《卖对花,选对郎》
2. 新手福利
南水巷位于县城西,和她们现在所处的桃华街不算太远,透过掀起的帘子看过去,从最初桃华街一路繁华的高耸铺子,铺着黛瓦的屋檐一路向西歪斜,最终没进南水巷巷口那低矮的枯黄老树里。
马车徐徐停在南水巷子口。
谢清蕴扶着梨霜的手小心地下了车,仔细地观察四周。脚下是浸着黄泥的青石板,青黄的野草从石板接缝里长出来,巷道长又细,隐藏在深处。
越桃站在她旁边,手忍不住揪紧她的袖子,皱巴着一张脸说道:“小姐,你怎么突然想到这里来了?”
谢清蕴看到眼前这片地,安抚性地拍了拍越桃的手,柔声说道:“咱们还带了侍卫过来,放心。”
越桃没想到小姐如今反过来安慰她来了,胆子瞬间变大起来,率先朝着巷子里走进去。谢清蕴看着她摇头笑了笑,带着梨霜和身后的一帮侍卫,一帮人朝着巷子里走去。
往里走,两旁都是森白的墙,低压压的屋檐盖在头顶,让人无端觉得压抑。突然一条迎春从墙头爬了出来,再往后看去,便是一堵秀气的绿墙。迎春细长碧绿的叶子细密密地垂在墙上,嫩黄的花落在上面,极为清新雅致。
谢清蕴一帮人迎着着迎春墙往前走,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打骂声。
“小蹄子,你爹在我们软香楼里吃香喝辣好不快活,整整赊了二两银子。现在一句跑了,就不用还钱了?”
透过敞开的大门,就瞧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女人,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堵在门口。柳妈妈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她嘴唇涂得极艳,一张嘴,就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此刻柳眉倒竖,眼睛随意地扫着站在她面前的瘦弱女子。
面前女子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脸型小巧,五官可人,细长的眉天生地低垂着,此刻惊惧地看着她,更有种柔弱美人的气质。
柳妈妈眼神仔细地打量着她,突然笑了,让婉娘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只瞧见柳妈妈凑近牵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地拍着,温声细语说道:“婉娘啊,我先前怎么没发现,你生的这般可人呢?”
几乎是瞬间,寒意遍布她全身。
这柳妈妈,可是软香楼里的老鸨,手段十分了得,她要是被带进去,只能被扒皮抽骨,榨得一点都不剩。听到这话,婉娘脸陡然苍白下来,她看着扣着她手不放的柳妈妈,干笑了几声,说道:“柳妈妈,我一个干粗活的,天天风吹日晒,哪里好看了?”
“至于我爹欠下的二两银子,还请柳妈妈宽恕几日,等我将这些花卖了,换得了钱,就一刻不停送到您手上。”
她看向一旁长在土瓦盆里的兰花,碧绿的长叶立着,柔柔抱着中间半开的白花,整盆兰花看上去分外秀美,一看就是有人仔细打理的结果。
柳妈妈哪懂得什么花,听也挺烦了,直接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大汉就走上前,想要抓住婉娘。
“仔细点,别让那张脸破了相。”瞧见婉娘还在挣扎的模样,她意有所指道:“婉娘,你不想想自个儿,也得想想你那病重的娘吧。”
婉娘挣扎的动静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她白着一张脸看过来,抖着嗓子说道:“你想对我娘做什么?”
柳妈妈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冷静的嗓音:“住手。”
柳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几个侍卫鱼贯而入,三两下就把抓在婉娘的几个大汉压制住了,梨霜快步走过去,小心地将婉娘扶了起来。
谢清蕴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院子里的情况,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她看着院子里一片狼藉,走到那老鸨跟前,神色冷淡地说道:“我倒是不曾听闻,一个青楼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威风?”
“光天化日下,就敢强抢民女了。”
柳妈妈仔细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瞧着她身上穿的用的就不是平常物件,更何况走进来的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一下子就把她带过来的人制服了,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原来的威风。
她腆着脸走上前,和气地说道:“姑娘说笑了,这不是婉娘她爹欠了二两银子,现在人跑了,俗话说父债子偿,我就和婉娘说道说道,问问她什么时候能还清这些钱?”
“所以就将人绑到青楼去了。”越桃忍不住了,走上前冲着那腆着脸笑的柳妈妈骂道,恨不得啐一口吐到这老鸨脸皮上。
谢清蕴站在她身后,也没阻止,只是笑看着,等到这老鸨面子快挂不住后,才淡声道:“谁欠的银子,你找他去吧。”
“这不是父债子偿。”瞧见谢清蕴似笑非笑的神色,柳妈妈想要说的话咽在了喉咙里。
“还不走吗?”谢清蕴轻飘飘地问了一声。
柳妈妈立马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应是,带着一帮人灰溜溜离开。
看到人走了,婉娘松了口气。她站直身看着面前的小姐,感激不尽地说道:“感谢姑娘出手相助。如果不是姑娘突然出现,恐怕我就要被带进青楼了。”
谢清蕴摇了摇头,偏头看着一旁开得清雅的兰花,越看越喜欢。她问婉娘:“这些兰花,都是你养的?”
婉娘顺着谢清蕴的目光看过去,看着那些盛开的兰花,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点了点头说道:“是。民女不识得几个字,唯有在种花这事上有几分手艺。”
越桃也瞧着那些兰花,惊喜道:“小姐,婉娘种的这些兰花,倒是比府里婶子种得还好呢。”
“你瞧,这些叶片上都没有那些难看的斑点呢。”她蹲下身,轻托起那叶片给谢清蕴看,兰花那细长的叶片碧绿无瑕,瞧着生长得极好的样子。婉娘听了后羞涩地笑了笑,朝谢清蕴说道:“左右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若姑娘喜欢,不如带几盆回去吧。”
“婉娘,我听那人说,你娘是不是生病了?”谢清蕴问道。
听到这句话,婉娘脸上的笑意淡了,她扯了扯嘴,干巴巴地说道:“是啊,我娘这病是陈年老疾了,年年都要用药。若不是找爹要钱,我也不知道我爹去那什么软香楼了把钱全用光了,害我没钱买药,使得我娘病又重了。”说着说着,一行泪流下,她连忙抬手抹了抹。
谢清蕴听了后眉头皱起,对于婉娘的遭遇,只觉得心疼。她想了想,想到谢府正好有一个园子缺人照料,就说道:“婉娘,我瞧你照料花的手艺极好,正好我府里园子缺个人照料,你要不要去?”
“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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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小院,正好你可以和你娘一块住进去,也不用担心趁我们不在,那些人再来找你。”
婉娘听完后怔了怔,只觉得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她看着笑着的谢清蕴一行人,感激地连连点头,眼泪流下又连忙抬手擦干净了。
“好。”她哽咽道。
“那待会儿我会派人来接你,只能你收拾完,就带你和你娘走。”谢清蕴温柔地说道。
“嗯。”
这么一个种花好手,可不能让她给跑了。
和婉娘交待好一切事情后,她才放心离开。马车上,越桃站在一旁,将手里端的糕点递到谢清蕴跟前,想到婉娘的遭遇,依旧觉得气不打一处。她愤愤地说道:“那个柳妈妈,真是欺人太甚,若不是小姐及时赶过去,恐怕婉娘就要遭她毒手了。”
“还有她那个爹,当真是混账,拿她娘的救命钱去嫖。”说到着,她气得咬牙切齿。
谢清蕴脸上带着笑,撑着头任由越桃说着话。另一只手拿过白瓷碟里的牛乳糕,轻轻咬一口,香甜的滋味溢满口中,只觉得做完一件事后,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突然,马车震了一下。
她动作不稳,一瞬间差点滑下去,撑着越桃的手臂起身,她看着外头动荡的帘子,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夫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
“小姐,前面有人在打斗。”
谢清蕴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里虽然主要是平常百姓的居住地,虽然鱼龙混杂,但一向都没出现过什么人命,不然她也不可能放心带着梨霜越桃她们过来。
她挑起帘子往外看去,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几名黑衣人围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手中的招式凶狠毒辣,很快白衣男子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她沉思了一下,问道:“能去帮忙吗?”
“可以,但要花些许时间,还请小姐安心待在马车里。”马车旁的侍卫沉声回道。
“去吧。”
有了她的侍卫的加入,局势很快就扭转过来,不过一会儿就将那几名黑衣人制服,打算之后交给官府处理。她下了马车,看着那名白衣男子。对方白衣染血,脸上也是大片血污,唯独双眼亮如寒星。对方刚张开口,想要说什么。
这时变相横生。只见距离他们距离最近的黑衣人突然暴起,提起剑朝着两人冲去。谢清蕴看着黑衣人那双阴鸷的眼睛,杀气和血腥气扑面而来,一瞬间让她呼吸一窒。
身后是梨霜越桃两人的惊呼。
“小姐!”
长剑在阳光底下闪过银光,几乎灼痛她的眼。一瞬间,谢清蕴立马反应过来,抓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往后退去,一瞬间,两个人整整齐齐撞到了马车厢上,发出一声闷哼。
黑衣人一剑扑空,还想再来一次,被急忙赶来的侍卫压制住了。见自己安全了,谢清蕴才松口气,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情急之下撞到马车厢的力气有多大,如今背部依旧传来一阵阵痛意。
梨霜越桃两人也赶来,将她扶了起来。被她拽过来的人也站起身,正等着他说什么,她就看到那人眼睛一闭,直愣愣地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谢清蕴:?
3. 失忆了
“小姐,这……要怎么办?”
谢清蕴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道完谢后就直挺挺倒下的人,若不是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他,恐怕这人下一秒就要头着地了。
听到梨霜的话,她看了眼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先送他去医馆吧。”
医馆里,谢清蕴看到人躺在床上,好奇地看了一眼。躺在床褥上的人眉眼清隽,肤色白皙,像是一尊静默不语的白瓷。现在昏迷后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眉头微蹙,便有了个两道轻轻的折痕,让人忍不住伸手抚平。
“倒是生的俊俏。”身后的越桃悄悄嘀咕了一句,谢清蕴听到后,无奈地点了点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的额头。
“走吧。”
将银钱给了坐堂的大夫,叮嘱这人醒来后一定要去谢府通知一声后,几人才离开。
此刻日上三竿,在梨霜和越桃的连声催促下,谢清蕴也歇了继续在外转悠的心思,回了晴棠院。
她吃完饭后斜靠在卧榻上,撑着脸看着放在窗杦上的白兰,此时日光正好,落在兰花上,显得细叶绿如碧玉,花瓣白似羊脂,越看越让人喜欢。
谢清蕴神色温柔地瞧着,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身上那件鹅黄绣蝴蝶纹的缎织锦裙逶迤垂地。她瞧见后,低头扯了扯,腰间的禁步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外“吱呀”一声,她抬头看去,见梨霜从外头进来。得知婉娘过来的消息后,谢清蕴连忙站起身,吩咐让人带着这盆兰花前往婉娘所在的百翠园。
百翠园先前是为了给待在内院的女眷赏花特意建的,有人专门伺候,四季繁花不断。但母亲对赏花没什么兴趣,唯一常去的,只有她了。久而久之,这百翠园就专门用于培养花草,养出的花先供给她,如果有多的,还会特意拿到外边卖了。
原本侍候这百翠园的婆子家里儿媳生了孩子,为照看孩子前几日已经走了,正好园子旁边的厢房空了出来,让婉娘带着她娘住了进去。
谢清蕴赶到时,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看到了婉娘正拿着扫帚,正在院子里忙着打扫。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婉娘。”
婉娘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谢清蕴,连忙迎了上去。
“姑娘,你怎的来了?”她说着,将人带到院子里的圆形青石桌旁。这个院子修得虽小,但是五脏六腑俱全,东侧有两件厢房,西侧有个小厨房,院子正中还种了一颗粗壮的桃树,此刻桃花盛开,落英缤纷,当时婉娘就是在忙着打扫这些桃花瓣。
“我是想问你在这里住得还算方便吗,有什么空缺的尽管和我说。”谢清蕴笑着说道。
“没有了。”婉娘看着四周的环境,心里一阵感慨,如果没有遇到谢家小姐,恐怕她早就已经被带进软红楼了,哪里还能有机会住进这么好的院子里。
“你娘呢?”
“我娘?她刚喝完药睡了,不知道小姐找我娘是要做什么?”听到谢清蕴的话,婉娘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厢房,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软着声音回道。
“没什么,就是想找个大夫过来,给你娘看看病。”谢清蕴笑盈盈地回道,好似回到不是什么大问题,却让婉娘一怔,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刚认识几面的人能为她做到此般境地,而她那该死的爹却丢下她和娘早早跑路。
谢清蕴看到后连忙拿出丝帕递过去,让人将眼泪擦干。婉娘神色颇为赧然地接过,借以掩面。
“我来这里,是还想和你说个事情。”谢清蕴说着,让越桃将那盆兰花端了上来。婉娘看到那模样极为俊俏的兰花后眼神一亮,又神色惋惜地抚摸着那剪断的叶片。
“这是?”
“这盆兰花之前叶上生了几星斑点,我就剪了,以防那些东西蔓延到其它地方去。”谢清蕴温声解释道。其实这就是炭疽病,放在现代用点杀菌剂就可以治了,但是不知道她如今这个朝代,会如何治理。
“原来如此。”婉娘喃喃道,“我先前也听闻最近芙蓉苑在高价收兰花,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将花送到芙蓉苑掌柜那去瞧一瞧,谁知道刚走进去就遇到了他们少东家,就被赶出来了,花却被扣下了。”婉娘说着,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她身份平平,就连想去将花要回来,都无能为力。
谢清蕴听到“芙蓉苑”三个字一愣,没想到芙蓉苑也在高价收着兰花。看来,她得加快速度,至少得抢在芙蓉阁收到足够多兰花前,一举打响名头。
“婉娘,我记得你养了许多兰花。”她看向婉娘,继续说道:“我想买下你的这一批兰花。”
听到她这般说,婉娘连忙摇头道:“姑娘对我有大恩,这些兰花不算什么稀罕之物,就算全送给姑娘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清蕴笑了笑,看向神色腼腆的婉娘,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是我还想聘你打理这百翠园,主要种一些用于在寻香居售卖的花草。”
“我相信婉娘的手艺,定能将那些花草照料得极好。”
她神色认真地看向对方时,那双莹润的眼眸温柔缱倦,好似眼中满满都是对方的身影,让人觉得被她全心全意相信,不忍拒绝。
婉娘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将拒绝的话咽下去了,说道:“好。”
买下婉娘手里的花后,谢清蕴只感觉芙蓉阁带给她的紧迫感才少了一些。
而婉娘那边,她看着手上的银钱,沉甸甸的,却熨帖人心。她捏紧银子回到厢房,看着躺在床上的消瘦老妪,动作轻柔地掖了掖被角,说道:
“娘,咱们遇到恩人了。”
殊不知此时,一辆马车现在就停在她家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个极具富态的人,如果婉娘在此,恐怕立刻就能认出来,那就是芙蓉阁的掌柜。
张掌柜嫌弃地看了眼破落的院子,却没想到眼前的屋子早已人去楼空。听到小厮说的消息后,他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搬走了!?”
在得到小厮肯定地回答后,他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兰花,神色阴晴不定。怎么当时没注意送花的婉娘呢?他扳着玉扳指想着,一想到最近紧俏的兰花,平白错过大赚一笔的机会,只感觉心跟滴血似的疼。
早知道当时就不急着接待那个酒囊饭袋一样的少东家了,平白错失一个良机啊。
“去问问周边的人,问问她搬去哪了?”不死心的,他又吩咐小厮,一定要问出婉娘的踪迹来。问了一圈没有结果后,他决定带人走了,迎面碰到了一个酒鬼。蓬头垢面的模样,穿着粗布衣裳,身上酒气冲天。看到马车也没避开,横冲直撞地过来,把门拍的震天响。
“臭丫头,你爹回来了,还不给我准备几个好菜。”孙大没听到应声后愣了下,脸气得通红,直接破口大骂:“死丫头还不出来,没听到你爹我已经回来了吗!?”
张掌柜坐在马车里,得知面前的人居然是婉娘的爹后,撩起帘子说道:“将他带过来。”
婉娘她爹起初还在骂骂咧咧,看到张掌柜后就说话了,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张掌柜那双细三角眼眯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你就是婉娘她爹?”
“是是是,草民是。”李大连忙点头称是。
“你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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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爹,怎会不知道她现在早已搬走了。”张掌柜慢条斯理地问道。李大一愣,没想到这个丫头一声不吭就搬走了,也没给他留个信说搬到哪里去享福了,在心里大骂这个不孝女。全然忘记自己拿全部家当去逍遥快活,赊了账后不敢回家,让婉娘一个人面对柳妈妈的混账事情了。
“这个逆女。”他骂了一声,腆着脸上前,凑到张掌柜面前笑道:“不知大人找小女是有何事?”
酒气扑面而来,张掌柜嫌恶地后退一步,听到李大的话后嗤笑一声,让人拿过那盆兰花来,说道:“我要她这样的兰花。”
“花?”李大疑惑地看过去,看到张掌柜手里的兰花后,语气瞬间不以为意起来。他经常看到婉娘起一大早,就开始侍弄这些在他眼里如野草一样的东西,还妄想靠这个卖钱。
听出李大不以为意的态度,张掌柜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说道:“这样的兰花,你也种得出来?”
“你若真能能种得出来,我就给你二两银子。”他抬手随意比了个五的数字,不紧不慢地道:“之后你每盆花,我按这个数买下来。”
李大眼睛都瞪大了,这卖几盆花,他一日的酒钱就够了,说不定到时候一次能赚好几两银子。想到这,他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急忙点头哈腰道:
“能,当然能,大人只管等着就行。”
张掌柜看了他那副趋炎附势的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丢下句跟我走,就登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缓缓往巷口走去,渐渐消失在巷子口的残阳里。
第二日一早,谢清蕴一大早就跑去寻香居,将婉娘的那些兰花交给掌柜,想到刚拿到手的肥料和药剂,她又让王掌柜准备些许还未成熟的兰花和染病的兰花送到府上。
梨霜突然走进厢房,和她说昨日放在医馆的人已经醒过来了。她听到后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人醒的这般快,但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马车停到了医馆门口,她在小童的带领下进了后面的隔间,就看到里面的人肩背挺直地坐在桌旁,一袭白衣,冰肌玉骨,举手投足间十足的矜贵。就连喝着茶的动作,也像是坐在什么名亭下悠闲品茗。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他抬眼看过来。
谢清蕴猝不及防间,撞入那深黑清幽的眼底。他眉眼清隽,夹杂着几分清冷的雪气,嘴唇纤薄,显得几分薄情,更加显出这人周身自带的清冷疏离。
只瞧见他站起身,对着她抬臂作揖,说出的话也清清冷冷的。
“在下斐长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谢清蕴回过神,轻笑道:“不过是遇见边手救罢了,公子不必多礼。”她缓步坐于桌前,接过斐长砚递过来的茶水后,问道:“公子可还记得自己被追杀的缘故?”
没想到斐长砚眉头紧皱,神色颇为纠结,在看到她疑惑的神色后,才说道:“实不相瞒,除了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外,其他都记不太清了。”
就连被谢清蕴救了这件事,都是医馆的人告知的。
谢清蕴愣住了,没想到人失忆了,下意识盯着斐长砚瞧,丝毫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直到梨霜悄悄提醒后,才反应过来。看到斐长砚渐渐变的血红的耳垂,她悄悄移开了视线。
她去问了医馆的大夫,才知道是斐长砚只是受了轻伤,只是当时被撞了脑袋,瘀血堆积,才导致了失忆。等瘀血随时间化开,就自然而然可以想起之前的事了。
得知可以恢复记忆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宿主,他正好可以当你的小夫郎啊。”
4. 开业第一天
虽然系统的声音依旧是原来那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但是谢清蕴硬是从它话里听出了点诙谐的意思。
她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地握紧摆在面前的青瓷盏,面带微笑地看向斐长砚,实则在脑海里对着系统说话,话语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系统,你在开玩笑吗?”
“宿主,斐公子按照你们人类审美来说很好看啊,而且现在还失忆了,可谓是没钱没身份,多可怜。”系统特意在“失忆”二字上咬了重音,它诚心诚意地说道:“这做你的小夫郎不是很好吗?”
看来系统确实是十分诚恳地说出那句话。
谢清蕴深吸一口气,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斐长砚,对方正垂眸看着茶盏,薄唇紧抿,,鸦羽般的长落下,在脸上落下一层清浅的阴影。看起来确实符合系统口中的可怜模样。
也怪不得系统会这么说了。
她收敛心思,开口看向斐长砚,问道:“公子之后有什么打算?是要留在这里,等记忆恢复后再走,还是现在就离开?”
斐长砚的动作迟疑了一瞬,如实说道:“我想在这里找个短工,等赚够银子还了姑娘的药钱后,再做打算。”
谢清蕴听完斐长砚的话后,沉吟几瞬才开口:“你会做什么?”
“我略通文墨,也学过些算学,还练过武。”斐长砚皱眉苦思,努力搜刮脑海里的记忆后,才说道。
“懂些算学啊。”谢清蕴垂眸喃喃道,又看了眼斐长砚,看着他那清冷疏离的俊美模样,最后笑着说道:“我手下一家铺子正好缺一个算账的,公子若不介意,可去那里。”
将他放到寻芳居柜台那,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再有些忍不住的,为一睹真容,保不齐会进铺子里瞧瞧。看到斐长砚点头后,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立刻就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拟了一份契约出来。
她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疏漏后点点头,递给了斐长砚,等他签字按下手印后,才带着他离开。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徐行,耳旁都是热闹的叫卖声,谢清蕴放松地靠着车壁,看着梨霜一脸纠结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自她和斐长砚签完契约后,梨霜就一直就是这副纠结的表情,哪怕上了马车也没变过。
“梨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然腰上的络子都要被你扯散了。”
“小姐!”梨霜忍不住嗔了一眼,但神色又很快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她忍不住说道:“小姐,我瞧那公子周身气度不凡,不像是我们周边县城里出来的公子,倒像是……”
“倒像是像是上京城里过来的,对不对?”越桃接上了梨霜的话,她拿着点心笑嘻嘻地绕了过来,放到谢清蕴手边。
“小姐,这是厨房新做的桃花酪,极为鲜甜可口,我特意带了一盒出来,你快尝尝。”
“好。”谢清蕴听到越桃的话挑挑眉,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蔓延在舌尖,让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这滋味确实不错,她拿起一块递给梨霜,说道:“你也来吃一块。”
“小姐。”梨霜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依言尝了一口。梨霜有这个忧虑,也不足为奇。他们这永安县正是春和景明之际,文人雅客大兴诗会,渐渐也在此地的洞明学院里的学子中兴起。而这洞明书院,也是大齐名院之一,不乏权贵子弟跋涉千里来此求学。万一这人真出自京城,现如今又失忆,到之后有个闪失,恐怕不好交代。
只怕对方问责起来,权势压人,恐要抽皮拆骨才肯罢休。
“放宽心,梨霜。”谢清蕴撑着脸笑吟吟开口:“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再说,在路上救了个人,管他什么身份,于情于理我们都对他有恩。”
“而且你家小姐我,身份也是不差的。”说到这,她对着梨霜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谢清蕴虽是青州四大米商的谢家之女,但她这个谢姓,恰好与大齐有名的大族谢氏相同。而她爹,正好是当今谢家家主的胞弟,虽然不知为何跑来这青州来,但她的那位大伯肯定上下打点过,不然她爹这个后起之秀不可能这般快地就能占了头把交椅。
“就是啊,梨霜。小姐都说放宽心了,你就放心了。”越桃边给谢清蕴倒茶,一边笑着着开口:“再说等那位公子还完药钱,我们就与他再无任何纠葛了。”
那之后可说不定。
谢清蕴想到系统先前说的话,眼眸弯弯,只是喝茶没有说话。只是瓷白的茶盏挡住了她嘴角渐渐勾起的那抹笑意。而越桃正忙着和梨霜斗嘴,哪里知道她家小姐现在心里升起了什么心思。
“宿主,你已经决定好了吗?”系统在脑海里冒出,语气中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期待。
“暂且当个备选罢了。”谢清蕴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放下茶盏,偶尔撩起帘子看着街两旁热闹光景,在心里说道:“系统,你好像很期待这件事。”
“哦,我已经综合分析完毕,那位斐长砚可称得上绝色,着实不忍心宿主错过他。”这句话系统说的是十分坦诚。
谢清蕴忍不住被逗乐了,握着帘子的手一抖,车厢那侧绣着藕花的帘子被掀开,外头明亮的阳光洒在她脸上、身上,发髻旁两根珠簪泛着光,落在她泛着淡淡微笑的白皙脸庞上,眉似新月,双瞳剪水,一瞬间明媚得晃人眼。
须臾间,帘子又柔柔地垂了下来,将这副花容月貌遮掩住。
酒楼门前,一位穿着黄衣,手拿折扇以表风雅的男子呆愣愣地瞧着,只看到那水蓝色帘子落下时美人嘴角含笑的一幕,不知不觉间就失了魂,只直勾勾地盯着走远的马车走去。
旁边的小厮看到了,暗道一声不好,立马知道自家主子不知看到路上那位貌美的姑娘丢了魂,他连忙说道:“少爷,你不是打算今日按照老爷说的见见张掌柜,进芙蓉阁里瞧瞧吗?”
“怎的现在杵在这不动了?”
再一看,只觉得这位男子表面看起来高达,实则眼底泛青,脚步虚浮。他对着小厮说道:“墨竹,去,给我查查。刚才坐在那位马车里的美人是谁?”
墨竹心底暗暗发苦,他之前也留意到了这从身前经过的马车,那马车上面的标识,就是谢家的标识,坐在里面的小姐毫无疑问是谢家唯一的女儿,这哪里是他家少爷能够下手的?
“这这…我…这。”见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王安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说道:“知道还不快说?是想要小爷踹你几脚才说不成。”
墨竹捂着被踹到的膝盖赔笑,连忙说道:“少爷,我这是刚刚才想起来。刚刚路过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小姐,是谢家的女儿。”
“谢家啊。”墨竹嘴里的一个谢家,倒是让王安被美色冲昏了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们王家负责米粮生意,在他们家之上的,就是谢家。现在他盯上了谢家的女儿,恐怕爪子还没伸出去,就得被人剁干净。
这此,万万不能像先前见到其他姑娘那般鲁莽,得给人先留个好印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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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折扇敲击掌心,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也听得墨竹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既希望自家少爷能忘记先前的想法,又怕对方突然冒出一个蠢法子出来。
墨竹瞧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劝住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带到了芙蓉阁里。
而谢清蕴那头,正忙碌着寻香居的相关事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她站在一楼,看着摆放在架子上的兰花。
架子她先前也让展柜事先移了位置,现在整齐的靠墙摆放,乌木做的架子雕成了枝蔓交缠的模样,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白瓷盆,盆里种着各色花卉,透过窗子的光落在那些花上,一派葳蕤景象。而最重要的兰花,自然是放在光线最好的地方,吸引客人注意。
她还特意让掌柜留出一个区域来,找人搭了一个花景。高低错落的各色架子上,摆放上特意挑好的花,后面再插上几枝开得正好的挑花,几抹嫩柳做景。
“小姐,你回来了。”见到谢清蕴的身影,掌柜连忙笑眯眯地一路小跑过来,瞧到谢清蕴身后跟着的公子后,动作一顿。
斐长砚站在兰花架旁,兰花花瓣洁白,花香清雅,花旁的人,芝兰玉树,宛若皎皎公子。此刻,他正微微低着头,安静地听着谢清蕴说话。
“这些是瑞香。”
“瑞香旁的,这几枝则是海棠。另一旁则是白玉兰。”
谢清蕴说起花时,神色总是格外温柔,眼底时不时浮现出清浅笑意。斐长砚站在她身侧,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掌柜出声吸引了谢清蕴的注意,她转过头去,笑着和掌柜解释这是她新找来的账房先生,姓斐,名长砚。
王掌柜乐呵呵地作揖:“斐公子,幸会。”
接着,他弯腰伸手带领清蕴往铺里走去。谢清蕴满意地看着四周布局。走到那处小花景前时,笑着点了点上面那株含苞欲放的兰花。
今日如何,就看它的造化了。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她问道。
“当然。”掌柜笑着点点头,兰花已经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里面放着的花景也有意思,想必经过的人都能瞧到,他对于这个布置,也是分外满意,感慨小姐想法真是奇妙。
谢清蕴点点头,上二楼依旧是选了靠街的那个包厢,打开窗看着下面。
越桃在她身后叽叽喳喳。
“小姐,你要求店里那放的东西真有趣,我一进去就被吸引到了。”
“是啊,绕着它走一圈,各种花都能瞧到了,真有意思。”梨霜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谢清蕴面前,说道。
“小姐,喝口茶。”
谢清蕴笑着接过,目光落在街上,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店内,嘴角笑意越来越深。今天的生意,比她预料的还要好。
她在这里做了许久,听着越桃和梨霜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说哪条街上的点心最香甜,说哪家铺子里的成衣最好,说最近新出的胭脂水粉和首饰,一直听到杯里的茶喝完了,眼也眯起来直犯困。
厢房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梨霜上前打开门,带着一个常跟在掌柜身旁的小厮进去。她只听见小厮说道:“小姐,你今日准备的兰花已经卖光了。”
一句话让谢清蕴清醒过来。
“这不是好事吗,怎么王掌柜让你过来了?”她笑着说道,就听到小厮神色纠结地说道。
“芙蓉阁的掌柜过来了。”
5. 盯上婉娘
谢清蕴下去时,王掌柜正笑呵呵地和芙蓉阁的掌柜交谈,两人你来我往的,话里绵里藏针,好不客气。
“小姐。”王掌柜看到她下来,连忙迎了上去。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掌柜,介绍道:“张掌柜,这位就是你要找的东家。”
谢清蕴看向之前一直在和王掌柜交流的人,淡笑不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芙蓉阁的掌柜是个白胖长相,手上带着几个翡翠大扳指,面相看起来极为和气,交谈间也是滴水不漏。
他走上前说道:“见过东家。见其生意火红,我家少东家特意让我过来贺喜。”
说着,他示意身后人上前,送上来一盆精致小巧的金桔。那盆金桔碧玉做叶,黄金成桔,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谢清蕴瞧着,神色微妙,不知道面前的张掌柜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明明两人算是竞争关系,但是脸上没有泄露丝毫,只是让梨霜上前收了起来。
“多谢张掌柜美意了。”
而张掌柜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在腹诽。事情的起因,就是墨竹好说好歹,将王安扯进了芙蓉阁里。他作为芙蓉阁的少东家,自然是要张掌柜亲自迎进来的。
“少爷,你怎么今日过来了?”张掌柜笑着走过来,将王安迎了进去。
“我过来随意看看。”王安摇着折扇,随口说道。他随意扫了眼店里的布置,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他现在心全落在偶遇的马车美人那,哪里还有心思去关照什么生意,随意在店里转了两圈就打算离开,但是想到若是自个爹若是知道他敷衍了事,恐怕又要被打一顿。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问道:“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想到掌柜前几天说的兰花,问道:“你先前不是说找了个养花好手吗?”
“有种出来什么东西吗?”
不过随口一问,谁知张掌柜听完后脸上笑意一滞。这几日他带了孙大回来,顺便还给了他一屋子兰花,又给银钱,就打算让他养出好的兰花出来。
谁知道这人油嘴滑舌,总想方设法从他这里讨得银子后跑去软红楼潇洒,偏偏那些兰花在他照料下确实没染病,他只能忍下这口窝囊气。
这次听到少东家这么说,他脸上堆着笑意说道:“快了快了,那批兰花马上就能卖了。”
“到时候,保准超过寻香居。”
寻香居,王安听着这个名字,下意识去瞧外头店铺的牌匾,就看到停在斜对面的那辆马车。
他定睛一看,那不就是谢姑娘的马车!
这不就说明,天注定他和这位谢姑娘有缘!不然在街上擦肩而过后,怎么转角见就又遇见了。他当时就兴高采烈起来,刚准备带着墨竹去寻香居,就被墨竹劝住了。
“少爷,咱们和这位谢姑娘非亲非故的,总不能没个由头就去找人家姑娘吧。”墨竹劝的口干舌燥,只希望王安能够打消这个心思。
王安听到墨竹的话,手里的折扇一停,点头应道:“你说的是。”
听到他这么说,墨竹松了口气。
谁知道王安眼神落到站在一旁的张掌柜身上,说道:“掌柜,你准备好一份贺礼。我瞧见谢姑娘的铺子生意这般红火,打算去庆贺一下。”
张掌柜听着动作一顿,目光悄悄看向墨竹,就看到墨竹无奈的神色,便知少东家就是又遇到了漂亮姑娘,直接昏了头。
看样子,还是寻香居里的姑娘。
瞧着王安急不可耐的样子,他深知这位少爷暴躁的脾气,一不顺心对人就是非打即骂,他不过是个小小掌柜,自然只能按照王安的要求来。
不一会儿,他就备好了薄礼,跟在王安身后去了寻香居。趁着这个机会,他还把孙大叫了过来,让他去看看寻香居卖的花品质如何。
这就是张掌柜出现在寻香居的原因。
谢清蕴看着从张掌柜后方出来的人,穿着黄衫,手拿折扇附庸风雅,虽生得高大,但下泛青,脚底虚浮,看起来就是流连青楼场所的浪荡子。
王安笑嘻嘻地凑上前,作揖道:“久闻谢小姐芳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寻常。”
近距离瞧着谢清蕴,王安看着看着便痴了。眼前女子面容清丽,眼中波光流转,嘴角含着的淡淡笑意,宛如阳春三月的和煦清风。她穿着一袭湘妃色衣裙,鬓间插着几朵重瓣海棠,亭亭玉立,整个人笼罩在光下,如仙如幻。
明明相距咫尺,却又感觉远在天边。
他看得入迷,忍不住上前一步。等到她退后一步时,他才恍然发觉,她只随意插了几根珠簪,那几朵海棠花,原是插在柜台上的花瓶里,枝条斜斜地伸出来。
只是恰好谢清蕴站在那,于是那枝头的海棠花便缀在了她发间。
一只手突然横插进来,隔开两人。斐长砚突然出现,站在了两人之间。谢清蕴也是一惊,她没想到王安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凑到她面前,立马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挡在面前的斐长砚,不由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店里生意紧俏,花快卖光了,掌柜托我和婉娘去库房里拿一些花过来。”斐长砚低声说道。
他刚从库房回来,就瞧见一名男子与谢清蕴距离极近,立马走上前将人隔开。
谢清蕴的身影全然被人挡住,王安不耐地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清隽俊美的脸。他不耐地看着突然插进来的人,对方虽然穿着一袭粗布白衣,但是气质依旧出尘,尤其是看到他与谢姑娘交谈甚为熟稔时,心中一瞬间警铃大作。
他握紧折扇,急急忙忙开口道:“谢姑娘,我看你们铺子里的花越看越喜欢,不知道能不能请你推荐几株,我想送给我娘。”
“王公子想要买花送给令堂,那你买几株瑞香、和蜀葵一起配成花篮。”谢清蕴指了指身旁放着的花篮,跟在她身后的越桃立马拿过花篮,放到王安手里。
“可惜现在没有牡丹,牡丹国色天香,也可买来送予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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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蕴笑着说道。
王安哪里还能听得见谢清蕴说的话,早已经被她的笑迷得找不着东西南北,接过花只知道连连点头。
斐长砚看着他痴迷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皱紧眉头,默不作声地移动身体,将谢清蕴挡得严严实实。
芙蓉阁的掌柜自王安过来后,就笑呵呵地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在王安在谢清蕴面前屡屡碰壁,想到这位少爷的脾性,笑而不语。他打量着店内的布局,最后目光落在放于店铺正中的花景,上面花团锦簇,后面则是一扇梅花窗,可以瞧见窗后的滔滔江水。
正好花景与水景相称,两者相得益彰。
他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上前想要仔细打量,正好碰见从花景后上来的一名女子。鹅蛋脸,白皙肤色,五官清秀,微垂的细长眉显得人带着几分柔弱,像是风中细柳,但举手投足间却很是干练。
她手里正好抱着一盆兰花过来,想来是放在快要空了的兰花架上的。对方瞧见他,神色一变,垂眼想要从他身侧经过。
那神色,明显是认识他的模样。
张掌柜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到谢清蕴那边喊了声“婉娘”,面前的人应了一声,飞快朝那边走过去。
原来她就是婉娘。
他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匆匆离开的人身上,没想到寻香居的人这次居然比他还快,先他找到了婉娘,之前去南水巷扑空的那一次,想来也是这个原因。
好在,他也遇了婉娘她爹。
寻香居生意突然变好让他有了些许危机感,但好在孙大也能培育兰花,让他松了口气。
可孙大哪里会养什么兰花呢?不过是当时瞎猫碰上死耗子,将那几盆兰花散开放到阳光底下,就这样幸运,兰花没有染病,他也得了掌柜的信任,钱刚到手就去花天酒地。
所以当事情暴露的时候,他惊恐地匍匐在地,看着张掌柜铁青的脸色,浑身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掌柜,掌柜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他颤着嗓子说道。
“这次是意外而已。”
“掌柜……”话未落,迎面而来一个茶盏。
茶盏里倒着热茶,被掌柜狠狠甩了下来,孙大不敢躲,硬生生受了下来。额头的血汩汩流下,他哆嗦着趴在地上,像只缩着脖子的鹌鹑。
“掌柜饶命,饶命啊。”
张掌柜看着趴在地上的孙大,本来想直接打死了事,转念一想,想到对方还是婉娘的爹,又暂时熄了这个心思。
他看着趴在跟前的人,慢条斯理走上前,将孙大扯起来,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先前也不是在寻香居见到婉娘了吗?”他看着孙大那张因为吃痛而扭曲的脸,说道:“你把她带到这里来。”
“如果成了,我就放你一马。”
“是是是,谢掌柜绕我一命。”孙大涕泪交横地磕头,说道:“我一定会把那丫头带过来的。”
“一定。”
6. 玉面郎,算账本
今日生意比预料中还要好。
谢清蕴坐着马车时回去时,想着今日的收获,心情颇为愉悦。临走时,他想起斐长砚现在还失忆,就拜托掌柜给他找了个院子,离桃华街不远,方便他过去。
她坐在马车里,旁侧正好是婉娘,另一边则是梨霜和越桃两人,此刻正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她看得自在,手里拿着糕点吃着,瞧见身旁的婉娘眉头紧蹙,不由愣了愣。
“婉娘,你怎么愁眉不展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她关切地问道。
婉娘原本还沉浸在遇到孙大的惊魂未定中,听到谢清蕴的话,连忙抬起脸,扯了扯嘴角:“没事,谢姑娘放心。”
谢清蕴看着她白的一张脸,眉头渐渐皱起,但是也没有继续开口询问。婉娘现在不说,之后想说了,自然会和她说的。
她回到府后,没有先回晴棠院,而是和婉娘一起去了百翠园。
“婉娘,我想去看看园子里的兰花。”婉娘来之前,这园子里就种了一批兰花,可惜当时照看的人腰疼腿酸,去园子的次数并不多,所以那批兰花虽还未开花,但是外观上也只是平平。
婉娘来了之后,情况才渐渐好转起来。
“婉娘,现在百翠园里的这批兰花,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她看到婉娘眉头紧皱,神色颇为忧愁,心里猛地一跳。
莫非这批兰花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问题。
“难道出现什么问题了?”她追问道。
婉娘叹了口气,说道:“这几日,我发现园子里的兰花也出现了外头那样的症状,幸亏我发现得早,及时将那盆兰花拿出去了。”
“可是,我也不清楚,其它兰花不知道会不会也出现相同症状。”她说着,羞愧的低下了头。明明姑娘那般看重她,没想到在她细心照料下,那批兰花还是出了问题。
听到只是这个,谢清蕴提起的心渐渐放下,只要没死就行,她有系统给的药剂在,这个问题暂时不用担心。
她缓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了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带我去看看。”
“好。”
谢清蕴跟在婉娘身后,走进百翠园。这园子里花团锦簇,沿着花缘小境一路向前,两侧都是丛生的景天,粉白色的花球立在碧绿叶丛里,显得憨态可掬。
再往前,便是婉娘特意划分出来的种着兰花的地方,立着好几个竹架子,上面放满了兰花。兰花亭亭玉立,白瓷一般的花瓣合着,正含苞待放,不远处则是几株开得妖艳的桃花树,满树深红浅红轻吐香气,清风吹过,地上便满是星星点点的红。
她走到婉娘身侧停下,顺着对方伸出的手指看下去,那几盆染病的兰花被婉娘特意放在较远的空竹架上,与其它兰花隔了个手臂长的距离。
谢清蕴走近,伸手摸了摸这几盆兰花的叶片,叶尖上已经有了小小的斑点,若不是观察得仔细,这点小痕迹恐怕就直接略过去了。
若是还和其它好的兰花混在一起,恐怕这满架兰花到最后,好的只怕屈指可数。
她看向婉娘,说道:“这几株兰花就交给我吧,我等会让人搬到我院子里。”
“其余的,还得辛苦婉娘照顾了。”她柔柔一笑,让人只觉如沐清风。婉娘腼腆地回以一笑,低头揪着自己腰间的带子,只说这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和婉娘说完事情后,她原本打算回自个院子,谁知道在被半路上常待在娘亲身旁伺候的赵妈妈。
赵妈妈看见谢清蕴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夫人要你过去呢。”
“母亲找我有事?”谢清蕴疑惑地问道,但还是跟在找妈妈身后,朝着娘亲所在的院子走去。
“你去了就知道了。”赵妈妈笑着说道。
经过被掀起的珠帘,她走进花厅,就看到首座那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穿着一袭宝蓝衣裳,云鬓高梳,瞧见她走进来,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阿蕴,快过来。”
待谢清蕴走近了,江婉仪笑着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瞧瞧,这几日早出晚归的,都瘦了。”
谢清蕴听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无奈地为自己辩解:“明明就出去两日的功夫。”
“母亲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先吃饭再说。”江氏将她牵到身侧坐下,温声说道:“多吃点,我特意让厨房烧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嗯。”谢清蕴轻轻地应了一声。面前桌子上摆着一盘泛着油光的水晶鹅、另一旁则是一碟炸成丝状的凤尾酥、几碟子清脆爽口的素菜、还有一碗香甜的百合羹。
“你尝尝这凤尾酥,我特意让人做成你喜欢的枣泥馅,吃起来甜津津的。”
“嗯。”看着母亲忙着给她夹菜,谢清蕴眼睛弯了弯,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吃完后,江婉仪才说道:“最近书院休沐,你兄长马上就要回来了。”
“当真?”谢清蕴听完,忍不住眼睛一亮,怪不得今日瞧着母亲心情极好的样子,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
谢父和江氏乃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两人成婚后生活和睦,府里没有其他姨娘,两人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她的兄长谢清衡,目前就读于洞明书院,正在为明年的春闱做打算。
她经历了书里原主的剧情,对于这位自小陪她长大的兄长,虽还未真正见面,但也是油然而生些许亲近的意味。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清蕴笑着说道,她又问道:“他何时回来?”
“大概几日后就要回来了。”江婉仪笑盈盈说道,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的谢清蕴,少女已经及笄,明眸皓齿,风姿卓越,已经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谢清蕴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笑意道:“你也该找找自己心仪的小郎君了。”
谢清蕴瞧着江婉仪打趣的神色,假装嗔了一眼,跳过这个话题,聊起了其他事情。
谢清蕴回到晴棠院时,院子中的那颗火红海棠簌簌作响,染红树下松石。另一侧靠在粉墙的架子上,那几盆原本放在百翠园的兰花已经搬了过来,放到了上面,和王掌柜送来的花放在了一起。
她走进屋内后,让梨霜越桃两人退下,将之前新手福利里获得的药剂拿出来。手中凭空多出了个白瓷瓶,正好是她手掌能覆盖的大小,就算是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只要遮掩得当,也不会引人注意。
与白瓷瓶一同的,还有一卷小纸条,谢清蕴打开一看,是药剂的使用说明,可谓是相当贴心。
“按比例稀释过后,直接喷洒在兰花上面,就行了对吗?”她问系统。
“是的,没错。”系统肯定地回道。
谢清蕴垂下眼,打量手中的药剂,最后还是按照上面写的步骤做了起来,按照比例稀释过后,再按照每日三次的规律,浇在兰花上。
清楚的水流从花浇涌出,落在兰花上,显得花更为娇嫩。她伸手碰了碰那雪色花苞,嘴角扬起一抹笑,神色间颇为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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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
此刻日榜西山,凉风习习,昏黄天光自远处黑压压的山峦喷涌而出,很快席卷了这处院子。
院子里的海棠灼艳,碧叶流霞,逶迤垂地的藕粉暗绣银蝶衣裙也泛着粼粼金光。她笑意融融,笼于暖阳下,仿似昏黄画卷里工笔细细雕琢出的美人。
谢清蕴原本以为,那日母亲的话不过是一个玩笑话。谁知道,自那天起,江氏就真的开始认真相看起适龄男子起来,还把她带在身边,让她看那些画像。
江氏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位是益州王家的公子,已经过了秋闱。”
谢清蕴扫了一眼,觉的姿色平平,摇头拒绝。
“那你再看看这位,抚州知州长子。”
“这位呢,青州的……”
谢清蕴伸手拿过一张,江氏眼前一亮,就听到她夸赞道:“这芍药画的真妙,惟妙惟俏。”
江氏伸手拿了过来,发现是不知为何混进去的一张花鸟画,忍不住嗔了她一眼,便将她给轰了出去。
为了躲母亲,谢清蕴跑到寻香居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去,都能瞧见斐长砚站在柜台后,垂着眼安静地算着账本。
多亏了他这副好看皮囊,进来买花的小姑娘也多了不少,买花时脸色绯红,手拿着花,眼神却止不住朝站在柜台后的玉面郎君身上扫去。谢清蕴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此景,止不住觉得好笑。
偏偏斐长砚一无所觉,每日只是低头认真算着账,今天卖了多少花,又花销了多少,每一笔都算的清清楚楚。到傍晚,他就拿着账本过来,一项项和她说明。
“今日卖了五盆景天,十株海棠,三十株玉兰……”他嗓音清浅,像潺潺流水,掺和进窗外的万丈灿金霞光里,带上了几分暖意。
谢清蕴支着脑袋,听着斐长砚的报账点了点头,看完账本后也不离开,只是瞧着外头愈来愈黑的天色无声叹气。
站在她身后的越桃和梨霜悄悄对视一眼,自然知道谢清蕴迟迟不愿回去的原因。这几日夫人正在给小姐相看未来夫婿,还爱拉着小姐一起。偏偏小姐没这个心思,每次看那些画像,只觉得头痛欲裂,过的可谓是苦不堪言。
但是两人作为婢女也无能为力,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只等谢清蕴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斐长砚疑惑地抬起眼,看着低头磨磨蹭蹭看着账本的谢清蕴,按往常这个时候,账本早已看完,谢清蕴也准备起身回府,哪像现在人还坐在方凳上,除了翻账本没有其他动作。
莫不是他今日账本做错了?
他放在袖子里的手蜷了蜷,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是账本有什么问题?”
谢清蕴下意识抬头,便看到那张被当街小娘子称赞的“玉貌清绝”的脸。只瞧见斐长砚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账本上,又很快抬起眼,和她对视后又迅速垂下,像是又一次无声的询问。
被人这般盯着,她手下意识握紧,忘了此刻正在翻着账本,手里的纸张很快有了些许折痕,她连忙松开手,将账本合了起来。
“没有,你做的很好。”她说着,将账本递到斐长砚面前。
“那姑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谢清蕴忍不住抬眼望过去,看到斐长砚正在整理桌面上散落的东西,他长的好看,收拾起东西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她看着这人的脸,鬼迷心窍下,系统那句“可以当你的夫郎”不知不觉盘旋在脑海。
好像,确实可以哈。
8. 找人
月色下,马车疾驰而过。
谢清蕴掀起帘子,看着前面还在飞速往前跑的马车,面沉似水。
“快点。”
再快一点。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心里默念道。前面的马车猛然左拐,隐入那侧的小胡同中。
系统突然出声道:
“宿主,那道小胡同正好通向桃华街。”
桃华街?现在那里正在举行灯会。谢清蕴猛然睁大眼,眼看着马上就要拐进胡同口,她厉声道:“停下!”
马车急急地停在胡同口。她下来看到挡在胡同口的车厢,里面空无一人,想来早已下了马车带着人偷偷溜进灯会去了。而现在已经是灯会开始的时候了,华灯高悬,下方人群熙熙攘攘。那几个人混进去,要找起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深吸了口气,按下心中的怒火,说道:“分散开来,进灯会找人。”
“如果今夜没找到。”谢清蕴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面前封得极为严实的马车,此刻布帘扬起露出一个口子,在月色下像破碎的困兽笼。她嗓音轻轻地说道:“那明日,我要亲自去软红楼问问了。”
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莫名让人起了个鸡皮疙瘩。
一行人飞速散开,朝灯会跑去。
此时天上月明星稀,地上华灯如昼,人流如织。公子小姐相视间羞涩一笑,孩童拿着灯笼欢跑于市,身后传来父母无奈的叮嘱声。高高架起的灯谜处人群堆积,有人猜对后便爆发出洪亮掌声。
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处都是好不热闹的场景。
谢清蕴却无暇留意这些,她频繁看向四周,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响起。
“宿主,找到婉娘的踪迹了。她现在在朝着白马桥那边移动。”
过了白马桥后,再走几步,就是软红楼了。
“好,我知道了。”谢清蕴沉沉地说道。她担心婉娘,飞速朝着白马桥的方向走去,周围人影重重,很快,她的身影就被来来往往的人群遮蔽。
梨霜和越桃两人被人群阻碍,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急急忙忙地大喊:
“小姐!”
“小姐,等等我们!”
另一侧,斐长砚猜完灯谜后,挑选灯笼的动作一顿,疑心自己听到了谢清蕴身后两个丫鬟的声音。
谢清蕴也出府了吗?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灯笼,全是做工精致的各种灯笼,有莲花灯、走马灯、兔子灯等,做的惟妙惟俏。不过谢清蕴出来后,想来应该能花钱买到更为精美的灯笼,也不需要他特意去猜灯谜换来的灯笼了。
卖灯的货郎以为他挑选灯笼犯了难,热心地道:“公子,选灯送佳人,是不是不知道要送什么灯笼?”
斐长砚现在心绪正乱,也没听清说了什么,随意地点了点头。等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货郎已经开始介绍起来了。
“这走马灯就挺不错,旋转时灯笼上的人马互相追逐,瞧着就极为有趣。”货郎拿起走马灯,亲手展示了一下,“选这个,必然能博佳人一笑。”
“如若不喜欢这个,还有兔子灯。瞧这神情,小巧精致,憨态可掬。”
“还有这个,元宝灯。”
……
斐长砚听着货郎的介绍,最后选了一盏莲花灯。它做成了莲花绽开的模样,糊上了淡粉色彩纸,散着橘黄烛火。
他垂眸看着,觉得形状有点像她今日衣裳上用银线绣的莲花。
斐长砚本想拿着灯就回去,谁知顺着人流走到一半,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头上戴着银蝶簪,穿着一袭绯色衣裙,不是谢清蕴是谁?
他动作猛然一顿,想要再看清一点,结果转眼之间,身影就被人流吞没,消失不见。他没有多想,立刻追了上去。
谢清蕴按照系统的指路来到白马桥附近,这里已经有不少人站在河边,正等着放河灯。宁江上波光粼粼,倒映着桥上岸边点亮的橘色灯火。河面灯火灼灼,两岸人影重重,热闹非常,周身却瞧不见熟悉的人影。
之前人来人往,她一不小心和梨霜越桃两人就被冲散了,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系统,婉娘现在还在这里吗?”
“在的,宿主。”
谢清蕴环顾四周,周边都是打算去点河灯的人。各色衣裳的人交织在一起,宛如另一条流动着的河流,闪烁着各色灯笼的火光,慢慢汇入宁江。
在得到系统肯定的回复后,她暂时按下心中的焦急,耐心地在密集人流中寻找那抹消瘦的身影。
灯火阑珊处,婉娘被柳妈妈几乎是拖着走,她身上的药劲还没散去,根本抵挡不住柳妈妈的蛮力。
抓着她的手用力得宛如一道铁钳,根本让她无法逃脱。
“放开我!”婉娘用尽全力去挣扎,但是却挣脱不了丝毫。
“省点力气,没有的。”
“你给我老实点。”柳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半暗半明的火光里,她森森一笑,像是一条吸人精气的毒蛇,缠得她动不了分毫。
婉娘只觉得自己离热闹的人群越来越远,她想大声喊叫,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发出的声音也细如蚊蝇,被周身的噪杂声遮盖。
那些火光离她越来越远,她也觉得自己浑身愈来愈冷,好像周身的生命力随着那滔滔不绝的宁江一般流走了。
柳妈妈钳制住她的手越来越紧,好像要把她的手钳断,让她不能去照顾花草,只能软绵绵地扶在软红楼的漆红床栏上。
她闭了闭眼,拼了命地回头,看着那些灯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猛然瞪大眼,奋力喊道。
“谢姑娘!”
有人在喊她,声音虽细微,谢清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是婉娘的声音!她寻找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转身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在密集的人群里,她瞧见了婉娘偏过头急切地看向她的那一眼。
很快,就被之后的人流挡住。
谢清蕴立马追了上去,她逆流而上,像是一尾逆流而上的鱼,拼命抵住流水的冲刷,朝着婉娘消失的地方跑去。
她不知道被多少人挡住,又拨开了多少人,只死死盯住眼前那时隐时现的身影。她一路远离了热闹的河岸,跑过了白马桥,走到了灯火阑珊处。
人群喧嚣声随着潺潺流水一同消逝,连带着火光一起,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四周也渐渐变得愈发昏暗。
她看着面前幽深的巷子,停下了脚步。
“谢姑娘,你怎么在这?”
谢清蕴下意识望过去,只看见一抹穿着黄衫的身影出现在了前面,是王安。他通红着一张脸,浑身带着一股刺鼻的酒气,踉跄着朝着她走过来。
他站在那里,痴迷地看着不远处的谢清蕴。月光落下,给谢清蕴披上了一层轻柔的银纱,衬得她那张脸愈发皎洁无暇,仿若被水浸过的羊脂美玉,在月色下皎皎如仙。
王安痴痴地望着,觉得自己是做了个梦,不然,他日思夜想的谢姑娘怎会出现在这里。但一想到这只是个梦,酒意上头,他直勾勾看向谢清蕴,目光火热又露骨。
“谢姑娘。”他大着舌头又喊了一句。
谢清蕴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对方醉得不清。还未走近,她便闻到了除酒气外,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的香气。不用多想,就知对方刚才青楼鬼混了一通后刚出来。
看着还在朝她走过来的王安,谢清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冷静地说道:“王公子,此时皓月当空,如今灯会也快结束了,王公子还是早早回去为宜。”
谁知她后退的这一步,却刺激到了王安。王安快步上前,想要抓住谢清蕴,却被她灵活得躲开。王安看着那抹绯色衣裙在眼前不断飘走,像是流水一般从他指尖划走,越发恼怒。
“谢姑娘,你莫不是想和我玩你追我逃的游戏不成?”王安站定,眯眼看着眼前的绯色身影,“那我就陪你嬉闹一番。”
“等我抓到你,到时候我们就共赴巫山云雨。”
谢清蕴躲避的动作一顿,没有想到王安脑子里尽是这般龌龊的念头,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再一次躲开了他抓来的手。
然而说到底,王安纵然天天纵声享乐也依旧是个成年男子,而她只是个闺阁女子,何况才及笄,两人体力上相差悬殊。
再加上找婉娘时花了不少力气,不一会儿,谢清蕴就躲得气喘吁吁。大滴汗从额头上划过,顺着下巴落在地上。她随手擦了擦,看着再一次跌跌撞撞扑过来的王安,谢清蕴当机立断,推倒了巷子里的竖起来的几捆长细柴。
柴火笔直砸在了王安身上,发出清脆响声,伴随着王安的惨叫声,她飞速朝着与王安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王安大喊了一声:“谢清蕴,你给我站住。”
谢清蕴下意识往后看去,就看见王安从柴火堆里爬起来,眼含血丝,阴鸷地往过来,目眦欲裂,像是一只撕破拙劣伪装的野兽,喘着粗气朝她扑过来。
危机感袭来,谢清蕴心中警铃大作,飞快推倒两侧的东西,疯狂地向前跑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胭脂水粉的酒气扑面而来。
跑!再跑快点!
血腥气溢上喉咙,她不敢停下,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朝着巷口拼命跑去。看到巷口的一抹亮光,谢清蕴眼睛一亮,憋了口力气拼命往前跑。
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猛然抓住了她!
她心脏猛然一停,僵着脖子低下头,看向那只抓住他的手。带着扳指,一看便知养尊处优的手,此刻用力得几乎将她手腕捏碎。谢清蕴转过头,看到了王安那张因为气愤而显得格外扭曲的脸。
他愤声道:“谢姑娘,你要跑去哪?”
说着,他抬起手,想要摸上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谢清蕴嫌恶地偏头避开他。王安动作一顿,看着皱眉看向他的谢清蕴,不可置信地说道:“谢姑娘,你是在嫌弃我吗?”他神色受伤,手却越发用力,死死握紧她细瘦的手腕,几乎要折断。
谢清蕴皱紧眉头,她看着神色痴迷的王安,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牙迅速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用力一扎,银簪贯穿了那只手。
王安吃痛,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
谢清蕴头也不回地往前跑,那根簪子被她紧紧握着她手里,沾着王安的血,滑腻得有些握不住。
四周一片漆黑,盘旋在上空的鸟叫声尖细又悠长,一阵又一阵回荡在这幽深小巷里,与身后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阴森。她心如擂鼓,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奋力朝巷口跑去。
巷口那点火光越来越清晰,映出了一个拿着莲花灯的白衣清隽公子。
斐长砚站在那,深如寒潭的眼底被火光映亮,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发髻有些散乱,面色涨红,呼吸不稳,看起来有些狼狈。
谢清蕴抿紧唇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怎么在这?”还未等斐长砚回答,她频繁往后看去,看到那追上来的身影后,呼吸一滞,下意识抓紧了斐长砚的衣袖。
她急忙问道:“斐长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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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得过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吗?”
如果不行,那就是两个人一块被追着跑了。
斐长砚:?
虽然不理解谢清蕴为何会说这句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见他点头,谢清蕴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好啊,我之后给你加三个月的月钱。”
她指了指身后过来的人,缓慢退到了斐长砚身后,还贴心地拿过斐长砚手里拿着的那盏莲花灯。
王安已经走近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暴露在莲花灯那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间,他那张几分姿色的脸阴冷非常,被柴火勾下的发丝垂在面前,显得他格外疯狂。
被簪子洞穿的伤口血一滴滴流下,落在他脚边。他没有理会,望着她轻声叫唤:“谢姑娘。”
目光落在斐长砚身上的瞬间,他动作一顿,脸色扭曲,眼神变得格外阴毒。
斐长砚?
怎么连在梦里他在这里坏他的好事?!
王安看到谢清蕴躲在斐长砚后面的柔弱模样,一瞬间心里爆发的嫉妒让他直接失去理智,直接往斐长砚身上扑去。
斐长砚身体猛然偏向一侧,行动间衣袂翻飞,伸手扣住王安伸出来的胳膊,动作随意一般地往前一推,就将王安给推开了。
他站在那边,身姿飘逸,与王安的对打,仿似闲庭逸步,又像是在悠闲逗猫,三两下就躲开了王安的动作。
谢清蕴站在一旁,看着斐长砚行如流水的动作,眼中溢彩连连,已经开始打算给自己找习武师傅了,不说动作像斐长砚那般飘逸潇洒,但能再多几分自保之力就足矣。她看得入神,没有察觉到王安却离她越来越近,等到与斐长砚拉远距离后,瞬间朝她扑过去。
谢清蕴猛然瞪大眼睛,手下意识抬起簪子抵在身前。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明显是人撞在墙上发出的声音,紧接着的便是人忍痛时发出的闷哼。
她抬起眼,看见斐长砚靠在墙上,紧紧闭着眼,眼睫极速地颤抖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而被他急忙抓过去的王安,就躺在他脚边,陷入昏迷。
她连忙跑上前,揪住他的白色衣角,紧张地问道:“斐长砚,你怎么样?”
看到斐长砚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噤声。她见到斐长砚的第一眼,就知道斐长砚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而现在,那双眼深邃如寒潭,摸不透也看不透,那眼底浮现的各种情绪。
与之前的神色,完全不同。
看到那双眼垂下,谢清蕴也下意识垂下眸子,看到了被她紧紧揪住那雪白衣袖,上面还沾在零星血迹。
那是当初她手紧握着簪子,染上的血迹。
她像是被烫了一样,立马松开手,退后几步道:“斐长砚,你感觉怎么样?”手里的莲花灯随着她的动作荡了荡,烛光也闪了闪,她下意识去瞧,担心灯笼灭了。
斐长砚垂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失忆时期的记忆纷纷涌现,想起他与随行的侍卫意外失散后中了埋伏,对方从刺客手里救下了他,想起她还给了一份短工,能让他这个不仅失忆还身份不明的人还完药钱,还想起他特意在这喧嚣的灯会停留,去换取这一盏莲花灯……
想到这,他眉毛微妙地向上扬起,看着低头检查灯笼的人,眼底神色不明。
谢清蕴戳了戳莲花灯蓝色的花瓣,她莫名觉得现在的斐长砚有点陌生,就像回到了两人初见时,他虽满脸血污但依旧肩背挺直站在马车前,疏离又清冷。她动作一顿,低头避开斐长砚注视的目光,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对面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斐长砚,恢复记忆后的他虽然看起来同样清冷,但周身气质矜贵绝艳,一看便知高门大户培养出的贵公子。如果说,失忆前的斐长砚她说不定还可以调笑几句,而现在的他,恐怕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她咬咬唇,神色颇为纠结,最后将手里的莲花灯递到对方跟前:“灯还给你。你能不能去找找梨霜和越桃,顺便找找我带来的侍卫,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就说我找到婉娘了,让他们过来。”
她其实想问斐长砚能不能与她一起去救婉娘的,但是她没理由拽上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去冒险,而且这人恢复记忆后,说不定还有些要事要去处理。
她目光飘忽了一瞬,紧接着一脸正色地说道:“你要离开了吗?那么药钱你打算是现还,还是过一段时间再给我?”
听到这句话,斐长砚嘴唇抽动了下,好似向上扬起了一瞬间。
但很快就转瞬即逝,仿若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仿若错觉。
他说道:“你先拿着罢。”
“好。”谢清蕴从善如流地将灯拿回去了。
她低头看了眼脚底下陷入昏迷的王安,嫌恶地踹了两脚,出了口恶气后才说道:“你先回去吧。”
谁知斐长砚没动,只是低头看着她,问道:“你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发生什么事?”
她一个人在这里,周边没有梨霜和越桃两个丫鬟跟随,想来不是在闲逛灯会,而是遇到什么事情才急着出来。
谢清蕴犹豫了一瞬,就将婉娘失踪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她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斐长砚竖起一根食指立于唇边,示意她噤声。
她立马闭上了嘴,立起了耳朵。
夜色凉风徐徐,除了那悠长的鸟叫声外,还送来了狭长的小道深处的另一种声音。
巷子深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叫。
“放开我!”
9. 河灯
婉娘看着抓着她的柳妈妈,恨声道。现在药劲过半,她奋力挣扎,手指死死地扣在柳妈妈抓着她的手上,用力到要从那干瘪的手背上剜出一坨肉。
柳妈妈“嘶”了一声,下意识猛地甩开手。
婉娘被狠狠摔倒了地上,强撑着爬起来。柳妈妈看了眼自己手背,发现真的被婉娘剜出血后,神色一厉,看着地上强撑着爬起来的人,直接冲了上去。
“你这个小蹄子!”
她扬起手,想要给婉娘一个狠狠的教训。当刚抬起手,她看到婉娘那双藏在散乱头发后的眼睛,黑白分明,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里面闪烁着执拗的光。
柳妈妈的动作顿住了,这样的眼光她见过太多了,收买到的、被父母卖过来的、捡到的小丫头们知道自己将来待的是什么地方后,最初眼里都有着同样的一抹光,倔强又执拗,但很快就都被溅着盐水皮鞭给抽散了。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怕的。
婉娘眼中的光,她太过熟悉,熟悉得让她忍不住心悸。这就像是野火也烧不完的野草,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成茬成茬地长出来。
她没忍住松了劲儿,婉娘抓住机会猛然抬手将她推开,迅速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成功逃跑的喜悦充盈胸腔,婉娘忍不住扬起一抹笑,但是看到前方出现的人后,嘴角笑意僵住。
她有些绝望地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冒出来的几个大汉,恰好就是跟在柳妈妈身后,将她从南水巷带出来的几个人。
柳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她已经收拾好心情,此刻慢悠悠走过来,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婉娘那张苍白的小脸。
她说道:“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两个大汉上前,掐住婉娘的胳膊,直接将她给控制住。柳妈妈走到她前面,伸手掐住那张清瘦的脸,狞笑道:“婉娘,你爹将你卖给我,整整花了我五两银子。”
“你还没给我赚够银子,想要跑到哪里去呢?”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这副好皮相的。”婉娘瞳孔颤了颤,涂着寇丹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像是毒蛇吐着信子从她脸上滑腻地流过。
婉娘偏过脸,下颌收紧,咬牙切齿道:“离我远点。”
“脾气挺犟的。”柳妈妈笑着收回手,转瞬间冷笑道:“偏偏我对付你这种人自有一套方法。”
“到时候,沾着盐水的鞭子抽在你身上,控制好力道,你便只会感觉到皮肉被勾起的痛,但是身上却不会留疤。”
“那时,你恐怕得爬过来求我手下留情了。”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婉娘转过头看着她,脸愈发苍白,像是一张被冷汗浸透的白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唯有眼睛黑幽幽的,只直直地盯着她看。
在那幽深的目光下,柳妈妈原本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不知为何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对着后面几个大汉说道:“走,回去罢。”
她率先转身,婉娘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像是针落在她身上,钻进皮肉里钻心的疼,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忍不住加快步伐。只要回了楼里,不愁治不了这个倔强的丫头。
步履匆匆,惊起巷里鸟雀。
几声尖细的鸟叫在巷子里晃荡,让她心烦意乱。鸟雀在空中低飞盘旋,看着一行人匆匆离去,叫声悠长,掩盖下空气中石子划过发出的声响。
谢清蕴藏在后头,看着斐长砚修长的手指随意夹着几颗石子,手指一用劲,石子破空而出,一一击倒那几个大汉,眼睛眨了眨,羡慕地多瞧了几眼。
斐长砚神色如常,确定人都倒下后才轻声说道:“走吧。”
谢清蕴点点头,走了出来。
柳妈妈听到倒地声回过头,就看到身后几人通通倒地,唯留婉娘站在原地。
从她身后,缓缓走出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女子皎皎如月,眼含秋水,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跟在她身后的男子一袭白衣,清贵出尘。
谢清蕴快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婉娘。婉娘转头看到谢清蕴,眼底猛然亮起,她猛地握紧她的手,颤声道:“谢姑娘。”
谢清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别怕,我来了。”婉娘弯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她等到婉娘站直身体后,才松开了手,转头看向白着脸往后退的柳妈妈,说道:“柳妈妈,你跑什么?”
“谢小姐。”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谢清蕴,柳妈妈脸上僵硬地挤出一抹笑,牙齿磕碰着抖出话。
“谢小姐,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该打婉娘的主意。”
她缓缓后退,涕泪涟涟。
“谢小姐,求你放过我。”
谢清蕴温柔地笑了笑,看着那张惊恐的脸,说道:“柳妈妈,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吧?”
柳妈妈唇抖了抖,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谢清蕴,只觉得面前的小姐态度像是钝刀子割肉,摸不清也探不明。她再也忍不住,仓惶朝外跑去,很快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抬起头,发现是跟在谢清蕴身后的侍卫,此刻伸出手,直接压住了她。梨霜和越桃两个丫鬟走出来,瞧到站在不远处的谢清蕴,原本紧张的神色瞬间放松下来。
“小姐,你没事就好。”
梨霜和越桃赶忙走到谢清蕴身侧,两人确定谢清蕴没出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瞧见婉娘站在身后不稳的身形,越桃连忙过去扶着她。
“小姐,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全都送去官府吧。”谢清蕴扫了周围倒在地上的一圈人,脸上的神色淡了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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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婉娘的事情已经解决,她手里拿着莲花灯走过白马桥时,灯会已经快要结束了,无数盏河灯从宁江上游滑过桥洞,洋洋洒洒的火光,带着人们的期望,流向远方。
谢清蕴站在桥面上,神思一瞬间似乎随着河灯飘远。
她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斐长砚。对方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眸看着桥下的河灯。
“你该走了吧。”
斐长砚偏过头,她瞧见谢清蕴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莲花灯,眼睫颤动好似蝶翼翻飞。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两位好友,听到我失踪后应该正急着找我。”
“需要我帮忙吗?”谢清蕴抬起眼。
斐长砚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先前留了线索,他们应该快找过来了。”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被脑子里传来的钝痛打断。
瞧见斐长砚痛苦拧眉的模样,谢清蕴心一惊,连忙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怎么了?”
斐长砚睁开眼,神色间有些茫然,他看到谢清蕴紧握住的手,耳垂绯红,连忙挣开手,说道:“谢姑娘。”
谢清蕴瞧着斐长砚有些惊慌的神色,收回手,意识到斐长砚现在又失忆了。她握紧手中的灯笼,觉得这事情颇为荒诞,于是神色间不由浮现几分好笑的神色。
瞧见了,斐长砚耳朵的绯色更艳了。
“斐长砚,你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了?”看到斐长砚疑惑的表情,谢清蕴嘴角笑意加深,将斐长砚撞到墙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现在又失忆了。”她笑着说道。
“你说,之后会有认识我的的人来找我。”
谢清蕴点点头。
斐长砚眉头紧皱,说道:“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他没有说“我”这个字,反而用了“他”这个字,下意识想要分清楚两个人。
谢清蕴摇了摇头,说道:“说留下了线索,他们会过来找你。”
瞧见斐长砚依旧眉头紧锁,她笑了笑,将手里的灯笼递上去,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别想了。给,你的灯笼。”
斐长砚垂眸看着,没有伸手去拿,说道:“不用,你拿着罢。”
“送我了?”谢清蕴随口一问。
“嗯。”
她玩着灯笼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斐长砚。他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嘴唇轻轻抿着,眸光清浅无波,倒映着平静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烛火。
唯有耳垂,颜色似乎在烛光下变得更深了。
谢清蕴笑了笑,转头看向河面:
“下次再遇到灯会,我想去放河灯了。”
“这次没时间放,感觉有点可惜。”
她说话轻轻的,消逝在夜风中。斐长砚低下头,却瞧见了她倒映河面星光的眼中,藏着的浓浓笑意。
10. 香油
谢清蕴坐马车回府时,府内灯火通明,赵妈妈拿着披风站在门口,看到她下了马车后,就连忙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小姐。你带这么几个人去灯会就算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着,她急急忙忙走到谢清蕴前面,抬手给她穿上披风,“快披上,免得之后着凉了。”
“还有你们这两个丫头,小姐出门,也不仔细看着点。”
边说,赵妈妈嗔了站在后头的梨霜和越桃一眼。两人因为在灯会上与小姐走散,本就有些心惊胆颤,听到赵妈妈这么一说,齐齐低下了头。
“还有小姐……”
谢清蕴原本乖觉地站在那,等赵妈妈将系带系好,见赵妈妈还有往下说的打算,连忙讨扰道:“妈妈你别说了,你瞧,我在灯会上玩得很开心呢。”
说着,亮出了手里拿着的莲花灯。那蓝色莲花灯在她手上轻轻晃悠,中央的那点蜡烛已在进马车前就已经吹灭了,她原本打算回府后直接给它换个新的。
她低头瞧着那盏熄灭的灯笼时,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赵妈妈低头瞧了一眼,这莲花灯做工不算特别细致,糊着的纸也粗糙,一看就是路边摊贩卖的货。
她胡乱点点头,给谢清蕴系好披风后,才说道:“小姐,夫人在等你,说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谢清蕴忍不住追问道。
赵妈妈打了个哑迷:“夫人要你亲自去看。”
谢清蕴刚想抬脚,猛然想起最近母亲的举动,她抬起的脚又放下,犹犹豫豫地说道:“该不会是母亲又拿着画像让我看吧。”
赵妈妈看着谢清蕴为难得脸快皱成一团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不是不是,小姐,你去了就知道了。”
穿过垂花门,江婉仪的院子里灯笼高悬,站在路旁边的小丫鬟整齐划一地行礼,最前头的大丫鬟提前推开门,挽起珠帘,让谢清蕴进去。
谢清蕴将手里的灯笼交给门旁的小丫头,叮嘱仔细保管后,这才解下披风进来。一进屋,就看到江婉仪言笑晏晏坐在室里的檀木八仙桌上旁,穿着一袭黛青宝衣,因为已近戌时,头上只是随意插着几根发簪,带着几个碧绿玉镯的手撑在桌面上。而桌面上,放着几个精美的螺钿描花匣。
“阿蕴,你过来了?”
谢清蕴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坐在江氏一旁,紧握着江氏放在桌上的手,说道:“母亲,时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未睡?”
“你说呢。”江婉仪嗔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本来是想明天再和你说的,但是没想到你这般晚回来,我就想着,直接和你说罢了。”
说着,她示意身旁的丫鬟上前,将桌面上的匣子打开。
第一件里放着的是一整套点翠嵌宝石头面,包含发簪、花簪、耳饰等,上面镶嵌着珍珠、碧玺,放在盒内看起来华贵异常。
谢清蕴一愣,抬头望向江氏,说道:“母亲,这是哪来的?”
江婉仪慢悠悠喝了口茶,说道:“这是你爹从徐州特意给你带回来的玩意儿。”她说着,指了指其他几个木匣子,“这里面是一套用徐州特产的浮光锦做的衣裳,你等下让丫鬟带回去,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放着压箱底也行。”
徐州,与青州毗邻,盛产金玉宝石,民生富庶。她爹这几日不在府中,就是去徐州谈米粮生意去了,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回来了。她还以为,这一去,起码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另一个,则是它们徐州锦宜坊做的香油。”原本谢清蕴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听到香油时却提起了精神。她好奇地打开那个放着香油的匣子,就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十个琉璃瓶。每一个大概比手掌还小一些,上面描金画着各色花鸟草虫,瞧起来极为精美细致。她打开一瓶,倒了一点放在手背上,质地较为粘稠,她凑近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
有点像古代版的香水。
她想着,手下意识把玩着琉璃瓶。江氏瞧着她那爱不释手的模样,笑了笑道:“听说啊,这香油整个大齐仅这锦宜坊一家有,可谓千金难买。你爹花了不少功夫,才弄过来这两小匣子来,你喜欢就都拿走吧。”
谢清蕴回过神,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大齐的香油这么稀贵,明眼人都能瞧得出的利益,结果市场全被锦宜坊一家独占,莫非这香油的制作过程非常复杂?
那她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她将琉璃瓶放回匣子里,问道:“这么个稀罕物,难道没有其他人也试着做这香油吗?”
江氏喝了口茶,说道:“你爹说这似乎和锦宜坊里的一位娘子有关,听说这些产出的香油都经过她的把关,才能有这般奇特香味,其他人还不能模仿得出来。”说这话时,江婉仪神色有些微妙,无它,因为这都是谢父在徐州亲自打听出来的东西。他此次从徐州归来,不仅带了这些头面衣裳,还特意去徐州搜刮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聊斋话本、改变话剧什么的都有。他还搜罗出了一肚子八卦,只等着回府就活灵活现地在江婉仪和谢清蕴面前说一遍。
只是这次谢清蕴回来得晚,所以他的听众只有江婉仪一人,说完还有些惋惜,准备再整理好措辞明日说给谢清蕴听。
谢清蕴也知道她爹偶尔不着调的德行,听完后点点头。想到她爹去徐州谈生意结果短短几日就回来了,联想到书里谢家最终落魄的局面,心里猛地一跳。其实她这几日闲暇时就忙着梳理剧情,却还是没有最开始导致谢家破败的原因,想到她爹这次早早回来,忍不住问道:“爹他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说徐州今年收成没有往年好,与他有合作的有几家店也搬到了别的地方,所以不用在徐州久留。”江氏回道。她与谢父年少夫妻,常常两人谈论铺子生意,所以谢父每次回来,都习惯性地将事情和她说一遍。
听到对谢家的生意没造成多大影响时,谢清蕴才放下心来。她点点头,见江氏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疲态,短暂待了一会儿,便回了晴棠院。
走在路上,两侧花草簌簌,身后的人捧着木匣跟在她身后,她特意让人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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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根灯芯,现在莲花灯里烛火长亮,下裙的银绣并蒂莲衣裙划过阵阵流光。
她拿着灯笼走在前面,月色倾泻落下一地银霜,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今日发生的事情是在是太过惊险,如今这闲暇一刻,难得让她感到些许放松,困意就席卷了上来。
按照惯例先去看了看院子摆在架子上的兰花,看着它们叶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才回到屋子里。
梨霜和越桃两人上前伺候她卸了妆拆了发,独自洗漱了一番后,又用布将头发擦干。做完这些,她已经困得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谢清蕴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正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她新手福利获得的肥料还没有用来着。算了,之后再说,现在她店里的花源还算充裕,虽说算不上上等,但也是中上的品质,再加上主卖的兰花品相极好,也吸引了一匹客人,间接带动了其他花卉的销售,也算是大带小了。
她被自己想的逗乐了一下,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又想到了那批香油,还是有些眼馋这个市场,于是在脑海里问系统。
“系统,你说,我之后能遇到会做精油的贵人吗?”
半晌都没有回应,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系统才出声。
“不确定,宿主。我们选取贵人的准则是有机器计算,坐到了完全公平化。我只能说,提供的人一定是对宿主你有帮助的人。”说这句话时,系统语气严肃又严谨。
那就是有可能了。
她想着,说不定等她之后做精油遇到难关的时候,人就凭空冒出来了。
“现在能量条到多少了?”
“九十。”系统回道。
那大概这两天的功夫,能量条就能满了,也就能得到那个写着信息的小纸条了。她眼皮渐渐闭起,呼吸渐渐平缓,系统还想说商城也可以开启了,看到谢清蕴睡着后,声音戛然而止。
第二日一早,谢清蕴一大早爬起来,梳洗了一番后就前往寻香居。到了铺子里,她就见到斐长砚站在柜台后,在低头认真算着账。
想起斐长砚昨日的事情,她动作一顿,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斐长砚虽然疑惑,还是照做,合上账本走上前。
“谢姑娘,你找我有事?”
“你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吗?”她指的是斐长砚想起记忆又失忆的事情。
斐长砚愣了愣,想到的却是送的那盏莲花灯的事,下意识目光移了移,可是不管落到哪儿,都能瞧见谢清蕴的一点半点,或者绣着芍药的珊瑚红衣袖,随意搭在桌面的青葱手指,或者是带着笑的嫣红嘴唇。他不知道目光往哪放,最后虚虚抬起,半望着谢清蕴那含笑的清透双眼。
“嗯。”他点了点头。
“好,那去医馆看看吧。”很显然两人想的不是一件事,谢清蕴确定他现在没有恢复记忆后,决定带他去医馆看看,却没得到斐长砚的回应。她疑惑地抬起头,又喊了一声:“斐长砚。”
斐长砚眼睛眨了眨,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是。”
11. 兄长
到了医馆,谢清蕴直接将之前治斐长砚的大夫叫了过来。过来的大夫是个七老八十的干瘦老头,留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此刻就摸着胡须,一边听她说明昨夜发生的情况,一边打量着斐长砚的状况,啧啧称奇。
“大夫,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谢清蕴咳嗽了下,看着大夫这看不出所以然的神色,有些紧张地问道。
反观斐长砚一点淡定地坐在那,好像看病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这,小姐莫慌,让老朽再仔细看看。”
最后,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功于他练过武,身体比别人好些,所以失忆也不同寻常。听到这个解释,谢清蕴忍俊不禁,看病的人表情也看起来有些无奈。
确定斐长砚身体没有大碍后,一行人又回了寻香居。刚一下马车,就看到店里站着一位观赏兰花的公子,穿着一袭月白衣裳,面如冠玉,俊雅不凡,此刻手里拿着一柄竹骨描墨素面折扇,展开可见上面用墨浅浅勾画出的极为风雅的兰花。一开一合间,动作尽显君子雅致。
王掌柜站在他身侧,不知掌柜说了什么,就瞧见这位公子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睛也微微弯起,好似清风明月。
谢清蕴见到人,动作一顿。跟在她身后的斐长砚留意到了这一点,看向站在铺子内的人,眼睛微微眯起,最后不动声色地跟在谢清蕴身后进入店内。
恰好这位公子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转过头去,瞧到谢清蕴后眼睛一亮,同样快步上前。
“兄长,你怎么来这里?”谢清蕴停下脚步,“你什么时候回府的,不在府上歇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清澜摇了摇折扇,笑着说道:“刚回来不久,我听母亲说你在这里,正在经营铺子,我就好奇过来看看。”
“如今看来,你这铺子倒是生意不错。”他环顾四周,店内布置各处都有巧思,尤其是店铺中央设立的那多层花架,初见时还觉得惊起。问了王掌柜,才得知这些全都是谢清蕴的想法,不由得让他有些感叹。
谢清蕴笑了笑,介绍了店内各项设施后,才指了指身后的斐长砚:“这是我特找来的账房先生。”
谢清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斐长砚后摇扇的动作一顿,偏偏此刻斐长砚对他作揖道:“幸会,在下斐长砚。”
他回神,同样抬手回礼,道了自己姓名后,就借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要与谢清蕴在这附近好好游玩一下。
上了马车,他折扇一收,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些,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清蕴,问道:“清蕴,你的这位账房先生,你查清他的底细了没?”
“他失忆了。”谢清蕴淡定地回了一句。
谢清阑一哽,张了张嘴,紧接着又问道:“失忆了?他怎么会失忆的。你遇到他时,他身上带着什么家族信物吗?”
谢清蕴喝了一口茶,看着谢清阑不断把玩着扇子,这人心急之下就会有这样的动作,于是也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我遇到他时,他被几个人埋伏,出手相救后才知道他失忆了,身上并没有什么信物。”
“明知他被埋伏,你还收留他,心也真够大的。”谢清阑他伸手接过谢清蕴递过来的茶,无奈地笑了笑,“那群埋伏斐长砚的人,你之后是如何处理的?”
“我让人送去官府了。”谢清蕴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街外人声鼎沸,百姓忙碌奔波着,生活宁静祥和。当时南水巷的那场埋伏无声无息,没有掀起永安县一丝风波,如果她没有遇到,恐怕这时的斐长砚已经成了一具无名尸体了。她补充道:“斐长砚之前恢复过一次记忆,但是他并没有说清自己的身份,只说之后会有人去找他。”
“那他现在怎么还待在这里?”
“他又失忆了。”说到这,谢清蕴神色也有些无奈。当时两人都没预料到斐长砚还会再次失忆的这个问题,所以斐长砚没有说明自己来意,只说自己即将要走时,她心里还松了口气。谁成想,没过多久又失忆了,这情况可真出乎她意料,偏偏大夫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
谢清阑听了后哑口无言,良久,他用折扇抵住额头,无奈地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无从说起了。
“何必再想,他既然能恢复记忆,那么自然能恢复第二次,到时自然能知道他的来历。”
“他可是姓斐,小心点总是好事。”谢清阑提醒道。与谢家这些清贵之流不同,斐家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权贵世家,当今的家主现在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不过有了同一个姓而已。”谢清蕴笑盈盈地道,“再说,有京城谢家在上头撑着,也没什么人会来为难我吧?”
“尽说些混话,等下传到大伯耳里,看你怎么狡辩?”谢清阑伸出折扇作势要打,谢清蕴连忙往后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她看着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牌匾时,眼睛一亮。
“前面就是五芳斋,你要去买一些糕点吗?”五芳斋的糕点比别处的口感更加细腻,口味也清甜一点,糕点种类也多,所以不论是江氏,还是他们兄妹二人,想吃糕点了就要人特意跑到这里来买。
“自然是愿意的。我待在书院许久未归,对周围倒是觉得有些陌生了。”谢清阑下了马车,看着周遭变化颇有些唏嘘。
谢清蕴听了,摇了摇头,率先朝铺子里走去:“不过去了半年而已,这一个小县哪来的这么多变化?”
谢清阑在后面笑而不语,拿着折扇缓步跟她身后,恰好与一位穿着深红衣袍的年轻男子撞了个正着。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看清撞他的人梳着高马尾,剑眉星目,双眼明亮有神,瞧起来极为俊朗。对方匆匆扶了他一下,正想作揖赔礼道歉,看清撞的人是谁后,动作一愣。
“东白,你怎么在这?”
东白是谢清阑的字,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陆上安,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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讶道:“我陪舍妹过来五芳斋买糕点,陆兄,你怎么在这?”
路上安是他在书院里结交的好友,两人同为永安县人。书院休沐后,他回府本来打算写拜帖邀请陆上安出来游玩一番,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陆上安笑了笑,摇了摇手上提着的油纸包,说道:“我也是来给舍妹买糕点。”
“如果现在我们两人没事,我一定邀你去醉仙楼喝几杯他们那极好的桃花酿。不过我着急给舍妹带糕点,得先回去了。”说完,他就走向一旁停靠好的马车。
谢清阑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摇了摇头,抬脚走进五芳斋。
铺子里,谢清蕴正看着糕点,身后跟着梨霜。他走上前,疑惑地问了句:“你的另一个丫鬟去哪了?”
“我让她去对面的铺子买点胭脂水粉。”谢清蕴随口解释说了一句,她指了指身前的花瓣形糕点,“桃花酥,你吃吗?”
谢清阑瞧了眼,摇头拒绝道:“瞧起来有点腻,不吃。”
“梨霜,把这个装上。”谢清蕴当机立断道。
“我瞧着这个蟹壳黄也不太好吃。”谢清阑听到她的话后挑挑眉,幽幽地说了一句。
“那就不要了。”谢清蕴忍着笑意说道。看到谢清阑望过来的眼神时,改口道:“咳,梨霜,把蟹黄酥也装上吧。”
“是,小姐。”
梨霜笑吟吟地应道。
两人很快选好了糕点,让梨霜去结账后,先上了马车。不一会儿,梨霜就带着去买胭脂水粉的越桃上来了。
越桃上来时,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上车,就控制不住叽叽喳喳地道:
“小姐,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谢清蕴笑眯眯地应了一句,越桃的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
“就是,王家的那个小儿子,有人看到他喝醉了躺在青楼后面的巷子里,被人发现的时候皮青脸肿,不知道是谁揍了他一顿。”
王安平常倚仗着王家在永安县作威作福,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飞快传开了,很快王家的人就知道了,飞速派了人过来将王安带走了。
越桃还活里活现地描绘了当时王安的那副惨状,让谢清蕴忍不住笑出声。无它,因为王安这副惨样,里面可有她的一半功劳,另一半则是归功在斐长砚身上。
谢清阑在旁侧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是瞧着谢清蕴哈哈大笑的神色,察觉到一点猫腻出来。他撑着头,好奇地问道:“清蕴,这件事莫非和你有关系?”
“算是吧。”谢清蕴擦了擦笑出泪花的眼角,点了点头,将王安缠着自己和昨夜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说,默了又笑了,“所以他倒霉,我是挺开心的。”
谢清阑听她说完后,折扇拍了拍掌心,最终冷笑了一声:“活该。”
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12. 讹了一笔
谢清蕴和谢清阑吃完午饭回到寻香居的时候,看到铺子门口围了一圈家丁,穿着黄衣的男子被人搀扶着站在门口。
她眯眼看了许久,才面前确认那个黄衫男子是王安。现在的王安哪里还有之前几分清秀的模样,脸肿成了猪头不说,左眼还青了一圈,看起来分外滑稽。在看清王安现在的模样后,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身后的谢清阑直接“唰”地一下将折扇打开,遮住了下半张脸,眼里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她无奈地回眸看了一眼,谢清阑咳了几声,合上折扇对她点了点头,整理好表情后一同下马车。
王掌柜站在门口,看到谢清蕴下来后连忙走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王掌柜,发生了什么事?”
王掌柜苦着一张脸说道:“是这样的,刚才不久,王公子带着一群家丁过来,声称是斐长砚昨夜在巷子里暗害了他,在店里闹了一通,还想要带走斐长砚。”
不想也知道,如果斐长砚落在王安手里,会被折磨成什么凄惨模样。而且斐长砚和她签了契,也算是她的人了,怎么可能让王安在他眼前将人带走?
而且,王安的这一举动,影响到了她铺子的生意。
看到周围的人都避着这里走,原本要买花的人全都拐进了对面的芙蓉阁,尤其是王安还在那聒噪地讲话,她就感觉心里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她冷着脸走近,说道:“王公子。”
王安喋喋不休的话止住了,他循着身音转身,看到了谢清蕴,下意识想要整理一下仪表,但是想到现在这副模样,抬起的手僵在了原地,只能干巴巴地道:“谢小姐。”
谢清蕴点点头,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了里面的斐长砚身上。斐长砚站在铺子中央被一群家丁围着,见到谢清蕴来了后只是垂眼站在那,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在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和如今鼻青脸肿的王安衬托下,显得分外清新脱俗。
王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谢清蕴看不到的角落,脸色顿时扭曲,看向斐长砚的目光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确定店内没有出现什么打砸现象后,她才放心地收回目光,对王安说道:“王公子,我刚才听闻你带着家丁想要带走我聘请的账房先生,有什么缘由吗?”
“还不是昨夜在巷子里……”王安口快一时说出口,看到谢清蕴笑盈盈的神色后顿时卡住。
偏偏谢清蕴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道:“在巷子里发生了什么,你遇到了斐长砚?”
王安张了张嘴,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他最先没有遇到斐长砚,最先遇到的是谢清蕴,看到谢清蕴独自一人后心生歹意,之后被斐长砚阻止。但是,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如果说了出来,第一时间就会被当做胡言乱语,恐怕她身后的侍卫就会直接扑过来将他压在地上,直接将他五花大绑丢回王家,讨一个说法。
看着谢清蕴越发幽深的眼神,他残留着几分余醉的脑子也瞬间清醒。那不是梦,她记得,谢清蕴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个想法冒出来,激得他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
“王公子莫不是昨夜喝了太多酒,一时间到现在都神志不清?”谢清蕴问道。
王安回过神,仓促间点点头,连忙说道:“对,是的,我应该是记错了。”
“叨扰谢姑娘了,我马上走。”说着,他打算带着家丁飞速离开。
“慢着。”谢清蕴喊了一句,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王公子一时兴起围了我的店铺,影响了我店里的生意,现在就打算一走了之。而且,还要赔偿你在我店里闹事造成的损失。”
她看向了待在店里的斐长砚。斐长砚立马知道了她的意思,说道:“店内大的损失没有,但是有小的磕碰有,有一处架子被撞到,几盆花枝叶折了……”
他语速飞快地报了一长串名字。他说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正常,更多了几分可信度。
谢清蕴挑挑眉,不动声色地看向王安。
王安脸色变了变,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笑:“我知道了,到时肯定会给谢姑娘准备一份丰厚的赔礼。”
等到王安一行人走了,几人走进店内,谢清阑才笑出声。他拿着折扇,看着正在清点损失的谢清蕴,说道:“哈,唬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了。”
谢清蕴站在货架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有空闲,还不快过来帮我清点。”
“知道了。”
忙前忙后许久,将损坏的花换下去后,店内总算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谢清蕴这才松了口气。谢清阑帮忙清点完后先她回府,她看着斐长砚还在仔细对账本,想着王安这一闹,恐怕他连午饭都没吃,就拿了一包糕点给他。
看到斐长砚疑惑地抬起眼,谢清蕴说道:“这款糕点不算太甜,你应该会喜欢。”
这几日,她就发现斐长砚这人不喜甜,较甜的栗子糕、莲花酥都不太喜欢,也不怎么碰,反而喜欢吃一旁口味比较淡的糕点。
“你先去吃饭吧,剩下的账我来算就行。”
斐长砚犹豫了一下,就瞧见谢清蕴对着他摆了摆手,还给了他一些银钱,让掌柜带着他去吃顿好的,好好休息一下。看着拿过算盘埋头苦算的谢清蕴,他无奈,只能起身离开。
而另一边,陆上安拿着糕点匆匆走上马车。马车内装饰极为雅致,垫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三月初春时节,风中已经带了点暖意,可马车四周得密不透风。他上来坐了一会儿,鼻尖沁出薄薄一层汗水。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裙,披着银白狐裘斗篷,手上抱着一个汤婆子。斗篷上特意缝了厚厚的一层毛领子,围着那张苍白小巧的脸。那张脸精致中带着几分病气,细眉似蹙非蹙,一双眼皮略薄的眼睛常常垂下,显得神色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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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知菡,你不是说想吃五芳斋的糕点吗?我给你买来了,还热乎着,你快尝尝。”陆上安说道,急忙将手里的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做的精巧的莲花酥。
陆知菡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一块。桃花酥的甜味弥漫在舌尖,让她眉头舒展了一点,原本平淡无波的雪人好像活了过来,眼底亮晶晶的。陆上安瞧着,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心疼。
他这个妹妹,自小体弱,家人照顾精细。尤其是生了几场差点夺了她命的大病后,全家人对她的照料越发仔细,唯恐她出了意外,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吃,吃多吃少都要注意。也因为自小生病,陆知菡也养成现如今看什么都淡淡的样子,平常就窝在院子里读书,要不就是作诗写画,今日他休沐回家,难得她也想出来走走,他立马就带着她坐马车出来了。
陆知菡吃完一块后,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多吃,只能遗憾地看着陆上安将那包糕点收回去。
“兄长,我听说你们书院里会举行了诗会?”她问道。
陆长安点点头,说到诗会他立马开始眉飞色舞,先讲了几人因为路边盛开的桃花起兴弄的临时办的诗会,再讲之后准备充足的诗会,先命题,有时是笔墨纸砚,有时是花鸟草虫,更多时候就是即兴起,就选好了命题。然后是抓签,抓到那个就做哪首诗,最后将所有人做好的诗挂在一起,众人品鉴最后选出最好的一首。他说得兴致勃勃,陆知菡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问道:“我也能参加诗会吗?”
她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常去外走动,只能待在院子里读书,母亲也特意给她找了个学识渊博的娘子做她老师,因此她也读了不少诗书。听到陆上安说的诗会,她也忍不住想要去见一见陆上安口中的诗会。
陆上安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知菡那张苍白的脸,为难地皱起眉。
陆知菡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眼神黯淡下来。她握着汤婆子的手捏紧,低下了头,说道:“罢了,你就当我一时口快吧。”
她又变成了之前的雪人模样,神色淡淡地靠着椅背,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她掀开帘子小心地看向外面,看着外面热闹场景,眼底透露出几分好奇。她看着从旁边举着糖葫芦草靶子经过的商贩,刚张开嘴,想起今日已经吃了糕点了,又闭上了。
最后对路上安道:“兄长,现在回府太早,我们再多逛逛吧。”
“好。”陆上安勉强勾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常下马车给陆知菡买些她感兴趣的小玩意儿,买下路边的珠簪,再淘了几本旧书,还在说书摊子前停留了一会。他看着陆知菡脸上重新扬起的笑,却总是想起说起诗会时她期待最后又失落的神色。最后,陆上安最后咬咬牙,下定决心要在府里办一张诗会。
至于怎么办,他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人,将妹妹送回府后,直接跑到了谢府。
13. 接到单子
夕阳斜下,一切都染上了金色。
谢清蕴坐在那仔细地算着账,日光落在她身上细细将她描摹了一遍。从算账本时微微颤抖的眼睫,顺着笔挺的鼻梁往下,落在带着笑的嘴唇。
斐长砚站在门口,看着谢清蕴认真的神色,动作一顿。恰好这时谢清蕴核对完账本,抬起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她疑惑地出声:“斐长砚,你来了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你站在门外多久了?”
“刚来。”斐长砚下意识回道。他缓步走入铺内,看着坐在柜台后的谢清蕴,问道:“没算完的部分交给我吧。”
“不用,我已经算完了。”谢清蕴摇了摇头。她支着头看向斐长砚,这个角度看站在落日中的斐长砚,觉得这人确实清隽出尘。她问道:“你还记得我昨晚答应过你什么吗?”
瞧着谢清蕴带着笑意的眼睛,斐长砚抿了抿唇,缓缓摇了摇头。
“我当时说,如果你打得过王安,我就给你加三个月的月钱。”谢清蕴笑盈盈地说道,“我算了算账,今日生意不错。”
但也没想到生意好到这个程度,第二日就有人过来预订单子。她得知时,那位客人早被掌柜引到了二楼,施施然进了包厢。
“掌柜的,你家少东家什么时候过来?”
“小姐莫急,我已经让小厮通知去了,东家马上就过来了。”王掌柜笑呵呵地说道。
韩姝婧应了一声,她坐在窗边,悠闲自得地看着外头水景,手指悠闲地在桌子上打着拍子,连带着手腕上的几个绞丝金镯也细细作响。
“小姐,这家店真能拿得出那么多的兰花吗?”她身旁站着的一个小丫鬟皱着眉开口。前几日里,小姐为了之后的花朝节做打算,将这永安县逛了个遍,其它的花倒还好说,唯独兰花一直都没遇见长得好看的。
只能将兰花从单子里剔了出去。
没想到今日闲来无事,韩姝婧又不想听外祖父的唠叨,便跑出来在这桃华街随意逛逛,正好在寻芳居里看到了满架子生得葱郁的兰花。她瞧着高兴,原本熄灭的心思又冒了出来,准备和这家店的东家谈个生意。
只是没想到,这铺子背后的东家,居然是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子。她瞧着走进厢房里的人,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进来的女子穿了件黛青褶裙,外面是一件藕粉色罩衣,衬得人肌肤似雪,眸含秋水,宛如空谷幽兰。
殊不知,她在暗自打量谢清蕴的时候,谢清蕴也在不动声色看着她。
坐在桌旁的人柳叶眉丹凤眼,嘴角自含着三分笑意,目光流转间眼含精光,举手投足间自带几分风流。身段苗条,衣着华贵,身上穿的也不是俗物,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
谢清蕴缓步走到桌旁,示意身后的人将门关上,才笑着开口:“姑娘久等。我就是这家店的东家,谢清蕴。不知姑娘名讳?”
“彼姓韩,叫我韩姝婧就行。”韩姝婧撑起身子,笑着说道:“谢姑娘,我想找你做一批生意。”她拿过桌上的茶壶,亲手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方才坐下。
“你说就是,如果是本店能够做到的,肯定会答应。”谢清蕴淡笑着喝了口茶,说道。
“我瞧你这儿兰花极为秀美,淡雅出尘,见之难忘。我想在你这里预订一批兰花。”
“你想要多少?”
“不过百来株吧。”看到韩姝婧勾唇伸手比的数字后,谢清蕴眉头轻蹙,她放下茶杯,摇摇头说道:“如今我手头上没有这么多兰花。”
今日卖的这批兰花都是现成的,下一批还在百翠园里,纵然有婉娘这般养花好手照料,但是兰花娇贵,再加上最近的炭疽病,好的兰花可谓是十不足一。就算是有系统提供的肥料和药剂,兰花生长也需要个过程,韩姝婧提出的数量,短时间内是达不到的。
听到谢清蕴委婉拒绝的话,韩姝婧皱眉,手指下意识摩挲杯壁,最后才抬眼说道:“折中的话,也不行?”
“若给我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倒是可以。”谁知道,谢清蕴这话说完,韩姝婧顿时眉眼舒展开来,好似解决了一件大事。只瞧见她唇角含笑,神色轻松地道:“谢姑娘,实不相瞒,我预订的这批兰花就是为之后的花朝宴作打算的。我本来还在惋惜没遇到好看的兰花,这宴席总归要少些乐趣。”
“没想到今日遇到了谢姑娘,也正是幸运。”
听了她的话,谢清蕴脸上也忍不住漾起笑来。她端起青瓷盏喝了一口,抬起的手遮住了唇角笑意,却露出了那双弯起的温润眼眸。
“我何尝不是呢?今日寻香居第一日开业,就遇到了韩姑娘送来的生意。”
两人相望,都对这次生意十分满意。
她带着笑意送走了韩姝婧,正想着日上三竿,该是回府吃午饭的时候了,没想到刚走出厢房,就迎面走来一位男子。
对方身材高大,却脸色泛青,脚步虚浮,拿着扇子故作风雅。谢清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这张脸这几日他见都见烦了,王安脸皮一好,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一遍,每次都要过来撒波打滚,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
“谢姑娘,且慢。”
王安笑嘻嘻地走上前,手上的折扇有模有样地摇着,弯腰作揖道:“我听闻品味仙酒楼那新出了几道菜,想邀谢姑娘去尝尝,不知谢姑娘可否答应?”
“还请王公子自重。”越桃急步走上前将谢清蕴护到身后,隔开了谢清蕴和王安两人,怒视着他。王安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黑,但是想到此行目的,硬是努力挤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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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笑了,我只是想邀请你家小姐去酒楼吃趟饭而已。”
“不用了,王安,这些日子里,我认你认得个清清楚楚。”谢清蕴冷声说道。听到她说的话,王安脸上笑容忍不住扩大了,没想到他王安的名号在这永安县意外地出名,就连他的心上人都早已知道了。
他目光流连在谢清蕴神色冷淡的面庞,忍不住问道:“不知小姐从哪里知道我的?”而身后跟着的墨竹,瞧着面前冷脸的谢家小姐,只觉得心里暗暗发苦。
他总觉得面前这位小姐后面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谢清蕴弯唇一笑,笑容明媚如花,只把王安迷得找不着北。只看到她扯唇,冷冷地说道:“王家出名的酒囊饭袋,甚是有名。”
墨竹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他家少爷顿时脸色铁青,手里握着的折扇“咯吱”作响。王安硬生生挤出一抹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美人,说道:“姑娘是听错了吧。”
“没有听错。”谢清蕴看着王安铁青的脸色,好心情地再补上一句:“一无是处。”
“你……”王安再也维持不住表面形象了,他脸色沉了下来,忍不住想要动手。谢清蕴淡淡地开口:“王公子是打算在我的店里对我出手吗?”
她说的轻声细语,但是王安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凉气蹿上头顶,让他的理智回来了七八成。他看着对方深黑的眼瞳,往常含着笑意的眼眸现在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就这般幽幽地看着他,散发着丝丝寒意。莫名的,王安觉得面前的人,想杀了他。
明明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闺阁小姐。
看着僵住动作的王安,谢清蕴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还不快请王公子下楼。”
“是。”早已缩在角落的小厮连忙点头,不敢去看自家小姐那冰冷的神色。
看着王安离开的身影,她紧扣的手才松开,手指尖已经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月牙印。若非如此,恐怕在王安凑到她跟前的第一眼,她就想杀了他。
“走吧。”她整理好情绪,对着梨霜和越桃说道。
“是。”
走下楼时,正好遇到了刚从外边急匆匆回来的斐长砚。他目光率先扫过来,确定谢清蕴没出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谢清蕴偏过头看过来时,他立马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手底下的算珠。
谢清蕴看了眼低头认真算账的斐长砚,疑心自己刚才感受错了,这才低头和王掌柜聊起刚才的合作。王掌柜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笔的单子,神色间有些惊喜。
但她打算去郊区的花圃里看一看。
登上马车的时候,斐长砚跟在她身后,说道:“我会些武功,我跟在小姐身边吧。”
谢清蕴挑了挑眉,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