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凶狠》 第50章 弃车保帅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金銮殿内已是暗流汹涌。 漕运码头仓库深夜失火,户部军粮账目险些付之一炬的消息,早已在朝会开始前传遍了文武百官的耳朵。 户部尚书张博文站在队列中,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他昨夜辗转反侧,还在为如何回复太子的“请教信”而头疼,没想到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 三皇子李毅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第一个站出来奏报:“父皇!儿臣听闻昨夜漕运仓库失火,幸得巡夜卫士发现及时,又有路过的东宫护卫见义勇为,奋力抢救,才保住了一批重要的军粮账目,实乃不幸中的万幸!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严惩纵火小人!”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李轩送了个人情,可谓是滴水不漏。 大皇子李远在一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是什么意外。二皇子李湛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将目光投向了队列中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儿子。 “太子,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缓步出列,手中捧着一个被烧得漆黑的铁皮箱子。他将箱子高高举起,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大殿。 “回父皇,儿臣不敢妄言。但儿臣手中,有一样东西,或许能为父皇解开所有疑惑。” 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箱子呈上。在李承业的示意下,箱锁被当众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 李轩朗声道:“父皇,儿臣前日赴户部求学,对北境粮饷心生疑窦。回来后日夜难安,总觉得心神不宁。昨夜,儿臣辗转反侧,便派心腹荆云带人去漕运码头附近暗中巡查,以求心安。不曾想,竟真的遇上了纵火之辈!”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忧国忧民”和一点点“运气”。 李承业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只翻了两页,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去。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好!好得很!”他猛地将账册摔在龙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以沙石霉米替换军粮,克扣边关将士的口粮!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这就是我大周的户部!” 户部尚书张博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老臣失察,老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轩看都未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父皇,儿臣已经连夜审问了那几个纵火的刺客。他们已经全部招供。”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由太监呈上。 “刺客招认,他们乃是受户部侍郎周明指使。周明大人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每人可得白银千两,并送他们出京。至于周明大人为何要销毁这些账目,儿臣愚钝,不敢妄加猜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了队列中早已面无人色的周明。 周明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只知道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冤枉啊……” 李毅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李轩的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一夜之间就拿到了人证物证! 他必须立刻弃车保帅! 李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出列,满脸悲愤地指着周明,痛斥道:“周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动摇国本之事!父皇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君恩的吗?你……你简直猪狗不如!” 他这番声色俱厉的表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痛恨贪官污奸的皇子。 李轩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李轩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深深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父皇!北境乃我大周屏障,萧大将军与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为国戍边,流血牺牲。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前方杀敌,后方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此事,绝非一个区区户部侍郎能够独立为之,其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黑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一脸“正义”的李毅,继续道: “儿臣之前向父皇请辞,是因畏惧兄弟阋墙,内耗国力。但儿臣今日方才明白,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宵小之辈更加猖狂,让奸佞之徒以为我大周无人!儿臣身为太子,食君之禄,享万民奉养,岂能坐视国本被侵蚀而无动于衷!”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殿宇,“由儿臣亲自督办此案!彻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官职多高,绝不姑息!” “儿臣更恳请父皇,将此次秋粮北运之事,全权交由儿臣负责!儿臣立下军令状,必定亲自押运,确保一粒米、一粒粮,都安然无恙地送到北境将士们的手中!” 这一番话,说得是气吞山河,荡气回肠。 他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一位兄弟,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不畏强权、勇于担当的储君形象。 他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一个“运气好”的发现者,一跃变成了主动出击、力挽狂狂澜的主导者! 李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终于明白,李轩之前所谓的“退让”,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退的,只是那些虚名和权柄。 他要的,是这种能一锤定音、名正言顺、谁也无法质疑的滔天大权! 督办粮草大案,监押北运军粮! 这两项权力加在一起,等于将整个户部和漕运系统的命脉,都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李承业看着殿下昂首而立的儿子,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充满了欣赏、欣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 不耽于权术,却懂得何时该握紧权柄;不主动挑起争斗,却能在国家利益受损时,挺身而出,雷霆一击! “准!” 李承业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大殿中回响。“此案,由太子全权督办!查案期间,镇抚司上下,皆听太子调遣!命大理寺、刑部全力配合!” “北运粮草,亦由太子总领!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谁敢阻挠,杀无赦!” 一言既出,满朝震动! 这哪里是授权,这简直是给了太子一柄尚方宝剑! 李毅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他不仅没能扳倒萧家,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亲手为李轩送上了一份天大的功劳和权柄。 他这一箭,不仅没射中老虎,反而被老虎一口咬断,还顺便把自己的弓给搭了进去。 退朝后,李轩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径直走向了将军府。 …… 东宫,萧凝霜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她派人去打听了好几次消息,却都只得到“朝会尚未结束”的回复。 直到午后,她才看到李轩的马车缓缓驶回。 她急忙迎了出去,看到李轩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担忧和疑问,都化作了嘴边一句:“如何了?”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一份盖着玉玺朱印的圣旨,和一枚象征着镇抚司指挥权的令牌,放到了她的手里。 萧凝霜看着手中的圣旨和令牌,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能想象到朝堂上的惊心动魄,却没想到,李轩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拿回了更多。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和你在意的人,受到任何伤害。”李轩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轮到我们,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回去了。” 萧凝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运筹帷幄的乾坤,和席卷天下的风雷。 这一刻,她那颗早已融化的冰山之心,彻底化作了一池春水,波光潋滟,再也无法平静。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只是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手,为他抚平了衣襟上的一丝褶皱。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显亲密。 窗外,阳光正好。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而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第49章 太子真是…太毒了! 东宫,承恩殿。 烛火明亮,将李轩与萧凝霜的身影投在墙上。 书案上,摊放着两本账册,一本是李轩从户部誊抄回来的卷宗,另一本,则是萧凝霜凭着记忆和她父亲书信中透露的信息,默写出的一份北境军团粮草需求的估算。 萧凝霜秀眉紧蹙,玉指在李轩抄回的卷宗上缓缓划过,声音清冷而笃定:“不对。” “哦?哪里不对?”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里,”萧凝霜指着其中一处,“记录上个月运抵晋元城的粮草,共计二十万石。但我父亲麾下,除了五万常备军,还有三万匹战马,以及辅兵、民夫,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这二十万石,看似不少,但若想支撑到秋粮运抵,至少还有四十五日的缺口。按照军中最低标准配给,也还差了近十万石的量。” 她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种对数字的敏感和对后勤的精准把握,是将门之女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李轩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不对”。 “娘子真是我的贤内助。”他由衷地赞叹道,“没错,这份卷宗,是假的。或者说,是一份真假参半的假账。它只记录了朝廷明面上拨下去的粮草,却刻意忽略了其中正常的损耗、途中的追加以及战备储备的部分。”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萧凝霜不解。 “为了做出一本‘天衣无缝’的账,来应付我这个突然上门的‘学生’。”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周明不敢给我真的,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连夜伪造了这么一份东西。他以为我看不出破绽,就算看出来了,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拿着这份假账去父皇面前告发他?”萧凝霜有些急切。此事关乎她父亲和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安危,她无法像李轩这样冷静。 “不。”李轩摇了摇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我们现在去,证据不足。周明完全可以狡辩,说他给的是简化过的卷宗,并非正式账目。我们打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把真正的证据藏得更深。” “那……” “蛇,已经探出头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一棒子打下去,而是要抛出更香的诱饵,引它彻底出洞。”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猎人般的笑容。 他取过笔墨,亲自草拟了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写得极为谦卑恭顺。他先是感谢了户部侍郎周明的“热心教导”,然后以一个学生的口吻,列举了自己在研究卷宗时发现的几个“疑点”,也就是刚才萧凝霜指出的那些问题。 奏疏的结尾,他写道:“……儿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恐是儿臣学识浅薄,错解了账目。然此事关乎边关稳定,儿臣不敢不察。恳请户部尚书张大人,于百忙之中,为儿臣解惑一二。若儿臣所虑为虚,乃是杞人忧天,还请尚书大人代儿臣向周侍郎致歉,免得同僚间因误会产生嫌隙。” 萧凝霜看着这份奏疏,冰雪聪明的她,瞬间明白了李轩的用意。 这封奏疏,他没有直接上呈给皇帝,而是指名道姓地要递给户部尚书张博文。张博文是朝中老臣,出了名的爱惜羽毛,从不轻易站队。李轩这封信,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到了他的怀里。 他若是置之不理,将来边关粮草真出了事,太子这封“提前预警”的奏疏就是铁证,他张博文难辞其咎。 他若是认真去查,就必然会查到他下属周明的头上,进而牵扯出背后更大的势力。 这看似谦卑的请教,实则是一封杀人不见血的最后通牒。 “你……是想逼着户部尚书,去查周明?”萧凝霜轻声问道。 “不,我是在逼周明背后的人。”李轩将奏疏封好,递给门外的荆云,“这封信,不要送去户部。找个最稳妥的渠道,确保在今夜子时之前,让三皇子李毅,‘看’到它。” 荆云接过信,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萧凝霜彻底明白了。 李轩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周明,也不是户部尚书,而是藏在幕后的三皇子李毅! 他这是在告诉李毅: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皮球踢给你,看你怎么接。 …… 三皇子府,书房。 李毅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废物!周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面色铁青,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阴狠。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也同样凝重。 他捡起地上那封被李毅揉成一团的“奏疏”,仔细又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殿下,太子这一手,太毒了。”魏庸沉声道,“他根本没想过要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问题。他这是在设局,在逼我们动手。” 李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阴鸷。“他知道了多少?柳儿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魏庸摇了摇头,“柳儿传回的消息说,太子这几日除了去了一趟将军府,就是在东宫陪太子妃钓鱼练剑,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我们都以为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现在怎么办?”李毅停下脚步,盯着魏庸,“一旦这封信落到张博文那个老狐狸手里,他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将前功尽弃!” 魏庸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殿下,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太子既然想引蛇出洞,那我们就干脆把这个洞,彻底毁了!” “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魏庸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漕运码头的乙字十三号仓库,那里还存放着我们准备‘送’去北境的那批‘陈米’,以及……所有替换下来的真正军粮和原始账目。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就说是意外失火,死无对证!到时候,就算太子闹到父皇面前,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李毅的眼中,也同样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虽然会损失一批粮食,但只要能毁掉证据,扳倒萧渊的计划就能继续。 “好!就这么办!”李毅一掌拍在桌上,“你亲自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殿下放心。”魏庸躬身一拜,眼中充满了自信。 他以为,这是破局的妙计。 他却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李轩的算计之中。 子时,月黑风高。 漕运码头,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有气无力地走过。 乙字十三号仓库周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近。他们动作娴熟,显然是此道高手。撬开门锁,闪身而入,很快,仓库的窗户缝里,便透出了微弱的火光。 火光越来越亮,渐渐有浓烟冒出。 几道黑影从仓库里窜出,看着那即将燃起熊熊大火的仓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的瞬间,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支淬了火油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钉在仓库的木墙和屋顶上!原本只是内部闷烧的仓库,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那几个黑衣人瞬间懵了。 这火……不是他们放的! “走水啦!救火啊!” “快!乙字十三号库房走水了!” 凄厉的喊声和铜锣声响彻夜空。 紧接着,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从周围的阴影中,涌出了上百名身穿黑衣劲装、手持利刃的武士。 为首一人,正是荆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目瞪口呆的黑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抓。” 与此同时,在另一队人马的“奋力扑救”下,一个沉重的铁皮箱子,被从火海中“抢救”了出来。箱子被烧得漆黑,但上面的大锁,却完好无损。 荆云走到箱子前,用剑鞘敲了敲。 “殿下神机妙算。这蛇,不仅出了洞,还一头撞进了笼子里。” 第48章 见岳母! 翌日,太子李轩携太子妃萧凝霜回将军府省亲的消息,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遍了京城上层圈子。 在那些盯着东宫的眼睛里,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太子在朝堂上主动放权,表现得像个闲散王爷,转头却与他最大的军事倚仗——大将军府,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密。这一退一进,虚实结合,让许多自作聪明的人,一时竟看不懂他的路数。 马车辚辚,驶过朱雀大街。 李轩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繁华的街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旁的萧凝霜,今日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套素色的襦裙,清丽的面容在明媚的阳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锋锐,多了几分柔和。 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在想什么?”李轩的声音很轻。 萧凝霜回过神,摇了摇头,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窗外。“没什么,只是许久未见母亲,有些……想念。” 李轩没有戳破她那点小心思。她必然是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才会提出回家。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没有说话。 萧凝霜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抽回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将军府门前,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女儿和太子一同前来,这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脸上笑开了花,眼中却难掩对女儿的疼惜与担忧。 “凝霜清瘦了些,”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端详,“殿下,我们家凝霜性子冷,不懂得照顾人,您可要多担待。” “岳母大人言重了。”李轩拱手行礼,姿态谦和,笑容温煦,“凝霜蕙质兰心,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儿臣的福气。倒是儿臣,近日忙于学业,疏于陪伴,心中有愧。”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萧凝霜,又全了礼数,让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家宴之上,气氛融洽。 李轩绝口不提朝堂之事,只与萧夫人聊些家常,谈吐风趣幽默,时不时引得萧夫人和萧凝霜莞尔。 看着女儿脸上那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浅笑,萧夫人心中对这位太子女婿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午后,萧凝霜陪着母亲在后院说话,李轩则独自一人在书房品茶。 不多时,王富贵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殿下,都安排好了。” 李轩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抬。“户部那边,今天是谁当值?” “回殿下,是户部侍郎周明。此人……是三皇子的人。”王富贵的声音压得很低。 “很好。”李轩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原本闲适慵懒的气质倏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更衣,去户部。” 王富贵一愣,满脸不解:“殿下,您现在去户部,这……于理不合啊。您已经不管事了。” “谁说本宫是去管事?”李轩理了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本宫是去学习的。父皇让本宫潜心向学,这户部乃国家钱粮中枢,本宫去查阅些资料,为太子太傅解惑,难道不应该吗?” 王富贵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露出敬佩的神色。殿下这哪里是去学习,分明是去敲山震虎! 一个时辰后,本该在东宫“闭门思过”的太子殿下,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走进了户部衙门。 他今日穿得极为朴素,一身青色常服,没带任何侍卫,只跟了个老管家王富贵,手上还拿着一本《治国策论》,像个来请教学问的晚辈,脸上挂着和煦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户部侍郎周明正在堂中处理公务,听闻太子驾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急忙迎了出去,脸上堆着假笑,心里却在打鼓。这位太子爷前几天刚在朝堂上自断臂膀,今天怎么突然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来了? “下官周明,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周明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周大人不必多礼。”李轩虚扶一把,笑得人畜无害,“本宫今日是来学习的。太傅布置了课业,让本宫研究一下我大周的漕运和边军粮饷供给。本宫想来想去,这满朝文武,谁能比户部的诸位大人更精通此道呢?所以特来请教。” 周明一听“边军粮饷”四个字,眼皮就是一跳,心中暗道不妙。三爷的计划才刚开始,这位怎么就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他定了定神,连忙道:“殿下勤学好问,实乃我大周之福。只是……这军粮账目乃国家机密,按规定,非有陛下或兵部手令,不得查阅。殿下您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轩的脸色,准备好了应对这位太子爷的雷霆之怒。毕竟,这位主儿最近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掀桌子。 谁知,李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说:“哎呀,你看本宫这记性!光想着学习,把规矩给忘了。周大人说的是,规矩就是规矩。” 周明心中一松,以为把他糊弄过去了。 不料,李轩话锋一转,直接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治国策论》往桌上一放,笑呵呵地对周围一圈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户部小吏们说:“既然机密账目不能看,那本宫就不为难周大人了。本宫就在这儿坐坐,看看诸位大人是如何为国理财的,也算是一种学习嘛。王富贵,去外面买些茶点,给户部的各位大人都分一分,就说本宫请客。” 周明的脸瞬间就绿了。 这叫什么事?太子殿下坐在你衙门大堂里不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他周明怠慢太子,还是他心里有鬼,不敢让太子看账本? 一时间,整个户部衙门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明和他面前那位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身上。 周明只觉得如芒在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李轩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翻开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嗯……‘为国之道,食足为先’,古人诚不欺我啊。周大人,你说,送往北境晋元城的粮草,从京城出发,走水路,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他问得如此随意,就像一个纯粹好奇的学生。 周明擦了擦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若水路顺畅,大约……二十日可到。” “哦,二十日。”李轩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一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损耗?比如船只漏了,或者粮食发霉了之类的?” “这……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周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般损耗多少算是正常的?”李轩继续追问,脸上依旧是那副求知若渴的真诚表情。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刀,直接捅向了周明的要害。 他要是说多了,等于承认户部监管不力;说少了,万一将来真出了事,他就是欺君之罪! 周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轩也不逼他,只是叹了口气,合上书,幽幽地说道:“看来,这治理国家还真是不容易啊。本宫原以为,只要把粮食装上船,就能送到边关将士们的手里了。唉,本宫还是太天真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明拱了拱手:“今日多谢周大人解惑,本宫受益匪浅。既然账目不能看,本宫也就不打扰各位公务了。只是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关于北境粮饷的公开卷宗,可否借我誊抄一份?本宫回去也好向太傅交差,免得他老人家又说我敷衍了事。” 周明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公开卷宗!那东西虽然不是核心机密,但里面也记载了每次粮草调度的数量、时间和路线!他要是给了,太子回去对着地图和历法一推演,照样能发现问题! 可他能不给吗? 全户部的官员都看着呢!太子殿下姿态放得这么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话,只是想抄一份“作业”而已。 他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周明,心!里!有!鬼! “当……当然可以!”周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 “多谢周大人!”李轩笑容灿烂,仿佛真的只是个得到了老师奖赏的学生。 很快,一份关于北境粮饷调度的卷宗被送了过来。李轩也不客气,让王富贵铺开纸笔,就在这户部大堂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整个户部衙门,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周明站在一旁,如坐针毡,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知道,太子殿下每多写一个字,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刀,就落下一分。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第47章 夫妻感情升温 自李轩主动交出权柄,做起“闲散太子”后,东宫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似乎都与这里隔绝了。 李轩每日上午去尚书房听太子太傅讲经,下午便回到东宫,或看书,或与萧凝霜在演武场练剑。 起初,萧凝霜还有些不适应。 她习惯了李轩每日卯时出、戌时归,习惯了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太子。如今这个每日“无所事事”,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御花园池塘边钓鱼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你到底会不会钓?”萧凝霜看着李轩半天没动静的鱼漂,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把鱼饵甩到假山上了。 “钓鱼的精髓,在于一个‘钓’字,而不在于‘鱼’。”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钓的不是鱼,是心境,是禅意,是天地与我合一的玄妙境界,你懂吗?” 萧凝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桶里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鱼桶。 李轩的脸皮厚比城墙,干咳一声道:“今日鱼儿与我无缘,罢了罢了。娘子,你看这天色,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如我们来对诗一首,岂不美哉?”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收起鱼竿,淡淡道:“我饿了,回宫。” “唉,真是对牛弹琴。”李轩摇头晃脑地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萧凝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我说,娘子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一心只向往人间烟火,此等高洁品性,为夫佩服,佩服。”李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两人就这么一路斗着嘴回到了东宫。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李轩在说,萧凝霜在听,偶尔回敬一两句,便能把他噎个半死。 但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却像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滋润着两人的心田。 萧凝霜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比过去十六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午,这个男人又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来“折腾”她。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这日傍晚,李轩与萧凝霜正在用膳,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的出现,总意味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李轩给了萧凝霜一个安心的眼神,放下碗筷,与荆云走到了殿外。 “说。” “殿下,柳儿传回消息。”荆云的声音压得极低,“三皇子最近动作频频,他似乎在联合户部侍郎周明,以及漕运总督麾下的一些官员,想要在今年秋粮北运的事情上做文章。” 李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标是谁?” “萧渊大将军。”荆云吐出四个字。 李轩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森然的杀气自他体内弥漫开来。 北境军团,在晋元城,是大周抵御外敌赵国最重要的屏障,而萧渊,就是这道屏障的定海神针。军粮,则是这支军队的命脉。 在军粮上动手脚,目标直指萧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朝堂争斗,而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三皇子李毅,好狠的手段! 李轩的“退让”,果然让他的这些兄弟们按捺不住,开始将目标转向他身边的“软肋”。而镇守边关、轻易不能回京的萧渊,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一旦萧渊军中粮草出了问题,轻则军心动摇,重则边关失守。到那时,无论萧渊是否有责,皇帝为了平息事端,都极有可能将其撤换。 一个失去了兵权支持的萧家,对太子而言,价值将大打折扣。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毒辣至极。 “具体计划是什么?”李轩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柳儿暂时还未探听到核心机密,只知道他们计划在漕运途中,将一批送往北境的粮草,偷换成掺了沙石的霉米。时间,应该就在半月之后。” “知道了。”李轩点了点头,“让柳儿继续潜伏,不要轻举妄动,安全第一。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北境,将此事秘密告知萧将军,让他务必稳住,不要自乱阵脚,一切等我的消息。” “是。”荆云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轩在原地站了许久,晚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脸上的闲适与慵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酷。 他以为自己退一步,能换来片刻的安宁,能让这群豺狼去互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将獠牙伸向了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那不是他的岳父,那是萧凝霜的父亲。 他可以容忍兄弟们对他用任何阴谋诡计,但他绝不能容忍他们伤害他在意的人。 李轩回到殿内,萧凝霜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出事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轩身上的气息变化。 李轩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仿佛刚刚那股杀气只是错觉。 “没事,一些小麻烦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堂上的苍蝇,总是嗡嗡叫,烦人得很。” 他不想让萧凝霜担心。这件事,他要亲自处理。他要让李毅,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付出血的代价。 萧凝霜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想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她选择相信他。 “我……”萧凝霜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明日,想回家一趟,看看我娘。” 李轩心中了然,她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想回家去探探消息。 “好。”他没有戳破,反而笑着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拜见岳父岳母了。虽说岳父大人远在边关,但礼数不能废。”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让京城里那些人看看,我这个‘闲散太子’,和我这大将军府的‘太子妃’,感情好得很。我们是打不散、拆不掉的一家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萧凝霜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在用行动,向所有政敌宣告,他与萧家的联盟,坚不可摧。任何想动萧家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他这个太子的分量。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暖。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风雨都默默挡在身前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紧了李轩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一场针对萧家、针对北境军团的巨大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李轩,这头已经收敛了利爪的猛虎,即将为了守护自己的珍视之物,再度张开他致命的獠牙。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第46章 躺平陪娘子 东宫,承恩殿。 李轩刚换下繁复的朝服,王富贵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殿下!大喜啊!真是大喜啊!”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老奴刚刚听说了,陛下不仅准了您的请辞,还把大皇子给禁足了!这下,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是神乎其技,既得了圣心,又打了对手的脸,简直是双喜临门。 李轩笑了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在旁人看来是妙招,但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他刚放下茶杯,萧凝霜便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的一如往常,白衣胜雪,美胜天仙。 但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不解与困惑。 她屏退了殿内所有下人,包括一脸“我懂的我先退下”表情的王富贵。 殿门关上,萧凝霜径直走到李轩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是李轩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 “为什么?”李轩故作不解地挑眉,“娘子指的是何事?是指我今天在朝堂上英明神武,迷倒了你吗?” “李轩!”萧凝霜有些恼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不正经,“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金吾卫!镇抚司!那是你拼了命才换来的权柄,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你知不知道,在战场上,将士用命夺下的阵地,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她的质问,铿锵有力,带着将门之女特有的执着与刚硬。 在她朴素的军事观念里,李轩的行为,等同于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却在敌人面前主动放下了武器。这是懦弱,是愚蠢。 李轩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了殿外的庭院里。 “你看那棵树。”李轩指着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槐。 萧凝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明所以。 “这棵树,长得够高大,够强壮吧?”李轩问道。 萧凝霜点了点头。 “那如果现在来一场狂风,你觉得是它更容易被吹断,还是旁边那棵柔韧的柳树更容易幸免?” 萧凝霜蹙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李轩收回手,负手而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深沉,“凝霜,你说的没错,在战场上,寸土不让是军魂。但朝堂,不是战场。或者说,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战场。” “我如今,就是那棵最秀于林的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所有的风雨都冲着我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今天多说一句话,明天就可能被解读为意图染指相权;我多见一个将军,后天就可能被污蔑为意图兵变。这样下去,我会很累,也很危险。” 他转过身,直视着萧凝霜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所以我选择退。我把金吾卫和镇抚司这两件最扎眼的‘兵器’还给我父皇。如此一来,我就从一棵招风的大树,变成了一棵看似无害的小草。那些想对付我的人,会瞬间失去目标,他们的拳头,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他们会怎么样?”萧凝霜下意识地追问。 “他们会去打别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退了,大皇兄被禁足,现在朝堂上最‘秀’的,是谁?是二皇兄和三皇兄。父皇的目光,百官的焦点,都会转移到他们身上。他们为了争夺我让出来的权力真空,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会斗得比以前更厉害。而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着茶,看着戏,顺便陪我的太子妃‘切磋剑法’。” 萧凝霜彻底怔住了。 她仿佛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所熟悉的,是两军对垒,是真刀真枪的搏杀,是力量与勇气的直接碰撞。 而李轩所描述的,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战争形态——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 他不是放下了武器,而是将自己,变成了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宝剑。剑不出鞘,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威慑力。 “可……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斗?万一其中一人胜出,势力大增,对你岂不是更不利?”萧凝霜还是有些担忧。 “那又如何?”李轩笑了,笑得无比自信,“只要我还是太子,只要父皇还信我,他们斗得越凶,根基就越不稳,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让萧凝霜不寒而栗。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退缩,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他以退为进,以静制动,将所有的对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李轩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他凑近萧凝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最重要的是,金吾卫的操练太累了,每天搞得我灰头土脸,哪有时间陪娘子风花雪月?从明天起,为夫我就是一个闲散太子了,每日的工作,就是钻研一下治国方略,剩下的时间嘛……”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暧昧地眨了眨眼:“都用来陪你。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切磋’那套‘情意绵绵剑’了。” “你……无赖!”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刚刚心中升起的那股对李轩的敬佩和震撼,瞬间被这句不正经的话给冲散了。 她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转身快步走回了殿内,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知道,那座名为“萧凝霜”的冰山,最后的一角,也在这庭院的阳光下,悄然融化了。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盟约,正在走向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过的亲密。 第45章 太子辞官 金吾卫左营兵变,被太子以雷霆之势平定,并当场斩杀主谋张涛一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城的政治池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次日早朝,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武百官垂首立于金銮殿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三分。大皇子李远面色灰败地跪在殿中,禁足三月的旨意已下,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站在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目光扫过下方,尤其是在跪着的长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不悦与失望。 “太子李轩,处置金吾卫兵变一事,有功。”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以为,该当何赏?”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赏?谁敢接这个话?如今的太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手握镇抚司,又实质性地掌控了金吾卫左营,权势之盛,已然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再赏,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然而,不赏,又说不过去。 此次兵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着太子去的,他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揪出了军中内奸,于国有功,不赏则寒了人心,也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那道身姿挺拔的东宫储君。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李轩出列,对着龙椅深深一揖。 “父皇。”他的声音清朗而平静,“儿臣以为,自己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李承业都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金吾卫左营,乃京畿卫戍之重,儿臣接手不过月余,便生出此等哗变大案,是儿臣驭下不严之过。”李轩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色,“虽查出乃大皇兄麾下之人暗中作祟,但若非儿臣行事操切,手段过于激烈,又怎会给奸佞小人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祸?思及此,儿臣彻夜难安。”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大皇子的罪责,顺便还回应了外界对他“酷烈”的流言。 大皇子李远本就跪得屈辱,听闻此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李湛与李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这番话术,太高明了。 看似自承其过,实则滴水不漏,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勇于担当却又被兄弟陷害的形象,博取同情。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儿臣金吾卫左营指挥权,并辞去镇抚司提督一职。” 石破天惊!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让百官惊讶,那么这句话,简直就像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空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放弃金吾卫?辞去镇抚司?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滔天权柄!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手,如今竟然要主动放弃?他疯了不成? 李湛和李毅的惊愕,甚至超过了其他人。 他们绞尽脑汁想要削弱李轩的羽翼,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把翅膀给砍了!这完全不合常理,让他们所有的后续计划,都瞬间落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龙椅上的李承业,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审视。他盯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为何?”李承业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回父皇。”李轩抬起头,目光清澈,坦然迎向那如渊似海的帝王视线,“儿臣愚钝,近日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镇抚司是父皇的刀,金吾卫是父皇的盾。刀盾在手,当为父皇分忧,为江山扫清障碍。然,儿臣手持刀盾,却引得兄弟猜忌,朝野非议,非但未能为父皇分忧,反而徒增烦恼,此乃儿臣不肖。”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的意气,“儿臣是大周太子,未来君主。当以仁孝治国,以德行服人,而非沉迷于权术,以权柄立威。儿臣想做一个纯粹的储君,潜心学习治国之道,为将来能更好地辅佐父皇、治理天下打下根基。而非像现在这样,深陷于兄弟内斗的泥潭,耗费心神,有负父皇厚望。” 这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气魄宏大,将自己的退让,上升到了“储君之道”和“国家大义”的高度。 李承业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殿下的儿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设想过李轩的一百种反应:或是骄傲自满,要求更多赏赐;或是趁机打压兄弟,巩固权势。唯独没有想到,他会选择以退为进。 这是一种何等高明的政治智慧! 退一步,瞬间就从众矢之的,变成了风暴之外的观棋人。 他主动放弃了手中的“利器”,反而让所有针对他的阴谋都失去了目标。同时,也将一个难题抛给了李承业——你别的儿子还在斗,你这个最能干的儿子却不玩了,你这个做爹的怎么看? 更重要的是,李轩最后那番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内心。 李承业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一个未来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权臣,一个将军。 李轩的这番表态,恰恰证明了他已经超越了对具体权力的迷恋,开始站在“君主”的高度思考问题。 “朕,准了。” 许久,李承业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着李轩,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欣慰,也有一丝作为帝王的警惕。 “金吾卫左营,暂由兵部接管。镇抚司提督一职,朕会另择人选。”李承业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你既有心向学,便回东宫好生读书吧。太子太傅、太保那里,不可懈怠。” “儿臣,遵旨。谢父皇成全!”李轩深深一拜,姿态恭敬至极。 “另外,”李承业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昨日之事,太子府卫队擅自调动,包围军营,终究是坏了规矩。朕念你事急从权,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这看似敲打,实则是回护。等于将此事彻底定了性,堵住了所有人想要借此攻击李轩的嘴。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躬身相送。李轩在一众或惊疑、或困惑、或忌惮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的走法,已经彻底改变。他收回了所有伸出去的棋子,看似空门大开,实则,是将整个棋盘,都变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第44章 太子杀伐 “殿下!反了!他们反了!” 杜威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下意识地拔出腰刀,挡在李轩身前,“您快走!末将拼死为您断后!” “走?”李轩轻轻推开他,闲庭信步般地走下台阶,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数百名手持兵刃、面目狰狞的哗变士兵。 他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极度诡异的对比。 “断后?用不着。”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出好戏刚开场,本宫这个主角,怎么能提前离席呢?” 哗变的士兵们被他这副镇定自若的姿态震慑住了,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一滞。 带头煽动的副指挥使张涛心中暗道不妙,眼看就要成事,绝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他厉声喝道:“弟兄们,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踏平了这东宫帅帐!” “对!踏平帅帐!” “交出下毒的凶手!”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一步步向前逼近。 “交代?”李轩环视众人,目光从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张涛的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本宫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荆云!” “在!”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帅帐的顶上。 紧接着,四周的营房顶上,箭楼上,瞬间冒出了数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强弓劲弩的东宫卫队! 乌黑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齐刷刷地对准了下面哗变的士兵。 森然的杀气,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场。 原本喧嚣的场面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张涛和那几个煽动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早有准备!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意?”张涛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何意?”李轩冷笑一声,“张副指挥,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他话音未落,铁牛已经像拎小鸡一样,从人群后方拖出了两个面如死灰的伙夫,狠狠地扔在地上。 “殿下!就是他们两个!俺亲眼看见他们往大锅菜里撒的药粉!”铁牛瓮声瓮气地吼道。 那两个伙夫一看到这阵仗,当场就吓尿了,不等用刑,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全招了。 “是……是张副指挥!是张副指挥使大人,他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在菜里下巴豆粉!他说这药只会让人拉肚子,死不了人,事后还会给我们一大笔封口费啊!殿下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张涛。 那些因为腹痛而倒地的士兵,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滔天愤怒的神情。原来,真正想害死他们的,不是太子,而是他们信任的副指挥使! “你……你们血口喷人!”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汗如雨下。 “血口喷人?”李轩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张涛,你以为本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拍了拍手。 荆云从帅帐顶上一跃而下,手中还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张涛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正是他派去与大皇子府联络的心腹亲兵! “此人,昨日深夜,出营前往大皇子府,与李远的心腹幕僚会面。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你今日借食物中毒之事,煽动兵变,最好能‘失手’杀了本宫。” 荆云将一封盖着大皇子府私印的信件,展示给众人看。 铁证如山! 张涛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从头到尾,这就是太子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局! 李轩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些中毒的士兵面前,亲自扶起一个,沉声道:“王富贵,马上传太医!用最好的药!告诉太医院,所有费用,从我东宫的私库里出!本宫要让我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这番话,充满了关切与担当,瞬间让在场的士兵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 “殿下,我等有罪!我等瞎了眼,错信了小人!” “请殿下治罪!”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士兵,李轩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沉痛而激昂。 “罪?你们何罪之有!你们是本宫的兵!是保家卫国的大周将士!有罪的,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用你们的血,来铺就他们夺嫡之路的阴谋家!” “他们见不得本宫练出一支强军!他们见不得大周的京畿固若金汤!所以他们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离间我们君臣,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的心,何其毒也!” 他猛地指向瘫在地上的张涛和他那几个同党。 “将士们,看看他们!这就是敌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毒蛇!今天,他们能为了主子的命令,向自己的袍泽下毒!明天,他们就能在战场上,为了荣华富贵,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出卖整个大周!” “对于叛徒,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 三千将士,同声怒吼,声震云霄!那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好!”李轩眼中杀机毕现,一挥手,“拖下去!就在这里,当着全营将士的面,就地正法!以叛国罪论处!” “是!” 东宫卫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张涛等人拖到了演武场中央。 “不!殿下饶命!大皇子殿下救我——!” 张涛凄厉的惨叫声,在“噗嗤”的刀锋入肉声中,戛然而生。 十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演武场的黄土。 这场血腥而高效的公开处决,彻底震慑了所有人。 李轩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完成了对金吾卫左营的最后一次清洗。从此以后,这里将再也没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人。 这里,只有他太子的人! 做完这一切,李轩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士兵,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剑指苍穹。 “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本宫的!你们的荣耀,由本宫给予!随我,可愿征战天下,护我大周万世太平?!” “愿随殿下!征战天下!护我大周!” “愿随殿下!死战不退!!”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响彻云霄。这一刻,三千将士的心,才真正与他们的统帅,紧紧地凝聚在了一起。 …… 养心殿。 李承业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金吾卫左营从兵变到平定的全过程。 “借力打力,引蛇出洞,雷霆一击,收拢人心……好,好一个李轩!”李承业抚掌大笑,“朕的这个儿子,不仅是一把锋利的刀,更是一个懂得如何铸刀、如何用刀的国之利器啊!” 他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对身旁的老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金吾卫左营副指挥使张涛等人,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太子李轩处置得当,彰显皇家威严。着,赏太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示嘉奖。” “另外,告诉大皇子,让他给朕滚回府里去,禁足三月,好生反省!” “是,奴才遵旨。” …… 夜色已深。 李轩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东宫寝殿。 推开门,他看到的,不是往日那个清冷的房间,而是一室温暖的烛光。 萧凝霜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或练剑,而是安静地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旁边还有一瓶精致的白玉瓷瓶。 看到李轩进来,她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主动接过他脱下的、沾染了血腥气的外袍。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 李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走到桌边坐下,将满是尘土的靴子脱掉,把脚泡进温热的水中,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萧凝霜拿起那瓶白玉膏,走到他身后,沉默地为他涂抹着脖颈上因负重而磨出的伤痕。 清凉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香,缓解了皮肤的火辣。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轩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份温柔,心中那根因权谋争斗而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今天,吓到你了吗?”他轻声问。 “没有。”萧凝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爹说过,慈不掌兵。对叛徒的仁慈,就是对忠诚者的残忍。你做得对。” 李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第43章 毒计! 地狱般的操练开始了。 卯时的天空还挂着残月,金吾卫左营的营门便准时大开。 李轩身先士卒,背着最重的行囊,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的呼吸沉稳有力,节奏分明,仿佛体内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三千士兵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京城大爷兵,哪里受过这种罪?没跑出五里地,队伍就拉成了一条长龙,掉队者不计其数。 “跑不动了!让老子歇会儿!”一个兵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话音未落,一条皮鞭便“啪”的一声抽在他旁边的地上。 杜威黑着一张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还在前面!你想当第一个被淘汰的废物吗?给老子起来!” 自从那天交上“投名状”后,杜威便彻底断了退路。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和这位太子绑在了一起。太子要练兵,他这个指挥使就必须是那把最狠的鞭子。 那兵痞被骂得满脸通红,看着远处那个遥遥领先的背影,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 十里越野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累成了死狗,直接瘫倒在演武场上。 可这仅仅是开始。 站军姿、器械对练、团队搏杀……李轩制定的操练科目,一项比一项严苛,一项比一项挑战人的极限。 他将前世特种部队的训练理念,糅合进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争模式中,打造出一套全新的、高效而残酷的练兵方法。 短短半个月,左营的士兵们瘦了一圈,皮肤也黑了几个色号,但他们身上的痞气和懒散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精悍与沉凝。 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怨怼和不解,渐渐变成了麻木,最后,又从麻木中生出了一丝敬畏。 因为,无论多么残酷的训练,太子李轩,永远都和他们在一起。 他跑得比谁都快,站得比谁都直,对练时下手比谁都狠。他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这些骄兵悍将最原始的尊重。 然而,李轩的铁腕手段,在为他赢得军心的同时,也成了政敌攻觳的利刃。 一时间,京城里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在金吾卫左营搞什么魔鬼操练,天天都有人被活活练死!” “何止啊!我表哥的邻居的二舅子就在左营当差,说太子殿下就是个活阎王,看谁不顺眼就往死里打,已经打残了十几个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文质彬彬的,手段这么残暴。这要是以后他当了皇帝,咱们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从酒楼茶肆传到街头巷尾,又从市井之间,飘进了朝堂诸公的耳朵里。 大皇子府。 李远听着幕僚的汇报,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太好了!老六这是在自掘坟墓!父皇最重仁德,他如此酷烈,简直是把储君之位往外推!” “殿下说的是。”幕僚谄媚道,“不过,光有流言还不够。咱们得再添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更旺些!” 三皇子府。 李毅正在悠闲地品茶,仿佛前些日子的巨大损失从未发生过。 “哦?老六把左营操练得像个铁桶?”他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铁桶虽硬,但若是从内部生锈,烂得更快。” 他对魏庸吩咐道:“去,告诉张涛他们,还有我们在左营里埋下的其他钉子,让他们机灵点。太子不是喜欢练兵吗?那就帮他一把。比如……在他们的饭菜里,加点料。” 魏庸心领神会:“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什么都没说。”李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只是觉得,天气转热,将士们操练辛苦,若是吃坏了肚子,那就不好了。你说呢?” 魏庸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殿下仁厚,属下明白了。” …… 东宫。 萧凝霜换下戎装,穿上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她将一碗刚刚炖好的莲子羹,放在了李轩的书案上。 李轩正埋首于一堆金吾卫的卷宗中,闻到香味,才抬起头。 “又给我送好吃的?”他笑着捏了捏眉心,“看来我最近在娘子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啊。”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少贫嘴。我是看你最近太累,给你补补。” 她的目光落在李轩略显疲惫的脸上,心中没来由地一软。这些天,他几乎是卯时出,戌时归,整个人都泡在了军营里,清瘦了不少。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吗?”萧凝霜有些担忧地问。 “听说了。”李轩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活阎王,暴君,疯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李轩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进嘴里,点了点头,“嗯,甜而不腻,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看着萧凝霜,认真地说道:“凝霜,你要记住。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辩解,而是用一个更响亮的事实,去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说我残暴,那我就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给他们看。到那时,所有的污蔑,都会变成笑话。” 萧凝霜默然。她出身将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父亲也曾说过,军队的战斗力,就是用汗水、鲜血,甚至是生命堆出来的。 仁慈,带不出强兵。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说,大皇兄和三皇子在左营里,都还有不少人。我怕他们会暗中使坏。”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他放下汤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神情变得莫测高深。 “他们当然会使坏。而且,我已经能猜到他们会怎么使坏了。”他看着萧凝霜,神秘一笑,“过几天,你不是想去军营看看我怎么练兵吗?到时候,我请你看一出真正的好戏。” 萧凝霜被他吊起了胃口,正想追问,李轩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色不早了,该去‘切磋剑法’了。今日为夫要教你一招‘情意绵绵剑’,保证让你受益匪浅。”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萧凝霜的手,朝演武场走去。 萧凝霜又气又笑,挣脱不过,只能被他半拖半拽地拉着走。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嬉笑打闹间,那份原本属于政治盟约的冰冷,早已消融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三日。 金吾卫左营正在进行一场五公里武装泅渡训练。 士兵们背着行囊,扛着兵器,在冰冷的河水中艰难前行。 体力的急剧消耗,让所有人都感到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完成训练,回到营中,伙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群饿疯了的士兵如同饿狼扑食,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空。 然而,半个时辰后。 “哎呦!我的肚子!” 一名士兵突然抱着肚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演武场上,营房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名、十名、上百名…… 越来越多的士兵抱着肚子痛苦地翻滚,甚至有人开始口吐白沫。 整个军营,瞬间大乱! “是饭菜!饭菜里有毒!” “太子殿下要杀了我们!他要把我们都折磨死!” 几名士兵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惊恐和煽动的光芒。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士兵中蔓延。 剩下那些还没发作的士兵,也个个面色惨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彼此。 副指挥使张涛,大皇子的人,此刻“义愤填膺”地跳了出来,振臂高呼:“弟兄们!我们是为朝廷卖命的军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太子不仁,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去找他要个说法!” “对!找他要个说法!” “冲啊!不能白白死了!” 在几名心腹的煽动下,数百名士兵情绪激动,拿起兵器,汇成一股混乱的人流,朝着李轩所在的帅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一场酝酿已久的兵变,就此爆发! 站在帅帐门口的杜威,看着那黑压压冲过来的人群,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完了,全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李轩,却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落网般的笑容。 第42章 还有谁不服? 三皇子府邸内,价值千金的前朝钧瓷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李毅胸口剧烈起伏,俊雅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儒雅。 “李轩——!”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此人嚼碎了吞下。 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是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命脉。那些财富,是他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图谋大业的根基!如今,一夜之间,被人搬得干干净净,只在墙上留下那句极尽嘲讽的“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这无异于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还反手抽了无数个耳光。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此时的三皇子就是一头即将噬人的猛兽。 良久,李毅才缓缓坐回太师椅上,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层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魏庸,你说,本王这位六弟,他究竟想做什么?” 魏庸心中一凛,沉吟道:“殿下,太子此举,一石三鸟。其一,断您财路,釜底抽薪;其二,用您的钱收买金吾卫,借花献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向您宣战,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宣战?”李毅冷笑,“他以为,夺了我一个钱庄,收服了一个杜威,就能高枕无忧了?天真!”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金吾卫左营那潭水,深着呢。杜威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叶子,水下的暗流,他李轩未必看得清。”李毅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不是喜欢演戏吗?本王就让他把这出戏唱得更大些,最好……唱到父皇的耳朵里去。” …… 养心殿。 御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大周皇帝李承业正在批阅奏折。 柳淑妃端着一盏参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柔声道:“陛下,操劳一天了,歇歇眼吧。” 李承业嗯了一声,放下朱笔,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 柳淑妃为他捏着肩膀,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臣妾今日听宫人们说起一桩奇事。太子殿下真是雷厉风行,刚接手金吾卫左营没几日,就破获了一桩军饷失窃的大案呢。” “哦?有这等事?”李承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可不是嘛。”柳淑妃的声音愈发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臣妾也听到些别的风言风语。说太子殿下为了逼迫指挥使杜威,手段过于激烈,先是当众羞辱,后又限期破案,闹得整个左营人心惶惶。最后虽说找到了银子,抓了个伙夫顶罪,可那杜威将军,在营中威信大失,如今对太子殿下是唯唯诺诺,再无半点将门骨气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大事。只是觉得,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如此敲打朝廷命官,虽说是为了整顿军纪,可万一寒了将士们的心……岂不是……” 话说到这里,便恰到好处地停住了,余下的意思,任由听者自己去品。 这番话,句句都在夸赞太子,字字却在暗指李轩手段酷烈,有失储君仁厚之风,尤其是在影射他刻意打压武将,这恰恰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李承业依旧沉默着,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案上。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拿起一旁的狼毫笔,蘸了墨,铺开一张宣纸,竟旁若无人地开始练起字来。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柳淑妃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心中却越来越沉。她看不透,完全看不透。皇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赞许,也无愠怒,仿佛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窗外的一缕清风,吹过便散了。 这种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良久,李承业写完一个“静”字,才淡淡开口:“后宫不得干政。你,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柳淑妃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敛衽一礼,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合上的瞬间,李承业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大周疆域图,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东宫,废弃的演武场。 剑锋破空,带着凛冽的寒气。 萧凝霜一袭劲装,身姿矫健如猎豹,剑法大开大合,威势惊人。 然而,一柄木剑却总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轻巧地出现在她剑招的必经之路上。 “当!” 又是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不对,又不对。”李轩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她身后传来,“说了多少次,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你的剑太刚,只有杀气,没有剑意。破绽百出,简直是在对敌人说‘快来打我’。”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 “感受到了吗?”李轩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灼热,“你的腰太僵硬,力从地起,经由腰胯,传至手臂,最后贯于剑尖。你这里不松,力就传不过去,剑招自然就死了。”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红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这些天,这个无赖总能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她动手动脚。偏偏他说的又都在理,那种对武学至理的剖析,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明明是极其轻薄的举动,可他的眼神清澈,动作间也毫无杂念,仿佛真的只是在指点一个笨拙的学生。 这种感觉,让她又羞又恼,却又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厌恶。 “我……我知道了!你放开!”萧凝霜挣扎了一下。 “别动。”李轩非但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低语,“我刚从父皇那里回来,陪本宫站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萧凝霜的挣扎停住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看似无所不能,运筹帷幄,但身上同样背负着山一般的压力。 “父皇……又为难你了?”她轻声问道。 “谈不上为难。”李轩轻笑一声,“父皇是个高明的棋手,他给了本宫金吾卫左营这颗棋子,就是要看本宫怎么下。下得好了,他会给本宫更多。下得不好……棋子,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杜威已经彻底倒向本宫了,老三这次被本宫掏空了老底,估计正气得吐血。不过,这只是开始。金吾卫左营,现在名义上是本宫的,但里面的人心,还是散的。本宫要把它打造成一把真正属于我的刀,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你想怎么做?”萧凝霜好奇地问。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恶劣,几分疯狂。 “一支军队的灵魂,是在血与火中铸就的。本宫想让他们脱胎换骨,就得先打碎他们现在这身脆骨头。” 他松开萧凝霜,走到演武场中央,目光扫过这片空旷的场地。 “从明天开始,本宫要在左营推行新的操练法。本宫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什么才是地狱。”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骇人光芒,萧凝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在金吾卫左营掀起。 次日,金吾卫左营。 李轩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三千将士。 他的身后,站着面色凝重的杜威和一众校尉。 王富贵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卷文书,朗声宣读: “奉太子殿下令!即日起,金吾卫左营操练改革!每日卯时起身,负重三十斤,越野十里!辰时,队列操练,站姿一个时辰,不得稍动!巳时,器械对练,不设护具,见血方止!午时……” 一条条,一款款,全是闻所未闻的严苛规定。 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每月进行一次大比,综合评定,末尾一百名,逐出左营,永不录用!以上条令,即刻生效!”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台下的士兵们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是操练?这他娘的是在玩命! 金吾卫虽是京城卫戍,但多年来养尊处优,操练早已流于形式。他们何曾受过这种苦? 杜威和几名校尉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这命令一下,等于把他们这些军官也架在火上烤。他们知道,太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李轩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服。觉得本宫是在折腾你们。” “没错!我就是在折腾你们!” “因为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在本宫看来,就是一群拿着兵器吓唬百姓的混子!是大周朝廷花钱养着的废物!” “你们想当废物吗?!”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不想!”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不想!!” 稀稀拉拉的喊声,渐渐汇成一片。 “很好!”李轩的眼神锐利如刀,“从今天起,本宫会陪着你们一起练!十里越野,我跑在最前面!站军姿,我陪你们一起站!谁要是能撑得比本宫久,本宫赏他白银百两!” “本宫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能踏平四夷、开疆拓土的铁血雄师!是一支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三个月!本宫只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后,还站在这里的人,你们的名字,将有机会随我一起,刻在不朽的功勋柱上!” “现在,还有谁不服?” 全场鸦雀无声。 看着高台上那个身姿挺拔、眼神如电的太子,所有士兵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陌生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轻视后的屈辱,被激励起的血性,以及对未来的……一丝渴望。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 “全军听令!目标,城外西山!负重越野,现在开始!” 他率先走下高台,从一旁拿起一个装满了石头的负重背囊,毫不犹豫地背在身上,第一个冲出了营门。 三千将士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一场史无前例的铁血练兵,就此拉开序幕。 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也开始蠢蠢欲动,等待着这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的那一刻。 第41章 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城西,悦来客栈。 这里位置偏僻,来往的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贩,看起来毫不起眼。 杜威的亲兵一路疾行,终于在子时前赶到了客栈。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掌柜,将蜡丸交给了他。 掌柜的接过蜡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后堂。 亲兵松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一出门,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抬头一看,是个身形壮硕如黑熊的大汉,正嘿嘿地冲他笑。 “对不住了,兄弟。”那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兵只觉得肩膀一麻,半边身子都失了知觉,他心中大骇,刚想呼救,后颈便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 “别出声,跟我走一趟。”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亲兵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整天跟在太子身边的煞神,荆云! …… 与此同时,客栈后堂。 掌柜的点燃一根蜡烛,将蜡丸烤化,取出里面的纸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不敢怠慢,立刻将纸条绑在一只信鸽的腿上,打开窗户,将信鸽放了出去。 信鸽振翅高飞,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然而,它刚飞出不到百米,夜空中便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抓住了那只信鸽。 黑暗中,李轩接过信鸽,取下纸条,展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他这是在向老三求救,也是在试探老三的底线。” 荆云提着那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亲兵走了过来:“殿下,人抓到了。” 李轩看都没看那亲兵一眼,淡淡地说道:“给他两个选择。一,现在就死。二,回去告诉杜威,东西已经送到,掌柜的让他放心。选哪个,让他自己定。” 那亲兵闻言,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小人选二!小人选二!求殿下饶命!” “滚吧。”李轩挥了挥手。 亲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就这么放他走了?”铁牛不解地问道。 “一出好戏,总得有观众和演员。”李轩将那张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杜威是演员,老三是观众。而我们,是导演。” 他看向荆云:“查清楚了吗?老三会从哪里调拨银子,来填这个窟窿?” 荆云点头道:“查清楚了。三皇子在城南有一处私库,藏在‘恒通钱庄’的地下,里面存放着他这些年敛来的不义之G财。属下估计,他会从那里调银子。” “很好。”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命令,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今晚,我们去给三皇子送一份大礼!” 子时三刻,城南,恒通钱庄。 夜色中,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钱庄的后院。为首的,正是李轩。 荆云和铁牛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殿下,入口就在那口井下。”荆云指着院子角落里的一口枯井说道。 李轩点了点头。 铁牛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沉重的井盖掀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先进去。”荆云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井口。 片刻后,井下传来他安全的手势。 李轩等人依次进入,顺着密道一路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室里,码放着一排排的箱子。铁牛上前撬开一口,只见里面金光闪闪,全是金条!再打开一口,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还有一口,装满了各种珍奇的珠宝玉器。 饶是李轩两世为人,看到这满屋子的财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老三,真是富可敌国啊!”他冷笑道,“这些钱,够他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了。”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全搬走吗?”铁牛看着这些金银,眼睛都直了。 “搬?”李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搬走太便宜他了。本宫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附在荆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荆云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立刻点头:“属下明白!” …… 第三日,金吾卫左营。 杜威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派出去的亲兵已经回来,说东西送到了,掌柜的让他放心。可他这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这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刀,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巳时,李轩准时出现在演武场。 他依旧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威,淡淡地问道:“杜指挥使,三天时间到了。本宫的银子呢?” 杜威心头一颤,硬着头皮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和震惊交织的神情。 “报……报告殿下!报告指挥使!银……银子找到了!” 什么?! 全场皆惊!杜威更是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哪找到的?”他失声问道。 “就在……就在咱们的伙房后面,那个废弃的柴房里!十几口大箱子,一口都不少!” 杜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找到了?怎么可能?难道是主子……主子的动作这么快?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轩,却见李轩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李轩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伙房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果然,在那个堆满杂物的柴房角落里,十几口大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正是前日失窃的那些! 李轩命人打开一口,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是谁干的?!”李轩“勃然大怒”,“是谁把银子藏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两名士兵拖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伙夫扔在了地上。 “殿下!就是这个家伙!他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还好赌!有人看到他前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在柴房附近出现过!” 那伙夫已经奄奄一息,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不……不是我……冤枉啊……” 李轩冷冷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杜威,眼神意味深长:“杜指挥使,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看?” 杜威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此等军中败类,监守自盗,罪大恶极!请殿下下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好!”李轩一挥手,“拖下去,斩了!” “是!” 一场惊心动魄的军饷失窃案,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士兵们失而复得,对太子殿下更是感恩戴德。杜威“指挥有方”,在三天内“破获大案”,也保住了自己的颜面和职位。 看似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有杜威,在众人散去后,独自一人站在柴房前,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他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子爷的手笔。从丢钱,到找钱,再到这个替罪羊,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太子爷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的主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主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送进来,我也能。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赤裸裸的示威!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王富贵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杜指挥使,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 杜威颤抖着手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令郎在四海赌坊欠下的五千两银子,本宫已经替他还了。好好做事,你的儿子,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杜-威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纸条飘然落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太子爷不仅掌控了他的行动,连他的软肋都拿捏得死死的。 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李轩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头,不是为太子,而是为他自己,为他全家的性命,磕下的血色投名状。 而此刻,三皇子府。 李毅听着心腹的汇报,气得将心爱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被……被搬空了?!” “是……是的殿下……”心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一两银子都没剩下!只……只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字……” “什么字?!”李毅目眦欲裂。 “上面写着……多谢三哥慷慨解囊,助我犒赏三军。落款……太子,李轩。” 第40章 连环计 东宫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着。 李轩每日上午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金吾卫左营。但他既不夺权,也不搞什么大清洗,只是按照他制定的新操练法,亲自监督那些士兵操练。他的方法极为严苛,却也极其有效。短短十日,左营士兵的精神面貌便焕然一新,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抵触,渐渐多了一丝敬畏。 而下午,他便回到东宫,雷打不动地找萧凝霜“切磋剑法”。 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修炼剑道至理”,实则每日变着法子占便宜。从最初的握着手腕教,到后来揽着腰肢“校正身形”,再到后来甚至以“感受心跳共鸣”为由,从背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萧凝霜从一开始的羞恼抗拒,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最后……竟有些习惯了。 她发现,李轩虽然举止轻浮,但眼神却始终清明,并无淫邪之色。他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享受着她脸红心跳的窘迫模样。而他对武道的理解,的确是宗师级别的,每次“切磋”,都让她受益匪浅,武学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让她对李轩的感觉越发复杂。这个男人,在朝堂上是运筹帷幄的储君,在军营里是威严莫测的统帅,在自己面前,却又是个时常不正经的“无赖”。每一面,都让她感到新奇,也让她那颗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一点点捂热。 这日,荆云和铁牛带回了调查结果。 “殿下,都查清了。”荆云递上一份厚厚的名册,“左营之中,从指挥使杜威,到下面的八名校尉,六成都与三皇子有牵连。他们通过‘静心茶舍’传递消息,接受指令。而副指挥使张涛那类人,则多是大皇子安插进来的。二皇子的人最少,只有两三个。” 铁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俺还查到,那个杜威,贪财好色,在外面养了三房外室,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前些日子跟人赌钱,欠了‘四海赌坊’五千两银子。那赌坊的后台,也是三皇子的人。” 李轩翻看着名册,听着二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冷笑。 好一个金吾卫左营,简直就是个小朝廷,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做得好。”李轩将名册放下,“鱼饵已经备好,是时候下钩了。” 萧凝霜正好端着一盘刚切好的瓜果走进来,听到这话,好奇地问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李轩的“坏主意”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李轩冲她神秘一笑:“娘子来得正好,本宫正要请你看一出好戏。” 他看向荆云和铁牛:“按计划行事。” “是!” …… 三日后,是金吾卫左营发放军饷的日子。 一大早,李轩便命人抬着十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在东宫卫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开赴左营。 这阵仗,引得全营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看。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洋溢在一种喜庆的气氛中。 李轩高坐在演武台的主位上,指挥使杜威和副指挥使张涛分立两侧,脸上都挂着职业性的假笑。 “弟兄们!”李轩站起身,声音洪亮,“本宫初到左营,寸功未立,心中有愧。今日发放军饷,本宫私人掏腰包,给每位弟兄,额外再加半个月的饷银!算是本宫请大家喝酒了!” “殿下千岁!!” 此言一出,台下数千士兵瞬间沸腾了!他们齐声欢呼,声震云霄。看着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兵痞子,此刻都用崇拜和狂热的眼神看着李轩,杜威和张涛心中都是一沉。 收买人心,这位太子爷果然是好手段! 王富贵拿着名册,开始挨个唱名发钱。领到钱的士兵个个喜笑颜开,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 然而,就在队伍排到一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名负责搬运箱子的东宫卫士,忽然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手中的箱子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箱子的锁扣当场崩开,盖子翻起——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几块用来压重的石头!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空箱子上。 那名卫士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李轩面前,不住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怒吼道,“本宫的军饷呢!十几万两白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杜威和张涛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殿下息怒!” “息怒?!”李轩指着那口空箱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让本宫如何息怒!这是朝廷的军饷!是弟兄们的血汗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在你们金吾卫左营的地盘上,就这么没了!你们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士兵们也炸开了锅。 “军饷被偷了?” “谁这么大胆子!” “这可是在咱们营里啊!” 没领到钱的士兵焦急万分,领到钱的也心有余悸。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杜威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是太子爷在发难了!可他想不通,东宫卫队一路护送,怎么可能出问题?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磕头道:“殿下,此事定有蹊跷!末将……末将立刻封锁大营,全力搜查!” “搜查?”李轩冷笑一声,“杜威,张涛!本宫现在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找不到银子,抓不到盗贼,你们二人,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本宫不管这贼是天兵天将,还是地府恶鬼!我只知道,银子,是在你们左营丢的!你们,就要负责给我找回来!” “否则,本宫就亲自上奏父皇,说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金吾卫左营,是个藏污纳垢的贼窝!从指挥使到下面的兵,都是一群只会监守自盗的废物!”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简直是把整个左营的脸皮都给扒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杜威和张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台下的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敬畏,变成了怀疑和愤怒。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军饷,指挥官难辞其咎! 李轩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三天后,本宫再来。希望到时候,杜指挥使能给本宫,也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李轩远去的背影,杜威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失窃案,这是太子爷设下的一个局!一个逼着他必须做出选择的局! 三天时间,十几万两银子,上哪去找?就算找到了,这“监守自盗”的黑锅也背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背后那位主子求救! 夜色降临,杜威在自己的营帐中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太子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他思前想后,写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塞进了一个蜡丸,然后唤来一名心腹亲兵。 “你立刻出城,去城西三十里的‘悦来客栈’,把这个交给客栈的掌柜。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他压低声音,郑重地吩咐道。 那亲兵领命,迅速换上便装,趁着夜色,悄悄地溜出了军营。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发现,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39章 下马威 “停。”李轩忽然开口。 张涛如蒙大赦,连忙收招后退,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李轩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惊恐。 李轩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说道:“你的拳,力道够了,可惜,没有心。出拳不知为何而出,收招不知为何而收,一味猛打,破绽百出。本宫若想取你性命,你已经死了十七次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上所有目瞪口呆的军官和士兵。 “你们,也是一样。身为大周军人,守卫京畿,你们练的,应该是杀人之术,而不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杂耍。” “从明日起,操练加倍。本宫会亲自给你们制定操练之法。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径直转身离去。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杜威看着李轩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金吾卫左营的天,要变了。 …… 回到东宫,李轩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今日小试牛刀,看似镇住了场面,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杜威那种老狐狸,不会因为这点手段就真心归附。左营内部的势力,也不是一场演武就能瓦解的。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割开这个脓包。 心中烦闷,他信步走到了后院。正看到萧凝霜在庭院中练剑。 她的剑法一如其人,清冷、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剑光闪烁,如寒霜铺地,梅花飞舞。 李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计上心来。 待萧凝霜收剑而立,他才鼓着掌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好剑法!只是……可惜了。” 萧凝霜秀眉微蹙,冷冷地看着他:“可惜什么?” “可惜,只有杀气,没有情意。有出无回,有死无生。”李轩摇了摇头,一副宗师点评的模样,“这样的剑法,用来杀敌尚可,若是用来……嗯,增进夫妻感情,可就差得远了。” “你!”萧凝霜的脸颊上飞起一抹薄怒,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不信?”李轩嘿嘿一笑,从一旁的兵器架上,也取下了一柄长剑,“来,你我夫妻二人,今日便以剑论道,切磋一番如何?” 萧凝霜本不想理他,可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自凝华殿一事后,她对李轩的武功就充满了好奇。 “好!”她冷声应道。 话音刚落,她便一剑刺出,剑尖直指李轩咽喉。 李轩不闪不避,手腕一抖,长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她剑脊之上。“叮”的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一股奇特的震劲传来,手臂一麻,剑招顿时偏了方向。 她心中一惊,剑招再变,化作漫天剑影,将李轩全身笼罩。 “剑招太繁,力量分散,华而不实。”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一刻,李轩的剑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重重剑影,剑尖轻轻地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冰冷的触感传来,萧凝霜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她败了,败得干脆利落。 李轩收回长剑,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她的身上。他一手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地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你……你要做什么!”萧凝霜又羞又恼,身体瞬间绷紧,耳根都红透了。 “别动。”李轩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心与剑通’。”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缓缓挥动长剑。 “你看,你出剑时,腰腹没有发力,所以剑招无根。你的心,想着要刺中我,可你的剑,却犹豫了。心与剑,没有合一。”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能将那股热度,一直传到她的心里。萧凝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被他带着走。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我的呼吸,感受我的心跳,让你的剑,成为我手臂的延伸。”李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萧凝霜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李轩带着她,再次挥剑。这一次,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萧凝霜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李轩的腰腹升起,通过他的手臂,再传到自己的手上,最后,灌注到剑尖。 那一刻,她手中的剑,仿佛活了过来。 一套剑法使完,李轩才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含笑看着她。 萧凝霜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 “这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她又气又羞,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将剑往兵器架上一丢,转身就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轩摸了摸下巴,回味着刚才手上的触感,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整顿左营虽然头疼,但调戏自家娘子,还是很有趣的嘛。 就在这时,荆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派去监视杜威的人有回报了。” 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深沉。 “说。” “杜威从军营出来后,并未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名为‘静心茶舍’的地方。属下查过,那茶舍的东家,是三皇子殿下的一位远房表亲。”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老三……果然是你。” 他冷笑一声:“继续盯着。另外,让铁牛也去查,查左营里所有校尉、都尉的底细,他们的家人、喜好、仇家……本宫要知道他们的一切。记住,要挖得够深。” “是!”荆云领命,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李轩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父皇啊父皇,你给我的这个烂摊子,背后可是连着你的好儿子呢。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8章 花架子 回到东宫,李轩将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抛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令牌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萧凝霜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枚令牌上。 她认得,那是金吾卫的调兵令。 “父皇让你整顿金吾卫左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止是整顿,是让我把它从别人的碗里,抢过来,洗干净,再变成我自己的碗。”李轩扯了扯领口,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御书房里那一番慷慨陈词,看似热血,实则耗费心神,与那头老狐狸博弈,比打一场架还累。 萧凝霜的柳眉蹙起:“金吾卫左营是京城出了名的烂摊子,里面的校尉、都尉,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曾想插手,最后都无功而返,你……”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块骨头,太硬,会硌碎牙。 “我知道。”李轩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父皇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他既要用我这把刀去砍断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又要看看我这把刀,会不会锋利到割伤他自己的手。” 帝王心术,无非是平衡与掌控。 萧凝霜沉默片刻,走到地图前,素手指向京城西侧的一片区域:“金吾卫左营的驻地在这里,与城外西山大营遥相呼应,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其指挥使名叫杜威,是个在军中混了二十年的老油条,为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真正投靠。但据说,他真正听命的,另有其人。” “这些,父皇都跟我说了。”李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地图上,鼻尖却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梅香,“他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左营。” “三个月?”萧凝霜有些失神,“这怎么可能?” “事在人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砍断一团乱麻,不需要一刀一刀慢慢割,只需要找到那个死结,用力一扯就够了。” 他没有再多说,萧凝霜却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次日,李轩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王富贵一人,便换上常服,来到了金吾卫左营的驻地。 营门前的卫兵见他二人衣着不凡,倒也没立刻驱赶,只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王富贵上前一步,亮出了那枚玄铁令牌。 卫兵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手里的长戟差点没握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这声高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很快,营中便骚动起来。一名身穿校尉铠甲,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将领快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大小军官。正是左营指挥使,杜威。 “末将杜威,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杜威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姿态做得十足。 李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一群神色各异的军官。有的惊慌,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不以为然。 “杜指挥使请起吧。”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本宫今日只是随便看看,不必惊动大家操练。” “是!”杜威站起身,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新官上任,不升帐点卯,不宣读圣旨,就这么微服私访来了? 李轩背着手,开始在营地里闲逛。他走得很慢,看得却很仔细。从士兵的营房,到他们的伙房,从兵器库,到演武场。他一言不发,只是看。 杜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这位太子爷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走到演武场,正有两队士兵在对练。长枪大戟,呼喝连连,看起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李轩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花架子。”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武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两队士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都尉忍不住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我等兄弟都是在沙场上见过血的,这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此人名叫张涛,是杜威的副手,性格火爆,也是这左营里的一根硬骨头。 杜威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刚想呵斥,李轩却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涛:“哦?见过血?那好,你来跟本宫过两招。”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杜威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张涛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太子会提出这种要求。让他跟太子动手?赢了是欺君,输了是无能,这…… 李轩却像是没看到杜威的惊慌,他解下外袍,丢给王富贵,缓步走到场中,对着张涛勾了勾手指:“放心,本宫不用兵器,也只守不攻。你若能让本宫后退一步,就算你赢。本宫非但没罪,还赏你百两黄金。” 这话说的,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张涛本就是个爆脾气,被李轩这么一激,血气上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枪丢下,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 “殿下小心!” 他一拳挥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李轩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打实了,寻常人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然而,李轩却只是微微一侧身,那势大力沉的拳头,就擦着他的衣角过去了。 张涛一击不中,更是怒吼连连,拳脚如雨点般攻向李轩。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是典型的军中路数,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可是在李轩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只见李轩的身影如同风中摆柳,在张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从容游走。 他的脚步不大,动作也看似缓慢,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幅度,避开所有的攻击。 张涛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一个鬼影搏斗,无论他如何发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处处落空。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却连李轩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反观李轩,依旧是气定神闲,呼吸平稳,连额头都没有一丝汗珠。 第37章 美人如蝎 夜,渐深。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皇帝李承业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腹太监王福连忙奉上一杯参茶。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李承业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他脑海中,还在回放着日间朝堂上的那一幕。老大和太子的冲突,老二的鬼祟,老三的沉默……每一个儿子的表情,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身为帝王,他乐于见到儿子们有竞争之心,这能磨砺出合格的继承人。但他绝不希望看到这种竞争,演变成足以动摇国本的内耗。 老大,勇则勇矣,谋略不足,不堪大用。 老二,心机深沉,但格局太小,手段阴狠,非仁君之相。 至于太子…… 李承业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这个儿子,像是一团迷雾,他越是想看清,就越是觉得深不可测。从前的纨绔草包,到如今的沉稳狠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陛下,柳淑妃娘娘求见,说给您炖了安神的莲子羹。” “让她进来吧。”李承业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很快,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入。柳淑妃年方二十有五,正是风华绝代的年纪。她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肌肤赛雪,眉眼含春,一颦一笑间,都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温婉柔媚。 “臣妾参见陛下。”她盈盈一拜,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动人。 “爱妃免礼。”李承业朝她招了招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臣妾记挂着陛下的龙体。”柳淑妃将手中的食盒打开,盛出一碗晶莹剔透的莲子羹,亲自递到李承业面前,“陛下日理万机,定是又忘了时辰。臣妾特意炖了羹汤,为您安神。” 李承业接过羹汤,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后宫佳丽三千,唯有这个柳淑妃,最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柳淑妃见皇帝面露疲色,便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力道适中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她一边按,一边状似无意地柔声开口:“陛下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为了朝堂上的事烦心?” “还不是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李承业叹了口气。 柳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语气却愈发温柔:“臣妾也听说了。大皇子殿下性子是直率了些,但对陛下绝对是忠心耿耿。想来,也是被那些流言蜚语气昏了头,才做出那等糊涂事。” 她先是为大皇子说了句好话,显得自己公正无私。 李承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柳淑妃又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如今真是越发有储君风范了。面对兄长的指责,还能那般沉稳应对,不骄不躁,这份气度,连臣妾听了都心生敬佩呢。想来,陛下后继有人,该是最高兴的才是。” 这番话,听着是夸赞,实则暗藏机锋。 李承业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眯起眼睛,柳淑妃的话,正说中了他心中的一丝隐忧。 是啊,太子是越来越出色了。但……也越来越锋芒毕露了。今日之事,他应对得堪称完美,可那份完美背后,所展现出的心机和手腕,让李承业这个做父亲的,都感到了一丝心惊。 柳淑妃仿佛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异样,继续用那绵里藏针的语气说道:“只是……太子殿下锋芒太盛,未免会让几位皇子心生不安。今日是大皇子,明日……会不会是二皇子、三皇子呢?兄弟之间,若总是这般猜忌提防,陛下您夹在中间,该有多为难,多心累啊。” 她幽幽一叹,声音里充满了对皇帝的心疼:“说到底,还是太子殿下太过优秀,太过能干了。有时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储君之位,除了能力,或许……还需要一些让兄弟们都能安心的‘仁厚’吧。”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句句都在为皇帝着想,没有一句是直接攻击太子,却字字都在暗示太子“不仁”,刻薄寡恩,导致兄弟失和,让君父劳心。 这“枕边风”,吹得实在是高明。 李承业喝完了最后一口莲子羹,将碗放下,心中已是波澜起伏。柳淑妃的话,像一根小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中那根名为“帝王平衡术”的弦。 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儿子一家独大,哪怕是太子。他需要他们相互制衡,相互竞争,最终的掌控权,必须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 “爱妃说得有理。”李承业拍了拍柳淑妃的手,“朕,心中有数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妃子,心中很是满意。却不知,这具温香软玉的身体里,藏着的是她青梅竹马的三皇子李毅的野心和算计。 …… 次日,李轩正在东宫的书房中,与萧凝霜一同研究一张京城的布防图。 经过昨日朝堂风波,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萧凝霜不再拘泥于小女儿情态,而是真正将自己代入到了“太子妃”和“盟友”的角色中。她出身将门,对军事布防有着天生的敏感。 “京畿卫戍分为内外两层,大皇兄掌管的,主要是外城的防御和京郊的驻军。而真正核心的,是皇城和宫城的禁军,以及负责京城治安巡逻的金吾卫。”萧凝霜指着地图,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三者,分别由不同的将领掌管,互不统属,直接对父皇负责。你想动任何一处,都难如登天。” 李轩点了点头,他要的,也并非是现在就去染指兵权。他要做的,是让皇帝看到他的能力,然后心甘情愿地,将权力交到他手上。 就在此时,王富贵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召您即刻去养心殿觐见。” 李轩与萧凝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昨日风波刚过,今日便单独召见,绝非小事。 “知道了。”李轩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临出门前,萧凝霜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万事小心。君心难测。” 李轩心中一暖,反手握了握她微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 来到养心殿,李轩发现,皇帝正在临摹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来了?先看看朕这幅字,写得如何。” 李轩走上前,只见宣纸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已颇有几分原作神韵。 “父皇的字,风骨天成,已入化境。”李轩由衷赞道。 李承业放下笔,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字如其人。笔锋太利,虽能刻石,却也易折。你昨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就是这过于锋利的笔锋。虽是自保,却也伤了你大哥的颜面,惊了你二哥的心。轩儿,你懂朕的意思吗?” 来了,真正的考验来了。 李轩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样:“儿臣愚钝,请父皇示下。” “朕问你,何为储君?”李承业问道。 李轩沉吟片刻,朗声道:“上能为君父分忧,下能为万民立命,中能使兄弟和睦,使朝堂安稳。此为储君。” “说得好!”李承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昨日之事,你可有做到‘使兄弟和睦’?” 李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父皇,若有一良医,为治病救人,不得不下猛药,虽一时让病人痛苦,却能根除其病灶。此医,为良医还是庸医?” 李承业一愣,随即明白了李轩的意思:“你是说,昨日之事,你是故意为之,是在下猛药?” “儿臣不敢。”李轩躬身道,“儿臣只是觉得,兄弟阋墙,乃是国之大不幸。与其让那藏在暗处的毒疮慢慢溃烂,侵蚀我李氏皇族的根基,不如趁早将其揭开,虽一时疼痛,却能刮骨疗毒,永绝后患!若因此让儿臣背上一些骂名,让皇兄们对我心生芥蒂,儿臣……甘之如饴。”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充满了为国为家的赤诚:“只要能换来大周的长治久安,换来父皇的江山稳固,儿臣一人之荣辱,何足挂齿!” 好一个“刮骨疗毒”!好一个“甘之如饴”! 李承业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是想敲打一下这个锋芒过露的儿子,却没想到,反被儿子的一番宏论给震撼了。 这番话,不仅完美解释了他昨日的行为,更将其动机,上升到了稳固江山社稷的无私高度!这等胸襟,这等气魄…… 李承业沉默了良久,忽然大笑起来:“好!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他走到李轩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你能有这份心,朕心甚慰。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朕现在,就交给你一个真正的烂摊子,你可敢接?” 李轩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请父皇吩咐,儿臣万死不辞!” 李承业转身从御案上拿起一枚令牌,递到李轩手中。令牌由玄铁打造,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龙头,背面则是一个篆体的“金”字。 “此乃金吾卫左营的调兵令。”李承业沉声道,“金吾卫负责京城治安,共有左右两营。右营指挥使是朕的亲信,忠心耿耿。但左营,近年来却是乌烟瘴气,贪腐横行,拉帮结派,几乎成了某些人私人的势力范围。” 他看着李轩,一字一句地说道:“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将金吾卫左营给朕彻底整顿干净!朕不要听任何理由,只要结果。你,能做到吗?” 李轩握着手中冰冷的令牌,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既是考验,也是一份天大的授权!金吾卫,乃是京城除了禁军之外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皇帝将左营交给他,等于是将半个京城的治安大权,都交到了他手上。 但这块蛋糕,剧毒无比。金吾卫左营盘根错节,背后不知牵扯了多少王公贵族的利益,想动它,无异于捅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做得好,他将真正手握实权,在京城站稳脚跟。 做不好,他将会被无数暗箭射得体无完肤,甚至连太子之位都可能不保。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前途和性命。 面对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轩的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他单膝跪地,将令牌高高举起,声音如金石相击,响彻整个养心殿。 “儿臣,领旨!” 第一卷 第38章 花架子 回到东宫,李轩将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抛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令牌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萧凝霜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枚令牌上。 她认得,那是金吾卫的调兵令。 “父皇让你整顿金吾卫左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止是整顿,是让我把它从别人的碗里,抢过来,洗干净,再变成我自己的碗。”李轩扯了扯领口,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御书房里那一番慷慨陈词,看似热血,实则耗费心神,与那头老狐狸博弈,比打一场架还累。 萧凝霜的柳眉蹙起:“金吾卫左营是京城出了名的烂摊子,里面的校尉、都尉,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曾想插手,最后都无功而返,你……”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块骨头,太硬,会硌碎牙。 “我知道。”李轩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父皇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他既要用我这把刀去砍断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又要看看我这把刀,会不会锋利到割伤他自己的手。” 帝王心术,无非是平衡与掌控。 萧凝霜沉默片刻,走到地图前,素手指向京城西侧的一片区域:“金吾卫左营的驻地在这里,与城外西山大营遥相呼应,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其指挥使名叫杜威,是个在军中混了二十年的老油条,为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真正投靠。但据说,他真正听命的,另有其人。” “这些,父皇都跟我说了。”李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地图上,鼻尖却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梅香,“他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左营。” “三个月?”萧凝霜有些失神,“这怎么可能?” “事在人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砍断一团乱麻,不需要一刀一刀慢慢割,只需要找到那个死结,用力一扯就够了。” 他没有再多说,萧凝霜却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次日,李轩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王富贵一人,便换上常服,来到了金吾卫左营的驻地。 营门前的卫兵见他二人衣着不凡,倒也没立刻驱赶,只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王富贵上前一步,亮出了那枚玄铁令牌。 卫兵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手里的长戟差点没握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这声高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很快,营中便骚动起来。一名身穿校尉铠甲,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将领快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大小军官。正是左营指挥使,杜威。 “末将杜威,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杜威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姿态做得十足。 李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一群神色各异的军官。有的惊慌,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不以为然。 “杜指挥使请起吧。”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本宫今日只是随便看看,不必惊动大家操练。” “是!”杜威站起身,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新官上任,不升帐点卯,不宣读圣旨,就这么微服私访来了? 李轩背着手,开始在营地里闲逛。他走得很慢,看得却很仔细。从士兵的营房,到他们的伙房,从兵器库,到演武场。他一言不发,只是看。 杜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这位太子爷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走到演武场,正有两队士兵在对练。长枪大戟,呼喝连连,看起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李轩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花架子。”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武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两队士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都尉忍不住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我等兄弟都是在沙场上见过血的,这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此人名叫张涛,是杜威的副手,性格火爆,也是这左营里的一根硬骨头。 杜威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刚想呵斥,李轩却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涛:“哦?见过血?那好,你来跟本宫过两招。”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杜威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张涛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太子会提出这种要求。让他跟太子动手?赢了是欺君,输了是无能,这…… 李轩却像是没看到杜威的惊慌,他解下外袍,丢给王富贵,缓步走到场中,对着张涛勾了勾手指:“放心,本宫不用兵器,也只守不攻。你若能让本宫后退一步,就算你赢。本宫非但没罪,还赏你百两黄金。” 这话说的,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张涛本就是个爆脾气,被李轩这么一激,血气上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枪丢下,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 “殿下小心!” 他一拳挥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李轩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打实了,寻常人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然而,李轩却只是微微一侧身,那势大力沉的拳头,就擦着他的衣角过去了。 张涛一击不中,更是怒吼连连,拳脚如雨点般攻向李轩。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是典型的军中路数,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可是在李轩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只见李轩的身影如同风中摆柳,在张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从容游走。 他的脚步不大,动作也看似缓慢,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幅度,避开所有的攻击。 张涛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一个鬼影搏斗,无论他如何发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处处落空。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却连李轩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反观李轩,依旧是气定神闲,呼吸平稳,连额头都没有一丝汗珠。 第一卷 第39章 下马威 “停。”李轩忽然开口。 张涛如蒙大赦,连忙收招后退,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李轩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惊恐。 李轩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说道:“你的拳,力道够了,可惜,没有心。出拳不知为何而出,收招不知为何而收,一味猛打,破绽百出。本宫若想取你性命,你已经死了十七次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上所有目瞪口呆的军官和士兵。 “你们,也是一样。身为大周军人,守卫京畿,你们练的,应该是杀人之术,而不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杂耍。” “从明日起,操练加倍。本宫会亲自给你们制定操练之法。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径直转身离去。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杜威看着李轩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金吾卫左营的天,要变了。 …… 回到东宫,李轩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今日小试牛刀,看似镇住了场面,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杜威那种老狐狸,不会因为这点手段就真心归附。左营内部的势力,也不是一场演武就能瓦解的。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割开这个脓包。 心中烦闷,他信步走到了后院。正看到萧凝霜在庭院中练剑。 她的剑法一如其人,清冷、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剑光闪烁,如寒霜铺地,梅花飞舞。 李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计上心来。 待萧凝霜收剑而立,他才鼓着掌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好剑法!只是……可惜了。” 萧凝霜秀眉微蹙,冷冷地看着他:“可惜什么?” “可惜,只有杀气,没有情意。有出无回,有死无生。”李轩摇了摇头,一副宗师点评的模样,“这样的剑法,用来杀敌尚可,若是用来……嗯,增进夫妻感情,可就差得远了。” “你!”萧凝霜的脸颊上飞起一抹薄怒,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不信?”李轩嘿嘿一笑,从一旁的兵器架上,也取下了一柄长剑,“来,你我夫妻二人,今日便以剑论道,切磋一番如何?” 萧凝霜本不想理他,可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自凝华殿一事后,她对李轩的武功就充满了好奇。 “好!”她冷声应道。 话音刚落,她便一剑刺出,剑尖直指李轩咽喉。 李轩不闪不避,手腕一抖,长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她剑脊之上。“叮”的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一股奇特的震劲传来,手臂一麻,剑招顿时偏了方向。 她心中一惊,剑招再变,化作漫天剑影,将李轩全身笼罩。 “剑招太繁,力量分散,华而不实。”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一刻,李轩的剑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重重剑影,剑尖轻轻地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冰冷的触感传来,萧凝霜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她败了,败得干脆利落。 李轩收回长剑,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她的身上。他一手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地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你……你要做什么!”萧凝霜又羞又恼,身体瞬间绷紧,耳根都红透了。 “别动。”李轩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心与剑通’。”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缓缓挥动长剑。 “你看,你出剑时,腰腹没有发力,所以剑招无根。你的心,想着要刺中我,可你的剑,却犹豫了。心与剑,没有合一。”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能将那股热度,一直传到她的心里。萧凝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被他带着走。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我的呼吸,感受我的心跳,让你的剑,成为我手臂的延伸。”李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萧凝霜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李轩带着她,再次挥剑。这一次,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萧凝霜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李轩的腰腹升起,通过他的手臂,再传到自己的手上,最后,灌注到剑尖。 那一刻,她手中的剑,仿佛活了过来。 一套剑法使完,李轩才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含笑看着她。 萧凝霜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 “这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她又气又羞,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将剑往兵器架上一丢,转身就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轩摸了摸下巴,回味着刚才手上的触感,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整顿左营虽然头疼,但调戏自家娘子,还是很有趣的嘛。 就在这时,荆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派去监视杜威的人有回报了。” 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深沉。 “说。” “杜威从军营出来后,并未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名为‘静心茶舍’的地方。属下查过,那茶舍的东家,是三皇子殿下的一位远房表亲。”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老三……果然是你。” 他冷笑一声:“继续盯着。另外,让铁牛也去查,查左营里所有校尉、都尉的底细,他们的家人、喜好、仇家……本宫要知道他们的一切。记住,要挖得够深。” “是!”荆云领命,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李轩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父皇啊父皇,你给我的这个烂摊子,背后可是连着你的好儿子呢。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卷 第40章 连环计 东宫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着。 李轩每日上午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金吾卫左营。但他既不夺权,也不搞什么大清洗,只是按照他制定的新操练法,亲自监督那些士兵操练。他的方法极为严苛,却也极其有效。短短十日,左营士兵的精神面貌便焕然一新,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抵触,渐渐多了一丝敬畏。 而下午,他便回到东宫,雷打不动地找萧凝霜“切磋剑法”。 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修炼剑道至理”,实则每日变着法子占便宜。从最初的握着手腕教,到后来揽着腰肢“校正身形”,再到后来甚至以“感受心跳共鸣”为由,从背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萧凝霜从一开始的羞恼抗拒,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最后……竟有些习惯了。 她发现,李轩虽然举止轻浮,但眼神却始终清明,并无淫邪之色。他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享受着她脸红心跳的窘迫模样。而他对武道的理解,的确是宗师级别的,每次“切磋”,都让她受益匪浅,武学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让她对李轩的感觉越发复杂。这个男人,在朝堂上是运筹帷幄的储君,在军营里是威严莫测的统帅,在自己面前,却又是个时常不正经的“无赖”。每一面,都让她感到新奇,也让她那颗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一点点捂热。 这日,荆云和铁牛带回了调查结果。 “殿下,都查清了。”荆云递上一份厚厚的名册,“左营之中,从指挥使杜威,到下面的八名校尉,六成都与三皇子有牵连。他们通过‘静心茶舍’传递消息,接受指令。而副指挥使张涛那类人,则多是大皇子安插进来的。二皇子的人最少,只有两三个。” 铁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俺还查到,那个杜威,贪财好色,在外面养了三房外室,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前些日子跟人赌钱,欠了‘四海赌坊’五千两银子。那赌坊的后台,也是三皇子的人。” 李轩翻看着名册,听着二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冷笑。 好一个金吾卫左营,简直就是个小朝廷,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做得好。”李轩将名册放下,“鱼饵已经备好,是时候下钩了。” 萧凝霜正好端着一盘刚切好的瓜果走进来,听到这话,好奇地问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李轩的“坏主意”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李轩冲她神秘一笑:“娘子来得正好,本宫正要请你看一出好戏。” 他看向荆云和铁牛:“按计划行事。” “是!” …… 三日后,是金吾卫左营发放军饷的日子。 一大早,李轩便命人抬着十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在东宫卫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开赴左营。 这阵仗,引得全营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看。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洋溢在一种喜庆的气氛中。 李轩高坐在演武台的主位上,指挥使杜威和副指挥使张涛分立两侧,脸上都挂着职业性的假笑。 “弟兄们!”李轩站起身,声音洪亮,“本宫初到左营,寸功未立,心中有愧。今日发放军饷,本宫私人掏腰包,给每位弟兄,额外再加半个月的饷银!算是本宫请大家喝酒了!” “殿下千岁!!” 此言一出,台下数千士兵瞬间沸腾了!他们齐声欢呼,声震云霄。看着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兵痞子,此刻都用崇拜和狂热的眼神看着李轩,杜威和张涛心中都是一沉。 收买人心,这位太子爷果然是好手段! 王富贵拿着名册,开始挨个唱名发钱。领到钱的士兵个个喜笑颜开,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 然而,就在队伍排到一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名负责搬运箱子的东宫卫士,忽然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手中的箱子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箱子的锁扣当场崩开,盖子翻起——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几块用来压重的石头!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空箱子上。 那名卫士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李轩面前,不住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怒吼道,“本宫的军饷呢!十几万两白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杜威和张涛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殿下息怒!” “息怒?!”李轩指着那口空箱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让本宫如何息怒!这是朝廷的军饷!是弟兄们的血汗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在你们金吾卫左营的地盘上,就这么没了!你们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士兵们也炸开了锅。 “军饷被偷了?” “谁这么大胆子!” “这可是在咱们营里啊!” 没领到钱的士兵焦急万分,领到钱的也心有余悸。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杜威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是太子爷在发难了!可他想不通,东宫卫队一路护送,怎么可能出问题?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磕头道:“殿下,此事定有蹊跷!末将……末将立刻封锁大营,全力搜查!” “搜查?”李轩冷笑一声,“杜威,张涛!本宫现在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找不到银子,抓不到盗贼,你们二人,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本宫不管这贼是天兵天将,还是地府恶鬼!我只知道,银子,是在你们左营丢的!你们,就要负责给我找回来!” “否则,本宫就亲自上奏父皇,说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金吾卫左营,是个藏污纳垢的贼窝!从指挥使到下面的兵,都是一群只会监守自盗的废物!”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简直是把整个左营的脸皮都给扒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杜威和张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台下的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敬畏,变成了怀疑和愤怒。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军饷,指挥官难辞其咎! 李轩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三天后,本宫再来。希望到时候,杜指挥使能给本宫,也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李轩远去的背影,杜威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失窃案,这是太子爷设下的一个局!一个逼着他必须做出选择的局! 三天时间,十几万两银子,上哪去找?就算找到了,这“监守自盗”的黑锅也背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背后那位主子求救! 夜色降临,杜威在自己的营帐中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太子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他思前想后,写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塞进了一个蜡丸,然后唤来一名心腹亲兵。 “你立刻出城,去城西三十里的‘悦来客栈’,把这个交给客栈的掌柜。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他压低声音,郑重地吩咐道。 那亲兵领命,迅速换上便装,趁着夜色,悄悄地溜出了军营。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发现,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一卷 第41章 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城西,悦来客栈。 这里位置偏僻,来往的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贩,看起来毫不起眼。 杜威的亲兵一路疾行,终于在子时前赶到了客栈。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掌柜,将蜡丸交给了他。 掌柜的接过蜡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后堂。 亲兵松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一出门,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抬头一看,是个身形壮硕如黑熊的大汉,正嘿嘿地冲他笑。 “对不住了,兄弟。”那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兵只觉得肩膀一麻,半边身子都失了知觉,他心中大骇,刚想呼救,后颈便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 “别出声,跟我走一趟。”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亲兵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整天跟在太子身边的煞神,荆云! …… 与此同时,客栈后堂。 掌柜的点燃一根蜡烛,将蜡丸烤化,取出里面的纸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不敢怠慢,立刻将纸条绑在一只信鸽的腿上,打开窗户,将信鸽放了出去。 信鸽振翅高飞,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然而,它刚飞出不到百米,夜空中便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抓住了那只信鸽。 黑暗中,李轩接过信鸽,取下纸条,展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他这是在向老三求救,也是在试探老三的底线。” 荆云提着那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亲兵走了过来:“殿下,人抓到了。” 李轩看都没看那亲兵一眼,淡淡地说道:“给他两个选择。一,现在就死。二,回去告诉杜威,东西已经送到,掌柜的让他放心。选哪个,让他自己定。” 那亲兵闻言,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小人选二!小人选二!求殿下饶命!” “滚吧。”李轩挥了挥手。 亲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就这么放他走了?”铁牛不解地问道。 “一出好戏,总得有观众和演员。”李轩将那张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杜威是演员,老三是观众。而我们,是导演。” 他看向荆云:“查清楚了吗?老三会从哪里调拨银子,来填这个窟窿?” 荆云点头道:“查清楚了。三皇子在城南有一处私库,藏在‘恒通钱庄’的地下,里面存放着他这些年敛来的不义之财。属下估计,他会从那里调银子。” “很好。”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命令,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今晚,我们去给三皇子送一份大礼!” 子时三刻,城南,恒通钱庄。 夜色中,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钱庄的后院。为首的,正是李轩。 荆云和铁牛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殿下,入口就在那口井下。”荆云指着院子角落里的一口枯井说道。 李轩点了点头。 铁牛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沉重的井盖掀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先进去。”荆云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井口。 片刻后,井下传来他安全的手势。 李轩等人依次进入,顺着密道一路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室里,码放着一排排的箱子。铁牛上前撬开一口,只见里面金光闪闪,全是金条!再打开一口,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还有一口,装满了各种珍奇的珠宝玉器。 饶是李轩两世为人,看到这满屋子的财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老三,真是富可敌国啊!”他冷笑道,“这些钱,够他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了。”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全搬走吗?”铁牛看着这些金银,眼睛都直了。 “搬?”李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搬走太便宜他了。本宫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附在荆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荆云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立刻点头:“属下明白!” …… 第三日,金吾卫左营。 杜威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派出去的亲兵已经回来,说东西送到了,掌柜的让他放心。可他这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这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刀,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巳时,李轩准时出现在演武场。 他依旧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威,淡淡地问道:“杜指挥使,三天时间到了。本宫的银子呢?” 杜威心头一颤,硬着头皮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和震惊交织的神情。 “报……报告殿下!报告指挥使!银……银子找到了!” 什么?! 全场皆惊!杜威更是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哪找到的?”他失声问道。 “就在……就在咱们的伙房后面,那个废弃的柴房里!十几口大箱子,一口都不少!” 杜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找到了?怎么可能?难道是主子……主子的动作这么快?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轩,却见李轩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李轩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伙房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果然,在那个堆满杂物的柴房角落里,十几口大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正是前日失窃的那些! 李轩命人打开一口,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是谁干的?!”李轩“勃然大怒”,“是谁把银子藏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两名士兵拖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伙夫扔在了地上。 “殿下!就是这个家伙!他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还好赌!有人看到他前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在柴房附近出现过!” 那伙夫已经奄奄一息,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不……不是我……冤枉啊……” 李轩冷冷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杜威,眼神意味深长:“杜指挥使,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看?” 杜威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此等军中败类,监守自盗,罪大恶极!请殿下下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好!”李轩一挥手,“拖下去,斩了!” “是!” 一场惊心动魄的军饷失窃案,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士兵们失而复得,对太子殿下更是感恩戴德。杜威“指挥有方”,在三天内“破获大案”,也保住了自己的颜面和职位。 看似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有杜威,在众人散去后,独自一人站在柴房前,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他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子爷的手笔。从丢钱,到找钱,再到这个替罪羊,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太子爷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的主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主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送进来,我也能。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裸的示威!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王富贵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杜指挥使,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 杜威颤抖着手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令郎在四海赌坊欠下的五千两银子,本宫已经替他还了。好好做事,你的儿子,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杜-威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纸条飘然落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太子爷不仅掌控了他的行动,连他的软肋都拿捏得死死的。 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李轩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头,不是为太子,而是为他自己,为他全家的性命,磕下的血色投名状。 而此刻,三皇子府。 李毅听着心腹的汇报,气得将心爱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被……被搬空了?!” “是……是的殿下……”心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一两银子都没剩下!只……只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字……” “什么字?!”李毅目眦欲裂。 “上面写着……多谢三哥慷慨解囊,助我犒赏三军。落款……太子,李轩。” 第一卷 第42章 还有谁不服 三皇子府邸内,价值千金的前朝钧瓷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李毅胸口剧烈起伏,俊雅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儒雅。 “李轩——!”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此人嚼碎了吞下。 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是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命脉。那些财富,是他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图谋大业的根基!如今,一夜之间,被人搬得干干净净,只在墙上留下那句极尽嘲讽的“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这无异于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还反手抽了无数个耳光。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此时的三皇子就是一头即将噬人的猛兽。 良久,李毅才缓缓坐回太师椅上,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层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魏庸,你说,本王这位六弟,他究竟想做什么?” 魏庸心中一凛,沉吟道:“殿下,太子此举,一石三鸟。其一,断您财路,釜底抽薪;其二,用您的钱收买金吾卫,借花献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向您宣战,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宣战?”李毅冷笑,“他以为,夺了我一个钱庄,收服了一个杜威,就能高枕无忧了?天真!”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金吾卫左营那潭水,深着呢。杜威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叶子,水下的暗流,他李轩未必看得清。”李毅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不是喜欢演戏吗?本王就让他把这出戏唱得更大些,最好……唱到父皇的耳朵里去。” …… 养心殿。 御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大周皇帝李承业正在批阅奏折。 柳淑妃端着一盏参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柔声道:“陛下,操劳一天了,歇歇眼吧。” 李承业嗯了一声,放下朱笔,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 柳淑妃为他捏着肩膀,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臣妾今日听宫人们说起一桩奇事。太子殿下真是雷厉风行,刚接手金吾卫左营没几日,就破获了一桩军饷失窃的大案呢。” “哦?有这等事?”李承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可不是嘛。”柳淑妃的声音愈发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臣妾也听到些别的风言风语。说太子殿下为了逼迫指挥使杜威,手段过于激烈,先是当众羞辱,后又限期破案,闹得整个左营人心惶惶。最后虽说找到了银子,抓了个伙夫顶罪,可那杜威将军,在营中威信大失,如今对太子殿下是唯唯诺诺,再无半点将门骨气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大事。只是觉得,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如此敲打朝廷命官,虽说是为了整顿军纪,可万一寒了将士们的心……岂不是……” 话说到这里,便恰到好处地停住了,余下的意思,任由听者自己去品。 这番话,句句都在夸赞太子,字字却在暗指李轩手段酷烈,有失储君仁厚之风,尤其是在影射他刻意打压武将,这恰恰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李承业依旧沉默着,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案上。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拿起一旁的狼毫笔,蘸了墨,铺开一张宣纸,竟旁若无人地开始练起字来。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柳淑妃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心中却越来越沉。她看不透,完全看不透。皇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赞许,也无愠怒,仿佛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窗外的一缕清风,吹过便散了。 这种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良久,李承业写完一个“静”字,才淡淡开口:“后宫不得干政。你,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柳淑妃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敛衽一礼,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合上的瞬间,李承业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大周疆域图,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东宫,废弃的演武场。 剑锋破空,带着凛冽的寒气。 萧凝霜一袭劲装,身姿矫健如猎豹,剑法大开大合,威势惊人。 然而,一柄木剑却总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轻巧地出现在她剑招的必经之路上。 “当!” 又是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不对,又不对。”李轩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她身后传来,“说了多少次,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你的剑太刚,只有杀气,没有剑意。破绽百出,简直是在对敌人说‘快来打我’。”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 “感受到了吗?”李轩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灼热,“你的腰太僵硬,力从地起,经由腰胯,传至手臂,最后贯于剑尖。你这里不松,力就传不过去,剑招自然就死了。”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红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这些天,这个无赖总能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她动手动脚。偏偏他说的又都在理,那种对武学至理的剖析,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明明是极其轻薄的举动,可他的眼神清澈,动作间也毫无杂念,仿佛真的只是在指点一个笨拙的学生。 这种感觉,让她又羞又恼,却又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厌恶。 “我……我知道了!你放开!”萧凝霜挣扎了一下。 “别动。”李轩非但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低语,“我刚从父皇那里回来,陪本宫站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萧凝霜的挣扎停住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看似无所不能,运筹帷幄,但身上同样背负着山一般的压力。 “父皇……又为难你了?”她轻声问道。 “谈不上为难。”李轩轻笑一声,“父皇是个高明的棋手,他给了本宫金吾卫左营这颗棋子,就是要看本宫怎么下。下得好了,他会给本宫更多。下得不好……棋子,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杜威已经彻底倒向本宫了,老三这次被本宫掏空了老底,估计正气得吐血。不过,这只是开始。金吾卫左营,现在名义上是本宫的,但里面的人心,还是散的。本宫要把它打造成一把真正属于我的刀,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你想怎么做?”萧凝霜好奇地问。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恶劣,几分疯狂。 “一支军队的灵魂,是在血与火中铸就的。本宫想让他们脱胎换骨,就得先打碎他们现在这身脆骨头。” 他松开萧凝霜,走到演武场中央,目光扫过这片空旷的场地。 “从明天开始,本宫要在左营推行新的操练法。本宫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什么才是地狱。”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骇人光芒,萧凝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在金吾卫左营掀起。 次日,金吾卫左营。 李轩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三千将士。 他的身后,站着面色凝重的杜威和一众校尉。 王富贵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卷文书,朗声宣读: “奉太子殿下令!即日起,金吾卫左营操练改革!每日卯时起身,负重三十斤,越野十里!辰时,队列操练,站姿一个时辰,不得稍动!巳时,器械对练,不设护具,见血方止!午时……” 一条条,一款款,全是闻所未闻的严苛规定。 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每月进行一次大比,综合评定,末尾一百名,逐出左营,永不录用!以上条令,即刻生效!”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台下的士兵们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是操练?这他娘的是在玩命! 金吾卫虽是京城卫戍,但多年来养尊处优,操练早已流于形式。他们何曾受过这种苦? 杜威和几名校尉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这命令一下,等于把他们这些军官也架在火上烤。他们知道,太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李轩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服。觉得本宫是在折腾你们。” “没错!我就是在折腾你们!” “因为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在本宫看来,就是一群拿着兵器吓唬百姓的混子!是大周朝廷花钱养着的废物!” “你们想当废物吗?!”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不想!”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不想!!” 稀稀拉拉的喊声,渐渐汇成一片。 “很好!”李轩的眼神锐利如刀,“从今天起,本宫会陪着你们一起练!十里越野,我跑在最前面!站军姿,我陪你们一起站!谁要是能撑得比本宫久,本宫赏他白银百两!” “本宫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能踏平四夷、开疆拓土的铁血雄师!是一支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三个月!本宫只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后,还站在这里的人,你们的名字,将有机会随我一起,刻在不朽的功勋柱上!” “现在,还有谁不服?” 全场鸦雀无声。 看着高台上那个身姿挺拔、眼神如电的太子,所有士兵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陌生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轻视后的屈辱,被激励起的血性,以及对未来的……一丝渴望。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 “全军听令!目标,城外西山!负重越野,现在开始!” 他率先走下高台,从一旁拿起一个装满了石头的负重背囊,毫不犹豫地背在身上,第一个冲出了营门。 三千将士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一场史无前例的铁血练兵,就此拉开序幕。 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也开始蠢蠢欲动,等待着这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的那一刻。 第一卷 第43章 毒计 地狱般的操练开始了。 卯时的天空还挂着残月,金吾卫左营的营门便准时大开。 李轩身先士卒,背着最重的行囊,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的呼吸沉稳有力,节奏分明,仿佛体内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三千士兵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京城大爷兵,哪里受过这种罪?没跑出五里地,队伍就拉成了一条长龙,掉队者不计其数。 “跑不动了!让老子歇会儿!”一个兵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话音未落,一条皮鞭便“啪”的一声抽在他旁边的地上。 杜威黑着一张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还在前面!你想当第一个被淘汰的废物吗?给老子起来!” 自从那天交上“投名状”后,杜威便彻底断了退路。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和这位太子绑在了一起。太子要练兵,他这个指挥使就必须是那把最狠的鞭子。 那兵痞被骂得满脸通红,看着远处那个遥遥领先的背影,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 十里越野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累成了死狗,直接瘫倒在演武场上。 可这仅仅是开始。 站军姿、器械对练、团队搏杀……李轩制定的操练科目,一项比一项严苛,一项比一项挑战人的极限。 他将前世特种部队的训练理念,糅合进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争模式中,打造出一套全新的、高效而残酷的练兵方法。 短短半个月,左营的士兵们瘦了一圈,皮肤也黑了几个色号,但他们身上的痞气和懒散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精悍与沉凝。 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怨怼和不解,渐渐变成了麻木,最后,又从麻木中生出了一丝敬畏。 因为,无论多么残酷的训练,太子李轩,永远都和他们在一起。 他跑得比谁都快,站得比谁都直,对练时下手比谁都狠。他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这些骄兵悍将最原始的尊重。 然而,李轩的铁腕手段,在为他赢得军心的同时,也成了政敌攻觳的利刃。 一时间,京城里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在金吾卫左营搞什么魔鬼操练,天天都有人被活活练死!” “何止啊!我表哥的邻居的二舅子就在左营当差,说太子殿下就是个活阎王,看谁不顺眼就往死里打,已经打残了十几个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文质彬彬的,手段这么残暴。这要是以后他当了皇帝,咱们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从酒楼茶肆传到街头巷尾,又从市井之间,飘进了朝堂诸公的耳朵里。 大皇子府。 李远听着幕僚的汇报,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太好了!老六这是在自掘坟墓!父皇最重仁德,他如此酷烈,简直是把储君之位往外推!” “殿下说的是。”幕僚谄媚道,“不过,光有流言还不够。咱们得再添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更旺些!” 三皇子府。 李毅正在悠闲地品茶,仿佛前些日子的巨大损失从未发生过。 “哦?老六把左营操练得像个铁桶?”他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铁桶虽硬,但若是从内部生锈,烂得更快。” 他对魏庸吩咐道:“去,告诉张涛他们,还有我们在左营里埋下的其他钉子,让他们机灵点。太子不是喜欢练兵吗?那就帮他一把。比如……在他们的饭菜里,加点料。” 魏庸心领神会:“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什么都没说。”李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只是觉得,天气转热,将士们操练辛苦,若是吃坏了肚子,那就不好了。你说呢?” 魏庸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殿下仁厚,属下明白了。” …… 东宫。 萧凝霜换下戎装,穿上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她将一碗刚刚炖好的莲子羹,放在了李轩的书案上。 李轩正埋首于一堆金吾卫的卷宗中,闻到香味,才抬起头。 “又给我送好吃的?”他笑着捏了捏眉心,“看来我最近在娘子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啊。”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少贫嘴。我是看你最近太累,给你补补。” 她的目光落在李轩略显疲惫的脸上,心中没来由地一软。这些天,他几乎是卯时出,戌时归,整个人都泡在了军营里,清瘦了不少。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吗?”萧凝霜有些担忧地问。 “听说了。”李轩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活阎王,暴君,疯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李轩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进嘴里,点了点头,“嗯,甜而不腻,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看着萧凝霜,认真地说道:“凝霜,你要记住。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辩解,而是用一个更响亮的事实,去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说我残暴,那我就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给他们看。到那时,所有的污蔑,都会变成笑话。” 萧凝霜默然。她出身将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父亲也曾说过,军队的战斗力,就是用汗水、鲜血,甚至是生命堆出来的。 仁慈,带不出强兵。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说,大皇兄和三皇子在左营里,都还有不少人。我怕他们会暗中使坏。”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他放下汤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神情变得莫测高深。 “他们当然会使坏。而且,我已经能猜到他们会怎么使坏了。”他看着萧凝霜,神秘一笑,“过几天,你不是想去军营看看我怎么练兵吗?到时候,我请你看一出真正的好戏。” 萧凝霜被他吊起了胃口,正想追问,李轩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色不早了,该去‘切磋剑法’了。今日为夫要教你一招‘情意绵绵剑’,保证让你受益匪浅。”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萧凝霜的手,朝演武场走去。 萧凝霜又气又笑,挣脱不过,只能被他半拖半拽地拉着走。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嬉笑打闹间,那份原本属于政治盟约的冰冷,早已消融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三日。 金吾卫左营正在进行一场五公里武装泅渡训练。 士兵们背着行囊,扛着兵器,在冰冷的河水中艰难前行。 体力的急剧消耗,让所有人都感到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完成训练,回到营中,伙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群饿疯了的士兵如同饿狼扑食,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空。 然而,半个时辰后。 “哎呦!我的肚子!” 一名士兵突然抱着肚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演武场上,营房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名、十名、上百名…… 越来越多的士兵抱着肚子痛苦地翻滚,甚至有人开始口吐白沫。 整个军营,瞬间大乱! “是饭菜!饭菜里有毒!” “太子殿下要杀了我们!他要把我们都折磨死!” 几名士兵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惊恐和煽动的光芒。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士兵中蔓延。 剩下那些还没发作的士兵,也个个面色惨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彼此。 副指挥使张涛,大皇子的人,此刻“义愤填膺”地跳了出来,振臂高呼:“弟兄们!我们是为朝廷卖命的军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太子不仁,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去找他要个说法!” “对!找他要个说法!” “冲啊!不能白白死了!” 在几名心腹的煽动下,数百名士兵情绪激动,拿起兵器,汇成一股混乱的人流,朝着李轩所在的帅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一场酝酿已久的兵变,就此爆发! 站在帅帐门口的杜威,看着那黑压压冲过来的人群,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完了,全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李轩,却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落网般的笑容。 第一卷 第44章 太子杀伐 “殿下!反了!他们反了!” 杜威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下意识地拔出腰刀,挡在李轩身前,“您快走!末将拼死为您断后!” “走?”李轩轻轻推开他,闲庭信步般地走下台阶,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数百名手持兵刃、面目狰狞的哗变士兵。 他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极度诡异的对比。 “断后?用不着。”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出好戏刚开场,本宫这个主角,怎么能提前离席呢?” 哗变的士兵们被他这副镇定自若的姿态震慑住了,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一滞。 带头煽动的副指挥使张涛心中暗道不妙,眼看就要成事,绝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他厉声喝道:“弟兄们,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踏平了这东宫帅帐!” “对!踏平帅帐!” “交出下毒的凶手!”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一步步向前逼近。 “交代?”李轩环视众人,目光从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张涛的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本宫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荆云!” “在!”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帅帐的顶上。 紧接着,四周的营房顶上,箭楼上,瞬间冒出了数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强弓劲弩的东宫卫队! 乌黑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齐刷刷地对准了下面哗变的士兵。 森然的杀气,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场。 原本喧嚣的场面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张涛和那几个煽动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早有准备!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意?”张涛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何意?”李轩冷笑一声,“张副指挥,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他话音未落,铁牛已经像拎小鸡一样,从人群后方拖出了两个面如死灰的伙夫,狠狠地扔在地上。 “殿下!就是他们两个!俺亲眼看见他们往大锅菜里撒的药粉!”铁牛瓮声瓮气地吼道。 那两个伙夫一看到这阵仗,当场就吓尿了,不等用刑,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全招了。 “是……是张副指挥!是张副指挥使大人,他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在菜里下巴豆粉!他说这药只会让人拉肚子,死不了人,事后还会给我们一大笔封口费啊!殿下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张涛。 那些因为腹痛而倒地的士兵,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滔天愤怒的神情。原来,真正想害死他们的,不是太子,而是他们信任的副指挥使! “你……你们血口喷人!”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汗如雨下。 “血口喷人?”李轩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张涛,你以为本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拍了拍手。 荆云从帅帐顶上一跃而下,手中还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张涛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正是他派去与大皇子府联络的心腹亲兵! “此人,昨日深夜,出营前往大皇子府,与李远的心腹幕僚会面。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你今日借食物中毒之事,煽动兵变,最好能‘失手’杀了本宫。” 荆云将一封盖着大皇子府私印的信件,展示给众人看。 铁证如山! 张涛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从头到尾,这就是太子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局! 李轩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些中毒的士兵面前,亲自扶起一个,沉声道:“王富贵,马上传太医!用最好的药!告诉太医院,所有费用,从我东宫的私库里出!本宫要让我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这番话,充满了关切与担当,瞬间让在场的士兵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 “殿下,我等有罪!我等瞎了眼,错信了小人!” “请殿下治罪!”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士兵,李轩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沉痛而激昂。 “罪?你们何罪之有!你们是本宫的兵!是保家卫国的大周将士!有罪的,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用你们的血,来铺就他们夺嫡之路的阴谋家!” “他们见不得本宫练出一支强军!他们见不得大周的京畿固若金汤!所以他们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离间我们君臣,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的心,何其毒也!” 他猛地指向瘫在地上的张涛和他那几个同党。 “将士们,看看他们!这就是敌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毒蛇!今天,他们能为了主子的命令,向自己的袍泽下毒!明天,他们就能在战场上,为了荣华富贵,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出卖整个大周!” “对于叛徒,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 三千将士,同声怒吼,声震云霄!那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好!”李轩眼中杀机毕现,一挥手,“拖下去!就在这里,当着全营将士的面,就地正法!以叛国罪论处!” “是!” 东宫卫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张涛等人拖到了演武场中央。 “不!殿下饶命!大皇子殿下救我——!” 张涛凄厉的惨叫声,在“噗嗤”的刀锋入肉声中,戛然而生。 十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演武场的黄土。 这场血腥而高效的公开处决,彻底震慑了所有人。 李轩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完成了对金吾卫左营的最后一次清洗。从此以后,这里将再也没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人。 这里,只有他太子的人! 做完这一切,李轩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士兵,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剑指苍穹。 “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本宫的!你们的荣耀,由本宫给予!随我,可愿征战天下,护我大周万世太平?!” “愿随殿下!征战天下!护我大周!” “愿随殿下!死战不退!!”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响彻云霄。这一刻,三千将士的心,才真正与他们的统帅,紧紧地凝聚在了一起。 …… 养心殿。 李承业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金吾卫左营从兵变到平定的全过程。 “借力打力,引蛇出洞,雷霆一击,收拢人心……好,好一个李轩!”李承业抚掌大笑,“朕的这个儿子,不仅是一把锋利的刀,更是一个懂得如何铸刀、如何用刀的国之利器啊!” 他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对身旁的老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金吾卫左营副指挥使张涛等人,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太子李轩处置得当,彰显皇家威严。着,赏太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示嘉奖。” “另外,告诉大皇子,让他给朕滚回府里去,禁足三月,好生反省!” “是,奴才遵旨。” …… 夜色已深。 李轩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东宫寝殿。 推开门,他看到的,不是往日那个清冷的房间,而是一室温暖的烛光。 萧凝霜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或练剑,而是安静地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旁边还有一瓶精致的白玉瓷瓶。 看到李轩进来,她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主动接过他脱下的、沾染了血腥气的外袍。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 李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走到桌边坐下,将满是尘土的靴子脱掉,把脚泡进温热的水中,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萧凝霜拿起那瓶白玉膏,走到他身后,沉默地为他涂抹着脖颈上因负重而磨出的伤痕。 清凉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香,缓解了皮肤的火辣。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轩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份温柔,心中那根因权谋争斗而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今天,吓到你了吗?”他轻声问。 “没有。”萧凝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爹说过,慈不掌兵。对叛徒的仁慈,就是对忠诚者的残忍。你做得对。” 李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第一卷 第45章 太子辞官 金吾卫左营兵变,被太子以雷霆之势平定,并当场斩杀主谋张涛一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城的政治池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次日早朝,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武百官垂首立于金銮殿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三分。大皇子李远面色灰败地跪在殿中,禁足三月的旨意已下,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站在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目光扫过下方,尤其是在跪着的长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不悦与失望。 “太子李轩,处置金吾卫兵变一事,有功。”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以为,该当何赏?”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赏?谁敢接这个话?如今的太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手握镇抚司,又实质性地掌控了金吾卫左营,权势之盛,已然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再赏,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然而,不赏,又说不过去。 此次兵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着太子去的,他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揪出了军中内奸,于国有功,不赏则寒了人心,也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那道身姿挺拔的东宫储君。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李轩出列,对着龙椅深深一揖。 “父皇。”他的声音清朗而平静,“儿臣以为,自己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李承业都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金吾卫左营,乃京畿卫戍之重,儿臣接手不过月余,便生出此等哗变大案,是儿臣驭下不严之过。”李轩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色,“虽查出乃大皇兄麾下之人暗中作祟,但若非儿臣行事操切,手段过于激烈,又怎会给奸佞小人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祸?思及此,儿臣彻夜难安。”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大皇子的罪责,顺便还回应了外界对他“酷烈”的流言。 大皇子李远本就跪得屈辱,听闻此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李湛与李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这番话术,太高明了。 看似自承其过,实则滴水不漏,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勇于担当却又被兄弟陷害的形象,博取同情。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儿臣金吾卫左营指挥权,并辞去镇抚司提督一职。” 石破天惊!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让百官惊讶,那么这句话,简直就像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空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放弃金吾卫?辞去镇抚司?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滔天权柄!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手,如今竟然要主动放弃?他疯了不成? 李湛和李毅的惊愕,甚至超过了其他人。 他们绞尽脑汁想要削弱李轩的羽翼,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把翅膀给砍了!这完全不合常理,让他们所有的后续计划,都瞬间落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龙椅上的李承业,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审视。他盯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为何?”李承业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回父皇。”李轩抬起头,目光清澈,坦然迎向那如渊似海的帝王视线,“儿臣愚钝,近日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镇抚司是父皇的刀,金吾卫是父皇的盾。刀盾在手,当为父皇分忧,为江山扫清障碍。然,儿臣手持刀盾,却引得兄弟猜忌,朝野非议,非但未能为父皇分忧,反而徒增烦恼,此乃儿臣不肖。”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的意气,“儿臣是大周太子,未来君主。当以仁孝治国,以德行服人,而非沉迷于权术,以权柄立威。儿臣想做一个纯粹的储君,潜心学习治国之道,为将来能更好地辅佐父皇、治理天下打下根基。而非像现在这样,深陷于兄弟内斗的泥潭,耗费心神,有负父皇厚望。” 这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气魄宏大,将自己的退让,上升到了“储君之道”和“国家大义”的高度。 李承业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殿下的儿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设想过李轩的一百种反应:或是骄傲自满,要求更多赏赐;或是趁机打压兄弟,巩固权势。唯独没有想到,他会选择以退为进。 这是一种何等高明的政治智慧! 退一步,瞬间就从众矢之的,变成了风暴之外的观棋人。 他主动放弃了手中的“利器”,反而让所有针对他的阴谋都失去了目标。同时,也将一个难题抛给了李承业——你别的儿子还在斗,你这个最能干的儿子却不玩了,你这个做爹的怎么看? 更重要的是,李轩最后那番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内心。 李承业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一个未来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权臣,一个将军。 李轩的这番表态,恰恰证明了他已经超越了对具体权力的迷恋,开始站在“君主”的高度思考问题。 “朕,准了。” 许久,李承业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着李轩,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欣慰,也有一丝作为帝王的警惕。 “金吾卫左营,暂由兵部接管。镇抚司提督一职,朕会另择人选。”李承业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你既有心向学,便回东宫好生读书吧。太子太傅、太保那里,不可懈怠。” “儿臣,遵旨。谢父皇成全!”李轩深深一拜,姿态恭敬至极。 “另外,”李承业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昨日之事,太子府卫队擅自调动,包围军营,终究是坏了规矩。朕念你事急从权,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这看似敲打,实则是回护。等于将此事彻底定了性,堵住了所有人想要借此攻击李轩的嘴。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躬身相送。李轩在一众或惊疑、或困惑、或忌惮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的走法,已经彻底改变。他收回了所有伸出去的棋子,看似空门大开,实则,是将整个棋盘,都变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第一卷 第46章 躺平陪娘子 东宫,承恩殿。 李轩刚换下繁复的朝服,王富贵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殿下!大喜啊!真是大喜啊!”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老奴刚刚听说了,陛下不仅准了您的请辞,还把大皇子给禁足了!这下,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是神乎其技,既得了圣心,又打了对手的脸,简直是双喜临门。 李轩笑了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在旁人看来是妙招,但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他刚放下茶杯,萧凝霜便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的一如往常,白衣胜雪,美胜天仙。 但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不解与困惑。 她屏退了殿内所有下人,包括一脸“我懂的我先退下”表情的王富贵。 殿门关上,萧凝霜径直走到李轩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是李轩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 “为什么?”李轩故作不解地挑眉,“娘子指的是何事?是指我今天在朝堂上英明神武,迷倒了你吗?” “李轩!”萧凝霜有些恼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不正经,“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金吾卫!镇抚司!那是你拼了命才换来的权柄,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你知不知道,在战场上,将士用命夺下的阵地,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她的质问,铿锵有力,带着将门之女特有的执着与刚硬。 在她朴素的军事观念里,李轩的行为,等同于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却在敌人面前主动放下了武器。这是懦弱,是愚蠢。 李轩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了殿外的庭院里。 “你看那棵树。”李轩指着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槐。 萧凝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明所以。 “这棵树,长得够高大,够强壮吧?”李轩问道。 萧凝霜点了点头。 “那如果现在来一场狂风,你觉得是它更容易被吹断,还是旁边那棵柔韧的柳树更容易幸免?” 萧凝霜蹙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李轩收回手,负手而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深沉,“凝霜,你说的没错,在战场上,寸土不让是军魂。但朝堂,不是战场。或者说,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战场。” “我如今,就是那棵最秀于林的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所有的风雨都冲着我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今天多说一句话,明天就可能被解读为意图染指相权;我多见一个将军,后天就可能被污蔑为意图兵变。这样下去,我会很累,也很危险。” 他转过身,直视着萧凝霜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所以我选择退。我把金吾卫和镇抚司这两件最扎眼的‘兵器’还给我父皇。如此一来,我就从一棵招风的大树,变成了一棵看似无害的小草。那些想对付我的人,会瞬间失去目标,他们的拳头,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他们会怎么样?”萧凝霜下意识地追问。 “他们会去打别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退了,大皇兄被禁足,现在朝堂上最‘秀’的,是谁?是二皇兄和三皇兄。父皇的目光,百官的焦点,都会转移到他们身上。他们为了争夺我让出来的权力真空,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会斗得比以前更厉害。而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着茶,看着戏,顺便陪我的太子妃‘切磋剑法’。” 萧凝霜彻底怔住了。 她仿佛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所熟悉的,是两军对垒,是真刀真枪的搏杀,是力量与勇气的直接碰撞。 而李轩所描述的,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战争形态——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 他不是放下了武器,而是将自己,变成了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宝剑。剑不出鞘,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威慑力。 “可……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斗?万一其中一人胜出,势力大增,对你岂不是更不利?”萧凝霜还是有些担忧。 “那又如何?”李轩笑了,笑得无比自信,“只要我还是太子,只要父皇还信我,他们斗得越凶,根基就越不稳,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让萧凝霜不寒而栗。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退缩,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他以退为进,以静制动,将所有的对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李轩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他凑近萧凝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最重要的是,金吾卫的操练太累了,每天搞得我灰头土脸,哪有时间陪娘子风花雪月?从明天起,为夫我就是一个闲散太子了,每日的工作,就是钻研一下治国方略,剩下的时间嘛……”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暧昧地眨了眨眼:“都用来陪你。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切磋’那套‘情意绵绵剑’了。” “你……无赖!”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刚刚心中升起的那股对李轩的敬佩和震撼,瞬间被这句不正经的话给冲散了。 她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转身快步走回了殿内,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知道,那座名为“萧凝霜”的冰山,最后的一角,也在这庭院的阳光下,悄然融化了。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盟约,正在走向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过的亲密。 第一卷 第47章 夫妻感情升温 自李轩主动交出权柄,做起“闲散太子”后,东宫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似乎都与这里隔绝了。 李轩每日上午去尚书房听太子太傅讲经,下午便回到东宫,或看书,或与萧凝霜在演武场练剑。 起初,萧凝霜还有些不适应。 她习惯了李轩每日卯时出、戌时归,习惯了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太子。如今这个每日“无所事事”,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御花园池塘边钓鱼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你到底会不会钓?”萧凝霜看着李轩半天没动静的鱼漂,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把鱼饵甩到假山上了。 “钓鱼的精髓,在于一个‘钓’字,而不在于‘鱼’。”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钓的不是鱼,是心境,是禅意,是天地与我合一的玄妙境界,你懂吗?” 萧凝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桶里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鱼桶。 李轩的脸皮厚比城墙,干咳一声道:“今日鱼儿与我无缘,罢了罢了。娘子,你看这天色,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如我们来对诗一首,岂不美哉?”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收起鱼竿,淡淡道:“我饿了,回宫。” “唉,真是对牛弹琴。”李轩摇头晃脑地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萧凝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我说,娘子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一心只向往人间烟火,此等高洁品性,为夫佩服,佩服。”李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两人就这么一路斗着嘴回到了东宫。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李轩在说,萧凝霜在听,偶尔回敬一两句,便能把他噎个半死。 但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却像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滋润着两人的心田。 萧凝霜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午,这个男人又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来“折腾”她。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这日傍晚,李轩与萧凝霜正在用膳,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的出现,总意味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李轩给了萧凝霜一个安心的眼神,放下碗筷,与荆云走到了殿外。 “说。” “殿下,柳儿传回消息。”荆云的声音压得极低,“三皇子最近动作频频,他似乎在联合户部侍郎周明,以及漕运总督麾下的一些官员,想要在今年秋粮北运的事情上做文章。” 李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标是谁?” “萧渊大将军。”荆云吐出四个字。 李轩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森然的杀气自他体内弥漫开来。 北境军团,在晋元城,是大周抵御外敌赵国最重要的屏障,而萧渊,就是这道屏障的定海神针。军粮,则是这支军队的命脉。 在军粮上动手脚,目标直指萧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朝堂争斗,而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三皇子李毅,好狠的手段! 李轩的“退让”,果然让他的这些兄弟们按捺不住,开始将目标转向他身边的“软肋”。而镇守边关、轻易不能回京的萧渊,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一旦萧渊军中粮草出了问题,轻则军心动摇,重则边关失守。到那时,无论萧渊是否有责,皇帝为了平息事端,都极有可能将其撤换。 一个失去了兵权支持的萧家,对太子而言,价值将大打折扣。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毒辣至极。 “具体计划是什么?”李轩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柳儿暂时还未探听到核心机密,只知道他们计划在漕运途中,将一批送往北境的粮草,偷换成掺了沙石的霉米。时间,应该就在半月之后。” “知道了。”李轩点了点头,“让柳儿继续潜伏,不要轻举妄动,安全第一。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北境,将此事秘密告知萧将军,让他务必稳住,不要自乱阵脚,一切等我的消息。” “是。”荆云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轩在原地站了许久,晚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脸上的闲适与慵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酷。 他以为自己退一步,能换来片刻的安宁,能让这群豺狼去互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将獠牙伸向了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那不是他的岳父,那是萧凝霜的父亲。 他可以容忍兄弟们对他用任何阴谋诡计,但他绝不能容忍他们伤害他在意的人。 李轩回到殿内,萧凝霜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出事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轩身上的气息变化。 李轩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仿佛刚刚那股杀气只是错觉。 “没事,一些小麻烦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堂上的苍蝇,总是嗡嗡叫,烦人得很。” 他不想让萧凝霜担心。这件事,他要亲自处理。他要让李毅,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付出血的代价。 萧凝霜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想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她选择相信他。 “我……”萧凝霜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明日,想回家一趟,看看我娘。” 李轩心中了然,她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想回家去探探消息。 “好。”他没有戳破,反而笑着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拜见岳父岳母了。虽说岳父大人远在边关,但礼数不能废。”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让京城里那些人看看,我这个‘闲散太子’,和我这大将军府的‘太子妃’,感情好得很。我们是打不散、拆不掉的一家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萧凝霜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在用行动,向所有政敌宣告,他与萧家的联盟,坚不可摧。任何想动萧家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他这个太子的分量。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暖。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风雨都默默挡在身前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紧了李轩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一场针对萧家、针对北境军团的巨大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李轩,这头已经收敛了利爪的猛虎,即将为了守护自己的珍视之物,再度张开他致命的獠牙。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第一卷 第48章 见岳母 翌日,太子李轩携太子妃萧凝霜回将军府省亲的消息,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遍了京城上层圈子。 在那些盯着东宫的眼睛里,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太子在朝堂上主动放权,表现得像个闲散王爷,转头却与他最大的军事倚仗——大将军府,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密。这一退一进,虚实结合,让许多自作聪明的人,一时竟看不懂他的路数。 马车辚辚,驶过朱雀大街。 李轩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繁华的街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旁的萧凝霜,今日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套素色的襦裙,清丽的面容在明媚的阳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锋锐,多了几分柔和。 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在想什么?”李轩的声音很轻。 萧凝霜回过神,摇了摇头,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窗外。“没什么,只是许久未见母亲,有些……想念。” 李轩没有戳破她那点小心思。她必然是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才会提出回家。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没有说话。 萧凝霜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抽回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将军府门前,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女儿和太子一同前来,这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脸上笑开了花,眼中却难掩对女儿的疼惜与担忧。 “凝霜清瘦了些,”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端详,“殿下,我们家凝霜性子冷,不懂得照顾人,您可要多担待。” “岳母大人言重了。”李轩拱手行礼,姿态谦和,笑容温煦,“凝霜蕙质兰心,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儿臣的福气。倒是儿臣,近日忙于学业,疏于陪伴,心中有愧。”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萧凝霜,又全了礼数,让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家宴之上,气氛融洽。 李轩绝口不提朝堂之事,只与萧夫人聊些家常,谈吐风趣幽默,时不时引得萧夫人和萧凝霜莞尔。 看着女儿脸上那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浅笑,萧夫人心中对这位太子女婿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午后,萧凝霜陪着母亲在后院说话,李轩则独自一人在书房品茶。 不多时,王富贵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殿下,都安排好了。” 李轩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抬。“户部那边,今天是谁当值?” “回殿下,是户部侍郎周明。此人……是三皇子的人。”王富贵的声音压得很低。 “很好。”李轩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原本闲适慵懒的气质倏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更衣,去户部。” 王富贵一愣,满脸不解:“殿下,您现在去户部,这……于理不合啊。您已经不管事了。” “谁说本宫是去管事?”李轩理了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本宫是去学习的。父皇让本宫潜心向学,这户部乃国家钱粮中枢,本宫去查阅些资料,为太子太傅解惑,难道不应该吗?” 王富贵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露出敬佩的神色。殿下这哪里是去学习,分明是去敲山震虎! 一个时辰后,本该在东宫“闭门思过”的太子殿下,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走进了户部衙门。 他今日穿得极为朴素,一身青色常服,没带任何侍卫,只跟了个老管家王富贵,手上还拿着一本《治国策论》,像个来请教学问的晚辈,脸上挂着和煦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户部侍郎周明正在堂中处理公务,听闻太子驾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急忙迎了出去,脸上堆着假笑,心里却在打鼓。这位太子爷前几天刚在朝堂上自断臂膀,今天怎么突然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来了? “下官周明,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周明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周大人不必多礼。”李轩虚扶一把,笑得人畜无害,“本宫今日是来学习的。太傅布置了课业,让本宫研究一下我大周的漕运和边军粮饷供给。本宫想来想去,这满朝文武,谁能比户部的诸位大人更精通此道呢?所以特来请教。” 周明一听“边军粮饷”四个字,眼皮就是一跳,心中暗道不妙。三爷的计划才刚开始,这位怎么就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他定了定神,连忙道:“殿下勤学好问,实乃我大周之福。只是……这军粮账目乃国家机密,按规定,非有陛下或兵部手令,不得查阅。殿下您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轩的脸色,准备好了应对这位太子爷的雷霆之怒。毕竟,这位主儿最近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掀桌子。 谁知,李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说:“哎呀,你看本宫这记性!光想着学习,把规矩给忘了。周大人说的是,规矩就是规矩。” 周明心中一松,以为把他糊弄过去了。 不料,李轩话锋一转,直接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治国策论》往桌上一放,笑呵呵地对周围一圈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户部小吏们说:“既然机密账目不能看,那本宫就不为难周大人了。本宫就在这儿坐坐,看看诸位大人是如何为国理财的,也算是一种学习嘛。王富贵,去外面买些茶点,给户部的各位大人都分一分,就说本宫请客。” 周明的脸瞬间就绿了。 这叫什么事?太子殿下坐在你衙门大堂里不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他周明怠慢太子,还是他心里有鬼,不敢让太子看账本? 一时间,整个户部衙门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明和他面前那位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身上。 周明只觉得如芒在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李轩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翻开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嗯……‘为国之道,食足为先’,古人诚不欺我啊。周大人,你说,送往北境晋元城的粮草,从京城出发,走水路,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他问得如此随意,就像一个纯粹好奇的学生。 周明擦了擦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若水路顺畅,大约……二十日可到。” “哦,二十日。”李轩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一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损耗?比如船只漏了,或者粮食发霉了之类的?” “这……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周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般损耗多少算是正常的?”李轩继续追问,脸上依旧是那副求知若渴的真诚表情。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刀,直接捅向了周明的要害。 他要是说多了,等于承认户部监管不力;说少了,万一将来真出了事,他就是欺君之罪! 周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轩也不逼他,只是叹了口气,合上书,幽幽地说道:“看来,这治理国家还真是不容易啊。本宫原以为,只要把粮食装上船,就能送到边关将士们的手里了。唉,本宫还是太天真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明拱了拱手:“今日多谢周大人解惑,本宫受益匪浅。既然账目不能看,本宫也就不打扰各位公务了。只是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关于北境粮饷的公开卷宗,可否借我誊抄一份?本宫回去也好向太傅交差,免得他老人家又说我敷衍了事。” 周明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公开卷宗!那东西虽然不是核心机密,但里面也记载了每次粮草调度的数量、时间和路线!他要是给了,太子回去对着地图和历法一推演,照样能发现问题! 可他能不给吗? 全户部的官员都看着呢!太子殿下姿态放得这么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话,只是想抄一份“作业”而已。 他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周明,心!里!有!鬼! “当……当然可以!”周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 “多谢周大人!”李轩笑容灿烂,仿佛真的只是个得到了老师奖赏的学生。 很快,一份关于北境粮饷调度的卷宗被送了过来。李轩也不客气,让王富贵铺开纸笔,就在这户部大堂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整个户部衙门,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周明站在一旁,如坐针毡,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知道,太子殿下每多写一个字,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刀,就落下一分。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第一卷 第49章 太子真是太毒了 东宫,承恩殿。 烛火明亮,将李轩与萧凝霜的身影投在墙上。 书案上,摊放着两本账册,一本是李轩从户部誊抄回来的卷宗,另一本,则是萧凝霜凭着记忆和她父亲书信中透露的信息,默写出的一份北境军团粮草需求的估算。 萧凝霜秀眉紧蹙,玉指在李轩抄回的卷宗上缓缓划过,声音清冷而笃定:“不对。” “哦?哪里不对?”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里,”萧凝霜指着其中一处,“记录上个月运抵晋元城的粮草,共计二十万石。但我父亲麾下,除了五万常备军,还有三万匹战马,以及辅兵、民夫,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这二十万石,看似不少,但若想支撑到秋粮运抵,至少还有四十五日的缺口。按照军中最低标准配给,也还差了近十万石的量。” 她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种对数字的敏感和对后勤的精准把握,是将门之女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李轩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不对”。 “娘子真是我的贤内助。”他由衷地赞叹道,“没错,这份卷宗,是假的。或者说,是一份真假参半的假账。它只记录了朝廷明面上拨下去的粮草,却刻意忽略了其中正常的损耗、途中的追加以及战备储备的部分。”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萧凝霜不解。 “为了做出一本‘天衣无缝’的账,来应付我这个突然上门的‘学生’。”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周明不敢给我真的,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连夜伪造了这么一份东西。他以为我看不出破绽,就算看出来了,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拿着这份假账去父皇面前告发他?”萧凝霜有些急切。此事关乎她父亲和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安危,她无法像李轩这样冷静。 “不。”李轩摇了摇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我们现在去,证据不足。周明完全可以狡辩,说他给的是简化过的卷宗,并非正式账目。我们打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把真正的证据藏得更深。” “那……” “蛇,已经探出头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一棒子打下去,而是要抛出更香的诱饵,引它彻底出洞。”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猎人般的笑容。 他取过笔墨,亲自草拟了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写得极为谦卑恭顺。他先是感谢了户部侍郎周明的“热心教导”,然后以一个学生的口吻,列举了自己在研究卷宗时发现的几个“疑点”,也就是刚才萧凝霜指出的那些问题。 奏疏的结尾,他写道:“……儿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恐是儿臣学识浅薄,错解了账目。然此事关乎边关稳定,儿臣不敢不察。恳请户部尚书张大人,于百忙之中,为儿臣解惑一二。若儿臣所虑为虚,乃是杞人忧天,还请尚书大人代儿臣向周侍郎致歉,免得同僚间因误会产生嫌隙。” 萧凝霜看着这份奏疏,冰雪聪明的她,瞬间明白了李轩的用意。 这封奏疏,他没有直接上呈给皇帝,而是指名道姓地要递给户部尚书张博文。张博文是朝中老臣,出了名的爱惜羽毛,从不轻易站队。李轩这封信,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到了他的怀里。 他若是置之不理,将来边关粮草真出了事,太子这封“提前预警”的奏疏就是铁证,他张博文难辞其咎。 他若是认真去查,就必然会查到他下属周明的头上,进而牵扯出背后更大的势力。 这看似谦卑的请教,实则是一封杀人不见血的最后通牒。 “你……是想逼着户部尚书,去查周明?”萧凝霜轻声问道。 “不,我是在逼周明背后的人。”李轩将奏疏封好,递给门外的荆云,“这封信,不要送去户部。找个最稳妥的渠道,确保在今夜子时之前,让三皇子李毅,‘看’到它。” 荆云接过信,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萧凝霜彻底明白了。 李轩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周明,也不是户部尚书,而是藏在幕后的三皇子李毅! 他这是在告诉李毅: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皮球踢给你,看你怎么接。 …… 三皇子府,书房。 李毅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废物!周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面色铁青,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阴狠。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也同样凝重。 他捡起地上那封被李毅揉成一团的“奏疏”,仔细又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殿下,太子这一手,太毒了。”魏庸沉声道,“他根本没想过要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问题。他这是在设局,在逼我们动手。” 李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阴鸷。“他知道了多少?柳儿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魏庸摇了摇头,“柳儿传回的消息说,太子这几日除了去了一趟将军府,就是在东宫陪太子妃钓鱼练剑,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我们都以为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现在怎么办?”李毅停下脚步,盯着魏庸,“一旦这封信落到张博文那个老狐狸手里,他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将前功尽弃!” 魏庸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殿下,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太子既然想引蛇出洞,那我们就干脆把这个洞,彻底毁了!” “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魏庸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漕运码头的乙字十三号仓库,那里还存放着我们准备‘送’去北境的那批‘陈米’,以及……所有替换下来的真正军粮和原始账目。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就说是意外失火,死无对证!到时候,就算太子闹到父皇面前,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李毅的眼中,也同样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虽然会损失一批粮食,但只要能毁掉证据,扳倒萧渊的计划就能继续。 “好!就这么办!”李毅一掌拍在桌上,“你亲自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殿下放心。”魏庸躬身一拜,眼中充满了自信。 他以为,这是破局的妙计。 他却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李轩的算计之中。 子时,月黑风高。 漕运码头,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有气无力地走过。 乙字十三号仓库周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近。他们动作娴熟,显然是此道高手。撬开门锁,闪身而入,很快,仓库的窗户缝里,便透出了微弱的火光。 火光越来越亮,渐渐有浓烟冒出。 几道黑影从仓库里窜出,看着那即将燃起熊熊大火的仓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的瞬间,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支淬了火油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钉在仓库的木墙和屋顶上!原本只是内部闷烧的仓库,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那几个黑衣人瞬间懵了。 这火……不是他们放的! “走水啦!救火啊!” “快!乙字十三号库房走水了!” 凄厉的喊声和铜锣声响彻夜空。 紧接着,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从周围的阴影中,涌出了上百名身穿黑衣劲装、手持利刃的武士。 为首一人,正是荆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目瞪口呆的黑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抓。” 与此同时,在另一队人马的“奋力扑救”下,一个沉重的铁皮箱子,被从火海中“抢救”了出来。箱子被烧得漆黑,但上面的大锁,却完好无损。 荆云走到箱子前,用剑鞘敲了敲。 “殿下神机妙算。这蛇,不仅出了洞,还一头撞进了笼子里。” 第一卷 第50章 弃车保帅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金銮殿内已是暗流汹涌。 漕运码头仓库深夜失火,户部军粮账目险些付之一炬的消息,早已在朝会开始前传遍了文武百官的耳朵。 户部尚书张博文站在队列中,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他昨夜辗转反侧,还在为如何回复太子的“请教信”而头疼,没想到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 三皇子李毅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第一个站出来奏报:“父皇!儿臣听闻昨夜漕运仓库失火,幸得巡夜卫士发现及时,又有路过的东宫护卫见义勇为,奋力抢救,才保住了一批重要的军粮账目,实乃不幸中的万幸!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严惩纵火小人!”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李轩送了个人情,可谓是滴水不漏。 大皇子李远在一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是什么意外。二皇子李湛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将目光投向了队列中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儿子。 “太子,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缓步出列,手中捧着一个被烧得漆黑的铁皮箱子。他将箱子高高举起,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大殿。 “回父皇,儿臣不敢妄言。但儿臣手中,有一样东西,或许能为父皇解开所有疑惑。” 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箱子呈上。在李承业的示意下,箱锁被当众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 李轩朗声道:“父皇,儿臣前日赴户部求学,对北境粮饷心生疑窦。回来后日夜难安,总觉得心神不宁。昨夜,儿臣辗转反侧,便派心腹荆云带人去漕运码头附近暗中巡查,以求心安。不曾想,竟真的遇上了纵火之辈!”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忧国忧民”和一点点“运气”。 李承业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只翻了两页,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去。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好!好得很!”他猛地将账册摔在龙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以沙石霉米替换军粮,克扣边关将士的口粮!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这就是我大周的户部!” 户部尚书张博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老臣失察,老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轩看都未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父皇,儿臣已经连夜审问了那几个纵火的刺客。他们已经全部招供。”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由太监呈上。 “刺客招认,他们乃是受户部侍郎周明指使。周明大人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每人可得白银千两,并送他们出京。至于周明大人为何要销毁这些账目,儿臣愚钝,不敢妄加猜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了队列中早已面无人色的周明。 周明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只知道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冤枉啊……” 李毅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李轩的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一夜之间就拿到了人证物证! 他必须立刻弃车保帅! 李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出列,满脸悲愤地指着周明,痛斥道:“周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动摇国本之事!父皇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君恩的吗?你……你简直猪狗不如!” 他这番声色俱厉的表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痛恨贪官污奸的皇子。 李轩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李轩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深深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父皇!北境乃我大周屏障,萧大将军与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为国戍边,流血牺牲。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前方杀敌,后方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此事,绝非一个区区户部侍郎能够独立为之,其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黑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一脸“正义”的李毅,继续道: “儿臣之前向父皇请辞,是因畏惧兄弟阋墙,内耗国力。但儿臣今日方才明白,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宵小之辈更加猖狂,让奸佞之徒以为我大周无人!儿臣身为太子,食君之禄,享万民奉养,岂能坐视国本被侵蚀而无动于衷!”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殿宇,“由儿臣亲自督办此案!彻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官职多高,绝不姑息!” “儿臣更恳请父皇,将此次秋粮北运之事,全权交由儿臣负责!儿臣立下军令状,必定亲自押运,确保一粒米、一粒粮,都安然无恙地送到北境将士们的手中!” 这一番话,说得是气吞山河,荡气回肠。 他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一位兄弟,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不畏强权、勇于担当的储君形象。 他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一个“运气好”的发现者,一跃变成了主动出击、力挽狂狂澜的主导者! 李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终于明白,李轩之前所谓的“退让”,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退的,只是那些虚名和权柄。 他要的,是这种能一锤定音、名正言顺、谁也无法质疑的滔天大权! 督办粮草大案,监押北运军粮! 这两项权力加在一起,等于将整个户部和漕运系统的命脉,都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李承业看着殿下昂首而立的儿子,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充满了欣赏、欣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 不耽于权术,却懂得何时该握紧权柄;不主动挑起争斗,却能在国家利益受损时,挺身而出,雷霆一击! “准!” 李承业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大殿中回响。“此案,由太子全权督办!查案期间,镇抚司上下,皆听太子调遣!命大理寺、刑部全力配合!” “北运粮草,亦由太子总领!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谁敢阻挠,杀无赦!” 一言既出,满朝震动! 这哪里是授权,这简直是给了太子一柄尚方宝剑! 李毅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他不仅没能扳倒萧家,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亲手为李轩送上了一份天大的功劳和权柄。 他这一箭,不仅没射中老虎,反而被老虎一口咬断,还顺便把自己的弓给搭了进去。 退朝后,李轩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径直走向了将军府。 …… 东宫,萧凝霜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她派人去打听了好几次消息,却都只得到“朝会尚未结束”的回复。 直到午后,她才看到李轩的马车缓缓驶回。 她急忙迎了出去,看到李轩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担忧和疑问,都化作了嘴边一句:“如何了?”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一份盖着玉玺朱印的圣旨,和一枚象征着镇抚司指挥权的令牌,放到了她的手里。 萧凝霜看着手中的圣旨和令牌,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能想象到朝堂上的惊心动魄,却没想到,李轩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拿回了更多。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和你在意的人,受到任何伤害。”李轩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轮到我们,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回去了。” 萧凝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运筹帷幄的乾坤,和席卷天下的风雷。 这一刻,她那颗早已融化的冰山之心,彻底化作了一池春水,波光潋滟,再也无法平静。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只是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手,为他抚平了衣襟上的一丝褶皱。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显亲密。 窗外,阳光正好。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而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第51章 有殿下在我不怕 二皇子府。 李湛面色阴沉地将手中的一枚白玉棋子捏得粉碎,玉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李轩!”他咬牙切齿,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本王真是小瞧他了!借着粮草案,不仅把镇抚司的权柄又拿了回去,还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漕运!父皇更是赐了他先斩后奏之权!他现在,比之前还要风光!” 上元灯会的文采惨败,和静心楼的挑拨失败,已经让他颜面尽失。 如今,李轩更是借着他三弟的愚蠢,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绝地反击,这让他如何能不妒火中烧。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殿下息怒。”他躬身道,“太子如今的气势,的确如日中天。但越是如此,他脚下的路,就越是凶险。” “哦?”李湛挑了挑眉,“先生有何高见?” “殿下请想,”魏庸不疾不徐地分析道,“太子此去北境,名为押运粮草,实则是去收拢军心,为他自己,也为萧家,再添一份厚重的政治资本。此举,谁最不愿看到?” 李湛冷笑一声:“当然是老大和老三。老大一直觊觎兵权,眼看京营没指望了,自然不希望太子再与北境军团加深联系。至于老三,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太子抄了老底,这口恶气,他咽得下去才怪。” “殿下英明。”魏庸抚须一笑,“正是如此。太子这一趟差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成了众矢之的。他就像一块肥肉,引得无数饿狼在暗中窥伺。老大勇而无谋,性情暴躁,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会想办法在路上报复。老三阴险狡诈,损失惨重,更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还有那些不想看到太子与军方彻底绑定的文臣集团,他们或许也会有动作。” 李湛的眼睛亮了起来,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兴奋的寒意:“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坐山观虎斗?” “正是。”魏庸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殿下,我们之前的亏,就吃在太过急于出手,反而让太子抓住了破绽。如今,太子锋芒毕露,正是最招人嫉恨的时候。我们何必再去做那只出头的螳螂?不如退居幕后,当一只耐心等待的黄雀。” 他走到李湛身边,压低了声音:“让老大和老三去冲锋陷阵,去消耗太子的实力和耐心。他们若能得手,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顺势接管残局;他们若是失败,也必然会进一步激怒太子,让太子行事更加酷烈,从而在父皇和朝臣心中留下一个‘残暴不仁’的印象。无论结果如何,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湛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妙!实在是妙!”他一拍大腿,心情豁然开朗,“就让他们去狗咬狗!本王倒要看看,我这位太子弟弟,究竟有多少能耐,能应付得了这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魏庸微微一笑,躬身道:“殿下只需静候佳音即可。这一路上,必然会很‘热闹’。” 李湛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充满了算计和阴狠。 …… 京城之外,官道之上。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队伍的最前方,是五百名身穿黑色甲胄、气势彪悍的东宫卫率,他们是李轩的嫡系,每一个都以一当十。 队伍中央,是上百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粮车,车轮滚滚,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辙印。 每一辆车上,都插着一面印有“太子督运”字样的明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的后方,则是三千名刚刚收编不久,但经过地狱式训练,已然脱胎换骨的金吾卫左营将士。 他们军容整肃,步履铿锵,眉宇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支队伍,不仅是运粮队,更像是一支移动的军队,昭示着皇家的威严与太子的权柄。 李轩并没有像其他皇子出巡那样,安逸地坐在奢华的马车里。 他一身劲装,与萧凝霜共乘一骑,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阳光下,男子英武挺拔,女子英姿飒爽,宛若一对神仙眷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两人的关系早已发生了质的变化。 虽然在人前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眉梢眼角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密与默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前面再过三十里,就是‘一线天’了。”萧凝霜看着远处的地势,轻声提醒道。 “一线天”是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两面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两辆马车并行。这种地形,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嗯,我已经让荆云带人提前去探查了。”李轩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他当然知道此行的凶险。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不过,他并不在意。 棋盘已经摆好,他不仅是棋手,也是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他就是要用自己做饵,将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一只一只地全都引出来。 “你怕吗?”他忽然转头,笑着问萧凝霜。 萧凝霜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有殿下在,我不怕。” 她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李轩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她放在马鞍上的手,紧了紧。 就在这时,心腹铁牛策马从后方赶了上来,他瓮声瓮气地禀报道:“殿下,后面有个自称是您故交的商队,想要与我们结伴同行,说是人多安全些。” “哦?故交?”李轩眉毛一挑。 他在这大周朝可没什么“故交”商队。 “让他们过来。” 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被带到了近前。他一见到李轩,便满脸堆笑地行礼:“草民张德,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草民的东家姓宋,与殿下乃是旧识,听闻殿下在此,特命草民前来问安,并希望能与殿下同行一段,以策万全。” 姓宋? 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宋清婉。 萧凝霜的眼神,瞬间凉了几分。 李轩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既然是故人,那便跟着吧。不过,要守规矩,跟在队伍最后面,不得擅自靠近中军粮车。” “是是是!多谢殿下恩典!”那张管家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萧凝霜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策马,与李轩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轩苦笑一声,凑过去低声道:“怎么,又喝醋了?” “没有。”萧凝霜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还说没有,这醋味儿,隔着三里地都闻到了。”李轩故意逗她,“人家只是偶遇,又不是我请来的。再说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别人就算是仙女下凡,我也懒得看一眼。” 这番话说得直白又有些无赖,却让萧凝霜紧绷的嘴角,悄悄松动了一丝。 她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李轩心中大定。他知道,这座冰山,是真的被自己给捂热了。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支“商队”的末尾,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正透过车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李轩的背影,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那不是宋清婉,而是被李轩亲手送入天牢,又被三皇子李毅暗中救出,毁了容貌的户部侍郎——周明! 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即将在“一线天”,拉开序幕。 第一卷 第52章 杀局再现 夕阳西下,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 庞大的运粮队伍终于抵达了“一线天”的入口。 正如其名,这是一条被两座刀劈斧削般的山崖夹在中间的狭长通道。 抬头望去,天空被挤压成一条细长的蓝线,两侧的山壁上怪石嶙峋,草木稀疏,透着一股荒凉与肃杀。 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狭窄的通道让原本宽阔的阵型被迫拉长,宛如一条长蛇,蜿蜒着钻入这巨兽的喉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士兵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山壁。 这种地形,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李轩与萧凝霜并辔走在最前方,神色依旧平静,但敏锐的感知早已提升到了极致。 “有些太安静了。”萧凝霜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李轩耳中。 “是啊,安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李轩的目光扫过山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早已让荆云带领先头部队探查过,回报是一切正常。 但李轩清楚,真正的危险,往往就藏在“一切正常”的表象之下。对方既然敢在这里动手,就绝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 队伍行至通道中段,这里是整个“一线天”最狭窄、最险峻的地方。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雷的巨响,从两侧的山崖上方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无数拳头大小的碎石如同雨点般从天而降,砸在士兵们的盔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有埋伏!稳住!举盾!” 金吾卫的将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士兵们训练有素,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组成了一道道龟甲般的防线,护住了头顶。 然而,这只是开始。 伴随着更加剧烈的轰鸣,无数早已被安置在山崖边缘的巨石和滚木,被人用杠杆撬动,裹挟着万钧之势,朝着下方的队伍狠狠砸来! 那场景,宛如天崩地裂! 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狭窄的地形让队伍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从天而降。 “殿下小心!” 萧凝霜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就要将李轩推开。 然而,李轩的反应比她更快。他一把揽住萧凝霜的纤腰,脚在马镫上猛地一踏,整个人如大鹏展翅般拔地而起,带着她向一侧相对平缓的山壁掠去。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轰然砸下,将他们刚才乘坐的骏马,连同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恐怖的深坑! “保护殿下!保护粮车!” 铁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挥舞着手中那柄特制的巨斧,将一块砸向粮车的滚木硬生生劈成两半。 东宫卫率的精锐们也立刻行动起来,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死死地护住了中央的粮车。 然而,敌人的攻击太过猛烈,范围也太广。 不断有士兵被巨石砸中,惨叫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混乱之中,那支一直跟在队尾的“商队”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十几个伪装成伙计的护卫,突然从马车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强弓硬弩,对准的却不是山上的敌人,而是前方阵脚已乱的金吾卫士兵! 为首的,正是那个毁了容、脸上布满狰狞疤痕的周明! “放箭!杀了他们!为三殿下报仇!”他疯狂地嘶吼着。 猝不及防之下,后方的金吾卫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前后夹击! 这竟然是一个连环杀局!山上的落石负责制造混乱,打乱阵型,而藏在队尾的杀手,则负责收割! “三殿下?”李轩落在山壁的一处落脚点,将萧凝霜护在身后,听到周明的吼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李毅这个输不起的家伙。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李轩对萧凝霜叮嘱了一句。 萧凝霜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心急如焚,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冲下去也只是添乱,只能点头道:“你小心!” 李轩深吸一口气,双目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他并没有急着冲下去,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山崖上方,那些还在不断往下推巨石的黑影。 擒贼先擒王!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修炼出的真气开始高速运转,一股奇特的震动从他喉间深处酝酿。 “吼——” 一声低沉、古怪,仿佛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李轩口中猛然爆发! 虎豹雷音! 这一次,他不再是用于淬炼己身,而是将这股蕴含着精神冲击的音波,朝着山崖上方扩散而去! 音波无形,却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冲击力。 山崖上方,那些正奋力推着滚石的黑衣人,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瞬间头晕目眩,耳鸣不止,有几个离得近的,甚至直接七窍流血,惨叫着从山崖上摔了下来。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间隙,李轩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踩着陡峭的山壁,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高速向上攀升! 山崖上方的伏兵被那一声“虎豹雷音”震得心神失守,根本没注意到死神已经降临。 李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他没有用任何兵器,只是简简单单的拳、掌、肘、膝。 每一次出手,都简洁而高效。 或一拳击碎喉骨,或一掌震碎心脉。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山崖一侧的伏兵,便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没有了山上的威胁,下方的压力骤减。 荆云早已带领着东宫卫率的精锐,反身杀向了周明带领的“商队”。 周明等人虽然也算好手,但在荆云这些杀戮机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周明便被荆云一脚踹翻在地,生擒活捉。 一场惊天杀局,在李轩这近乎神魔般的个人武力之下,被硬生生地破解了。 当李轩飘然从山壁上落下时,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幸存的士兵,无论是东宫卫率还是金吾卫,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敬畏地看着他。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一人一吼,震慑全场;徒手攀岩,如履平地;赤手空拳,瞬杀数十名伏兵! 这……这还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李轩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走到被五花大绑、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周明面前。 周明抬起头,那张狰狞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轩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本宫是来向你三殿下,讨还公道的鬼。”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和伤亡的士兵,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朗声道:“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将所有敌人的尸体,都给本宫吊在‘一线天’的入口处!” “告诉天下人,这就是与本宫为敌的下场!” “至于你,”他指着周明,对荆云冷冷道,“卸掉他的下巴,打断他的四肢。本宫要让他活着,好好看着,他的主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三哥,”李轩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寒芒一闪,“你送我的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接下来,该轮到本宫……还礼了。” 第一卷 第53章 李轩的大礼 一线天内的血腥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山崖吞没,夜色迅速笼罩了这片人间炼狱。 火把被一支支点亮,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的狼藉,还有士兵们脸上那混杂着疲惫、后怕与狂热的复杂神情。 李轩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 东宫卫率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将那些黑衣杀手的尸体拖拽出来,用绳索捆住脚踝,一个个吊在了“一线天”狭道入口的山壁之上。 数十具尸体随风摇曳,在火光下投射出幢幢鬼影,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卷。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野蛮的宣告。 所有路过此地的人,都会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都会知道太子李轩在此地遭遇了什么,以及他用何等铁血的方式进行了回应。 金吾卫的士兵们在默默地收敛着同袍的尸体,气氛压抑而沉重。 这一战,他们伤亡了近三百人。然而,没有人抱怨,更没有人质疑。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火光下,身姿挺拔如松的太子殿下,眼神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在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攻击下,是太子殿下如神人天降,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是他,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种认知,比任何言语上的收买都更加深刻,更能直抵人心。 “铁牛!”李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末将在!”铁牛大步上前,他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污,却丝毫掩盖不住他此刻的亢奋。 “清点伤亡,抚恤金按三倍发放。所有牺牲的弟兄,骨灰由专人护送还乡,其家人,东宫养之!” “是!”铁牛的声音洪亮,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李轩又转向荆云:“审得怎么样了?” 荆云提着被卸掉下巴、打断四肢,如同烂泥般瘫软的周明走了过来,将一份按着血手印的供状呈上。“殿下,都招了。主谋是三皇子李毅,他暗中救出周明,许诺事成之后官复原职,并让他执掌工部。这支所谓的‘商队’,是他豢养多年的死士。山上的伏兵,则是他通过地下钱庄雇佣的江湖亡命徒。” 李轩接过供状,扫了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好一个李毅,倒是舍得下血本。 他走到周明面前,蹲下身,看着对方那双充满怨毒与恐惧的眼睛,轻笑道:“周大人,哦不,前周大人,你说,我该怎么谢你这份大礼呢?” 周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荆云。”李轩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在。” “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把伤治一治,尤其是这张嘴,务必让他能开口说话。再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囚服。”李轩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荆云一愣,有些不解。 李轩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我这位三哥,送了我这么一份‘惊喜’,我若是不回礼,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那我就陪他玩一次大的。” 他附在荆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荆云的眼睛越听越亮,最后,看向李轩的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狂热。 这种釜底抽薪、反将一军的毒计,也只有自家殿下能想得出来。 “去办吧,找我们最可靠的人,连夜送回京城。记住,动静要大,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一场好戏。” “遵命!”荆云领命,拖着周明迅速离去。 处理完这一切,李轩才转身走向一直静静站在不远处的萧凝霜。 她俏脸煞白,显然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冲击到了。 虽然出身将门,可见惯了沙场演武,但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一场惨烈的伏杀,还是让她心神激荡。 “吓到了?”李轩走到她身边,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萧凝霜摇了摇头,抬眸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担忧与后怕。“你刚才……太冒险了。” 她指的是他徒手攀上悬崖的那一幕。只要稍有失手,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冒险,怎么能钓出大鱼?”李轩笑了笑,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他便用自己的手掌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用体温温暖着她。 “可是……” “没有可是。”李轩打断她,“身为统帅,有时候,就必须让自己成为最锋利的尖刀。而且,我也想让他们看看,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答应过你,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家人。谁敢伸手,我就剁掉谁的爪子。” 这番话说得霸道无比,却让萧凝霜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能感觉到,他冰冷铁腕的背后,是对她的珍视与承诺。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好。”李轩点头,心中一片柔软。 就在这时,王富贵哭丧着脸跑了过来:“殿下,咱们……咱们带来的那对龙凤喜烛,被刚才的落石给砸碎了……” 李轩一愣,随即失笑。 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小子还惦记着那对蜡烛。 萧凝霜却是俏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碎了就碎了吧,回头我让内务府再造一百对,把东宫点得跟灯会一样。”李轩挥了挥手,心情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而轻松了不少。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寒芒一闪。 …… 三日后,京城。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囚车,在数十名黑甲骑士的押送下,径直驶向了大理寺。 更引人注目的是,囚车前方,有两名骑士,一人敲锣,一人高声叫喊: “三皇子殿下大义灭亲!三皇子殿下心系太子安危,特将刺杀太子的罪臣周明,押送大理寺,请朝廷严办!!” 这番喊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议论纷纷。 “什么?三皇子的人刺杀太子?” “不对啊,你没听见吗?是三皇子殿下‘大义灭亲’,亲自把人送来的!”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自己派人刺杀,又自己把人送官?” 三皇子府内,李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噗——” 他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身前的书案染得猩红一片。 “李轩……你好毒!你好毒啊!!”他面目狰狞,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李轩是如何在破解杀局后,还能想出如此阴狠的招数。 这一下,他彻底陷入了被动。 承认周明是自己派去的?那就是谋害储君,罪同谋逆。 否认?可人证物证俱在,连供状都是周明亲口说的,现在人就在大理寺,怎么否认? 李轩这一手,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他送来的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道催命的符咒! 他所谓的“大义灭亲”,在明眼人看来,不过是刺杀失败后,为了保全自己而演的一出烂戏。 他不仅输了里子,更是把面子也丢得一干二净! 此时,身处二皇子府的李湛,正悠闲地品着茶。听完幕僚魏庸的汇报,他缓缓放下了茶杯。 “螳螂捕蝉……”他轻声念叨着,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殿下,太子这一手,实在是高。”魏庸感叹道。 李湛点了点头,眼神幽深:“是啊,他不仅是蝉,他还是黄雀。他用自己做诱饵,引出了老三这只螳螂,然后一口将其吞下,还顺便把屎盆子全都扣在了老三头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皇宫的方向。 “本王这位太子弟弟,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他不仅有锋利的爪牙,更有滴水不漏的智慧和不择手段的狠辣。” 魏庸躬身道:“那殿下,我们下一步……” “等。”李湛吐出一个字,“等他从北境回来。他现在风头太盛,父皇正在兴头上,我们动不了他。但功高,可以震主。等他把北境军心也收拢了,你看朝堂上那些文臣们,会不会比我们还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老三再多蹦跶几天,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第54章 故意刁难 一线天的风波,如同插上翅膀,以比粮队快上数十倍的速度,传遍了沿途的州府。 太子李轩,这个名字如今在官道两侧的百姓与官吏心中,几乎等同于神魔。 传闻中,他一声咆哮可震退山崩,徒手攀岩如履平地,赤手空拳便能屠尽百名杀手。 这些描述,在传播的过程中被不断夸大、神化,以至于当李轩的队伍抵达下一座城池时,迎接他的,是无数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 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沿途的官员们,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无不恭恭敬敬地出城迎接,粮草补给、驿站休息,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生怕这位煞神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的乌纱帽给摘了。 队伍一路北上,再未遇到任何像样的阻碍。 这日,车队行至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李轩下令原地休整半日。 经历了一线天的血战,士兵们身心俱疲,需要时间来恢复。而李轩与萧凝霜,也乐得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两人并肩坐在一块溪边的大石上,看着清澈的溪水从脚下流过。 “你那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萧凝霜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哪天?”李轩明知故问。 “就是在一线天,你的吼声……还有你的身手……”萧凝霜组织着语言,她实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 “哦,那个啊。”李轩一脸轻松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之前大病一场,病好之后,脑子里就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那吼声,叫‘虎豹雷音’,是梦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说是能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还能当狮子吼用。” 这个借口他已经用过多次,虽然离谱,却是目前唯一的解释。 萧凝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看穿。 李轩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你看,这招是不是比你的剑法好用?一嗓子喊出去,敌人就都趴下了,省时省力。” 萧凝霜被他逗乐了,轻轻白了他一眼:“歪理。” 她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愿说,她便不问。她只要知道,这个男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足够了。 “喂,你看那是什么?”李轩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只见铁牛正蹲在树林边,双颊鼓起,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吼……哞……?” 一声沉闷、怪异,更像是老牛便秘时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把树上的一只鸟给吓得掉了下来。 铁牛挠了挠头,看着地上的鸟,一脸困惑。 不远处的几个士兵看到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他在做什么?”萧凝霜忍俊不禁。 “还能做什么,学我呗。”李轩一脸的哭笑不得,“这傻大个,看我用了一次虎豹雷音,就以为是谁都能学的。这功法讲究的是内息震荡,需要极高的控制力,他这么瞎吼,不出三天,嗓子就得废了。” 说着,他捡起一颗石子,屈指一弹。 石子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铁牛的后脑勺上。 “哎哟!”铁牛吃痛,捂着脑袋回头,看到是李轩,连忙憨笑着跑了过来,“殿下,您看我学得怎么样?是不是有您三成的火候了?” “三成?”李轩上下打量着他,“我看你是想提前变成哑巴。滚回去,给马刷毛去!再敢瞎练,我把你吊起来当沙包!” “哦……”铁牛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着他那魁梧的身躯配上委屈的表情,萧凝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暖花开,看得李轩微微一呆。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看她笑了。 轻松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了进入北境前的最后一座大郡——丰祥郡。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队伍抵达城门时,迎接他们的并非笑脸相迎的官员,而是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上如临大敌的守军。 一名守城校尉站在城楼上,高声喊道:“来者何人?为何携带重兵,兵临城下?” 铁牛脾气火爆,当即策马上前,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太子殿下的旗帜吗?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殿下!” 那校尉却是不为所动,依旧高声道:“我等只知守城之责,不认旗号。太子殿下金贵,谁知队伍中是否混有奸细?丰祥郡太守刘大人有令,为保城中百姓安危,大军不得入城!请太子殿下自行在城外扎营!”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充满了刁难与敌意。 不让大军入城可以理解,但连太子本人和随行的东宫卫率都想拦在外面,这分明就是没把李轩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萧凝霜也是凤目含煞。 李轩抬手,制止了身后将士们的骚动。他看着城楼上那张有恃无恐的脸,眼神微眯。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之前的官员要么是中立派,要么是墙头草,被自己一线天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自然不敢造次。 但这个丰祥郡太守刘昌,李轩在来之前看过他的资料,是二皇子李湛的门生,是铁杆的“二皇子党”。 看来,坐山观虎斗的李湛,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选了一个最恶心人的方式。 打,你不能打。打了,就是骄横跋扈,欺压地方官吏,正中对方下怀。 不打,就只能在城外风餐露宿,堂堂太子被一个郡守拒之门外,传出去颜面何存?而且粮草补给也成了问题。 这就像一只苍蝇,咬不死你,却能恶心死你。 “殿下,末将愿带一队人马,冲开城门!”铁牛请命道。 “胡闹。”李轩斥了一句,“人家占着一个‘理’字,我们若是强攻,就成了无理的一方,岂不是遂了他们的愿?” 萧凝霜也冷静下来,分析道:“夫君,看来二皇子是想用这种方式,拖延我们的行程,消耗我们的锐气,同时败坏你的名声。” “没错。”李轩点了点头,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气,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想让我进退两难,可他却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把这种两难的局面,变成送上门的肥肉。” 他策马上前,朗声道:“刘太守既然有此顾虑,孤可以理解。大军不入城便是。不过,我等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还请刘太守行个方便,打开城门,让孤与太子妃,以及东宫的随从们入城歇息。孤保证,入城人数,绝不超过百人。” 他这是以退为进,将了对方一军。 你不是怕大军吗?好,大军不进,我只带亲兵进,这总可以了吧?若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要与太子为敌,公然抗命了。 城楼上沉默了片刻。 很快,太守刘昌那肥胖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接着话锋一转:“殿下体恤下情,下官感激不尽。只是……城中驿馆早已年久失修,实在不配接待殿下这等贵客。而且近日城中正逢庙会,三教九流,人员混杂,下官也怕冲撞了殿下与太子妃。依下官愚见,还是城外空气清新,更宜休养。下官已经命人准备了干净的营帐和充足的酒肉,这就给殿下送去!” 好一个刘昌! 滴水不漏,油盐不进! 他嘴上说得客气,却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不仅不让你进城,还反过来“体贴”地给你送东西,让你连发作的借口都找不到。 身后的将士们个个气得脸色铁青。 李轩心中冷笑,这李湛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有几分他主子的风范,滑不溜手。 “既然如此,”李轩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就多谢刘太守的美意了。孤就在城外等着。不过,有件事要提醒刘太守。” “殿下请讲。” 李轩的声音陡然转冷:“孤奉父皇之命,押运粮草北上,乃是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今日在丰祥郡城外耽搁一日,他日若是北境军粮出了差池,这延误军机的罪责,不知是你刘太守担,还是孤来担?” 刘昌脸上的肥肉一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显然是得到了死命令,依旧嘴硬道:“殿下说笑了。区区一日,何谈延误军机?下官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啊!” “好一个‘为孤着想’。”李轩点了点头,不再与他废话,调转马头,下令道:“传令全军,原地扎营!”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对身旁的萧凝霜低声道:“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萧凝霜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知道他又有了主意。 不知为何,她非但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她很想看看,自己的夫君,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破解这个看似无解的僵局。 第一卷 第55章 以牙还牙 夜幕降临,丰祥郡城外,李轩的营地里灯火通明。 与外界想象的剑拔弩张不同,营地内的气氛反而有些诡异的轻松。 士兵们领到了太守刘昌“孝敬”来的酒肉,吃喝得不亦乐乎。 李轩的中军大帐内,他正与萧凝霜对坐弈棋。 “你好像一点也不急。”萧凝霜落下一子,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李轩。 “急什么?”李轩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子,“鱼儿还没上钩,急也没用。你这位二师兄,倒是比我想的更有耐心。” 萧凝霜知道他说的是二皇子李湛,便道:“他向来如此,最擅长以势压人,用规矩和人心来作武器。” “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李轩笑了笑,将手中的一枚棋子放下,“他想用太守刁难我,让我寸步难行。那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话音刚落,荆云便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道:“殿下,都查清楚了。” “说。” “丰祥郡太守刘昌,是李湛的远房表亲,三年前由李湛一手提拔至此。此人贪婪成性,上任以来,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克扣朝廷下拨的河工款、抚恤金,可谓无恶不作。郡中百姓,怨声载道。属下还在他的外宅,找到了他私藏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这三年来贪墨的所有款项,足有五十万两之巨。” 荆云呈上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李轩翻了翻,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他府里现在什么动静?” “入夜后,刘昌便在府中大摆筵席,召集了郡中所有官员和本地士绅豪强作陪,似乎是在庆祝成功将殿下拦在城外。” “庆祝?”李轩的笑容变得有些冷,“那就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他转向荆云,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把这个给我办了……” …… 子时,太守府内依旧是灯火辉煌,酒酣耳热。 刘昌喝得满面红光,正被一群官员和富商簇拥着,听着他们满嘴的阿谀奉承。 “府尊大人真是高明啊!连当朝太子,都被您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城外,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啊,此举不仅为二殿下立了一大功,也彰显了府尊大人您不畏强权的风骨啊!” 刘昌得意地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区区太子,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二殿下运筹帷幄,他李轩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来,诸位,满饮此杯!” 就在众人一片欢声笑语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发抖: “大……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把咱们府给……给围了!” “什么?”刘昌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猛地站起身,“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围我的太守府?” 话音未落,一群身穿破烂衣衫、手持棍棒锄头的百姓,竟直接冲破了家丁的阻拦,潮水般地涌入了宴会大厅! 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指着刘昌,悲愤地泣诉道:“刘昌!你这个狗官!还我儿子的抚恤金!” “你克扣朝廷的河工款,导致河堤决口,淹死了我全家!我跟你拼了!”一名壮汉红着眼睛,挥舞着锄头就要冲上来。 “打死这个贪官!” “狗官,还我们的血汗钱!” 一时间,群情激奋,整个大厅乱作一团。那些刚才还在阿谀奉承的官员士绅,吓得屁滚尿流,纷纷躲到了桌子底下。 刘昌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是要造反吗?来人!护卫!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然而,他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动手,另一队人马便从外面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铁牛。他身后,是数十名杀气腾腾的金吾卫士兵。 “奉太子殿下令!”铁牛声如洪钟,“听闻丰祥郡有乱民冲击府衙,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特命我等前来弹压!保护刘太守!” 金吾卫的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却不是对付百姓,而是一字排开,将刘昌和那些乱民隔了开来,形成了一道人墙。 百姓们看到官兵,下意识地畏惧后退。 刘昌看到铁牛,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喊道:“快!快把这些刁民都给我抓起来!他们要造反!” 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刘太守,这恐怕不妥吧?” 他指着那些百姓,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说了,百姓乃国之根本。他们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又怎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冲击府衙?此事必有蹊跷,须得查明真相,还百姓一个公道。” “你!”刘昌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太子李轩的计谋!这些所谓的“乱民”,根本就是他煽动来的! 他想用“保护”的名义,插手郡中事务! 就在刘昌骑虎难下之际,李轩在一众东宫卫率的簇拥下,施施然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满堂狼藉,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刘昌,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刘太守,你这里……好热闹啊。孤在城外听闻此事,生怕太守大人有什么闪失,特意赶来看看。你没事吧?” 刘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李轩那张挂着“关切”笑容的脸,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多……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无碍。只是一些刁民无理取闹,下官自会处理。”刘昌咬着牙说道。 “哦?是吗?”李轩的目光转向那群百姓。 那名带头的老者立刻跪了下来,哭喊道:“太子殿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个刘昌,贪赃枉法,鱼肉乡里,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高高举起:“殿下,这是我们这些年搜集的刘昌的罪证!请殿下过目!” 荆云上前,接过那些“罪证”,呈给了李轩。 李轩看都没看,直接将那一沓纸连同荆云之前找到的账本,一起丢在了刘昌的面前。 “刘太守,”李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这些东西,你认不认?” 刘昌看着地上的账本,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完了。 李轩没有再理他,而是转身对所有在场的官员士绅朗声道:“孤奉父皇之命,巡查北境,有监察百官之权。刘昌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即刻革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他又看向那些百姓,温言道:“诸位乡亲请起。孤向你们保证,刘昌贪墨的所有钱款,一文不少,都会还给你们。从明日起,东宫将在此设立申冤鼓,凡有冤情者,皆可来报,孤为你们做主!” 此言一出,百姓们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太子殿下千岁!” “青天大老爷啊!” 无数人热泪盈眶,纷纷跪地叩首。 李轩坦然受了这一拜。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丰祥郡的人心,归他了。 他走到早已面如死灰的刘昌身边,蹲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告诉你主子,这是第一份礼。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站起身,在万民的欢呼声中,大步走出了太守府。 萧凝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沐浴在火光与月色之下,仿佛天神。 她原以为,他会用雷霆手段破局。却没想到,他用的是阳谋,是人心。 他兵不血刃,就将二皇子的刁难,变成了一场收拢民心、树立威望的完美政治秀。 这一夜,丰祥郡城门大开,李轩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城中,驻扎进了郡兵大营。 而李轩与萧凝霜,则住进了原本属于刘昌的太守府。 第二天,李轩命人将从刘昌府里抄出的五十万两白银,堆在府衙门口,当众发还给百姓。整个丰祥郡,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三日后,队伍再度启程。 出城时,丰祥郡万人空巷,百姓自发地夹道相送,路边摆满了瓜果酒水。 “恭送太子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丰祥郡的上空。 马背上,萧凝霜看着这番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她侧头看着身旁的李轩,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功高震主吗?” 李轩迎着朝阳,看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微微一笑。 “怕?为什么要怕?”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父皇是明君,他会懂的。” “更何况……”他转头看向萧凝霜,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这天下,更是为了……能与我的太子妃,安安稳稳地看尽这万里河山。”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跳。 迎着他炙热的目光,她霞飞双颊,却勇敢地迎了上去,嘴角绽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前方的官道尽头,北境晋元城的轮廓,已遥遥在望。 第一卷 第56章 翁婿合作 晋元城,这座屹立于大周北境的雄城,宛如一头匍匐的巨兽,城墙上遍布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百年来与草原部族的铁血征伐。 当李轩率领的运粮车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紧闭的城门在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中缓缓开启。 为首的,正是身披玄甲、气势渊渟岳峙的镇北大将军萧渊,以及他身旁同样英武不凡的儿子,忠武军将军萧腾。 父子二人本是来迎接太子,履行臣子之礼,目光却在第一时间被马背上那亲密无间的景象牢牢吸住。 李轩与萧凝霜共乘一骑。他圈着她,手稳稳地握着缰绳,将她护在怀中。而一向清冷如雪山之莲的萧凝霜,竟微微倚靠着他,侧脸的线条在北地凛冽的风中,显得异常柔和。 那不是政治作秀的伪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与信赖。 萧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难以掩饰的欣慰。 他这个女儿,性子他最清楚,若非心甘情愿,谁也别想靠近她三尺之内。 “臣,萧渊(萧腾),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父子二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岳父大人,大舅兄,快快请起。”李轩笑着翻身下马,顺势将萧凝霜扶了下来,动作自然流畅,“一家人,何须行此大礼。” 一声“岳父大人”,叫得萧渊心里熨帖无比。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女婿。 眼前的李轩,身姿挺拔,眼神深邃,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早已经与两月前那个纨绔太子判若两人。 看来,凝华殿演武,一线天杀敌,丰祥郡收心,桩桩件件,皆非虚言。 “殿下一路辛苦。”萧渊沉声道,目光转向女儿,声音柔和了许多,“凝霜,回家了。” 萧凝霜眼圈微微一红,轻轻点头:“父亲。” 当晚,将军府大摆筵席,为太子接风洗尘。 北境军中的高级将领悉数到场,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眼神锐利,气息彪悍。 宴会上,李轩没有摆出储君的架子,反而主动与诸位将军一一敬酒,从北境的风沙聊到军中的伙食,言谈风趣,态度谦和,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铁牛更是如鱼得水,被几名同样身形魁梧的将军拉着拼酒,一坛坛烈酒下肚,面不改色,反而大呼过瘾,引得众人阵阵喝彩,气氛热烈无比。 萧凝霜坐在李轩身旁,安静地为他布菜。 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这些桀骜不驯的武将,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浅笑。她的目光偶尔扫过席间,将每一位将领的神情都记在心中。 “那位是何人?”萧凝霜压低声音,用筷子朝一个方向点了点。 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副将,面容方正,眼神沉稳,在众将的喧哗中显得颇为冷静。 席间,他数次起身,言语得体地为萧渊挡酒,一副心腹模样。 “他叫魏忠,我麾下的左营都尉。”邻座的萧腾听到了,主动解释道,“为人沉稳,治军严谨,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军中的得力干将。” 李轩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多看了那魏忠一眼。 此人看似忠心耿耿,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与他沉稳外表不符的野心。 宴席散后,萧渊将李轩请到了书房。 屏退左右,翁婿二人对坐。 “殿下在丰祥郡的手段,老臣已经听说了。”萧渊亲自为李轩斟满一杯热茶,声音低沉,“以万民之心为刃,兵不血刃,夺一郡之权。好手段。” “岳父大人谬赞了。”李轩笑道,“不过是二哥送上门的机会,我若是不接着,岂非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萧渊看着他,眼神复杂:“老臣在北境二十年,自问对军心掌控无虞。但京城的风,终究还是会吹到这里。军中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生了安逸之心,有些人……则生了别的心思。” 这番话,已是极度的交心之言。 李轩心中了然,萧渊这是在向他坦陈北境军中潜藏的危机。 “岳父大人所言,莫非是指那位魏忠都尉?”李轩直接点破。 萧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殿下慧眼如炬。魏忠此人,能力出众,但心气太高。老夫提拔他,是爱其才,但也一直在防着他。近来,他与几名中层军官往来甚密,隐隐自成一派,怕是……受了京中某些人的蛊惑。” “三皇子李毅。”李轩淡淡吐出四个字。 萧渊瞳孔一缩。 “一线天截杀我的人,是三皇子。他在我东宫安插眼线,被我拔除。我断他财路,他自然怀恨在心。二哥想坐山观虎斗,大哥有勇无谋,唯一会在此刻,不惜代价在岳父大人的军中埋下钉子的,只有他。”李轩的分析冷静而精准。 萧渊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镇守的北境,早已被京城的暗流渗透至此。这不啻于在他心头插了一根刺。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萧渊问道。 “处置?”李轩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为何要处置?一根刺,看不见的时候最危险。如今我们看见了它,它反倒成了鱼饵。” 他看着萧渊,眼中闪烁着精光:“岳父大人,我此次前来,不只为送粮,更想借此机会,帮您将这军中脓疮,彻底挤掉。” “殿下想怎么做?” “很简单。”李轩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明日,我要亲自去军营,检阅三军,犒赏将士。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这个太子,不仅能送来粮草,更能分辨忠奸。有些人,既然想跳出来,我便给他搭个舞台,让他跳个够。” 萧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太子,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份魄力,这份心计,哪里是储君,分明已是帝王心术。 他缓缓起身,对着李轩,郑重地长揖及地。 “大周有殿下,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 次日,天还未亮,巨大的运粮车队在金吾卫的护送下,正式驶入晋元城,前往军用粮仓。 李轩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与萧凝霜并肩而立,在城头检阅着这支绵延数里的队伍。 任务,至此算是名义上完成了。但李轩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士兵,投向了远处连绵的军营。 那座固若金汤的军营,此刻在他眼中,既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一个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 而他,正要亲手将潭中的蛟龙,穴中的猛虎,一一揪出来。 第一卷 第57章 军营肃杀 北境大营,旌旗猎猎,杀气冲天。 数万名北境军士卒排列成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目光如刀,汇聚在点将台上的那道身影上。 李轩身着太子礼服,外罩玄甲,身姿笔挺如枪。他没有说太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被风霜雕刻的脸庞。 “孤奉父皇之命,押运粮草而来。孤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在背后骂过孤,说孤是个只知享乐的草包太子。” 他的开场白,让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萧渊和萧腾父子二人,心都提了起来。 李轩却微微一笑,声音陡然拔高:“骂得好!过去的李轩,就是个混账!但孤告诉你们,那个混账,已经死在了来北境的路上!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大周的太子,是你们的袍泽!”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上面堆满了成箱的银锭。 “这些,是孤从贪官污(刘昌)府里抄出来的民脂民膏!今日,全部分给你们!孤带来的粮草,够你们吃饱肚子上阵杀敌!从今往后,谁敢再克扣你们一粒米,克扣你们一文钱的军饷,孤,第一个不答应!” 一番话,说得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 台下的士兵们,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怀疑,渐渐变得火热。他们不在乎什么大道理,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能替他们出头。 “太子殿下千岁!”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萧渊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收拢军心,有时并不需要复杂的手段,一颗真心,足矣。 犒赏完毕,李轩在萧渊父子的陪同下,走下点将台,亲自巡视军营。 “殿下,您这练兵的法子,跟俺们这儿不太一样啊。”铁牛看着演武场上士兵们满头大汗地练习着刺杀,忍不住凑到李轩身边嘀咕。 李轩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试试?” “那敢情好!”铁牛顿时来了兴致,脱掉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虬结肌肉,大步走到场中,对着一个正在练习的百夫长瓮声瓮气道,“兄弟,来,掰掰手腕?” 那百夫长也是个不服输的汉子,冷哼一声,当即拉开架势。军营里的娱乐本就枯燥,一见有热闹看,周围立刻围上了一圈人。 结果不出所料,铁牛只用了三息,便将那百夫长压得面红耳赤,手臂青筋暴起。 “承让了!”铁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一手,瞬间赢得了周围士兵的善意和尊重。北境军营,崇尚的便是强者。 李轩就这么带着人,一路走,一路看,与士兵们说笑,检查他们的兵器和甲胄,甚至亲自下到伙房,查看今日的饭食。他没有丝毫太子的架子,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 巡视到左营时,都尉魏忠早已在此等候。他治下的营区,果然如其人一般,整洁有序,士兵们精神饱满,队列森严。 “殿下,末将已命人将新到的粮米开仓,熬制成粥,请殿下与将士们同食。”魏忠躬身道,姿态恭敬,无懈可击。 “有劳魏都尉了。”李轩点了点头。 很快,一桶桶热气腾腾的米粥被抬了上来。新米的香气弥漫开来,引得士兵们食指大动。 众人分好粥,正准备开动,突然,“扑通”一声,一名正在喝粥的士兵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变故突生!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又有七八名士兵相继倒地,症状如出一辙。 “粥里有毒!”一声惊恐的尖叫,让整个左营瞬间炸开了锅。 士兵们大惊失色,纷纷扔掉了手中的碗,惊恐地后退。 “快!快叫军医!”萧腾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查看。 魏忠的脸上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震惊与悲痛之色。他一个箭步冲到倒地的士兵旁,大声疾呼:“来人!护住太子殿下!保护大将军!” 随即,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着李轩,声音悲愤:“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将士们吃了您带来的米粥,会突然中毒!” 他没有直接指控,但这番话,却比任何指控都更加恶毒。他将所有的矛头,都引向了李轩和他押运来的粮草。 “魏忠!你休要胡言!”萧渊勃然大怒,一股山崩海啸般的气势压了过去。 魏忠却毫不退缩,迎着萧渊的目光,梗着脖子道:“大将军!末将也是为了将士们的性命着想!此事蹊跷,这批粮草是唯一的变数!为查明真相,末将恳请大将军下令,立刻封存所有新到粮草,彻查此事!给中毒的兄弟们,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 他的话,瞬间得到了周围士兵的响应。 “对!封了粮草!查明真相!” “不能让我们不明不白地死啊!” 群情激奋,场面已然失控。 萧渊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 此刻若是强行弹压,必然会激起兵变,正中对方下怀。 可若是不管,太子的威信,乃至他自己的威信,都将扫地以待。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李轩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一丝怒气都看不到。 他走到一个倒地的士兵旁,蹲下身,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站起身,环视着一张张或愤怒、或惊恐、或怀疑的脸。 “魏都尉说得对。” 李轩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事,必须彻查。”李轩的目光落在魏忠脸上,“孤同意,立刻封存所有新粮。” 魏忠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然而,李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但是,”李轩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孤不信,孤亲手押运来的粮草会有问题。孤更不信,有人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大周的将士!” 他走到那桶被众人视为毒物的米粥前,拿起一个干净的碗,亲手盛了满满一碗。 “这粥,孤要亲自喝。” 全场死寂。 萧凝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 “李轩,不要!”她失声喊道。 “殿下,万万不可!”萧渊也急了,这无异于以身试毒,太冒险了! 李轩却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安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忠,看着所有士兵,朗声道:“孤与你们同食!若这粥真有毒,孤,陪弟兄们一起死!若这粥没毒……那孤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鼠辈,在背后捣鬼!” 他将矛头,从自己身上,巧妙地转移到了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身上,瞬间将自己从被审判者,变成了与所有士兵站在同一战线的受害者。 魏忠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李轩会来这么一手。 但他旋即镇定下来,心中冷笑:好一个太子,死到临头了还要收买人心!那毒是我亲信所下,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你喝下去,神仙也难救! 他故作感动地说道:“殿下高义!末将佩服!但殿下万金之躯,岂能冒险?还是等军医查验之后……” “不必了。”李轩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孤,等不及了。” 说罢,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端起那碗米粥,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萧凝霜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魏忠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一息,两息,三息…… 李轩放下了空碗,擦了擦嘴角,然后……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他甚至还砸了咂嘴,点评道:“嗯,味道不错,就是火候差了点。” 第一卷 第58章 我这太子妃越来越有贤妻良母了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魏忠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变成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怎么可能? 那可是他花重金从南疆寻来的奇毒“三息倒”,见效奇快,无药可解。他亲眼看着心腹将药粉混入那几个士兵的粥里的,怎么会对李轩毫无作用? “你……你……”魏忠指着李轩,说不出话来。 李轩没有理他,而是缓步走到那几个依旧在地上“抽搐”的士兵面前,蹲下身,捏开其中一人的嘴,看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 “荆云。” “属下在。”荆云如鬼魅般出现在李轩身后。 “告诉大家,你查到了什么。” 荆云躬身,声音冰冷地说道:“属下奉殿下之命,暗中监视左营伙房。半个时辰前,发现伙夫张成在熬粥时,行为诡异。将其拿下审问后,张成招供,是受左营百夫长赵远指使,在给特定几名士兵的粥碗底部,涂抹了一种叫‘刺麻草’的汁液。”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证物。刺麻草,产于南地,无毒,但其汁液沾染皮肤或入口,会迅速引起局部麻痹、抽搐、口吐白沫等类似中毒的症状,半个时辰后便会自行消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原来是演戏! 那些原本群情激奋的士兵,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戏耍的傻子。他们的怒火,瞬间从对太子的怀疑,转移到了幕后主使者身上。 “百夫长赵远何在?”李轩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人群中,一个面色惨白的军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殿下……殿下饶命啊!是魏都尉!是魏都尉逼我这么做的!”赵远涕泪横流,拼命磕头,“他说,只要扳倒了太子,二殿下……不,是三殿下登基后,就让我当将军啊!” 三皇子! 当这三个字从赵远口中喊出时,萧渊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 真相,大白于天下! “魏忠!”萧渊怒喝一声,杀气如实质般压向他,“你好大的胆子!” 魏忠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弟兄们!昏君无道,太子残暴!萧渊独断专行!我等为三殿下清君侧,就在今日!随我杀了他们,博一个封妻荫子,搏一个锦绣前程!” 他猛地抽出腰刀,试图煽动他麾下的死忠,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威信,也低估了士兵们的愤怒。 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早已将他们点燃。此刻,在他们眼中,魏忠不再是他们的都尉,而是一个企图将他们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叛徒。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拿下!” 不等李轩开口,萧腾已然怒吼着冲了上去,一脚踹飞魏忠手中的腰刀,与几名亲卫合力,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一场精心策划的兵变,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李轩缓缓走到被按倒在地的魏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魏忠喘着粗气,怨毒地瞪着他:“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你错在,不该拿大周的将士当棋子。”李轩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血,应该流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上,而不是流在你们这些阴谋家的算计里。” 他转过身,面向全军将士,声音陡然提高,响彻整个大营: “孤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或许也曾有过动摇,有过怀疑!这不怪你们!要怪,就怪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分裂我们,离间我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宵小之辈!” “今日,孤就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立下一个规矩!”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魏忠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北境万年不化的玄冰。 “凡通敌叛国,谋害同袍者,杀无赦!” “凡玩弄阴谋,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凡出卖袍泽,背弃忠义者,杀无赦!” 三声“杀无赦”,如同三道惊雷,炸响在每个士兵的心头,让他们血脉偾张,心神剧震。 李轩看着面如死灰的魏忠,一字一句地说道:“魏都尉,孤很欣赏你的胆量。所以,孤决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 “借汝人头一用,以定军心!” 话音落下,萧腾会意,手起刀落。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在尘埃里,双目圆睁,残留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 鲜血,染红了点将台前的土地。 全场肃然。那股由兵变带来的躁动、不安与怀疑,在这一刻,被这颗血淋淋的人头,彻底镇压下去。 剩下的,只有对太子雷霆手段的敬畏,和对背叛者的切齿痛恨。 北境军的军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聚。 李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知道,从今天起,北境三十万大军,将再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这支大周最精锐的部队,才算真正地与他绑在了一起。 …… 当夜,将军府的书房内。 萧凝霜默默地为李轩卸下外甲,看到他手臂上有一道被兵器划破的浅浅伤口,是在制服魏忠死党时留下的。她眉头微蹙,取来金疮药,用棉签蘸着,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 “嘶……”李轩故意倒吸一口凉气。 “弄疼你了?”萧凝霜立刻停下动作,紧张地看着他。 “疼倒是不疼,”李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嘴角上扬,“就是觉得,我这太子妃,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样子了。” 萧凝霜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更轻了。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沉默,但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一种温馨在悄然流淌。 “今天,谢谢你。”萧凝霜低声说道。 她谢的,不仅是他为萧家清除了军中隐患,更是谢他,在那种危急关头,依旧选择相信她,相信她的父亲。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李轩握住她正在上药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谁敢动他们,我便要谁的命。”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萧凝霜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份独属于她的安宁,缓缓闭上了眼睛。 冰山,早已融化成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 李轩眼神一动,是荆云的信号。 他轻轻拍了拍萧凝霜的背,柔声道:“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起身走出房门,荆云早已在廊下等候。 “殿下。” “说。” “京城来的密信。”荆云递上一支小小的蜡丸,“您借魏忠人头震慑北境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 李轩接过蜡丸,用指尖捻开,展开里面的纸条,借着月光一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三哥……坐不住了啊。”他轻声自语。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三皇子府闭门谢客,有大批江湖人士,正秘密向北境集结。 李轩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看来,这北境的夜,还不够热闹。”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传令下去,张开网,等着他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他们都忘了,真正的猎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所有自作聪明的猎物,主动上门。 第一卷 第59章 夫妻对决 李轩推门而入时,萧凝霜正侧身躺在榻上,背对着门口,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熟了。 但李轩知道,她醒着。 那紧绷的、如同一张满弓的背影,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他没有点破,只是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清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也压下了方才因杀意而翻腾的血气。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毕剥”声。 终究,还是萧凝霜先沉不住气。 她翻过身,在榻上坐起,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清冷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没有看李轩,目光落在窗外那轮孤月上。 “是荆云的信号?”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嗯。”李轩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始终锁着她。 “出事了?”萧凝霜终于转头看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已经不是盟友对合作伙伴的关心,而是更纯粹的东西。李轩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故作轻松,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三哥坐不住了,派了一批江湖杀手,正往北境来。目标,是我。” 他以为萧凝霜会惊,会怕,或是会劝他小心。 然而,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萧凝霜的眉头瞬间蹙起,身上那股属于将军之女的凛冽气质,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多少人?什么路数?是江湖门派,还是他豢养的死士?从哪条路来?何时能到?”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快又急,条理清晰,直指要害。这哪里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太子妃,分明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在战前分析敌情。 李轩怔了一下,随即失笑。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伸手将她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看吧,我就说,我的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温室花朵。”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里的欣赏与暖意,却浓得化不开,“你这么一问,我倒像个只知道动手的莽夫了。” 萧凝霜的脸颊微微泛红,不自在地别过头,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嘴上却不饶人“你本来就是。” “哦?”李轩挑眉,故意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怎么莽夫了?我今天喝粥的时候,可有风度了。” “你……”萧凝霜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语塞,又觉得有些好笑。那股因担忧而悬着的心,不知不觉间竟落回了实处。 她知道,这个男人,既然敢如此轻松地调笑,就证明他早已成竹在胸。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正色问道。 “我想做什么,取决于我的太子妃,能陪我做什么。”李轩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邃。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曾握剑、握笔、也曾为他上药的手,此刻正微微发凉。 “凝霜,我们来切磋一下剑法吧。” “现在?”萧凝霜有些错愕。 “就是现在。”李轩拉着她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向外走去,“敌人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我这个主帅,总得先看看我的大将军,剑还利不利。” 月色如水,庭院寂静。 两人相对而立,手中各持一柄长剑,剑刃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你的剑法,出自萧老将军,大开大合,正气凛然。但你性子冷,所以你的剑,也冷。”李轩手腕一抖,剑尖直指萧凝霜,“冷则利,却也脆。遇强则强,但若是遇到绕指柔,便容易被缠住,失了章法。” 萧凝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剑。她知道,李轩说的是对的。这也是她多年来,武功始终无法再进一步的瓶颈所在。 “来,攻我。”李轩道。 萧凝霜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剑如寒星,直刺李轩胸前。 叮! 一声脆响,李轩的剑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了她的攻击。他没有反击,只是脚下踩着奇妙的步法,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尺距离。 萧凝霜一击不中,剑势连绵而上,一招快过一招,剑光在小小的庭院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李轩完全笼罩。 然而,李轩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摇摇欲坠,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小的力气,避开最致命的攻击。他的剑,仿佛带着某种预判,总能出现在萧凝霜最难受的地方,打断她的节奏,瓦解她的攻势。 数十招过后,萧凝霜额角已见香汗,呼吸也开始急促。 反观李轩,依旧气定神闲,连衣角都未曾凌乱。 “你的心,乱了。”李轩的声音在剑鸣声中响起,“剑是人心的延伸。你心里想着杀手,想着危机,剑招便只剩下杀伐,失了变化。你怕我出事,所以每一剑都想护住我,却忘了,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萧凝霜的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李轩的剑如灵蛇出洞,绕过她的剑锋,剑身轻轻一贴,顺着她的手臂滑上,最后,冰冷的剑脊,已经抵在了她温润的脖颈上。 胜负已分。 萧凝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李轩收回长剑,随手插回剑鞘。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你的剑法,缺了一样东西。”他柔声道。 “什么?”萧凝霜的声音有些干涩。 “缺了烟火气。”李轩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此刻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冰山,而是倒映着他的身影,和一轮明月的湖泊。 “你的剑,太高处不胜寒了。它需要沾染一些红尘俗世的温度,需要一些不讲道理的霸道,需要一些守护的执念。” 他向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萧凝霜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就像这样。”李轩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在我需要的时候,把你的剑,递给我。” “或者……”他顿了顿,在她耳边轻笑,“在我打累了的时候,替我揉揉肩,捶捶背。” 这番话,前半段还满是令人心安的霸道,后半段却又回到了那副无赖的腔调。 萧凝霜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忧虑与不安,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她忽然觉得,或许,三皇子派来的那些杀手,也并非那么可怕。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李轩。”她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嗯?” “你的剑法,也缺了东西。” “哦?缺了什么?”李轩来了兴致。 萧凝霜从他怀里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缺个对手。” 说罢,她猛地挣开他的怀抱,重新抄起长剑,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这一次,她的剑法,不再冰冷,不再犹豫。剑光流转间,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与……娇憨。 李轩哈哈大笑,提剑迎上。 月光下,剑影交错,衣袂翻飞。 不再是切磋,更像是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双人舞。 这一夜,北境的风,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第一卷 第60章 夜很冷但太子妃的心很暖 第二日,天还未亮,将军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北境的最高军政核心,此刻正齐聚一堂。 镇北大将军萧渊,少将军萧腾,太子亲卫统领荆云,还有膀大腰圆的铁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神情淡然的年轻人身上。 “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这太冒险了!”萧渊听完李轩的计划,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将自己置于险地为饵,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腾也急忙附和“是啊,殿下!三皇子派来的,定是江湖上最顶尖的亡命之徒!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完全可以设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举歼灭,何必亲自犯险?” 他们父子二人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在他们看来,太子的安危,高于一切。 李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毋躁。 “岳父大人,大哥,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他环视一圈,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你们想过没有,这批杀手,杀了,还会有下一批。三哥在江湖上经营多年,豢养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杀不尽,也防不完。这种藏在暗处的毒蛇,才是最致命的。”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上面是北境周边的详细地形图。 “所以,孤不但要杀他们,还要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死得轰轰烈烈,死得让所有藏在暗处的人,都感到恐惧!”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小旗,插在一处名为“黑风口”的峡谷地带。 “孤要的,不是一次伏击的胜利,而是一场彻底的‘歼灭战’。要一战,就打断三哥的脊梁骨,打掉他所有的爪牙,让他再也伸不出手来!” 看着沙盘上那面迎风欲立的红旗,萧渊和萧腾沉默了。他们从李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远超他年龄的狠厉与魄力。 这不只是一个皇子的血性,这是一个帝王的决断。 “殿下,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做!”萧渊沉声道,眼神中的担忧,已经化为了决然的战意。 李轩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很简单,四个字,将计就计。” 他拿起另一支代表自己的黑色小旗,放在了黑风口之外的一片开阔猎场上。 “明日,孤会以犒赏三军、鼓舞士气为名,在黑风口外的皇家猎场,举行一场盛大的狩猎。届时,孤会亲自参与,并且,只带三百东宫卫率。” “三百人?”萧腾惊呼出声,“那不是给他们送菜吗?” “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是来送菜的。”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孤不但要让他们觉得孤狂妄自大,还要让他们觉得,孤身边的护卫,不堪一击。” 他看向铁牛“铁牛。” “俺在!”铁牛一挺胸膛,声如洪钟。 “明日狩猎,你的任务最重。” “殿下您吩咐!”铁牛兴奋得满脸通红。 “你的任务就是,给孤抱怨。” “啊?”铁牛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抱怨啥?” “抱怨孤不体恤下属,抱怨狩猎无聊,抱怨北境的风太硬,吹得你脸疼。总之,怎么显得我们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你就怎么来。最好,再跟萧腾大哥吵上一架,让他把你‘禁足’在营地里。”李轩循循善诱。 萧腾瞬间明白了李轩的意图,这是在演戏给三皇子安插在军中的探子看。 铁牛虽然脑子转得慢,但也不是真傻,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道“殿下,这……这俺拿手啊!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众人闻言,皆是莞尔。书房里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李轩继续部署“荆云,你负责散布消息,务必让三哥的探子知道,孤在军营大胜之后,变得目中无人,连萧大将军的劝谏都听不进去了。记住,要‘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属下明白。”荆云点头。 最后,李轩的目光落在了萧渊身上。 “岳父大人,最关键的一环,便在您这里。”他神情严肃起来,“孤需要您,亲率北境铁骑五千,在狩猎开始前,秘密潜入黑风口两侧的山脉,布下天罗地网。记住,要悄无声息,不能惊动任何人。” “五千铁骑?”萧渊倒吸一口凉气。 用五千精锐铁骑去对付几百个江湖杀手,这简直是用攻城的巨炮去打蚊子。 “对,就是五千。”李轩斩钉截铁,“孤要的,是绝对的碾压!孤要让那些杀手,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中,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孤要让三哥知道,他的那些江湖伎俩,在我大周的铁甲洪流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萧渊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君王,正在冉冉升起。 “末将,领命!”萧渊起身,对着李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计划布置下去,整个北境大营,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太子殿下要在明日举行狩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军营。 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太子殿下在军营立威之后,便有些飘飘然了,连萧大将军的话都听不进去。 有人说,亲眼看到太子殿下最宠信的那个铁塔般的护卫,因为抱怨而被少将军萧腾当众训斥,罚他看守营地,不准参加狩猎。 还有人说,太子妃殿下似乎也对太子此举颇有微词,两人在营帐中发生了争执。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地传到了藏在晋元城内的一处隐秘宅院中。 宅院内,一个面容阴鸷的黑衣中年人,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鬼手’,消息都确实吗?”他嘶哑着嗓子问。 “回禀舵主,千真万确!我们的人买通了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消息都是他传出来的。据说那太子身边最能打的铁牛,被禁足了。萧家父子也因为劝谏不成,与太子生了嫌隙,明日只会派一千普通士兵随行护卫,做做样子。” 被称作“鬼手”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他是三皇子麾下“黑水盟”的副盟主,此次奉命,带领盟中三百精锐,前来刺杀太子。 原本,他还对在军营环伺的北境刺杀,感到颇为棘手。 没想到,这个草包太子,竟然自己找死,主动走出了乌龟壳。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鬼手兴奋地搓着手,“传令下去,让所有兄弟都准备好。明日,黑风口,就是那太子的葬身之地!”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提着太子李轩的头颅,回到京城,在三皇子面前领赏的画面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自以为是猎人,准备享受猎杀的快感时,一张由五千北境铁骑编织的死亡巨网,早已悄然张开,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这些“猎物”,自投罗网。 夜色下,李轩站在将军府的瞭望台上,遥望着黑风口的方向。 萧凝霜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为他披上了一件御寒的披风。 “都准备好了?”她轻声问。 “嗯,网已经撒下,就等鱼儿上钩了。”李轩握住她微凉的手。 “有把握吗?” “以前没你,或许只有九成。”李…轩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嘴角上扬,“现在有你了,十成。” 萧凝霜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北境的夜,很冷。 但她的心,却很暖。 第一卷 第61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狩猎之日,天高云阔。 黑风口外的皇家猎场,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李轩一身劲装,与萧凝霜并辔而行,两人共乘一匹神骏的白马,姿态亲昵,引来无数士兵艳羡的目光。 “你说,我们今天能打到兔子吗?”李轩低头在萧凝霜耳边笑道。 “或许能打到几只不开眼的蠢狼。”萧凝霜目视前方,淡淡回应,耳根却悄悄红了。 两人轻松的姿态,和周围三百名看似懒散的东宫卫率,构成了一副标准的纨绔出游图。 队伍不紧不慢地进入了黑风口。 这是一条狭长的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草木丛生,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就在队伍行至峡谷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放箭!” 一声阴冷的嘶吼,从山壁上传来。 咻咻咻! 霎时间,箭如雨下!无数支闪着寒光的毒箭,从两侧山壁的隐蔽处,铺天盖地般射向峡谷中的队伍。 “有埋伏!保护殿下!” 东宫卫率们虽然在“演戏”,但反应却是一等一的快。他们迅速举起盾牌,组成一个简陋的龟甲阵,将李轩和萧凝霜护在中央。 然而,袭击者显然早有准备。 箭雨之后,数十道黑影如猿猴般从山壁上荡下,手中提着各式兵刃,直扑阵型中央的李轩。 与此同时,峡谷的前后两端,也涌出了大量的黑衣人,将整个队伍的退路彻底封死。 为首的,正是“黑水盟”副盟主,鬼手。 他看着被围困在中央,如同瓮中之鳖的李轩,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鬼手嘶哑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哦,不对,你应该不认得我。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在黄泉路上,记住我的名字!” “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李轩的声音从盾阵中传出,听不出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嘲弄。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鬼手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弟兄们,给我上!谁能取下太子狗命,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三百名黑水盟的杀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冲了上去。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武功高强,配合默契,远非寻常士兵可比。 东宫卫率组成的盾阵,在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顿时岌岌可危,不断有卫士惨叫倒地。 鬼手站在后方,冷笑着欣赏着这场屠杀。在他看来,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一声悠远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峡谷之外响起。 呜—— 这号角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整个战场的喊杀声都为之一滞。 鬼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军队的号角? 他猛地抬头,看向两侧的山壁。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脊之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披铁甲、手持强弩的士兵。 一面绣着“萧”字的黑色大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阳光下,那成千上万的箭头,反射着森然的寒光,如同一片死亡森林。 “这……这怎么可能?”鬼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埋伏? 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峡谷中的黑水盟杀手们,也发现了这惊天的变故。他们脸上的狰狞与疯狂,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引以为傲的个人武勇,在这样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放!” 山脊之上,萧腾面无表情地挥下了令旗。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弓弦齐鸣,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 下一秒,箭矢组成的黑色风暴,从天而降,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覆盖了整个峡谷。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利刃入肉的“噗噗”声,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仅仅一轮齐射,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黑水盟杀手,便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也早已肝胆俱裂,斗志全无,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却发现自己早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时,东宫卫率的盾阵,突然向两侧分开。 李轩揽着萧凝霜的腰,从容地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那些抱头鼠窜的杂鱼,目光径直锁定了面如死灰的鬼手。 “现在,你觉得,是谁该记住谁的名字?” “我……我跟你拼了!”鬼手知道今日必死,凶性被彻底激发。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提着一双铁爪,状若疯虎地扑向李轩。 他要擒贼先擒王! 然而,他快,李轩比他更快! “虎豹雷音!” 李轩胸腹鼓荡,猛地发出一声宛若晴天霹雳般的爆喝。 鬼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动作瞬间出现了僵直。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刹那。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李轩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贴近。 他没有用兵器,只是简简单单地并指如剑,迎着鬼手抓来的铁爪,一指点出。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鬼手引以为傲、能捏碎金石的铁爪,连同他的指骨,被李轩一指,寸寸洞穿! “啊——” 鬼手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踉跄后退。 李轩却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欺身而上,手肘如枪,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 砰! 鬼手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声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而另一边,萧凝霜也动了。 她的目标,是鬼手身边几个负隅顽抗的小头目。 她的剑,不再冰冷。 月下悟道,心意相通,她的剑法已然破而后立。剑光流转,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灵动与炽热。她如同一只在战场上翩跹起舞的蝴蝶,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带起一蓬绚烂的血花。 夫妻二人,一个霸道如雷,一个灵动如火,在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 那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北境士兵的心中。 这哪里是什么草包太子,分明是一尊杀神!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五千铁骑对阵三百杀手,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当硝烟散尽,整个黑风口,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李轩下令留下几个活口,其余的,一个不留。 荆云压着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活口头目,来到李轩面前。 那人一见到李轩,便“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的,都是三殿下!不……不只是三殿下……”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李轩眉头一挑“还有谁?” 那头目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 “还……还有二殿下的人……他们……他们才是黄雀……” 峡谷中的风,陡然一冷。 李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一个三哥,好一个二哥。 他本以为自己是那个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 却没想到,在这场狩猎游戏中,螳螂之后,不止有一只黄雀。 第一卷 第62章 杀鸡儆猴 峡谷中的风,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那名侥幸活下来的黑水盟头目,抖如筛糠,将“黄雀”的存在和盘托出后,便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失去了。 萧渊和萧腾父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一个三皇子,已是如此丧心病狂,如今再加上一个素以“贤明”著称,城府更深的二皇子……这京城的潭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浊。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李轩身上。 这位太子殿下,在听到这个惊天秘闻后,脸上非但没有惊怒,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一个棋手,发现了对手棋盘下隐藏的另一重杀招,这非但没有让他恐惧,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兴致。 “殿下,这些人……”萧凝霜走到李轩身边,清冷的眸光扫过那些被北境铁骑控制住的杀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e的关切。 她问的不是如何处置,而是李轩接下来的打算。 李轩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安心。他转过身,目光从那几个活口身上一一扫过,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几只待宰的羔羊。 “荆云。” “属下在。”荆云上前一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把他们的嘴都撬开,孤要知道,二哥的人,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李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荆云领命,正要带人下去,李轩又补充了一句“动静小点,别吓坏了我们这位……‘朋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先开口的头目身上。 那头目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这是要将他和其他人隔离开来审问,他因为最先“投诚”,得到了优待。他心中升起一丝侥幸,磕头如捣蒜“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轩笑了笑,没再理他。 他走到萧渊面前,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此刻眉头紧锁。 “岳父大人,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要热闹。” 萧渊沉声道“殿下,二皇子李湛,其心之毒,手段之隐,远在三皇子之上。如今他既已出手,必然还有后招,我们不得不防。” “防?”李轩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岳父大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别人打了我一拳,我若只是挡住,他便会觉得我软弱可欺,会出第二拳,第三拳。我要做的,是直接废掉他的手,让他知道疼,让他感到怕,让他以后再看到我,都会想起断手的剧痛。” 他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却让萧渊父子精神一振。 这才是他们愿意追随的君主,有仇必报,有债必偿! “殿下打算如何做?”萧腾忍不住问道。 李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一旁百无聊赖,正在用脚尖踢石子的铁牛。 “铁牛。” “俺在!”铁牛听到召唤,立刻挺直了腰杆,像一尊铁塔。 “孤让你办件事。” “殿下您说!上刀山下火海,俺绝不皱一下眉头!”铁牛拍着胸脯,震得盔甲嗡嗡作响。 李轩笑道“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孤要你……当一回信使。” “信使?”铁牛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送信这么简单的事,让别人去不成吗?俺还得保护殿下您呢!” “不,这件事,非你莫属。”李轩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因为你要送的,不是信,是人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轩不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说道“荆云审完之后,除了那个‘朋友’,其余的,全部就地处决。你,铁牛,亲自带队,挑三百颗人头,用石灰腌好,装进三百个木盒里,给孤送回京城去。” 铁牛听得热血沸沸,大声道“好嘞!送给谁?是直接扔到三皇子府门口吗?” 在他看来,这事就该这么干才解气。 “扔到他府门口?”李轩失笑,“那太小家子气了。孤要你,大张旗鼓地回去。” 他踱了两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押着这三百个木盒,回到京城,不用去任何地方,直接去菜市口的法场。” “去法场干啥?”铁牛更迷糊了。 “在法场上,搭个高台。把三百个木盒,给孤整整齐齐地码在上面,码成一座京观。”李轩的声音陡然转冷,“然后,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在旁边给孤竖一面大旗,旗上只写八个字。” “哪八个字?”萧凝霜也好奇地问道。 李轩一字一顿地说道“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 “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萧渊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胸臆,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一个“虽远必诛”!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裸的宣战!这不是对某一个皇子,而是对所有心怀叵测之人下的战书! “殿下,这……这会不会太张扬了?”萧腾有些迟疑,“陛下那边……” “就是要张扬!”李轩斩钉截铁,“孤就是要让父皇,让满朝文武,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我李轩,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敢动我的人,动我的家人,这就是下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铁牛,又恢复了那副调侃的模样“当然,光竖旗子还不够。你还得找个嗓门大的,在旁边给孤敲锣打鼓,就喊‘北境大捷,太子殿下斩匪三千,献俘三百,为陛下贺,为大周贺!’,给孤连喊三天,喊得全京城都知道。” “噗嗤。”萧凝霜忍不住笑出声来。 前一刻还杀气冲天,下一秒就变得如同街头杂耍一般,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心中因血腥而带来的沉郁,消散了不少。 铁牛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殿下,这个俺在行啊!俺嗓门就大,俺亲自去喊!保证喊得比谁都响亮!”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杀人,要诛心。 他这么做,一石三鸟。 其一,是震慑。用三百颗血淋淋的人头,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搭一座京观,这是最直接,最残暴的警告,足以让三皇子李毅和他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闻风丧胆。 其二,是离间。他明面上只说是“斩匪”,绝口不提三皇子,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此一来,三皇子必定会怀疑,是二皇子在背后出卖了他。而二皇子那边,看到这阵仗,也会明白自己“黄雀”的身份已经暴露,必然会对三皇子这个“螳螂”心生怨怼。兄弟间的裂痕,将再也无法弥补。 其三,是立威。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向父皇,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铁血手腕和赫赫战功。储君,需要的不仅仅是仁德,更需要雷霆手段! 一个时辰后,荆云的审讯结束了。 结果不出所料,二皇子的人,确实混在其中。他们的任务,是在三皇子的“黑水盟”与太子卫队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一举将太子和黑水盟的势力全部消灭,最后再嫁祸给早已被灭口的三皇子。 好一条毒计! 李轩听完汇报,只是冷冷一笑。 他走到那个被单独关押的头目面前,亲自解开了他的绳索,还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温和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孤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三哥给你的,孤加倍给你。不过,你得替孤办件事。” 那头目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请讲,小人万死不辞!” “孤要你,想办法‘逃’出去。”李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回到二哥身边去,告诉他,三哥的黑水盟不堪一击,已经被孤全歼了。但是,孤也损失惨重,三百东宫卫率,只活下来不到五十人。孤本人,也在混战中,被黑水盟的毒箭擦伤了右臂,如今正秘不发丧,在营中养伤。” 那头目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李轩的意图。 这是要他回去,当一个双面间谍,给二皇子传递假消息!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办到!” “去吧。”李轩挥了挥手,“记住,演得像一点,别让二哥看出了破绽。” 当晚,黑风口的一场大火,将所有的痕迹都烧得干干净净。 而铁牛,则带着一支特殊的“仪仗队”,押送着三百个沉甸甸的木盒,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的上空,悄然酝酿。 第一卷 第63章 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 京城,洛阳,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纵然北境已是寒风凛冽,这里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 然而,这份繁荣与平静,在三天后的一个清晨,被彻底打破了。 一支由百余名骑士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德胜门的官道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壮汉,满脸风霜,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们身后,跟着数十辆大车,车上装载着一个个大小相同的黑色木盒,用厚厚的油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石灰味,却让道旁的行人纷纷掩鼻避让。 这支队伍,正是铁牛和他率领的“仪仗队”。 他们没有入城,而是径直绕到了南城的菜市口。 菜市口,是京城问斩犯人的法场,平日里阴气森森,寻常百姓无事绝不会来此地。 可今天,这里却变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铁牛奉了李轩的将令,竟真的命人在此处搭起了一座三丈多高的高台。然后,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中,将那三百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盒,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码了上去,堆成了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京观”。 做完这一切,他在高台前,竖起了一面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 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血色大字: “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 这八个字,仿佛带着尸山血海的杀气,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当当当——” 铁牛亲自操刀,拿起一面铜锣,用尽全身力气敲响。 他清了清嗓子,运足了丹田气,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呐喊: “北境大捷!太子殿下于黑风口斩杀流匪三千,献俘首三百!为陛下贺!为大周贺!”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引爆了整个菜市口。 斩匪三千?献俘首三百? 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大周朝尚武,百姓们最敬佩的就是能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太子殿下,这位曾经的“文采草包”,如今在他们心中,俨然成了一尊战神!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太子爷单人独骑闯贼营”;酒楼中,文人墨客们激动地吟诵着“一将功成万骨枯”;就连深闺中的小姐们,也在悄悄议论着这位既有惊世才情,又有盖世武功的储君殿下。 太子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这份热闹与喜悦,对于某些人来说,却不啻于一场末日审判。 三皇子府。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三皇子李毅面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李轩……你好狠!你好毒!”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眼中布满了血丝。 黑水盟,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暗中培养多年的势力,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现在,这把刀,被李轩硬生生地折断了! 更让他恐惧的,是菜市口那座由三百颗人头堆成的京观,和那面写着“虽远必诛”的战旗。 这哪里是献俘,这分明是在对他进行最恶毒的诅咒和最残忍的示威! “殿下,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旁的幕僚,声音都在打颤。 怎么办? 李毅也想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的人,所有的阴谋和手段,都被李轩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了。 他甚至不敢进宫去见父皇。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出现,父皇那洞察一切的目光,就能将他彻底看穿。 就在李毅惊惧交加,如同一只困兽时,二皇子府上,气氛同样凝重如冰。 二皇子李湛,静静地坐在书房里,听着心腹魏庸的汇报。 他的脸上,没有李毅的暴怒与恐惧,只有一片化不开的阴沉。 “好一个李轩,好一个‘将计就计’,好一个‘杀鸡儆猴’……”魏庸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苦涩,“殿下,我们都小看他了。他不是蝉,也不是黄雀,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 李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寒意。 他派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而李轩送回来的“信”,却如此的响亮,如此的刺眼。 “他这是在告诉本王,他什么都知道了。”李湛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殿下。”魏庸的表情无比凝重,“他用三百颗人头,同时警告了您和三皇子。他这是在逼着你们,自相残杀,互相猜忌。而他,则可以安坐北境,看一场好戏。” “本王,岂能让他如愿!”李湛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他知道,硬碰硬,他已经输了。李轩在北境,手握兵权,又有萧家做后盾,再加上他那神鬼莫测的个人武力,再派多少杀手过去,都只是送人头。 …… 北境的风,终究是硬的。 哪怕李轩命人用三百颗人头在京城菜市口搭起了一座京观,这股滔天的煞气传到北境,也被这凛冽的寒风吹散了几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冽。 但这冷,是对敌人而言。 对于北境大营的将士们来说,这半个月,却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太子殿下坐镇军中,先是雷霆手段揪出内奸,斩了魏忠,稳固了军心;接着又在黑风口设下天罗地网,将三皇子派来的三百江湖杀手一网打尽,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三百颗送回京城的人头,不仅仅是震慑了二、三皇子,更是给北境三十万将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原来,他们身后的朝堂,并非只会勾心斗角。原来,这位太子殿下,是真正敢为他们出头,敢用最酷烈的方式,去回应所有阴谋与挑衅的。 一时间,李轩在军中的威望,甚至隐隐有追上萧渊之势。将士们看他的眼神,不再只是对储君的敬畏,更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 解决了外患,李轩的日子便清闲了下来。 每日里,除了与萧渊、萧腾等人推演沙盘,商讨军务,他便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他那位名义上已经“破冰”的太子妃身上。 只是这冰,破是破了,底下却还有一层万年玄冰,坚硬得很。 这日傍晚,李轩处理完最后一封密报,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天空,心情甚好。 第一卷 第64章 太子妃是孤太孟浪了 他那位被派去二皇子身边的“双面间谍”,已经成功送回了第一份情报。 二皇子李湛果然上当,以为他身受重伤,正在北境苟延残喘,如今正在暗中联络朝臣,准备在他回京之后,以“擅开边衅,致使自身重伤,储君失仪”为由,对他发动弹劾。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心情一好,李轩便有些别的想法。他施施然地走出书房,径直去了萧凝霜的院子。 萧凝霜正在练剑。 夕阳的余晖下,她一身素白劲装,身形翩跹,剑光如练。 自那夜月下悟道,她的剑法已然脱胎换骨,不再是过去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灵动与炽热,如同在冰山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红莲。 一套剑法练完,她收剑而立,额角沁出细密的香汗,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美得惊心动魄。 “好剑法!”李轩抚掌赞道,信步走了过去,很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便要去替她擦汗。 萧凝霜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自己抬起衣袖,随意地抹了抹额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警惕:“你来做什么?” 李轩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也不觉得尴尬,顺势收了回来,将丝帕揣回怀里,脸上挂着一贯的惫懒笑容:“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太子妃?孤这几日为了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好不容易得空,想来与爱妃增进一下感情,不行吗?” 他一口一个“爱妃”,叫得顺口无比。 萧凝霜的耳根悄悄红了,嘴上却不饶人:“油嘴滑舌。有事说事。” “真没事。”李轩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就是觉得,这北境的夜,有些长,也有些冷。孤的营帐里,缺了点人气。” 他说得含蓄,但那双灼热的眼眸,却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他的意图。 萧凝霜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一张俏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又羞又恼,握着剑柄的手都紧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已经今非昔比。 她承认,她早已不恨他,甚至……甚至对他有了一种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依赖与心动。 可是,从心动到同榻共枕,这中间,还隔着一座名为“羞耻”的大山。 她毕竟是将门之女,从小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男女大防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 虽然两人已是夫妻,但要她就这么……她实在做不到。 “你……”她咬着下唇,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半天憋出一句,“你……不知羞耻!” 说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身便要逃回屋里。 李轩哪里肯让她就这么跑了。他身形一晃,便拦在了她身前,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和温柔。 “凝霜,我们是夫妻。”他放缓了声音,试图讲道理,“这天经地义,合情合理,怎么就成了不知羞耻?” “我……我不管!”萧凝霜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只能蛮不讲理地别过头,“总之……总之就是不行!” “为何不行?”李轩追问,他今天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为何!” “总得有个理由吧?是床太硬,还是被子不够暖?或者,你嫌弃我?”李轩故意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看着他这副样子,萧凝霜心里那点坚冰,又融化了几分。她知道,他不是真的在逼迫她,他只是……只是在用他那套无赖的方式,表达着亲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转头正视着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李轩,你听好。我……我还没准备好。”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白自己的内心。 李轩怔住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看着她紧握着剑柄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以为她是害羞,是矜持,却没想到,她会用“没准备好”这四个字,来作为答案。 这四个字里,没有拒绝,没有厌恶,只有一丝属于女儿家的忐忑与茫然。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了。 他只想着自己的**,想着攻下这最后一座堡垒,却忘了,她终究是个女子,一个刚刚对他敞开心扉,还没来得及适应他所有变化的女子。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轻声道:“好,我明白了。” 没有追问,没有调侃,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明白了”。 萧凝霜愣住了。她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甚至准备好了,如果他再胡搅蛮缠,她就一剑鞘抽过去。 可他这云淡风轻的五个字,却让她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见他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干净而温暖的笑容。 “是孤太心急了。”他挠了挠头,竟有几分少年人的赧然,“忘了我的太子妃,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这攻城略地,讲究个循序渐进,围而不攻,方为上策。是孤,孟浪了。” 他将两人的关系,比作一场攻城战。这比喻虽然不伦不类,却奇妙地安抚了萧凝霜那颗慌乱的心。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冰山雪莲,骤然绽放,看得李轩都有些痴了。 “谁是你的城池。”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风情,足以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心中的芥蒂与尴尬,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李轩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那……孤可以提前预约一下入城的时间吗?总得给个盼头吧?” 萧凝霜刚放下的脸,又红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虽然吃了闭门羹,但李轩却笑得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 他知道,那座城池的门,已经为他开了一道缝。剩下的,只需要时间和耐心。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最惬意的时候,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第一卷 第65章 边境血雨 就在李轩哼着小曲,准备回自己营帐盘算着下一步“攻城”计划时,一名斥候,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疯了般地冲进了将军府。 “报——” 那斥候一身血迹,盔甲上还带着数道狰狞的刀痕,他翻身下马,踉跄了几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大将军!”斥候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无尽的惊恐,“紧急军情!匈奴!数千匈奴黑狼部的骑兵,突然越过边境,正在我朝北安郡内,烧杀抢掠!北安郡守军……守军已经全军覆没!” 斥候话音刚落,整个将军府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缓缓转身,望向北安郡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是风雷滚滚。 好一个二哥!好一个匈奴! 看来,有些人,是真的觉得他李轩的刀,不够利了! …… 将军府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烛火跳动,将墙上巨大的堪舆图映照得忽明忽暗,也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凝重的脸。 萧渊一身甲胄,站在沙盘前,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作为北境统帅,在他的防区内发生如此惨案,无异于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北安郡位于我大周与赵国边境的交界处,地势平坦,易攻难守。我军在此地只驻扎了五百郡兵,平日里负责维持治安,震慑宵小。谁能想到,匈奴人会突然从这个方向杀进来!”萧腾一拳砸在桌上,眼中怒火熊熊,“黑狼部首领巴图,此人我听说过,狡诈如狐,残忍如狼,是匈奴诸部中,最为难缠的一支。只是他们部落的草场,远在阴山以北,距离北安郡足有千里之遥,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绕过我军的层层防线,直入腹地的?”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北境防线,固若金汤,斥候遍布百里。数千骑兵的调动,绝不可能瞒天过海。 “除非,有人给他们开了路。”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的沉寂。 众人齐齐看去,说话的,正是坐在主位上的李轩。 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越是到这种危急关头,他那颗属于现代人的大脑,就越是清醒。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并没有落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的北安郡,而是落在了北安郡东边,那片代表着赵国的区域上。 “黑狼部,巴图……”李轩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我记得,荆云之前送来的情报里,提到过这个名字。” 他看向荆云。 荆云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回殿下,黑水盟的活**代,三皇子曾试图联络匈奴人,作为刺杀计划的后手。而他联络的对象,正是黑狼部的巴图。只不过,巴图当时索价太高,三皇子没同意。但是……” 荆云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查到,二皇子李湛在匈奴安插的势力中,与巴图往来最为密切。” 一句话,真相大白。 萧渊和萧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与后怕。 “好一招祸水东引!”萧渊咬牙道,“二皇子这是算准了我们会将矛头指向三皇子,他自己则可以置身事外!他不仅要借匈奴人的刀来试探殿下您的深浅,更是要借此,来削弱我北境的军力!” “他想得太美了。”李轩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机,“他以为,他布下的是一个死局,却不知,棋盘上任何一颗看似无用的废子,都有可能成为扭转乾坤的关键。”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连接了北安郡、阴山和赵国边境。 “岳父大人,大哥,你们看。”他指着沙盘,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巴图为何选择在北安郡动手?因为这里,距离赵国最近。他知道,一旦我军主力赶到,他这几千人,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的目的,不是占领,而是劫掠。抢完就跑,以赵国为屏障,我军便奈何他不得。” “没错!”萧腾点头道,“赵国与我大周素有摩擦,他们巴不得我们边境大乱,绝不会允许我军过境追击。” “所以,要破这个局,关键不在于如何打,而在于,如何关门。”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孤要的,不是击退,是全歼!孤不但要让巴图和他那几千骑兵有来无回,还要借此机会,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第一只鸟,自然是巴图这只不知死活的疯狗。”李轩的眼中,杀意凛然,“敢犯我大周子民,屠我边城,就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第二只鸟,便是他身后的主子,我那位‘贤明’的二哥。”他看向荆云,“荆云,孤给你一个任务。此战,巴图必须活捉。孤要从他身上,拿到他和李湛勾结的铁证!人证、物证,一样都不能少!” “属下遵命!”荆云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这种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不,是生擒敌首的任务,最是刺激。 “那第三只鸟呢?”萧渊忍不住问道。 李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赵国的区域,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第三只鸟,便是这位隔岸观火的邻居,赵国。” 他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岳父大人,您亲率三万铁骑,为主力,从正面进军北安郡,摆出决战之势,将巴图的主力,牢牢吸引住。记住,要打得猛,但也要打得‘慢’,给他一种我们急于求成,却又奈何他不得的错觉,让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逃往赵国这条路上。” “大哥。”他转向萧腾,“你率五千精锐轻骑,为左翼,连夜奔袭,绕到北安郡东侧,在他们通往赵国的必经之路上,给我布下口袋。待巴图全军溃逃之时,便是你收网之时!” “铁牛!” “俺在!”铁牛一挺胸膛,早已按捺不住。 “你率三百东宫卫率,为预备队,随我行动。你的任务,就是冲锋!哪里最硬,你就给孤往哪里砸!” “好嘞!”铁牛兴奋地一拍胸脯。 部署完军事,李轩话锋一转“岳父大人,军事上,我们稳操胜券。但要捉到这第三只鸟,还需要一点外交手腕。” 他看着萧渊,一字一顿地说道“孤要您,以北境统帅的名义,立刻修书一封,派最快的信使,送往赵国边境的守将手中。” “信?信上写什么?” “信上就写,我大周太子亲临北境,剿杀叛匪。念及两国邦交,特此知会。若有叛匪流窜入境,还望将军协助抓捕。事成之后,太子殿下必有重谢。但若贵国包庇叛匪,那便是与我大周为敌,届时,我大周三十万铁骑,随时可以踏平你的边关!” 第一卷 第66章 李轩的帝王心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哪里是外交信函,这分明就是一封**裸的威胁信! “殿下,这……这会不会太过强硬,激怒了赵国?”萧腾有些担忧。 “就是要强硬!”李轩斩钉截铁,“对付这种首鼠两端的邻居,你越是客气,他越是蹬鼻子上脸。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会老老实实地跟你讲道理。我们把话挑明了,他赵国守将,就要掂量掂量。是为了一群必败的匈奴匪寇,得罪我这个即将大获全胜的储君,还是卖我一个人情,坐视巴图覆灭。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将军事、政治、外交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萧渊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好!就按殿下说的办!”萧渊沉声领命,眼中的担忧,已化为熊熊战意。 一个周密而狠辣的计划,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已成型。 当众人散去,各自准备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萧凝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走了进来。她刚才一直在门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参汤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李轩身后,伸出素手,轻轻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力道却恰到好处,缓解了李轩因高度集中精神而带来的疲惫。 “在担心我?”李轩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柔。 “你不是说,有我,便有十成把握吗?”萧凝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清冷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李轩笑了。他睁开眼,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萧凝霜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他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 “军事上,是十成。”李轩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倒映着的全是他的身影,“但只要上了战场,就没人敢说自己能毫发无伤。我也会怕,怕自己回不来,怕再也见不到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直白而脆弱的一面。 萧凝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酸酸的,胀胀的。 她不再挣扎,反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 “那你,答应我。”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一定要回来。” “好,我答应你。”李轩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等我回来,你就把城门,为我打开,好不好?” 萧凝霜的脸,瞬间又红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男人,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窗外,夜色已深,杀机四伏。 窗内,烛影摇红,此心安处。 …… 天色未明,北境的大地依旧沉浸在一片墨色的寂静之中。 三万大周铁骑,人衔枚,马裹蹄,如同一道无声的黑色洪流,悄无声息地向着北安郡的方向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东侧的荒原上,萧腾率领的五千轻骑,更是如鬼魅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北安郡城外,杀戮与狂欢,仍在继续。 数千名匈奴骑兵,在劫掠了数个村庄之后,正围着熊熊的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他们将抢来的丝绸撕成碎片,将掠来的财宝随意丢弃,享受着破坏带来的快感。 首领巴图,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将一个抢来的中原女子按在身下,放肆大笑。 在他看来,这次的行动,简直是天神护佑。 大周的边防,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带着数不清的财宝和奴隶,回到草原,接受二皇子殿下封赏时的风光了。 “首领!喝!喝!”一个匈奴百夫长,提着酒囊,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巴图一把推开身下的女子,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上的油渍,狂笑道“喝!等明日,我们再往南,去抢了那座丰州城!然后就退回赵国,让那些周人,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 “好!”众骑兵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未落下,大地,突然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嗯?”巴图眉头一皱,侧耳倾听。 震动越来越明显,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地平线的尽头,奔腾而来。 “敌袭!是周人的骑兵!”瞭望塔上的匈奴哨兵,发出了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话音未落,一支黑色的骑兵洪流,已经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为首的,是一面迎风招展的“萧”字大旗! “是萧渊!是北境的主力!”巴图的酒,瞬间醒了。他脸上血色尽褪,一把抓起弯刀,嘶吼道“上马!快上马!准备迎敌!” 匈奴人虽然狂妄,但并不傻。萧渊的威名,在草原上,是能让小儿止啼的存在。 仓促之间,匈奴骑兵纷纷上马,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然而,萧渊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全军,冲锋!” 三万铁骑,如山崩,如海啸,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撞进了匈奴人的营地。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大周的重甲骑兵,对上准备不足的匈奴轻骑,就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砸在了一块脆弱的牛油上。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匈奴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在重甲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而大周骑兵手中的马槊,每一次挥动,都能轻易地洞穿他们的皮甲,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巴图眼看正面战场已经彻底崩溃,他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要恋战!向东!向东突围!只要进了赵国,我们就安全了!”他嘶吼着,亲手砍翻了几个试图后退的部下,强行聚集起近千名残兵,如同一柄尖刀,向着东侧的防线,发起了决死冲锋。 萧渊似乎早有预料,东侧的包围圈,明显要薄弱许多。 巴图心中一喜,以为自己找到了生路,率领着残部,疯了般地向前冲杀。 他们冲破了第一道防线,又冲破了第二道。眼看着,前方就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赵国的边境,仿佛已经遥遥在望。 所有匈奴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比刚才更为急促的马蹄声,从他们的侧翼,响了起来。 巴图惊骇地转头望去。 只见地平线上,一支装备更为精良的轻骑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他们没有打旗,但那股森然的杀气,却比萧渊的主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领,正是萧腾! “完了……”巴图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死亡陷阱! “放箭!”萧腾面无表情地挥下了手臂。 五千支羽箭,组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乌云,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匈奴残兵,在这片箭雨之下,成片成片地倒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 就在匈奴阵型大乱之际,李轩动了。 “铁牛!随我冲!”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三百东宫卫率,如同一柄烧红的匕首,精准而狠辣地,直插巴图所在的中军。 “保护首领!”巴图身边的亲卫,嘶吼着迎了上来。 李轩看都没看他们,手中长枪一抖,挽出一个绚烂的枪花。 “龙战于野!” 一声爆喝,枪出如龙! 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无论是人是马,尽皆被他一枪洞穿,巨大的力道,甚至将他们连人带马,都挑飞了出去。 他一人一骑,硬生生地在敌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铁牛紧随其后,他手中的巨斧,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漫天的残肢断臂。 三百东宫卫率,士气如虹,紧紧跟随着他们无敌的太子殿下,将本就崩溃的匈奴人,杀得肝胆俱裂。 巴图彻底怕了。 他看着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年轻太子,心中再也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他拨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外逃去。 然而,他刚跑出没多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荆云。 “巴图首领,我家殿下,有请。”荆云的声音,冷得像冰。 “滚开!”巴图怒吼一声,挥刀砍去。 荆云不闪不避,手中短刃一错,便精准地架住了他的弯刀。两人错身而过,荆云的身影,已经如同附骨之疽,贴在了巴图的身后。 巴图只觉得后颈一凉,一股剧痛传来,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瞬间被抽空。他手中的弯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被荆云,一招之间,挑断了手筋脚筋,生擒活捉。 与此同时,赵国边境的烽火台上,守将陈武,正用单筒望远镜,心惊胆战地看着远处那场一边倒的屠杀。 “将军,周人的信使,还在下面等着回话呢。”副将在一旁小声提醒。 陈武放下望远镜,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放匈奴人过境,卖个人情。可现在看来,幸好自己没有答应。 那个大周太子,简直就是个疯子!不仅用兵如神,手段更是酷烈到了极点。为了对付几千个匈奴匪寇,竟然摆出了如此大的阵仗,分明就是杀鸡给猴看! 而他,就是那只猴! “回话!”陈武擦了擦冷汗,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周人信使,我赵国与大周,世代修好,睦邻友邦!对于胆敢侵犯大周的匪寇,我赵国,也同样是深恶痛绝!本将军已经下令,封锁边境,绝不放一个匪徒入境!请太子殿下放心剿匪!” 战斗,在日出之时,便已结束。 整个北安郡的原野,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数千具匈奴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无一丝生机。 李轩骑在马上,看着被押到自己面前,如同死狗一般的巴图,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荆云上前,从巴图怀中,搜出了一块刻着“湛”字的狼头令牌。 铁证如山。 李轩接过令牌,在手中把玩着,目光,却越过血腥的战场,望向了遥远的京城方向。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第一卷 第67章 太子妃审北夷 北境大营,主帅大帐内。 烛火摇曳,将帐内映照得明暗交替。 被五花大绑的巴图跪在帐中央,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他那张原本凶恶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李轩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那块刻有“湛”字的狼头令牌,神色淡然。 萧凝霜立在一旁,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她美眸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屠戮边民的罪魁祸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太子妃。” 李轩忽然开口,声音温和。 “这巴图乃是此次屠城的主犯,按理说应当千刀万剐。不过,他身上还有些秘密需要挖掘。” 他将令牌轻轻放在案几上,看向妻子。 “审讯之事,向来是个技术活。你素来聪慧过人,不如就由你来主审,我在一旁观摩学习。” 萧凝霜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李轩会将如此重要的审讯交给自己。 “殿下!你不亲自审问?” “夫妻一体,你审和我审,有何区别?” 李轩笑了笑,眼中满是信任。 “再说,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定能让这匹狼开口。” 萧凝霜心中一暖。 她知道,李轩这是在有意培养她,让她在军政要务上也能独当一面。 “好。” 她点点头,缓步走到巴图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巴图,匈奴黑狼部首领。” 萧凝霜的声音清冷如霜。 “你率部越境屠戮我大周边民,罪该万死。不过,本妃念你也算是个人物,给你一个机会。” “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入境作乱?又是谁给你开的路?” 巴图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出卖主子,做梦!” 萧凝霜冷笑一声。 “硬骨头?很好。” 她转身走向一旁的兵器架,取下一柄锋利的匕首。 寒光闪闪的刀刃,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本妃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 她蹲下身,将匕首抵在巴图的脖颈上。 刀尖轻轻一划,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你知道吗?我萧家世代为将,对于如何让人开口,颇有心得。” “比如,先从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剁。然后是脚趾,接着是手掌,脚掌…”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却让巴图浑身发抖。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很小心地避开要害,确保你不会轻易死去。” “毕竟,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巴图咽了咽口水,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在草原上纵横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说起酷刑来却如此云淡风轻,反而让他心中发毛。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使者!是使者!” “使者?” 萧凝霜嗤笑一声。 “使者会屠戮无辜百姓?使者会奸淫妇女?”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我眼中,你就是一条疯狗。对付疯狗,自然要用对付疯狗的方法。” 说着,她真的举起了匕首。 “等等!等等!” 巴图终于怕了,连声求饶。 “我说!我全都说!” 萧凝霜手中动作一顿,看向李轩。 李轩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说吧。” 萧凝霜重新蹲下身,将匕首横在巴图面前。 “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许漏。” 巴图颤抖着开口 “是…是大周二皇子李湛,他派人联系我们,许诺事成之后,赏赐黄金万两,战马千匹。” “他还给了我们一张地图,标明了大周边防的薄弱之处,以及巡逻队的行进路线。” “至于进入大周境内的路线,是赵国边将陈武暗中放行的。他收了二皇子的好处,故意在我们经过时撤走了哨兵。” 萧凝霜眉头微蹙。 “就这些?” “还有!还有!” 巴图生怕她不满意,连忙补充。 “二皇子还说,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引太子殿下出兵。” “他要借我们的手,试探太子的实力,最好能让太子在追击我们的过程中遭遇不测。” “如果太子不死,他也能借此机会,在朝中散布太子用兵失当,损兵折将的谣言。” 听到这里,李轩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好一个李湛,心思竟如此毒辣。 不仅要借刀杀人,还要毁他名声。 萧凝霜也是脸色铁青。 她没想到,宫廷斗争竟能阴险到这种地步。 为了争夺皇位,竟不惜勾结外敌,屠戮本国百姓。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她强压怒火,继续审问。 “二皇子还给了我一个任务。” 巴图声音越来越小。 “如果太子真的追来,我要想办法活捉太子妃,带回草原。” “他说,只要抓住了太子妃,就等于抓住了太子的命门。” 萧凝霜脸色瞬间苍白。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也在李湛的算计之中。 李轩霍然起身,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整个大帐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很好。”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湛,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巴图被这股杀气震慑,浑身颤抖如筛糠。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只是奉命行事,没有真的伤害太子妃啊!” 李轩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动作很轻,却让巴图感到无比的恐惧。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你对我来说,还有大用处。” 他转身看向萧凝霜。 “太子妃,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置这条狗?” 萧凝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 “既然他招了,那就暂时留他一命。” “不过,该受的罪,一样都不能少。” 她看向帐外。 “来人,将巴图押入囚车,派重兵看守。明日启程返京时,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就是犯我大周的下场。” “是!” 帐外传来卫兵的应答声。 很快,几名东宫卫率进帐,将巴图拖了出去。 帐内重归安静。 李轩走到萧凝霜身边,轻抚她的后背。 “辛苦你了。” “这点小事,算什么辛苦。” 萧凝霜摇摇头,但脸上还是有些苍白。 “只是没想到,李湛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他不仅要害你,连我也不放过。” 李轩将她拉入怀中,轻声安慰。 “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我不怕。” 萧凝霜在他怀中轻声道。 “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当了皇帝,大周的百姓该有多苦。” 李轩低头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他的凝霜,不仅美貌如花,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妻子,做大周未来的皇后。 “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 “这次回京城洛阳,我要好好教训一下我这位二哥。” 第一卷 第68章 萧凝霜的心 帐内烛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亲密相依。 李轩轻抚着萧凝霜的青丝,感受着怀中佳人的温香软玉。虽然她已经完全不再抗拒自己的亲近,甚至有时还会主动靠近,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是不想,而是不急。 江山未稳,敌人环伺。二皇子李湛的毒计刚刚败露,三皇子李毅虽然损失惨重但未必就此收手。朝堂之上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在这种时候,他需要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夺嫡之争中。等到真正坐稳了太子之位,甚至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再来好好疼爱自己的妻子也不迟。 更何况,萧凝霜虽然对他敞开心扉,但终究还是个传统的女子。这种事情,急不得,也不能急。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轩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温声说道。 萧凝霜从他怀中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她的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显得格外娇艳。 “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启程回京。” 她说着,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轩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 萧凝霜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犹豫什么。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吞吞吐吐吗?” 李轩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 “今日与巴图交战时,你一个人冲入敌阵…” 萧凝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后面看着,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么多敌人,万一有个闪失…” 她说不下去了,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李轩心中一暖。他没想到,一向坚强的萧凝霜,竟会为自己的安危而如此担忧。 “我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再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时候只能以身犯险。我若不亲自出马震慑敌军,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取胜?” “我知道你武艺高强,用兵如神。” 萧凝霜摇摇头。 “但你要记住,你不是普通的将领,你是大周的太子,是大周的未来…” 她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 “而且…而且你还是…” “还是什么?” 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萧凝霜的脸更红了,她咬着唇瓣,犹豫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轻声说道 “还是我的…我的夫君。”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要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轩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的好凝霜,你终于肯承认我这个夫君了?”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 萧凝霜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胸前轻拍。 “我说的是正经事,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 李轩强忍着笑意,郑重地点点头。 “夫人教训得是,为夫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绝不会让夫人担心。” “谁是你夫人了!” 萧凝霜娇嗔一声,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刚才不是还说我是你夫君吗?我是你夫君,你自然就是我夫人了。” 李轩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 萧凝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确实说了那句话,而且是发自内心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真正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也许是从他在白马寺为自己解围的时候,也许是从他在朝堂上为自己出头的时候,又或者是从他用那首《念奴娇》震撼天下的时候… 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走进了她的心里。 “好了,时候真的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李轩见她不说话,也不再逗弄她,温声催促道。 “明日启程回京,路途遥远,你要保重身体。” “嗯。” 萧凝霜轻声应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动。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她摇摇头,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走到帐门口时,她忽然回过头来。 “李轩。” “嗯?” “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她没有说完,但李轩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答应你。” 他郑重地点点头。 “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会好好活着,活着回到你身边。” 萧凝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李轩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夫复何求? --- 翌日,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为北境的苍茫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辉。 帅帐之内,气氛却不似天光那般明朗,反而带着几分肃杀与凝重。 萧渊与萧腾父子二人,连同几名核心将领,皆立于帐下,目光齐齐汇聚在主位之上。 李轩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动作优雅,神情淡然,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审讯从未发生。 萧腾终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巴图已经招供,人证物证俱在,二皇子李湛勾结外敌、意图谋害储君、屠戮边民,桩桩件件都是通天大罪!”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杀意。 “你们起程回京?只要将这巴图和那块令牌呈给陛下,李湛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纷纷附和,眼中皆是愤慨。 他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却有皇子在背后捅刀,此事绝不可忍。 李轩终于停下了擦剑的动作,将长剑归鞘。 他抬起眼,环视一圈,目光平静如深潭。 “回京,自然是要回的。” 他淡淡开口。 “不过,不是去告状。” 萧腾一愣“那我们……”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本宫已经拟好了捷报,即刻便会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捷报上会说,此次能够全歼匈奴黑狼部,生擒匪首巴图,皆是二皇兄李湛的功劳。” 话音落下,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萧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您……您说什么?把功劳让给李湛?那个三番两次要置您于死地的奸贼?” “我们死了近三百弟兄,北安郡的百姓更是尸骨未寒!这血海深仇,您要用一份天大的功劳去回报他?”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完全无法理解。 其余将领也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心中充满了憋屈与不解。 唯有老将萧渊,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揣摩着什么。 李轩没有理会众人的哗然,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兄长问你,若是我们将证据呈上,陛下会如何处置李湛?” 萧腾不假思索地答道“谋害太子,勾结外敌,此乃谋逆大罪,当满门抄斩!” “天真。” 李轩轻呷一口茶,摇了摇头。 “父皇会震怒,会下旨申斥,会剥夺他的兵权,甚至会将他圈禁。但是……” 李轩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会杀了他。” “虎毒不食子。在父皇眼中,这终究是他的儿子,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只要李湛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父皇心一软,此事便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届时,李湛不过是损失些羽翼,而我们,却多了一个在暗中毒恨我们、并且学会了更谨慎的敌人。” 听完这番话,萧腾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沉思与不甘。 他知道,太子说的是事实。 李轩放下茶杯,声音变得幽深。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直接用刀,是最低级的一种。” “而有一种杀人法,叫‘捧杀’。” “我们将这份天大的功劳送给他,父皇会怎么想?” “他会想,我这个二儿子,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连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动向都能了如指掌,甚至能遥控一场大胜。他会欣慰吗?不,他只会感到恐惧。” “一个连储君都敢算计,连外敌都能勾结的皇子,如今又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他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父皇会对他,生出前所未有的猜忌与忌惮。” “满朝文武,大皇兄、三皇兄,他们又会怎么看?” “他们会视李湛为头号大敌,会用尽一切手段去攻击他,去撕咬他。从此以后,他将成为众矢之的,再无宁日。” 李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京城洛阳的位置。 “我们亲手将他捧上云端,让他沐浴在最耀眼的光芒之下,也让他承受最猛烈的狂风。” “他没有这个能力,却坐在这个位置上,每一步都会走错。到那时,不必我们动手,父皇的猜忌,同僚的攻訐,就会将他撕得粉碎。” “从云端跌落深渊,那滋味,可比一刀杀了他,要痛苦得多。” 一番话说完,帐内鸦雀无声。 萧腾和一众将领脸上的不解与憋屈,早已化为了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他们看着李轩的背影,只觉得那并非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运筹帷幄、算尽人心的绝代枭雄。 “捧杀……” 萧渊缓缓吐出两个字,浑浊的老眼中精光迸射,他终于彻底明白了李轩的用意,脸上露出了既欣慰又惊叹的神情。 “以功为刃,杀人无形。殿下此计,高明!实在是高明!” 他对着李轩,心悦诚服地深深一揖。 “末将,佩服!” 李轩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所以,这份捷报,不仅要写,还要写得情真意切,将二皇兄塑造成一个深谋远虑、大义灭亲的盖世英雄。” 他看向萧腾。 “现在,你还觉得委屈吗?” 萧腾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躬身行礼。 “末将愚钝,谢殿下指点!末将……心服口服!”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三日后,大军拔营,凯旋回京。”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帐幕,望向了遥远的京城。 “好戏,才刚刚开始。” “妻子”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何其自然,好像,她早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从开始到现在,本帝的左手,只用了四根指头,那么,现在,本帝便用第五根指头。”中年男子说着话,虽然夸三还完全没有明白,本帝这到底算是什么称呼,远古莽荒世界还没有一个帝王。 天地间有东南西北四海,西南两海并无海眼,东海海眼之水乃是五湖四海之水源,北海海眼却不出水,专生天地戾气。世人沾染道这些天地戾气,轻则迷失心智,走火入魔;重则性命不保,灰飞湮灭。 继而通天双手朝背后一指。大喝一声“起”!通天背后突然一声铿锵锐金长鸣响起,直刮过虚空,竟然在虚空中也震出阵阵涟漪,在场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仍被这声音刺得耳膜鼓,涨得生疼。 迎头击下的钢铁巨锤没能让图迦的脸上显出任何地表情,只有那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突然爆发出无比的杀气,冲势丝毫不停地迎着那巨锤而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在家里了,这一次,没纸条,什么也没有。 这玉石琵琶虽然修炼成了精怪,可惜根基不稳,那里抵挡的住元始天尊赐给赤精子的镇洞之宝,只一下就将三魂七魄晃散,只差没现了原形。 自问并没有与除了莫致远以外的人有过什么过节,那个服务员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东西不多,就一个几块钱的水杯,还有一本我自己掏钱买的英语单词速记册,以及几包茉莉‘花’茶。 说完就低头噙住了樱唇,一只手抚摸着香肩,慢慢朝里面伸了进去,另一只手探入腰间,红带飘落,帐帘垂下,一夜旖旎。 “生意?”那个老板半信半疑的看着石卫国,露出了一丝丝不相信。 郡主有些勉强的抬起头,眼睛闪烁着坚毅的色彩,君主蛇的高傲不允许它轻易倒下。 扔掉已经粉碎的盾牌,踏在天顶上用力一蹬,杨嘉宛如一发火箭般凌空俯冲而来。 躺在那里的曹真看着眼前无可奈何的曹绫微微一笑,当年他奔走战场的时候,曹绫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娃娃,现如今她都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感叹事态万千,纵使自己千算万算,也最终还是将自己算进了死亡之中。 “放心吧,我没事!”吕伟达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而凌雪等人看着心里都咯噔了,看得出吕伟达其实是个酒量很好的人,但此时他的感情表现也是完全真切的,他心里真的还有李晶。 这天,公族雅来到37城时,发现暗中有人盯着自己,公族雅本想晚上动手的,却发现监视的人还在。 门开了,凌雪、洪原、萧阳和刘灵进来在吕伟达对面坐下。军区的首脑们则在监控室心情沉重的看着对吕伟达的审讯监控。 所幸,邓艾并没有得手,关兴之勇向他充分展示了蜀中大将依旧悍勇的一面,甚至又以接下来的一击继续证明他的实力。 第一卷 第69章 捧杀与借刀杀人 大荒西部,释迦牟尼睁开双目,抬头看了一眼虚空,脸上没有成圣的喜悦,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而后身形一动,回到了灵山之中。 昨天,罗宏终于收到了期待以久从海霞城带来的消息,托人订制好的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是造好了!不是罗宏不想在乐平城造,只是乐平城离海足有数万里之遥,又怎么可能会有造船的地方。 震哥下降的地方,面前却正好是一座呈凹面的山峰,三面都是峻峭宛若若镜面一般的山壁,哪怕是段兴这个将级灵武师,想翻越过去也必须费上一番功夫不可。 那为什么他的清单里会有那些顶级科学家可靠的事件官方报告,军方命令,以及在整个监狱和村子被烧尽那天一个月后,被俄罗斯王国的特务处死的政局局员的资料? 所以对于那个时代,以及后来的太古时期的一些圣兵,他都非常清楚,即使是远古时代的圣器,因为暗皇的关系,他也知之甚详,就比如人族的神魔门,以及天人族的禁忌九重天,他都有听闻,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件圣兵。 令罗宏失望的是,莫芷诗竟然拜了一位高人为师,听莫博震说,莫芷诗已经跟着她的师父离开了霸天王朝,至于具体去了何处却不知晓,无奈。罗宏也只能打算先将凤茹嫣带过去宏图城了。 虚无翻了翻白眼,看着猿神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心中无奈:就你这零点五的智商,还想斗过那个老狐狸? 就这他打算和王天彻底翻脸的时候,“哒哒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却让他犹豫了。 暗道不好,地甲唰一纵身,就向水眼怪的兵器迎去。看来自己还是托大了,没有时时仔细关注战况。 顿时之间,天罚之眼在天空之中不断的颤动,整个中央中州的无尽生灵都抬头望去,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天威在渐渐衰弱。 林宇冷哼一声,手中轮回剑变成了网状,咻咻咻,银丝飞射,将那道血光包裹在了其中。 “云城大哥!”一声有些发抖又带着些无限思念的略微有些低的声音响起。尽管这声音有些低,可是由于此时此刻大家都停了下来,所以大部分人都听到了这一声,连云城也不例外。 “恩,那就拜托你了。”西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露给瑞莫看见。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林宇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子,身上的骨头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三眼拖着受伤的腿,在旁边百无聊赖的观察着他们来时的路。三眼这伤还要从刚才他们出发的时候说起。 柳生俊一恶狠狠瞪了林宇一眼便离开了,铃木娜娜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嘿嘿,光头,你不动手,俺老孙可要动手了。刚刚你可是了,俺老孙赢了就要挨老孙一棒,来吧,吃老孙一棒。”孙悟空笑道,一棒子打出。 “真也好,假也好。既然来了,有件事我就跟你说清楚,免得你们整天疑神疑鬼。”陈阿娇说道。 江从龙说道,奴仆从他一江之王口中说出,没有半点愧色,反而显得得意,能跟天帝搭上关系,到时候没什么事办不成。 所有的人再一次的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名词,他们的眼睛之中,散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楚景贤有些眩晕,神体透支太严重了,他现在完全靠意志在支撑,可是还能坚持多久呢? 他开心的是,白灵菁终于是回来了,可令他担忧的却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一时间,慕修犯了难,他到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叫做惹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道理。 林大龙剜出了那只黑风狼妖脑袋里的妖核,一只凝气境八阶妖兽的妖核,卖个一两百九州币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来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寻宝,门中明知折损率高还会让六十代弟子的精英尽出,肯定是预测出风险不大,或是能够像今天这样逢凶化吉。 慕修只觉得慕闫莫名其妙,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了他一拳,现在还越大越起劲。 其实他在见到众人后,心里也很吃惊,只是他对台山宗所学极为自负,要维护台山宗的面子,不愿轻易承认别家弟子的优秀。 越走我就越心惊,从时间跟飞行的速度来看我们离之前出发的地方已经很远了,我甚至敢肯定这里已经不是普吉岛的范围了,而是泰国的内陆地区!妮玛,这些人是有病吧,把别人绑这么远来干嘛?该不会一会还要出国吧? 可一直以来,在他的威名庇佑下,还鲜少有人敢反抗他们,楚景贤一个刚从偏远星球过来的,就敢对他的部下动用神念威压,让他心中非常不爽。 由于受到了须佐能乎的阻隔,所以沙巴特的这一剑,最终还是没能斩在萧远寒身上。 林峰连忙打开探测器,由探测器显示,林峰将这个怪物的名字说了出来。 安琪儿的目光看向了场中的安龙,此时的安龙气喘吁吁的站在当场,他手中的折扇已经断成了两截只剩了扇柄,而且他的嘴角处正有鲜血缓缓流出。 这些修真者的普遍水平呆鸟了地球的修真等级,这很明显处在一个很低的水平。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这一炉的丹药出丹效果很好,有六枚完整的凝华丹,之前炸掉的丹药里面还有三颗完整的锻体丹,加上之前的,现在一共有八颗凝华丹,五颗锻体丹。 “哈哈哈。”冷奕炸毁了天武宗议事厅,炸死了无数的天武宗的弟子,这几天压抑在心中的怨气也算是发泄的差不多了。 满血复活的殖民地大臣汪道昆,按职务来说,更应该是外交大臣的鸿胪寺卿何举站在他左右两边,作为两位正管此事的大员,陪同迎接。 最弱的,都是天元之境,天王境,更是有着十几位,而那船只的主人,则更为厉害,乃是天王巅峰境。 第一卷 第70章 萧凝霜心防逐渐融化 大军拔营,凯旋回京。 绵延的队伍如一条钢铁长龙,在北境苍茫的官道上缓缓行进。 不同于来时的肃杀与戒备,此刻的军中洋溢着一股胜利的喜悦。 士兵们挺直了胸膛,脸上的风霜掩不住自豪,口中谈论的,无不是太子殿下那神乎其技的武功与算无遗策的计谋。 帅旗之下,两匹神骏的战马并驾齐驱。 李轩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他侧过脸,瞧着身旁同样一身戎装的萧凝霜。 她的面容依旧清冷,但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冰霜,似乎在北境的阳光下消融了些许。 “在想什么?”李轩的声音带着笑意。 萧凝霜从沉思中回神,轻轻摇头。 “只是觉得,京城与北境,仿佛是两个世界。” “何止两个世界。”李轩勒了勒缰绳,让马儿走得更稳些,“一个是风花雪月的温柔乡,一个是铁马冰河的修罗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戏谑起来。 “不过,此次回京,我倒是多了一重牵挂。” 萧凝霜不解地看向他。 李轩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她的语气,捏着嗓子小声念叨。 “还是我的……我的夫君。” “你!”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又羞又恼,伸手就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这点力道对李轩来说不痛不痒,他却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谋杀亲夫了!” 周围的亲卫们听到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却又在接触到太子妃羞恼的目光时,忙不迭地转过头去,一个个憋着笑,肩膀抖个不停。 连一向憨直的铁牛,都咧着大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萧凝霜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干脆一夹马腹,向前奔出几丈,不理他了。 李轩哈哈一笑,催马追了上去,与她并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放缓了语气,“夫人教训的是,为夫知错了。” “你还说!”萧凝霜嗔了他一句。 “好好好,不说了。”李轩举手投降,脸上却满是笑意。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中一片柔软。 这朵冰山上的雪莲,终于开始沾染人间的烟火气了。 两人沉默地行了一段路,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种奇妙的温馨在流淌。 “李轩。”萧凝霜忽然开口。 “嗯?” “你那个‘捧杀’之计,真的能万无一失吗?”她终究还是有些担忧,“二皇子不是蠢人,他会想不到应对之策?” “他当然不是蠢人。”李轩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所以,我用的不是阴谋,是阳谋。” “阳谋?” “对。”李轩解释道,“阴谋诡计,是藏在暗处的刀,一旦被发现,便失去了作用。可阳谋,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局。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每一步都是陷阱,却又不得不踩进去。” “他被封为‘贤王’,协理两部,这是父皇的圣旨,是天大的荣耀。他能拒绝吗?他不能。他一旦接受,就等于坐上了我为他准备的火山口。” “他若想自保,就必须夹起尾巴,处处退让,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威胁的贤臣。可他越是如此,父皇便越会觉得他城府深沉,伪装得太好。大皇兄和三皇兄,也只会认为他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李轩冷笑一声。 “这盘棋,从我写下那封捷报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他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萧凝霜听得心头发寒,她再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智谋。 他嬉笑怒骂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何等玲珑剔透的心。 “你……似乎什么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她轻声感慨。 “并非所有事。”李轩忽然转头,认真地看着她。 “比如?” “比如,我没算到,我的太子妃,会为了我冲入敌阵而担心得掉眼泪。”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萧凝霜的心湖里砸开了圈圈涟漪。 她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 残阳如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归途的官道上,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 大军行至黄昏,于一处名为“望都”的驿站停下休整。 此地不比郡城繁华,驿站也颇为简陋,除了几间还算干净的客房,便只有一个嘈杂的大堂。 李轩没有讲究排场,只包下了后院,让将士们在大堂与前院轮流用饭歇脚。 夜色渐深,喧嚣褪去。 萧凝霜推开窗,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白日行军的疲惫。 院中几棵老槐树下,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擦拭着兵器,低声说笑。 不远处,李轩正和铁牛、荆云等人围着一堆篝火,不知在聊些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他脱去了白日里那身象征身份的劲装,只穿着一件寻常的布衣,盘腿坐在地上,与部下勾肩搭背,全无太子的架子。 萧凝霜静静地看着,心中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眼中的李轩,是那个只知声色犬马、欺男霸女的纨绔。 可如今,他时而是算尽天下的枭雄,时而是嬉皮笑脸的无赖,此刻,又像个与兄弟们豪情万丈的江湖游侠。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都是。 正想着,楼下传来李轩的声音。 “一个人看什么呢?月亮上有你家亲戚?” 萧凝霜回过神,只见李轩不知何时已站在楼下,正仰头望着她,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转身开了门。 李轩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驿站里没什么好东西,我亲手给你做的,尝尝?”他将托盘放在桌上,一脸期待。 萧凝霜有些意外,看着他。 “你还会做这个?” “堂堂现代武术宗师,哦不,堂堂大周太子,难道还不会下碗面?”李轩得意地扬了扬眉,“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凝霜拿起筷子,夹起一缕面条,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面条筋道,汤头鲜美,很简单,却又很好吃。 她慢慢地吃着,李轩就坐在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被他这样注视着,萧凝霜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吃面的动作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看什么?”她忍不住问。 “看我夫人吃面。”李轩答得理直气壮。 萧凝霜被他这声“夫人”叫得心头一跳,薄斥道:“没个正经。” “这怎么就不正经了?”李轩凑近了些,“我这辈子,就只给我夫人一个人下过面,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他的语气平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萧凝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酸,又有些甜。 她低下头,加快了吃面的速度,想用食物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一碗面很快见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放下碗筷,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我吃完了。” “好吃吗?” “还行。”她嘴上说着,但微微翘起的唇角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李轩笑了笑,站起身收拾碗筷。 “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他端着托盘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凝霜。” “嗯?” “以后,别再一个人站着发呆了。”他认真地嘱咐,“有什么心事,或者只是想看看月亮,就叫上我。我陪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萧凝霜坐在桌边,久久没有动弹。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心中那座冰封已久的山峦,似乎在这一碗面的热气里,又融化了一角。 第一卷 第71章 凯旋回京 归途的最后一段路程,变得格外轻松惬意。 或许是那一碗阳春面的缘故,萧凝霜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与李轩保持距离。 两人共乘一骑,在三军将士羡慕的注视下,不再有丝毫的扭捏与不适。 李轩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时而指着远处的山川河流,给她讲一些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时而又在她耳边低语,说些只有两人能听懂的笑话,惹得她又气又笑,却也无可奈何。 “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个躺着的美人?”李轩指着远处一座山峦的轮廓。 萧凝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有几分相似。 “嗯,有点。” “传说啊,那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因为贪恋人间美景,忘了回去的时辰,最后就化作了这座山,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萧凝霜有些好笑。 “我梦里听来的。”李轩振振有词,“跟我的虎豹雷音是同一个师傅教的。” 萧凝霜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春风拂过冰面,瞬间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李轩看得微微一呆。 连周围的亲卫们,也都看傻了眼。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冰山般的太子妃,会笑得如此灿烂。 萧凝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笑容,脸颊微红,轻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 李轩回过神,在她耳边轻笑。 “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来,比那天上的仙女好看多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萧凝-霜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他言语中的热度融化了。 一路笑语,一路风光。 当京城洛阳那巍峨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这份轻松的氛围才渐渐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取代。 他们回来了。 回到了这座全天下最繁华,也最危险的牢笼。 “殿下。” 荆云不知何时催马赶了上来,神情肃穆。 “说。”李轩的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贤王’殿下这几日,过得并不舒坦。”荆云言简意赅地汇报,“上朝被百官盯着,下朝被大皇子和三皇子轮番‘问候’。户部和兵部的事务,他一件也不敢碰,凡事皆上奏请示,姿态放得极低。”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李轩并不意外。 “另外,”荆云顿了顿,“您离京前种下的那颗‘柳树’,似乎要开花了。” 李轩的眉梢微微一挑。 柳淑妃。 三皇子安插在父皇身边的棋子。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里也同样上演着好戏。 “知道了。”李轩淡淡应了一声,“让咱们的人盯紧了,什么都不要做,看戏就好。” “是。”荆云领命退下。 李轩揽着萧凝霜的手臂,微微收紧。 “怕吗?” “有你在,不怕。”萧凝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李轩笑了。 他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回家了!”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入城门。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人山人海,欢声雷动。 “太子殿下千岁!” “大周威武!” 百姓们挥舞着手臂,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位凯旋英雄的崇敬。 李轩抱着萧凝霜,在万众欢呼中,缓缓穿过长街,向着皇城而去。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挥手向百姓致意,享受着英雄的荣光。 然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归来,不是结束。 而是另一场更凶险的厮杀的开始。 …… 近乎半个月的疾行,风尘仆仆。 当洛阳城那熟悉的、雄伟壮阔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时,即便是军容最严整的东宫卫率,也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回家了。 这两个字,在每个人的心头盘旋,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李轩勒住马缰,与萧凝霜并肩而立,遥望着那座象征着大周权力中心的巨城。 城墙之上,旌旗招展,似乎比他们离去时更加鲜明。 “看来,有人早就等着我们了。”李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淡然。 萧凝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城门大道两侧,早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延绵出数里之远,喧哗之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这阵仗,远超出了迎接一支寻常凯旋之师的规格。 “他们是来迎接你的。”萧凝霜的语气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这位太子殿下出行,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却换来了万民夹道相迎的盛况。 “不。”李轩侧过头,冲她咧嘴一笑,“是我们。” 他特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的发音。 萧凝霜心头微动,没有反驳,只是脸颊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旋即被她用清冷的表情掩盖了过去。 大军缓缓向城门靠近,那股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也愈发清晰。 “太子殿下回来了!” “大破匈奴的英雄回来了!” “太子殿下千岁!大周万年!” 百姓们的热情,像是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 他们挥舞着手臂,踮着脚尖,拼命地想看清那位传说中战神的模样。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得老泪纵横。 有血气方刚的青年,满脸崇拜地高喊。 更有不少大胆的姑娘,将手中的鲜花、手帕毫不吝啬地掷向队伍。 一时间,花雨纷飞,香气弥漫。 李轩并未催马快行,反而放缓了速度,他揽着萧凝霜的腰,坦然地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不时地向两侧的百姓挥手致意。 “大家辛苦了!本宫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 “殿下,您在北境的事迹,说书先生都讲遍了!俺们都知道,您是咱大周的守护神!”一个粗犷的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李轩哈哈大笑,朗声回应“什么守护神,本宫也是大周的子民,守护自己的家园,是分内之事!” 这番话,朴实无华,却瞬间拉近了与百姓的距离。 “说得好!” “太子殿下仁义!” 赞美声此起彼伏。 萧凝霜坐在李轩身前,被他整个环在怀中,感受着周遭那股炽热的崇敬,听着耳边他与百姓们亲切的互动,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她仿佛也成了这幅画卷的一部分,成了被万民爱戴的对象。 这种感觉,陌生,却并不讨厌。 “各位父老乡亲,静一静,听本宫说几句。”李轩抬手虚按,喧闹的人群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期待。 李轩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身前的萧凝霜,高声介绍道“大家光顾着看本宫,都冷落了咱们大周真正的巾帼英雄。”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动作,这才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那位一直安静地坐在太子身前的绝色女子。 “这位,是本宫的太子妃,也是镇北萧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萧凝霜!” 李轩的声音充满了自豪。 “大家或许不知道,此次北境之战,太子妃不顾个人安危,随军出征,不仅在‘一线天’伏击战中与本宫并肩杀敌,更是在审讯匈奴匪首时,立下奇功!” “你们说,咱们的太子妃,是不是好样的?” 人群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欢呼。 “太子妃千岁!” “巾帼不让须眉!” “好样的!” 萧凝霜完全没料到李轩会来这么一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如此夸赞她。 她又羞又窘,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下意识地想往李轩怀里缩。 第一卷 第72章 夫妻谈心 李轩却不给她机会,反而将她扶得更正了些,在她耳边低笑道“别害羞,这是你应得的荣耀。我李轩的女人,就该光芒万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萧凝霜的心跳骤然加快,羞恼中又夹杂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甜意。 她只能硬着头皮,迎着万千道善意而炽热的视线,略显僵硬地微微颔首。 这一幕,落在百姓眼中,便是太子与太子妃情深意笃,琴瑟和鸣。 一时间,关于太子夫妇伉俪情深、联手抗敌的佳话,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人群之中,几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几双阴冷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处茶楼的二楼雅间,窗户半开。 魏庸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被万民簇拥的太子仪仗,端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李轩。”他身旁,二皇子李湛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这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不仅有军功,还有民心,更有萧家这个最稳固的盟友!” “殿下息怒。”魏庸放下茶杯,声音沙哑,“他越是风光,便越是接近悬崖。如今的他,已是真正的‘木秀于林’了。” 李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妒火与杀意。 “父皇那边,有什么动静?” “陛下称病,免了今日的朝会,只派了内侍总管前来宣旨,命太子殿下回东宫休整,明日再入宫觐见。” “称病?”李湛冷笑,“我看是心病吧。功高震主,再加上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父皇怕是已经睡不着觉了。” 魏庸没有接话,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 “殿下,咱们的‘好戏’,也该准备开场了。” …… 另一边,一间绸缎庄内。 三皇子李毅一袭白衣,正慢条斯理地挑选着布料,仿佛对外面的喧嚣充耳不闻。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毅抚摸着一匹云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轻笑一声,声音温润如玉。 “英雄凯旋,万民相迎,这是好事啊。” “可是殿下,他把太子妃也推到了台前,这分明是在向我们示威!”管家有些急切。 “示威?”李毅摇了摇头,拿起那匹云锦,对着光亮细细端详,“不,他不是在向我们示威。他是在告诉父皇,他与萧家,已经牢不可分了。” “这……” “你以为,这是在削弱父皇的猜忌吗?错了。”李毅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凉意,“这是在火上浇油。他这是在逼着父皇,在我们兄弟几人中,尽快做出选择。” 他放下云锦,转身走向门口,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仪仗队。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去告诉柳妃,就说本王想念她宫里的桂花糕了。” “是。” 管家躬身退下。 李毅负手而立,看着长街尽头那金碧辉煌的皇城,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六弟,欢迎回家。 希望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 …… 东宫,承乾殿。 时隔数月,当李轩再次踏入这座属于自己的宫殿时,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宫殿还是那座宫殿,富丽堂皇,威严肃穆。 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宫人们垂手侍立,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那份敬畏,是发自内心的,不再是流于表面的程式化。 东宫卫率的将士们,更是个个挺胸抬头,气势沉凝,眉宇间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 这里,不再是那个被人遗忘、任人欺凌的冷宫。 而是真正的大周储君居所,是风暴的中心,是权力的象征。 李轩挥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荆云和铁牛。 “铁牛,将士们的抚恤和赏赐,务必在今晚之前,全部发放到位。若有战死兄弟的家眷不在京中,派专人去送,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殿下放心,俺亲自去办!”铁牛拍着胸脯,大声应下。 “荆云,让咱们的人都收敛起来,这几日,我要整个京城都听不到我们东宫的半点声音。” 荆云会意,躬身道“属下明白,殿下是想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李轩不置可否,摆了摆手。 “去吧,忙了一路,都早些休息。” 两人领命退下。 偌大的承乾殿,只剩下李轩和萧凝霜两人。 宫女们早已备好了热水香汤,两人各自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当萧凝霜换上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从内殿走出来时,李轩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荣耀与杀伐的铠甲,换上了一袭宽松的玄色常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慵懒与平和。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到焕然一新的萧凝霜,不由得眼前一亮。 洗去铅华的她,更显清丽绝俗。 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后,肌肤在灯火的映照下,莹润如玉,清冷的眉眼间,似乎也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而柔和了许多。 “过来坐。”李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萧凝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李轩也不在意,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尝尝,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 萧凝霜捧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偶尔传来的更漏声。 “在北境的时候,我时常会想,京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良久,萧凝霜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哦?那你觉得,它该是什么样子?”李轩饶有兴致地问。 “我不知道。”萧凝霜摇了摇头,“以前,它在我眼里,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冰冷、压抑,充满了阴谋和算计。”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今天回来,看到那些百姓的笑脸,听到他们的欢呼,我又觉得,它好像……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李轩看着她,语气认真,“京城也好,大周也好,它是什么样子,不取决于它自己,而取决于站在它顶端的人,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 “有人想让它成为自己争权夺利的棋盘,那它便是修罗场。” “有人想让它成为自己享乐纵欲的天堂,那它便是销金窟。” “而我……”李轩的语调变得深沉,“我想让它成为一个能让所有百姓安居乐业,能让我的家人、我的子民,不必再受战火侵扰,能够昂首挺胸活着的家园。” 萧凝霜的心,被这番话重重地触动了。 她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灯火之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如同夜空,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是名为“理想”与“抱负”的光。 “你会做到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李轩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格外开怀。 “你这么相信我?” “嗯。”萧凝霜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从上元灯会的《家国》,到金吾卫的雷霆手段,再到北境的运筹帷幄、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这个男人,用一次次的行动,早已在她心中建立起了无可动摇的信任。 “那你呢?”李轩反问,“你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 萧凝霜沉默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过去,她所求的,不过是家族的安危,自身的清白。 在遇到李轩之后,她所想的,是如何在这个吃人的宫廷中活下去,如何帮助他,巩固他们之间的盟约。 可现在,他却问她,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我……”她一时语塞。 “没关系,慢慢想。”李轩的语气温柔了下来,“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实现它。” 我们。 一起。 这两个词,像是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萧凝霜的心田。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她的盟友,她的夫君。 更像是一个引导者,将她从过去那个狭隘的、只关注自身悲欢的世界里,一步步地带了出来,让她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宏大的天地。 第一卷 第73章 李轩的反击 “李轩。”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父皇……今日之事,他心中定然已生了芥蒂。你……有应对之策吗?”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眼前的处境。 “当然。”李轩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对付二哥,我给他送去的那份‘大礼’,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他现在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动弹不得。他越是想证明自己没野心,父皇和朝臣就越觉得他心机深沉。这叫‘捧杀’。” “至于三哥……”李轩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冷意,“他不是喜欢在暗处布局,喜欢用女人当棋子吗?那我就陪他玩玩。” “柳妃?”萧凝霜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错。”李轩点了点头,“三哥以为柳妃是他埋在父皇身边最深的棋子,可他忘了,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尤其是一个被权力浸染、又得不到满足的女人的心。” “一个想从棋子变成棋手的人,往往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看她如何把三哥为她搭好的戏台,唱成一出我们想看的戏。” 萧凝霜听得心惊肉跳。 这些杀人不见血的阳谋与心计,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她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间便已布下天罗地网的男人,心中那点担忧,竟也慢慢平复了下去。 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大的风浪,也终将平息。 夜,渐渐深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北境的风光,聊到京城的趣闻。 从朝堂的争斗,聊到彼此的过往。 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与和谐。 萧凝霜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困,反而有种想让这个夜晚无限延长下去的冲动。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李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早了,该休息了。” 他看着萧凝霜,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戏谑的笑意。 “今晚,是回你那边,还是……” 萧凝霜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温馨气氛,瞬间被打破。 这个家伙,三句话不离本行! 第七十一章情到浓时意更切 看着萧凝霜那瞬间羞红的脸颊和略带嗔怒的表情,李轩心中暗笑,却并未像以往那样继续逗弄下去。 他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今晚的这场长谈,已经让两人的心墙消融了大半,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又将她推远。 “咳。”李轩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改口,“我的意思是,我送你回寝殿休息。” 萧凝霜闻言,脸上的红晕稍退,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她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裙摆。 两人并肩走出承乾殿,向着后方的寝殿走去。 长长的宫廊下,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一路无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到了萧凝霜的寝殿门口,李轩停下了脚步。 “早些休息吧,明天,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指的是入宫觐见皇帝。 “你也是。”萧凝霜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殿门。 她迟疑了一下,回过身,看着李轩。 “今天……谢谢你。” 这句谢谢,包含的东西太多。 谢谢他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谢谢他为她描绘的未来,也谢谢他……最后的那份尊重。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李轩笑了笑,上前一步,做出了一个让萧凝霜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指尖温热的触感,让萧凝霜的身体微微一僵,心跳急促。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好好睡一觉。”李轩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说完,他收回手,冲她眨了眨眼,转身大步离去。 萧凝霜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宫廊尽头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刚刚被他触碰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良久,她才转身走进殿内,轻轻关上了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座冰封已久的心湖,在今夜,似乎彻底解冻,化作了一池春水,波澜阵阵,再也无法平静。 …… 李轩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 李湛。 李毅。 柳倾城。 他凝视着这三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二哥李湛,如今已是“贤王”,被架在火上烤,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 对付他,暂时无需再添柴火,只需要等,等他自己犯错,等父皇的猜忌累积到顶点。 三哥李毅,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阴狠毒辣,最擅长在暗中布局。 柳妃这颗棋子,是他最大的依仗,也将会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自己只需要静观其变,适时地推波助澜,便能让他们情人反目,狗咬狗一嘴毛。 真正的关键,还是在皇宫深处,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李承业。 一个雄才大略,却又多疑善变的帝王。 自己此次北境大捷,声望达到了顶峰,这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明日的觐见,绝不会轻松。 父皇的试探、敲打,甚至是责难,都将接踵而至。 自己该如何应对? 是继续藏拙,还是锋芒毕露? 李轩的脑中,无数个念头飞速闪过,一盘无形的棋局,在他的心中缓缓展开。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荆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说。” “陛下刚刚下旨,命您明日觐见时,带上太子妃一同前往。” 李轩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带上凝霜? 他瞬间明白了李承业的用意。 这是要当面敲打自己,同时也是在试探他与萧家的关系,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看来,父皇对自己的猜忌,比想象中还要深。 “知道了。”李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有别的事吗?” “有。”荆云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双手奉上,“这是‘柳树’那边,刚刚传出来的消息。” 李轩接过信,拆开一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三皇子李毅,通过柳妃宫中的眼线,向柳妃传达了一个“建议”。 建议柳妃明日在陛下面前,“不经意”地提一提,太子殿下之所以能在北境屡立奇功,全赖太子妃这位将门虎女在旁“时时提点”。 好一招“枕边风”。 好一招“捧杀”加“离间”。 他这是想让父皇相信,自己这个太子,不过是萧家推到台前的一个傀儡。 从而加深父皇对萧家的忌惮,同时,也离间自己和凝霜的关系。 “三哥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李轩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殿下,是否需要做些应对?”荆云问道。 “应对?为什么要应对?”李轩反问,“三哥辛辛苦苦搭好了台子,我们怎么能不成全他呢?” 荆云一愣,有些不解。 李轩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冷的晨风吹了进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微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荆云,你现在去办一件事。”李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殿下请吩咐。” “去查一查,京中所有二品以上的大员,家中可有与太子妃年龄相仿、尚未婚配的嫡女。将她们的姓名、样貌、才情、家世,整理成一份名册,天亮之前,送到我这里来。” 荆云虽然满心困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是!” 看着荆云离去的背影,李轩的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三哥,你喜欢下棋,我也喜欢。 就是不知道,当你的棋子,开始不听你使唤的时候。 当我的棋子,落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时。 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一卷 第74章 太子妃再次吃醋 天色微亮,晨曦透过窗格,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他将一卷整理好的名册,恭敬地放在了李轩的桌案上。 “殿下,京中二品以上大员府中的适龄嫡女,共计一十七人,所有信息,尽在于此。” 李轩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他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脑海中推演着今日入宫觐见的种种可能。 脚步声轻响,萧凝霜走了进来。 她也已起身,换上了一身宫装,繁复的裙摆拖曳在地,更衬得她身姿窈窕,清冷高贵。 一夜的长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疲惫,反而让她眉眼间的冰霜化开了些许,添了几分柔和。 她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那卷扎着明黄色丝绦的名册上,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李轩睁开眼,恰好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 他没有解释,只是拿起名册,缓缓展开,仿佛在认真审阅。 名册上,一个个娟秀的名字映入眼帘。 “左丞相宋明之女,宋清婉,年十七,京城第一才女,温柔贤淑……” “吏部尚书周文之女,周玉瑶,年十六,娴静端庄,善琴……” “兵部侍郎陈敬之女,陈月娥,年十八,将门虎女,性情爽朗……” 李轩看得极为仔细,手指甚至还在几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权衡比较。 殿内的空气,一点点冷了下去。 萧凝霜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中刚刚融化的那池春水,仿佛在瞬间又被冻结成了坚冰。 她想起了昨夜他温柔的话语,想起了他许下的“我们一起”的承诺。 原来,都只是为了安抚她,为了让她这个萧家的女儿,更死心塌地地为他所用吗? 北境的功勋刚刚到手,战神的名号刚刚传遍京城,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扩充自己的后宫,拉拢朝臣,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是了,这才是皇子,这才是储君。 是自己太天真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失望与自嘲。 “殿下真是……雷厉风行。”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甚至比以往更冷,带着刺骨的寒意,“北境的尘埃尚未洗净,便已开始为东宫的未来,绸缪规划了。” 李轩放下名册,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你不高兴?” “不敢。”萧凝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殿下是储君,充实后宫,开枝散叶,本就是分内之事。臣妾身为太子妃,理应为殿下分忧,替殿下掌眼,为这些妹妹们把关。” 她刻意加重了“妹妹们”三个字。 李轩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萧凝霜面前,逼视着她的眼睛。 “你觉得,我是要为自己纳妾?” 萧凝霜没有回答,但她紧抿的嘴唇,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啊……”李轩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像昨夜那样为她理一理发丝,却被她下意识地侧头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顺势收了回来。 “看来,我昨晚教你的东西,你还是没学到家。” 萧凝霜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你以为,今日入宫,父皇会如何对我?”李轩没有直接解释,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敲打、试探,甚至……问罪。”萧凝霜冷静地分析。 “没错。”李轩赞许地点了点头,“功高震主,民心所向,这些都是悬在我头顶的刀。三哥不是已经让柳妃准备好说辞,要说我这个太子是靠着你这个将门虎女,才屡立奇功的吗?” “他想让父皇以为,我是萧家的傀儡。” “那我要如何破局?”李轩又问。 萧凝霜沉默了。她可以应对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却对这人心鬼蜮的朝堂之争,感到一阵无力。 “你只想着防守,却忘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李轩的语调变得锐利起来。 “他想给我扣一顶‘被女人控制’的帽子,那我就索性把这顶帽子戴上,然后,再亲手送给别人。” 他拿起那份名册,在萧凝霜面前晃了晃。 “这份名册,不是为我准备的。” “这是我为二哥、三哥,还有朝中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准备的一份大礼。” 萧凝霜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李轩,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柳妃会说,我能赢,全靠你。我会顺着她的话承认,告诉父皇,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正因太子妃贤德淑惠,才貌双全,才更显得我东宫冷清,配不上她的风华。” “所以,我恳请父皇,从这满朝文武的千金之中,为我那些尚无正妃的兄弟们赐下婚事。一来,可以彰显皇家恩德,亲近群臣。二来,也算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为弟弟们的一点心意。” 李轩的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萧凝霜的心上。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根本不是选妃,这是一把刀! 一把递到皇帝面前,让他去砍向自己儿子的刀! 皇帝一旦同意,无论是将哪家的女子赐给哪位皇子,都会瞬间打破朝堂的平衡,引起新的猜忌与争斗。 而李轩,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为兄弟着想、为君父分忧的“好太子”。 他将自己从漩涡的中心摘了出去,反而成了那个搅动风云的棋手。 “你……”萧凝霜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个男人的心计,深沉得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现在,还觉得我是急着纳妾吗?”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为自己方才的猜忌感到羞愧,更为自己与他在格局上的巨大差距,感到一阵挫败。 “对……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傻瓜。”李轩这次没有再给她躲闪的机会,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记住,你是我的太子妃,是我唯一认定的、能与我并肩看这万里江山的人。你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名册上的女人,而是那些想置我们于死地的豺狼。” 他的话,驱散了她心中最后的阴霾。 萧凝霜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光彩。 “我明白了。” “走吧。”李轩牵起她的手,“好戏,该开场了。” 这一次,萧凝霜没有挣脱。 她任由他牵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 皇宫,紫宸殿。 当李轩与萧凝霜并肩踏入这座象征着大周最高权力的殿堂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有惊艳,有审视,有嫉妒,也有隐藏极深的忌惮。 李轩目不斜视,牵着萧凝霜的手,缓步上前,姿态从容,仿佛不是来接受审判,而是来接受加冕。 “儿臣(臣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齐齐跪拜。 “平身吧。”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今天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家主的随和。 但他越是如此,李轩心中越是警惕。 “轩儿,凝霜,一路辛苦了。”李承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仿佛一个寻常的父亲,在关心远行归来的孩子。 “为父皇分忧,为大周尽忠,不辛苦。”李轩的回答滴水不漏。 “哈哈,好一个不辛苦。”李承-业大笑起来,“你在北境做下的那些大事,朕都听说了。以三百人头筑京观,震慑宵小;在丰祥郡开仓放粮,收拢民心。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但殿内的温度,却仿佛又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夸赞的背后,是何等锐利的敲打。 筑京观,是手段酷烈,有失仁德。 开仓放粮,是僭越君权,收买人心。 “父皇谬赞了。”李轩面色不变,躬身道,“儿臣所为,皆是事急从权。敌寇凶残,若不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其狼子野心。丰祥郡百姓流离失所,若不及时安抚,恐生内乱。儿臣人微言轻,只能用这些笨办法,为父皇守好边疆,稳住后方,还望父皇恕罪。” 他将一切都归结为“为君分忧”,姿态放得极低。 李承业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向了萧凝霜。 “凝霜啊,朕听说,此次北境大捷,你也是功不可没啊。” 来了。 李轩与萧凝霜对视一眼,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