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的反派竟是我自己?!(快穿)》 1、娱乐圈1 第398次循环。 纪桉又一次站在了家门前。 冰冷的镜头笔直地对准他,像一堵大炮。 镜头后,工作人员冲他指了指手机,表情很忐忑。 热搜第三。 一个吸人眼球的“爆”,后面的字简洁明了——“#纪桉塌房” 点进去,是营销号对他的个人介绍。 纪桉,二十四岁。 一年前,他横空出世,凭借一部电影斩获“最佳男主”,迅速活跃于大众眼前,成为近期话题度最高的男演员。 剧照里,他扮演的那个连环凶案杀人犯,男生女相,一双比钻石还冰冷锐利的眼睛,艳丽旖旎的脸,又带着被鬼缠上时令人窒息的潮湿阴冷,美的有些森寒。 看着这张脸,应该就能猜到他的性格。 厌世、冷漠、恶劣、孤僻…… 以至于第一次录直播类观察综艺,就数据惨淡。 这档直播观察综艺并没有固定嘉宾,而是按照人气,定期由观众投票,淘汰人气最低的直播间。 才第三期,纪桉已经从最开始的人气第一,变成现在的人气倒数,仅剩下几个不甘心的死忠粉默默坚持着。 今天是淘汰的最后一天,需要纪桉和家人一起做一顿饭。 而这恰恰是令节目组为难的地方。 ——凌晨,纪家父母突然发布视频,声泪涕下,控诉纪桉要在节目录制前把他们赶出家门等的诸多恶劣行径。 同时,纪桉的朋友和助理纷纷出声爆料。 而纪桉那家永远位于辟谣第一线的工作室,却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孤立无缘,四面楚歌,一夜跌落神坛。 这就是纪桉现在的处境。 镜头里,纪桉一张脸依旧冷淡,对舆论中诸多谩骂无动于衷,看着父母视频里狼狈的样子,还心情颇好地凑过去欣赏一番。 那张脸骤然在直播间放大。 直播间的弹幕紧跟着卡顿一拍。 【有一说一这张脸真是纪桉最大的本钱】 【美我一跳……】 【纪桉粉丝吃的真好,可惜塌成废墟了】 【别说了,前粉丝赶来哭坟】 【下一个任务是和家人做饭?哪个家人?爆料他塌房的父母?好地狱】 【如果是他父母的话,一定会撕逼吧?期待期待】 【听说他还哄骗了公司未出道小爱豆同居?说不定是那个小爱豆】 …… 所有人都等着看纪桉的热闹。 * [这就是你的任务目标。] 系统003飞速和这次的宿主核对任务信息。 房间的灯并不太亮,但纪年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宛如水洗后的蓝天。 抛开这双漂亮而专注的眼睛,才让人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的脸——竟然和屏幕上的纪桉一模一样。 [前不久,他和公司提出解约。] 为了顺利解约,纪桉答应公司参加这档明星直播观察综艺。殊不知,一直充当他经纪人的纪家父母早已为了利益悄悄和公司达成了协议。 于是出现刚才那一幕。 最后,综艺结束,纪桉彻底消失。 谁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003只知道,纪桉死后,变成恶鬼,将所有人都拽进了噩梦里,一遍又一遍循环。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一切还没发生,纪桉刚拿到你梦寐以求的那个“最佳男主角”奖,初露锋芒,如日方升。] 纪年凝视着纪桉的照片:“他很厉害。” 003赶紧:[不仅厉害,而且脾气内敛性格温柔,人妻般的存在,特别好攻略!] 纪年眼睛微亮:“真的?” 他刚满十八岁,明明顶着一张和纪桉一样的脸,看起来却高高兴兴的,说话叽叽喳喳,以至于总让人下意识忽略掉过分漂亮的脸蛋。 003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没由来心虚了一下:[当然……] 当然是假的。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事实上,纪桉已经死了一百年,坟头草说不定比纪年还高——如果纪桉给自己立了坟的话。 别说收集资料了,剧情都不一定能走完。 上一个攻略纪桉的宿主,就因为右脚先进门,犯了他的忌讳,满屏马赛克,待不到三分钟就被传送了回去。 003一届实习统,实习了五百年,光在纪桉身上就耗了五十年,绑定近百任宿主,没有一个能拿下纪桉。 ——这个马赛克魔鬼。 003一提起纪桉的名字,就气的咬牙切齿。 最后,它把主意达到了纪年身上,即另一个世界尚未黑化的反派本人。 虽然纪桉是个黑化之后又活了一百年的恶鬼,但纪年也活了整整十八年啊! 虽然纪桉他孤僻、冷漠,还特别恶劣,不相信任何人,但纪年他性格开朗,什么都信啊! 虽然前一百次攻略的宿主连第一天都没撑过去就满屏马赛克,被吓得强制退出,但纪年他可是本人啊! 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就是反派本人。 自己攻略自己,总不能再出错了吧? 003看着纪年那张和纪桉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心虚荡然无存。 它信誓旦旦:[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纪年又一次露出憧憬而艳羡的眼神。 和这个时空的纪桉不同,纪年是个念完小学就辍学演戏的文盲。 他的父母从小就告诉他:“你的智商测试结果很差,医生说你念书没有意义,还不如专心演戏,早早赚钱养家。” 结果,因为没念完书,又从小演戏,和社会严重脱节,他被骂的厉害。 后来连续三年没有接到任何戏,穷的五十块都拿不出来,又飞来横祸,“啪”的一下,被车给撞了。 纪年躺在地上,还在心里庆幸:哈哈,撞飞那么远,一点都不痛。 一低头才发现,原来是死了。 这时,系统找上他。 [只要完成扮演任务,成功收集到反派的所有资料,就可以重新复活] 纪年只问了一句:“扮演期间,我算人还是算鬼?” 按理来说,应该是鬼,毕竟能进入纪桉这个噩梦的全都成鬼了。 但为了忽悠纪年,003硬着头皮说:[可以给你变成人] “那行吧。” 纪年答应地很爽快:“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鬼了,我不想变成鬼。” 003昧着良心:[那很巧了,这次任务和鬼完全不搭边] 就这样,纪年和系统签订了协议。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和纪桉这个反派截然相反,纪年看上去天真善良,没有一点心眼。 现在,纪年坐在沙发上,左右观察着周围。 纪年需要扮演,是爆料里第一条被落实的丑闻——哄骗公司未出道小爱豆交往,并与其同居——中的小爱豆。 但这一切,其实都是公司暗中安排的。 因为书中的“纪年”长了一张和纪桉有五分相似的脸,纪桉消失后,公司顺理成章借此将他推出来,借大家的同情,他也得以顶着“小纪桉”的名号出道。 纪年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所以,我这个角色,就是踩着纪桉上位,让纪桉陷入黑料,沦为恶鬼的推手?” [也可以这么说] [按照设定,你被公司和纪家以生活助理的名头塞到纪桉身边,潜入纪桉的家中,就是为了在直播镜头前露一下脸,最好举止亲密,能让大家误会] 丑闻落实后,纪桉在直播中直接冷脸,公然无视他,对他态度恶劣,反而正中公司下怀。 003思考应该怎么修改纪年的外貌,让他这张脸看起来和纪桉只有“五分相似”。 “只露一面吗?” 纪年打断系统的思绪,他眼巴巴:“我都好久没有上过电视了,我想好好设计这个角色,哪怕只有一眼,也要让人过目难忘。” 纪年掰着手指:“我这个角色很有东西的,我完全可以给自己布置一个悲惨迫不得已的背景,那很上座的。” 003:[有多上座?] 纪年:“意外身亡的母亲,抛妻弃子的父亲,从小辍学离家的我,双胞胎哥哥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意外走丢,我为了找到他,一边打工一边到处询问他的下落。” 003:[那很惨了] “角色动机也有了!” 纪年兴奋的拍了一下手掌:“我之所以想出道,甚至为了露脸不惜陷害纪桉,就是为了能在直播镜头露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寻找我那失踪多年的傻子哥哥啊!” 003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真、真的吗?] 看着纪年兴冲冲的脸,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当然是假的。 纪年心里笑了一下,眼里满是对演戏的渴望:“总之,我是一个有苦衷的人——这点很重要。” 003被他说的晕乎乎的:[听上去很难演啊。] “是啊,但如果是我,那就没有问题。” 纪年转头,紧紧盯着门口,整个人身上都亮着一种名为“入戏”的光环。 他眼睛亮亮的,自信又骄傲。 “——我可是被所有观众亲口承认的演技派啊。” 演技派的第一次出场,当然要搞个大的! * 一门之隔。 纪桉站在家门口,迟迟没有推开门。 身后随行的摄像师冲他点头示意:“可以开门了。” 纪桉没动。 这一幕,他经历了397次。 推开门之后的每一个镜头、甚至弹幕的每一句话,他都倒背如流,但就像沉迷于游戏的上瘾者,他乐此不彼拉着所有人一遍又一遍读档重来,只为了刷出不同的结局。 不过,他已经对这些感到厌倦。 ……或许,这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视线落在门锁上,比常人眼神更深的瞳孔中恶意森然。 他记得一分钟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男生。 对方有一张伪劣的整容脸,每一次,似乎都长得不太一样。 在开门的瞬间,他带着刺鼻的香水味走过来,夹着嗓子用故作熟稔的语气喊:“你回来啦。” 第一次,男生被纪家利用之后转头以勒索罪告了,痛哭流涕的模样十分狼狈。 第397次,男生当晚被镜子里的恶鬼吓到慌不择路,活生生从九楼跳了下去。 纪桉饶有兴致地安排着所有人的落幕。 门后的男孩是他第一个目标。 十点四十六分五十四秒整。 纪桉没有提前一秒,也没有落后一秒,和之前一样,准时将拇指的指纹印在电子锁上。 “蹬蹬蹬——” 电子锁的屏幕全亮,他按下门把手,狭窄的缝隙缓缓打开。 第一个镜头应该给到玄关的鞋,他需要在这里停留十秒,同时从第二层第三列拿出几双一次性拖鞋给工作人员。 他抬起手,嘴角的笑意隐秘而恶劣。 无数次循环里,他知道这个高度能够在男生扑上来时,一把扼住他脆弱的咽喉,稍微用力,就可以把他摁在墙壁上,看他挣扎的狼狈样子。 纪桉推开门的同时,余光扫过身后,等待摄像师印证他脑海的猜测。 但这一次,门缝还没彻底打开,就有迫不及待的脚步声传来。 纪桉带着冷漠和恶意的笑容一顿。 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鬼本能嗅到了空气中某种名为失控的因子。 2、娱乐圈2 只见那个细小的门缝里,有人期期艾艾从玻璃玄关后面探出一个脑袋。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残影在镜头一闪而过,因为身高不够,准确无误擦过纪桉伸出的手。 他一个猛子扎进纪桉的怀里。 碰—— 像一只刚刚出壳的小鸟,或者一头充满力量的小牛更合适一点。 力道之大,连纪桉这样强大的恶鬼,都被钢铁一样坚硬的脑袋撞得倒跌两步。 恶鬼的眉眼瞬间冷下来,第一次在开门时就失去游戏的耐心,他抬手攥住男生的后脖颈,猛然收紧! 同时,他怀中,有人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大声叫道:“啊!宝贝!” “你终于回来了!” 欢欣雀跃,独自开朗,全是朗诵技巧,不带半分感情。 恶鬼:“……?” 摄像师:“……?” 【宝贝?】 【我靠,纪桉这么大胆吗?男朋友直接养在家里?赶走父母,就为了让男朋友陪你上综艺?】 【纪桉你……演都不演了?】 【还真包养了爱豆?】 【纪桉前粉,赶来哭坟】 恶鬼的手一抖,镜头里,他攥住对方的动作,仿佛提拎着一只小鸟脆弱的脖颈,瞬间就能致对方于死地! 可是在对方抬头的刹那,纪桉充斥着黑雾的森冷瞳孔凝滞了一瞬。 纪年被纪桉提拎起来,宽松的外套松松地垂落着,像一只落水闯祸后被拎起来的小鸡,有着蔫巴巴的委屈和无助。 他抬起头,巴掌大的脸正好直直怼到了镜头的角落。 周围倏然一静。 沉默。 空气中有长达十秒的寂静。 直播间里,刚刚还群情激奋,嚷嚷着纪桉塌房的弹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纪年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他还记得自己身上带着的重要任务。 纪年抿了抿唇,眼睛直勾勾盯着纪桉手腕上那枚手表。 钻石环绕,镶嵌了整整一圈,看着就价格不菲。 第一次见到这么贵的表,纪年心脏砰砰直跳。 他抬眼小心观察纪桉。 漆黑的瞳孔,冷凝的表情,冰冷的眼神。 如果不是肖似的面容,他完全无法将面前气势逼人的男人和自己联系起来。 难怪之前九十九任宿主都攻略失败了。 就连他自己,被这张脸看着,都已经有点腿脚发软。 [任务要紧啊宿主!!!] 003适时出声提醒:[不要怂,正面上!] 纪年:“怎、怎么上?” 003在意识空间噼里啪啦翻了大半天剧本:[哦,台词在这里] 它不好意思:[太多宿主死在开门的时候了,压根用不上台词,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 003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教他:[你就说:啊,宝贝,我的纪桉,欢迎回家!] 纪年:“感情呢?有其他要求没有?” 003:[语气渐强、崇拜但又不乏恐惧、尊敬同时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愧疚] 纪年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什么?” 003:[别管,上就是了!] 纪年经过了长达三秒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张开怀抱,踮脚抱住浑身僵硬表情冷漠的恶鬼,按照要求,扭扭捏捏夹着嗓子又喊了一遍。 “宝……” 他顿了顿,顽强地别开视线,不去看纪桉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凭借超强信念感,对六年后的自己说:“宝贝,纪桉,欢迎回家。”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直播间以极慢但又极其稳定的速度上人。 两千、两千三、两千五、两千七…… 混乱充斥着恶意的弹幕一扫而空,露出底下一排清澈的问号。 【?】 【两个纪桉?】 【老师,我家纪桉演技不可能那么差吧?】 【纪桉你到底在搞什么?】 最后,纪桉身后的摄像师率先回过神来,将镜头对准纪年的脸。 他尽职尽责出声询问:“您好,请问您是——?” 纪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眼睛一亮,身体灵巧的避开纪桉沉重冰冷的凝视,将那张漂亮的脸怼到镜头前。 “你问我吗?” 摄像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 “呵。” 男孩忧郁地垂下眼睛,自嘲地轻笑一声,“其实,我不仅仅是纪桉没有公开的男朋友,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身份。” 他声音低下来,吐字却意外的清晰:“意外身亡的母亲,抛妻弃子的父亲,因为一场大病烧坏脑子,智力退化,变成傻子后意外走丢的双胞胎哥哥,还有从小用瘦弱肩膀扛起一个家的我!” 他掩面哭泣,哽咽道:“为了找到走丢的哥哥,我早早辍学,一边打工一边到处询问他的下落。” 纪年含泪和纪桉对视后,凄婉一笑:“如果有哪位好心人有我哥哥的下落,麻烦立刻联系我。” 摄影老师十分感动,直播间观众反响更是热烈。 只见直播间的镜头中切实记录下刚才发生的一幕。 镜头里,纪桉靠着身后的鞋柜,冷冷注视屏幕,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屏幕里爬出来。 模糊的画质将他诡谲的美和凌厉冷峭的气质糅杂出粘稠湿气,像雨林蛰伏的冷酷毒蛇。 这张天生大反派的脸旁边,却硬挤进来一张更稚嫩、也更清纯,一看就还没黑化的小反派。 明明是肖似的五官,一双眼狭长凌厉,一双却圆润明媚。 纪年占据镜头的四分之三。 剩下一个微小狭窄的角落,刚好盛下被他随手拂到一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诡异沉默的纪桉。 角落之狭窄,纪桉的恶劣都无处安放。 不像是厌世,而是……被刺激过头的麻木。 以“恶劣杀人犯”的强势形象爆火的恶鬼,第一次在镜头前像个受害者。 没头脑x不高兴。 弹幕:【啊???不是同一个人?双胞胎?】 【竟然是双子?】 【在外:孤僻恶劣,厌世冷漠的杀人犯扮演者 在家:智力退化,意外走丢的傻子哥哥】 【玩这么大?】 【有的人厌世脸上节目孤立所有人,私底下和弟弟搞这种play玩的津津有味?】 【纪桉你上节目不说话,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吗?】 【纪桉,为什么前面两期宁愿和超雄爸沉默妈吃饭,都不愿意告诉大家你有个好弟弟?】 【纪桉,你为什么不笑?】 【纪桉,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短短两分钟。 #纪桉塌房的词条瞬间被一列全新词条取代。 在“纪桉无情无义”这个标签被大家记住之前,这几个登顶的词条以极其强势的姿态,瞬间刻进了所有人的记忆。 纪年掩面哭诉、请求大家一起寻找丢失的傻子哥哥时,含泪和纪桉对视的一眼更是第一时间被录屏组剪了下来。 几张截图里,众多谩骂面前无动于衷的纪桉,在纪年出现的短短几分钟,从惊慌失措、一片空白,再到放弃抵抗,麻木释然。 表情之丰富,远超之前录制的三期综艺。 #纪桉见不得人的秘密 #纪桉瘦弱肩膀扛起一个家的双胞胎弟弟 #宝贝回家 #《这样的生活》双子组 …… 原本一片死态的直播间仿佛被强行注入活力,人数成倍增加。 无数吃瓜人循声而来。 【什么?双子组?让我品鉴一下】 【纪桉塌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洗白?不信,让我看一眼】 【反正塌成废墟了……我不粉,真的,我就看看热闹】 但外界的纷纷扰扰,纪年概不知情。 他感觉后背烫烫的。 纪年扭头,看见纪桉的视线直直射来,还在毫不遮掩地看着他。 从旁观视角看自己脸的感觉十分微妙。 纪桉并不娘气,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和上挑凌厉的眼增强了他周身的恶意。 明明是一样的脸,纪桉却像经历了时间打磨的珍珠,将五官的每一处都发挥到极致。 一个随时会暴起的恶种。 一个蛰伏的恶势力。 一个无可救药的恶鬼。 见过纪桉的人都那么想。 纪年第一反应却是: 纪桉? 你现在的气质简直——酷毙了!!! * 纪桉发现那个男孩又在偷看他。 他垂眼盯着纪年低头时弓起的一小块脖颈,像盯着任人发落的幼小动物。 这个男孩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所有人都能轻易将两个人分辨出来。 纪桉很白,比死了三天的人还要白。 但这个男孩,他的脸上泛着健康兴奋的红晕,他大大方方站在镜头前,眼神清澈,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天真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么强烈的活人气息。 是的,活人。 纪桉无比确信,面前的男孩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活人。 在他死后,变成地狱的恶鬼重新爬出来,以“云山”为锚点,将所有人跩进他亲手编织的噩梦。 于是,云山——这个占据了五万平方米、曾被誉为“拍摄圣地”的城市,一夜之间被雾气和森林淹没,彻底成为卫星信号都无法探测的盲点。 久而久之,山上的森林地域不断扩大,潮湿雾气侵占城市,苔藓爬上建筑和窗台,树木丛生,这座被围困在山里的城市,彻底成为地图上的无人区。 谁能想到,这样连一只动物、一个植物都进不来的地方,有一天,竟然出现了一个活人。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蠢货赝品? 他凝视男孩的眼神波澜不惊,但心里却对面前的男孩产生了微妙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让他不惜整成自己的样子,只身闯入危险的无人区? 弟弟? 这个谎言拙劣到令人发笑,纪桉都不屑于拆穿。 他无比确信自己不可能有一个弟弟,但此时此刻,他面前确实站着一个天真幼稚、充满希望和活力的男孩,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纪桉能感觉到对方朝他投来热烈的视线。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的脸。 纪桉顿了顿,发觉对方投射在他钻石腕表的视线比刚才还灼热三分。 纪桉:“……” 纪桉面无表情地落下衣袖,挡住手腕的钻表。 炽热的眼神失落几秒,很快又落在他的脸上。 纪桉微沉的眉眼稍稍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分。 故意整成他的样子,在只有鬼魂的地方,孤身一个活人闯进来……到底是何居心? 他瞳孔幽幽转深,眼白瞳仁近乎化成纯粹的黑色,只要和他对视,就会被恶鬼缠身,一起堕入梦魇。 他转过头,正想让恐惧将面前这个人恶狠狠蚕食。 ——对面脸一红。 纪桉:“?” 纪桉的表情一僵,露出阴森的冷笑。 对面脸红的更厉害了。 纪桉:“——?” 3、娱乐圈3 “我们正在进行一档全方位观察的直播综艺,稍后我们会在各个角落安插实时摄像头,在之后24小时的时间里,你们还需要一起做一顿饭,但要注意时间。” 趁着工作人员讲解规则,纪年侧脸避开镜头。 “33.” 他悄悄问:“他们好像都被我的演技感动了。这样的人设扮演肯定能得高分吧?” 003有些犹豫。 按理来说,纪年这个角色的出现,会加快纪桉的淘汰,是导致纪桉黑化的一根导火线。 可是纪年这样一操作…… 003检测到的数据快速浮动,本该被观众厌弃、直播人数惨淡的直播间,竟然触底反弹,起死回生,涌进来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如果不是纪年看它的眼神干净清澈,不像是有心眼的人,003都要以为这一切是纪年故意的。 可是纪年为什么这么做呢? 003看着纪年无辜的样子,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一点小偏差,应该不会影响后面的剧情吧? 纠结之下,003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判定任务通过。 [关键剧情节点一完成,人设扮演已达成20%]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 果然,提示一出,纪年开心的弯了弯眼。 “果然通过了,33,你真好!最喜欢你啦。” 003被夸地烧红了数据。 工作人员的话也渐渐进入尾声:“……下午三点,所有嘉宾需要到松山别寓会合,进行下一个任务。” 003的声音恰时出现在纪年的耳边。 [由于原主设定的限制,宿主,我们必须要在纪桉淘汰之前完成对纪桉的资料收集,也就是说,留给你的任务时间可能只有24小时] 这个任务的难度极大。 纪年必须遵循炮灰小爱豆的设定行事,但又要在这种情况下想办法拿到纪桉的资料。 纪年听003提了好几次资料收集:“你说的资料收集,具体是指什么?” [这个包括很多方面,小到纪桉的衣食住行爱好习惯,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讨厌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大到纪桉设定之外的情绪,比如惊讶、心动、后悔、心疼……] 纪年明白了。 总之,就是要尽可能多的和纪桉接触,想办法触发系统完成资料收集。 他温顺地点点头,重新集中注意,听工作人员布置任务。 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一顿。 和纪桉的淡然不同,纪年听话时格外专注,视线紧紧跟着工作人员,像一个上课时认真听讲,视线跟着老师跑的乖学生。 习惯了纪桉冷淡和不捧场的态度,工作人员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在那张厌世脸上看见这种神态,偏偏旁边还站着一个纪桉。 一边是心不在焉的冷漠无视,一边是专心致志带着崇拜般的灼热目光,两张同样的面孔,却好像处于冷热的极端。 她不适应的停顿了一下:“在这之前,作为纪桉的家人,你需要和纪桉同时回答几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家人”这个词出来的时候,她面前那个男孩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不自然。 “家人?” 男孩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点点头:“对,我是他的家人。” 她和旁边的摄像师对视一眼。 一侧的蓝牙耳机里,负责监控舆论的同事正暗示她趁势把话题往男孩的身份引。 直播间的镜头重新对准一侧的纪桉。 她带着笑:“大家对你的身份都很好奇呢,纪桉老师,你能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当着众人的面,纪桉下意识看向纪年。 同时,纪年也朝他看了过来,似乎在好奇他该以什么方式来介绍自己。 纪桉和男生对视着:“他……” 他顿了顿。 镜头前,所有人都看到刚才还大秀演技的纪年不知为何心虚了一下,仿佛在给自己即将完成的坏事打气,还紧张咽了一下口水,又重新鼓起勇气,再次朝纪桉看过来。 这一次,纪年的眼神格外坚定,写满了几个大字:我要做坏事了。 纪桉不易觉察的挑了挑眉,这个轻慢的动作被他做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很微妙。 这个从没被人注意到的小动作竟然第一时间就被对面的男生捕捉到了。 “他是我——”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纪年的声音盖过去。 两个人就连声音都那么契合,一个声调偏高,一个微微压低。 纪年大声说:“我是他没有公开的男朋友,纪年。” 众人愣住。 难道两个人还真是那种关系? 这可比同居爆料还要劲爆得多。 众人一时不敢接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003,大家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对?” 纪年心里打鼓,“是我没演好吗?” [好啊!你演技超好!] 003盯着跳动了1%的进度,欣喜若狂:[动了动了,老天爷,我在这关卡了这么多年!任务进度终于推到5%了!自信一点,你做的超棒啊!] 纪年:“真的?” 003:[自信一点,你就是天选之子!就按你的节奏走] 纪年自信了。 这次,他眼神比入党还坚定:“对,我就是他男朋友,也是一个努力寻找傻子哥哥的苦命人。” 他说完,想了想,点头和摄像老师确定道:“我给自己设计的人设就是这样。” 众人:“……” 弟弟,你这边还没结束吗?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只能将期盼的目光转而投向一直十分配合的纪桉身上。 有了纪年这个鲜明的对比,大家终于想起来,在参加这个综艺之前,纪桉这个冷静、理智的完美偶像,从没在摄像机前失态,永远是最可靠的存在。 可谁也没想到,纪桉被打断之后,静静看纪年演完,竟然没有拆台,反而神色不改地应了。 “嗯。” 纪桉语气冷然,不带什么情绪地立在纪年身侧。 “那我是傻子哥哥。” 众工作人员:“?” 纪年:“?” 傻子……哥哥? 纪年看纪桉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转变。 “33。” 纪年的语气有些严肃,“我觉得这个纪桉有点不对劲。他是不是……” 003心头一跳。 难道,纪年已经发现纪桉并不是那个第一次经历这些、孤立无缘的可怜反派,而是黑化了一百年的恶鬼了? 纪年急哄哄:“他是不是玩真的啊?!我还没成年呢!” 003:[啊?] 纪年:“我可没有到处认弟弟的习惯。” 他就知道,像他这样精湛的演技、闪闪发光的灵魂,到了哪里都注定是抢手货。 但是不好意思,他不谈感情,不仅是他,纪桉也不能谈。 二十三岁,正是闯的好年纪,他纪桉怎么可以刚刚拿到一个小小影帝就飘了呢? 他们做明星的,就是要做好为粉丝和事业奉献终身、一辈子断情绝爱的打算啊!他纪桉怎么能谈呢?! 简直是忘本!可恶!混蛋! 纪年怒气冲冲:“还傻子哥哥?纪桉是不是偶像剧演多了啊?他对绯闻对象说这种暧昧的话,粉丝听到得多伤心啊?!碰到我这种不要脸往身上凑蹭热度的同性恋,就应该赶紧跑啊!他影帝的演技是拿来麦麸的吗?他又不缺麦麸这点热度。” 003:[……] 003忐忑开口:[宿主,我这边好像检测出了一点小问题] 纪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数据出错了?” [不] 003心虚地没边:[是我忘记给你换脸了,你刚才用的好像、也许、可能、说不定是你自己的脸] 纪年:“哦。” 等一下。 纪年:“哦?” 003:[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嗯,你可以放心,没有麦麸,也不是看上你了。他确实是你口中那个傻子哥哥] 纪年:“嗯?!!!” 所有人骤然朝纪年看过来。 纪年:“……” 纪年的脸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的皮肤很白,脸上还有一点点没有褪下去的婴儿肥,脸红的时候好像憋着气,像一个气鼓鼓的西红柿。 纪年:“33,你这话保真吗?” 003心虚了:[你可以选择不信] 纪年:“!” 偏偏镜头当前,纪年什么都不能说。 他憋了半天,才急中生智,闷声冒出一句:“我上个厕所。” 转头就火急火燎地往洗手间冲。 摄像头都只来得及捕捉到纪年转身离开时的一抹背影。 然而,这场闹剧还没有结束。 工作人员耳麦里,清晰传来监控舆论的同事震惊的声音。 “谁给纪年买了热搜?” * 事发突然,纪家父母也没料到会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突然蹦出来。 他们提前买好的“纪桉哄骗公司未出道小爱豆交往,并与其同居”热搜悄无声息出现在热搜榜的末尾,还没来得及撤下,就被无数粉丝冲了进去。 无数蹲守直播间的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带起词条。 “未出道爱豆?谁?我那瘦弱肩膀扛起一个家的弟弟吗?” “弟弟,未出道的爱豆赚钱吗?能养家吗?” “这是你设计的新人设吗弟弟?” “这个词条越看越好笑,纪桉哄骗公司未出道小爱豆交往同居哈哈哈,这小道消息也太小道了吧。” “弟弟,别买了,我帮你找哥哥还不行吗?” 所幸,这条热搜没挂太久,连带着整个词条都一起消失了。 节目组白得一波热度,直播间的人也比之前翻了几倍。 纪年消失的时间里,源源不断的人涌进来,在弹幕留言:想要看双子合体。 负责引导直播流程的工作人员也接收到了这个信号,有意无意提了一句:“纪弟弟怎么还没出来?快十分钟了吧?” 纪桉闻言,冷锐的眉眼抬起,往洗手间的方向飘了一眼。 工作人员暗示:“不然老师你过去看看?遇到什么问题也好搭把手。” 纪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他顿了顿,绕道客厅时随手从抽屉拿出全新未拆封的纸,朝厕所走去。 【纪桉故意的吧?】 【哈哈哈好不刻意的动作】 【啊啊啊,纪年在厕所里遇到了什么问题,好难猜啊】 【不是,纪桉你真去“搭把手”啊?】 4、娱乐圈4 纪年不想干了。 洗手间擦的锃亮的镜子清晰印出一张他天天起床就能见到的脸。 他将脸怼到镜子面前,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都只有他还没有完全长开、尚有几分圆润的轮廓和一双清澈到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眼睛。 就凭现在这样一张脸,纪桉当着镜头的面叫他一声弟弟,确实不为过。 可是……可是! 纪年懊恼地将头撞在墙上。 纪年蹲在洗手间的角落里,背靠冰冷的墙壁,回想起刚才自己在镜头前说过的话,喃喃道:“我都干了什么啊。” 他竟然顶着一张影帝的脸,当着影帝的面,和他飙演技! 003:[可是你的演技很感人啊!] 纪年:“可是我顶着纪桉的脸啊!” 003:[可是你是演技派啊!] 纪年:“可纪桉拿了影帝啊!我……我再厉害,现在也只是一个群演。” 是的。 纪年六岁出道,片约广告电视剧不断,最红的时候下飞机都会有几百个粉丝专门等他,可那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 十三岁的时候,纪年的演技被导演说是“模板化”“套路”“毫无长进”“灵气全无”。 十四岁,纪年一连扑了四部戏,所有人都劝他转行。 十七岁,纪年坐了三年的冷板凳,找父母打欠条借了两百块钱,去横店当群演,待了六个月,处处被排挤。 他的粉丝不远千里来看他,鼓励他这么漂亮一定会火,努力给他做数据,还请他吃水果。 最后,却看到他大冬天为了一句台词在水里泡了四个小时的戏,因为脸和形象不符,被一剪没。 好不容易,纪年签了一个小糊综艺,直播预热第一天,纪年在户外兴高采烈和粉丝互动,为了找个好点的光线,听粉丝建议,站起来活动了两步。 迎面一辆车从天桥飞驰而下,朝他撞过来。 人和车一起飞了十几米。 好消息:纪年火了。 坏消息:是着火了。 纪年都觉得当他粉丝好惨。 一想到他顶着这么一张被大家誉为神作的脸去死,被当成曾经火过后来糊锅,最美的时候死去的白月光,被粉丝在短视频追忆哭坟几十年,结果一查,白月光代表作全是广告。 那更惨了。 他只是想出名。 想做点什么,来回报那些粉丝们。 但他不想用这张脸,那么狼狈地出现在成为影帝的自己面前。 003耷拉着脑袋,蔫蔫地陪他一起靠着墙壁。 它看起来是一个圆乎乎的白胖汤圆,五官就像是和简笔画上的小人,眼睛是两个点,眉毛是两撇黑线。 汤圆也很懊恼:[那现在怎么办?] 它还心心念念没有完成的任务:[待会儿还去做任务吗?] 在这一段剧情里,小爱豆作为公司安排的“生活助理”,名正言顺的参加了后面的录制,照顾纪桉的生活,将他白莲花的性格发挥的炉火纯青。 光是纪年需要打卡的剧情就有三个:比如,给纪桉做饭,但被纪桉倒进垃圾桶里,他蹲在垃圾桶边黯然落泪。 又比如,黑进纪桉电脑,结果被纪桉抓个正着,被纪桉赶出房间。 还比如,半夜悄悄爬上纪桉的床,好让第二天的直播抓拍到纪桉翻脸不认人的那一幕…… 更别提,资料收集的进度,才到2%。 一人一统靠着墙,唉声叹气,感觉前途一片惨淡。 纪年沮丧道:“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不是什么白莲花。” 003:[可是别人没有你演技好啊] 纪年被夸得飘飘的,他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口:“奥……那、那倒是实话。” 003:[而且,就这么死在一场车祸里,你的粉丝也会不甘心吧] 纪年沉默了。 他话还没出口,口袋的手机就传来嗡嗡的震动。 这部手机属于原身的,来电显示上,标注着“经纪人”三个字。 纪年将电话接通,经纪人的声音从传声筒里传出来,可是对面说话的那一瞬,纪年就愣住了。 他做梦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这个说话有一点大舌头、普通话夹杂着一点口音的中年男人声音。 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语速跟激光器一样突突发射,指责纪年做事不讲规矩。 纪年身体僵硬地举着手机,呆呆地听着。 那个男人数落完,语气又骤然缓和下来。 “不过,黑红也是红。既然公司安排我来带你,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 “小年,现在网络上对你的评价很不错。你乖乖听话,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不要自作主张。” 直到此刻,纪年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从艰涩的喉管努力挤出一声嗯,对面又零零碎碎说了什么,纪年已经听不清了,但他没有挂电话,只是靠在墙壁上,木然的听对面说着。 刚才还满心满眼要完成任务的003感觉整个墙壁好像有点抖。 它往纪年的位置看,才发现原来不是墙在抖,而是纪年在抖。 这是刚才截然不同的一种状态。 洗手间的灯打下来,将他本来就白的皮肤照的更白了,连嘴唇都抿到没有一点血色,五官只有眼睫的颜色依旧浓郁,半垂的眼尾勾出阴冷昳丽的弧度,沉郁森然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强忍着心头的厌恶,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攥住手机而泛白。 003看不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在害怕,正想出声安慰。 这时,洗手间的门咔嗒响了一下。 纪年耳朵一动,他直愣愣抬起头,阴郁的神情尚未完全褪去,就看见纪桉朝他走了过来。 纪桉。 纪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在心里叫了他的名字。 纪桉很高,眼睫半垂,表情被藏在背光的阴影下,看他时扫来浅淡的一眼。 他靠近,那道颀长身影也随之盖下来,纪年闻到一股幽寂寺庙中香火的味道。 纪桉一撩眉眼,散漫地瞥了眼纪年手机上来电的署名,随手将手里的一团纸抛给他,有些强势地直接将手机从他手上抢过来。 纪年下意识想抓紧,被纪桉扫过一眼,又不由自主松开了。 纪桉一句话都没说。 密闭的洗手间里,他握着那枚手机,洗手间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一股冷风。 纪桉看不到,在那一头的电话传音筒里,突然涌出了源源不断的血。 一道黑色的雾气从血中迅速凝聚,化为黑绳,直接扼住男人咽喉,将他掼进墙壁。 男人惊恐地睁大眼,却只能徒劳地在墙壁上扭动,发出狼狈的嗬嗬声。 直到回过神来的纪年叫了一声。 “纪、纪桉?” “啪。” 电话那端的男人浑身一抖。 再下一秒,纪桉将电话挂断了。 来电人的署名透过通话记录,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纪科。 那是纪桉的父亲。 也是纪年永远都过不去的一场噩梦。 纪年愣愣地看着纪桉,原本晦暗的眼神一点点亮起来,看他像看一个斩灭了怪兽的大英雄。 纪桉却看也不看他,径直打开水龙头,刷刷的水声里,纪桉白玉一样的手在水下冲洗着,隐隐泛着淡淡的粉色。 纪桉洗干净手上的血渍,一抬头,发现镜子里,纪年竟然还在看着他。 他顿了顿:“吓傻了?” 纪年摇了摇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那个……” 纪桉看向他。 纪年很真诚地问:“你能把手机还我了吗?” 纪桉:“?” 纪年看着纪桉洗手时意外滑进洗手台的手机,压下眼里轻快的笑意,好心提醒道:“它不防水的。” 纪桉低头。 洗手台没来得及冲下的水洼中,手机正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气泡。 纪桉:“……” 于是。 当节目组摄像师蹑手蹑脚进来,想偷拍到双子组的洗手间的温馨互动,就看到了以下的一幕。 纪桉冷着一张厌世脸,拎着吹风机面无表情对准一个屏幕都碎成几块的破旧手机,呼啦呼啦吹着。 纪年在他旁边扒拉着洗水台,眼泪汪汪,一脸紧张。 “真的管用吗纪桉?” “我查了这个手机的官网价格,现在还要三千多呢!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么贵的手机。” “虽然……但我也不能把人家东西弄坏了,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还给人家的。” “纪桉,要是手机坏了,你能不能赔我一个啊?” 纪桉忍无可忍:“管用。闭嘴。” “……哦。” 过了几秒,纪年又想说话:“对了,纪桉。” 恶鬼冷冷打断他:“不想死就给我闭——” “谢谢你哦。” 恶鬼一愣。 “你刚才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纪桉,你真勇敢。”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 应该不是错觉。 纪年看见纪桉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 纪桉轻轻说:“不想死,就闭嘴。” 对此,纪年微微弯了弯唇:“纪桉,大影帝,你耳朵好像红了啊。” 纪桉掀开眼,深深看了他一眼。 5、娱乐圈5 上午十一点半,距离节目正式开始直播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在其他所有组都已经和家人从超市回来,大展身手准备完成午饭,一片温馨和乐融融的场景时。 纪桉直播间的五千观众在纪家洗手间蹲了足足十分钟。 ——就为了看纪桉吹一个破手机。 那手机实在破的厉害,是六七年前就上过的老款号,一道黑屏上分出四斜裂缝,哪怕没有进水,估计也用不了多久,纪年却莫名珍惜。 纪桉在吹手机的时候,纪年和摄像机背后的工作人员聊天。 负责和他们沟通的是一个名叫夏夏的女生,一张苹果脸,看起来年纪不大。 “你们知道这部手机刚上的时候有多贵吗?” 纪年拿手指比了一个八。 夏夏极度配合:“八千?” “嗯!要八千多。” 纪年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被系统绑定的时候,这部手机刚上市不久,到处打广告。 他才十八岁,正是虚荣爱炫耀的好年纪。 最新款的手机,纪年当然想要了! “可是八千太贵了。我就买了一个存钱罐,想打工赚钱,每个月存一千,八个月应该就存够了。” 他去横店的时候,就带了几件衣服、一双鞋,还有一个存钱罐。 夏夏了然:“这个手机就是那时候买的?” 纪年眨眨眼,朝镜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没有。” “我只存了六个月,然后存钱罐被人偷了。” 话刚说完,他身后吹风机的声音忽的变大了,轰轰轰快要盖住人说话的声音。 然后吹风的声音停了,纪桉的声音从纪年身后传来:“吹好了。” 纪年应了一声,欢天喜地捧着手机检查。 夏夏叫住他,问:“那后来,钱找到了吗?” 纪年摇摇头。 他的视线又一次扫过纪桉手腕上那枚镶钻的腕表,并不难过,而是笑眯眯地说:“但是没关系呀,我以后会赚很多钱,不仅可以买下一部手机,还可以买镶钻的腕表。” 话音刚落,纪年明显感觉周围人看他的表情产生微妙的变化。 【天呐,纪年不要这么对我笑呜呜呜】 【钱都被偷走了吗?可怜宝宝】 【纪桉当时在哪里?为什么要弟弟打工?果然是白眼狼啊】 前不久被热搜吸引进来的路人大多不带立场,而直播间多的是浑水摸鱼的黑粉。 简单一个话题,很快又在直播间里吵起来。 不过这一次,沉寂良久从未发言的那些纪桉铁粉突然冒了个泡。 【那款手机上市在六年前,我知道纪桉六年前在哪里】 这个铁粉顶着纪桉直播间三十几级的标签,显然是一直默默蹲在纪桉这里,又投了不少礼物的老粉。 老粉理智又清醒,没有在直播间和大家掰扯这个话题,而是丢出一个链接,将一心看热闹的路人引到另外一个平台。 她贴出一张像素并不清晰的合照。 在许多人看来,纪桉是一夜爆火。 没人知道,纪桉一直有一个极为古老的粉丝群,群里寥寥四十多人,是真正看着纪桉一路走来的那一批人。 她们比谁都清楚,纪桉并不是什么资源咖,也不是一夜爆火。 六年前,纪桉十八岁,混在横店的群演中间,为了一句台词和一个镜头,可以翻来覆去琢磨好几天。 那张粉丝和纪桉的合照里,纪桉全身上下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如粉丝一双三四百的鞋。 年少的明星和七八个粉丝蹲在路灯边,花遍全身上下的钱,请所有粉丝吃了一根最贵的冰棍,所有人大笑着看向镜头,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这张照片一晒出来,所有骂纪桉“白眼狼”的人都沉默了。 六年前,纪桉也才十八岁。 如果按纪年所说,六年前,纪桉在横店拍戏,纪年在打工存钱,那他们的父母在干什么? 一翻六年前的微博。 就在那款手机上市,纪桉当群演打工的时间里,纪家父母晒出一张飞往国外的机票。 ——出国散心~ 这时,大家再回过头来看纪家父母声泪涕下的控诉,心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目睹一切的003:[目瞪口呆.jpg] 明明纪年只是露了一面,随口聊了两句天,甚至都没有澄清纪桉的黑料,大家对纪桉的态度却在无形之中改变了。 连带着之前坚定不移喊着“纪桉塌房”的人,都默默删除了刚才的评论。 它隐隐感觉事态变得有些失控,但看着置身事外的纪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问题出现在何处。 纪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会引起大家那么大的讨论。 手机检查没有问题,他大松了口气,很快又被其他工作人员叫到摄像头外面,要补录一个个人采访。 大家离开洗手间时,夏夏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纪桉落后他们一步,低头理了理手腕镶钻的那枚腕表,素来冷脸对人的他,这会儿看上去,却莫名有些怔然。 垂落的发丝挡住他的神色,也不知道此刻纪桉到底在想什么。 * 等纪年结束采访重新回来,纪家各个角落都已经安上了摄像头。 完成任务的大部队悄悄离开,只留下几个人守在纪家不远处,好控制直播的节奏和流程。 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纪年和纪桉两个人。 003提醒:[接下来就是和纪桉一起完成一顿午饭,剧情里,纪桉对你不理不睬,还会把你做的饭倒掉,徒留你一个人在厨房黯然神伤] 做饭。 这个任务简单的。 纪年主动打招呼:“纪桉,接下来我们两要一起做饭。” 不远处,刚领到节目组盒饭的夏夏不知不觉又点开了纪桉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慢慢下降到三千人。 镜头里,样貌相似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客厅,气质风格却像是冰和火碰撞在一起。 一个面容冷淡,拒人千里之外,一个眉眼带笑,看上去就很好忽悠。 “接下来我们两要一起做饭。” 纪年转身对纪桉说,“我先看看冰箱有什么菜。” 纪年信心满满打开冰箱。 冰箱只有两桶泡面。 纪年笑容凝固。 纪年面无表情把冰箱关上。 “怎么了?” 纪桉像是没有注意到纪年那点微妙的情绪变化,明知故问。 纪年失望极了:“怎么只有两桶泡面?” 纪桉反问:“吃泡面不好吗?” 纪年:“……” 纪年盯着纪桉,似乎有话想说。 纪桉那双冰冷沉寂,仿佛只是嵌在眼眶的眼珠动了动,落在一侧挨了小半个头的“弟弟”身上。 纪年面露犹豫,沉思片刻,几次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捂住自己的收音麦,小声劝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冰箱里装满拿手好菜,不经意脱下外套露出精心锻炼的八块腹肌,以及我最上镜的黄金右脸,单手打鸡蛋迷倒众多粉丝,然后趁热打铁立一个居家好男人的人设。” 纪桉:“哗众取宠。” 纪年反驳道:“并不是,这是我讨好粉丝的手段。” 纪桉不冷不热:“那又怎样?” 他顿了顿,本来只是随口一怼,但见纪年竟然真的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恶鬼心里浮现出一丝恶意。 他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疑问:“而且,讨好粉丝……你有粉丝吗?” 纪年不假思索:“我当然——” 纪桉:“吃的那种不算。” 纪年:“……” 镜头里,纪年的脸肉眼可见,又被纪桉三两句话逗红了。 他支支吾吾:“我、我知道,但是……” 纪桉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纪年毫无知觉,比起演戏时的拙劣僵硬,他脸红时五官要灵动得多,气鼓鼓的,是一只把羽毛都炸蓬起来的小肥鸟。 “但是什么?” 纪桉不动声色地靠在餐桌上,指尖抵住桌面最尖锐的一角,以克制指尖泛起想要戳鸟的痒意。 纪年没说话,只是不好意思的用那双眼睛继续看着纪桉。 那双明明和纪桉一模一样,但却充满了活人气息,像窗户一样随时随地将主人心情传递出来的眼睛。 纪年不好意思地悄悄避开镜头,告诉纪桉:“我公司给我在微博买了三十几万粉呢。” 距离拉近,温热的气息落在纪桉毫无温度的侧脸。 纪桉不适应地皱眉,想往后退,但刚转过头,却发现纪年又在看他。 此前,他不知道一个人眼睛可以那么大,那么亮。 纪年的视线好像也带着活人的温度。 那是恶鬼不能、也不愿触碰的。 纪桉倏地有些不自在。 他垂下眼,悄无声息地转动手腕,然后抬手,没有碰到纪年,只是隔空虚虚挡住纪年的眼睛。 可是没想到,这个手势给了纪年一个错误的信号。 纪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是没有犹豫太久,就歪着脑袋,轻轻将头顶到纪桉的手心下轻轻蹭啊蹭。 他发量很多,蓬松细软的头发软软落在纪桉的掌心,蹭的时候并不会痒,那双眼睛还亮晶晶地看着纪桉,仰着下巴,脸上一点软肉,不像在蹭手,反而…… 纪桉猛地收回手。 一百年前,纪桉还没死的时候,他养过一只小鸟。 小鸟每天被关在房间里,被他剪掉飞羽,但还是全心信赖他。 当他伸出手,哪怕隔了很远,这只小鸟也会蹦蹦跳跳走过来,歪着脑袋,将头顶到纪桉的手心下,轻轻蹭啊蹭。 这是小鸟的撒娇方式。 纪桉看着纪年,觉得纪年这是在撒娇讨好自己。 纪桉别过脸,故意用冷冷的语调刺他:“这也是你讨好粉丝的手段?你是讨好型人格?” 纪年完全听不出他语气不对,还暗自高兴:“对啊,我的梦想可是要成为完美偶像!讨好粉丝不过是我的日常罢了。粉丝高兴我就高兴,粉丝快乐我就快乐,如果讨好粉丝可以让她们从我身上获得正向情绪,那我就是讨好型人格。” 纪桉:“……” 纪年弯着眼:“纪桉,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也很吃这套。” 纪桉:“?” 弹幕倒是十分受用。 【纪年……出道……立刻……】 【营造内娱新风气,刻不容缓】 【弟弟心里有粉丝,弟弟好】 不知道是不是和纪年待久了,向来没有什么情绪浮动的恶鬼,竟然也罕见的多了几分活人气息。 纪桉淡淡道:“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弹幕:【???】 【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听听,这是什么话?】 【又高冷上了,哥】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骗弟弟可以,但你骗不了网友】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不是第一期的纪桉吗?】 在正式塌房之前,作为第一期人气最高直播间,纪桉并不完全只靠一张脸。 在某次下厨任务中,诸多嘉宾对一冰箱的菜束手无措的时候,是纪桉从外面回来,随手摘掉口罩,走进厨房。 那天的光线极好,照在纪桉的右脸,收紧的围裙细绳勾出肩宽腿长的优渥比例,而他指节修长,握住鸡蛋随手磕破,在一片热油滚烫中,有条不紊地颠锅炒菜,帅的毫不费力。 那是纪桉少有的高光片段。 他轻描淡写从厨房端出四个菜之后,随意落座一旁,看大家哄抢,也只是抬了抬眉,罕见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 当然,这对纪桉来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但并不影响此刻弹幕的评价。 【呵,哗众取宠】 【讨好粉丝的手段罢了】 【哥哥哗众取宠,哥哥坏】 纪桉:“……” 纪桉闭了闭眼。 他忘了,就算是他亲手编制的噩梦,重复几百遍下来,那些藏在弹幕背后的东西也被滋养出自己的意志。 纪年不知道纪桉以前原来真的做过这件事,他并没有为纪桉的冷淡态度生气,而是退了一步,没有继续和纪桉纠结这个问题。 纪年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纪桉,重新打开冰箱,把泡面拿下来,主动说:“那纪桉,我们一起泡泡面吧。” 纪桉抬手揉了揉眉心,故意装作没听见。 被接连几次拒绝,弹幕都有点看不过去,纪年却并不意外。 归根结底,他和纪桉才认识那么短的时间,纪桉愿意和他一起做饭才有鬼,换做是纪年自己,碰到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也会想逃避。 但为了符合人设,纪年想了想,按照003给出的剧情,往他面前多走了两步,抱着两桶泡面,真诚地再次发出邀请:“纪桉,我们一起泡泡面吧。” 纪桉依旧冷淡的:“我不饿。” 意料之中。 纪年没继续和他耗下去,他虽然没有录过综艺,但基本的职业素养还在,不希望让粉丝看到一个沉闷低气压的直播间,于是抱着泡面,打算一个人把两个人的份一起做完。 纪年满眼想着直播间的观看效果和系统任务,殊不知,刚才的拒绝只是铺垫。 这只一个人躲在噩梦里自娱自乐玩了快一百年复仇游戏的恶鬼,此刻满脑子都是逗鸟的坏心眼。 在纪年转身找烧水壶时,纪桉又一次出声了。 “除非——” 纪年停下脚步。 纪桉紧盯着纪年白净的脸,不紧不慢:“除非有人愿意不经意脱下外套,露出精心锻炼的八块腹肌,以及他最上镜的黄金右脸,单手打蛋地讨好我。” “……” ——蹭。 纪年的脸又红了。 [他这是答应了吧?就是答应一起做饭了吧?] 003欢天喜地:[不要犹豫啊宿主!看似只是纪桉退让的一小步,其实是我们收集资料的一大步。你信我,脱!] 纪年:“……”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为了能够更好的适应任务,系统直接拿他的身体替换了原来设定的小爱豆,纪年现在还穿着自己当时被系统绑定的那一套浅色运动套装。 镜头下,穿着白色长袜的少年脚趾紧紧抓着地面,头低的快要埋进地里。 他耳朵通红,很羞愧地说:“我这三个月长胖了一点点,没有八块腹肌,只有人鱼线了。” 纪年试探问:“纪桉,长胖一点点,应该不会影响演技吧?” 他的眼睛好像比其他人还要多蒙上一层水色,清晰倒映出纪桉的脸。 这让纪桉想到了某种玻璃质,脆薄而明亮。 纪桉不再看他,带着难以言明的恶劣心思道。 “鸟的话,不会。” 纪年:愤怒小鸟.jpg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0%] 6、娱乐圈6 【关注点一度走偏】 【感觉纪桉是故意的……】 【没人在意桌上的两桶泡面吗?再不吃我顺走了】 【还没开吃吗?其他组午睡都醒了喂】 【弟弟放心,你这个演技,完全没有影响的余地啊!】 【楼上你也没比纪桉好到哪里去……】 纪桉勾了勾唇,那抹弧度非常微小,只是一闪而过,但恰好被镜头捕捉到了。 他拎起冰箱面前的纪年,第一次主动打破噩梦中的循环,做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去买菜。” 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纪桉顿了顿,补充:“我付钱。” 纪年那双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 纪桉拎着一袋新鲜的蔬菜重新出现在家门口,而纪年站在旁边,嘴里叼着一颗糖。 一开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换了鞋,飞奔进厨房。 纪桉落在他的身后,将口罩和鸭舌帽摘下来,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纪年身上。 他记得家里并没有开窗户,纪年跑起来却带风,他额间有些长的碎发在跑动时被风撩起来,冒着盎然的生机和活力,过长的拖鞋坠在地面上,啪嗒啪嗒响。 他想起刚才去超市发生的事情。 出于拍摄需要,他们坐着节目组的车进了离纪家最近的一家中心超市。 一路几乎见不到什么人,纪年却没有发现不对劲。 临下车前,夏夏递给两人一个口罩和一顶鸭舌帽。 纪年的视线在两个物品中来回纠结,最后将口罩递给一边的纪桉,纪桉对这些伪装并不在意,随手将口罩戴上。 等挑完菜,纪桉推着购物车走到收银台前,安静了一路的纪年突然蹲下来,聚精会神在五彩缤纷的包装中挑选了好久。 最后,他反复比对完糖果的价格,挑了最便宜的一包葡萄味棒棒糖。 纪年宝贝的拿下来,冲纪桉晃了晃,糖棍在空荡荡的包装里扫出哗哗的声音。 “纪桉,请我吃糖吧。你最喜欢的葡萄味哦。” 纪桉死了一百年,只有极其微弱的触觉和味觉,很难尝出任何味道,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葡萄味的糖。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纪年一眼。 纪桉一直都不擅长和特别自来熟的人打交道,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个人应该才认识了不到四个小时? 纪年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纪桉会帮一个陌生人买单? 偏偏纪年压根就不管那么多。 等队伍轮到两个人时,纪年将糖递过去,第一个扫码,不等纪桉说话,先一步压低身体,对负责收音的小姐,带着一点炫耀的口吻说:“后面那个带钻石腕表的是我哥哥,他会一起买单的。” 说完,他当着纪桉的面把包装撕开,转头看一眼纪桉的表情,然后抬腿,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飞快的溜走了。 纪桉看过去时,只来得及捕捉到纪年的背影。 他才发现,纪年的外套下竟然坠着不长不短的一小截黑色长尾。 跑动时,那截黑尾也甩在身后,宽松的外套像白色幽灵的外裙,尾巴在纪年的身后蹦蹦跳跳。 纪桉的指尖又有点痒了。 “先生。” 收银台小姐甜美的嗓音叫醒了纪桉。 纪桉恍然回神,将付款码递过去。 “一起结账。” 【纪桉不爱吃糖吧?没看他吃过】 【因为是哥哥,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将自己喜欢的零食说成是哥哥喜欢的】 【他敢直接撕开,说明他知道纪桉一定会买单啊】 【哈哈哈,对外孤僻无视所有人的纪桉竟然也会对弟弟束手无策吗】 【完了,我竟然有点磕到……】 纪桉拎着菜,和随行的摄像师一起走出超市,发现纪年并没有上车,而是在超市出口,一个离节目组车不远的位置等他。 纪桉走过去时,他半靠在墙上,无聊且幼稚地脚尖点一点地面,手里拆着棒棒糖的包装,那顶用来伪装的鸭舌帽扣在他头顶,帽檐的阴影挡住纪年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殷红的唇。 应该是听见了他的脚步,纪年抬起头。 这时,纪桉才注意到,他嘴里还含着一颗糖。 球形的固体糖不大,但纪年的脸太小了,腮帮子也跟着鼓起一边。 纪桉漫无边际地猜,他看起来是嗓子眼小又娇气怕苦的那种人,从小吞药应该会很费劲。 他走到纪年的面前停下,听见纪年开口:“纪桉,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紧接着,纪年问了他一个带着淡淡葡萄味的问题:“能当上影帝,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纪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那么久远的问题,纪桉早就忘记了。 纪年的视线扫过他身后的摄像头,突然将头顶的帽子摘下来,然后站上一侧更高一级的台阶,反手将那顶帽子扣在纪桉的头上。 纪桉背对摄像机,而那顶帽子,将两人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 “谢谢你请我吃糖,作为报酬——” 借着整理的动作,纪年压住他的收音麦。 纪年顿了顿,轻轻帮他调整好帽子的位置,然后将刚才剥下糖衣的糖递到他面前。 “锵锵——” 他笑眯眯地说:“作为报酬,我也请你吃糖!” 他眼睛里仿佛蕴着万千星光,换做任何一个人,被这样满含笑意和期待的看着,或许都会有片刻的恍惚和动摇。 纪桉却一偏头,直接避开了。 紫色的圆球糖被白色糖棍支着,堪堪碰到纪桉的唇,就被强硬的躲开,孤零零架在半空。 纪桉眼尾上挑,帽檐下的眉眼清贵,看着眼前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一张脸,却只有疏离。 他视线冷冰冰地看着纪年,试图通过恐吓逼退他:“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纪年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看见纪桉靠近他的耳侧。 在外人看起来交颈厮磨般亲密的动作里,纪桉偏头紧紧盯着他的脸。 纪桉勾了勾唇,毫不掩盖话里的恶意。 “医生技术不错,可惜,演技差到家了。” 纪年:“?” 纪年生气道:“你是不是近视啊纪桉?” 他抬起两只手,掰过纪桉的脸,很较真地说:“你看清楚,我没整哦。” 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交缠。 纪桉还想再躲,却被纪年倏地掐住下巴。 纪桉一怔,看着面前纪年敛起笑,冷漠地单手掐开他的脸颊,强硬地将糖顶进他的口中。 硬质的糖球破开他的唇,直抵他的喉口。 纪年被几次违逆之后,偶然冷脸时,眼睫遮挡神色那副阴冷执拗的样子,已经初具未来恶鬼的雏形。 可是只有短短几秒,短暂到可能连纪年自己都没发觉,他就又恢复了平时小孩子一样任性顽皮的表情。 很……割裂。 连他偶尔都会分不清纪年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像看上去一样天真好骗,也可能连纪年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 ——他是一块裹着黑暗馅料的甜心糖。 “脾气真差劲。” 纪年拍拍手,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样子,抱怨道:“你这样不讨粉丝喜欢的。” “不过没关系,我不和你计较。” 纪年声音低下来,轻轻说:“纪桉哥哥,大影帝……别害怕,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说完,纪年突然将帽檐扣下来,挡住纪桉的视线,然后歪头冲纪桉身后的镜头露出一个恶作剧成功后的顽皮鬼脸,转身从台阶上跳下去。 身后的黑色尾巴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了晃,离开时,猫尾不经意扫了一下纪桉的手腕。 这次,纪年没有等纪桉,而是哼着歌,三两步跑到车上,迫不及待给工作人员分享刚从超市买到的好吃糖果。 落在两人身后的摄像师全程在状况之外,只是尽职尽责的将镜头落在两个人的背影上。 【在说什么?】 【有什么是我堂堂直播间四十级用户不能听的?】 【旁边玻璃上能看到,弟弟踩在台阶上帮哥哥戴帽子】 【谁懂这个细节啊!哥哥怕弟弟听不到,故意凑到弟弟耳边轻声说话,弟弟认真调整帽子,顺带理了一下领口,还有两个人吃个糖都要打闹一下】 【弟弟掐脸喂糖笑死我了,纪桉你为什么不躲?是不能躲还是不想躲啊?】 【说好的不喜欢肢体接触呢?那个被人抓一下手就全程冷脸的纪桉去哪里了?】 【弟弟鬼脸好可爱】 【爱恶作剧但小天使弟弟x冷脸但默默纵容的哥哥,有、有点好磕……】 纪桉抿着糖棍。 他的味觉因为太久没有使用,已经退化,尝不出糖的味道,所以需要凝聚着一点能量,才能得到一点微弱的甜味。 纪桉面无表情地拿出糖,想丢掉,可是看见亮晶晶流着炫彩光芒的糖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糖塞进了嘴里。 他咬着糖,又想起刚才被强迫着喂糖时纪年冷脸的样子。 ——帮? 他觉得纪年天真的有些可爱了。 * 还没上车,纪桉就听见车里气氛一扫刚才的沉闷,迅速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对纪桉这个“双胞胎弟弟”的性格十分受用,来回一段路,就真把纪年当成亲弟弟,一口一个弟弟,喊的比纪桉这个台面上的哥哥还亲。 他推开车门,纪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当着镜头的面拍了拍旁边特地为纪桉留出的位置,冲他眨了眨眼。 只有两个人清楚着眼神背后的含义。 纪桉敛下视线,坐到他旁边。 这个位置靠窗,回程路上,纪桉一直看着窗外,但很巧合的是,玻璃上刚好折射出纪年的脸。 他脾气好,被大家逗了一路,脸红了又红,但不会生气,只会在逗得厉害的时候,手足无措地看向纪桉。 终于还是在纪年第三次看他时,“咔”的一下咬碎了糖果:“别说了。” 这一声仿佛按下静止键,车里的声音渐小。 纪桉扫过车里的几个工作人员,没有冷脸,眼神中却有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要知道,纪桉诸多塌房事迹里,就有一条明晃晃写着:甩大牌。 他前助理哭诉纪桉性格奇怪,一个小小的工作失误就冷脸,根本不管镜头,不爽了就直接发火。 这些工作人员也对那条黑料有所耳闻,见纪桉表情不对,心里一咯噔。 车内彻底安静。 只听见纪桉不紧不慢对纪年道:“还有糖吗?” 弹幕:【……】 【这是你吸引弟弟注意的手段吗纪桉?】 【不是纪桉你发那么大的威风,结果就这?】 纪年也沉默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出口对纪桉说:“纪桉,不要那么凶,粉丝喜欢温柔一点的偶像。” 纪桉余光掠过他:“闭嘴。” 纪年眨眨眼,对着摄像头小声吐槽:“我也喜欢温柔一点的偶像。” 提起这个,纪年冒出来一个问题,于是转头问纪桉:“纪桉,你喜欢什么样的偶像?” 纪桉看他一眼,语气冷淡。 “我有义务回答吗?” 他垂下眼,指尖随意敲了敲皮质椅面的扶手,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是那种温柔的偶像。” 【我、又、不、是、温、柔、的、偶、像~~】 【我造谣,纪桉心里爽死了】 【我也造谣,纪桉就是故意装高冷】 【无人在意的角落,弟弟每次求助地看过去,纪桉的嘴角都会高两个像素点……】 【你明明也很享受弟弟撒娇吧纪桉】 【纪桉原来你吃这套啊?】 【纪桉你之前综艺装的那么高冷,不会就是为了回家打开电视,专门放给弟弟看,好看到他眼里崇拜的眼神吧?】 7、娱乐圈7 003对纪年这个宿主十分满意,因为纪年一到家就直奔厨房。 回来的路上,纪年还主动和003提起过: 纪桉的资料收集都已经到10%,他最擅长的人设扮演任务却还有三个任务点没有完成。 距离纪桉被直播淘汰还有二十个小时,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幸好,纪年和纪桉的厨艺都不错,哪怕没有提前商量,配合也算是默契。 一个小时之后,纪桉来回两趟将饭菜端到餐桌上,厨房只剩下一道纪年炒好的四季豆。 纪年看着热气腾腾的四季豆,犹豫一下,没有端菜,而是闷不吭声地把地上垃圾桶拿到厕所洗了两遍,直到垃圾桶被擦得干干净净冒香气,他才把垃圾桶放回原位。 这还没完。 纪桉看过去时,纪年端着那碗自己亲手炒的四季豆在垃圾桶旁来回踱步,还没迈出厨房,又转头绕了回去,重新给垃圾桶套了个塑料袋。 旁边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你在干什么?” 纪年吓一大跳,这才发现纪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视线轻飘飘不带一点温度,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太吓人了!纪桉走路的时候竟然没有脚步声! 纪年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像鬼一样。” 出乎意料的,这次纪桉没有接话,只是眯了眯狭长冰冷的眼,望着纪年白里透红的脸若有所思。 纪年冲他招招手。 纪桉一挑眉。 纪桉不知道纪年不太聪明的脑子里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但还是朝他走过去。 只见纪桉还没碰到纪年的手,纪年身体一偏,膝盖也跟着软下来。 他柔柔弱弱倒在垃圾桶边,手中一盘菜正正好倒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再抬头,露出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纪桉:“……?” * 宋微微是云山万千恶灵中的一个。 任何一方强大的恶鬼之下,必然都蕴养着无数微小的生灵。 更别提在被纪桉占据之前,云山曾以灵秀山水闻名,山谷路边,随处可见被风沙侵蚀、字迹难辨的墓碑。 不被任何人踏足的一百年里,纪桉的怨念也在影响着这些曾经深埋地底的灵。 久而久之,灵幻化为噩梦中不同的路人角色,生长出自己的意识,并与那些角色融为一体。 简单来说,就是被纪桉循环的噩梦,已经形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每一条弹幕背后,都藏匿着一只躲在地底、但真情实感把自己当成吃瓜网友的灵。 譬如此刻,纪年出现在直播间的第五个小时,勤快的纪桉粉丝已经迅速剪好了切片上传到各个平台。 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宋微微虽然也是恶灵,但她位于云山最边缘的位置,灵力低微,意识微薄。 她似乎被纪桉给忽视了,无数次循环里,她从未被清除过记忆。 出于好奇,她搜集过不少纪桉的消息。 直播的机制太考验一个嘉宾的综艺感了,嘉宾的一言一行在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就算有人设,也很难逃过观众的眼睛。 纪桉,漂亮,有演技,但实在不讨喜。 他就像他的长相一样,冷漠、孤僻,就算其他嘉宾主动找他搭话,他只是投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其他嘉宾围在一起哈哈大笑,纪桉却单手插兜,面无表情的路过,径直走向房间。 他从没在镜头面前笑过,也不会像其他嘉宾那样主动和粉丝打招呼聊天。 重复太多次,宋微微早就不再关注纪桉。 直到今天,她竟然破天荒又刷到了《这样的生活》实时讨论帖,和其他讨论帖不同,这个帖明确标明了——双子专属楼,镇楼图贴的是一个纪桉的背影。 人□□错间,所有工作人员都看着纪桉,纪桉却视线微偏,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聚焦到斜侧的一点,那人的短短一截黑尾在空中绕成s的弧度,隔着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的雀跃。 一目了然,是纪桉的综艺cut。 甚至还是——cp向? 一个连朋友都没有的人,几天不见,竟然都已经有cp了??? 她点开帖子,发现里面的讨论已经回复了近五页,而在主楼第.一个链接,就是一段录屏。 宋微微抱着莫大的好奇点进了链接,页面迅速跳转到另外一个平台。 视频里,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纪桉那张艳丽抓人眼球的脸。 他站在不算宽阔的厨房,垂眼低头看着什么,向来不会流露太多情绪的一张脸上,竟然破天荒展露出了一点无语。 纪桉依旧单手插兜,拒绝沟通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 宋微微很熟悉他这副姿态,之前几期直播里,纪桉就是这样事不关己轻飘飘从所有人身边路过,但这一次,他停在原地。 裤腿下,一只顽强的手紧紧抓着纪桉的裤子不放。 于是纪桉只能摊着脸,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面无表情的……拽了拽裤腿。 那只手攥的更紧了。 纪桉掠过摊在地上碰瓷的一大坨,语气淡淡:“我一个礼拜没拖地。” 那只手一僵。 几秒后,纪年慢吞吞蹭起来,蹲在垃圾桶旁边。 “我做了很久的。” 他看着垃圾桶里的菜,眼圈有些泛红,继续念台词:“就算是不想吃,你也不要倒掉啊。” 纪桉:“我没——” “不,别说了。” 纪年打断他,神色黯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这盘菜,一旦倒掉,就……” 纪年一卡,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纪桉低头看他:“就什么?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纪年心虚了几秒,干巴巴接上:“就倒掉了。” 纪桉:“……” 纪桉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了,你起来。” “你不知道。” 纪年噙着眼泪看向那盘四季豆:“你根本就不懂我。我只是爱你爱的很痛苦,我那么喜欢吃四季豆,你却只想看我脱衣服单手打鸡蛋!” 纪桉:“?” 纪桉硬是被他给气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年冷冷的抹掉眼泪,决绝道:“我只是一个得不到爱情、被渣男冷暴力的可怜人。” 纪桉:“那你还吃不吃——” 纪年:“嘘。” 纪年:“现在你要甩开我的手,留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纪桉看他一眼,走到餐桌前,等了半分钟。 纪桉:“能吃——” 纪年:“嘘。”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视频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弹幕和视频底下的评论十分欢乐。 【哈哈哈哈纪桉疑似因为不吃四季豆,渣出新高度】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这盘菜,倒掉了就倒掉了》】 【《我喜欢吃四季豆,你却只想看我脱衣服单手打鸡蛋》】 【到底是谁被冷暴力】 【好好好,冷暴力了所有人的纪桉疑似被弟弟冷暴力了】 【纪桉你也有今天】 所有人无知无觉的开着玩笑,镜头面前的宋微微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次说话被打断,她能感觉到这只恶鬼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殆尽。 她猜测,只有当这场噩梦刷出纪桉满意的结局,一切才能结束。 可398次了!整整循环了398次!什么结局都刷出来了,这只恶鬼还是不满意。 宋微微痛苦地捂住眼睛,不敢看那个男孩的结局。 但是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纪桉站起身,啪的将原先半掩的厨房门推开,仅看他的动作,就足以猜到他已经极其不耐烦。 宋微微吓得一抖,却还是挡不住旺盛的好奇,悄悄打开指缝。 屏幕中,纪桉扶住门把的手一紧。 他修长的指节按在门沿,青筋微微暴起,显而易见,这只恶鬼在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但他没动,而是站了半分钟,才忍无可忍:“现在好了没——” 幸好,没有立刻暴起。 宋微微长舒了一口气。 但她没放心太久,因为下一秒,就听见那个男孩不怕死的接话。 纪年:“小嘴巴。” 纪桉:“?” 纪年:“不说话。” 纪桉:“……” 宋微微眼前一黑。 如果她没猜错,那是个活人,不比那些噩梦中的灵,死去又会重新在下一次噩梦中复活。 只有一条命,竟然敢这么跟纪桉说话? 不想活啦? 果然,纪桉的瞳孔迅速汇聚出黑雾,他一字一顿:“你在玩我?” 他下颌收紧,字字清晰,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什么?” 纪年还抱着他那个洗了三遍、亮到发光的垃圾桶,但好在,他还没有迟钝到无可救药,注意到纪桉情绪不对,立刻观察起纪桉的表情。 纪桉俯视着纪年。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可怖,无论循环多少次,都有人被他吓到脸色惨白,手脚瘫软,更何况是纪年,一个躲在洗手间被经纪人训得发抖都不敢挂电话的怂蛋。 谁知,纪年仰着头,沉默半晌,却突然冒出来一句:“纪桉,这个角度看你真的好漂亮哦。” 纪桉周身的黑气一滞。 他的脸冷得快凝成一层薄冰,瞳孔的黑雾却以极快的速度退散开。 【哈哈哈神转折】 【这个时候就不要惦记你哥哥的脸了啊!】 【纪桉快被气成高血压了,纪年还在欣赏他的美貌】 纪桉摁着门,表情阴晴不定地立了几秒,思考应该怎么警告才能狠狠震慑纪年。 就听见纪年又问了一句:“身材看起来也很棒啊,你有一米八吗?” 纪桉:“……” 巧言令色。 纪桉清楚,自己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哄好的人,这样拙劣的讨好,他一百年前就不吃了。 纪桉看也不看他,转头重新回到餐桌前,单方面冷了纪年足足一分钟。 直到纪年已经将那袋完好无损的四季豆拎出来,重新放进盘子,从厨房端出来,又拿饭勺舀好两个人的饭,举着筷子准备吃饭。 纪桉才不冷不热地开口:“183.6” 纪年懵了一下,显然没明白纪桉想要干什么。 纪桉冷冷道:“我现在183.6,全国男人平均身高为169.7” 纪年抓着筷子,和纪桉隔着餐桌对视一眼:“什么时候量的啊?会不会不准?” 纪桉面色不善地看着纪年。 纪年:“我觉得你看起来有187哎。” 纪桉一顿。 纪年听见耳边传来003的提醒。 [关键剧情节点二完成,人设扮演已达成40%]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5%] 良久,他听见纪桉嗯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饭。 “改天再量一下。” 宋微微不可置信地从视频里退出来,讨论帖的评论已经刷到第七页。 -纪桉你…… -怎么还拉踩上了? -我受不了了谁来管管这对 -哈哈哈疑似纪桉试图使用冷暴力武器,却因为对方过于迟钝毫无察觉,最终造成零点伤害 -不是,纪桉,你真吃这套啊? -厌世孤僻清醒理智是我对纪桉最大的错觉,他和弟弟明明就是,势均力敌的病情…… 8、娱乐圈8 纪桉支着下巴看纪年吃饭。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饭了。 没死的时候,纪桉一个人,视吃饭为维持生存的手段,更别提死后,他困在云山,不断重复着生前的一段回忆,没有进食的需要,也早就忘记食物的滋味了。 如果纪年足够细心,应该能够发现纪家明亮简洁装修背景下,其实很多地方早已布满一层厚厚的灰。 但很不巧,纪年是个近视。 折腾了一上午,纪年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他根本没注意纪桉正端着碗,有些怀念,又有点感伤的样子。 003急的不行:[宿主!宿主!纪桉现在很脆弱,正是靠煽情得到资料的好时候啊!] 纪年想了想,觉得003说的有道理,于是他抬起头:“纪桉,你没胃口吗?” 其实挺明显的。 纪年一问出口,直播间的观众立刻看出了区别。 时间有限,两个人一共就炒了两样菜,一荤一素。 纪年打饭的时候一点都不手抖,两碗饭装的满满当当。 可现在,纪年的饭已经一半下了肚,面前菜也吃掉不少,靠近纪桉的那盘却动都没动。 纪桉端了半天碗,竟然一口饭都没吃。 【还真是】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纪桉之前好像吃的也很少】 【是没胃口吗?感觉纪桉在节目里心情一直不好,多多少少会影响食欲吧】 【如果是我和这样的父母吃饭,我也吃不下……】 【不过幸好,这期纪年来了,应该多少能哄纪桉吃一点吧】 时刻在幕后监控镜头的节目组都做好了准备,她们做了那么多期节目下来,已经积累了充分的经验,接下来多半会是弟弟夹菜给哥哥之类的温馨场景。 对此,幕后甚至贴心的连音乐都提前准备后了。 舒缓而轻柔的纯音乐恰到好处的切了进来,一派温馨场景里,纪年将筷子伸向纪桉面前的菜,夹起一块肉,在所有人感慨的眼神中……缓缓落进自己的碗里。 那是一盘香辣鸡腿,一共有五个,刚才摆在纪桉面前,纪年一直没好意思伸筷子。 见纪桉没动,纪年又试探地将筷子探出去,想再夹一个。 还没碰到肉,旁边横出一双筷子,先一步抢走纪年的目标。 纪年一愣,眼睁睁看着一口没动的纪桉一连抢了两个鸡腿进碗里,还要再抢第三个。 两人对视一眼。 温馨感人的纯音乐背景里,一场战争无声打响。 纪年毫不犹豫和纪桉抢起菜来。 这碗鸡腿先用高压锅煮了一遍,又下锅翻炒,葱姜蒜炒出爆香,入味又软烂,一戳就脱骨。 纪年的筷子被纪桉拦截好几次,眼巴巴看着:“纪桉、纪桉!我年纪小,最后一个鸡腿让给我。” 纪桉扫开他的筷子:“我炒的。” 纪年不服:“我快一年没吃过鸡腿了!” 纪桉轻描淡写:“我一百年没吃饭了。” 纪年一愣,手下筷子也松了力气,纪桉半点不心软就把最后一个鸡腿夹走,当着纪年的面,这只尝不出任何味道的恶鬼吃的格外享受。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1%] 纪年反应过来,咬牙切齿:“你一共才活了二十四年啊!混蛋!” 003兢兢业业:[宿主,人设,注意人设,咱们现在是白莲花] 纪年:“……” 纪年手里的筷子紧了又紧,神色黯淡下来。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暗自伤怀。 “果然,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 “菜。” 这次,纪桉已经深谙纪年的套路,他神色不变地接下纪年的话。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一盘菜,倒掉了,就倒掉了。” 纪年:“……” 恰好听到直播间那段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背景音乐的观众:【……】 习惯了两人非常规脑回路的众人已经慢慢开始释然。 【挺好的,至少纪桉那碗饭全给吃完了】 【他年纪大,让让他吧】 【哈哈哈纪桉你这个闷骚,纪年说过的话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你们是对煽情过敏吗?】 纪年重新拎起筷子,还在郁闷:“纪桉你怎么张口就来啊?活了一百年,那你不就变成鬼了吗?这种话不能乱说的,万一成真了怎么办?” 纪桉反问他:“变成鬼不好吗?” “我不知道。” 纪年看着纪桉的脸。 餐厅的灯不如外面那么刺眼,柔和的光线化开纪桉眉眼萦绕的阴郁冷淡,纪年能想象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应该像昙花上凝结的露珠一样美丽。 他还记得003提到过纪桉未来的结局,死后变成一只鬼,迷失在生前的记忆里,找不到归处。 纪年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能自娱自乐地在一个密闭空间待一百年,同样,他喜欢纪桉,他也不希望纪桉有这样的结局。 纪年的神色罕见露出几分认真。 “我很怕鬼,所以,纪桉,你好好活着吧,不要变成鬼。” 纪桉没有回答他,只是很平静的看他一眼,然后站起来,拿公筷将盘中两块散落后藏在姜块底下的肉夹出来,放进纪年的碗里,将碗筷收拾好,端进厨房。 纪年受宠若惊看着碗里的肉,又说了一声:“纪桉,变成鬼就不好看了。” 纪桉背对着他,挽起袖子,似乎要准备洗碗。 水声里,他听见纪桉好像哼笑了一下:“纪年。” 纪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怕不怕,关我什么事?”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3%] 纪年沉默着夹起纪桉留给他的两块肉。 纪桉的手艺很好,比他要好很多。 很奇怪吧? 第一次有人把最好吃的肉夹给他,他却觉得心里闷闷的。 纪年把头埋进碗里,埋的比之前更低。 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实时贴悄无声息的更新。 -纪桉还是太嘴硬 -有的人一边要抢最后一个鸡腿,一边又把最大的两块肉留给对方……这是在干什么呢?好难猜啊 -翻回放发现这两块肉一开始就在了,纪桉第一下就把那个没肉的鸡腿夹走了,肉混在姜片里,所以纪年压根不知道 -口中说着想吃鸡腿,和对方无关要撇清关系,手上却怕对方没看到,走的时候还专门夹出来 -纪桉你有什么头绪? -我靠,翻截屏发现抢鸡腿的时候一直在盯纪年,纪年一直在盯鸡腿 -等纪年吃完还状似无意地把碗接过来,一起洗了……纪桉你到底什么成分 -感觉是那种就算炒了几顿,在一起又分手,纪年带着男朋友回家,纪桉不仅要做饭,用哥哥的身份审视男朋友,还背着男朋友和纪年进房间激吻,揽着纪年从房间出来用胜利的眼神和男朋友对视……的兄弟 * 下午两点多,纪年和纪桉坐上前往松山别寓的车。 松山别寓是节目组租借的一个私人庄园,六栋主楼中的其中一栋。 节目组的车越过山顶,沿着环形公路绕道,途经广漠澎湃的海岸,庄园仿佛坐落在陡峭山壁,远远隐在云端,几栋主楼风格不一,集天、山、海、林四景,聚松山云山之灵韵。 这是每一期所有嘉宾会面的地方,由于每个嘉宾单独的直播间各自分散了流量,观众普遍固定在两三千人左右。 而在松山别寓这个大直播间里,所有嘉宾聚集,又恰好是周末,基础流量都有十几万,也能侧面给其他嘉宾的进行引流。 当然,这也是本期淘汰嘉宾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所有嘉宾会在这里共同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第二天早上十点,再由节目组统一宣布被淘汰的嘉宾。 纪年拿着003总结的资料,努力记下每一个嘉宾的信息介绍。 这一期嘉宾一共有四位,分别是婚后刚刚复出的小花夏蝉、最近大火的演员纪桉、歌手郑岚以及一个大热组合中的爱豆苏宸轩。 按003当初的说法,苏宸轩,就是传说中的主角,纪桉的对照组。 他和纪桉来自同一个公司,很巧的是,两个人差不多时间进入观众事业,又同时接下了这档综艺。 纪桉一战成名,夺下影帝时,他正处于人生低谷,组合即将解散。 而现在,纪桉塌房,人气急转直下,即将淘汰,苏宸轩则凭借一部刚刚播出的耽改作品获得大批粉丝,趁热打铁,邀请那位cp宋寒一起直播,参加今天的松山别寓。 为了不遭受非议,节目组特地把纪年也一起邀请过来。 算起来,纪年今晚能进入松山别寓,还有苏宸轩的功劳。 想到这里,纪年又划到苏宸轩的照片反复看了看。 苏宸轩的路线和纪年其实有点撞车,都是偏邻家弟弟的类型,只不过比起纪年,苏宸轩的长相要温和无害很多。 眼看一个转弯,快要到达别寓的门口,旁边的工作人员戳了戳纪年,朝他递过来一张卡片。 纪年还没打开,就看见上面明晃晃四个大字——特殊任务。 纪年之前看过不少综艺,接到各种任务,然后想办法完成一个又一个游戏,他可羡慕了。 这次终于轮到他。 “在进行特殊任务之前,请抽取你们的身份牌。” 纪年随便挑了一张,听见工作人员的提示:“身份牌将和今天晚上的任务息息相关,请不要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工作人员注意到纪年毫不遮掩想要拆信的行为,特地强调:“哪怕是您身边的同伴。” 纪年:“……” 纪年默默换了个边,躲在角落里将信拆开。 和他偷偷摸摸的样子不同,纪桉单手取信,指尖挑开信封,蜻蜓点水般掠过一眼,就将牌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纪年低头看一眼卡片,表情微变,又用微妙中透露着一丝茫然的表情看了看纪桉。 纪桉靠窗,看着纪年,狭长的眉微挑。 纪年被他那么一看,顿时憋不住了,贴过去想和纪桉说话,面前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 再次强调:“哪怕是您身边的同伴。” 纪年:“……” 迫于工作人员的保密前提,他忍了忍,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 纪桉掀起眼皮,看工作人员一眼。 工作人员:“身边的同伴也请注意作风,不要试图勾引挑逗,试探规则和底线。” 纪桉:“……” 纪桉望着窗外,垂下手,刚好落在纪年身侧那根短短的黑尾上,他指尖微动,借着镜头错位和衣服遮挡,没有人注意,捏了两下。 又听见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 “座位前面也有机位,请某些嘉宾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做些暗示性的动作。” 纪年茫然地朝纪桉看一眼。 “你做什么了?” 纪桉收回手,语气淡淡:“和你没关系。” 纪年:“???” 纪年:“你挑逗工作人员了?” 工作人员:“……” 纪桉:“……” 【哈哈哈,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纪年你……】 【挑逗自己没反应,挑逗工作人员,纪年眼睛都大了】 【纪年更是双标的没边】 【谁来为工作人员发声】 【其他组防的都没有那么严,他们两个里面一定有鬼】 【纪年刚才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拿到的应该是空白牌吧,也就是好人牌,反而纪桉反应平平的样子,是几个嘉宾里面最淡定的,很不正常】 看完身份,工作人员和纪年确认完毕,重新将身份牌收上去,将特殊任务递给纪年。 纪年满怀期待的搓了搓手,兴奋地将任务卡展示给镜头面前的观众看。 “特殊任务,听上去很神秘。” 【啊,又是特殊任务?每次都搞这一套】 【玩来玩去就那么回事,要不是为了看嘉宾,早就不看了】 【节目组敢不敢玩点新东西?】 纪年当着镜头的面拆开卡片,按节目组的要求,逐字念出来。 “纪年,纪桉,恭喜你们获得一个特殊任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需要在众人面前扮演一对情——” 纪年一顿,懵了:“情侣?” 【???垂死病中惊坐起】 【节目组玩这么大?不要命啦?】 【我敲,这个喷不了,这个我真感兴趣】 【啊?双胞胎、同性……演情侣?要不说你们节目组会玩呢】 【磕双子的闻着味就来了】 一片震惊里,只有003猛地来了精神。 统惊喜道:[宿主!你膈应纪桉完成任务的机会来了!最后两个任务打卡点,一定要一举拿下啊!] 纪年深受打击:“……膈应?” 003:[我是说……咳,你演的好,演技超群、出神入化、天才演员、只差伯马] 9、娱乐圈9 三点十分,《这样的生活》所有嘉宾单独直播间暂时关闭,官方直播通道开启,短短几分钟,人数已经攀升至十五万。 松山别寓的庭院外,整整齐齐摆着六张椅子。 刚开播,节目组就让嘉宾根据顺序,随意选择一个凳子坐下,现在,四位嘉宾陆续到齐,只剩下最后两张。 这一期的大主题为“偶像”,邀请的嘉宾多多少少也和人气偶像挂钩。 在嘉宾到齐前,节目组并没有公布会参加松山别寓嘉宾的名单,所以他们开始猜测除了纪桉,节目组还邀请了哪位飞行嘉宾。 说话间,一辆黑车远远驶来,停在所有人面前。 又一个嘉宾到了。 所有人应声抬头,只见车门从旁边推开,有人探身从车上下来。 利落的眉下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眼,骨骼分明如技艺精巧的雕工用锋利的笔刀刀刻就,干净得像春风裹挟初融的雪水。 一抬眼,那张轮廓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又全部抹去,只留下那双盛满少年感的眼睛。 这张脸,所有人再熟悉不过,可是眼睁睁看他下车,一个敢认的都没有。 这是纪桉? 乍一看,没人能把他和纪桉联想在一起,可单看脸,确实又一模一样。 可能是大家的视线太过灼热,这人下车,还没开口,脸先蹭的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朵。 并不是所有人都时刻关注热搜,直播间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见纪年,不清楚什么状况。 【纪桉这是换人设了?】 【感觉纪桉这个造型嫩了好多啊】 【竟然还会脸红……纪桉真的没有妈妈粉吗?】 不过纪年的脸红来的快退的也快,没几秒,就恢复了正常。 他扫视一圈,先弯眼露出一个笑来,礼貌大方地挨个叫了一声老师。 “夏姐”“郑老师”“苏老师”“宋寒老师” ……这礼貌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在纪桉身上的。更何况,论资历,纪桉可比宋寒苏宸轩要大不少。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苏宸轩不确定地转头和宋寒对视,夏蝉和郑玲也诡异的沉默着。 【啊这就是纪年吗!一眼就看出来了】 【哈哈哈忘记节目组这几个嘉宾不能用手机了,还不清楚情况】 【笑死了,所有人第一次被“纪桉”给了个好脸色,吓得都不敢认】 “大家好。” 纪年顿了顿,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才继续自我介绍说:“第一次见面,我是纪桉的双胞胎弟弟,纪年。” ??? 双胞胎? 所有人懵了。 只见纪年说完,让出位置,身后果然有一道人影弯腰从车上探身下来。 被堵住出门的纪桉瞥纪年一眼,下车时报复似的抬手将鸭舌帽盖在纪年的脸上,猛地扣下,盖住他的视线。 这才望向众人,淡淡打了一声招呼。 和纪年比起来,这才像他们熟悉的纪桉。 疏离、旖丽、冷然,说的好听是高冷不食人间烟火,说的不好听一点,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两人站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单看气场,纪桉压着纪年,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冷淡从容的一定是哥哥。 【这个味对了】 【哈哈哈,应该是正版】 【之前没感觉,现在这么一对比,两个人性格差别真的好大】 【弟弟坏心眼,拦住纪桉自己先下车】 【合理怀疑纪年是故意的】 几个嘉宾都不是什么新人,短时间迅速冷静下来,热情的欢迎起两人。 六把椅子只剩下正中间两把挨着一起的,纪年和纪桉一下车,直接坐在椅子上,纪年旁边是夏蝉,而纪桉的另一侧是苏宸轩。 正前方的导演拿起扩音器,开始介绍下一个游戏环节的规则,通过完成游戏来抢房子。 纪年刚落座,夏蝉转头,想和他单独打个招呼,结果话没出口,就看见纪年落在椅子下的手动了动,一点点靠近纪桉。 她一愣,亲眼看着纪年就这么当着镜头的面,五指攀上纪桉的指尖。 纪桉察觉到异样,偏头看向纪年,纪年眨了眨眼,像撒娇,不好意思似的手一勾,钻进哥哥的手心,和纪桉十指相扣,似乎这样能缓解一点紧张。 那一秒,夏蝉脑子里闪过千千万万个念头。 她已经结婚,是过来人,对这种小情侣黏黏糊糊爱不自知的状态再熟悉不过,但纪桉和纪年是兄弟吧?就这么爱吗?当着镜头的面,一秒都忍不了了? 更惊悚的是,纪桉,仅凭一己之力就孤立了整个节目组的人,作为哥哥,竟然只是轻描淡写垂眼看一眼纪年的动作,然后配合地合拢手,和他握在一起。 两人手指轮廓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握在一起竟然刚好契合。不过纪按手指要更长,掌心看起来更粗粝,即使是松松包拢纪年的五指,手背蛰伏微鼓的青筋也让一切看起来有种难以挣脱的掌控感。 如果不是纪桉平时表现的过于冷淡,生人勿进,夏蝉合理怀疑就是纪桉这个哥哥一手把纪年一个无知懵懂的小孩子带上这条不归之路。 夏蝉不解。 夏蝉沉默。 夏蝉闭上眼,一脸糟心地装做没看见。 夏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逼自己目视前方,不要往奇怪的方向看。 而另一侧,和宋寒贴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苏宸轩一个无意,也看到了这一幕。 苏宸轩视线一凝:这什么?十指相扣? 他飞快地收回视线。 几秒后,苏宸轩又忍不住好奇,余光往两人的位置飞过去。 这一次,他的视线刚好被纪桉抓到。 纪桉看他一眼,在苏宸轩不可思议的眼神下,才施施然松开纪年的手,一点没有在镜头面前的自觉。 苏宸轩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没听说纪桉喜欢男生啊?就算喜欢男生,但和弟弟当着镜头的面牵手?他都不敢麦这么大! 这个弟弟是真弟弟还是情弟弟?纪桉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藏在暗处的镜头无声记录下众人精彩的表情。 【笑吐我了,在场六个人没有一个人在意导演的死活】 【世界名画:戏瘾大发的纪年、被迫配合的纪桉、满脸恍惚的夏蝉、大惊失色的苏宸轩和满脸茫然的郑岚宋寒】 【谁说纪年演技不好的?这演技可太好了】 【磕双子组的路过吃一口官粮】 导演也注意到大家表情不对,十分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努力引起众人的注意。 “大家一路奔波,从各地赶过来,想必都十分辛苦,所以节目组提前替大家准备了一些晚上要用的必需品。” 导演拍了拍手,遮盖物品的黑色幕布唰的掉了下来,背后的物品也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个盛满泥沙的充气泳池。 泥沙之下,埋着无数个塑料球,球体沾满泥污,已经难以辨清原本的颜色。 泳池之上,还有一个充气的塑胶跑道,跑道一端放着水杯、洗脸盆、水瓢三个道具,另外一端则放着三个大桶。 规则很简单,两两一组,节目组给出规定颜色,需要先抢到装球的道具,在泥沙池中找到相应颜色的球,并且通过跑道,放进桶里。 规定时间内,根据找到的塑料球从高到低依次排名,分别获得不同种类的必需品,同时,这也决定了大家待会儿选房的顺序。 最后的奖励也早早的摆上桌。 排名最高有整套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一次性四件套,排名最低则只有牙刷水杯。 在泥沙池里这么一泡,大家都想赶紧回房洗澡,因此,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唯一一个拥有换洗衣物的奖励,纪年当然也不例外。 他记得在原剧情里,纪桉不喜欢原身,所以直接单独作战,毫无默契可言,硬生生凭借靠自己抢到第一,虽然赢了比赛,但也因为全程无视搭档,被观众诟病。 前车之鉴,纪桉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他。 得想个办法…… 纪年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几颗葡萄棒棒糖,神色恰好被庭院树叶落下的阴影挡住,看不分明。 * 比赛前的准备时间,所有人都在商量待会儿抢球的对策。 纪年扫过两边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队伍,抬手扯了扯纪桉的衣角,引起他的注意:“我们需要提前制定一个计划。” 纪桉不知道纪年脑子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以他的了解,无非就那么几种,为了特殊任务,扮演情侣,在泥沙池里互帮互助,或者一个偷袭,一个掩护…… 两个人的组合很好打配合,他对纪年也不算太排斥,无论是掩护偷袭,还是互帮互助,又或者帮纪年突出重围,战术什么的都无所谓。 提起配合。 纪桉的眼神暗了暗,望向纪年礼貌牵着他衣角的那双手。 他不知道和人十指交握是什么感觉,纪年手心的温度是热还是凉,也不知道自己握住纪年的力气是紧是松。 纪桉感受不到这些,这是过去一百年里,他一个人在循环噩梦中不曾考虑过的问题。 越得不到,越是想要。 纪桉的指尖微动,想要触碰纪年,想要感受触碰。 他不动声色地摁耐住咕噜噜往外冒的坏心眼:“什么计划?” 纪年:“你去跑道抢道具,顺便拦住其他人,我直接到池子里抢球给你,我们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他好像还沾沾自喜:“怎么样?这个计划很棒吧?” “……” 六秒。 十秒。 十五秒。 纪桉视线稍稍下落,语气不明:“你觉得棒在哪里?” 纪年:“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就很棒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用和我打配合,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恶鬼眯起狭长的眼,蓦地气笑了。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脑子不清醒地给人买糖、和他做菜,还一退再退配合他演戏,最后却得到这样的评价。 纪年观察他的表情,纳闷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感觉你的表情有点不对。” 恶鬼用力拿舌尖顶着最尖锐的一颗牙,面无表情道:“没有,我高兴坏了。”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5%]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6%]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7%] [您的任务目标似乎并不高兴,他在撒谎,数据检测,他在酝酿一个坏主意] “谢谢33提醒,我会注意的。” 纪年勾了勾唇,看似望着吹哨裁判的方向,其实眼神的落点一直放在纪桉身上。 如果003对纪年的警惕心再重一点,在此刻意识到不对,对纪年进行检测,想必也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您的宿主似乎很兴奋,他在撒谎,数据检测,他也在酝酿一个坏主意] 纪年想。 得想个办法,让纪桉主动配合他才行。 10、娱乐圈10 一声哨响,游戏开始。 在裁判举起自己随手拿出的塑料球,亮出球体颜色的刹那,所有人同时动了。 黄色。 最明亮、最常见的颜色。 纪桉夺过容量最大的洗脸盆的同时,纪年和他擦身而过,目不斜视的淌进泥沙池里捞球。 他是新人,第一次参加节目,大家和他并不熟,一时也没打他的主意。 纪年趁大家撕斗,躲在角落悄无声息摸球。 为了效果,节目很舍得放料,泥沙足足覆盖住人的膝盖,几息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泥沙池里缠斗起来,满身都沾满了泥,十分狼狈。 而双子组,纪年膝盖陷在泥里,但上半身干干净净,纪桉更是一直等在岸边,一点泥都没沾。 纪年一连找到五六个球,抬手递给纪桉。 【双子组赢得轻而易举】 【没人理理纪年吗?哈哈哈哼哧哼哧挖了好久的球】 【纪桉就这么在岸上看着?无论是从体力还是资历,都应该做哥哥的下来挖球吧?】 【看纪年这个兴奋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他主动要求的】 【似乎是策略的一环,而且显然这策略很好用】 可是轻易获胜的游戏,怎么算有意思呢? 纪年估摸了一下球的数量,余光瞥过倒计时,手里慢慢停下了动作。 眼见着在泥沙池中央缠斗的四个人逐渐进入白热化,他随手从泥沙池里捞出五六个球,放进身后外套的兜帽里,做出一个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举动。 ——纪年冲进了四个人中间,眼疾手快抢走了另外两组的道具,连球端盆一起,掉头就朝纪桉的方向跑。 被偷家的四个人:??? 宋寒反应最快,当机立断拽住纪年的兜帽,将人扯回来。 苏宸轩和郑玲一个对视,从旁包抄,开始从他手里掰道具。 被四个团团围住的纪年往池下一坐,在人潮中间爆发出一声惊天大叫:“——哥!” 话音刚落,拎着纪年兜帽的宋寒虎躯一震,刚才还事不关己、站在岸边俯瞰全局的纪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冰冷的手紧贴他的后颈,阴冷深黑的视线蛇一样缠上他。 宋寒:?! 只是眨眼功夫,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脖后倾,失去重心,一把跌落在地。 纪年也仿佛看见了救星,反手将道具塞进纪桉手里。 众人一下换了目标,开始往纪桉的位置拥过来。 苏宸轩速度最快,眼看着就要碰到纪桉手里的球,又听见纪年在他旁边急的叫了一声,和他那个面冷心黑的哥哥告状:“哥!他偷袭!” 苏宸轩:“……” 只是眨眼的功夫,纪桉反手直接将道具里的球一倒,连带着道具一起按进泥沙里。 那一声哥叫的自然又熟稔,苏宸轩头都要大了,想也不想,和宋寒交换一个眼神,当即果决地转身去追纪年,先捂住他的嘴。 还没动手,纪年抓住机会,泥鳅似的飞快钻进纪桉的身边,拽着他的裤腿想往上爬着站起来,迅速逃离这个争斗场。 纪桉条件反射护住裤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碰到布料,而是刚好抓住了一只手,那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没有停住,在挣扎中一路灵巧的滑进他的外套,摸到了他紧实的腰腹。 他愕然低头,刚好撞进纪年灿若星辰的眼睛里。 纪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摸到了什么,一下懵了。 旁边夏蝉看准时机,狠推了纪年一把。 泥里保持重心很难,更何况夏蝉推的很突然,又是从侧面下手,纪年毫无防备,脚下一滑,整个人正脸朝泥池扑了过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本能伸手想撑一下,却腰间一紧,一股强硬如铁的力道卡住他的腰腹,拦腰将他从泥里拎了起来。 纪年只感觉自己在空中滞留一秒,硬生生扭转方向,摔在纪桉身上。 这一幕,直播间的镜头录得一清二楚。 是纪桉的手截在纪年前面,在他要摔进泥里的时候,收手环住纪年的腰,一把将人跩到身前。 他反应很快,那一下又拎的很轻巧,仿佛只是随手拎起了一只小猫。 【纪桉反应好快】 【!!!如果我没看错是直接把人从泥里拎了出来?不敢想纪桉力气有多大】 另一边,趁着纪年和纪桉摔在一起,夏蝉抢回纪年手里的道具,又一把抓出他帽子里的球,头也不回往岸上冲。 裁判冲破云霄的口哨声里,一切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抢夺和喧嚣都远离了他们。 纪年被推的扑倒纪桉,而纪桉坐摔进泥里,勉强靠手撑在身后,纪年就跪在他腰腹之间。 当时情况十分复杂,纪桉那一下拦截,犹如铁棍卡住柔软的肚子,纪年痛的半天才缓过劲来,而当他回神,手又不知何时放在了一个坚硬紧实的地方。 泥沙从纪年的额间往下流,反而衬得他比之前更白。 此刻,深色的泥沿着宽松的领口外套蜿蜒而下,顺着雪白的脖颈往更深处钻,纪年从脖子到耳朵又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泛红发烫。 他憋了半天:“你、你真有八块腹肌啊?” 纪桉糟心地闭上眼睛:“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怎么不算呢?爱听,多聊】 【哈哈哈纪年的关注点永远那么奇怪】 纪年:“那接下来要干什么?” 纪桉瞥他一眼,探手滑过纪年掀起袖子的手臂,收紧,攥住他的手腕从衣领下抽出来。 纪年:“……” 纪年的脸还没来得及恢复正常,又蹭地一下红了。 纪年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他目光游移,红着脸说:“那什么,咳,我应该是直男。” 纪桉冷笑了一下。 11、娱乐圈11 泳池长跑赛道的那一端,导演示意大家第一轮游戏结束,上岸核对球数,所有人慢慢往导演的方向聚拢。 太阳已经有西斜下落的趋势,一抹金色恰好落在远处的打光板上,那光蛰的纪年闭了一下眼睛。 纪桉撑起身,看着面前面色红润的纪年,又扭头看向赛道传来遥远的人声,角落几个摄像师,岸边工作人员朝他递来干净的毛巾。 纪桉有一瞬间恍惚,因为这一幕是从来不曾在噩梦循环中出现过的。 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起来时,泥沙滑过纪桉的指缝,他感觉自己握住了什么东西,细长的、黑色的。 纪桉认真将那条东西上的泥沙拧落,发现是一条尾巴,尾巴的另外一端就牵在纪年身上,而纪年一直在看着他。 “纪桉,为什么我刚才我一叫你,你就出现了?” 纪桉低头看看手中的黑色尾巴,半真半假地看着纪年:“因为我是鬼。” 纪年被他逗笑了,伸手恶作剧地把泥沙蹭到纪桉的脸上。 泥沙干了之后,好像有点痒痒的。 纪桉记起来了,这就是触碰的感觉。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0%] 苏宸轩回头时,恰好看见这一幕。 纪年跪坐在纪桉的腰腹,玩闹地把手上的泥蹭到纪桉的脸上,纪桉意思性地偏了下头,压根没想要躲。 刚才在玩游戏的时候,两个人的配合也默契极了。 “在看什么?” 身旁,宋寒见他几次回头,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出口问。 “就是有点惊讶,没想到纪桉竟然还有这一面。” 苏宸轩第一次在公司见到纪桉,两个人都才二十岁。 他准备坐电梯上楼,电梯门开的瞬间,纪桉从里面走出来。 苏宸轩记得清楚,当时纪桉外面是一件偏牛仔风的外套,外套帽扣着鸭舌帽,帽檐阴影下清晰分明的五官强势地掠夺着所有人的目光。 苏宸轩看他失了神,旁边好几个准备出道的人叫他“桉哥”,纪桉无动于衷,径直穿过人群离开。 之后纪桉的地位越来越高,苏宸轩又在公司碰到过他几次,每一次都和第一面那样,孤身一人,行色匆匆。 哪怕旁边站着他那对经纪人父母,又或者是为高一级的前辈、老板,他总是这副将所有人隔绝在外的模样。 苏宸轩心里好受了些,因为纪桉对谁都是这副冷淡疏远的态度。 没想到纪桉竟然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更没想到纪桉在面对弟弟时,竟然勉强还算个正常人。 苏宸轩的视线里,纪桉从泥沙池里站起来,又顺手拎起旁边纪年的兜帽。 纪年急的只哇乱叫:“别扯帽子!帽子会坏的。” 纪桉转而拽纪年的猫尾。 纪年转身避开,护着自己的猫尾,好不容易站起来,又一蹲下去:“这个也不行。” 纪桉说他:“穿着童装到处晃的人,真的会有粉丝吗?” 纪年:“……” 纪年恼羞成怒:“我这叫猫尾诱惑!你懂个屁的粉丝。” 纪桉被他逗笑了。 没笑两声,被气坏了的纪年抬手推了一把,纪年力气不如纪桉,但是比他灵活很多,直接坐倒在纪桉的胯骨上,压住他,扬扬得意地逼纪桉向他求饶才可以起来。 阳光洒落在他仰起的脸上,纪年开心大笑时眼睛都眯起来,浑身流动着鲜活的生命力。 这是比漂亮更珍贵的东西。 纪桉一时忘了反抗。 三三两两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里,他们只占了小小的一角,但却轻而易举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至少在近四百次的循环里,苏宸轩是第一次看到纪桉在人前笑。 他好像被纪年感染了,没有露出那种最适合上镜的微笑,而是学纪年弯了弯眼睛。 * 纪桉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毛巾,破天荒没有欺负纪年,而是看他一眼,将自己的那条毛巾也给了纪年,然后走向身后,似乎有话要和工作人员沟通。 纪年半闭着眼睛,模糊看见他的背影和表情,好像并没有被刚才那场混乱的争端给影响,还是那么冷静,有种随时都能够从中抽离的淡漠感。 纪年隔着外套碰了碰肚子,刚才那块被纪桉横腰拦截的地方,似乎还有一点隐隐的痛感。 但他其实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因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竟然有人记得保护他。 他无法形容纪桉给他带来的安全感,只有开心。 纪年拿毛巾摁住眼睛,从泥沙里慢慢站起来,心情特别好的翘了翘唇。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纪年狼狈的厉害。 他那身外套已经完全不能看了,黑尾吸了泥水,重重垂下来,而他低头拿湿毛巾擦拭从脸上溅到的泥,也低低垂着头,头发耷拉着,看起来不像小鸟了,像一只沮丧的小猫。 【才发现这衣服上竟然有猫尾】 【所以刚才纪桉的小动作其实不是在欺负他,是在帮纪年给猫尾捏水吗?哈哈哈有点可爱】 【原来是做好事被误会了】 【纪桉建议去学一下沟通的艺术】 夏蝉作为罪魁祸首之一,刚才下手没轻没重,见纪年这个样子,怕他心里不高兴。 一见纪年,就主动走过来捏住他的脸,故意凶道:“好哇纪年,你帽子里的球竟然全是错的?故意骗我们是不是?” 刚才一片混乱里,纪年被跩倒,纪桉直接把大家辛苦找到的黄色塑料球重新倒进池子。 情急之下,谁还顾得上确认? 看见纪年帽子里的球,直接哄抢一阵,抱了就跑。 直到送到终点,导演吹哨,这才发现不对——这两个人早早下了套,就等着他们上钩。 纪年被捏着脸,眯着眼,还很得意:“对啊,我和纪桉是不是很默契?” 这时,夏蝉才发现,他右眼一直没有睁开。 沾上的泥顺着眉眼轮廓流下来,即使擦掉很多,也还是有部分沙留在睫毛上,左眼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同样只能勉强眯着。 夏蝉意识到不对,忙问:“你眼睛怎么了?” 纪年摇摇头,说没事。 “好像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有泥不小心溅到睫毛上,擦的时候进了眼睛,已经好多了。” 平时有小沙子进眼睛都要难受半天,刚才泥水溅进去,这么久还没好,纪年得多难受? 夏蝉脸色变了变,转身要找随行的医生处理,又被纪年拉住。 “没关系的,夏蝉姐,只是一点小问题。”纪年闭着眼睛说,“我待会儿悄悄过去处理一下就好。” 他耳朵有点红,似乎是不好意思,小声对夏蝉说:“我第一次上节目,不想把事情闹大。” 夏蝉扭头看了看旁边一直怼着他们的镜头,欲言又止,不好意思提醒纪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宝宝……】 【第一次上节目,都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刚才就很难受了吧?一直忍着没说吗?】 夏蝉当时冲动,没想过后果,现在显然也很愧疚,示意身后的助理去找人。 纪年冲她笑笑,很狡黠的样子:“没关系,我也为了赢骗了你们呀,一报还一报。” 他才说完,纪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报还一报是这么用的?” 纪年回过头,发现纪桉手上拿了一瓶生理盐水冲洗液和一包棉签。 纪桉一眼落在夏蝉身上,什么也没说,又重新望向纪年:“哪个老师教你的?” 平心而论,那一眼其实和之前纪桉看夏蝉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但夏蝉不知道联想起什么,瞬间白了脸。 纪年的注意力都放在纪桉身上,没有注意这点反常,他理直气壮:“自学的啊。从文凭来看,我还是个小学生。” 纪桉闻言,多看了他两眼,以为他在开玩笑,随口说:“我也是小学生。” 纪年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叹一口气:“我知道。” 纪桉:“……” 纪桉:“你又知道了?” 纪年:“我还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是83——” 话没说完,纪桉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这个不用说。” 【这个都知道吗?你们关系有点过于暧昧了】 【哈哈哈纪年真不把大家当外人】 两个人还在闹,旁边夏蝉却没在状态,尤其看见纪桉和纪年互动,表情白的更加厉害。 没等助理过来,她先站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远远看着夏蝉走了,纪年有点纳闷:“她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他视力有限,不能看见周围的全貌,自然也错过了纪桉在夏蝉变脸离开时,眼里一刹那涌起的黑色雾气。 直到人彻底消失,纪桉才漫不经心撤回视线:“可能有急事吧。” “奥。” 纪年大多数时候很好忽悠,被这么一说,也没有多想。更何况,比起夏蝉,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纪年眯着眼睛笑,像狐狸一样:“纪桉,你怎么知道我沙子进眼睛了?” 纪桉随手拎起旁边的椅子坐下,拆开棉签的包装:“我不应该知道?” 纪年说:“你真厉害。” 纪桉觉得他嘴里没一句实话:“这就厉害了?” 出乎意料的,纪年说:“算上这次,你已经帮了我三次了。” 面对纪桉的时候,纪年的心情总是很复杂。 纪年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告知:他不能休息,所有人都需要仰仗他的片酬过活,他是父母的依靠。 ——那谁是他的依靠? 纪年找不到答案。 他行程很满,居无定所,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鱼龙混杂。 他不能依靠任何人,但是和纪桉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用担心这些,因为纪桉强大、冷静、游刃有余,就算天塌了,也有纪桉顶着。 他很难不对纪桉产生依赖和仰慕的想法。 纪年很自觉的在他膝盖旁边蹲下,看纪桉有条不紊地拿湿巾将手擦干净,又拧开冲洗液的盖子,纪桉的手指修长,是很秀气的那种。 但是纪年知道,他的手指和掌心全是茧,比纪年自己的还要厚,握起来有种粗粝的沙沙感。 纪年自己手上的茧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也不知道纪桉付出了多少,才当上今天这个影帝。 纪桉摊平手掌时,纪年很自觉歪头侧躺进他的掌心,好让纪桉帮忙洗眼,还装乖卖巧的冲纪桉嘿嘿一笑。 纪桉:“……” 纪桉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手,因为他这一蹭,又沾上了泥沙。 这只恶鬼第一次当着镜头的面,几不可察叹了口气。 纪桉手上用力,将纪年的脸拍起来:“别撒娇。” 纪年:“?” 纪年莫名其妙:“纪桉你是不是真的眼睛有问题?我撒娇根本不是这样的。” 纪桉将纪年拽开,撑开腿,重新洗干净手,确定手上没有任何残余的小沙子,示意纪年蹲到自己两腿之间。 他随口问:“你撒娇是什么样?” 纪年仰着脸,又来劲了:“你猜一猜?” 纪桉不说话,控制着药水冲进纪年的眼睛里。 冰凉液体和眼球接触的瞬间,纪桉看着他的眼睫剧烈颤了颤,眼圈顿时被酸红了,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受。 他以为这样纪年能稍微安静一点,没想到纪年缓过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催他:“你快猜一猜啊。” 他不知道纪年怎么会这样精力充沛,好像浑身上下的活力怎么用都用不完。 不过纪桉并不讨厌。 安静了一百年,他偶尔也会想要热闹一点。 纪桉没太用心地思索几秒,手下控制着冲洗的力气,慢慢帮纪年冲出眼里的异物。 “纪桉哥哥,大影帝,最喜欢你,你人真好……” 明明是很俏皮的话,纪桉的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不过纪桉的音色和纪年很像,清朗而明亮,语调高时像撒娇,语调压低则温柔。 纪桉勾了勾唇:“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真幼稚。” “幼稚吗?” 纪年觉得明明就很好用啊。 “嗯。” 说话间,纪桉已经换了一只眼睛,他顿了顿,难得起了一点兴致,对纪年说:“你知道我平时怎么撒娇吗?” 纪年好奇:“怎么撒娇?” 这时,纪桉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纪年也无意识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纪桉轻轻撩起纪年散乱的头发,顺手帮他把脸上的泥污也一起擦干净。 湿巾落在脸上的力道轻之又轻,冰冰凉凉,紧接着,纪年眼前一黑,湿巾盖住了他的眼睛。 “你真信了?” 是纪桉的声音,懒洋洋的叫他的名字:“纪年弟弟。” 纪年:“嗯?” 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 “撒娇鬼。” 纪年愣在原地,一下安静了。 被湿巾盖住的那张白皙的脸“轰——”的一下,肉眼可见变成了番茄色。 怎么都不会冷场的纪年支支吾吾,捂着那张湿巾,头一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私底下玩这么大吗?大影帝撒娇鬼?】 【大影帝……撒娇鬼……我会永远缠着你们】 【好,让我们一起将这对夫夫送入洞房】 【啊啊啊受不了了,纪年频频放大,纪桉皮外伤,纪桉一个平a,纪年快冒烟了】 【哥哥就是哥哥啊,手段这么高明】 【知道的在演情侣,不知道的以为节目组又成了一对……】 【别麦了我好害怕】 【骗骗我们可以,别把你自己骗了,真情还是演戏,我不信你们分得清楚】 好半晌,纪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撒娇鬼?” 纪桉一挑眉:“不是鬼,难道是人吗?” 纪年听他提了几次鬼,不知道纪桉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他问:“你为什么老是提鬼?” “不为什么,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纪年睁开眼,有点生气,“这种话怎么能随口说说呢?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说这个,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和我直说啊,我脑子不好,很多话听不懂的。” 纪桉想了想。 纪年怕鬼,而他已经是鬼了,还是不说好一点。 纪桉平静道:“那不说了。” 纪年:“???” 纪年的火气唰的一下冒了出来,连带着一双眼睛也开始冒火星子。 他刚要发火。 下一秒,就听见纪桉改口说:“纪年,你是撒娇人。” 纪年:“?” 纪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纪年很纠结地问:“纪桉,你小时候的智商检测结果是不是也很糟糕啊?” 纪桉:“……也?” 纪桉意外道:“你也做过那个傻逼测试?” 【哈哈哈我发出爆笑】 【纪桉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是这个?】 【高情商:你很笨 低情商:你小时候的智商检测结果是不是很糟糕啊?】 【说好的吵架,你们怎么还聊上了?】 【你们的脑回路怎么……和我的不太一样啊?】 12、娱乐圈12 这场游戏最终以纪桉纪年第一,郑岚夏蝉第二,苏宸轩宋寒第三收尾。 按照规定,他们可以提前拥有房间的提前选择权。 但节目组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众人面前拎着扩音器的导演话锋一转:“当然,选择归选择,房间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来争取。” 他打了个响指,五个不同的房型照片出现在众人面前。 五个套间,大部分是大床房,主要区别在于装修风格、布局以及套间配置。 在原来的剧情里,纪桉中意的一直是房型2,简约性冷淡风,是唯一一个拥有两张床的房间,而纪年则一眼看中了发型4,起居室沙发带地毯,洗浴间宽敞明亮。 最重要的是,它只有一张床,纪年可以顺理成章的做任务。 这也是导演组的用心之处。 没有提前商量的时间,所有人在泳池共同起跑,只有组队的两位成员同时选择了一个房型,才算选房成功,很考验嘉宾之间的默契。 纪年和纪桉作为上一轮比赛的第一,可以提前二十秒开跑。 吹哨前,纪年朝纪桉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区区选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兄弟之间的默契加上抢跑,这轮秒了】 【纪年在眼神暗示吗?】 【纪桉在笑什么?提前庆祝?】 镜头里,接收到纪年信号之后,纪桉几不可察地挑了下唇,只可惜那笑意太短暂,转瞬即逝,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 纪年还在卖力隔着好几个人发送信号,眼睛直勾勾盯着4号房,生怕纪桉看不出来,他可不想选房失败,然后重新起跑。 直到纪桉冲他点了下头,动了动唇,无声做出口型,纪年才放下心来。 【纪桉说了什么?】 【有没有会读唇语的姐妹】 【纪桉说的好像是:懂了】 所有人陆陆续续站在泳池跑道,简单活动完之后,正式开始抢房。 五大房型被贴在泳池外的白板上,跨过泥沙池,摘下房型,才算抢房成功。 裁判一声哨响,纪年和纪桉同时开跑。 一回生二回熟,纪年适应了泥沙池,很快把握住他和纪桉争取到的优势,淌进池里,直奔自己想要的房型,不到二十秒,路程已经走了大半,苏宸轩也看上了4号房,心里捏了把汗,和宋寒急的恨不能立刻飞到泳池那边去。 然而,就在纪年即将拿下房型时,变故陡生。 纪年提前预料般往纪桉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表情大变。 纪桉直奔2号房,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兴趣隔着他们中间横跨的数米泥沙和他对视。 纪年:“?” 兄弟之间的默契呢?你不是懂了吗?你到底懂什么了? 这三秒比之前的任何一分钟都要漫长。 第二声哨音响起,本该起跑的郑岚和夏蝉正看着他们两个笑,落后几秒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起步。 苏宸轩和宋寒在最后,本来正考虑要不要换个房间。 苏宸轩余光掠过场上的情况,突然哎了一声:“好像不用换了。” 宋寒看过去:“嗯?” 苏宸轩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地说:“场上打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纪桉和纪年要打起来了。 纪年当机立断转身跑过去拽纪桉,纪桉一看,加快速度往2号房跑。 他速度虽快,但纪年速度更快。 他像小豹子一样敏捷的跨过数米距离,一把拽住纪桉的衣摆,连爬带抱地跳到纪桉身上。 纪年急了:“你说好了选4号房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纪桉被他跳上背的趋势压得往前弯了下腰。 纪年比看起来要轻很多,被擦干净的白细手臂紧紧勒着纪桉的脖子,着急地将脸凑到纪桉面前要和他说道理。 纪桉只感觉自己被热气给紧紧裹住,鲜活短促的呼吸落在他的耳朵、侧脸,纪年根本不会生气,他生气也像是撒娇,恼怒的神态完全比小孩子还娇气。 纪桉都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和人那么亲密,僵了一下,才开口说:“你是我什么人?我不吃撒娇这套,下去。” 纪年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对纪桉来说,他没有身份,没有来历,什么人都不是。 他不是纪桉的什么人。 纪年没了声响,闷闷地想从纪桉身上下来,才松手,又感觉到纪桉怕他掉下去,伸手勾住了他的脚腕,纪年挣扎了几下,都没能让他放手。 纪年有点害怕了:“你要干什么?” 纪桉语气听不出情绪,淡淡威胁:“把你丢到泥沙池里。” 纪年:“!!!” 纪年一秒收紧手,紧紧夹住纪桉的腰,当即反对:“不行!不可以。” 纪桉作势要松手,纪年吓得哇哇大叫。 纪年现在想下都下不去,可怜兮兮:“我错了,我再也不……” 纪桉:“再也不什么?” 纪年:“我以后不摸你腹肌了行不行?你们直男报复心真重。” 他咬牙切齿:“区区八块腹肌,和洗衣板又没什么区别,以后我有钱了,我一定点八个!” 纪桉:“?八个什么?” 纪年小怒一下:“八个洗衣工!你这种水平我一般都拿来洗袜子的!” 纪桉笑了笑,轻描淡写:“你以后不会有钱的。” 纪年:“……” 纪年大怒:“你这个人真恶毒。我要不喜欢你了!” 纪桉停下脚步,压根没把纪年的话当回事儿,还有心情说:“摘一下。” 纪年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摘什么?” 他一愣,反应过来,纪桉竟然就这么背着他一路跨过泥沙,走到他想要的4号房面前。 纪年眼睛亮了一下,但旋即,又失落了,犹豫着没有摘:“还是拿2号房吧。” 纪桉:“又不想要了?” 纪年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好意思拿。” 纪桉:“?” 纪年说:“我是个没有身份的陌生人。” 纪桉没想到他在意的竟然是这个,想了想,开玩笑地随口说:“情侣最开始不都是陌生人?” 纪年心跳停了一拍,扭头看着纪桉。 才二十四,还很年轻,眼下有点淡青,素颜朝天看起来很倦懒,狭长眼尾落下的浓密睫毛挡住瞳孔,让他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进的疏远。 这异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纪桉接着下一句问:“我还恶毒吗?” 纪年这才意识到,纪桉刚才指的是节目组的情侣任务。 他伸手将房型拿下来,忽略心里一闪而过的失落,笑眯眯地揽住纪桉的脖子:“纪桉哥哥,你真好,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啦!” 紧贴在颈侧的皮肤冰冰凉凉,而纪桉手下,纪年撩起裤腿,小腿滑的抓不住,他只能往上扶住纪年的大腿。 和匀称细韧的小腿不同,纪桉手刚落上去,就陷进他大腿内侧柔软滑腻的肉里,他想调整位置,但只滑动一下,身上人的呼吸骤然一滞,敏感而颤抖着合腿夹住他的手。 纪桉眼神顿时暗了下去。 他没想到纪年那么敏感,停顿几秒,才重新将手落回纪年的膝盖下面。 纪桉垂下眼,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吗?一般吧。” 他意有所指:“毕竟我这种水平,只够拿来洗袜子。” 纪年:“。” 纪年:“调皮。” 【哈哈哈哈调皮】 【有谁在意后面夏蝉郑岚的表情?】 【辛苦夺冠不如纪桉灵机一麦】 【纪桉你再说你是直男呢?】 【等会儿?纪桉粉突然发现纪桉没说过】 【?!】 【调皮】 【算了,纪桉都塌成这样了,先磕一口吧】 选完房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二十四小时也过去近三分之一。 节目组给了大家一点休息调整状态的时间,要求大家七点的时候在楼下大厅集合,一起吃晚饭,同时,大直播间关闭,暂时休息,各个嘉宾的单独直播间再次开启。 直播刚刚关闭,纪桉又不见了。 纪年找导演领了任务第一名的奖励,节目组很细心,将奖励按不同颜色分成了两份,纪年确认无误,将东西带进房间,正打算洗澡,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那敲门声轻轻急急,不像纪桉的性格。 纪年警惕起来,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啊?”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是纪年吗?你的助理好像有事找你,让你在临时搭建的化妆间见。” 助理? 纪年满心疑惑,原身只是一个没有出道的爱豆,哪里有钱找什么助理? 他问003:“这也是人设扮演任务的剧情吗?” [或许是这次宿主的表现太突出,所以一定程度影响了后续剧情的走向] 003看着面板上新传来的一段剧情。 资料收集到一定程度,会自动解锁全新剧情,来帮助宿主更深入的探究反派的秘密。 而003面前的这段剧情,清晰地写着过去之后纪年可以遇到的情况。 原来,这个噩梦循环世界里,还有一个没被清除记忆的人——有主角光环护体的苏宸轩。 被拉进来后,他一直在努力寻找破除循环的办法,直到刚才,他发现了纪年,这个现实中从未出现的人。 他靠近纪年,就是为了试探纪年是否知道离开的方法,想要和纪年一起合作,杀了纪桉。 003没办法和纪年提前透露剧情,它也拿不定主意:[我们要去吗?] 纪年不着痕迹地看一眼身后的摄像头,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一定和纪桉有关。 003紧张的搓了搓系统数据线,硬着头皮:[要是宿主想去的话——] 纪年眼神坚定:“不去。” 003:[嗯?] 纪年对自己有非常清楚的认知:“我才十八岁,没什么心眼,玩不过他们大人的,我还是比较适合走现在这种,提前知道剧情的任务。” 傻逼才去。 不去,他只要和纪桉一个人打交道,完成人设扮演就可以离开,去了,又要增加任务量,又要和其他人打交道。 万一这破系统给他增加个支线任务,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纪年越发坚定:“我就待在这里,乖乖等纪桉回来好啦!纪桉肯定不会害我的。” 好像有点道理。 003用不太复杂的汤圆脑袋想:破除循环是主角要做的事。他们反派资料收集部,老老实实靠近反派当炮灰就好了呀! 纪年顺势换了个话题,转移003的注意:“下一个任务是什么?黑纪桉的电脑吗?我这就去做。” 003开开心心:[对!] * 云山山谷偏僻的一角,风从入口处灌进来,明明外面还是烈日炎炎,里面却阴冷到所有植物都瑟瑟发颤。 这里常年照不见任何太阳,处处可见滴落水珠积成的水洼。 洞穴最深处,摆着一个掉了漆的木桌,桌上红烛早就燃尽,两碟山神贡品诡异的维持着一百年前新鲜的样子。 木桌后,有一樽不知何时出现的山神石像。 纪桉只身站在石像前,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神像前点燃的香火被风吹出白纱似的烟雾,缭绕的烟雾披落在纪桉的脸上,仿佛一种照拂。 他的五官在晦暗的光线中越发妖异艳丽,眼眸中瞳孔黝黑宛如深渊,睫毛颤动时神色冷寂平静,不像邪祟恶鬼,像妖魅。 纪桉抬头,静静注视着石像。 这是他牵制所有人的禁制所在。 之前没有立刻修补禁制,是想在晚上将纪年驱逐出去,送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以前村里的老人说过,鬼是最贪婪也最愚笨的。它们尝到一点甜头,就再也不愿意放手,会一直缠着你,不惜一切代价。 纪桉不以为然。 直到有一天,他变成了老人口中的恶鬼。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加固结界,不让任何人离开。 13、娱乐圈13 纪年不知道小直播间已经开启的事,并没有人通知。 但他十分警惕,先拿红外线检测了房间其他角落有没有安装摄像头,殊不知,为了剧情顺利进行,摄像头的位置早早被系统选择性的屏蔽。 于是纪桉的直播间里,出现了格外诡异的一幕。 纪年简直侦探上线,精确无误的打开手机红外线,身手矫健的从床底桌角爬到衣柜上方,没人注意的边边角角,反探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对此,直播间诸多观众表示不解: 【他在干嘛?】 【检查有没有隐藏摄像头?】 【好像是,还一直拿红外线在扫】 【好警惕】 然而,在纪年路过节目组光明正大安装在墙角直播间摄像头时,却又一次鬼打墙般硬生生扭头忽略了。 检查完房间,纪年松了口气:“没有摄像头,节目组还算有点良心。” 【他……看不到我们吗?】 【哈哈哈节目组:无辜.jpg】 【喂,我在这里】 【纪桉一个演员忽略镜头就算了,纪年你一个小爱豆怎么找不到镜头啊?】 检查无误,纪年准备开始做坏事。 他目标明确地直奔纪桉的行李箱。 虽然节目组明确提起过嘉宾不需要带行李,但像电脑这种办公物品,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禁止。 纪年一眼就从空荡的行李箱里锁定了电脑,他将电脑抽出来,碰到密码页面,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输入,电脑畅通无阻的打开。 【我靠,什么情况?】 【感觉事情的走向不太对】 【这种开头……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盗取商业机密?】 【这是可以播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纪年千辛万苦偷到了纪桉的电脑,来了一把激动人心的……扫雷。 【……我决定收回刚才的话】 【孩子,回家吧孩子】 纪年精准的标记雷点,一边分神问003:“这算黑进他电脑了吗?” 003:[算、算吗?] 它还在纠结之际,纪年已经迅速打完一盘游戏,利落退出游戏,替它给出答案:“算。” 他刚准备关机,明明哪儿也没按,电脑页面却突然弹出微信,并且迅速自动登录了上去。 纪年一愣,手忙脚乱想要退出来,却听见意识里,003讪讪道:[剧情点好像被自动触发了,宿主] 作为循环的噩梦,只要不故意破坏,一切剧情都会主动按照最开始的轨迹发展。 而在原本的剧情里,小爱豆听从纪家父母的命令,登录微信,同时,有人将一段剪辑的视频发送过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小爱豆点开了视频。 就像现在,纪年什么都没做,那段视频直接跳了出来,自动播放。 那是一段打架视频,也正是这个视频,坐实了纪桉“暴力、冷血”的罪名。 视频的像素并不高,在一个非常逼仄的房间里,镜头里的纪桉并不如现在成熟,他面孔稚嫩,在三两个人里面白的很特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地上东西碎了一地,骂骂嚷嚷的背景声里,传来一声尖叫。 之后周围的一切叫骂声都静止了,镜头里,只见纪桉提着拳头,朝人打了过去。 这个视频直白的袒露在直播间所有观众面前,仿佛最有力的证据。 视频播放完毕,自动退出,恢复到聊天界面。 同时,纪年看清了位于消息列表第一位的那个人——苏宸轩。 [关键剧情节点三完成,人设扮演已达成60%] 纪年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33.” 他轻声说:“这段剧情,你并没有告诉我。” 003也没有告诉他,原来剧情里,那个背叛纪桉的“朋友”,竟然就是苏宸轩。 一时之间,什么都在纪年的脑子里串起来了。 他想到,那个约他在化妆间见面的人,就是苏宸轩。 003肯定还瞒了他什么东西,以至于无论他怎么选择,都注定要和苏宸轩见面。 如他所料,房间的门应声响起,苏宸轩就站在门外。 003也呆住了。 它是最底层的那种系统,层层任务外包下来,傻乎乎以为按照规定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积分。 在纪年看不到的系统空间里,003面前的控制面板一片空白。 一道机械音代替003进行回复:[想要收集资料,就必须要了解关于反派剧情的一切前因后果] [谁也不知道纪桉是怎么变成恶鬼的,为了收集资料,我们必须尽量还原发生在反派身上的——] 滋啦一声。 机械音消失了。 系统空间里,003望着手里被拔掉的联络线,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大事。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任务失败了。 003破罐子破摔:[宿主,别管它,我们就按原计划走] 按原计划走? 可是这个视频给纪桉带来的麻烦怎么办? 纪年重新确认了一遍:“苏宸轩就是纪桉的那个朋友?” 003安静片刻:[资料上是这么说的,苏宸轩在一次采访的时候承认,他是纪桉在圈里唯一的朋友] 纪年抬起手,拿掌心摁了摁眼睛。 纪年看得很清楚,其他人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任务的关键还在纪桉。 这个黑料一旦被证实,他也很难在纪桉面前解释开电脑的原因,接下来的任务也会很难办。 但他一定要复活。 如果能在二十三岁拿影帝,纪年不甘心在十八岁死于一场车祸。 他得冷静下来,用符合“纪年”人设的做法,解决这个麻烦。 只是短短几秒,他好像拿定了主意,睁开眼,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 打开门的瞬间,苏宸轩还没说话,纪年的眼睛先红了。 “你是想威胁我吗?” 抢在苏宸轩开口之前,纪年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打人不对,我知道错了,当时他们也报警了,但那又不全怪我。” 苏宸轩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彻底堵在了喉间。 他看着面前纪年,大脑一片空白:“……你的错?” 纪年看着他的眼睛,哭腔浓重,却字字清晰。 纪年承认:“挥拳的那个人,是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将所有人的理智炸烧了。 无数观众像嗅到了瓜的猹,直播间人数飞速上升,弹幕的频率仿佛按下两倍速,看都看不清。 【啊?是纪年?】 【我晕了,所以打人的是纪年,但是对面误以为那个人是纪桉,所以发给纪桉了?】 【那视频太模糊了,根本看不出是纪年还是纪桉】 安装在走廊的镜头中,纪年看起来格外狼狈。 苏宸轩已经收拾干净,可纪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湿透的外套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纪年擦掉脸上的眼泪:“因为他们偷走了我的存钱罐还不承认,说我要是敢报警就把我打一顿。” “打人不对,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存钱罐?我想起来了,是弟弟存了六千块,想要买手机】 【串起来了……好不容易打工存了六千,结果转头被偷了】 【就算打架也打不过对面吧?只是因为六千块?是不是太冲动了?】 在纪年面前,苏宸轩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坚定视频里的那个人是纪桉,所以并不相信纪年的说辞:“只是为了六千块,你就要出手打人?” 纪年没回答,只是补充说:“而且,他们当时报完警就后悔了。” 苏宸轩:“为什么?” 纪年尴尬地说:“我胆子小,举起拳头就怂了,所以最后算他们先动的手。后来,他们答应私了,我受了一点伤,所以他们赔了我整整两千医药费。” 那真是他最幸运的一天。 现在想起来,纪年还沾沾自喜:“早知道挨打这么赚钱,我还当什么群演啊!” 【当群演攒两个月的钱,原来只需要挨一次打就赚回来了】 【弟弟你……】 【两千就那么开心?难怪敢为了六千和一屋子人拼命】 苏宸轩欲言又止:“那六千呢?你没报警要回来?” “我不敢啊。” 纪年说的理直气壮:“我当时十七,□□虚报了年龄才有剧组肯要我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生气:“你既然有监控,为什么不把后面的视频放出来呢?只截一段发给纪桉干什么?你要和他告状吗?” 003也很愧疚:[这件事是真的吗?那你和纪桉也太惨了] 纪年挑了挑唇,在心里回复003:“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大家相信就好了。” 003一梗,看着面前的纪年,终于后知后觉注意到一个它之前从没有关注过的问题。 纪年的眼眶泛红,但从始至终,他的行为指向都十分明确,就连苏宸轩都不由自主被他的话带跑。 ——纪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利用他的眼泪和软弱。 003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苏宸轩说不出话来。 他无从分辨事情的真伪,当初这段视频确实是其他人发给他的,他收到之后,第一时间发给纪桉确认,没想到反而害了纪桉。 压倒纪桉的事情太多,这个视频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件,当然也没有人会专门去辨别前因后果,苏宸轩那点愧疚很快就被时间冲淡了。 苏宸轩还想和纪年解释,想来想去,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你、你先别哭了。” 他手忙脚乱从口袋抽出一张湿巾,看纪年的手不干净,好心想帮忙擦一下。 结果这边刚拉上纪年的手,余光就瞥到的一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纪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见苏宸轩看过来,他抬了下眉。 眉眼冷然,眼神森森,像是从老式电视机画质里走出来,足够美丽,但是有种强烈且令人不适的潮湿阴冷,好像一着不慎晚上就会被他索命。 苏宸轩看看纪桉,又低头看看自己拉住纪年的手,脑子里瞬间闪过不久之前纪年和纪桉十指相扣的画面,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开始逆流。 完了。 这对好像不是普通兄弟。 苏宸轩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 放手也不是,拉着也不是,脑子一空,张口就是:“我、我是直男。” 【哈哈哈求生欲拉满】 【好绝望的辩白】 【来的真是时候】 【苏宸轩,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14、娱乐圈14 见到纪桉,苏宸轩的身体一下就紧绷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赶紧逃离。 他僵着身体,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地叫了纪桉的名字。 纪年的注意力很快被纪桉吸引,扭头看过去。 抹眼泪时,他手上的泥沙又一次蹭到了脸上,那张被蹭花后红着眼眶的脸无端显得可怜。 谁看到这一幕会不觉得可怜? 更何况,纪桉比谁都清楚事情的由来,纪年只是因为贪玩,意外变成了背锅侠。 他只是很意外,没想到纪年这么胆小,竟然也会愿意为他站出来。 这感觉很奇怪,让纪桉想起了那颗被纪年硬塞给他的硬糖。 是甜的。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7%] 纪桉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擦了一下纪年脸上的泥沙,转而将视线落在苏宸轩身上。 苏宸轩避开他的视线,等待着悬在头顶的那柄刀落下。 但出乎意料的,纪桉并没有找他麻烦。 相反,苏宸轩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对于纪桉来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纪桉看也不看他,视线落在纪年还没有干透的外套上,对纪年说:“还不去洗澡?” 纪年偷偷看苏宸轩一眼,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什么,脚下飞快地溜了。 纪年一走,走廊只剩下纪桉和苏宸轩两个人。 气氛重新冷凝下来。 纪桉没有看苏宸轩,直接走进房间,落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直接将门关上。 纪桉太强大。 他精力有限,已经不会像纪年那样,对每件事情都那么较真,想要把所有的误会都认真和人掰扯清楚。 他只关注想关注的。 纪桉和纪年选择的房间是一个套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中了这款明亮简约的装修,进门一侧是带浴缸的洗浴间,里面则是主卧间带一个起居室。 纪桉一进门,就看见他的行李箱被大刺刺摊开,电脑正对着节目组的摄像头摆在床头柜上,他对这一幕并不陌生,因而只是匆匆一瞥直接略过。 比起这个,纪桉更感兴趣的是纪年刚才在走廊和苏宸轩说的那些话。 纪年装模做样在起居室拿衣服,时不时抬头瞄一眼纪桉的位置。 见纪桉一直不说话,他也难得没有开口。 纪年心口打鼓,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被纪桉听见。 纪桉是怎么想的呢?纪桉那么聪明,应该可以猜到,他就是六年前的纪桉自己吧? 他想到一半,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一股凉风,让他打了个哆嗦。 纪年从小就很耐痛,是对伤害很迟钝的人,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的外套已经凉透了,湿漉漉贴在他身上,再不去洗澡,可能会感冒。 纪年找到节目组准备的衣服,应该是赞助商提供的,似乎也是运动套装的样式,摸起来质感很好,浅色的宽松卫衣和白色长袖。 纪年抱着衣服起来,转身时,又被冷不丁堵在起居室门口的纪桉吓了一跳。 他走起路来总是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声音。 此刻,正抱臂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看他,就是不说话。 纪年感觉自己是那个被猫盯上的老鼠。 这种感觉在他的视线穿过纪桉,看到卧室地面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和电脑时,达到了顶峰。 纪年一瞬间睁大眼:“!!!”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 他抱着衣服,鼓起勇气不甘示弱地和纪桉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一点关于纪桉情绪的线索。 可是没有,纪桉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纪年。 谁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纪年郁闷地想,根本就是放屁。 纪年再也扛不住了,心一横:“我承认,我黑了你的电脑。” “黑?” 纪桉被纪年的用词逗乐了,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行,天才黑客,你黑进去干了什么?拷贝机密文件、检查聊天记录……还有什么?” “你本事那么大,千方百计拿到电脑,难道把这些事都做了个遍?” 纪桉顿了顿:“图库那些私密照片,你也看到了?” 纪年:“……” 纪年被他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好像自己这么千方百计黑进电脑,不干点坏事,都对不起“黑”这个字。 他臊的面红耳赤,声如蚊蚋:“黑进去……打了盘扫雷。” 纪桉:“没听清。” 纪年超大声:“我黑进你的电脑打了盘扫雷!没看你私密照片!” 纪桉:“为什么不看?” 纪年一梗。 纪桉淡淡道:“你喜欢苏宸轩那种类型?” 纪年不知道为什么纪桉的关注点是这个,他想也不想就反驳:“我不喜欢这个类型,你不要污蔑我。” 纪年说:“我喜欢的明明就是温柔、贤惠、成熟、年龄比自己大的。” 喜欢年纪大的?什么品味? 纪桉轻哼一声,似乎对这个标准有些不屑。 纪年看着纪桉的脸色,赶紧补充说:“我觉得你也很好。” 话音刚落,纪年发现纪桉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那双仿佛被黑雾笼盖的眼睛里,有幽光闪过。 纪桉语气很奇怪:“我?” 纪年:“对啊,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特别好看,特别温柔。” 纪桉问:“你喜欢我这张脸?” “谁会不喜欢啊?” 纪年心想,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脸吧? 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到了纪桉。 好几秒,纪桉才收回视线,兴趣缺缺般转身,落下轻飘飘的一句:“油嘴滑舌。” 关于为什么黑进电脑,关于走廊的对话,甚至关于被曝出来的视频,纪桉一个都没问。 所有事情竟然就在轻飘飘的一句评价里翻了篇。 纪年紧跟在纪桉后面,等纪桉一转身,就抱着衣服进了洗浴间。 门一关,纪年敛起笑意,长松了口气。 洗浴间紧连着主卧,单薄的门并不能完全遮挡所有声音。 纪桉听见他的里面心情很好的哼歌,像一只高兴就立在窗户上叽叽喳喳唱歌的小鸟。 他站在浴室外,透亮的门依稀折射出纪桉的五官轮廓,他冷漠地凝视着自己的脸,罕见的意识到这张脸也不是全无用处。 纪桉低头,勾了勾唇,轻轻抚摸着门上自己的脸,像是隔着这张面孔,柔和地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你喜欢就好。”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0%] 浴室里,收到系统提示的纪年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难道真的感冒了? 纪年吸了吸鼻子,抬手检测额间的温度。 没人在意的摄像头将一切记录下来,双子楼讨论帖热血沸腾。 -这集更是背德的没边了 -纪年知道电脑密码就算了,纪桉竟然没生气。就算是兄弟,也该有点秘密吧? -他不会因为电脑被打开生气,但是会在意为什么没有看他的私密照片…… -好赤/裸,感觉能做出在房间做事故意被纪年撞破,然后一边做一边欣赏纪年脸红的样子,就为了拉他下水这种事 -年龄比他大、成熟、温柔贤惠,又夸纪桉人好温柔,这和当面表白有什么区别? -纪桉对上纪年的时候就没输过,这次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了? -嘴上说着“油嘴滑舌”,为什么你反而成了那么逃兵? -他害怕了 -他当真了 -他动心了 -这对过年真的能回家吃饭吗? -幸好这对是兄弟,不然我以为纪桉什么时候下海了在这麦呢,那多糟糕啊 -原来不是麦,那更糟糕了 -难怪父母气成这样,骂他白养那么大 -那可以理解了,我们这边兄弟是这样的 纪年这个澡洗了很久,等他出来,距离七点集合只剩下半个小时。 他那件外套沾满泥沙,一时半会很难洗掉,纪年没有办法,只能先倒了一点洗衣液,试图把衣服泡干,等晚上回房间再洗。 倒是纪桉给他买的那包糖还剩下两颗,纪年拿起糖凝视了一会儿,又合拢手,很珍惜的把它们抓在掌心里。 他怕纪桉等急了,水都没有擦太干净,匆匆忙忙拿着吹风机跑出浴室。 可是浴室门开的瞬间,他坠入一片漆黑。 六点半,这里的天已经全暗了。 黑夜把太阳侵占,吞噬干净,窗帘被拉上,纪年屏住呼吸,才在偌大的房间里分辨出纪桉的呼吸。 ——他好像睡着了。 纪年蹑手蹑脚的抱着吹风机从浴室走出来,走到主卧的床上。 他悄悄拧开床头的照明灯,只有一点点光,足够照亮床头的一角,并没有惊扰到纪桉。 灯一亮起,他就看见被纪桉随手搁置在柜子上的钻石腕表。 那个被纪桉一直戴在右手的腕表此时静静躺在一旁,嵌在表盘的数十颗钻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而纪桉的右手轻轻搭在脸上,袒露的手腕下清晰可见青筋的纹路,手腕内侧,一颗赤色的痣像是凝固的血珠。 纪年有点好奇,不知不觉爬到床边,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歪着脑袋和纪桉的手对比。 还没对比出个所以然,纪桉突然抓住他的手。 纪年眼前一黑。 冰冷毫无温度的手掌挡住他的视线,纪年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他能感觉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纪桉的呼吸,平稳、有力,但奇怪,纪桉连呼吸都是没什么温度的,凉凉的飘在他的颈侧,让他有些手脚发软。 只要纪年睁开眼,就能够看见纪桉泛着淡淡血光的眼睛,仿佛蛰伏的猎兽,随时能给人致命一击,可是纪年竟然没有躲。 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他只是有点脸红。 意识到这一点,纪桉的手指因为兴奋微微颤抖。 纪年不知道他的举动在无声的饲养一只索求无度的恶魔,纪桉极大程度的被他的乖顺所取悦到。 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见纪年脸红的样子,淡淡的红晕从纤白的脖子一路蔓上耳朵、脸颊,衬得他殷红的唇湿润滚烫,纪桉被这一幕迷住了,黑色的雾气凝聚在他的指尖。 纪桉屏住呼吸,伸出食指,不受控制地拨了拨纪年的唇。 好烫。 纪桉缩回手,有些愕然。 他不知道是纪年的呼吸烫、体温烫、还是纪年唇上的温度滚烫。 纪桉骤然回过神来,发现纪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那双眼睛在并不明亮的空间熠熠生辉,比纪桉那块腕表里的钻石还亮。 纪桉感觉自己早已没有温度的手好像被纪年的唇烫坏了,温度一直残留在指尖,挥之不散。 同时,他听见纪年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震动的强烈迅猛。 纪桉垂了垂眼,还想抬手再碰一次,但还没碰到纪年,就被猛地推开了。 纪年只想赶紧把这个诡异又该死的气氛给糊弄过去。 他一骨碌坐起来,结结巴巴对纪桉说:“看、看清楚了吗?” 纪桉:“嗯?” 纪年:“我没有找医生,是原生脸。” 纪桉:“……” 15、娱乐圈15 七点,直播间准时开启,所有人再次聚集在大厅里。 同时,淘汰的投票机关开启,所有观众可以为喜欢的嘉宾投上一票,并且决定最后需要淘汰的嘉宾。 在开始之前,导演组给每个人发了一个背篓。 游戏规则很简单,在偌大的庄园里,节目组藏了五十个红色的塑料球,不同的球数可以兑换不同质量的晚饭,他们需要两两组队,想办法找到球。 当然,抢也不乏为一种找到球的手段。 从始至终,纪年和纪桉都没有任何眼神接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从大厅集合开始就变得怪怪的,和下午刚见面时不太一样。 苏宸轩想起走廊里纪桉丢下的那一句“好自为之”,以及他说完之后就无情关闭的房门。 什么兄弟一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催着对方洗澡? 中间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纪桉真要做点什么,也完全来得及。 这么想着,他看纪年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愧疚。 他故作不经意地和宋寒换了个位置,想站在纪年旁边,劝他不要被纪桉给蒙蔽,年纪轻轻就陷在这种畸形的关系里,结果刚和宋寒说完,一抬头,纪桉就拽着纪年的手腕往旁边站了一步。 纪年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 纪桉挡住苏宸轩的视线:“这里光线好一点,上镜。” “哦。” 纪年用余光飞快在镜头面前扫过,超经意把领口扯松,将拉链拽下来一点。 纪桉问:“你很热?” “不热啊。” 纪年微微抬起下颌,好让自己在几个男生里面显得没有那么矮:“我的粉丝说,我把脖子和锁骨露出来的这个角度,会显得比较性感。” 纪桉:“……” 纪桉只看到了一只表面风轻云淡,其实背地里努力踮起脚凑身高的小鸡。 纪桉问:“你现在多高?” 纪年:“180.” 纪桉:“?” “好吧,178.” 纪桉语气平平,似乎不信:“真的?” 纪年有点生气:“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吗?我们感情那么好,我还会骗你?” 纪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纪年被他这一声笑逼的脸红了,他恼怒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175.3,行了吧?175.3!” 纪年重重地:“我还能长的!我以后183.6.” 纪桉笑了一声。 纪年凶他:“你笑什么?一天天嬉皮笑脸的。” 纪桉敛起笑,语气不明地:“嗯,加油。” 纪年:“……” 纪年更不爽了,他气急败坏地往旁边迈了一步,远远和纪桉隔了一条河。 所有人见这一幕,还在意外纪年竟然支棱起来了,都敢开始对哥哥摆脸色,就听见纪年小声忿忿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矮。” 生气不到一分钟,又状似无意地挪了回去。 他以为没人注意自己,还想故作平静地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又听见旁边纪桉冷不丁开口:“莫欺少年矮?175也不矮了。” 明明就不是175! 纪年委屈地肺都要炸了:“……是一七五点三,点三!” 纪桉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唇。 【哈哈哈哈纪桉你干嘛老逗他】 【小发雷霆】 【纪年真的有在认真讨好粉丝】 【他知道镜头把他踮脚的样子拍出来了吗?】 【孩子还小,自尊心强也正常,让让他吧】 【双胞胎身高差那么大的吗?】 【日常生活习惯和爱好都会有影响吧】 …… 聊天的功夫,导演已经介绍完所有规则,郑岚和夏蝉更是抢占先机,转头直接根据节目组的地图率先挑了一条路线走,苏宸轩和宋寒紧跟其后。 只留下纪年和纪桉对视一眼。 纪桉:“分开走?” 纪年面露犹豫。 七点的庄园,到处都是狰狞的树影,就算是有跟拍的摄像老师在后面,纪年也有点害怕,但碍于镜头,他不好意思直说。 纪年支支吾吾:“嗯,你先走吧,我再看看。” 纪桉颔首,两三眼扫视一遍地图,随便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走了十几米,一道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纪桉回头,看见纪年背对着他,双手插兜,装模做样往相反的方向看。 他重新看向前方,继续走了两步,那脚步声又一次响起。 纪桉挑了挑唇,故意绕路,把人带到地图最偏的角落,连路灯都比之前要更加昏暗,身后那道脚步声也跟的更紧。 纪桉趁纪年没注意,在拐弯处一个闪身,躲进旁边的树影里。 紧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顿时停下。 纪桉动了动手指,林间的风仿佛被驱使,打着旋儿刮起来,滑过树间的缝隙发出呜呜的低啸。 路灯下,纪年的表情肉眼可见白了。 纪桉故意捉弄他,见他这样,还没过足恶劣的瘾,先看见纪年红了一圈的眼睛。 呜咽的风蓦地停了。 “喂。” 纪年循声抬头,看见纪桉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神色无奈地看着他。 “你真怕鬼?” 明明纪年的位置在灯下,纪桉的位置在灯光找不到的树影里,纪年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路灯,飞快朝纪桉的位置跑过去。 他不由分说的躲到纪桉身后,紧紧揪着纪桉的衣服。 “是啊。”纪年说:“我没骗你,我真怕鬼。” 纪桉低头,看见自己平整的外套被他揪成皱皱一团,纪年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可即使这样,也不敢放开。 嘴角的笑意落了下来。 纪桉扭头,意味不明地看纪年一眼。 这个傻子。 这里最恐怖的恶鬼就在他身边,他竟然毫无察觉。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2%] 黑暗里,纪年看着面前的纪桉,悄悄弯了弯眼。 既然资料收集和人的情绪挂钩,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收集资料的程度越高,引起的情绪起伏也越大。 达到42%这个程度,对纪桉来说,当一个朋友肯定绰绰有余。 这下,纪桉就不会再逃避他了。 纪年沾沾自喜,感觉自己离完成任务只差一步之遥。 谁料,他刚松开手,就发现纪桉避嫌似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纪桉说:“走吧。” 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前方,只留下一个没有情绪的侧脸。 ……怎么又变冷漠了? 纪年唇边的笑落下来,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感觉自己是一条鱼,纪桉对他忽冷忽热,而他被纪桉钓来钓去。 他情绪降下来,闷闷不乐跟在纪桉身后。 后面一段路,纪年和纪桉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好几次纪年试图和纪桉并排走,都会被纪桉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落在后面,看着纪桉的背影。 003安慰他:[任务有反复也正常,毕竟纪桉的性格向来恶劣,能够拿到42%的资料,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我——” 话到嘴边,纪年又说不出口了。 可是什么? 可是他没有把纪桉当反派看待?可是他不想纪桉对他露出任何抗拒或者冷漠的表情? 他凭什么这么想呢? 可能是因为知道纪桉就是他,他就是纪桉,所以对纪桉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每个人都只属于自己。 但纪桉是他的,纪桉属于他。 纪年:“没什么。” 他的正前方,纪桉已经停下脚步。 第一颗红色的球被找了出来,就夹在一个树梢上。 他们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球的队伍。 在这之前,苏宸轩那一组就已经找到了这颗球。 但球的位置太高了,想要拿到球,必须要先爬树,周围黑森森的,树上有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这棵树年纪不大,树根不如其他粗壮,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来。 他们毫不犹豫就放弃了这颗球。 这对纪桉来说只是小事,他随地捡了颗石头,黑雾没入石头,只要丢出去,就能准确地把塑料球给砸下来。 他捡起石头,却突然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纪年呢? 纪桉心有感应似的抬头,这才发现,在他捡石头的时候,纪年已经一声不吭地爬上了树。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纪年已经爬了一半。 纪年动作很稳。 他演群演时,偶尔也会接一些动作戏的替身,身体足够灵活,但那颗球的位置几乎被节目组抛到树顶。 这个位置树已经有些摇晃,他的手一直打滑,只能几次调整位置,擦一下衣服。 纪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声线有些发紧:“纪年,赶紧下来。” 他重新擦了擦手心的汗,往上估测了一眼位置,对树下的纪桉说:“没关系,我拿得到。” 他有分寸,没有继续往上爬,而是从现在的位置,开始往上大力摇晃树枝。 树枝摇晃的程度不轻,换做是其他人,早就怕的不敢动了,但他不怕。 他莽足了劲要在纪桉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亲眼确定红球掉下来,才利落下树,捡起球。 纪桉离他半米远的地方,阴影为他的五官上了一层阴翳的膜,瞳孔也比平时更沉。 他冲纪桉一笑,将球放在纪桉手里,纪桉没理他,转身要走。 “你走什么?” 他去抓纪桉的手,结果却碰到了攥紧的拳头。 纪年一怔,拽住纪桉的手,把他扯到面前,又摊开他的手心。 四个深深的月牙印,隐隐渗出一点血,完全可以想象刚才纪桉有多生气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抓自己干什么?”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 “……也包括我吗?” 纪年又露出那种小狗一样委屈的表情:“我不是东西。” 纪桉闭了闭眼:“嗯。” 纪年不知道他在嗯什么。 认可他不是个东西?还是认可他没有不听话? 纪年窝窝囊囊地反驳:“我是个东西,是个好东西。” 纪桉:“……” 纪桉:“随便你。” 纪年将红球递过去:“你看,我有分寸的。” 纪桉看他两眼,确认他没受伤,反手将球丢进他的背篓里,冷冷地说:“自己拿的,自己保管。” 纪年:“……” 纪年站在树下,明明刚才还因为拿到球和纪桉邀功,以为能让纪桉高兴,没想到纪桉反而更不愿意搭理他了。 他垂下眼,露出很失落的表情。 纪桉走了几步才发现他没跟上:“还愣着干什么?” 他克制着语气,但声调还是偏冷:“这个时候就不怕鬼了?” 纪年低头摁着手,对他说:“我手受伤了。” 纪桉一怔,回头拿起他的手,里里外外看了一眼:“哪里?” 从外表看起来没有异常,那就只能是内部,纪桉皱着眉:“是不是刚才下来的时候扭到——” 话戛然而止。 纪年钻进他的掌心,和他十指紧扣,抬眼看着他,委屈的说:“你刚才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纪桉:“到底伤在哪里?” “就是这里。” 纪年拉着他的手,放在胸膛,心口的位置:“要一直牵手才能好。” 纪桉:“……” 纪桉感觉到沉寂了近百年的心脏像是老旧生锈了多年的旧器械,发出“咔嚓”一声,开始重新运转。 纪桉刻意摆出的冷漠表情瞬间化为了些许无奈的神色,他低头看着纪年的手,问他:“这个时候又不怕鬼了?” 纪年没听懂他的意思:“和你待在一起,我就不会感到害怕啊。你怎么又提鬼了?” 纪桉扯了扯唇:“我开玩笑的。” 刚才还相互调侃的实时讨论帖瞬间炸了。 就在刚才,她们还在讨论纪桉和纪年是不是闹了矛盾,毕竟这一路上,好几次纪年试图说话,都被纪桉两三句应付了回去。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所有人都能接收到一个明显的信号,那就是——纪桉在刻意回避纪年。 -好好好,纪桉终于意识到这是在直播而不是他家…… -纪桉你是下定决心要当一对正常好兄弟了吗?所以决定拉开距离 -纪年好像有点失落…… -之前他一直被纪桉盯着,没有丝毫不自在,我还以为他是迟钝,现在纪桉不看他,他觉得失落,我发现事情不对了 -啊?我之前都当兄弟情的,现在靠不理人不并排走不看你这种招数来闹矛盾,我才意识到好像事情并不简单 议论贴大部分口嗨都无凭无证,大家嘴上说着不对,心里依旧抱着磕着玩的心态,在楼里玩的正开心,措不及防就听见了纪年从树上下来的这句话。 -????纪年你刚才说了什么? -好、好畸形的关系 -啊?原来纪年你是自愿被套牢的? -我的手受伤了……要一直牵手才能好……你别开玩笑,我最怕鬼……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感到害怕 -这个真的可以播吗? -纪桉,这个哥哥很难做吧?想要保持理智单纯的兄弟关系完全是不可能的吧? -我是民政局,我宣布他们官宣了…… 16、娱乐圈16 大家玩的热闹,直播间的嘉宾却丝毫不受影响。 讨论间,纪桉又找到了一颗球。 这颗球藏在草丛里。 纪桉松开纪年的手,伸手去拿,衣袖撩开时腕表上的钻石光彩一闪而过。 纪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纪桉手侧的一颗红痣。 他问纪桉:“你那颗红痣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没有?” 纪桉:“山神的祭品。” 纪年听得迷迷糊糊:“什么?” 纪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将红塑料球一丢,纪年听见自己身后背篓发出“咚”的一下轻响。 纪桉淡淡的说:“没什么,从小就有了。”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5%] 003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宿主,剧情里并没有提过山神] 出乎意料,纪年并没有感觉意外。 “山神啊,我听说过。” 他说:“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很迷信,每隔五年就需要送小孩到山神洞镇鬼,在洞里待七天,相应的,小孩子会得到山神庇佑。如果我六岁时没有被星探选中拍广告,那一年送去镇鬼的小孩就是我了。” 纪年记事早,但对于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庄没有太多印象,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也许在这个时空里,纪桉去过山神洞吧,但山神的祭品是什么,纪年没有听说过。 003老老实实拿本子记录下纪年口中关于“山神”的经历,还想再问点什么,却突然察觉某个角落的数据不对。 白天正常和谐的直播间,到了晚上,却骤然改变了一种颜色。 血腥而渗人的红色字体密密麻麻渗透了整个屏幕。 【又来到了这个最紧张刺激的环节】 【啊啊啊突然转变成这个字体,晚上还看怪吓人的】 【喂,其他组都进入备战状态了,你们双子组怎么还在……】 【别管,小情侣散步是这样的】 双子组直播间。 兜兜转转,纪桉又带着纪年绕回了起点。 纪年掂量了一下背篓的红球,轻飘飘的,两个人的球加起来都不到五个。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纪年和纪桉将背篓取下来,从导演手上拿到两把水枪。 同时,在庄园各处游荡的众人接到了一条来自导演的紧急通知。 ——这才是他们两个真正的任务。 * 十分钟前。 散落着庄园各处的嘉宾在找球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受到了“受害人的一封信”。 “我们早就听说,这个庄园曾经受到恶鬼的诅咒。每当夜幕降临,潜伏在人群中的恶鬼会失去控制,袭击众人……” 苏宸轩是最先找到信的那一个。 循环数百次,他早已将游戏规则熟记于心。 在进入松山别寓之前,所有人都在车上单独抽取了身份牌,分别是空白和鬼,要求除了自己之外,不可以将身份牌告诉任何人。 空白牌即好人,在红色塑料球里,藏着不同的道具或者线索,他们需要尽量找到线索,尽可能获得道具,找到恶鬼,才能获得最终胜利。 与之相反,鬼的任务是淘汰所有人。 除了潜伏的一位恶鬼之外,节目组还另外安插了情侣组。 如果鬼在情侣组之中,那么鬼可以做出选择,淘汰所有人,获得胜利,或者相信自己的同伴,和同伴一起淘汰所有人,以获得胜利。 如果鬼在情侣组之外,那么情侣组同样需要淘汰所有人,才可以获得胜利。 节目组安插的看点恰恰在这里。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一对情侣组,只有苏宸轩知道——节目组他妈的给所有人都发了情侣任务! 【哈哈哈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好好笑】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情侣组,一边胆战心惊怀疑自己的搭档是鬼,一边又因为身份不得不和对方合作,与所有人为敌,来淘汰大家】 【所以,鬼到底是谁啊?有线索指向出来了吗?】 这边,宋寒也第一时间和苏宸轩会合。 宋寒不动声色地试探:“我刚才拿到了一个线索,关于鬼的身份。” 苏宸轩问:“线索是什么?” 宋寒不语,手指来回摩挲着从球里取出来的塑料纸条,表情有些挣扎:“你不是鬼吧?” 苏宸轩看着宋寒,笃定的说:“我不是鬼。” 事实上,苏宸轩也不确定这一次到底谁是鬼。 每次循环里,“鬼”的身份常常发生变化,有时候是夏蝉、郑岚,也可能是宋寒。 这是循环里唯一不被确定的存在。 因为在现实里,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山神与恶鬼”的游戏,只是普通的相互淘汰而已。 而且,无论拿到“鬼”牌是谁,纪桉都会借游戏之手,悄无声息的解决所有人。 苏宸轩的记忆就截止到这一天。 他忘记后来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他和纪桉死在同一场意外事故里,醒来之后,就不断在循环里过着同一天。 是的。 根本等不到第二天淘汰。 397次循环,苏宸轩就被困在这一天整整397次。 纪桉没腻,苏宸轩都要崩溃了,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骂娘。 天杀的纪桉!他都已经死了!死了!!!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被纪桉一起拉进噩梦里。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循环397次还没消气? 能不能给他个痛快?赶着去投胎呢! 至于节目组给出的线索…… 苏宸轩不知道道具里的线索意味着什么,但他隐隐察觉到这似乎与纪桉的秘密有关。可惜,他就算拿到了也看不懂。 这就是苏宸轩想找纪年合作的原因。 听他下午说过的话,纪年似乎很了解纪桉的过去,他对那些细节的清晰程度,连苏宸轩都不由相信,他会不会真的是纪桉的双胞胎弟弟。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可能拖延住纪桉,在他动手之前,带着一切线索去找纪年。 幸好,宋寒对苏宸轩足够了解,他相信苏宸轩应该不会说谎骗他。 宋寒将线索摊开,被防水塑料纸严密保护的方正字体展现在直播间所有观众面前。 “早早出道,年少成名” 【年少成名?】 【我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三个人的名字】 【纪桉就不用说了,他那部电影出来的时候才二十二岁,苏宸轩,也是二十二岁出道,当时也激起不小水花,夏蝉也是十九岁的时候拍偶像剧火起来】 【如果苏宸轩不是,那就只剩下夏蝉和纪桉】 【这两个人里,我感觉……像纪桉?】 双子组直播间里,纪年和纪桉之间的氛围也悄无声息的变了。 这一次,两个人选择了一条明亮宽敞的大道,周围随处可以看见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 纪年靠近刚才两个人找到的球,挨个在耳边晃了晃,听声音拧开一个。 他一遍打开球,一边紧紧捏着手里的水枪,状似随意地试探纪桉:“如果你是鬼,你会淘汰我吗?” 纪桉勾了勾唇:“如果我是鬼,最后一个淘汰你,怎么样?” 纪年看纪桉一眼,还想说点什么反击回去,脚下突然走不动路了。 他感觉现在的纪桉很奇怪,看他的那双瞳孔很黑,仿佛一点浓墨。 听说纪桉之前就是演杀人犯拿了影帝。 他忍不住分神想:演技真好啊,怪不得能拿奖,他也感觉现在的纪桉像鬼一样。 ——等等? 他握紧手里的枪,和纪桉对视几秒。 纪桉冲他微微一笑,地上没有影子。 纪年:“……” 纪年:“我靠?” 17、娱乐圈17 纪年大脑飞速运转,脱口而出:“你是鬼?那我算什么?” 纪桉:“?” 【啊?】 【什么东西?】 【鬼???】 【救命,弟弟你在说什么啊啊啊】 话一出口,纪年才猛然想起来,他们正对着光,影子应该在身后,也就是纪桉的背面。 纪年心有余悸,白着一张脸绕到纪桉的正后面,果然找到了一长一短两段深浅不一的影子。 但随后,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 果然,他面前的纪桉饶有兴趣地看过来:“纪年,你是鬼?” 纪年:“……” 纪年想也不想,扛着水枪掉头就跑。 徒留纪桉远远被他抛在身后。 纪桉低头看着身下的影子,想起刚才纪年那副吓坏了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可是笑了一会儿,又发觉这并不好笑。 纪年是抽到假鬼身份牌的活人。 他是永远不可能变成人的真鬼。 纪年怕鬼,这并不好笑。 * 纪年带着背篓里的五个塑料红球,一路跑到花园旁边的工具间,直到把门掩上,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抽到的身份牌是“鬼”。 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第一,相信纪桉不会反水把他干掉,和纪桉合作,干掉其他组。 第二,先把纪桉这个知道真相的给干掉,然后想办法干掉其他组。 在这之前,纪年更关心的是他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纪年将红球拿出来,挨个拆开。 五个红球里,有三个是空白,第四个和第五个红球,有着不同的颜色。 第一张是卷在一起的白色塑料纸,白纸黑字,上面写着“眼里容不得沙子”。 应该是指下午做任务时,有沙子进了他眼睛这件事。 纪年拿起第二张。 这一张用的依旧是白色塑料纸,白纸红字,写的是“他向山神许下心愿,并为此付出代价”。 又是山神。 纪年有点怕鬼,但不信神仙,从没有进过山神洞,更不可能和神许下什么心愿。 ……难道和纪桉有关? 纪年重新又扫了一眼,想将纸条丢掉,但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什么,把这张纸藏了起来,剩下和自己有关的那一张,重新塞进球里。 刚做完这些,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突兀而剧烈的撞在门后木凳上,又反弹回去。 那线缝隙被人拿手肘推开,苏宸轩和宋寒气喘吁吁进来,却在看见纪年那张脸的时候,肉眼可见僵硬了一下。 纪年一怔,下意识摸出旁边的水枪,对准他们两个:“你们怎么来了?” 苏宸轩无语:“……整个地图就那么一个四面封闭不会被偷袭的地方,你说呢?” 纪年后知后觉:“哦。” 他没有放下道具,依旧警觉:“我先来的,你们出去。” 苏宸轩和宋寒对视一眼:“行行行,我们出去。不过在这之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纪年:“什么话?” 宋寒后退几步,替两个人关上门,苏宸轩当着镜头的面,也不敢太直白地试探:“你觉得谁是鬼?” 纪年抿了下唇:“你问我干什么?” 苏宸轩:“……” 苏宸轩:“有没有可能,有两个鬼?” 纪年想起刚才那两张颜色不一的纸条,没有接话,只是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两个鬼里面,有一个真鬼,和一个假鬼。” 纪年眉心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张口,宋寒直接推门而入,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三个人对视一眼,苏宸轩和宋寒默契地藏在门后,和纪年保持正面相对的姿势。 夏蝉没有和郑岚会合,照着地图翻遍了大半个庄园,只找到两条线索,还没吃晚饭的她们累的够呛,只想找个足够隐秘的安全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工具间门口。 她正要推门,就听见“哗啦——”一声。 夏蝉吓了一跳,窗户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张令人胆寒的脸。 不过下一秒,这张脸上眉眼一弯,嗓音甜润的叫她:“夏蝉姐。” 夏蝉高高悬起的心蓦地回到了原地。 但她足够警惕,不动声色地摸起身后的水枪:“就你一个人?” “对啊。” 纪年大大方方把身后露出来:“我和纪桉哥哥分开了,我没有找到他。” 他眼睛一转,又落到夏蝉身上:“你呢?你也没有找到你的搭档吗?” 夏蝉放下心来,但没有完全靠近他:“你找到了几条线索?” 纪年伸出两根手指:“两条,我知道,但是我可以排除你的嫌疑,你是好人。” 夏蝉的两条线索就在手上,她琢磨了一下:“要不要交换线索?” 夏蝉直接挑明:“我怀疑,鬼是纪桉。” 纪年眼睛很尖,哪怕两个人隔着一扇窗户,他也扫到了夏蝉手中纸条的颜色,红色。 纪年皱着眉:“纪桉不是鬼。” “你不信?” 夏蝉想策反他,直接将手里的一条线索说了出来:“变成鬼的契机是一个角色。” “你看没看过纪桉出演的那部电影?” 夏蝉告诉他:“纪桉演完之后,三个月才从角色里走出来。” 所有人里面,只有纪桉的那个角色和“鬼”稍微沾边。 纪年神色微动,他问:“你第二条线索是什么?” 夏蝉看着他:“要拿你的线索来换。” “好。” 纪年毫不犹豫将那个和自己有关的线索红球丢给夏蝉,同时,夏蝉也把第二条线索丢给了他。 只是低头捡线索的功夫,纪年听见一声长哨。 “夏蝉,淘汰。” 他抬起头,看见夏蝉保持着半蹲的动作,额头上兑了红色颜料的水滴落下来。 夏蝉身后,那片密不透风的树林里一片漆黑。 他在一片漆黑中撞进一个人的眼睛。 纪年的心停跳了半拍。 那个人不紧不慢从树林遮掩里走出来,露出明锐美丽的五官,明暗交错的影在他脸上落出邪气的味道,纪桉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过来,却只分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目光给夏蝉。 “要跑哪里去?” 纪桉轻轻道,“你现在是鬼,所有人都想淘汰你。” 他伸手道:“过来我这边。” 纪年拿枪的手微微颤抖。 他手心一直冒汗,只因他已经看见了夏蝉给出的线索——双生人像。 同样模糊看不清面孔的脸,一个站在地上,似乎是人,一个盘踞在他身后,似乎是鬼。 一刹那,一个惊人的想法在纪年心头亮起。 纪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游戏和综艺? 他战战兢兢地疯狂在意识里呼叫003.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纪年努力保持平静:“33,纪桉……是在什么时候变成鬼的?”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响起。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0%] 003怯怯地:[一开始吧?] 纪年:“……” 003:[好吧,其实你经历的不是第一世的剧情,现在所有人都在云山,这是大家被拉进噩梦的第398次循环] 纪年:“那纪桉?” [就是已经变成恶鬼一百年的反派] 003觑一眼纪年的脸色,赶紧说:[但纪桉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你白天和他相处的很好啊,他就是另一个时空的你,你就是另一个时空的他,他不会害你的] 纪年:“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但是……” 但是清楚归清楚,好歹给他一点缓冲时间啊!他真的很怕鬼好不好?而且…… 他想起自己几次三番在纪桉面前强调怕鬼,难怪每次纪桉的眼神都那么奇怪,如果不是他命大,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好吗?! 纪年咽了下口水,手里的汗滑到连枪都有点握不住。 纪年强作镇定:“33,我有点想家。” 003:[除了意外的身体死亡之外,必须完成任务才可以开启传送] 也就是说,只有两种方法能够离开。 第一,他必须完成所有人设扮演,包括今天晚上爬上纪桉的床,待一晚上,并且活到第二天直播开启,才能在复活之后,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第二,必须完成所有资料收集。 纪年才反应过来协议里挖了个那么大的坑。 偏偏,他还记得自己的那群粉丝,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一场车祸里。 无论如何,纪年都要回去。 003试图用数据武装纪年的心智:[没关系,坚持到现在,你已经是活的最久的一位宿主了,就算没完成,活一天也赚一天嘛] 纪年:“……” 他这才意识到,从某种层面来看,要不是系统给他续命,他也会变成一个鬼。 纪年觉得有点荒谬:“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003急忙补救:[要不这样,我向系统总局打个申请,只要你资料收集度能够达到80%,就让你复活,早点回家] 纪年:“……” 纪年的心情有点复杂,但不是因为任务。 他害怕鬼,但不害怕纪桉。 所以当他知道纪桉已经变成恶鬼,甚至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鬼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混乱。 他绞尽脑汁想避免纪桉的命运,结果发现从头到尾做的都是无用功。 他害怕这个世界的一切,唯独不害怕这个世界最恐怖的恶鬼纪桉。 混乱充斥着纪年的内心,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纪桉。 偏偏他没有时间整理情绪。 一时之间,纪年、纪桉、苏宸轩和宋寒,几个人呈三角的位置无声对峙着。 纪桉站在工具间外的路灯下,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或者说,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会暴露这件事。 纪桉没有出声催促,只是凝视着纪年,确认他会不会来到自己身边。 苏宸轩和宋寒则在暗中观察纪年的反应,试探他对纪桉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纪年慢慢握紧手里的枪,转身往门口走。 路过藏在门后的苏宸轩和宋寒时,三人对视着,苏宸轩欲言又止,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但又碍于镜头,不敢多说什么。 纪年没再看他。 当他单手打开门时,情绪迅速平复下来,表情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纪年抬起头,正要往外走,却突然方向一转。 他举起手里的枪,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准了旁边的苏宸轩和宋寒。 兑好的红色药水先后正中两人的眉心,在两个人错愕的表情里,纪年把水枪放下,露出那双和纪桉别无二致的眼睛。 一声长哨划破夜空的寂静。 导演安插着角落各处的广播响起:“苏宸轩、宋寒淘汰。” 在苏宸轩和宋寒捡起道具,被导演组带走时,两个人擦肩而过。 苏宸轩动了动唇:“你疯了?淘汰我干什么?纪桉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纪年说:“——纪桉是鬼。对不对?” 苏宸轩顿住,显然被猜中了。 “那又怎样?”纪年顿了顿,浑不在意地对他说,“我也是鬼。” 这句话像是一道定身符,把苏宸轩定在原地。 苏宸轩和宋寒很快离开了工具间,纪年转身从地上捡起夏蝉递给他的那张线索,那个双生人像。 或许除了一人一鬼之外,还有另外一种解读方式,一个是鬼,一个半生不死,需要寄生在鬼身上才能活。 纪年将纸片收起来,慢慢走出工具间,走到纪桉身边,手里还抱着那把水枪。 纪桉的触觉和味觉退化到近乎消失,但四面八方的摄像头都是他的眼睛,刚才在工具间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仿佛只是最寻常不过的饭后散步。 纪桉问:“苏宸轩和你说了什么?” 纪年毫不犹豫把苏宸轩给卖了:“他说你是鬼。” 纪桉:“你觉得我是吗?” 纪年:“……” 纪年不敢说话。 他怕他说是,纪桉一个高兴,直接不装了;又怕他说不是,纪桉一个不高兴,直接不装了。 他一低头,发现纪桉脚下的影子没了,也可能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掉马,所以演都不演了。 说实话,有点吓人。 他很害怕下一秒纪桉原地飘起来,怎么死的就变成什么样,听说人死后的样子都很恐怖,比如纪年,他被车撞得血糊了一地,和好看完全不沾边。 比起这些,他宁愿帮纪桉捂着马甲,起码看起来能像个人。 纪桉:“说话。” 纪年:“我现在有个新人设。” 纪桉停下来,好奇纪年会怎么回答。 纪年:“我是个傻逼,听不懂人话。” 纪年:“请善待残疾人。” 纪桉气笑了。 他冷冷地:“你最好是。” 纪年弯了弯眼,往前跑了两步。 纪桉先停下来,所以现在,两个人一前一后,他走在纪桉的前面,纪桉在他的身后。 他拿起枪,转身瞄准纪桉,故作严肃地歪头警告他:“别动,举起手来。” 纪桉定在原地,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看着他。 纪年强调:“举起手来。” 纪桉笑了一声,懒洋洋抬手。 他真的是天生大反派的长相,即使背着光,五官晕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足够气的人牙痒痒。 纪桉说:“还没瞄准吗?大警——” 话音未落,一声长哨响起。 纪桉慢半拍的抬手,碰到的额头上的红色水。 在这场游戏里,被无数人惧怕胆寒的恶鬼,第一次被淘汰。 面前,纪年的枪口正对着他。 纪桉看着指尖的红色颜料,蓦地笑了起来。 “小看你了。” 纪年将枪拿下来,冲他说:“都说了,举起手来。” “你敢杀我?” “你好像很受伤?” 纪年定定看着他,说:“是啊,他们不敢杀你,但是我敢。” 纪年哼一声,发脾气似的:“谁让你一直拿我当宠物。” 纪桉笑了笑,没有应声。 节目组的人走上来,要把纪桉带走,临走前,纪桉回头,问了一句:“你能赢吗?” 纪年一挑眉,瞥他一眼,很骄傲的说:“那你就看着吧。” 纪桉看他收起水枪,拿出节目组发的地图。 和其他嘉宾比起来,纪年对这里的环境很不熟悉,但并不妨碍他磕磕绊绊的继续找塑料球。 纪桉看着他努力爬上爬下找东西的认真样子,突然意识到,纪年只是看着胆小,好像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害怕的躲在他的身后,其实他的自尊心很强,报复心很重。 纪桉随口的一句“像小鸟”,都会让他记很久。 哪怕只有一个人,他跌跌撞撞,也会成功。 纪桉无声地笑了笑。 这场从未完成的淘汰游戏,第一次没有被外力干扰,顺利进行下去。 纪桉一路被带到淘汰嘉宾的观察室。 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台随时可以观察现场情况的屏幕,以及供嘉宾做的沙发。 纪桉走进房间,凭空带起一股幽冷的凉风,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明亮而清晰,不笑时上扬的眼尾冰冷,鬼气森森,比面对纪年时,还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负责调和气氛的苏宸轩瞬间哑了,从他进房间起,不敢说一句话。 只有看着纪年淘汰郑岚,才敢观察着纪桉的脸色,说一句:“他很厉害。” 纪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和他很熟?” 苏宸轩:“……” 苏宸轩:“不熟,一点都不熟。” 纪桉又不说话了。 离开纪年之后,他的好脾气和耐心也一并消失。 苏宸轩看着面前表情漠然的人,好像又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在公司和他擦肩而过的纪桉。 屏幕里,淘汰郑岚后,纪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把所有的塑料红球都拆了一遍,直到信息足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纪年要获胜时,他再次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纪年拿出最开始第一次拆到的道具,对节目组说:“我要使用道具。” 他将薄薄一张纸捋平,对准摄像头,是一张复活卡。 镜头里,那张与纪桉如出一辙的脸意气、张扬、明媚。 纪年背着手,弯腰看着摄像头,好像在隔着屏幕和所有人对视,但下一句话,他弯着眼,对着屏幕前那一个人说:“纪桉,我们赢了。” ——“我们”。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同一时间,《这样的生活》实时讨论帖一片火热。 -我艹…… -他们不敢淘汰你,但是我敢 -我们赢了 -翻前面的录屏才发现纪桉走的时候问的是“你能赢吗?”,也就是说淘汰就是淘汰,他是心甘情愿被淘汰,希望纪年可以赢 -补充,从头到尾,他们拿到的球,纪桉都给了纪年 -再补充,纪桉反应很快的,前几期游戏不是没有被偷袭过,但几乎每次偷袭他都躲过去了,刚才他手都握住枪了,就是没把枪对准纪年 -他知道纪年是鬼,但是没淘汰纪年,还把道具给了纪年……也就是说,他没想过要赢 -但是纪年在这里说的是“我们赢了” -还有个点,纪年后面没有拆到过复活卡,那这个道具只能是在他淘汰纪桉之前拿到的 -纪年想的一直就是和哥哥一起赢…… -又来了,双向奔赴的病情 -被你们兄弟吓晕了 -被你们兄弟吓晕了 …… 一时间,所有人下意识转头去看纪桉的表情。 纪桉表情冷静、平淡。 他没有立刻动身,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对屏幕上的纪年看了又看。 谁也不知道纪桉此刻在想什么,但所有人都猜到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离开时,纪桉破天荒地和所有人说了句:“再见。” 生怕有人不知道他被人复活了似的。 和他一起去集合的众人:“……” 目睹全程的苏宸轩:“……”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纪年能和纪桉玩到一块儿去了。 他要是有纪年这点讨人喜欢的手段,他做什么不会成功?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8%] 18、娱乐圈18 游戏的胜负显而易见。 纪年在最开始集合的位置等着纪桉回来。 一看到纪桉,他就主动解释说:“是你自己说,如果你是鬼,你会淘汰我的,我只是小小报复一下。” 纪年:“所以,你不要太小瞧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赢。” 纪桉:“你不是怕黑不敢一个人走吗?” 纪年:“……” 纪年纠正:“不是怕黑,是怕鬼。” 纪桉:“那为什么淘汰我之后不怕了?” 纪年和纪桉对视,想说什么,又扫了一眼周围,把话重新咽了回去。 纪桉垂下眼。 其实答案他心里很清楚。 因为最可怕的那个恶鬼走了,所以纪年不怕了。 ——纪年最怕的那个恶鬼,是他。 空气似乎有些微停滞。 幸好导演及时出现,将一本书作为第一名的礼物,赠送给纪年。 纪年扫了一眼书名,似乎是写云山的一些特色,当着摄像头的面,他没有继续看下去。 剩下那些集齐的塑料球被纪年换了一顿大餐,请大家一起共享。 庄园餐厅的位置很大,奢石长桌的左右两边各摆了四个位置,另外两组选了中间两排。 纪年看了一眼对面还没落座的纪桉,下意识选择纪桉正对面的位置,等纪桉陪他一起坐下来。 但纪桉没有。 在他落座后,纪桉绕到了两排之外,一个他能够看到,但距离最远的地方,而且纪年敏锐的察觉到,纪桉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交流过,像是在刻意避开他。 纪年低下头,抓着手里的筷子,后知后觉从他发现纪桉是鬼之后,纪桉就没有主动找他说过话了。 为什么?他生气了吗? 纪年心里泛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隔着两行人看向纪桉。 纪桉平静地举着筷子,夹起面前那一盘菜,碗里的饭都没有动过几口,晃动的光影下眼睛和五官显得过于锐利冷漠,把一切排斥在外。 他还是第一次见纪桉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 纪年一下患得患失,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眼巴巴期待着纪桉可以和他说一句话。 他本来就对这个陌生时空和全然陌生的环境没什么归属感,纪桉不理他,他就没了落点,空荡荡孤零零飘在饭桌最末尾的角落里,一反常态地安静。 郑岚刚好聊起刚才的游戏:“节目组真是太坏了,我以为只有我和夏蝉一对假扮情侣,结果看到纪年和纪桉手拉手,吓得我一句话都不敢说。纪年,你胆子真不小。” 没人吭声。 郑岚向纪年看过去,又叫了一声:“纪年?” 其他四个人一起朝纪年看过去,纪桉晚他们一步,听见纪年的名字,也往桌尾看一眼,结果措不及防的看见正捏着筷子、一脸委屈无助的纪年。 他的眉毛和眼睛往下垂着,压出可怜可爱的形状,可是抿着唇,不知所措的样子,眼巴巴看着自己,手一下接一下捏紧筷子,就是没有吃一口饭,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坐在旁边的郑岚和夏蝉都被纪年这个表情看的心软软的:“怎么这副表情?” 纪年不说话,赌气的看着纪桉。 纪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一眼。 可能就像是随意一瞥,却恰好发现了自己家的孩子最可爱的一面,那种被一支箭正中心脏的感觉。 可惜,他不太懂纪年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纪年怕鬼,他也刻意避开了,为什么还觉得委屈?希望他可以变成人? 在噩梦里,纪桉做不到的事情很少,唯独这件事情,他没办法满足。 纪桉错开视线,落在纪年身后、那位上菜的阿姨身上。 不多时,在已经上完菜的情况下,阿姨端上来一盘十分家常的香辣鸡腿,正正好放在纪年面前。 偏偏这一次另外四个嘉宾都不能吃辣,所有菜的口味都很清淡,几乎看不见辣椒。 纪年下意识就想到了纪桉。 很巧的,这回纪桉也正看着他。 纪桉的视线轻轻一瞥鸡腿,微不可察的偏了下头,意图很明确,让他老老实实吃饭。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不敢动,谁都不敢动。 生怕动一下,头的位置不对,挡了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毕竟整顿饭都是纪桉纪年的积分换的,吃人嘴短。 【这道菜是为谁上的呢?好难猜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的情侣任务已经结束了?】 【我的建议是喝点中药】 【老师我们家纪桉一趟节目下来怎么没弟弟了?】 【成老婆了】 【第一,我是专家,第二,楼上说得对】 纪年对着面前的鸡腿看了又看,受宠若惊。 这份开心他无法和其他人分享,只能悄悄对003说。 “33!”纪年说,“纪桉没有生气。” 纪年:“这还是我第一次——” 他顿住了。 003问:[第一次独享一盘菜吗?] 纪年说:“第一次被偏爱。” 这种偏爱,是指在餐桌上,父母会把最好吃的菜放在孩子面前;长辈会背着其他小孩,偷偷给喜欢的小辈买零食;朋友带了昂贵的零食,只会和最好的那一个悄悄分享。 纪桉以为菜不合他胃口,用恶鬼的特权做了一盘他喜欢的鸡腿,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在他面前,就是偏爱。 纪年开玩笑:“如果不是为了拿影帝,好像在这里当鬼也很好嘛。” 003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把复活的奖励换成留在这里] 纪年拒绝了。 他留在这里的理由只可能是因为纪桉,可是他复活的理由却有千千万万。 * 吃完饭,距离结束直播还有两个小时,节目组没有安排任务,全由嘉宾自由活动。 纪年不想那么早回房间,所以绕着庄园随便逛了逛,刚下楼,就看见了节目组公布的嘉宾排名。 所有嘉宾的人气投票桉排名依次排列着,哪怕纪年替他澄清了谣言,纪桉也依旧位于倒数第一,距离前面足足两万票。 他算了一下,怎么看纪桉都会被淘汰。而他,过了二十四小时,任务失败,没办法复活,还是会死。 纪年盯着排名,心累的叹了口气。 “这个排名不会变的。” 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纪年回头,发现是苏宸轩。 他又换了一套衣服,似乎是睡衣,质地柔软,看起来温和许多。 苏宸轩手里捧着非常夸张的半米超级大水杯,结局已定,他已经放弃抵抗,等待迎接下一次循环。 这里没有摄像头,不用担心纪桉听见,所以他说话直接很多。 “纪桉根本不在乎这个排名,也不想改变什么,就算这一次大家没有误会他,给他投票,他还是会被淘汰。” 纪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苏宸轩冲他笑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事实就是,我们被困在同一天,循环了397次。” 苏宸轩顿了顿,改口:“哦,现在是398次了。” 纪年:“???” 纪年:“所以压根没有第二天?” 那他任务怎么办?死都回不去了是吗? 这还怎么人设扮演? 003小声纠正:[其实不一定要等第二天,人设扮演只是一个幌子,本质还是为了能够破除纪桉的梦] 纪年:“……” “除非——” 苏宸轩意味深长地往纪桉所在的位置抬头望去,没有继续说下去。 纪年顺势看过去,发现纪桉正倚在楼梯上,垂眼看着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纪桉神色寡淡地冲他挑了下眉。 只有一直蹲守在直播间的观众知道,这一切并非巧合。 【被他装到了】 【靠了这么久,终于被看见了】 【学纪桉的动作靠了两分钟手就麻了……纪桉靠了多久?】 【纪桉,你有盯弟弟的功夫,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吃完饭后,纪桉先回了一趟房间,待了不到十五分钟,见纪年没有回房间,又重新打开房间走了出来。 郑玲和夏蝉正好在二楼大厅锻炼,见到纪桉,还特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纪桉轻飘飘看了两个人一眼,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夏蝉猜他是不是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因为每次大家聊天,他都会变得很冷淡。 不过这次,纪桉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几秒。 夏蝉:“……?”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干巴巴罚站了几秒钟。 最后,还是夏蝉忍不住开口:“你——有事?” 纪桉的眼睫垂下来,表情平平,看起来很不耐烦,但其实只要仔细听他说话的语气,就会发现他的语速其实很慢,还有点认真:“纪年在哪?” 夏蝉:?就这? 夏蝉指了指楼下:“刚才我好像碰到他下楼,应该在大厅嘉宾排名那里?” 嘉宾排名的位置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纪桉没有找到纪年。 纪桉点点头,转身要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那一声道谢很轻,就像纪桉的脚步一样,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 这个时候,他才稍微流露出一点鬼的本质,喜欢趴在墙角安静地观察周围发生的事情,站在栏杆上,低头看着角落里苏宸轩和纪年在聊天。 看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地面。 纪桉的影子正和他一样,扁扁的从栏杆探头,好奇地张望楼下的场景,因为每一个构成影子的黑影都很好奇,所以这道影子被压的长而宽,只剩下薄薄一张纸。 纪桉一眯眼,那张纸察觉到危机,抖了抖。 周围的黑影如水般静静汇聚,变成纪桉的影子,乖乖贴在他的脚下。 确定自己现在像个人,纪桉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楼下的纪年。 19、娱乐圈19 纪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时间的流速恢复正常。 苏宸轩抱着他那巨无霸水杯吸了一口:“还有一种可能,纪桉并没有控制时间流速。” 纪年:“你是说?” “噩梦循环,我们不是在一天循环,而是在一个梦里循环,只是恰好,纪桉的噩梦就是这一天。”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彻底点醒了纪年。 他这才意识到系统永远无法集齐纪桉资料的原因。 想真正了解纪桉,就需要把每一个噩梦都经历一遍,同时,必须破除一个噩梦,才能进入下一个噩梦。 这是连纪桉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所以纪桉也一次又一次陷在循环里,无法挣脱。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卡顿很久的系统传来提示。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0%] 只是,纪桉的执念不是被淘汰,那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纪年问苏宸轩:“直播的这一天,你们还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苏宸轩回忆道,“基本上和今天一样,玩游戏、相互淘汰、自由活动……” 他耸耸肩:“我重复了快四百遍,试过无数种方法,没用的。” 说完,他想起什么:“对了,宋寒带了瓶红酒,待会儿下播了要不要一起过来尝尝?” 纪年问:“大家都在?” 苏宸轩:“嗯。” 纪年没多想,只是他和其他人都不熟,比起他们,还是更想和纪桉待在一起。 “看纪桉吧,他去我就去。” 苏宸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支支吾吾:“纪桉?他——他可能不去。” “……可能?” 纪年突然意识到,苏宸轩口中的“大家”,并不包括纪桉。 他沉默半晌,头也不回地走向客厅的冰箱。 苏宸轩诧异问:“你想干什么?” 这里的冰箱不像纪家,被塞得满满当当,一打开,琳琅满目,全是各种赞助商提供的饮品和食物。 纪年随手拎起几罐酒,朝身后挥了挥,意思很明确:拿酒。 苏宸轩瞪大眼,想制止他:“你疯了?要拿也等下播拿,现在那么多镜头呢。” 就算第二天镜头背后的一切会被消除记忆,但终归是在直播,很多事情不好说的。 苏宸轩也隔三差五约大家一起喝酒,但无一不是在镜头之后。 纪年摁住冰箱门,扭头问苏宸轩:“你是不是没和纪桉喝过酒?” 苏宸轩:“没有。” 他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和纪桉喝酒?” 纪年赌气道:“你不是纪桉的朋友吗?为什么不请他?” “你说那个啊。”苏宸轩摸了摸鼻子,“那是公司安排的人设,不然纪桉圈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对外有点说不过去,我们私底下不熟的。” 纪年本来正想在挑酒,闻言,停下动作。 他看着苏宸轩,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所以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苏宸轩愣住了。 纪年没有看他,“啪”的一下把冰箱门关上,自顾自地说道:“纪桉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就算是鬼,他也是个好鬼。” 明明纪年和纪桉都是同一张脸,但是面对纪年这么说,苏宸轩不觉得生气,反而很无奈。 他感觉纪年的性格就像小孩,一个在发脾气的幼稚小孩,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会儿天晴一会儿下雨。 苏宸轩解释说:“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是你不了解他。” 纪年打断他,转头冲他说。 他的眼睛很亮,好像燃着一簇愤怒的光:“你每次私下安排活动,邀请节目组的所有嘉宾,唯独不邀请他,都是在利用你的人缘孤立他。” 苏宸轩还想解释:“其他人也没有邀请……” “因为你是他圈内唯一的朋友。” 纪年记得资料上这么写着:“你在采访的时候亲口承认的,你是他圈里唯一的朋友。”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觉得苏宸轩这么处事周到的人,一定也邀请了纪桉,只是纪桉次次拒绝,不愿意来。 “……” 安静里,苏宸轩终于想起来了。 纪桉为了顺利解约,答应公司参加这个直播综艺,但他实在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有朋友在,可能会好一点。 纪桉这么说。 于是在签约时,他想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提了一个额外条件。 ——同时,沉寂半年,没有任何工作的苏宸轩,意外得到了一份以他的咖位,远远够不到的工作。 苏宸轩说不出话了,纪年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他重新打开冰箱,抱起从冰箱里挑出来的六罐酒,表情冷冷的从苏宸轩旁边走过去。 苏宸轩叫住他:“如果纪桉的执念是这个,那……那待会儿下播你把纪桉叫下来,我们一起玩。” “不用了。” 纪年用很生硬的语气拒绝他,“这种施舍的邀请,纪桉才不会去。” 纪年才不稀罕和他们玩,相对应的,他知道,纪桉也不会去。 这是无解的命题。 纪年自己就是一个有点记仇的人,如果一开始苏宸轩就不打算邀请他,那就算后面邀请了,他也不会去。 这是纪年的骄傲。 003悄悄探出头来:[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照常做啊。” 路过大厅屏幕时,纪年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任务的时间限制是在纪桉淘汰前完成,但淘汰结果是在第二天宣布,他们没有第二天。 纪年觉得003之前说的就很有道理:“反正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赚一天。先待着呗,之后再想想办法。” 如果没有那群粉丝在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二十三岁可能会成为影帝的话,纪年还挺愿意有一个纪桉哥哥的。 003:[你想好怎么面对纪桉了?] 纪年一僵。 ……那还是没有的。 他躲在楼梯口下,不敢上去,徘徊半天,最后鼓起勇气,单手扣开一罐酒的拉环,一口气给自己灌下去。 然后一鼓作气,抱着剩下的五罐酒,气势汹汹朝楼上走。 短短一层楼,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当纪年出现在纪桉面前时,他酒意上涌,那张细腻雪白的脸也开始泛红。 纪年一把抓住纪桉的手,怀里的酒咕噜噜滚了一地。 他慢半拍的低头,怔愣的盯着地板,思绪已经开始迟钝。 纪桉没有看酒,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纪年的脸。 纪年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小鸟。 他的眼睛蒙着雾,本就殷红的唇色被酒意烫的好像能滴血,连带着呼吸都是热的,一张脸越发活色生香。 纪桉有点怀念刚才在房间里,他碰到纪年时感受过的灼烫。 黑雾凝在他的指尖,纪桉想碰一下纪年的脸,结果还没挨上,就被他抬手挡住了。 纪年虽然气势汹汹,但一开口,气势就先掉了一半。 他结结巴巴:“捡、捡一下酒。” 纪桉看他一眼,以为这是能够碰纪年脸的条件,没有多想,照做了。 刚从冰箱拿出的酒罐身冰凉,触手有种异样的舒服,是和纪年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但不是纪桉想要的。 纪桉记得他唇上的温度,热的,软的,潮的,烫的他指尖酥酥麻麻,还有一点痒。 他还想再感受一下。 纪桉呼吸重了一点,脑海里闪过这种画面。 他想用掌心感受纪年脸上皮肤的触觉,想用十指最敏感的位置去触碰到灼人的烫意,只是捧着纪年的脸捏一下,不,捏两下。 然后纪年的脸越捏越红,像河豚一样鼓起来。 那应该会很可爱。 纪桉只是想想这个画面就手痒。 纪年不知道纪桉在想什么。 他空出的手拽着纪桉,把他往隔壁的影音室带。 影音室的隔音做得很好。 一进去,关上门,黑暗披了两人满身,仿佛与世隔绝。 纪年看不清路,误打误撞被绊倒在沙发上。 他上头快,醒的也快,现在已经恢复了几分理智,勉强够到茶几,把几罐酒全部都打开,然后很大方的往纪桉的位置一推。 纪桉:“?” 纪年:“你以前和朋友喝过酒吗?” 两个人隔得很近,但影音室很黑,即使他们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也无法看清对面的神色。 纪年只听见黑暗里,纪桉的语气很寻常:“我没有朋友。” 纪年:“那现在有了。” 他拎起一罐酒,抓住纪桉的手,和纪桉碰了一下,强硬道:“和我喝。” 纪桉举着酒,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纪年也跟着喝了一口,又怕自己不清醒误了事,假装擦水,仗着纪桉那边看不见,全部吐到了纸上。 这么喝太干巴。 纪年站起来,翻了半天,找到两张纪桉演过的电影,一张是纪桉一夜成名的那个杀人犯悬疑,一张默默无名,纪桉并不在封面上,看不出是什么。 纪年只好问纪桉:“看哪个?” 不知道纪桉是不是醉了,好久没答话。 黑暗里,纪年感觉身后幽幽的冷,好像被谁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 他抖了抖,那股冷意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有纪桉端着酒,半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腕上的表泛着冷光。 纪桉指了指他最出名的那一部。 纪年放好片,重新回到沙发上。 影音室的沙发柔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靠上去时紧紧裹着身体,好像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沙发不仅长,而且很宽,纪年和纪桉就坐在沙发的两边,中间隔着一个空位。 屏幕亮起时,两个人都举着一罐酒。 纪年余光悄悄看着纪桉,发现他眼神已经有些发飘,冰冷的神色渐渐有些融化——没有假喝。 纪年松了口气,喝两口,又装模做样往纸里吐出半口。 很少有人知道,纪年的酒量很差。 而且他还有个毛病——喝醉之后,来者不拒,什么都信,什么都说。 就算是和纪桉喝酒,他也不敢醉得太厉害。 影音室空调的温度调的很低,刚开始不觉得,坐了一会儿,纪年开始感觉到冷。 他扯过沙发旁边的毛毯,给自己盖了一半,又顺手将另外一半搭在纪桉身上。 还没完全盖好,又被纪桉抬手挡住了。 纪桉单手拿酒,一张脸被电影昏暗的光隐约照出美好的轮廓:“我不冷。” 纪年语重心长:“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 纪桉:“……妈妈?” 他似笑非笑:“可是妈妈,我是鬼。” 纪年:“……” 弹幕直接兴奋了,听取妈声一片。 【妈妈,他不冷我冷】 【妈妈盖这里】 【妈妈我虽然是鬼,但我需要盖被被】 【妈妈你要和爸爸一起睡觉了吗?】 纪年一梗,不知道应该先反驳哪一个,本来就没有降温的脸烫的厉害。 纪桉靠在沙发上,盯着他看了又看。 他可能也有点醉了,以至于现在才想起来,纪年还欠他一次脸没有捏。 纪桉的指尖朝纪年探去,还没碰到,被纪年用力推了一把,力道不大,像被猫爪子推了一下。 纪年很小气地抢回了所有毛毯,不给纪桉盖。 纪桉看他一眼:“妈妈生气了?” 纪年:“……你闭嘴!我要剥夺鬼的发言权。” 纪桉笑笑:“现在不怕鬼了?” 纪年怒灌半瓶酒,热气和胆量一起涌上心头,他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纪年转头,勇敢地对恐惧源头说:“怕!” 纪桉被他逗笑了。 两人又碰了一下,不知不觉,中间空着的位置已经比刚才小了一半。 纪年靠在沙发上,唇磕在硬硬的啤酒罐上,看了一会儿电影,还是憋不住,转头和纪桉说话:“刚才我在下面碰到苏宸轩了。” 纪桉看着罐子里澄澈的酒水:“然后呢?” 纪年:“他让我们待会儿下播后一起去喝酒。” 空气中至少安静了两秒。 纪桉垂下眼,将手里的那一罐酒喝完,语意不明地说:“不是已经在喝了吗?” 纪年有点高兴,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电影里正好播到纪桉和女主角互动的画面,在空气浑浊的酒吧,两个人互相试探,彼此动心,镜头里的灯光和影音室差不多,照在纪桉脸上也差不多的好看。 纪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纪桉靠的很近,他一转头,纪桉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五官比纪年更清晰,眼尾更挑,睫毛更浓,神色更淡,靠在沙发上不说话,无形之中令人心安,就像一杯醇厚的酒,每次品,都有不同的余韵。 纪年懒洋洋地将下巴抵在纪桉的肩膀上,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和女主角演过吻戏?” 纪桉一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喝得有点多了,不知道是酒精催化还是什么,纪年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他心悸。 刺鼻的酒留到最后只剩下苹果的涩,纪年说话时也有淡淡的苹果味。 纪年:“好奇啊。” 他盯着纪桉的唇,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我的嘴亲起来是什么样的。” 纪桉突然说:“要不要试试?” 纪年:“?” 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在影音室直播间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屏幕一黑。 第20章【VIP】 第20章 娱乐圈20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他的…… 【???】 【试什么?到底要试什么?!节目组你给我出来!】 【我要闹了】 【本来打算看五分钟直播去睡觉, 现在彻底睡不着了,谁的问题?】 【谁关的摄像头?我要请律师】 【我满十八了!!!如果节目组不立刻修好摄像头,我将在床上打滚】 【被摄像头冷暴力了(大哭)】 【开播, 听话, 嗯?】 被破坏的直播间外, 纪年跨坐在纪桉腿上, 彼此的呼吸滚烫黏连, 交换着苹果的酸涩和津液的甜味。 他紧紧攥着纪桉的衣服,感觉自己像一块被舔化的巧克力,下一秒就会被纪桉吞进腹中。(感觉!感觉!没开车) 他的头发很多,纪桉的手深陷在他的头发里, 冰凉的掌心几乎罩住他的脑袋, 修长手指扣住他,让纪年无处可躲,只能任由纪桉顶在他细窄的喉管。(脖子以上) 纪年呼吸一紧, 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几欲颤抖,纪桉的节奏才和缓下来。 最后,纪年被搅弄到浑身发烫,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可怜巴巴地靠纪桉过渡一点微薄的氧气。 电影情节过去大半,背景音里传来大海拍击礁石的声音, 巨浪褪去,哗啦发响。 纪年的手掌抵在纪桉的肩上,狼狈地咳嗽着,整个嘴麻木没有感觉,喉咙也被顶的难受, 偏偏纪桉呼吸平稳,还能冷静的从旁边抽出两张纸递给纪年。 纪年擦了擦嘴,又抬手擦干净脸上滚落的眼泪,才软着腿故作镇定地从纪桉身上下来。 纪桉一反常态,放开他之后就把视线瞥到很远的位置,仿佛定身了似的,任由纪年在他身上折腾,爬来爬去。 光幕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微薄黯淡,不仔细看,没人发现纪桉的影子化作无数个小小人,绕着光幕的圈兴奋的到处乱跑。 确切的说,那不是影子,那是黑雾,他的一部分。 纪桉横过去一眼。 影子安定几秒,紧紧贴在地面。 没过几秒,影子又不受控制地兴奋发抖,如果不是影子不会说话,这个时候,它们应该已经在尖叫了。 最后,还是纪桉忍无可忍,把地上装成影子的黑雾收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纪年没忍住:“你就是这么演吻戏的?” 纪桉垂了垂眼皮:“我没演过吻戏。” 他扫过纪年红到滴血的唇,倏地笑了一下:“看来我还算天赋异禀?” 纪年:“……” 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系统的提示。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6%] 纪年硬是给气笑了。 艹。 难怪003的任务从来没有完成过,原来他妈的,这也是资料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纪年又不免有点庆幸。 幸好这是六年后的他自己。 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不算接吻,算喝了口茶。 问题不大。 黑屏整整半个小时后,影音室的摄像头重新恢复了正常,腿都要蹲麻的观众兴冲冲涌进去一看。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看电影的那种状态,分坐在沙发两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空位。 纪桉神色如常,单手撑着额头,兴致缺缺的样子。 纪年抱着毛毯,缩坐在旁边,单手拿着啤酒罐,时不时啃一下罐子边缘。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和普通的兄弟相处没什么两样。 大家的热火瞬间被扑灭了一半。 后半段两个人谁都没怎么说话,专心致志在临下播十五分钟前,靠倍速看完了整部电影。 收拾好残局,从影音室出来,纪年比刺眼的光蛰的眯了眯眼睛,好几秒才重新适应,跟在纪桉身后一起回了房间。 直到这时,眼尖的观众才发现不对。 【……之前没发现,纪年的嘴比纪桉的大吗?】 【上面好委婉,我就直说了,纪年你嘴怎么肿了?】 【我艹还真是】 【磕了半天冰啤酒罐不会是为了消肿吧?】 纪桉似有所觉,视线飞掠过身后的纪年,纪年无知无觉。 他抿着唇走了一路,一进门想起自己泡起来的外套,直奔洗浴间去,找了半天,发现衣服已经被洗干净,拧好水晾在小阳台上。 纪年惊喜的举着衣服问:“是你干的吗?” 纪桉看着纪年的唇,心情颇好的应了一声。 纪年:“……” 纪年挡着脸:“我是说衣服。” 纪桉收回视线,没太在意:“嗯,顺手洗了。” 顺手。 纪年从没通过这么动听的词汇,眼睛当即就亮了:“这么顺手啊?” 纪桉听着语气有点不对,抬头朝他看过去。 纪年看了看衣服,有点高兴,又有点怅然:“纪桉,要是你一直是我哥哥就好了,我一定会特别喜欢你。” 纪桉表情一滞。 “——哥哥?” “怎么了?” 纪年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纪桉语气莫名:“你一直拿我当哥哥?” 纪年:“不是你自己说你是我——” 话没说完,纪桉手中的啤酒罐咔的一声,在他手中软了下去,被拧成麻花。 纪桉看一眼易拉罐,松开手,轻飘飘问:“我说什么?” 纪年:“……” 果然,纪桉现在演都不演了。 他一转身,掉头就想跑,结果正要离开,就看见墙壁上落下的影子。 沉默良久,他还是想说:“纪桉。” “嗯?” “你、你能不能把影子变回去?” 纪桉:“影子不是一直在吗?” 纪年腿都吓软了。 “那它怎么一直看我啊?” 墙壁上,纪桉的影子紧紧贴在纪年的影子身后,纪年走一步,纪桉的影子就跟一步,影子时不时还歪头,仿佛在观察纪年的表情。 纪桉:“……” 纪桉有点糟心地摁了摁眉心 他打了个响指,那影子骤然消失在原地。 看纪年一直放松不下来,他才解释说:“可能,是怕你害怕他。” 纪年问:“可能?你控制不了它?你不是这里最厉害的鬼吗?” “最厉害?” 纪桉挑了挑眉,“你听谁说的?” 纪年一默:“凭感觉?感觉这里所有人都很怕你。” 纪桉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就算是最厉害的恶鬼,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比如?” 纪桉意味深长:“比如当不了一个温柔的偶像。” 纪年:“……” 纪桉的嘴真缺德,这天没法聊了。 纪年:“你们当鬼,不需要积德吗?” 纪桉:“我要是有德,会来当鬼吗?” 纪年:“。” 好像有点道理。 【哈哈哈回旋镖】 【我又不是那种温柔的偶像……】 【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我也是鬼】 【路过被骂……】 【竟然还真让纪桉在当鬼中找到了人生价值和自我认同感】 【好吧,这个真的没法喷】 卡着下播的点,门外传来敲门声。 纪年打开门,发现是熟人,还是白天在纪桉家全程跟随他们拍摄的夏夏。 夏夏和他示意一下工作牌:“今天的直播马上就要结束了,咱们还有最后一个环节需要完成。” 和其他针对群体的环节不太一样,这个环节是面向嘉宾个人的真心话大冒险。 需要由每个嘉宾随机抽取塑料箱里的任务,并且在限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难度通常不会太大,类似于每部电影最后的合家欢,又或者说每个晚会结束的大合唱,只是让直播在一种欢乐有趣的氛围结束。 纪年没多想,随手抽了一张。 纪桉没动,靠在门边,示意他替自己抽。 纪年和他打预防针:“我手气很差,十几年没中过一次奖。” 纪桉很平静:“我手气只会比你更差。” 纪年:“……” 也是,毕竟是同一个人,纪桉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纪年也替他拿了一张。 纸片一打开,就是王炸。 “大冒险:给父母打个电话,说自己刚才和别人闪婚了。” ……父母??? 所有人僵在原地,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 纪年看看手里的纸条,又看看另外一张还没来得及拆开的,当机立断问:“这张没拆的能重抽吗?” 得到允许,纪年将没拆开的往箱子里一丢,拼尽全力将纸箱摇匀,发出邀请:“纪桉,你来。” 纪桉随手拈出一个,打开。 “真心话:说出父母对你做过印象最深刻/最感人的三件事。” 纪年:“……” 纪年眼巴巴看着节目组:“这怎么算?” 节目组沉默了。 夏夏背对着镜头疯狂给后面的人使眼色:怎么全是父母?和父母过不去了? 【我艹,等了一天的撕逼终于要来了吗】 【撕!现场撕!我就乐意看点这个】 【哈哈哈所有人表情凝固】 【抽之前:手气能有多差 抽之后:能换人重来吗?】 【不怪节目组,真的,他们是最后一组做任务,其他人抽到的和父母完全不搭边……】 考虑到纪桉的特殊情况,纪年打算谦让一下:“你选一个吧。” 纪桉没太犹豫,伸手拿过纪年手里的那一张:“我做这个。” 说完,节目组拿出他上交的手机。 纪桉当着所有人的面开机,在通讯录翻了翻,又退出来,到聊天软件翻了翻,然后抬头。 夏夏十分忐忑:“没打通?” 纪桉言简意赅:“我没他们电话。” 【好地狱】 【妈呀,这把真的玩很大】 【电话都没有,看来关系真的不太好】 纪桉说完,从一众手机里准确无误挑出纪年白天用的那只手机,问纪年:“借你手机打?” 纪年瞄一眼镜头,掌心有点冒汗。 他的原身替纪家做事,当然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只是电话打过去,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他看着正对自己的摄像头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不敢表现得太奇怪,硬着头皮说:“那你打吧。” 纪桉找到通话记录,直接向第一个播去。 没过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在对面开口说话之前,纪桉先一步截住对面的话音:“是我,纪桉。” 纪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出乎意料的,电话那头没有像大家想象那样情绪激动或者骂架,而是十分警惕地安静了几秒:“你在直播?为什么用他的电话打过来?” 纪桉:“我和纪年在一起了,我决定和他结婚。” 对面:“???” 接电话的是纪桉的妈妈,沉默了几秒,才问:“他?” 电话里,纪妈的语气听起来和纪桉如出一辙的冷漠:“纪年,你说话。” 纪年:“。” 纪年看一眼面前好几个机位的摄像头,硬着头皮:“对,我是纪桉的男朋友。” 纪妈:“……” 纪年:“我对他一见钟情了,我想和他私奔。” 【好灵性的沉默】 【我和弟弟在一起了】 【对,我是我哥男朋友】 【我对他一见钟情???那有点太早了吧,母胎就看上了?】 【哈哈哈哈】 “私奔?” 纪妈嗤笑,“就凭你们?” 纪妈一眼看穿:“大冒险?” 纪妈的敏锐直觉出乎所有人意料。 就在大家放松下来,以为这通电话能够维持表面平静,就这么结束的时候,话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啜泣。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纪年。 纪年:“?” 纪年:“这次不是我演的!” 话筒里,纪妈一秒收起刚才冷漠的表情,语气哽咽而感怀:“纪桉,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是你妈妈,他也是你爸爸,就算你要为了钱把我们赶出家——” 还没说完,纪年抢过手机,利落掐灭了电话,当众截断了纪妈后面可能会对纪桉不利的话。 眼见着通话页面退出来,纪年才状似无意:“呀,手怎么滑了。” 夏夏都愣了:“你就这么挂了?” 纪年:“这是我的新人设。” 夏夏:“?” 纪年叹气:“一个勇敢追求爱情,却遭到父母无情阻拦,恼羞成怒挂断电话的任性少年。” 纪桉:“你演技很差。” 纪年没太在意:“比她应该好一点吧?” 纪桉没有回答,偏头看着旁边,试图和之前一样,伪装地冷淡平和一些。 可是看见纪年见缝插针指着上午纪父的电话挑眉冲他示意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他帮纪年挂断了不敢挂的电话。 相对应的,纪年也帮他挂了他所不能挂的,又扯平了。 纪年有够幼稚的。 【好眼熟的演技】 【哈哈哈原来随地大小演这种东西是家族遗传】 【笑死了,一家人几台戏,各有各的苦情】 纪桉之后,是纪年的真心话。 纪年对着任务纸条冥思苦想:“纪桉给我做了香辣鸡腿,还买糖给我吃。” 夏夏:“是父母不是兄弟!别跑题。” 纪年:“下雨天发高烧,妈妈冒雨送我去医院。” “爸爸教我学会了骑自行车。” “听起来好耳熟。” 夏夏开玩笑:“喂,真心话可不许套作文模板啊!” 纪年笑眯眯:“全天下父母都一个样啊。” 夏夏也知道像这种纪桉这种家庭情况,相对有些复杂,想真的套出些真心话很难,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一个呢?” 纪年:“六岁的时候带我吃了一顿麦爷爷。” 夏夏:“这也算?” “第一次吃,印象深刻嘛。” 夏夏:“……” 她有点看不过去,正想出声让纪年态度认真一点,却听见纪年继续开口。 纪年:“那东西当时很贵,而我家没钱。所以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他们真的挺爱我的。” 人总需要不断在几种事物之间权衡比较,而他运气比较差,所以在某一次权衡里被抛下了,仅此而已。 夏夏神色动容:“那你应该很爱你的父母。” 纪年:“对,这就是我的下一个人设——妈宝男。” 夏夏:“。” 夏夏:“所以刚才是真的还是演的?” 纪年笑嘻嘻:“六岁的事谁还记得啊?就当是真的吧。” 一场直播在欢笑声里结束,夏夏做完互动,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配合关闭了房间的摄像头。 纪年洗漱完从洗浴间出来时,恰好看见工作人员来通知,说摄像头会在明天八点半准时打开,需要到楼下集合,宣布本期淘汰的人选。 纪年记住这个时间,抱着枕头很自觉地进了起居室。 节目组准备的套间都只有一个主卧,不过这床足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考虑到部分嘉宾可能不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起居室的沙发也可以凑合一晚。 纪桉打量一下他,难得好心说:“你睡床吧。” 纪年头也不回:“不用,沙发也有沙发的美好。” 003觉得他真敬业,都这样了还想着任务。 003:[如果明天还是陷入循环的话,其实你没必要爬床] 纪年:“……不,我只是觉得按现在的进度发展,有点不太对劲。” 纪年再迟钝,也不可能前脚刚和人亲完,后脚就睡在一起。 他和纪桉之间的氛围太奇怪了,虽然他也想睡床,但还真不敢在清醒的时候和纪桉睡在一起。 顶多……顶多趁纪桉睡着之后再悄悄爬上去。 和任务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纪桉收回视线,没有再劝。 夜晚的起居室静悄悄的,没有风,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扇半掩的门通向主卧。 纪年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003安慰他:[是在担心任务进度吗?没关系,你这个情况属于系统检测失误,实在不行还可以走特殊通道离开] 纪年:“特殊通道是指?” 003:[死遁] 纪年:“……” 纪年礼貌地拒绝了:“谢谢你33,但是我没有随地大小死这种爱好。” 他睡不着,只是单纯有点不习惯。 003重新化作实体,变成汤圆软趴趴地坐在沙发枕上,两根黑线腿支着,问纪年:[你真的很怕鬼吗?] “以前很怕。” 这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 六岁的时候,他半夜被一只黑色的鬼吓醒。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鬼抓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鬼把门窗都锁死,还放了两只老鼠,窸窸窣窣地往纪年身上爬。 纪年吓的大哭起来,一整晚都睡不着。 之后,每次他不听话,父母都会拿鬼来吓唬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鬼是他爸扮的。 因为导演需要拍一段担惊受怕、惶恐不安的戏,而纪年年纪太小,演不出来。 可惜,那时纪年已经一连做了大半年的噩梦,一听到鬼的字眼,就害怕到浑身发抖。 “不过,”纪年看着电视机旁即将指向十二点的分针,从沙发上坐起来,自言自语说:“鬼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对吧?” 纪年没有穿鞋,穿梭过一片黑暗,偷偷摸到纪桉的床边,掀起一小块被子,抬脚爬上床。 他悄悄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一双比冰块还凉的手猛地探了进来,抓住他的肩。 纪年睁开眼。 原来是纪桉。 他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纪桉撤回身体,懒懒靠在床头,语气淡淡,似乎还带着一点嘲意:“呀,稀客。” 纪年:“……” 纪年下意识:“我不是来睡你的。” 话一出口,纪桉都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纪桉闷笑一声,意有所指:“我懂,你是直男。” 纪年正要点头,就听见纪桉继续说:“直男也有直男的美好。” 纪年不知为何想起影音室里的那个吻,脸一下涨红。 他义正严词:“直男……直男不太美好。” 纪桉:“你自己试过?” 纪年:“……” 纪年恼怒:“我又不是来睡你的,我是来睡床的!你的话怎么比床的话还多?” 纪桉又被他逗笑了。 纪年默默裹紧了他的小被子,试图狡辩:“外面太冷了,我来被子里暖暖。” 纪桉没有再拆穿他,安静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黑夜里,纪年像一块年糕,裹着被子烤完正面,又翻过来烤一下反面。 他突发奇想,把捂在脸上的被子扒拉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和纪桉说悄悄话:“纪桉,你们鬼也要睡觉吗?” “不要。” 纪桉重新睁开眼,看着窗外:“我只是在等。” 他的那个方向刚好靠近窗户,窗外大开着,黑夜侵占了太阳,只落下一弯寥落的月,照亮窄窄的一寸云雾。 月亮是很亮的,纪桉仰头看月亮的样子也很漂亮,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比其实更寂寞。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十二点后,这里的一切都会重置。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重置之后,留下的人会永远留下。 纪年不知道纪桉在等什么,还在问他:“如果明天你被淘汰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 纪桉垂落视线,领口下隐约泄出一点锁骨的轮廓,刚才在影音室纪年抓他衣服太近,不相信掐到纪桉的肩颈,弯弯浅浅的红痕印在他的颈侧,暧昧的恰到好处。 纪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还有脸上还有一点肉,脖子和锁骨看起来也不如纪桉,随便裹起来,就晕出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暧昧和性感。 难道是因为多活了一百年吗? 纪年觉得纪桉的脸比高级很多。 纪桉安静沉默时,身上总萦绕着月亮一样寥落清冷的光,就连眼睫扇动垂落的剪影,都好像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纪桉打开床头小夜灯,问他:“能闻烟味吗?” 纪年点点头,看见纪桉从床下摸出一支香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藏的。 再转头时,烟雾弥散,在纪桉阴冷俊美的脸上化开,纪年愣愣的看着他。 纪桉嘲笑的看了纪年一眼,因为纪年的脸又红了。 纪年不甘心地说:“我二十三岁也会有你这么好看。” 纪桉不置可否:“那就等你二十三岁再说吧。我记得你才十八?” 他笑了笑:“听说十八岁就动脸,以后会需要修复。” 纪年气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有整,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纪年说:“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 纪桉的手悬在半空停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烟雾往上飘,模糊了他的脸。 纪桉表情忽的冷淡下来,他意识到纪年接下来的话可能是他不愿意听的:“这不重要,不管你是谁,来了这里就跑不掉。” 纪年跪坐起来,往他的位置爬了几步,脸藏在厚厚的被子里,白里透红,整个人像一个巨大的三角饭团:“跑不掉?你还能关住我吗?” 纪桉凝视着他,反问:“为什么不能?你不愿意留下来?” “我当然不愿意。” 纪年说:“你看看我的脸,纪桉,我那么了解你,是因为——” 纪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纪桉别过脸,没看他,语气有点冷硬:“你是谁,怎么来的,你不用说,我也不关心。” “我就要说。” 纪年一把抓下他的手:“因为我是你,我是另外一个时空十八岁的你,所以我们长得一样,我也知道你十七岁在横店当群演,还知道你为什么和别人打架,还有……” 纪年的声音在纪桉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越来越小。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在影音室的那一幕。 他问纪桉“也不知道我的嘴亲起来是什么样的。” 纪桉说:“要不要试试?” 纪年的声音骤然止住,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那个时候,纪桉就知道? 不,可能更早。 纪桉不在意他动了自己的电脑,会顺手帮他洗衣服,才认识一天,就会托人弄香辣鸡腿哄他…… 凉意侵袭了他的整个后背。 纪桉早就知道。 不是因为他对纪桉好,感化了纪桉,才能顺利活那么久。 而是因为攻略的人是他。 纪年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看着纪桉:“你从什么时候猜到的?” “这也不重要。” 直到此刻,纪桉才在纪年面前展露几分恶鬼的真正面孔。 晦涩的光线里,纪年看着自己熟悉的脸对自己弯了弯唇,掀开冷淡的面孔,露出内里恶劣的皮,殷红的唇和漆黑的眼为他增添一丝诡谲的气息。 他抬手轻轻抚上纪年吓到发白的脸,他的手冰冷毫无温度可言,近乎轻柔地触碰纪年,温和地说:“那些都不重要。” 他玩味地揉捏着纪年的脸,像是十分喜爱的玩具,或者一个宠物,欲/望像翻天的海,终于得见天日,铺天盖地地吻遍纪年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纪年顿时毛骨悚然,从尾椎骨涌上一股麻意。 “他们把你养的很差,我可以把你养的很好。” 他眼神动了动,鬼使神差问:“……当哥哥的那种吗?” “哥哥?” 纪桉挑了挑唇:“那你就更别想摆脱我了,毕竟……” 他顿了顿,抬起纪年的脸,逼近他,漆黑的瞳孔看起来冰冷而危险,纪年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蛇给盯上,冰冷滑腻的鳞片盘踞他的身体,然后慢慢收紧,他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只听见纪桉不紧不慢说。 “毕竟,我还要当你一辈子哥哥。你说是吧?弟弟。” 纪年:“……” 纪年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纪桉用这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慢慢展露出一个微笑,心顿时凉了半截。 纪年贼心不死,试探:“你对我应该没那种感情吧?” 纪桉露出困惑的神情:“哪种?” 不等纪年回答,他抢先一步:“没关系,我对你是哪种感情、有没有感情都不重要。” 纪年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 纪桉神色柔和:“你留下来吧,纪年。” 他就着这个姿势捧起纪年的脸,亲昵地碰了碰他的唇:“你留下来,想要什么感情,我们都可以慢、慢培养。” 003惊叹:[天呐!他这话说的真变态,我一定要记录下来] 纪年:“……” 纪年感觉到在被子的深处,有四五个冰冷湿滑的东西像蛇一样从被子外钻进来,探上他的腰,噬骨的痒意从被接触的地方一路往上蔓延,它们好像比纪年还要了解他敏感的位置,在恐惧漫上心头之前,纪年先被逼软了腰。 他被折腾的弓起身体,浑身发颤,手在一瞬间痉挛着攥紧被子。 纪桉却只是端坐在旁,冷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只是在挠痒痒……) 纪年停顿了一秒,压抑着溢上来的喘.息,问纪桉:“这、这是什么?” 纪桉微微一笑:“能让你快乐的东西。” 纪年:“???” 003眼前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它习以为常,还在感慨:[是什么手段弄出来的?影子吗?好神奇] 003一顿。 它突然瞄到系统数据监管的角落,比起害怕,纪年心里更多的竟然是兴奋。 003:[哇哦,某事业脑偶像于任务途中被任务对象强迫,意外挖掘独特爱好] 纪年快崩溃了:“。闭嘴啊!” 变态的纪桉,凌乱的他,火中浇油的系统,回不去的家。 纪年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死一下。 * 缥缈如雾的月光洒在起居室,照亮墙壁上的钟表。 秒钟片刻不停的转着,落在五十九秒时,卡顿一秒,空气中的尘埃仿佛悬停一般。 在房间和大家碰完杯的苏宸轩似有所觉,在十二点转头望向窗外。 无数次循环的经验告诉他,十二点一到,所有人的位置会发生变化。 他也会从松山别寓的房间回到自己家。 可是这一次,到达十二点后,时钟久违的暂停了。 他的面前,夏蝉微醺的坐在地毯上,郑玲和宋寒站在电视面前划拳,窗外的夜色依旧。 不,苏宸轩惊醒似的,猛地跳起,飞快跑到窗边。 二楼房间的纪桉笑容一顿,也扭头看向了窗外。 漫无边际的夜被一线冲破云霄的光所划破,夜幕如同被打碎的拼图,一片片开始瓦解,露出最内里灼热的日光,所有人都被这一刹那的光迷住了眼。 数万潜伏在云上的灵从藏身之地冒出头来,呆呆的望向黑夜。 同时,纪年听见003的提示。 [人设扮演已达成100%,逃离通道已开启] 天亮了? 不,是纪桉的噩梦破了。 远在云山之上,镇压恶鬼的山神像发出剧烈颤抖,无数细碎的石块砖瓦簌簌滚落,褪色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被吞噬的黑夜如烟一般散去,以山神庙为中心,周围百里,地心震颤,地面劈开一条条裂缝,曾经遮天蔽日的粗壮藤蔓正以流水般的速度消退。 纪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不受控的抽痛,他捂着胸口,发觉山神庙的禁制弹动了一下。 他脸色骤变,在世界坍塌之前,意识驱使黑雾朝纪年的位置涌去,却在即将触碰到纪年的前一秒倏地失去了方向。 [宿主,通道好像提前开启了] 003的惊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系统检测到异常状况,于是特批提前打开了逃离通道。 纪年想也不想,循着通道想要离开。 属于午夜十二点的时间段,只有五十九秒。纪年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趁着纪桉还没回神,在周围浓郁黑雾包裹上来之前,和003开启传送。 纪年转身要走。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他的脚腕。 纪年睁眼,看见纪桉冷冷的眼睛。 纪年脸色一白。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0%] 20-30 第21章 娱乐圈21 纪桉:“亲了就算是结过婚…… 十二点零二分。 被强行打开的通道遭到了十分严重的破坏, 再次强行关闭,噩梦循环被打破了,时间流速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纪年被纪桉硬生生从逃生通道给拽了回来。 那一刻, 纪年脸上的恐惧难以掩饰,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纪桉, 连爬带跑的想要从通道提前离开。 纪桉任由他挣扎, 眼看着纪年从无形的空间扭曲里坠下来, 狠狠砸在地面铺就的厚厚毛毯上。 看他吃痛地蜷起身体,纪桉眼神动了动,蹙起眉,露出有点心疼的表情。 “我说过, 你出不去的。” 纪年拿手挡着脸, 呜呜假哭了一会儿,发现纪桉压根没理他,又默默把手拿下来, 哽咽道:“你又不喜欢我, 干嘛把我留下来?” 纪桉从床上走下来,慢慢蹲在他面前,亲昵地拍拍他的脸:“因为你很可爱。” 纪年:“?” 纪年:“我就是你。” 纪桉:“那更可爱了。” 纪年:“……” 纪年丧着脸,很委屈地说:“我讨厌你。” 纪桉:“嗯。我料到了。” 纪年:“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纪年说着说着, 动了真感情,真的抬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纪桉不仅不劝, 还笑了一下:“哭的跟便秘似的。” 纪年:“……” 纪年一僵,挪了个面,裹着毛毯面对墙壁,眼泪跟珍珠似的一串串留下来,哭的比之前还伤心。 这次不像便秘了。 这次像大卡车。 纪年哭了整整两个小时, 从十二点哭到凌晨两点,哭累了,扭头发现纪桉竟然没有哄他,早早靠在床上睡着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招对纪桉来说根本没有用。 纪年越想越气,又冷又难过,抹着眼泪自己爬上床,哽咽地踹了纪桉两下,自己哭着把被子盖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睡在纪桉的旁边。 凌晨两点十分,纪年还在抹眼泪。 一边哭,一边对003说:“我不想做任务了,我想回家。” 他哭诉:“纪桉根本不是什么贤惠温柔内敛人妻,他是个神经病。” 旁边纪桉翻了个身,纪年吓得哭声一停,忍着泣音分辨一会儿,发现纪桉没醒,又开始哭:“他对自己都下得了手,他妈的!什么兄弟情兄弟爱,一辈子哥哥,都是骗我的。” 纪桉的手在睡梦中无意搭上纪年的腰,纪年后背挺得比钢板还硬,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还躲在被子里,拿被子擦眼泪:“我拿他当哥哥,要拯救他,他、他……” 纪年说不下去了。 他羞耻。 思来想去,纪年只能崩溃地掩面哭泣,一边哭泣,一边心里竟然还有点暗暗的庆幸。 幸好让他攻略的反派是纪桉,就算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不说,纪桉不说,就没人知道,对外就说只是兄弟,这样对粉丝来说,还不算塌房。 这么想着,纪年又坐起来,把旁边的纪桉推醒。 他眼睛已经哭的有些肿了,毕竟纪年再聪明厉害有心眼,也才十八岁。 老虎没成年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小猫崽,碰到打雷第一反应就是逃跑。更何况,他的那些小招数,在纪桉眼里根本就不够格。 纪年用力推纪桉:“纪桉,纪桉。” 纪桉懒洋洋睁开眼:“哭够了?” 纪年一梗。 纪年说:“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纪年转了转眼睛:“我主动陪你一个月,你就放我回去好不好?” 纪桉:“?” 纪桉看着黑夜里纪年天真的脸庞,暗自发笑:“我为什么要放你?” 他很不理解:“你为什么想回去?” 纪年毫不犹豫:“因为我想拿影帝。” 纪桉表情一怔,一时没说话。 纪年以为他有所动容,莽足了劲要劝服他:“我今年才18,23岁拿影帝这种好事,我从前想都不敢想。” 毕竟23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他那么年轻,就拿到了那么厉害的荣誉,后面那么漫长的一生,还不知道要创造多少神话。 他摆着手指数,心里美滋滋的:最多只差五年,他就能拿到影帝了呀。 纪年转念一想,又觉得五年好长。 “长吗?” 纪桉听他说完,唇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并不真心的笑,“我倒觉得五年太短了。” 纪年认同的点点头。 确实,和他漫长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比,五年不算什么。 他还有十个五年,说不定有十五个、甚至二十个五年。 他没有意识到,现在的纪桉就是以后的他。 此时此刻,哪怕他才十八岁,他的生命也已经进入最后五年的倒计时。 纪桉也是在这时,才意识到纪年是之前的他。 这样鲜活的、明媚的、热烈的纪年,会和他一样,在二十四岁死去。 这一刻,莫大的恐惧彻底将他笼罩。 可是纪桉说不出口。 纪年,纪小年。 你只有一个五年了。 纪桉叹了口气。 纪年还以为这件事很难办。 看着他的脸色,灵机一动,主动凑过去,像在影音室一样啵啵快速亲了两下纪桉的下巴。 “这样呢?” 他满怀期待:“这样可以吗?” 纪桉觉得他天真地有些可爱,口口声声强调自己是直男,但却对那些带着特殊意味的亲密动作并不排斥。 纪桉饶有兴致地说:“还不够。” 那怎么才算够? 纪年面露挣扎:“我是直男,有尊严的,太过火的事情不方便做。” 纪桉不语。 不够就是不够。 纪年开始犹豫。 纪年:“你、你都成鬼了,还满脑子那种事情?” 纪桉没说话,他又自言自语,替纪桉找到了理由:“哦,你死前没有老婆,所以产生执念了吧?一百多年……那很可怜了。” 他心软地说:“小可怜鬼。” 纪桉:“……” 纪桉一言不发,纪年自己想通了:“你是怕和其他人做这种事情,爆出去塌房吗?因为我是你,我的嘴严,我不会害你,所以你才和我做。” 纪年:“你放心啦,我嘴很严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纪桉气笑了,盯着他:“什么叫因为你是我才做这种事?你大街上碰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陌生人,会强吻他?” 纪年的表情一僵,强撑的笑容慢慢淡下来,低头沉默。 纪桉掐住他的脸,逼他抬头,冷道:“说啊,我是因为什么?” 纪年眼底又浮现一点水意。 纪桉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软话,手被狠狠拍了下来。 纪年一把拍开他的手,一边流眼泪,一边强硬地跨坐在他身上,刚才纪桉让他感到不舒服,他也反抓住纪桉的头发,逼他抬头。 他红着眼,积攒已久的恐惧、逃离前夕被硬生生拽回来的愤怒和被纪桉三番五次捉弄的羞恼同时被点燃,他咬着牙道:“我怎么知道是因为什么?你自己说是哥哥是哥哥,你就是我,我怎么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喝醉了酒!因为一时上头!行了吗?你满意了吗?” 纪年的眼泪滴落在纪桉的颈侧,烫意惊人:“还能是因为什么?” 纪桉愕然地看着他。 纪年声音低下来,抬袖捂住脸,闭着眼,终于说出心里话:“我不喜欢这里,这里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 纪桉没想到纪年是这么想的。 他沉默几秒,将纪年挡住脸的手拿下来:“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很喜欢。” 他不知道纪年怎么来到这里,但纪年一直表现地很正常,没有特别排斥,哪怕是害怕鬼,也在慢慢适应。 纪年擦干净眼泪:“知道错了就好。” 纪年:“那你现在可以考虑放我离开了吗?” 纪桉没想到他情绪转换那么快,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情绪爆发,下一秒就直奔主题。 纪桉:“不行。” 纪年:“……” 纪年觉得他命好苦。 纪年:“为什么?因为给的不够?” 纪桉一顿,还没理解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这边,纪年就已经自我开解完毕。 他一咬牙,突然伸手解开两颗衣服扣子,主动钻进纪桉的怀里。 夜凉如水,怀里的人却温热柔软,滑腻的皮肤仿佛皎洁的月色。 纪桉瞳孔一缩,心跳顿停:“你干什么?” 纪年余光扫过床边,是刚才喝剩下的两罐酒。 他心一横,直接开了一罐,硬灌下去大半瓶,一个手抖,酒直接倾倒下去,从纪桉的腰腹滑落,劲瘦的肌肉轮廓隔着布料,清晰分明。 啤酒跌落在旁,源源不断的酒气沾湿了床单。 纪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皱着眉想将啤酒拿开,伸出手却又被另外一双给强硬摁住。 纪年抬手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没来得及咽下的酒,嘴唇红的要滴血了,他盯着纪桉,一闭眼吻了上去。 纪桉正半推半就,不知所措,蓦地感觉肩头一重。 凌晨三点十五分,纪年喝醉酒,一头栽在纪桉身上,睡得毫无防备,像死人一样。 纪桉看着睡死的纪年,又掠过一片狼藉的床单,头都大了。 003:[……]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啊。 这个夜晚,苏宸轩一夜未眠,睁眼望着悬挂的时钟,害怕这场梦随时会醒。 纪桉和纪年避开沾湿了酒液的半边床单,缩在完好的另外一边,睡了个好觉。 003化成汤圆,坐在床头柜,看着两个人,思考了一晚上的人生。 没人在意大厅屏幕上,倒数第一的纪桉票数一点一点往上增长,微小的一张张投票,汇聚出强大的力量,脱离原先的桎梏,慢慢往上爬。 窗外天色渐亮,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房间的满地狼藉。 纪桉下意识想将头蒙进被子,可是手指稍一动弹,令人酸爽的麻意席卷全身,仿佛蚂蚁在啃咬在血管。 他一转身,完好的另一只手触碰到不属于他的温热,几乎是下意识就伸手往对方的要害探去,可是等他看清那人的脸,手里的力道又悄无声息的散开。 纪桉的意识慢慢回笼。 他一动,纪年就醒了,上衣解开的扣子已经人重新系上,一看就是纪桉做的。 宿醉的疼痛让他有点难受。 纪桉说:“醒了?” 纪年意识一回笼,就迫切地问他:“你答应了吗?” 纪桉:“答应什么?” “交易啊。” 纪年向纪桉央求说:“我真的很想回去。” 他还在试图靠和纪桉讲道理来说服纪桉:“你要是觉得孤独的话,养小鸟,养一只猫,或者去找个你真正喜欢的人……” 纪桉反问:“想回去,那一开始为什么进云山?”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完全没有半分动摇。 纪年还想开口,纪桉只是安静地和他对视。 良久,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纪桉替他解上散开的扣子,淡淡道:“这里不好吗?影帝不是那么好拿的。” 纪年不说话了。 他发现示弱、撒娇和眼泪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更让他难过的是,竟然连五年后的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可以拿到影帝”这件事。 他沉默着从纪桉手臂上下来。 然后安静地走到起居室,找到外套,把衣服重新穿上,从房间离开。 纪桉看他一声不吭的样子,下意识想拉住他:“你生气了?” 答案显而易见。 纪年红着眼眶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躲避似的把头撇到另外一边。 纪桉愣了一瞬。 他不是没看纪年哭过,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安静地哭。 纪年的眼皮红了,像是晕开的花瓣,眼里含着的眼泪是花瓣的露珠,这种要哭不哭的样子,惹人怜爱,也招人欺负。 这样的性格,这样一张脸,没有人护着,想要往上爬,真的会多吃很多苦。 纪桉抿了抿唇,脸上还是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平淡地提起:“待会儿要去大厅集合。” “……” 纪年没有应声,一直走到门口,他才开口:“我会找到办法出去的。” 纪年气恼到极致,紧紧咬着牙,对纪桉放狠话:“你能我关我一天两天,关不了我一辈子。你等着吧,说不定哪天你没盯紧,一转头,我就消失了,我要一直躲着你,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 说完,他看也不看纪桉的表情,头也不回地从房间离开。 [紧急逃离的通道关闭,想再出去只会更难] “我知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完成资料收集的任务,达到100%,但你现在才70%,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纪年奇怪:“你之前不是说和总局申请,降低难度,80%就能复活吗?” [是啊,但那是复活的指标] 003整个统都麻了:[你可能不知道,纪桉怕你逃,不仅加固的禁制,还连夜把一切和外界联络的通道都捣了] 更绝望的是,之前为了违抗系统的命令,003把和总局的联络线给拔了,想搬救兵都搬不动。 它也没想到纪桉这么狠,现在不止是纪年,就连它也被困在了这里。 [要么达到100%,我得到这个世界的能量,试试强制打开通道,要么让纪桉放我们一条活路] 纪年:“我倒是想,纪桉会同意吗?” 纪年避开摄像头,随便挑了个安静的空房间。 他现在意识到了,收集纪桉的资料主要包括两个方向。 一个是纪桉的情绪和行为,一个是纪桉的过去。 他拿出之前藏起来的那张关于山神祭祀的纸条,却不小心掉出了节目组当时奖励他的那本书。 书的前面分别介绍了一下云山的一些地形地貌,由此衍生出当地的风俗习惯。 纪年顺着目录翻过去,刚好看到山神的那一章。 书里有提到将小孩送到山神洞祈福,但却没有提到山神祭品。 纪年往后又翻了两页,终于在一个狭窄的角落里找到了类似祭品的传说。 [据说,曾经云山也有过将孩童作为祭品,与山神祈求风调雨顺的习俗。与接受祈福的儿童不同,作为祭品的人,往往处于濒死之际,生死一线,能够真正看见山神,和山神传达众人的心愿] 而在节目组给出的那条线索纸片里,也写着:“他向山神许下心愿,并为此付出代价” 纪桉的心愿是复仇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复仇? 纪年隐约找到了一点方向。 * 早上八点半,直播间再次开启,气氛却和之前全然不同。 纪年第一次没有和纪桉站在一起,选择站在离纪桉最远的位置,一句话也不说,一眼能看出两个人昨天晚上闹了别扭,苏宸轩的视线则有意无意往纪年的位置飘。 导演宣布排名的方式很独特。 靠山吃山,松山别寓位于山腰,别寓之外有一座小山,和塑料红球一样,导演将每位嘉宾的排名和早饭材料埋在了土里,以红旗作为标记物,大家想吃早饭,只能靠自己动手。 纪年拿了背篓,一个人闷头早早地走在最前面。 宋寒体力不错,和纪桉前后位于第二。 他接收到后面苏宸轩眼神里的信号,酝酿几秒,一个跨步跟上纪桉,冷不丁开口:“纪年今天怎么了?” 纪桉和宋寒单独接触的机会很少,满打满算,这应该是两个人第二次单独对话。 纪桉知道他是生气了,可是他哄人的经验很少。 默了几秒,纪桉破天荒朝别人开口求助:“他生气了。” 宋寒摸了下鼻子,扭头看一眼苏宸轩:“生气了?那怎么办?” 纪桉:“……” 他要是知道能怎么办,就不会在这里请教人了。 好在宋寒虽然不靠谱,后面却还有个满级军师苏宸轩跟着。 苏宸轩接收到信号,蹭蹭蹭跑上来,顾不上喘气,一张口先问八卦:“他生气了?为什么生气?你们昨天吵架了?” 纪桉回答很简短:“差不多。” 苏宸轩诧异道:“不应该啊,他这种性格,就算是吵架,也气不过三秒吧。你一低头他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纪桉还想问仔细一点,可是还没出声,就听见前面传到气闷的一句:“纪桉,你能不能快一点?” 纪年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他比所有人都快,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很容易看见下面的互动,他看得清清楚楚,纪桉和苏宸轩一直在下面交头接耳。 纪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纪桉闻言,哪里还顾得上苏宸轩? 他两三步跟上纪年,余光注意到纪年帽子戴歪了,顺手搭在帽檐帮忙调整。 纪年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僵住了。 他后退一步,脚后跟抵在后面的树根上,面前被帽子挡住的狭窄视线里,刚好是纪桉上挑的眼尾,正下面,纪桉的下唇有一处不明显的创口,是昨天混乱时他留下的。 纪年盯着那个创口,耳朵红透了,感觉纪桉这个没好全的伤疤就像是极暴露的隐私,袒露在摄像头下,是他们非正常关系的铁证。 纪年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纪桉看他不自然的样子,莫名有些心软。 也就是纪年这个年纪,以为接一个吻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捂住麦,逗纪年:“其实我不想你离开,还有一个原因。” 纪年抬起脸,听他说话。 纪桉一本正经:“这是我的初吻,你不打算负责吗?” 纪年:“……” 纪年的耳朵好不容易才恢复常温,被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要高温了。 他一害羞,早上的冷战和生气瞬间跑到九霄云外,完全被纪桉的节奏带跑。 纪年结结巴巴:“我、我没有不打算负责。” 纪桉:“可是你亲了就跑。” “我、我……” 纪年真的慌了:“我要怎么负责?” 亲自己哪里还需要负责吗? 纪桉不紧不慢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继续逼他:“如果我的粉丝知道,我和你——” 纪年连忙捂住他的嘴。 “这个不能说。” 纪桉见他紧张的手心直冒汗,拿开纪年的手,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做鬼有一个规矩吗?” 纪年觉得他这句话没那么简单,警惕问:“什么规矩?” 纪桉:“亲了就算是结过婚了。” 纪年:“!!!” 纪年:“你们……你们当鬼的都……” 纪桉:“对,所以你现在应该算我的男朋友。” 纪年:“可是按人类的规矩,亲了自己不需要负责。” 纪桉低头和他对视,不说话。 纪年:“你清醒一点,我和你是同一个人。” 纪桉似笑非笑:“如果在乎这个的话,昨天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吧?” 纪年还在努力试图说服他:“而且就算是这样,万一哪天我离开这里……” 纪桉:“我活着的时候,一直努力当一个好人,以为福报都在后面。” 但他死了。 纪桉:“所以我只想活在当下。” 纪桉:“想和你在一起,都没有许诺永远……只是这种程度,也不能被允许吗?” 纪年被说的一愣一愣,就差点头答应了。 003适时跳出来,恨不得凑到纪年的耳朵边提醒:[他是个恶鬼啊!恶鬼!你刚才还说要找办法出去] 纪年迟疑:“可是他是个一百多年没有找到男朋友的可怜鬼,还……” [还什么?] 003警铃大作:[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纪年:“还长那么好看。” 003:[……] 纪年转念一想,安慰003:“反正我也需要收集他的资料,现在闹掰了之后只会影响我的计划。” 003有点绝望:[和自己谈恋爱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纪年本来有点犹豫,可是一转头,看着纪桉上挑眼尾瞥来的幽幽神色,更是漂亮的无以复加。 纪年一时什么都忘记了。 纪年正色:“你说的对,我应该对你负责。” 003:[……] 纪年在心里悄悄对003说:“别担心,我这个人三分钟热度的。虽然是第一次谈,但我经验丰富,没有许诺永远,那玩腻了刚好就可以跑了。” 003也动摇了:[……真的吗?] 纪桉说:“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要一直对我负责。” 纪年想也不想,轻而易举地点头:“好。” “就这么答应了?” 纪桉问,“哪怕被鬼缠上,也不后悔?” 纪年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又在开玩笑:“哪种缠?像昨天晚上影子那种吗?” 纪桉一挑眉。 纪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纪年:“我说的是那种……影子探头的那个缠。” 纪桉笑笑,没有接话。 纪年当他答应了:“那你要缠之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有时候突然看到,还是会害怕。” 纪桉说:“好。” 他这么一说,纪年又有点后悔了。 他赶紧找补说:“能不能……能不能先试一段时间?” 他不敢把话说太绝。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这和交易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他靠这段关系麻痹纪桉,尽可能地收集纪桉的资料,想办法离开这里。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后者没有爱,不会交付真心。 纪桉没有明确的表示同意或者拒绝:“那就试试。” 纪年的耳朵又红了,他补充:“我们悄悄的谈,先不要声张。” 他一心注意后面摄像头有没有跟上来,全然没有发现这句话出口之后,纪桉嘴角的笑落了下来,狭长的眼微眯着看着他。 眼看着后面的摄像师和嘉宾慢慢追上来,纪桉从纪年面前退开,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正好两个人路过一个高坡。 纪桉很轻易地上去,脸不红气不喘,纪年刚才一个人闷头走太快,现在累的连迈腿都发软,更别提爬坡。 他落在后面,无助地伸手想要纪桉拉自己一把,却看见纪桉没有伸手,而是站在高坡上俯视他,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纪年望着他,求助:“拉我上去。” 纪桉:“可以牵手吗?” 纪年:“?” 纪桉淡淡问:“怎么算不声张?” 纪桉:“牵手算不算?” 纪年被问住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偏偏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这个坡很陡,上去有一定难度。 苏宸轩和宋寒两两合作,彼此拉扯着一起上坡,郑岚和夏蝉紧随其后。 纪年有点着急,又想旧技重施,仰头看着纪桉。 “不要拿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纪桉低头看着他的脸,避开镜头,低声问:“牵手算不算声张?” 纪年:“……” 纪年不是第一次发现纪桉这个人很恶劣,但和这次比起来,之前的恶劣简直是毛毛雨。 他第一次和人产生亲密关系,正是连牵手拥抱都不好意思主动提的时候,就被纪桉这么逼着,毫无还手之力。 纪年猜这个时候自己的脸一定又红透了,因为纪桉看他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每次他脸红的时候,纪桉素来冷淡不掺杂任何温度的眼神,都会染上温度。 纪年一咬牙,破罐子破摔:“不——” 话才出口,手心传来冰凉的、独属于纪桉的温度。 之前纪桉轻而易举把他拎起来的时候纪年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被纪桉拉上来,简直跟插了双翅膀一样,走的稳稳当当。 一直到上坡,纪桉还没松手。 纪桉是逗他的。 纪年终于反应过来,纪桉只是想看他急的团团转的样子,跟之前装鬼吓他一样,就算他不开口不出声,纪桉也会把他拉上来。可他偏偏开口了。 纪按看他站稳,才逗他:“我没听错吧?牵手不算声张?” 纪年:“……” 纪年硬着头皮,自我安慰:“上坡那么累,兄弟之前手牵手相互扶持一下很正常。” 纪桉一句话没说,纪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边念念有词说:“没关系,没关系,这很正常的。”一边主动贴住纪桉,伸手紧紧攥住他的手。 纪年还是很紧张,他的手心柔软而滚烫。 纪桉感觉自己常年失温的手都被他捂的暖和起来,沾染上独属于人的温度。 他那些恶劣的、捉弄人的调侃一瞬间卡壳了。 纪桉感受着手心相贴的温度,纪年脉搏的动律似乎通过紧贴的皮肤传递给了他,一路连同纪桉死寂的血管和心脏。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第一次和人十指紧扣,恶鬼就疯狂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扑通、扑通。 纪桉瞳孔不受控制地扩散,黑色雾气几次上涌,又被他强压下去。 纪桉心里疑惑着。 奇怪。 明明以前爬坡的时候,呼吸从来不会乱。 今天为什么那么急促?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4%] 纪年耳边,003惊喜地欢呼:[太好了,离我们离开这里又近了一步!] 纪年的睫毛一颤,逃避似的分散注意,专心开始找球。 红球在山里还算显眼。 更别提节目组怕大家找不到,还特地在红球上面挂了一面小红旗,没走两步,纪年就找到一个。 他松开纪桉的手,跑过去把球拧开,白纸条上写着苏宸轩的票数。 纪桉手心一下就空了。 山间的风灌进来,把好不容易刚才好不容易捂暖的温度带走。 纪桉情绪压着心头的不爽,耐着性子等纪年重新把球拧回去,丢进节目组提供的背篓里,又一次朝他伸出手。 纪年:“?” 他暗示:“前面都是平路,没有坡。” 纪桉脸不红心不跳,懒洋洋说:“低血糖,头晕,走不动了。” 纪年没多想,重新牵住他。 就这么找了好几个塑料球,直到他们和苏宸轩碰面。 苏宸轩好像很喜欢纪年的性格,哪怕昨天被纪年凶了,今天也大前辈似的对纪年笑着说:“和哥哥和好了?” 纪年低头看一眼手,嗯一声,很高冷地主动告诉他:“纪桉低血糖,头晕,我才牵着。” 苏宸轩啊?了一声,茫然:“鬼有什么低血糖的?” 纪桉:“……” 纪年猛然惊醒,暗恼地转头看向纪桉。 纪桉手握拳低着唇轻咳了两声,表情很冷静:“那可能是感冒了。” 纪年:“……” 纪年背对着镜头吐槽他:“纪桉,你演技真的很差。” 纪桉瞥他一眼,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问:“很差吗?” 纪年点头,想笑他,又听见他低低说:“我只是想和你多牵一会儿。” 纪年的笑还没露出来,就变成酸酸涩涩的情绪流进心里。 又一次被无视的苏宸轩:“喂。” 苏宸轩:“没人听我说话吗?” 纪年:“……你说了什么?” 苏宸轩:“你们捡到了谁的?我们交换一下信息。” 他们捡到的恰好就是纪桉组,两边核对一遍,发现数据差距很大,苏宸轩第一,还是要找到郑岚这组,才可以知道答案。 偏偏郑岚她们一心找早饭,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苏宸轩正要提议回头重新找一下,就听见纪桉淡淡报出一串数字:“398475。” 所有人露出茫然的表情。 纪桉补充:“郑岚组的票数。” 因为噩梦被破解,之后的一切走向都开始流向不可控,每个人的票数也大不相同。 如果按纪桉的说法,那淘汰的就是郑岚和夏蝉中的一个。 苏宸轩印象很深刻,因为塌房的事情,纪桉疯狂掉粉,声誉受到很大的影响,投票也持续走低,想要逆转局势,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苏宸轩闻言,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纪桉懒得解释。 在变成恶鬼之前,他或许还会辩解几句,变成恶鬼之后,纪桉性格也变了不少,哪怕在摄像头前,不想回答的问题也会直接无视,让话掉在地上。 但他旁边纪年听苏宸轩的语气不对,一把站在纪桉面前,鸡妈妈护崽似的回怼:“纪桉那么聪明,为什么不能知道?你好好地说话不行吗?” 他读过的书少,回怼人的词汇量都贫乏的可怜。 纪桉心情颇好的站在纪年身后,明明比所有人都强大,此刻却像真的被怼的无辜受害者,安心缩在纪年后面。 还不如之前那副冷漠的样子。 苏宸轩简直没眼看。 【哈哈哈都说了别惹小情侣】 【纪年的脑回路真的很好笑,苏宸轩怀疑是工作人员透秘,纪年:他那么聪明,他当然知道】 【纪年你别被他骗了……他在你面前真的很能装】 【笑死了,有人早上七点半爬起来看屏幕排名,就为了被夸一句聪明】 其他嘉宾不清楚,但一直蹲守在直播间的观众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其他直播间虽然关闭,但大厅的摄像头还一直开着。 半小时前,在节目正式开始录制的时候,就有早早蹲守在直播间的人在平台发布了录屏。 七点半,一片寂静里,有人从房间走了出来。 纪桉似乎是才刚刚睡醒,头发比平时要更加零散,细碎地落下来,弱化了他平时的阴冷,他皱着眉,周身气压有点低,手里端着一个杯子。 在走廊时,纪桉刚好碰到了提前准备的工作人员。 对方特地:“纪桉老师早上好。” 纪桉点头,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问:“你一直在这?” 工作人员:“嗯。” 纪桉:“有看到其他人吗?” 工作人员:“其他人?没有啊,除了你,我没看到别的嘉宾。”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纪桉平静的表情彻底被打破,他慢慢收紧手,身下构成影子的黑雾开始不安地浮动。 工作人员:“您是要找谁吗?” 纪桉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好几秒,他的声音才恢复正常:“嗯,没事了。” 工作人员正要走,又被纪桉叫住。 他语气不稳地提起一个人的名字:“纪年他——” 工作人员有些疑惑:“纪年是?” 纪桉表情瞬间变了。 幸好,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及时赶了过来:“不好意思,纪桉老师,他一直是负责跟郑岚老师组的,昨天下午有刚好请假,不清楚情况。” 那位工作人员提醒:“纪年是纪桉老师的双胞胎弟弟,你是不是不小心把他们弄混了?” 他一说完,纪桉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紧接着,纪桉开始端着杯子在各个角落游走。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在找热水,但他并没有直接走到厨房,而是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厌世脸,绕着整栋房走了一大圈,把其他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路过大厅,纪桉随意地往没来得及关闭的屏幕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快,几乎纪桉才抬头,屏幕就被节目组关闭了,之后纪桉也没有提过数据的事情,大家都以为他没看清。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眼,还真让纪桉记住了? 别说弹幕了,就连节目组都在镜头前暗暗咂舌。 一开始,剪辑片段里,大家还在开玩笑,说纪桉是上了年纪的二旬大爷,早起散步。 现在,结合刚才纪桉和纪年吵架一看,大家才注意到纪桉和工作人员那段对话的不寻常。 【所以你是说,有的人装作悠闲的样子,端着杯子散步,其实是吵架了,家没了,到处找人?】 【哈哈哈哈突然变得好笑起来】 【我就说纪桉怎么路过冰箱都要打开看一眼】 【……我还以为是纪桉手痒】 【最开始是谁发现纪桉在装高冷的……我要封他为大预言家】 【一眼就记住那么长的数字,纪桉确实挺聪明的】 平台发布的截屏底下,嘻嘻哈哈开玩笑居多,只有零散的几条评论格格不入。 【为什么工作人员不知道纪年的时候,纪桉反应这么大?】 【他反应有点奇怪】 不过,这几条评论很快被淹没下去,没被太多人注意到。 * 因为夏蝉和郑岚都属于节目组的嘉宾,所以需要从她们中选择人气更低的一个。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纪桉竟然留了下来,连同纪年一起。 互联网似乎没有记忆,昨天的热搜词条很快被新热闹更迭,就连纪桉都没想到他想要留下来这件事会变得那么轻易。 纪桉父母的指责没有给出任何实质的证据,相比之下,纪年的出现几次打破了他们的谎言,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们的话。 如果一切不仅仅是一场梦,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纪年的出现真的能救纪桉。 下山路上,趁着节目组找纪桉调整设备,苏宸轩将矿泉水递给纪年,问他:“你昨天做了什么事?” 纪年刚好渴了,拧开瓶盖:“找他喝酒。” 苏宸轩狐疑:“就只是找他喝酒?没做其他的?” 纪年故作冷静:“我和他能做什么?” 苏宸轩想想也是:“你和他确实不能做什么。” 他自己琢磨了一下,又安慰纪年说:“别紧张,其实你们就算做点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纪年:“???” 纪年猛地被水呛到,撑着旁边的树咳了好久。 苏宸轩不知道是哪句话吓到他,开玩笑说:“你们不会真有什么吧?” 纪年没回答。 他感觉手下树的触感不对。 纪年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发现有几颗稚嫩的树干竟然是黑的,是那种被烟熏了之后留下的枯黑。 碰巧纪桉回来,纪年抬头,问他:“山上发生过大火吗?” 话音刚落,苏宸轩和纪桉的脸色都出现一瞬不自然。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8%] 纪年意识到,他好像找到了离开的突破口。 第22章 娱乐圈22 纪年离开的决心又坚定了几…… 苏宸轩瞄着纪桉的表情, 含含糊糊:“之前有过。” “什么时候?” 和苏宸轩不同,纪桉脸上看不出异样,十分自然:“我死的时候。” 纪年被他轻描淡写的表情击中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答案来的如此轻易, 如此……沉重。 比起纪桉的坦然, 一直在镜头前表现的大方自然的苏宸轩反而转移了话题:“他们好像要准备下山了, 我们过去看看?” 话题虽然被岔开, 但真相就像破了个口子的窗户, 凛冽的台风一来,就会彻底彻底破裂。 纪年的心思被牵扯着,之后下山的路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那场火灾极为迅猛,几乎大半个山都有烧过的痕迹, 能起那么大的火, 只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他想的出神,都没注意纪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牵上了他的手。 因为后期需要重新剪辑发布在各个平台,节目组挨个叫嘉宾录单采, 夏夏负责通知叫人。 按照顺序, 第一个接受采访的人就是纪年。 她找了半天,终于在一颗树下纪年,正想过去,走了两步, 才发现纪桉也在纪年旁边。 这个时间太阳很毒,纪年蹲在树下也会被晒到, 他把找到的早餐食材挨个摊开放在面前,仰头和纪桉商量待会儿吃什么。 太阳刺眼,纪年只能眯着眼,靠睫毛遮光。 还没说两句,一顶帽子从天而降。 纪桉帮他压低帽檐, 借调整帽子的姿势,顺便伸出食指和中指捏了捏纪年的脸。 昨天和纪年一起睡觉的时候纪桉就发现了,纪年像个小太阳,浑身都散发着热量,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能量很足的人。 太阳底下,纪年托着脸,一张脸被晒得白里透红,脸颊肉稍微堆起来,完全就是一块绵绵软软的年糕。 纪桉看了又看,听不进他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只是不忍心打断纪年认真思考的样子,又手痒忍得很辛苦。 鬼大多不喜欢强烈的光,纪桉亦然,他感觉自己真的犯了低血糖,头晕眼花,很快就会晕过去。 等纪年终于说完话,他才找到机会,对纪年说:“你亲我一口。” 纪年懵了:“什么?” 纪桉压低帽檐,挡住纪年的脸:“这个角度相机看不到。” 纪年犹豫几秒,眼一闭,凑到纪桉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才想起来问:“我为什么要亲你?” “没有为什么。” 纪桉半真半假:“我低血糖犯了。” 纪年:“……” 纪年完全不想信他的鬼话,一把推开他,低头把地上的纸条收起来。 纪桉以为他又生气了,还在想要怎么哄纪年,就看见纪年没有抬头,从口袋里找了一阵,拿出了一颗糖。 纪年闷闷地说:“喏。” 纪桉还没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要自己帮忙剥糖纸,伸手接过来,刚好听见纪年说:“低血糖就多吃糖。” 纪桉被他逗笑了:“你怎么回回都上当?这么好骗?” 他说:“真是小鸟啊?” 纪年看他一眼:“小鸟很聪明的,会认主,会唱歌,还会关心主人。” 纪桉脸上笑意渐深,纪年又说:“我也会很担心你。” 纪桉愣住了。 一直到夏夏过来叫纪年去备采,两个人离开,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看着纪年的背影,心想。 怎么办呢? 爱是放手这种事情,在恶鬼的逻辑里完全不成立。他喜欢纪年,恨不得把纪年永远锁在这个世界里。 * 最后淘汰的人是郑岚,吃过早饭,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上了节目组的车离开。 这期的录制暂时告一段落。 苏宸轩提前到房间收拾行李,他和宋寒选的是一开始纪桉看中的那一套双人床,宋寒之后有行程,所以提前离开,他等了一会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工作人员来拆摄像头。 苏宸轩打开门,让人进来。 一直等对方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苏宸轩才意识到不对。 进门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偏中性的卫衣和运动裤,最朴素常见的黑粗框大眼镜,一晃而过的视线里,侧脸眼镜下的红唇和白皙的皮肤冲撞出引人注意的漂亮。 他进门一句话没说,动作娴熟的一连拆下好几个摄像头, 从背影看,虽然不算太高,但比例很好,即使宽松的外套也能在活动时隐约窥见对方的腰很细窄。 站在那里,气质就很不一般。 苏宸轩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机,本能按下录音键。 屏幕才显示开始录制,一道黑影投下来。 那人拉下眼镜,露出极具辨识度的眉眼的同时,从苏宸轩手里抽出手机,暂停录音。 如果不是对方行为比较大胆,苏宸轩都可能会认错。 他开口叫出来人的名字:“纪年。” 纪年将口罩摘下来,随手抽出一侧的椅子坐下,似笑非笑的神情和纪桉简直有八分相似。 昨天见面时,苏宸轩还觉得他们两只有五官像,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短短一天时间,纪年和纪桉的神态也开始接近,仿佛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改变路线,有了一个交点。 他还没开口,苏宸轩先说:“如果你是想知道那场大火的事,可以直接问纪桉,他那么喜欢你,应该会告诉你。” 纪年没有被这句话给绕开视线,而是问他:“这里所有的人都死了吗?” 苏宸轩:“嗯。” 纪年:“包括你?” 苏宸轩很平静:“包括我。” 刚好房间的水烧开,苏宸轩就着现有的茶具,给纪年倒了杯茶。 纪年还是太年轻,这么横冲直撞的作风,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更何况他不想说,在他这里耗着,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然而,下一秒,纪年的问题让他发笑的动作一滞。 纪年:“你是因为那场事故死的吗?” 苏宸轩一顿。 纪年继续说:“他们是因为那场事故死的吗?” 苏宸轩想回避,可是纪年一把摁住他想撤离的手,在他抬头时,纪年直视他的眼睛。 他曾经夸过纪年的眼睛漂亮,波光粼粼,像一面崭新的玻璃。 所有的算计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处遁形。 他小看纪年了,纪年的敏锐简直令人惊心。 “回答我。” “是,或者不是。” 第一次见纪年,苏宸轩其实有点失望,纪桉的弟弟,除了这张脸,似乎没什么长处,看上去并不聪明,就是个小孩脾气,很容易当枪使。 他在纪桉面前的那些自卑,好像都在纪年面前找了回来,于是他一直拿纪年当不懂事的后辈看。 没想到他也有被纪年逼问看穿的一天。 苏宸轩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家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看来不是。” 纪年说:“那场事故发生在什么时候?是在拍戏还是综艺?人为还是意外?” 苏宸轩挑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拍戏。” 他补充说:“事先说明,我应该没有主观参与过任何伤害纪桉的事情。” 纪年抬眼看他:“应该?” 苏宸轩耸耸肩,很无奈:“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失忆了,昨晚才勉强想起一些事情。我只是觉得,按照我的性格,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苏宸轩对纪桉的情感复杂,不喜欢里掺杂着感激和嫉妒,但他好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就冲纪桉给他提供了上综艺的机会,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不会主动伤害纪桉。 所以,苏宸轩对他死后没上天堂,反而来到这里变成一只鬼,百思不得其解。 他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拼凑出大半的真相。 拍戏,发生大火,纪桉葬身火海,且有人曾做过伤害纪桉的事情。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3%] 点到即止,纪年没有再问下去,低头在苏宸轩的手机上点了一会儿,把刚才的录音删除。 他已经想到了下一个问题的突破口——山神庙。 临离开前,纪年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一颗葡萄味的硬糖。 苏宸轩收到糖,受宠若惊:“给我的?” 纪年点头,半真半假地说:“作为感谢礼物,我在里面下了毒,如果你活腻了的话,就吃掉吧。” 苏宸轩:“……” 苏宸轩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糖纸包装,觉得纪年那个胆小鬼,除了嘴上恐吓,应该不敢做什么坏事,他拆开糖纸。 正准备要吃,圆球状的硬糖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沉雾气包裹,不到两秒,雾气又自己散开。 这沉沉雾气太有标志性,一看就是纪桉在纪年买下的那包糖上留了标记,一旦糖被送给其他人,就会被他知道。 苏宸轩将糖塞进嘴里,瞬间被酸的龇牙咧嘴。 他点开手机,屏幕停留在便签的位置,一行字引入眼帘: ——听说多嘴的鬼舌头会变长,你好好保重~ (黑色爱心) 苏宸轩:“。” 他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纪年这个幼稚鬼。 纪桉也没好到哪里去。 真服了他们两个。 十五分钟后,纪桉从山神庙回到松山别寓,路过走廊时,发现苏宸轩早早坐在房门口等他。 纪桉脚步未停。 苏宸轩叼着纪年送出的糖,出声说:“纪年刚才在向我打听那场事故,你什么都没告诉他?” 纪桉指尖微动,迎面涌来一股风,苏宸轩椅子面前的门被“啪”一声关上,黑雾像斩不断的丝线绞缠住他的喉咙,苏宸轩的眼球瞬间充血,口中的糖掉在地上,染上地毯的毛线。 苏宸轩濒死之际,黑雾才慢慢松开。 在苏宸轩惊天动地的呛咳声里,纪桉又走出了松山别寓,去往山神庙的方向。 * 纪年没有回房,而是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单独来到了山神庙。 他小时候来过这里,印象中过年时的山神庙香火旺盛,有不少外地的游客来云山旅游,听说这里的山神很灵,不顺路也会特地过来拜一拜。 时隔多年,庙已经十分落魄,里面没有一个人。 纪年在里面逛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003坐在他的肩头,很想提供一点帮助,可惜云山的磁场太乱,不知道昨天晚上通道被破坏之后纪桉做了什么,这里的信号被彻底破坏。 没有信号,003除了检测摄像头的位置之外,和一个普通机器没有任何区别。 纪年沿着台阶,一路走到庙的后面,终于找到一条小路。 沿路往上,一路绕过去,是一个没有被树林遮挡的山洞。 那里就是云山村里小孩受祈福的地方。 山洞阴凉,常年不被太阳直射,纪年还没踏进去,就被风吹得抖了抖。 他仰望着面前高大的一樽山神石像,犹豫要不要祭拜一下,一道熟悉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起。 “你怎么来了?” 纪桉从他身后走出来,手持三根香,缠绕的白线将他的脸上的颜色模糊了,精笔画就的五官立体而妖异,像书里走出来的鬼魅。 他没有祭拜,只是很随意地单手将香插上。 纪年说:“山神庙很灵,我来拜一拜。” 纪桉哼笑了一下:“想求什么?” 他没指望纪年回答,而是走到纪年身边,示意他:“现在可以拜。” 纪年看着他,鼓起勇气说:“求什么都可以?” 纪桉:“嗯。” 他顿了顿:“山神算姻缘很灵,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纪年撇了撇嘴,很不认可:“哪里灵了?山神以前说我命里有三个孩子。” 纪桉:“……” 纪桉冷笑:“你想都不要想。” 纪年:“你看,你看。”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纪桉不是人,是恶鬼,应该很强。 又不确定地问:“……你能生吗?” 纪桉瞥他一眼:“……让你生好不好?生八个。” 纪年:“。” 纪年:“我会死的。” 纪桉生硬地转移话题:“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求。” 纪年赌气说:“其他也不灵。” 纪桉:“你不求怎么知道?” 纪年:“那我想求山神让我离开。” 话一出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不对了。 纪桉脸上的笑意淡了:“换一个。” 纪年不说话了,他什么都可以答应纪桉,唯独这个不行。 他依赖纪桉,喜欢纪桉,但前提是,他要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一个从小靠自己为谋生的人,再苦再难,也不会因为一个短暂温暖的依靠折断自己的翅膀。 纪年沉默着。 纪桉的眼睫抖动了一下,情绪仿佛在沉默中凝成了冰。 纪年的心在安静里越悬越高。 他试探着去碰纪桉的手,还没碰到,就被纪桉避开了。 纪桉突然问他:“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语气背后的冷意却让纪年骤然后背发凉。 他想说话,又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纪桉带着他闪身躲进石像后面一个隐秘的茶室里。 门一关,纪年的后背紧紧抵着门。 茶室没开灯也没有窗,暗的看不清纪桉的表情,只能听见外面路人的议论声,似乎是当地的村民,自发来山神像前帮忙打扫卫生。 一门之隔,所有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纪桉攥他的力道很重,钝痛麻痹纪年的手腕,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住。 纪桉的瞳孔比周围的光线还要暗,他凝视着纪年的害怕,不觉得心疼,反而在唇角牵出一抹笑。 纪桉带着恶意说:“把你关在这里,关到喜欢我为止,怎么样?” 纪年脸都白了,还是不肯服软:“不怎么样,很烂。” 纪桉不说话,周围暗暗的影子却如水般汇聚,绵软地缠上纪年的脚腕。 这下纪年真的彻底不敢动了。 他知道纪桉这是在威胁他,可是这样的威胁不会让纪年害怕,因为他知道纪桉根本就不会伤害他,反而会让他更加逆反。 纪年抿着唇,死活不愿意低头。 他盯着眼前纪桉修长的脖颈,在疼痛、愤怒和害怕里,突然一张口,恶狠狠咬住纪桉的脖子。 纪桉的力道一松。 他五感微弱,但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因为长期没有使用,所以渐渐弱化。 纪桉被他咬着,能感觉到纪年有两颗牙格外利,尖锐的疼痛一抽一抽地传来,他冷着脸,想捏着纪桉的脖子把他挪开,却在抬手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 纪桉一怔,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捏住纪年脖颈的手就已经落下去,本能地落在他毫无防备露出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 如果换成其他恶鬼,纪年这样,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纪桉拍拍他的脖子,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 “别哭了。” 纪年松开牙,两三下擦干净眼泪,一言不发等外面的村民离开。 听到脚步声走远,纪年才看着纪桉冒血的伤口开口,露出凶狠的表情:“如果你再这样威胁我,我就把你杀了。” 殊不知,他红着眼睛的样子根本凶不到谁,充其量是个眦牙的小猫。 纪桉觉得自己真是疯的彻底,这种时候竟然还觉得纪年可爱。 他不怒反笑,捏住纪年的脸,逼近他:“杀?除了我,你还敢杀谁?” 纪年不吭声,不敢拍开他的手,只敢小小的反抗,比如故作凶蛮地瞪他,希望可以把纪桉凶走。 纪桉笑了一下:“看来你很清楚,我对你不一样,你对我也不一样。” 纪年冷声反驳:“谁说的?” 纪桉:“你不是这么想的?仗着我不会伤害你,就非礼我强吻我,又亲又咬,牵手又拥抱,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撒娇枕着我的手,摸着我的腹肌,我是你的什么?你对其他人敢这样吗?” 纪年咬牙切齿:“……强词多令。” 纪桉又笑了一下:“是强词夺理。纪年,你能不能多读点书?” 纪年:“……” 纪年被他这么一说,火气消了很多,但还是很不甘心,委屈地问:“你是不是一直很瞧不起我?” 纪桉说:“没有。” 纪年不信。如果纪桉不是瞧不起他,觉得他靠自己当不上影帝,为什么不让他离开? 其实有很多人看不起他。 因为他胆小,爱哭,当面打不过就喜欢背后耍点小心眼报复回去,实在不像一个男人。 纪桉:“你不是要对我负责吗?” 纪年:“那是两码事。而且……而且我没有强吻,是你自愿的。” 纪桉直接无视了他的解释,问:“离开了,你还会回来吗?” 纪年也问他:“你不能和我一起离开吗?” 纪桉:“这也是两码事。” 就像纪年坚持想要回去,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为了能够当影帝,纪桉也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两个人的沟通陷入僵局,回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之后大半个月,谁也没再提过这个话题。 纪家没有多余的房间,纪年晚上还是和纪桉一起睡。 他们分工很明确,纪桉做饭,纪年就主动包揽洗碗的工作,纪桉白天很少在家,纪年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晚上等纪桉做完饭,再边看综艺边聊聊天。 纪桉好像很喜欢接吻和拥抱的感觉,但他根本不需要换气,而且一如既往喜欢恶劣地往纪年的小舌头顶,纪年每次都被弄的很狼狈。 抛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和特定时候恶劣的性格,纪桉简直就是纪年理想中的完美伴侣。 任务的进度也停留在85%,一直没有变化。 这里和纪年所生活的那个世界简直没有任何区别,那个世界粉丝的面孔慢慢模糊,如果纪年愿意,他完全可以从群演开始,慢慢在这里实现当影帝的梦想。 纪桉不需要睡眠,所以每次,当他躺在床上,睡梦中朦朦胧胧感觉到纪桉在抱着他,学他一起睡觉,都有一点点心软。 不过也仅限于一点点。 他们都对离开的话题避而不谈,但是越避讳,两个人之间的缝隙就越容易被滋养,不断放大。 原来,纪年离开的执念和留下的理由可以相互对峙。可是在沉默里,出于赌气和不愿意低头,每次产生留下的想法,纪年就会以更冲动更强烈的信念告诉自己,要赶紧离开。 他没有再去山神庙,但一直没放弃搜查当年的事情,不过进展很慢。 直到有一天,苏宸轩主动约了纪年吃饭。 饭桌上,他递给纪年一个U盘。 “纪桉第一部电影火了之后,节目组特别剪辑了一期对剧组成员的采访。” 苏宸轩说,“采访发布不到一天,很快就删掉了,所以没有流传开。” 苏宸轩很擅长交际,到处都有人脉,想弄到这个并不难。 但纪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宸轩说:“可能是因为意识到我之前做错了事?而且,你是人吧。” 他是旁观者,看得比纪年透彻很多,“我们不会老,不会死,但是你会。” 纪年接过U盘,离开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第23章 娱乐圈23 你他妈把人睡了然后说后悔…… 纪年一打开门, 就和纪桉打了个罩面,他心头一跳,猛地攥住手里的U盘。 纪桉没有察觉这点细小的变化, 他倚靠在玄关进门处, 顺手给纪年递拖鞋。 纪年将手背到身后:“怎么每次我回家的时候, 你都能站在这里等我?” 纪桉:“影子说的。” “影子?” 纪年看了看身后, 他的影子还在。 他心里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没有在这上面多想,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在他收回视线的同时,一溜黑影迅速从他的影子脱离, 融进纪桉脚下的影子里。 纪桉似有所觉地掠过纪年背在身后的手, 转身往客厅走。 “见过苏宸轩了?” 纪桉神色寻常的和他说话。 纪年避开纪桉,将小小的东西藏进口袋里,这才嗯了一声, 跟着一起进了家门。 一进门, 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纪桉今天做了六道菜,菜品格外丰盛。 他洗了手,迫不及待尝了一块虾仁。 纪桉的厨艺很好,纪年被香的眼睛都亮了:“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吗?” “嗯。” 纪桉端出碗筷从厨房走出来, 又转身拿出两瓶酒拆开。 两瓶葡萄酒,不知道度数多少, 纪年口袋里还揣着不能让纪桉知道的东西,当即有点犹豫。 纪桉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我的忌日。” 纪年:“……” 纪年笑容一滞,捧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种情况,不陪着喝两杯好像说不过去吧? 纪年心一横, 把杯子移过去:“倒吧,我陪你喝。” 纪年:“你放开喝,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纪桉挑了挑唇:“真的?” 纪年目光坚定:“嗯!” 连干四五轮之后,纪年眼神开始发飘了,全凭一股精神撑着,将玻璃杯推到纪桉面前,让他继续加酒。 醇厚的葡萄酒顺着喉管咽下去,像酒一样的红意却从纪年的身体慢慢往上涌。 纪桉给他满上,碰杯之后,看着纪年再次闭着眼,想再一次将酒灌下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纪桉抬手,抵住纪年的杯子。 “别喝了。” 纪年抿了抿唇,冲他笑笑:“没关系,我陪你再喝一会儿。” 纪桉将那杯酒按下。 他眼神清明地看着纪年,轻声笑笑,突然对纪年说:“……骗你的。” 纪年茫茫然睁开眼。 纪桉说:“不是忌日。” 纪年这才把杯子放下。 纪桉把他扶起来,右手随意勾出纪年口袋的U盘,搁在餐桌上:“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不、不用。” 纪年一把站住,刚好扫落桌角的U盘。 他定睛一看,终于想起正事,摇摇晃晃把东西捡起来,到书房找电脑。 “这是什么?” 纪桉跟在他后面,见他打开电脑,才出口问。 纪年毫无防备:“回家的……” 话一出口,纪年本能意识到什么,猛地抓紧手里的U盘,抬头看纪桉的表情。 纪桉倚着门框,神色很平淡,淡的化开他凌厉优越的眉眼,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瞳孔。 “回家?” 纪桉垂下眼笑笑:“这儿不是你的家吗?” 周围的声音倏地静了。 纪年浑身僵硬,本能感觉不妙,但他的脑袋就像一团搅匀的浆糊,完全无法理清刚才还在和他喝酒的纪桉怎么突然这样。 纪桉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走到他的身后。 纪桉身上那种很淡的寺庙味道将纪年笼罩住,他握住纪年的手,带着他亲手打开U盘。 刚打开文件夹目录,都不需要点开,纪桉一目了然。 是当年的采访。 纪桉:“苏宸轩帮你弄到的?” 纪年的酒被吓醒了大半:“……我让他帮忙弄的。” 纪桉平静地问:“为了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这能让你逃出去?”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纪桉说出肯定的意味。 纪桉偏了偏头,他的瞳孔是纯黑色,凝视人时,很轻易泄露出密不透风的压迫和冷漠。 他盯着纪年,近乎残忍的戳破纪年:“你是真想离开,还是为了和我赌气?” 纪年瞬间就被他这种过来人说教的语气给点燃了:“什么叫做为了和你赌气?你很了解我吗?就因为你比我大了几岁,所以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在赌气的孩子?” 他真的受够了纪桉总是那么看他。 说他像宠物,说他幼稚,说他只会撒娇。 见面时开玩笑说的那句双胞胎真的成了纪年心里憋屈的刺。 每一次他想和纪桉做一点亲密的举动,在其他人眼里,都会变成“兄弟”,就连纪桉也拿他当小孩儿。 他想和纪桉做点什么,也总是被纪桉似笑非笑地以“你才十八,有的人在你这个年纪高中还没毕业,你知不知道?”给一口回绝。 纪年越想越气,口不择言说:“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吧。你这个自私鬼!你就是无聊、寂寞、孤独,不惜一切代价想找个宠物陪你在这里坐牢!” “自私?” 纪桉气笑了,他掐住纪年的脖子,却没有用力,只是咬牙切齿:“那你说说,我哪里自私?怎么才算喜欢?” “就非得把你锁起来,干的你神志不清,除了取.悦我连床都不敢下,才算喜欢,是不是?” 纪年被他直白恶劣的话给吓哑了,他站在那里,好像还没从纪桉这句话给出的巨大信息量里反应过来。 纪桉松开手,没再继续吵下去。 他滑动着鼠标,将采访的目录一个个从头看到尾。 他没说话,可是纪年却从他的表情里感觉到了一种越来越浓的冷寂。 纪年胸口起伏了两下,不知道从哪里横生出一股勇气。 他一抬手,直接把笔记本给盖上,不让纪桉继续看下去。 纪桉看着他。 他站起来,靠坐在办公桌上,直接揽住纪桉的脖子,凑了上去。 纪桉一怔,一时没有推开他。 这一瞬的停顿仿佛给了纪年鼓励,他闭上眼,反手将U盘拔掉,在心里叫003. “你有没有办法把U盘收起来,自己分解出信息?” 他的意识里传来003的回答:[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纪年闭上眼,在纪桉即将退开的时候,重新勾住他。 纪桉没有推开纪年,只是慢慢攥紧手,指尖一片冰冷,和纪年相贴的唇却滚烫湿润。 他的瞳孔深的惊人,仿佛能够将纪年彻底吞噬掉,可是最后,也只是扶住纪年的肩,轻轻把他推开。 纪年想要转移注意的意图很明确。 纪桉半气半冷地笑了一下:“演技这么差,还想当回去当影帝?” 纪年:“我还可以练。” 纪桉被气笑了,将手里的U盘猛地丢出去,甩在桌上,飞出好远,他却看也没看,转身往门外走。 U盘在纪年视线中凭空消失,而纪桉已经按下门把。 他正开门,就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撞在门上,纪年又一次从背后抵了上来。 纪年抓住他的手腕,紧紧按住他,从背后挟住他,不让他走。 纪桉挣了两下,竟然没有挣开。 “放手!” 纪桉气坏了,他的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冷:“你不是想回去吗?那就滚吧。一直这么缠着我算什——” 纪年滚烫的唇贴上他的耳侧。 纪桉惊愕地侧过头,看见纪年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眼泪。 他像一只无处发泄的小兽,明明主动挽留的人是他,想离开的人也是他,纪年却一低头,又一次要在纪桉的颈侧。 纪桉下颌线当即收紧了一瞬。 他转身,想把纪年推开,反而被纪年攥住手腕,重新摁着撞回门上。 纪年又一次亲了过来。 不知道断断续续亲了多久,他才说:“……你别生气。” 纪桉感觉自己又一次被纪年耍了,他患得患失的不安和怒气骤然被点燃,抓住纪年的手,一把将他推到墙上。 他眼神黑沉沉,一字一顿:“纪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颗眼泪从纪年的眼睛里落下来。 纪年说:“我不知道。” 他主动抱住纪桉的脖子,顺着他的唇一路辗转到耳垂:“我不知道。” “纪桉,你那么聪明,你教教我。” 他只是有点贪心。 他想回去,又舍不得纪桉。 人生来就有两只手,那他为什么不能把两样东西都紧紧攥在手心里呢? 纪桉还想躲,突然听见纪年喃喃道:“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我,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关起来?” 纪桉仅存的理智蓦地被点燃:“……你说什么?” 纪年没再回答,他推着纪桉,跌跌撞撞走到办公桌前,牵住纪桉的手腕,落到衬衫的扣子上。 酒意在两人交织的呼吸将蔓延,纪桉的动作也迟缓了一拍。 但仅仅只是一瞬,他就反客为主,将纪年抱上办公桌,炽热的吻密密麻麻落下来,纪年被电流般的酥麻痒意激的眼睛泛红。 他被酒意燃的浑身发烫,连呼吸都带着醉后的潮意,纪桉却是冰的、凉的,冻得他在混沌中清晰地意识到两人在做什么。 他软的快要化成水,每一次冰火交融都足以逼的他不停发抖,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 他抬手死死咬着手腕,努力遏制着外溢的气息,在最后一刻,终于有一个答案即将脱口而出,却又被覆上来的纪桉重新吻上来,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我喜欢你”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在系统[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0%]的提示声里,纪年一边骂系统这个操作坑爹,一边抵不住倦怠困意,半晕半睡,枕着纪桉的颈窝闭上眼睛。 纪桉把他抱到房间,没有立刻到书房收拾乱局,而是蹲着床边,握着纪年的手腕,无声凝视了一会儿。 纪年脸上的潮红未退,眼睛也有些肿,刚才好像又哭了。 纪桉记得自己以前并没有那么多眼泪,或许他之所以觉得纪年爱哭,是因为那些眼泪全是他带来的。 纪桉松开手,替纪年盖上被子,转身的时候轻轻把门关上。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1%] 夜色沉沉,皎洁的月光无声地悬挂在天际。 很快,夜色被撕开一个口子,朝露从叶片坠下时折射出太阳璀璨耀眼的光。 纪年被003的尖叫给吵醒。 他嗓子干涩,每一次呼吸像有刀片在喉间刮挠,浑身也酸痛不堪,连动一下都需要暗暗倒吸好几口气,比他当初被车撞死还难受。 可他顾不上这些,因为003在他意识里上蹿下跳,激动的恨不得变成一道光影。 [宿主,宿主!!!我们可以回去了!] 纪年勉强撑起身体:“你拿到纪桉的所有资料了?” [是纪桉!] 003兴奋的说:[纪桉刚才把这个世界所有通道的封印都毁了] 纪年呼吸一滞,顾不上身体的酸痛,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就从房间跑了出去。 厨房飘来一点葱香。 纪桉在晨曦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从厨房走出来。 见他这么狼狈,纪桉挑了下眉:“还能下床?昨天不是哭着嚷嚷说被弄坏了吗?” 纪年:“……” 看他这样,纪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抽开椅子和纪桉面对面坐下:“男人床上的话都不能信的。” 纪桉被他逗笑了。 纪年吹了吹勺子上还冒着热气的粥,状似无意地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是啊。” 纪桉:“拖地、擦桌子、擦——” 纪年听不下去:“我不是说这个!” 纪桉:“还有什么?” 他想了半天,看纪年急的恨不得替他说出口,才敛起笑意,在最后随口抛出一句:“你可以走了。” 纪年已经从003那里听过一遍,但是听到纪桉亲口这么说,还是很惊讶。 他捏紧手里的勺柄,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是因为不喜欢我了吗?” 纪桉反问他:“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走吗?” 纪年心里突然有点生气:“我凭借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走。” “我知道” 纪桉知道,所以他选择放纪年离开。 纪年气不过,还是想要一个理由。 纪桉想了想:“你要知道,爱上一个人之后,很多事情都会后悔。” “后悔?” 纪年瞬间炸了:“你后悔认识我吗?” 要不是身体难受,他真想把粥掀翻,倒在纪桉的脸上:“你他妈把人睡了然后说后悔了?!昨天怎么不说后悔?进去之前怎么不说后悔?纪桉你信不信我——” “我后悔我是个恶鬼。” 纪桉的话顿时把纪年的委屈给浇灭了。 纪年默了半晌,问:“是和那场火灾有关吗?” “嗯。” 纪桉神色是少见的认真,“你不要查下去了,后面的事,我不想告诉你。” 纪年一怔,并不理解:“……不想?” 纪桉没说下去。 纪年意气风发,坦荡而明亮,他却是陷在晦涩阴暗的泥泞。 人们抬头看月亮的时候,只需要看到月色的皎洁就好,不需要了解月亮纵横的山脉和凹凸的低洼与隆起。 安静吃完一碗粥,纪桉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们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最后一面。 临迈出门前,纪年叫住他。 “纪桉。” 纪年问:“我们一起走吧。” 纪桉问他:“那你可以留下来吗?” 纪年胸口起伏两下,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纪桉留下来有什么意义,孤独、重复、被困在过去那些人和事产生的仇恨里,当一只没有归处的恶鬼。 纪桉之前气他为了当影帝放弃自己,可是纪桉也同样不会为了他放弃仇恨。 人总需要不断在几种事物之间权衡比较,于是在这一次的权衡里,他们把彼此抛下了。 他眼睛又红了,这几天好像眼泪格外多。 纪年带着气,冷冷的道:“我一定会当上影帝的,到时候你看到我的电影,最好别嫉妒。” 纪桉背对着他,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一定会后悔。” 纪年要被他气死了! 其实纪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纪桉太轻易放他离开而生气。 他怒气冲冲,毫不犹豫地赌气说:“你也一定会后悔!” 纪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才踏出门,就听见纪年带着气啪的把门给关上。 一门之隔,纪年对着门踹了一脚,气急败坏道:“你走吧!你走了我把你煮的粥全部丢去喂猪!” 纪桉:“……” 纪桉被这个幼稚的举动逗笑了一下。 离开时,他下了小区,还陆陆续续收到纪年给自己发的语音。 “你这个渣男!渣男!坏蛋!”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抹嘴就跑!” “我讨厌你!”说到这里,纪年自己呜呜的哭了,他抹了一下眼泪,委屈地说,“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纪桉听着很好笑,但还是狠下心,没有回复他,把手机关机。 可是关机了十分钟,他就开始焦躁了。 纪桉心里一直在打鼓,又碰巧错过了电梯关门,耽误了两分钟。 他只待了十五分钟,就鬼使神差的按电梯重新站在家门口。 按照平时纪年哭的趋势,十五分钟对他来说只是个毛毛雨,可能他回家的时候,纪年还坐在餐桌前骂人。 纪桉这么想着,一边开机,一边打开门。 智能电子锁应声响起,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纪年丢门时砸过来的一只拖鞋。 纪桉觉得有些好笑,叫了纪年一声。 没人答应,房间空空如也。 餐桌上的粥纪年只喝了几口,他的手机在桌子上。 纪桉常年沉寂的心脏此刻重重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感觉不安,可他还是拿起了那个手机。 熄屏时间是五分钟,他看到的时候,屏幕还没暗,正显示在纪年和他的聊天框。 发送空格里,还有一条信息没来得及编辑完- 纪桉,我有点h H? 纪桉盯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想,H开头的字有很多,谁知道纪年想说什么? 他想。 ……应该有很多。 * 纪年抱着满腔的委屈愤怒和不明缘由的失落,回到他梦寐以求的世界。 他在医院里醒来,在护士惊讶的表情里睁开眼。 病床周围摆满了粉丝送来的花,落下的署名是粉丝的ID,每一个他都能对上号。 终于回来了,他完成任务,成功复活,还逃离了那个全都是鬼,除了纪桉、哪里哪里都陌生,哪里哪里都不好的世界。 纪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应该感到高兴。 可事实上,纪年将头藏进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护士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开玩笑说纪年哭的比隔壁因为分手而闹自杀的男生还伤心。 话音刚落,纪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唰的一下又掉了下来。 护士:“唉?怎么又哭了?” 纪年边哭边哽咽着说:“我感动。” 第24章 娱乐圈24 那个让纪桉成为影帝,一炮…… 由于当初联络线被003亲手拔掉, 哪怕他们逃出来了,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恢复联络,在离开之前, 003依旧和纪年保持着绑定的关系。 纪年换了个普通病房, 和隔壁传说中那位为爱跳楼的男生刚好换到了一起。 那男生也听说了纪年为他痛哭两天的事情, 对此十分领情, 每次父母带饭都不忘捎上纪年的一份。 他出院前, 父母帮忙搬行李下楼,他留在最后收拾。 “我不是故意冒犯啊。” 男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奇地问:“怎么一直没见你父母过来?” 纪年:“我家庭情况有点复杂。” 男生:“复杂?” 纪年随口:“意外身亡的母亲,抛妻弃子的父亲, 从小辍学离家的我, 双胞胎哥哥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意外走丢,我为了找到他,一边打工一边到处询问他的下落。” 男生惊奇道:“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啊?” 纪年好几秒没回应。 良久, 他才嗯一声:“有啊。” 男生出于好心:“他叫什么名字?我人脉挺广的, 需不需要我帮你留意一下?” 纪年摇摇头:“不用了,他不在这里。” 男生看纪年的眼神倏地变了意味,他张了张口,最后化作轻飘飘一声叹息:“唉, 真是……唉。缘起性空,造化弄人, 这种事情你也不要太难过。” 纪年:“造化弄人是什么意思?” 男生:“……” 忘了纪年初中就辍学了。 临走前,男生买了本成语字典送给纪年当礼物。 纪年很珍惜,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看几页,有一天晚上刚好翻到“强词夺理”,他还很高兴, 跟003说:“这个成语纪桉教过我!” 在医院住很费钱,男生走后没多久,纪年就从医院重新回到了横店。 找他的戏依旧不多,闲杂之余,为了赚钱,纪年开始在周围餐厅打工,周末偶尔也会去店里兼职当收银员。 纪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当影帝没有那么容易。 一开始纪年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出人头地给纪桉看看。 后来做地铁去上班的时候,看见无数个人密密麻麻地乘坐自动电梯换乘,每个人都满脸麻木和沉默,就像一只只工蚁,心里唯一的慰藉可能就是家人、爱人或者朋友。 纪年突然意识到,在这里其实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这个城市的一切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他有一点点后悔了。 这点后悔没来得及冒头,又被纪年掐灭。 他听说,无论哪一个选择最后都会后悔。 他这种状态属于正常现象。 一年后,纪年终于渐渐有一点名声了。 他没有像纪桉那样一部电影一炮而红,而是凭借一个个小角色,渐渐从尸体、炮灰、路人甲,变成有几句台词、能够露脸。 003找他做了一次任务完成后的反馈调查。 [对了] 003拿出一枚U盘:[U盘里的东西我分解完了,纪桉资料收集进度现在是95%,作为留念,我把当初那档综艺拷了下来,送给你] 纪年叫住003. 纪桉之前说不希望纪年再查下去,可是两个人之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背着纪桉偷偷了解一下,纪桉应该不会发现。 纪年问:“分解出什么了?” 003简单概括了一下。 和纪年不同,那个时空,纪桉没有从小拍戏,而是进了山神庙祈福。 初中辍学后,他才开始慢慢接触演戏,在一个服装店当模特,慢慢积累了一些粉丝,后面开始在各个片场当群演。 十九岁,他宛如一匹黑马,在一众群演里脱颖而出,拿得了杀人犯的角色。 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有苗头。 在淘汰游戏里,夏蝉说纪桉拍了这部电影之后,长达三个月才出戏,003检查了很久,发现纪桉扮演的角色是个杀人犯,曾经因为性格和家庭一度被严重孤立。 为了更好的代入角色,在扮演期间,导演勒令其他演员按照剧本人设进行生活,包括孤立纪桉这件事。 一年的培训和一年半的拍摄,彻底改变了纪桉的性格。 就这样,纪桉一炮而红了。 结合纪年之前的推断,被爆出黑料之后,纪桉应该被冷藏了一段时间,才得到一个角色。 他再次被孤立,后来,又由于道具组的失误,一场在山神庙的戏份意外起火,纪桉被困在里面。 临死前,和山神祈愿,以自身为代价,永远守护云山,让云山与世隔绝,不受外人侵扰,而他变成恶鬼,复仇之后,把那些人的魂魄和他一起困在了噩梦里。 纪年现在多读了几本书,又在这一年经历了很多事情。 他想了几天,好像能理解纪桉了。 有时候受了委屈,没有地方说的时候,他也会不远千里跑到山神庙,去找山神说说话,希望山神可以把他的话带给纪桉。 说的最多的就是“受不来了好想死一死”“纪桉我想你了”“不想当影帝了,我好命苦”。 看管山神庙的村民都看不过去,在纪年哭诉完之后,递给他一张纸,认真地说:“你不要那么悲观,动不动就说自己想死什么的,想死的人那么多,这种好事情根本轮不到你的。” 他还安慰纪年:“我从小吃苦,十八岁懂事就想死了,现在还在吃苦。放宽心,人穷命硬,根本死不了。” 纪年:“……” 纪年又哭了出来:“早知道赚钱那么辛苦,还不如当鬼呢。” * 从纪年这里离开之后,003穿过移动通道,来到另外一个时空。 山神庙烟火缭绕。 云山内的流速和外面不同。 短短几个月,被重新修缮之后,寺庙已经焕然一新。 噩梦破除之后,这里的生灵在纪桉怨念中滋养出意识,继续维持着之前的时间和秩序生活。 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新生的世界。 在纪年离开的第二个月,纪桉重新和山神祈愿。 这只曾经为了复仇忍受百年寂寞的恶鬼,在纪年离开之后,再也难以忍受安静和沉默。 他放弃了复仇,重新祈愿,愿意一己之力承担一切罪责,只要能够去另外一个世界看一看纪年。 几个月后,山神应允了。 纪年正好作为邀请的嘉宾,参加一个品牌的线下活动。 他有了一点名气,有两个公司私下联系了他,一个是纪桉之前签的那家,另外一家没什么名气,刚刚成立不久,但一见他,就给他画饼,说给他两个大制作的试镜机会,但公司人数有限,一个经纪人手下就带了五六个人。 在上台前,小公司请他喝咖啡,颇有诚意地说:“如果你自己有经纪人和资源,也可以……” 纪年都气笑了:“我如果有经纪人有资源,凭什么签你们?” 对面:“我们真诚。” 纪年:“……” 交流不欢而散。 纪年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捞起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真想问问纪桉,他应该怎么做,纪桉当初到底怎么熬过来的,有没有什么诀窍可以传授给他。 不过如果纪桉在,按他那么恶劣的性格,应该会先把自己嘲笑一顿。 纪年走出咖啡厅,就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他急急忙忙打了辆车,赶到活动场所,走专门通道进去。 路过在外等候的粉丝时,纪年余光瞥过一个很像纪桉的背影,他转头多看了一眼,窗户很快被雨弄的模糊不清。 纪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闷闷不乐将视线收回来。 纪桉和诸多粉丝一起,撑着伞在台下站了三个小时。 纪年只是这场活动的点缀,上场和主持人聊了五分钟的天,又把位置让给其他人,可是纪桉却感觉他一直在闪闪发光。 纪年穿着有点透光的衬衫,衬衫有大片刺绣的彩色花瓣,看起来亮眼又吸睛,很适合纪年。 他被大屏幕放出来时,眉眼锐利明亮,发型也打理的干净利落,一出场就引起不少人的惊呼。 “这个人是谁?好好看。” “他叫什么?我怎么没搜到?” “纪年,他小时候演过那个……” “原来是他啊,都这么大了。他前不久是不是演过一个小师弟?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纪桉和这些粉丝一起仰头看着台上的纪年。 纪年很漂亮,很优秀,很厉害。 抽互动观众的时候,镜头恰好扫过纪桉,纪桉下意识躲了一下。 萦绕在纪桉身侧的黑雾在纪桉耳侧跃动,很不理解地说:“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去看看他吗?” 纪桉的伞面垂下来,正好挡住他的脸。 看着纪年下台,纪桉也转身准备离开:“确定他过的好就行了。我怕我影响他。” 纪年似有所觉,从后台往舞台下方看去。 台下撑起各形各色的伞,伞面与伞面交叠着,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 人潮拥挤,粉丝炙热的爱与尖叫冲破天际,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差别。 下午四点半点,纪年有一份收银台的兼职。 时间不长,下午四点半到晚上十点半,时薪十五块,而且相对轻松,允许坐凳,只占用休息日的两个晚上,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经常拖欠工资。 老板娘人很好,业绩好的时候经常请大家喝奶茶买甜点,但老板看他很不顺眼,总是趁老板娘不在的时候来挑刺。 因为今天雨大,店里业绩不好,老板绕着他走了两圈,又开始沉下来骂人。 从他的鞋子有水弄脏地面,到手脚太慢,耽误做生意。 纪年不说话,继续帮下一个顾客结账。 好不容易忙完,凌晨,纪年检查无误后,关闭电脑操作台,又上传了当日业绩的数据给商场,填完各类表格,又被老板叫住。 他从收银台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沉着脸问:“这是你什么时候收的?” 外面雨势渐大,纪年急着回家,看了一眼:“我今天没有收一百的钞票。” 老板冷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他走:“收了□□还想走?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拿假票换了店里的真钱?” 纪年:“那你调监控。” 老板一下被他无所谓的语气给激怒了,把他拽到收银台,硬要他把今天的业绩数据全部再核对一遍。 两个人争论着,谁也没发现后门进来了一位顾客。 纪年这个月七百八的工资明天才能结,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挨着骂,不情不愿重新再把数据核算一遍。 老板盯着他,手脚稍微慢一点,又开始数落。 偏偏就连收银台也跟着一起欺负他,一连闪退了三次。 纪年被骂的不敢还嘴。 想撂担子走人,却没有砸场子的底气。 就在这时,一道很淡的声音打断了老板的无休止指责。 那人将手里的东西一把丢到收银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结账。” 纪年听着这个声音特别熟悉,都没看清楚是谁,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他飞快擦干净眼泪,拾起东西,故作平静地抬头问对方结账方式,却在那瞬间,看清了纪桉的脸。 纪年愣住了。 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哭,而是终于有了底气似的,一下站起来。 老板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我不干了。” 纪年朝他伸手,一字一顿说:“把钱给我,我要辞职。” 老板怒道:“辞职?行啊,你爱干不干,这钱你也休想——” 话音未落,就眼睁睁看着纪桉越过他,走到收银台,熟稔地打开钱箱,转头问纪年:“工资多少?” 纪年被他的操作吓住了:“七百八。” 纪桉冷静地数了七百八十元。 纪年又委屈地说:“今天晚上还有九十。” 纪桉看他一眼,又拿了九十,一起塞进纪年的口袋里。 老板被他的操作吓傻了,眼看着纪桉就这么领着纪年从店里走出去,只留下他和敞开大口的钱箱对望。 他终于后知后觉,在店里急道:“你这是抢钱!是犯法的!我要告你们——” 他的话被玻璃门截挡住。 纪年回过味来,攥着钱:“要是他真的告……” “他不会告。” 纪桉轻描淡写,“我当时就是这么把工资要回来的,他没告,还被老板娘骂了一顿。” 纪年松了口气,高兴地把钱拿出来,低头借着光数了一遍,数完一遍又数一遍,半天没说话。 纪桉听他一直没动静,弯腰将头侧过去,凑到纪年跟前,本来是想看他是不是高兴傻了,话都说不出来,结果却看见纪年低着头在哭。 眼泪沉沉坠在他的睫毛上,眼睛鼻子都是红的,他一眨眼,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上。 纪桉顿了两秒:“怎么哭了?” 他开玩笑:“就这么欢迎我的?” 结果这句话一出,纪年眼泪流的更加厉害,比屋檐外的雨势还要更凶。 纪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一把抱住纪桉,再也克制不住往外翻涌的酸涩委屈,毫无形象地在街头嚎啕大哭起来。 当演员的好处在此刻彰显的淋漓尽致。 哭成这样,纪年的话依旧说的十分清楚。 “纪桉,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我后悔了。” “那么辛苦,你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我感觉这个世界除了你,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嗯。” 纪桉弯了弯唇:“早知道你这么想我,就早一点来了。” 纪年问:“那你来了,不会后悔吗?” 他记得书上说,人做任何选择,都会有遗憾,都会有后悔,不能美化没有走过的道路。 可是纪桉却说:“做了正确的选择,就不会后悔。” 模糊雨声里,纪年好像又听见了003系统提示的声音。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3%] 纪桉带了很大的一把伞,足以容下他们两个人并肩一起走。 纪年把他带回家的路上,总是走着走着回头看他一眼,他总感觉一切特别不真切,就像纪桉随手会抽身离开一样。 纪年没头没脑地问:“你当时也是这种感觉吗?” 他想起在云山的时候,每次他看向纪桉时,纪桉也在看着他,当时纪桉也是这样,担心他随时会离开吗? 纪桉瞥他一眼,慢笑了一下:“两个月不见,你成熟不少啊。” 纪桉调侃他:“难道真的一夜成人了?” 纪年起初没听懂:“一夜成人?” 纪桉:“从少年到男人。” 纪年的脸爆红,他恼怒地瞪纪桉一眼,幸好周围没人,纪桉刚才也只是在他耳边悄悄的说,没有被其他人听到。 纪年:“你下次说这种话之前可不可以先预警一下?” 纪桉抬手揉了揉他发烫的耳垂,还是在笑。 纪年这一路就好像踏在梦里,连最后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 凌晨十二点半,窗外只有雨敲打窗的噼啪声和空调制冷时发出的轰隆声,厚重的窗帘把家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纪桉打开冰箱,想做个宵夜,却发现里面只有两桶泡面。 他将泡面从冰箱拿出来,又发现厨房还摞着几个上午出门时没来得及洗的饭碗。 纪桉接完水,顺手开始洗碗。 纪年洗完澡,从浴室探出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纪桉没多想,接了一句:“待会儿吧,雨停了再走。” 下午过来时,他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本来只是想去便利店看看纪年的情况,没想到撞到他挨骂的那一幕,还是没忍住出现在纪年面前。 可是在纪年的概念里,走=离开这里,回云山。 他无意识攥紧手机,背着纪桉悄悄查了一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最多只需要十五分钟就会停,外面的雨势也有了减弱的趋向。 明明是大热天,纪年却觉得哪里都冷透了。 他甚至来不及平复情绪,就走进厨房里,从背后抱住纪桉的腰。 还是熟悉的力道,纪桉抬手撑了下台子,才勉强没被纪年抵在台面上,腰身被人抱得很紧,他才转身,纪年就特别主动的凑了过来,说:“做完再走,好不好?” 他很少那么主动。 上一次还是为了离开而转移纪桉的注意力。 送上门的猎物,纪桉当然没有回绝的道理。 他松开手,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踉跄着进了房间,纪年的呼吸声很重,还是和之前一样,动作不熟练,明明还很青涩,却又意外的坦荡直白。 他抖的很厉害,头埋在枕头里,透出的耳朵和腰都被刺激到发红。 因为没什么经验,所以纪年不会反抗,什么姿势都乖乖地学着做,只是不肯喊出来,怕被其他人听见,只敢无声的喘气,声音也是抖的。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还得分神去听外面的雨是不是小了,有没有停。 雨停的时候,纪桉刚好结束,想带他去洗澡,又被纪年拦住。 纪年还在不应期,明明身体都还在抖,却一边忍着喘,一边抓住他的手臂。 “不要走。” 纪桉凑近,拨开他湿漉漉的头发,问:“你说什么?” 纪年顶着那张被弄到失.神的脸说:“还要。” 纪桉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 凌晨四点半,纪年才软着腿从浴室出来,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监工,看纪桉重新烧水,翻出冰箱仅存的两包泡面。 翻滚的热气模糊了两个人的脸。 纪桉将筷子递给他,想了想,又点了个外卖,要了两个冰袋。 纪年嘴肿的厉害,舌头也有点麻,攥住筷子的手还有点不受控制的发抖,莹白的手腕上侧印着咬痕,青紫泛红的痕迹从宽大的衣领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被刺激的狠了,仍有些余韵,一波一波的泛上来,他还没缓过来,只能抿着唇,含着眼泪,小口小口吃。 纪桉有点好笑:“有那么疼吗?哭了三个半小时。” 纪年拿冰袋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可以走了。” 纪桉挑了挑眉,还没见过那么无情的人。 纪桉:“我专门过来看你,就为了帮你洗碗做饭洗衣服换床单?到底是谁抹嘴就跑?” 他调侃说:“家政都没你这么用的。” 纪年不说话,浓重的睫毛垂下来,低头吃面时,偶尔扇一下,像一个没有神智的漂亮玩偶。 纪桉叹了口气,端着面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马上走。” 他装模做样走了两步,都走到玄关,发现纪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客厅十分安静,连吃泡面的声音也消失了。 这对纪年来说简直不对劲。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纪年把头埋在膝盖里,又趴在手臂里哭了起来,背对着他的肩膀微微发抖。 纪桉的心霎时看软了。 他两三步走回纪年面前。 “喂。” 纪年没抬头。 “不是你要赶我走吗?” 纪桉问:“你哭什么?” 纪年带着浓重的哭腔:“是你自己说要走,雨停了就走!” 纪桉看了几秒,在他旁边坐下来:“你不会以为我要回云山吧?” 纪年僵了一下,从臂弯抬起头:“不是吗?” 纪桉终于明白他刚才在床上的异常表现是出于什么原因,蓦地气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从云山过来,就是为了和你上.床?” 纪年气恼道:“我没有这么说。” “而且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你喜欢我吗?” 纪桉深深看他一眼,罕见地没有在争执里和他相对,而是说:“是啊。” 纪年一怔。 纪桉:“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需要我带你去祠堂跪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再说一遍吗?” 纪年迟缓地眨了眨眼。 “纪年,你不清楚吗?” 他扯了扯唇,近乎讥诮道:“我对弟弟可没性.趣。” 纪年手足无措了:“那、那你……” “是啊。” 纪桉说:“我留下来陪你,你要不要?” 纪年心跳漏了一拍。 他突然跳起来,忍着不适跑到房间,把藏在角落的银行卡拿出来,一股脑塞进纪桉手里。 纪桉:“?” 纪年很认真的说:“这是我所有的存款,有六万八千四十三块,我会努力赚钱,不让你吃苦的。” 纪桉一边为纪年幼稚的行为觉得好笑,一边又像是被炽热真诚的爱意灼伤:“这是你所有积蓄?就这么给我了?” 纪年弯着眼对他笑,在灯光下干干净净的,哪怕在这里吃了很多苦,也还是没有停止发光,明媚而灿烂的样子。 纪桉真想把他锁起来。 可真这么做,又有点舍不得。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5%] 临睡前,纪年问:“你真的不走了?那云山怎么办?” 纪桉说:“不走了。” 他和纪年解释。 山神也属于世界气运的一种,同样归系统总局管。 纪年以前问过003:“像纪桉这样的恶鬼,收集完资料之后,会怎么处理呢?” 003:[他变成恶鬼之后找其他人报仇,私自将大家困住,肆意发泄,但另外一方面,又守了云山一百年,功过相抵,只是云山内部已经形成另外一个世界,大家目前还没有妥善的处理方法] 纪年想了想,对003说:“纪桉那么聪明,你如果不知道怎么解决的话,就去问问纪桉吧。” 003:[问他?] 它怕自己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桉给打成马赛克…… 纪年:“实在不行,你就说是我托你去的。纪桉是好人,纪桉不会伤害你的。” 于是当003回系统总局述职,看到纪桉在山神庙的请求时,私下找到纪桉。 果然,纪桉听见纪年的名字后,松开了003. 他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 既然云山已经自发形成一个里世界,并且里面的恶灵生态决定了云山可以重现不同的场景和世界观,那为什么不借机开发出来,变成体验世界呢,对有需求的高级世界和文明开放呢? 同时,云山的灵也能够随机扮演NPC,填充不同的角色需求。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批准。 而纪桉作为中间人,需要和高级世界以及云山的灵进行沟通,作为回馈,总局允许他收取一部分抽成,而其他灵,则正式被总局收编,一起对纪桉谈下的订单进行分成。 了解完这些,纪年终于放下心来。 他已经昏昏欲睡,看一眼时间,正要熄灯,却突然收到了收件箱延迟许久的提示。 ——是一个前辈发来的剧本片段,说是觉得纪年的外形很适合这个角色,推荐他过来试一下。 《追凶》。 正是那个让纪桉成为影帝,一炮而红的角色。 第25章 娱乐圈25 又惨又好笑怎么回事。…… 纪年纠结了好几天, 到底要不要去试镜。 他一边纠结着,一边又继续联系其他经纪公司。 他小时候拍戏从没签过公司,全靠父母充当经纪人和助理的角色, 纪桉也是拍完《追凶》之后, 才被导演看中, 给出合同, 才决定签约, 顺道签下导演的公司。 有纪桉的帮助,他很快从众多公司里筛出了孙岚影视。 这个公司很早前就联系过他,可惜当时被纪年的父母一口否决,和其他公司比, 这个公司口碑很好, 但一直中规中矩,缺乏能够撑起台柱的艺人。 孙岚影视效率很高,签约完没多久, 经纪人就给纪年配了一个助理, 考虑到纪年之前没参加过综艺,最开始,经纪人只给他接了一些影视相关的工作,整理了几部剧本给他。 其中有一部《祈神》的仙侠剧纪年很喜欢, 可惜试镜时间刚好和《追凶》通知的时间撞了。 纪桉对《祈神》有点印象,和《追凶》一样, 是大热的IP改编,知名班底,制作精良,只是男三中途爆出丑闻,导致这部电视剧一压再压。 而纪年看中的角色, 也是《祈神》的男三,一个嚣张任性、肆意妄为,后来却舍命救城的将军之子。 比起《追凶》,其实纪年更喜欢《祈神》的剧本,但纪桉和他说的很清楚,这个剧本身存在风险,而且,谁也不确定男三的角色是否已经被内定,只是试镜走过场。 纪年纠结了很久,一直没有做出选择,连着当天的戏都有点分心。 当天下完戏,纪年下班,又碰到了几个来横店蹲他的粉丝。 这几个粉丝都是从最开始就一路陪着他的老粉,相处起来也不拘谨,见纪年不急着离开,就围着他一块聊天。 “怎么不见助理哥哥?” 纪年不习惯用公司派来的助理,反而很依赖纪桉,最近一直都是纪桉在接他上下班,在片场陪他,久而久之,粉丝都知道了纪桉的存在。 不过纪桉在外一直戴着口罩,所以大家只知道他名字里有个桉字,和纪年的关系很好。 粉丝刚问完,纪桉就从后面走了过来,顺手将钥匙递给纪年:“下次再落东西,自己回去拿。” 纪年笑眯眯地:“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纪桉:“……” 纪桉抬手将他的帽子扣下来,挡住纪年的视线。 纪年悄悄把帽檐挪正。 很多东西是藏不住的,他们之间亲密的举动当然也逃不过粉丝的眼睛。 只不过纪年是演员出身,吸引的大部分是妈粉姐粉,和纪桉在一起也足够般配,大家很快就接受了两个人的关系。 一个粉丝举起胸前挂住的相机,问纪年:“这次能拍照吗?” 纪年点点头,开始和其他粉丝商量站位。 纪桉很自觉伸手:“我来拍吧。” 那位粉丝避开,笑着对他眨眨眼:“你也一起拍一张吧,就站在纪年旁边。” 照片定格的一瞬间,路灯刚好亮起,所有人举着冰棍,大笑着望向镜头,最中间,纪年仰头,正好含笑和纪桉对视。 纪年回家时,收到粉丝发给他的这张照片,爱不释手,只是有点遗憾:“要是你不用戴着口罩就好了,那样你也可以演戏,可以……”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纪桉说:“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演戏。” 纪年不相信:“真的?” “嗯。”纪桉说,“拍戏对我来说,只是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反而像现在这样,当你的幕后小助理,和其他世界沟通,努力赚钱,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活着。” 云山已经接下了第一笔订单,需要灵作为NPC,假装成无限流副本里的观众和弹幕,构建完成那个小说世界的剧情。这对常年在《这样的生活》里冲浪的灵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纪桉在片场陪纪年时,也一直通过系统提供的“云脑通”和云山的苏宸轩沟通控制灵的舆论导向。 出乎意料的,纪桉在谈订单上格外得心应手。 他当反派那么多年,又是不好拿捏的强硬性格和作风,第一笔订单的价格就超出了所有灵的想象。 苏宸轩则负责和云山的灵根据订单进行沟通,两个人内外配合,虽然互相看不上,但有纪年在中间调和,勉强还算默契。 这笔订单成功,就会有一大笔资金通过纪桉入到云山的账上,待遇很丰厚,大家十分满意。 有了纪桉做底气,纪年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去试《祈神》的角色。” “哪怕不当影帝?” 纪年点点头。 “我更喜欢这个剧本,更想演这个角色。而且……我就是我,就算是我去演《追凶》,效果肯定也和你的不一样。” “比起一成不变的老路,我还是更喜欢探索未知。” 纪年想:“不在二十三岁当影帝也没关系,这部剧没有面上也没关系,我做了想做的选择,不会后悔,就像和你在一起一样。” 纪桉笑了一下:“油嘴滑舌。” 纪年:“我的舌头真的很滑吗?” 纪桉:“……” 纪桉没忍住笑了笑,亲了亲他,看着纪年形状干净而漂亮的眼睛:“算了,你这样也挺好的。” 纪年:“……” 听上去不像好话。 纪年气的少吃了半碗饭。 来年二月。 《祈神》筹备近一年,终于对外官宣。 一众流量及演技加持的豪华阵容里,最炙手可热的角色——男三顾凌,却被导演大胆选用了一个资历尚浅的新人。 这个被好几家撕过五六轮的角色,在名字公布出来之后,被骂的狗血淋头。 【天杀的,到底是什么背景让我老公被一个广告路人给顶了】 【全力抵制资源咖……】 【哪里来的资本家孩子】 【十年书粉绝望了,他演的出顾凌的半分神韵吗?一个好端端的角色就这么被毁了】 【乐,大家到底在期待什么?整个圈子有谁配得上顾凌“貌若好女”的评价?】 顶着漫天的非议和质疑,《祈神》官博没有澄清,而是循着原来的节奏,依次上传各个角色的预告片段。 第一天,男主女主视频发布,一片舔颜磕cp控评。 第二天,男二女二视频发布,众人岁月静好,相互谦让。 第三天,男三视频发布,纪年怕被骂的太惨,转发完,就忐忑地把手机关上,不敢看评论。 两个小时后,他重新登上微博,一片飘红,他瞬间被卡了出来。 纪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大家会骂的有多凶。 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纪年没敢再登大号,只能悄悄拿出纪桉的账号,窥屏看大家的反应。 他点开《祈神》发布的顾凌预告片段。 马蹄踏水,溅起的水花在空中滞留一瞬,水凝成珠,被一剑挑起,顺着剑尖朝远处掷去。 水滴和折扇的声音同时响起。 少年倚着窗,一双手匀称骨感没有一点薄茧,和护卫勾肩搭背,吊儿郎当,看着众人打斗。 “谁?!” 众人警惕的视线里,他啪地一声合上折扇,语调懒散,还没见到长相,先见几分笑意。 “他?他是苏常护卫,苏三。” 打斗扬起的黄土落下,他的脸也在镜头里渐渐清晰,上挑的眼流光四溢,锐利明亮。 短短两秒亮相,屏幕暗下。 漂亮。 看清他的脸后,所有人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就是漂亮。 书上三言两语描绘的“惊才绝艳、貌若好女”终于变成立体的形象在众人面前展开。 顾凌性格张扬,肆意随性,仗着世代拿命换来的显赫军功走马游街,一袭红衣,和状元郎隔街相望,他挑着笑,隔空向状元敬酒。 状元点头示意,刚刚抿下一口酒,就见顾凌轻佻一笑。 他懒洋洋地端起手里的酒杯,反手倾倒,直接倒在地上,硬是把状元的意气都压下三分。 短短四十秒,顾凌纨绔肆意的现象跃然纸上。 可又不仅于此。 兵临城下,四面楚歌。 妖兽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涌了过来,百姓凄楚的哀嚎里,飞鸽传来了顾父的死讯。 来不及悲痛,又得知祖父、三叔和表哥接连战死的消息。 转瞬间,顾家只剩下一个男丁。 在所有人的护送里,顾凌弃城逃跑,却在途中听见百姓的哭嚎。 他逃跑的身形一顿,他噙着眼睛,慢慢回头,往日最金贵的脸如今裹满黑土,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 顾凌拿起剑,勒马返程,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城里跑了回去。 马蹄踏出的尘土扬起,模糊里画面,只剩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身影。 预告结束,背景音渐渐消散,铺天盖地恶意和质疑的声音也悄无声息的变小了。 无可辩驳。 单看预告来说,这就是大家心目中的顾凌。 和前几天井然有序的控评不同,纪年的粉丝没有队伍,也没有格式,全凭手打,卖力给预告片下的每一个人宣传纪年的……广告。 【这个角色的演员是纪年,他最出名的那几个广告片段你们一定刷到过!】 【他本人比镜头里更好看,拍过的广告造型真的绝美】 【是时候拿出我盘出浆的广告精选了!相信我,他拍广告的演技真的超好】 【他演技真的一直在进步,好几个小角色都深入人心】 纪年:“……” 又惨又好笑怎么回事。 和大家预料的差不多。 《祈神》中顾凌的角色远不如《追凶》的深刻和丰富,但却在播出时掀起不小水火,纪年也在这个春天正式走入众人的视线。 这之后,他又一连接下几个不同风格的角色,终于慢慢站稳了根基。 他没有像纪桉,变成一匹黑马,一冒头就拿下了影帝,但他也用自己的方式,稳扎稳打,靠一部部作品慢慢爬上梦想的顶峰。 所有人都听说过纪年有一个圈外男友,但一直没能见到对方的真面目,信息的真假也遭到不少人质疑。 直到有一天,纪年录综艺剧宣,节目录到了凌晨两点,最后环节,纪年抽到大冒险,给聊天记录第三位打电话,让对方讲讲对纪年的第一印象。 第三位是这个世界的苏宸轩,纪年和他有合作,所以昨天才聊过天。 可是电话还没播出,就被另外一个来电给拦截了。 —纪桉哥哥 现场不少知情的观众发出尖叫,主持人临时改了主意,让纪年接通电话。 对面无知无觉,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开口说话:“录完节目了?” 压下的声音温柔,有点说不出的慵懒语调。 纪年硬着头皮嗯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打电话了?” 纪桉似笑非笑:“怎么胆战心惊的?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纪年:“……没有。” 纪桉:“你最好是。” 他顿了顿:“你现在在家?” 纪年看着主持人点头的提示:“嗯,我在啊。” “是吗?” 纪桉笑了一下:“这么乖。” 纪年脸全红了,只想快点挂电话:“嗯,你还有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讲话会停顿?” 纪桉:“我现在就在家楼下,还有五秒上楼。” 他温温柔柔:“在我进门之前,你还有机会坦白。” “……” 纪年忙道:“我开玩笑的,我没在家。” 纪桉嗯一声:“我也开玩笑的,我没在楼下。” 纪年:“那你在干什么?” 纪桉轻描淡写:“在想你。” 纪年:“……” 纪年:“我在录节目。” 纪桉:“?” 纪桉:“!” 凌晨三点,一个火热小方格爆字,带着#纪年官宣的词条爬上了热搜榜前三。 纪年将当年在横店外那张和纪桉的合照发了出来。 照片里,其他粉丝的脸被打码模糊,唯独留下他和纪桉在镜头中心含笑对视。 —纪年:是哥哥,是爱人,是余生,是世界上另一个我。 二十六岁,纪年终于完成十八岁的梦想,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最佳男主角”,云山和无限流世界的订单圆满完成,逐渐走上接外快的崛起之路。 003也意外收到了这份长达数年的任务反馈。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00%] [反派纪桉,资料收集结算成功,即将载入下一个世界] 第26章 异能漫画1 他,天才,强者,一匹独狼…… 下午六点, 放学铃声响起,教学楼前聚满了学生,背着书包, 神色紧张仰头看着同一块电子大屏。 屏幕时间却并不会因为众人的焦急而加快半分。 17:59:56 17:59:57 17:59:58 …… 右上角的时间有一瞬静止。 下一秒, 屏幕一片大红, 高三一模年级排名由上往下渐次公布, 一直到前两百五十名截止。 可是就在第一个名字公布后, 人群中有一道黑影闪过,逆流离去。 那人单手插兜,姿态散漫,眼尾耷着, 将掀未掀, 格外锋利的眉目轮廓吸引不少人的视线,即使面无表情,也略带几分厌世的戾气。 紧张的高三时期, 他却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宋恪又走了?” “宋恪?他就是宋恪?传说中的学神?” 有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不可置信的抬头,年级第一的名字高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宋恪。 那个冷戾神秘,独来独往,没有朋友的宋恪, 众人口中不屑于努力,哪怕不参加晚自习, 课间全拿来睡觉,也能稳居第一的天才。 传说他高一来报道的第一天,接送的布加迪明目张胆停在校门口。 应该是哪家来体验生活、有着上千万资产需要继承的少爷。 大家坚定不移的这样相信着。 殊不知,一切只是宋恪营造的假象。 走出校门的瞬间,宋恪的脸发生细微转变, 晶莹的光一闪而逝,原本清晰冷峻的眉目挡在阴影里,变成一个平凡普通的路人脸。 娴熟的摆脱四五个紧缀身后的跟屁虫,宋恪才踩着低矮潮湿的台阶,从口袋掏出一枚钥匙。 红色大门锈了多年,门把上浸着青青点点的锈斑,他费了一点力气,才把门打开。 房子的全貌透过门开合的空隙渐渐展露出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厨房连接着一个拥挤的客厅、一个狭窄逼仄的浴室、一间还算宽敞的主卧,布局一目了然。 和大家口中“上千万资产需要继承”的大少爷截然相反。 宋恪本人其实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穷逼,生活除了赚钱就是学习,单调而寂寞,无敌且贫穷。 他随手将钥匙抛到玄关的玻璃杯里,被串成一圈的金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宋恪捞过一侧的手机,开机。 刚出的型号,炫酷金,一万二,是比他的一颗肾还要值钱的东西,宋恪对此十分珍惜。 一开机,两三条系统信息跳了出来。 他没来得及看,直接指纹验证,登录进入[异能通]。 这是异能狩猎组织根据各异能者实力统计得出的排行榜,几乎所有强大的异能者和异能都被统计在册,除了宋恪的代号Anole。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Anole的信息,他总是将排名控制在排行榜前五十中的最后一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容小觑。 单打独斗的诈骗犯,一只暴戾的嗜血独狼。 和宋恪打过交道的人都这样评价他,想招揽他的更是不计其数。 十九岁获得这样的成绩,在哪里都能获得一句“天才”的称赞。 但只有宋恪知道。 他,天才,强者,一匹独狼,马上就要死了。 还是死在情人手里。 事情还要从十天前说起。 十天前的夜里,他被人追杀,生死一线之际,绑定了一个名为“反派收集”的系统。 泛着莹莹光泽的汤圆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宋恪,你要死了] 当时他靠着冷硬的墙壁,脚下四五个软趴趴躺在地上的杀手,黑色泥土被血渍浸染,一线血珠溅落在他的脸上,又被他抬手抹开,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经历了怎样残暴的争斗。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整条巷道回荡,像一个破破烂烂的鼓风机。 缓了一会儿,勉强咽下喉间涌上的血,才浑不在意地撑着墙站起来,胡乱将唇角的血拭去:“我知道。” 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他被人追杀了两天,失血严重。 这破机器来的正是时候,再耽误一会儿,他都可以直接立遗嘱了。 [但不是现在] 宋恪的脚步顿住。 [十天后,你会死在一个情人手里] “——情人?” 宋恪讥诮地扯了扯唇,擦净刀刃尚存余温的血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可是下一秒,大量的信息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冲刷着他的大脑,宋恪的太阳穴涨得发疼。 他缓慢地消化着信息。 * 他所在的世界,是一部在[星漫画]APP连载的都市异能漫画。 数百年前,陨星降落,带来了部分人类异能觉醒,以及一种名为“诡”的妖兽。 觉醒的异能者自发组织起来,开始与妖兽对抗,“诡石”成为第二大货币,在世界散落的异能者之间流通。 百年的发展,人类渐渐衍生成三大阵营: 一心维护安稳、和诡不死不休的和平保守派;秉持着进化论、置身事外的中立派;以及试图利用“诡”倒逼全人类完成进化的激进派。 三大阵营相互对峙。 其中,保守派以主角团所在的组织为核心,激进派则是各部分小势力分散,苏氏集团一家独大。 像他这种,亦正亦邪,两边都打交道、但从不站队的,则属于中立派。 在003给出的漫画更新里,他在最新一话中,作为引出下一个副本主题的关键人物正式出场。 漫画里,男生从溢满黑雾的巷子口走出来,身后倒下一片纵横交错的人。 他行走在阴冷狭长的巷道,宽肩窄腰长腿,堪比建模的身材,随手掀开伪装的面具,露出一张桀骜帅气的脸。 散落的白发和暴戾落拓的气质,浑身充斥着极度贴合暴力美学的荷尔蒙因子,很标准的狼系长相。 画面定格在这一幕,白色小楷简略概括他的一切信息。 —宋恪— 19岁,男 代号Anole,变色龙。??级精神异能,人称“天才诈骗师”。 宋恪在这段简介上停顿几秒,没忍住朝自己吹了个口哨:“帅。” 003:[……这不是重点] 宋恪继续往下翻。 漫画中的“他”回到空荡寂静的家,盘腿坐在沙发上开了一局游戏。 聊天页面很快弹出来一条信息,一个十分软萌的少女歪头头像。 —衾:头像是你吗? —衾:CPdd 003指着那个少女头像:[看,这就是你老婆] 宋恪瞥它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我不看动漫,也没有对着电子产品叫老婆的癖好。” 003:[……] 003:[我是说,这个头像背后的人] 看到这里,宋恪基本明了。 ——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惊天杀猪局。 他是个孤儿。 人如其称号,为了赚钱,他很早就靠一手以假乱真的欺诈手段在诸多围剿中活了下来,看似是个滑不溜秋的老江湖,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从没谈过恋爱。 不仅没谈过恋爱,没牵过手,就连打游戏跳出来的桃色广告他都从不多看一眼。 打游戏和赚钱已经贯彻了他的前半辈子,后半辈子,宋恪并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 他粗略扫过漫画上粉色画风甜美可爱的头像,就连英雄都是游戏著名的那种除了皮肤漂亮外,一无是处的能力废物。 就这? 宋恪心如止水。 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破漫画就乖乖和003绑定。 他目不斜视地从003身旁走过,单方面将它标记为电信诈骗团伙。 没走几步路,被捅破口子的腰又开始抽痛。 宋恪白着脸,靠着墙,抖着手慢慢抽完一整根烟,等手臂上噬骨的焦痛稍有缓解,才扶着墙从巷子里走出去。 诡异的是,一路上,巷子里的风景竟然真的和漫画所画的如出一辙。 宋恪谨慎地依照漫画给出的提示,翻墙绕过一伙伏击的人,迅速往家里跑去。 他到家时,墙壁的时钟指向十点三十五。 简单上好药,宋恪靠在沙发上,等泡面烧开的过程中,照例开了一局游戏。 在这个世界,异能者生存的一切都和诡石息息相关。 吃饭、学费、看病,甚至……活着。 陨石降落第五年,世界出现多例能够操纵不同元素的异能者。 陨石降落第十五年,研究发现,异能者身体异变后,无法承载自身能量,存在巨大缺陷,不靠任何外力支撑,仅能存活十年,而不同等级不同纯度的诡石可以很大程度延续异能者的寿命。 诡石的价格通常十分高昂,获得途径只有猎杀诡兽,或者是从市面上进行购买。 他的储蓄卡里,有三万元人民币,却只剩下仅够维持六天寿命的诡石。 学生的身份很大程度限制了他的行为。 为了活着,宋恪干起了代打和陪玩。 价格很低,两个小时才能换取两个半小时寿命的诡石,不过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聊胜于无。 今天手感不错,宋恪刚上线就帮单主赢了一局。 正想要个好评,屏幕突然跳出一份好友申请。 头像是软萌的粉色系,单名一个衾字。 好友申请言简意赅:头像是你吗? 漫画的那一幕骤然侵入宋恪的脑海。 他艹了一声,当即想要拒绝,手机震动一声,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衾:本人? 宋恪冷笑一声,一边回复了一个“嗯”过去,一边顺着“衾”的头像,顺藤摸瓜搜到对方注册的手机号,在各个平台搜索一边,很快摸到了对方的微信。 他行走在诈骗行业多年,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宋恪点开衾的朋友圈。 出乎意料的,“她”的朋友圈竟然没有上锁。 宋恪抱着知己知彼的心态,随手点开一张照片。 第一张图是一截倒过来的对镜自拍。 一点开,是张踩镜拍照,映入眼帘就是衾极强势的动作和冷硬飒爽的长靴,有一抹白一晃而过,还没看清是腿还是什么。 宋恪心里一惊,手一抖,就这么直接从照片里退了出去。 003:[怎么就退出来了?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没。” 宋恪老实说着,外人看来过于冷淡厌世的一张脸竟然泛起压不下去的红意。 就连003都诧异了:[一张照片而已,你脸红什么?] 宋恪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心脏狂跳,本能觉得这样不太好。 ……还没加联系方式就偷看“她”朋友圈照片,似乎不太好,哪怕那照片是公开的,但他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或许并不在公开的范围里。 003终于反应过来。 宋恪这小子独来独往十九年,联系人一只手数的过来,又一心打游戏赚钱,生活环境极度简单,除了跟大糙汉子杀诡兽,就是在学校上课念书。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对爱情唯一的认识就是:早恋不好,要和女生保持距离。 难怪平时警惕心那么重的人,才和反派谈了十天恋爱,就敢屁颠屁颠跑过去面基。 因为反派是男的,他的理论完全不适配呢! 003:^_^z 003再接再厉:[他就是你未来要攻略的目标。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绑定?虽然需要牺牲你的爱情,但我们系统给你配的目标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上一个绑定的宿主已经和攻略目标在一起啦!] 它贴心补充:[这个是真老婆,不是电子产品哦!] 宋恪斟酌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其实他真的没什么感觉,脸红也只是因为热,不是看到别人的大腿不好意思,于是不服道:“一张照片能看出什么?我不是那种看到腿就忘乎所以的人。” 而且,仅凭这个名字来看,衾看着清清冷冷,完全不像是会对他下手的人。 003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一刀两个] 宋恪:“?什么?” 003:[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他一刀能捅死两个] 宋恪:“……” 宋恪一瞬间失去表情,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一口,脑子里却自动开始想象衾那双亮面黑长靴上溅血的样子。 强大、美丽。 他滚动喉结将水咽下去,水杯挪开,却是眼神闪烁的样子。 宋恪的耳朵又烫了。 003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这种,上一秒说喜欢,下一秒就能在床上把你捅死的寡妇类型] 宋恪:“……” 他皱着眉,想澄清一下,最后出口却是无力的四个字:“……不是寡妇。” 003:[呵] 可就是系统口中,这样一刀能捅死两个小男生的大恶人。 在等待了两个小时没有被通过邀请之后,在第二局游戏里,全程无视己方阵营,跟在身为对手的宋恪身后。 被杀了五次,却又无怨无悔在第六次轻车熟路地找到宋恪的位置,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当一个小跟班。 宋恪真的对谈恋爱没兴趣,一心想要摆脱这朵莫须有的烂桃花。 他故意用恶劣的语气在公屏暴躁打字,试图逼退对方:对面他妈没长眼睛? 衾很快在公屏下面回复他。 —衾:你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为什么? 衾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解。 —衾:你通过了别人的。 听起来有点委屈。 宋恪心里迟疑了一秒,又很快清醒过来。 他下狠心要斩断这一朵烂桃花。 —送客:给我钱 —衾:什么意思? 宋恪近乎冷漠。 —送客:好友位很贵,女生加倍 —送客:要通过,先打钱 他以为这样,对面就能够知难而退。 谁知,下一秒,提示音响起。 [云通宝收款五万元] 宋恪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这时,衾又一次对他发出好友申请,语气依旧是有一点委屈的。 —衾:今天卡限额了,只有这么多 —送客:……? —送客:你还真给??? —衾:发着玩玩 宋恪:??? 发、着、玩、玩? 这是人话?谁敢对着个陌生人就直接转五万?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吧?他要仇富了! —送客:你到底想干什么? —衾:你的照片很眼熟 当然眼熟。 这照片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宋恪打一晚上游戏都能碰到四五个拿他照片当头像泡妹子的,能不眼熟吗? —送客:对,我是大网红 几分钟后,聊天框弹出回复。 —衾:你长得还不错 —送客:所以? —衾:CPdd 宋恪惊了。 这算什么? 被钢丝焊丝的红线? 这下,他彻底信了003的话。 “我……” 他清了清嗓子,为自己刚才的自大感到一丝羞愧:“咳,那什么,我十天后……真的会死在这个衾的手里?” 003给出的答复是依旧是一段漫画。 上好色后的彩色漫画随着页数后翻,色彩褪尽,变成粗略的一副草稿,也就是003口中十天后他即将迎来的结局。 —— 车辆在高速疾驰,脸上泛着颓红的中年男人,跌落在副驾驶的酒瓶,左右摇晃的车辆,还有车窗上将红绿灯光泅湿成团状的雨水。 一切都隐秘的宣告着某种蛰伏的危机。 “——碰!” 黑色的雨伞被撞得支离破碎,淅淅沥沥的雨水将地面的一切冲刷干净,只留下一张号码模糊的房卡。 第二天,当地车载电台里放送着高三男生宋某意外车祸身亡的消息。 随后,画面一转,一辆车无情地在雨夜碾过破碎的伞柄。 车后座,那人的半张脸藏在黑暗里,冷白肤色,唇却红的惊人,下颌有十分明显的一线指痕,仿佛被人掐着下巴狠狠辗转碾磨过。 长发垂落在肩膀,耳侧的玛瑙耳坠闪着耀眼的光。 —— 意外车祸而死。 看到这里,宋恪内心还没有掀起太大的触动。 比起他的死,更令他好奇的是那个造成他死因的人。 宋恪眯了眯眼,视线在漫画草稿中,那个带着玛瑙耳坠的人身上逡巡,半垂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难辨。 看来他也觉得这个反派很难办啊。 003心想。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宋恪低声问:“这个作者是不是只会画一种人脸?我感觉这个反派和我的嘴巴鼻子都很像。” 003:[……你管人家怎么画呢?] 宋恪只能重新看画。 就漫画给出的细节来看,那人坐在加长的车后座,身下坐垫泛着真皮独有的光泽。 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高纯度诡石在那人的手中,不过是车内最不起眼的一个装饰品。 这些信息不足以锁定一个人,但能够判断出对方家世显赫,实力不凡。 如果两个人真的正面对上,他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从对方手下逃出来。 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看上他? 宋恪整理好思绪,继续下翻,却在见到预告时,瞳孔骤然一缩。 —— 深夜九点,无数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打开手机。 同时,又有无数个镜头无声打开。 观众和主播,共同构成一个彻夜不眠的网络世界。 一片寂静的夜里,昏暗的角落亮起一盏灯光。 和声色夺目、卖力呐喊宣传的直播间不同,这间房子的主人很安静,偏偏游戏椅是全球限量的联名款,那几个养多肉的瓶子是某高奢的配货。 评论留言无人在意他的游戏技术,全在兴致勃勃探讨每一个角落的装饰品价值几何,有多难买。 直播间没人讲话,只有偶尔传来的键盘敲击声证明着主播的存在。 虽安静,但金钱的声音震耳欲聋。 而所有人议论的中心——游戏主播背对着屏幕,只有电脑和一双搭在黑色键盘上的手出境。而这双手,指骨利落,线条凌厉,好看而又不失坚韧,青色血管安静伏在冷白的皮肤下,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生。 空中弹出一个简短的信息,短到只有一个人名。 ——苏衾—— ……那个和他cpdd的、系统口中会在十天后杀了他、穿着黑长靴强势拍下踩镜照的“情人”。 竟然是个男的?! 003:[对啊,反派喜欢男的嘛,我听说五官眉眼越像相爱几率越大……不然送男朋友还能改命这种好事怎么找的上你?] 宋恪:“……” 第27章 异能漫画2 宋恪:“我是直男。”…… 苏这个姓氏不少见, 但涉及剧情,宋恪很难不将对方和激进派中只手遮天的苏氏集团联系起来。 他曾经和苏氏集团的人合作过几次,了解过一些内幕消息。 这一次掌权人是个女人, 名叫苏灵。 不同于之前历代强硬的手腕, 她是靠正统继承上来的, 光明正大, 手段磊落, 主张使用怀柔政策,很讨厌野蛮和暴力,但就算这样,也无法掩盖她实力强大的事实。 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是不可能在吃人的□□存下来的。 003找到宋恪的原因, 也和苏氏集团有关。 宋恪按照它的指引,登录[星漫画],粗略将003口中的漫画剧情过了一遍。 主角团是以一位名为赵多金的孤儿为核心的三人队伍。 不同于以往正能量的主角形象。 在第一季漫画里, 赵多金是个机敏警惕的遗腹子, 他走街串巷,为了赚钱可以说是没什么底线,但就是这样的人,在母亲被一场人体实验害死之后, 意外觉醒了S级异能,言灵。 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 他慢慢结识了父母双亡后,被组织收养的雷电异能者林子,以及离家出走、拥有治愈系异能的苏宁。 主角团隐瞒身份,白天通过组织伪装的身份,在附近的建成高中读书, 晚上则一路追查当初人体实验的真相。 就在他们找到一位能够重置死亡前半小时画面的异能者接头人,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之时,这位接头人却在一次地铁站爆发的诡兽潮中失去音讯。 最后一话,苏宁刷微博时,意外在一张照片的角落里,发现了误入镜头的接头人。 那是一张爆火的网络帅哥头像照。 据说是拍照博主从地铁站出来时,偶遇的一个非常帅气的白毛coser。 镜头里,白毛男生双手放松地搭在身后的栏杆,手背和脖颈的青筋微微暴起,有一种充满掌控力的性感。 注意到有人拍照,他伸出比其他人更细长一截的舌头,懒洋洋做了个鬼脸,银灰瞳孔中心的瞳仁细小而冷锐。 短短几天,照片里的白毛男就被疯转出圈。 接头人就在白毛男身后,似乎在和他说着什么。 主角团迅速将目标锁定到照片中的男生,费尽代价,终于在学校优秀成绩公布栏上,意外发现了男生的真实身份。 ——竟然就是他们学校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宋恪。 于是第二季的开头,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宋恪被人追杀,好不容易逃回家,又被高度疑似苏氏集团的人盯上,接到了CPdd的消息。 主角团千辛万苦找到他,还没来得及让他卸下防备,就得知宋恪在周五放学那天,由于网恋奔现,发生车祸,死在了面基回来的路上。 怕他没有危机感,003还特地搞了个巨醒目的红色倒计时。 “距离宋恪死亡还剩:9天3小时36分钟58秒” 003好心安慰:[换个角度想,你是死在回来的路上,而不是去的路上,应该是能力不行,没让人家满意,被退货了。牡丹花下死,你还不算太冤] 宋恪:“……” 宋恪麻了。 他当机立断决定把“衾”的微信和游戏一起拉入黑名单,还没实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是通过苏衾注册的电话找到对方的朋友圈,苏衾是凭借什么给他转了五万? 如果是凭游戏,他游戏上验证的电话号、身份证都是别人的。 ……苏衾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终于发现华点了] 003打了个响指,宋恪面前的手机自动跳转,滑到一个没有被放置任何APP的全新页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多了一个黑影,全黑的糊糊露出两只分明的眼睛,乍一看有点可爱,但看久了,就会发现,那两只眼睛竟然会有细微的颤动。 我艹! 宋恪吓得往后一仰,他被人监视了。 意识到这一点,宋恪瞬间后脊发凉。 [由于主角团和反派的能力设置出现了一些bug,根据目前的剧情推算,反派会取得最终胜利,但“诡兽”却并没有如愿被控制,正相反,他们带来了世界毁灭] [系统推算了很多次,你是目前对剧情发展影响最小、且能够接近反派,阻止这场灾祸的人] 宋恪:“所以?” 003:[做个交易,我能够给你提供后续的漫画剧情和相关论坛讨论的观看权限,给你改变命运的机会] 宋恪警惕问:“怎么改命?万一我逃过了车祸,之后又被反派刀死了怎么办?” 003:[你想怎么样?] 宋恪:“你能……帮我提高异能吗?” 异能等级越高,可以调动的异能就越多。 宋恪的能力看似高超,但没人知道,他的异能等级其实是最低的C级,几乎只使用一次异能,就会立即耗尽。 003没有犹豫,直接同意了:[你在漫画读者中的人气值越高,相应的呼声也会反应到你的异能上,只要你能骗过主角团,就能通过漫画提高你的等级] [作为交换,你必须配合主角团,同时想办法从苏衾入手,改变结局,反派资料收集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 “——等会儿?” 宋恪意识到不对:“也就是说,我还是得和苏衾网恋?” 003拍了拍宋恪的肩:[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如果不是我对你的信息进行筛选,你的身份信息早就被苏衾看穿了] 宋恪挑眉:“也就是说,现在在他眼里,我还是个普通高中生?” 003点头,叹气:[所以,你还是从了吧] 宋恪:“……” 宋恪拎着板凳,坐在阳台上抽了两根烟。 凌晨十二点,游戏上线。 单打独斗十九年的独狼第一次向命运低头,给“衾”发了条消息。 —送客:喂 —衾:? —送客:dd 宋恪通过了苏衾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 苏衾发来的申请理由非常简单:我是苏衾 他通过之后,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页面都停留在:“你已添加了衾,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空白提示上。 宋恪鼓起勇气,学苏衾的格式,给对面发了一个。 —送客:我是送客 对面秒回。 —衾:嗯 他似乎还在编辑什么。 宋恪盯着“正在输入中”的页面,心里七上八下,偏偏这种状态持续了几秒,又变成了普通头像。 苏衾什么也没发来。 宋恪网恋没什么经验,网络上主动和人聊天更是前所未有,他纠结地盯着手机屏幕,太主动怕对面觉得轻浮,太沉默又怕对面觉得无趣。 他想了半天,把自己的状态改成“in” 一般人的进行中都是ing,但衾是前鼻音,所以恋爱进行中没有g,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白,宋恪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改完状态,他对自己颇为满意。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在这个未知的领域上,他完全是个天才嘛。 眼看着快到他平时睡觉的点,宋恪放下手机。 可能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003坐在床头,顶着那个硕大的死亡倒计时面板充当小夜灯。 宋恪睁着眼:“就凭我们现在的进度,他是怎么在十天后把我约出去见面的?” 003:[在漫画更新之前,我也不知道答案] 宋恪:“那漫画什么时候才能更新?” 003:[最近一次更新就得等明天,中午十二点] 宋恪:“……” 他没来得及吐槽什么,搁置一旁的手机倏地亮了屏。 宋恪一翻身,发现自己被苏衾拉进了一个名为“恋爱打卡挑战”的群里。 群公告挂着恋爱打卡的游戏规则。 简而言之,就是这群富二代闲着没事干,下了个恋爱游戏的赌注,各自邀请自己的cp,需要每天根据群主发布的任务进行打卡,被大家公认恩爱的那一对,可以获得意外奖励。 至于意外奖励是什么—— 宋恪往下划了两页,赫然看见最下方的一行:天才诈骗师Anole的家庭住址。 宋恪:“???” 电信诈骗。 一定是电信诈骗。 他当即将群公告截图,发给苏衾。 —送客:[图片.JPG] —送客:这是电信诈骗。 —送客:群主是谁?我要实名举报 他等了几秒,苏衾慢悠悠地回复。 —衾:我 宋恪心说,他说话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送客:你什么? —衾:群主是我 宋恪瞳孔一缩。 他想起苏衾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载在他手机上窥视他的病毒软件,心里对这个人的警惕一下被拉到了极点。 —送客:你真的知道Anole的信息? —衾:假的 宋恪提起的气还没泄下,又见对面发来信息。 —衾:所以我们得赢 宋恪试图反抗,打字思考应该怎么拒绝,可是才刚刚打下:你换其他人……五个字,对面就有所预料般发来一条信息。 —衾:如果不能赢的话 —衾:就只能花点时间搞到Anole的真实信息了 宋恪在聊天页面删删改改,最后沉默了。 手机屏幕光浸透宋恪在黑暗中幽亮的瞳孔,白发压下锋利精致的眉骨,让他看起来有些被惹怒的戾气。 如果是其他的游戏,宋恪也就认了,但这个群,分明就是在利用自己的特权随意散布别人的信息。 虽然自从第一例异能者出现之后,大家的信息就已经变得透明,异能者利用自己的能力随意窥探他人信息更是很常见的事,但这和拿出来作为赌注完全是两码事。 没人愿意自己的信息变成游戏的筹码。 宋恪没想到苏衾竟然是这种人。 他冷冷在屏幕上打字,委屈又愤怒。 —送客:不干 下一秒,对面发来三十天寿命时长的诡石红包。 宋恪冷笑一声。 —送客:不干 对面不说话了。 宋恪退出聊天,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拉黑,就发现他的手机屏幕里,刚才还一直蜷在最后一个页面的黑团子慢吞吞从旁边蹿了出来。 手忙脚乱里,宋恪误触了语音通话。 只响了一秒,电话就被对面接通。 苏衾在那一头沉默几秒,才开口:“喂?” 声线清冷,宛如上好的白瓷碰撞发出的叮铃脆响。 这叮铃脆响仿佛通了电,一路从宋恪的耳膜电到大脑,直通心脏。 他的心脏产生了强烈的、极其不正常的震动。 出乎意料的好听。 宋恪脑子当即短路了,仿佛从未全部掀开的眼皮比平时睁大了几分。 苏衾:“送客?” 宋恪干巴巴地开口:“我、我在。”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和苏衾相比,他的声音实在过于低哑粗粝。 宋恪清了清嗓子。 其实他是很标准的深情渣苏音,要拖不拖的语调显得慵懒而磁性,比大多数人的声调更低,但也因此显得有些温柔,拿来网恋骗骗感情完全绰绰有余。 可是一听见苏衾的声音,宋恪就有点自惭形秽。 宋恪:“刚才不小心按错了。” 苏衾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主动问他:“你在生气?” “啊?” 苏衾轻笑了一下:“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干了?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有几分温和,温柔又不刻意,和对镜拍里强势的造型完全不一样,无声卸下宋恪心里的防备。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眉眼不知不觉低下来,语气也落了几分,闷声道:“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们拿别人的信息作为取乐的筹码。” “这样啊。” 苏衾沉吟片刻,“这个奖励确实不太妥当,是我没考虑周到。” 那边传来键盘敲打的清脆电声,没有太久,苏衾询问他:“现在这个奖励怎么样?” 恋爱打卡群重新更改群公告,最后Anole的信息已经被重新更换成了一条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项链。 几个管理员都震惊了。 —我艹,这条你都舍得拿出来?下血本了啊衾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改奖励了 —早说礼物是这个我就不放弃了,现在参加还来得及吗? 看他们的发言,这条项链似乎是很名贵的东西。 “奖励一开始是由管理员设置的,我那段时间太忙,没怎么看,就轻率同意了,是我不对。” 宋恪没想到苏衾愿意为他一句话,把奖励都改了:“这条项链很珍贵?” “还好,”苏衾轻描淡写说,“反正最后奖励还是归我,逗他们玩而已。” 很平淡的一句话,宋恪不知道怎么接。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坦白:“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宋恪:“我是直男。” 苏衾没说话。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就这么举着电话僵持了四五分钟,对面电话嘟的一下挂断了。 003:[宿主真棒,第一天就引起了对面的情绪波动呢!]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 虽然知道003可能是真的高兴,但宋恪总觉得它在阴阳怪气。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谈恋爱,虽然只是为了任务,但尝到一点和苏衾温柔聊天的甜头之后,他很难承受这点沉默和冰冷。 鬼使神差的,宋恪又打通了第二个电话。 宋恪:“我又不小心碰到语言通话了,这个位置还挺顺手的。” 苏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 最开始全程被动疏远,一心想要斩断这朵烂桃花的宋恪,因为过于尴尬,开始绞尽脑汁找别的话题。 “你还没睡吗?”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苏衾生气了,语气有些淡,隔着网线,还能听见苏衾那边时不时传来的鼠标点击声。 宋恪问:“在处理工作?” 他想起苏衾那张对镜拍,好像穿的是白色衬衣。 结果,对面漫不经心:“在找下一个男朋友。” 宋恪:“下一个?” 宋恪慢半拍:“那我呢?” 苏衾敲了敲桌子,疏远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过家家。送客,你要知道……” 他顿了顿,轻笑了一声,那淡笑仿佛钩子一样牵住宋恪的神绪,既无情又高傲,“你要知道,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多的是人排着队来抢。” 像是印证他说出口的话,宋恪听见了聊天软件小窗发消息的那种提示音接二连三想起来。 他还没听仔细,苏衾径直挂断了电话。 宋恪愣了半天,还没从苏衾冰火两重天的态度走出来,先迎来初恋的第一个打击。 《恋爱不到六个小时就单方面被分手》 从苏衾cpdd直接打钱的做派来看,他想过这个人性格比较强势或者直接,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忽冷忽热。 宋恪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电话给气笑了。 什么叫做陪他过家家??? 宋恪的胜负欲彻底被激起来,不就是谈恋爱吗?谁稀罕了? 宋恪抬手就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给删掉,可是点开苏衾的头像,又鬼使神差地重新进了他的朋友圈。 那张踩镜照还在。 宋恪抱着怨气点了进去,想看看苏衾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在点开的一瞬间愣了神。 很漂亮。 就连宋恪都不得不承认,苏衾确实有骄傲嚣张的资本。 他抬脚抵着镜子,长靴勾出匀称的小腿,穿着白色的衬衣,扣子将锁骨和肩颈严严实实遮挡住,很清冷的气质。 可是有些透光的衬衣下,却不小心被撩起了一角,滑落的衣摆泄出雪白的大腿,阴影下的大腿内侧隐隐露出一点朱红的痣。 偏偏镜中隐约折射出苏衾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似乎知道自己的动作会引人遐想,却又故意纵容着谁撩开他的衣服,掐着大腿窥见隐藏的全部春色。 而他的长发垂下来,刚好披在肩头,又留了一点年上者温柔纵容的余地,让宋恪忍不住想起刚才他哄自己时耐心的语调,好像对他做得过分一点,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宋·没见过世面·恪被这一抹雪中红梅的艳色震的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他对腿并不敏感,也不至于对着一截大腿想入非非。 深呼吸两次,宋恪逼自己冷静下来,本着探查信息的理念,放大照片,对着屏幕歪了歪头。 镜子折射出的背景是非常有用的,往往能够侧面透露一些信息。 宋恪如是冷静的想着,鼻尖却突然有一股热流涌来。? 宋恪低头一看。 艹。 他顿时面红耳赤。 怎么流鼻血了? 他手忙脚乱地连抽了几张纸,好不容易止住血,重新拿起手机,面前的页面却卡顿两秒,直接消失了。 ——这条唯一的朋友圈就这么被衾给删除了。 不,不是删除。 是朋友圈不可见,他“观看苏衾朋友圈”的权限被没收了。 第28章 异能漫画3 直男的尊严不值一提。 不就是谈恋爱吗!谁还不会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个绿色气泡已经从他这边发送出去。 他头像是那张被随手拍下的爆火白毛鬼脸照,吊儿郎当浪荡不羁的一张脸,看上去脾气就不太好, 语气却截然相反。 —送客:干 宋恪打字说。 —送客:我干 对面晾了他十分钟, 才发了个问号。 —衾:干什么? —送客:和你谈恋爱, 还有记录打卡, 我都可以 —衾:不加钱 —送客:也干 对面沉默了几秒, 发来一条简短的语音。 宋恪点开一听,语言和电话的感觉又有些微妙的不一样,只是那声音依旧清冷的过分好听,苏衾似笑非笑:“这可是你求我的?” —送客:嗯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特别容易动心的人。 十九年来, 他接触过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好看的不是没有,宋恪自己就挺好看啊, 不过那些人还不如路边一只蛐蛐儿有趣。 苏衾不太一样。 真的。 苏衾的声音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命运的推背感? 003看不过去,暗戳戳在旁边吐槽:[声控就声控,心动就心动,别什么都推给命运好吗?] 宋恪一字一顿:“你一个机器人, 懂个屁的感情?” 003向来吃软不吃硬,宿主嘴硬, 它比宿主还硬:[你一个母单就懂了?谁还不是理论派?] 宋恪:“……” 宋恪面无表情:“闭嘴吧,人工智障。” 003:[。] 十二点,宋恪准备睡觉。 临睡前,他想起什么,和对面的衾报备一声。 —送客:我睡了 这次, 苏衾没有故意晾着他。 —衾:这么早? —送客:不早了 他把自己的作息表发了过去。 宋恪有自己的时间规划,无论是周末还是上学,他都在十一点睡,早上五点起,雷打不动。 六个小时,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有点少,对宋恪而言,却绰绰有余。 他对睡眠的需求就很少,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就能立刻清醒,除此之外,他还会利用课间的时间补觉。 第二天早上五点,宋恪在生物钟下自然清醒。 他依照惯例去楼下跑了半个小时,又上楼随便吃了点早饭。 因为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不需要考虑明天或者未来,宋恪在生活上从不亏待自己,独居至今仍不会做饭,只会最简单的煮面条和煎鸡蛋。 吃饭的间隙,他按照003提供的方式,下载了[星漫画],把第一季和第二季漫画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漫画的叙述视角基本固定在主角赵多金的身上,而赵多金又代表着其他读者和配角的认知,也就是说,赵多金知道的事情,很快也会传遍漫画中其他配角的耳中。 这对宋恪的异能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伤害。 如果有人意识到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攻击和伤害都是幻觉,那他的异能就将无计可施。 但这不代表宋恪就只能等死。 结合003提出的:这是一个漫画世界的观点,既然003可以通过读者的人气值来提高他的异能等级,那他是否可以通过戏弄上帝视角,来修改他的出厂设定、提升异能? 他决定和主角团碰头,试验一下。 因此,想要误导赵多金,他就必须得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而他现在最能够撬动主角的点,就是在地铁站里消失的接头人。 宋恪和接头人并不认识,但根据他的经验,重要的线索会在漫画中反复出现,宋恪将几次重现的那副接头人倒在血泊的画面反复对比,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同之处。 接头人死亡的画面里,镜头给到了他的背包和一地的血泊。主角回忆的画面里,也几次将重点落在接头人手下没画完的一撇上。 在那个特写中,接头人倒下的血泊中,有几只虫子被吸引着凑过来,而被模糊的虫影下,接头人的手指似乎在指向什么方向。 宋恪看着接头人空空如也的背包。 在他的记忆里,背包上应该还挂着什么。 宋恪重新点开当初自己爆火的那张照片。 果然,在角落里,瞥见了一抹银光。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闪过一层画像。 地铁站,和这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真的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了一个背面。 看起来很朴素的背包,拉链上还坠着一枚S形状的银饰。 应该是家里小孩子送的? 他当时这么想。 * 自从那个能够将去世前半个小时的场景复刻出来的接头人死去,赵多金的调查彻底停滞。 目前唯一的切入口就是找到当时唯一在现场的那位白发男生,但苏宁和林子几次利用组织的力量,都没能获得那个人的准确线索。 体育课上,林子和苏宁站在树荫下,在脑海里挨个排除这个男生可能出现的场所,赵多金撑着下巴蹲下来,矮他们一截。 他叼着一颗从操场旁边掐断的狗尾巴草,慢悠悠地感慨:“要是这个男生能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 刚说完,望着远方发呆的林子视线突然聚焦,瞄准对面跑道上的一个男生。 “是他。” 苏宁敏锐抬头:“谁?” 她顺着林子的目光看过去,和操场中央的宋恪对上视线。 阳光大刺刺落在宋恪的脸上,将他的瞳孔照的晶莹剔透,冷彻的五官在日照里连落下的阴影都足够让人反复品味。 苏宁和林子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还蹲在地上的赵多金已经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窜而起,直冲向宋恪的位置跑去。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赵多金已经拦住宋恪的去路。 “你是谁?” 赵多金打量着宋恪,黑发、白皮,眼皮细窄,仿佛往外冒着凉气,偏清冷的长相,可是落在宋恪身上,只剩下了和外貌截然相反的桀骜和邪气。 宋恪没回答,只是挑衅的冲他挑了下唇。 在响指落下的瞬间,消散在原地,苏宁和林子赶来时,只听见叮铃一声,一枚S型的银饰原地旋转中落下。 赵多金当即将这枚银饰和意识中忽略的某个细节应和上,他瞳孔骤缩,捕捉到到空气中那股独属于异能的波动,瞬间回头。 宋恪站在他们刚才的树荫下,勾了勾唇,很快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苏宁没有忽略对方身上建成高中的校服,她思考着刚才的场景:“竟然就在这所高中。” 林子向来沉默,捡起对方落下的那枚S型银饰,没有立刻发表观点。 赵多金却很难不对此起疑。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异能者,如果没有组织的帮助,是很难申请进入普通高中就读的,几乎所有异能者在出生探测出异能之后,都会被集中起来,送到专门的异能学院培养。 他们三个已经是极特殊的情况,苏宁因为身份敏感,林子是由组织特地派来协助他们,而他则是为了保护母亲,不愿意就读异能学院,在街头混迹了近五年,直到加入组织,为了调查实验真相,才潜入普通学校。 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这里,这个人的实力绝对不简单! 林子垂眼端详着银饰,突然开口:“Anole。” 赵多金疑惑:“什么?” 林子将银饰递给他,角落里,确实刻着极小的Anole字母。 “Anole,变色龙,行踪成谜,老师一直在探查他的消息,据说能力是复刻,在使用异能之后,会留下一个Anole的字母。” “他从不站队,据说是个十分虔诚的教徒,怕手上沾血死后去不了天堂,所以每次使用异能攻击之后,都会复刻治愈异能,将人救回来。” 赵多金牵了牵唇,吐槽道:“也太扯了吧?信他是个教徒还是信我是玉皇大帝?” 林子:“是真的。” 赵多金:“?” 林子较真地强调:“Anole真的不杀生。我和他对上过,不说废话,暴戾无情,招招致命,我一开场被截断手臂,虽然被揍的两个礼拜才好,但我能感觉到他帮我在我昏迷的时候让我的手又长出来了。” 林子说:“不看立场,Anole是个好人。” 赵多金真是服了他,翻了个白眼:“谁在你眼里不是个好人?” 林子言简意赅:“你。” 赵多金:“……” 闹归闹,几个人的注意力很快又重新集中到那枚被落下的银饰上。 赵多金把玩着这枚饰品,隐隐觉得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刚才一直安静的苏宁开口:“这个东西,是不是老张背包上的那个?” 老张,就是那个能够复刻死亡前半个小时的接头人。 苏宁很喜欢在书包上挂一些小挂件,所以当时发现照片上老张背包上挂着的饰品时,还多看了几眼。 苏宁很快想到:“难道这是他留给我们的线索?” 赵多金向来多疑,对Anole这种送上门的举动更是警惕:“一个小挂件能看出什么?难道老张的死和这个有关?装神弄鬼。” 虽然这么说,他依旧保持着主角对真相的执著追求,望着宋恪离开的方向,赵多金决定双管齐下。 一边继续找Anole,一边从这枚线索入手,重新搜寻信息。 而他们口中的宋·虔诚教徒·从不杀生·恪,正循着人群走到食堂。 再牛逼的人,到了点也得吃饭。 因为所有老师都统一在教师食堂就餐,所以学生食堂有不少人都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摆在了餐桌上。 宋恪对手机的依赖性很弱,但他就餐的位置很不巧。 刚夹起菜,就瞥见左边一对在眉来眼去。 宋恪忍了,他选择无视,又扒拉一口饭。 饭刚入口,桌子一震,右边一对正打情骂俏。 宋恪忍了忍,继续低头吃饭,他对面的男生又掏出了一个手机。 男生和他四目相对,凑近手机的收声筒,正压着嗓子给对面发“宝贝”。 宋恪手一抖,彻底忍不了了。 他冷着脸,啪地一声将勺子拍在饭碗上。 旁边几个人面带惊恐地同时朝他看过来。 宋恪猛地站起来,在周围一圈人瞬间发白的表情里,面无表情地端着饭碗跑到了角落里。 ——谁还没谈过恋爱了? 宋恪不爽地想,我男朋友一刀两个! 003:[你终于接受自己谈了个男朋友的事实了?] 宋恪:“我cpdd的时候就接受了啊。” 003:[那你还说自己是直男?] 宋恪:“五万块钱的事。直男的尊严不值一提。” 003:[……] 受刚才三对情侣影响,他也伸进口袋,把手机摸了出来。 他鬼使神差地点进那个恋爱打卡群,发现就在凌晨三点,群主发布了第一天的打卡任务:互道早晚安。 ——等会儿? 早安? 第29章 异能动漫4 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老鼠,被…… 宋恪眉心一跳。 他早上出门没看手机, 这会儿中午十二点半,早就错过了早安的打卡范畴。 他连忙点开苏衾的聊天框。 出乎意料,聊天还停留在昨天他发的那个“嗯”上, 他没打招呼, 苏衾更是未置一词。 会不会是生气了? 宋恪第一次和人网恋, 心里没什么底。 这个点, 高中生课都上了半天了, 苏衾总不能是睡觉还没醒吧?应该不至于。 高精力低睡眠需求的宋恪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苏衾会不会一生气,就和别人互道早安了? ——他真找别人了? ——昨天晚上和他说好的网恋,他真的转头去找其他人了? 艹。 面前的饭菜瞬间索然无味。 坐在宋恪对面的男生一抬眼,就看见宋恪一张带着怨气的冷脸。 他哆嗦了一下:“兄弟, 你……” 宋恪蓦地站起身来, 没有收饭菜,直接拿着手机走到食堂尽头的厕所里,关门, 给苏衾打了个语音电话。 接通后, 苏衾没说话,只有很轻的呼吸声。 宋恪也没说话,这段沉默成了落实猜测的证据。 他紧紧咬着牙,喉间有点发紧, 倒不是说一天不到就对苏衾产生什么感情,只是心里闷。 说不定昨天苏衾就已经找到别人了, 拿他当小孩儿哄,可他又不愿意戳破,显得他好像真的跟小孩儿一样患得患失。 过了几秒,宋恪:“早上好。” 他咬着牙,语调冷冷的:“虽然已经是中午了, 但是我现在才看到群里早安的消息,然后我现在在食堂吃午饭。” 对面沉默着。 宋恪咬着牙,语调冷冷,带着高中生第一次网恋就被鸽了的不甘心:“喂。” 他不爽又有点憋屈:“你的早安呢?这就是你谈恋爱的态度吗!” 又过了十几秒,话筒里终于有了别的动静,那是很模糊惺忪的一声鼻音:“嗯?” 轻浅的呼气声传来,他耳边响起柔软棉被摩挲的声音。 隔了几秒,苏衾音质偏凉,带着没睡醒的哑,问:“什么?” 宋恪卡了半天,在听见苏衾声音的那一刻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眉毛松了松,强硬的语调瞬间软下来了:“你还没睡醒啊?” 宋恪长着一张没什么精神的厌世脸,但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卷王。 七点四十的早读能提前七点到校,高三七点早自习,也会在六点的时候推门教室的门,学校布置三份作业,他一般会给自己加到六份,因为无聊。 但他知道每个人的状态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更何况那张对镜拍里,苏衾的大腿还没他手臂粗,看着就是很清冷脆弱的那种类型。 ——怎么又想到对镜拍了? 宋恪晃了晃脑袋,把不太健康的东西甩出去。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呢……”说完,宋恪又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奇怪,像撒娇似的,他赶紧清了清嗓子,显得阳刚一点,“刚才说话语气不太好,下次不会了。” 苏衾在话筒里懒懒应了一声,似乎还翻身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半?” 他啧一声:“你知道我昨天几点睡的吗?” 宋恪靠着门,认真琢磨:“凌晨三点?” “错。” 苏衾:“是早上七点。” 宋恪皱着眉:“怎么那么晚才睡?你现在才多大?” 苏衾在那头笑了一会儿:“18。” “十八?” 宋恪没想到苏衾年纪那么小,他迟疑一下:“你确定成年了吗?我不搞未成年。” 苏衾慢悠悠:“厘米。” “……?” 宋恪呆了。 他结结巴巴半天,才硬憋出一句:“艹。你别乱开腔啊。” 更离谱的是,这个时候,003竟然跳出来播报。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 宋恪:“?” 他无语了:“这个数据对你们系统来说很重要吗?” 不过重不重要已经不是宋恪有心思去掰扯的问题了,因为另外一边,苏衾抛出了一个让他完全难以回复的问题:“你多大?” 宋恪浑身僵硬:“没量过。” 他下意识低头,观察一下周围,确定没有摄像头,才伸手给自己比划了一下,好几秒,他面红耳赤,但依旧谦逊:“应该不小,手机量出来至少有二十呢。” 苏衾:“嗯?” 宋恪揉了揉耳朵。 对苏衾偶尔说话的语气无力招架。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话,像是羽毛挠在他的耳廓,又像一个小钩子,顺着他的耳鼓膜探入身体,从胸腔勾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苏衾笑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我是说,你今年多大?” 宋恪这才意识到,苏衾又在逗他。 苏衾好像很擅长在聊天中迅速掌握节奏,这让向来无往不胜,同样喜欢掌握主动权的宋恪有点挫败。 明明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都很游刃有余的。 为什么到苏衾面前就变了? 他郁闷着答:“十九。” “十九?” 苏衾说,“还是个大学生啊。” “高中,高三。”宋恪纠正。 他复读了一年。 去年高考前接了个大单,一路被失去神智的诡兽追了很远。 他怕影响普通学生考试,所以直接弃考,把东西引到郊区去了。 反正学习和考试只是爱好,再读一年也挺有意思的。 追杀他的人还笑他:“你还真是个教徒?竟然把别人的考试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宋恪纠正:“是高考。” 那人更不解了:“这种考试,一般都会有异能者把守,你要是借机溜进去,还用得着在这里和我对峙?要是真破坏了考试,那群学生少写几套题,说不定还感激你呢。” “不会。” 宋恪说:“这是高考。” 后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Anole的话笑掉无数异能者的大牙。 这群一出生就被收入异能学院、没有经历过分流和淘汰的人,虽然被灌输着保护普通人类的使命,但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把一次考试看的那么重。 苏衾:“成绩不理想?” 宋恪随口说:“不小心睡过头了。” 不过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这个理由有点太离谱了,因为高考睡过头而复读,是个人都不会信。 果然,话筒里,苏衾回答的很标准:“嗯,今年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宋恪:“——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一年睡过头还不够?今年还要继续? 宋恪:“你到底睡醒没有?” “……” “说话。” 苏衾在网络上当金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陪玩这么逼问。 倒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新奇。 现在十九岁高中生都这么强势的? 隔了好几秒,他才传来一点动静:“嗯。” 宋恪又问他:“你以前和其他人谈过吗?” 苏衾沉吟片刻:“三个,一次初恋,一次刻骨铭心后来被家里分手,还有一次是你。” 宋恪默了默:“都是你追的?” 苏衾:“他们追我。” 宋恪啊了一声,一开始有点说不出的憋闷,但很快又想通了。 其实苏衾以前谈过几个无所谓,毕竟他才是苏衾最后选择的归属,前面都只是过客,他和苏衾才是天定的姻缘。 正式的男朋友,肯定要大方一点嘛。 这么想着,他隐隐有些窃喜:“所以你是谈了那么多,最后发现还是我这种比较吸引你吗?” 是脸比较吸引还是性格比较吸引? 宋恪很想问,又怕这个问题说出口显得太过幼稚。 苏衾:“你听不出我在骗你吗?” 宋恪举着手机,没听懂。 “怎么都不上当啊,”话筒里的人笑了笑,懒洋洋的,“我怎么可能和别人谈?送客,你是第一个。” 宋恪不说话了,捏着电话,心脏砰砰的,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所以说,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要你爱上谁,你就会对谁动心。 再强大的异能者,再天才的欺诈犯都逃不脱“命运”两个字。 003:[……又感慨上了?命运哥] 宋恪敛起笑,面无表情瞥了一眼003,无声对它说:“出去。” 003:[。] 003抱着圆圆胖胖的身体在宋恪面前飞开,远到厕所之外,还隐隐听见宋恪低下来而不自知的语调:“你也是我的第一个。” 苏衾问:“第一个什么?” 宋恪抿了下唇,顶着一张花心的脸,被一个电话撩拨的面红耳赤,干巴巴说:“男、男朋友。” 苏衾:“嗯,你也是我的第一个。” 宋恪有样学样:“第一个什么?” 苏衾:“网友。” 宋恪:“……” 宋恪隐隐有点破防:“网友?” 苏衾笑笑:“网恋不是网友是什么?真想和我谈啊?” 宋恪这回长心眼了,不上套:“没有,你别自作多情。” 苏衾:“嗯,你没有,是我。我想和你谈。” 宋恪:“……” 宋恪又有点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老鼠,被苏衾把玩在手掌心,毫无招架之力,还甘之如饴。 难怪那么多恋爱脑呢,这小恋爱谈起来确实有点意思。 目睹一切的003:[……] 怪不得在漫画里,自诩狡诈暴躁的宋恪,网恋不到一个月就敢屁颠屁颠跑去面基。 原来是个恋爱脑啊? 打完电话回来,宋恪神清气爽。 他已经对苏衾的基本信息有了一点了解。 20岁,男大学生,晚上兼职游戏主播。 作息混乱,黑白颠倒,经常基本要睡到下午六点才醒,还有那什么,咳,18. 他将两个人刚才的电话记录截屏,发到打卡群里,但诡异的是,在他发布之后,刚才还十分活跃、分分钟聊到九十九加的群突然没了声音。 宋恪还以为是自己这张图片太突兀,打断了他们聊天,在底下礼貌解释。 —送客:我和@衾的恋爱打卡 苏衾引用他的信息,发了个句号。 群里依旧很安静。 宋恪不知道的是,“衾”作为群主,一直是恋爱游戏的任务发布者,也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的来历十分神秘,从不入局,但是每一次,都能够给出大家意想不到的奖励。 早在几年前,“衾”就曾经拿出过一枚当时坠落地球带来异能的陨石碎片,瞬间引起无数组织的重视。 他们花高价买到群成员的号,潜入其中。 也就是说,这个恋爱打卡、分分钟灌水到九十九加的群里,除了最开始那几个建群的富二代和他们拉进来的朋友情人,其他大部分都是来自各个阵营的卧底。 看似日常的聊天,仔细一琢磨,明枪暗箭,全是试探。 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现在,一切都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给打破。 偏偏,这个小子还和“衾”谈起了恋爱。 和衾走的比较近的一个管理员“速速开玩”都惊掉下巴,私戳了衾。 —速速开玩:我没看错吧?你竟然亲自下场了?这小子何方神圣啊? —衾:一个陪玩 —速速开玩:陪玩? 速速开玩之前就一时兴起谈过几个,但终究是网恋,线下一看,长相身材人品学历,几乎没有几个能达标的,顶多就靠声音和游戏技术赚个外快。 —速速开玩:听说陪玩都挺乱的,当个消遣可以,不要太当真 苏衾回复了一个嗯,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出手大方,“衾”这个ID更是几个圈都出了名的大金主,奔着这个讨好他的列表里更是不计其数,那些人每天千方百计地给他发照片露腹肌,跟孔雀一样,晃得他恶心。 苏衾有点洁癖,很抗拒和其他人接触。 如果不是碰巧发现送客和他长得十分相似,为了拿到他的信息进行检测,他不会找上“送客”。 不过,他都做好“送客”会为了钱和诡石,费尽心机吸引他注意、努力讨好巴结的心理准备,送客竟然真的只拿他当网恋对象。 苏衾点开了送客的聊天框。 —衾:有点无聊 对面给他发了一道物理题。 苏衾没看懂,发了个问号过去。 —衾:? —送客:无聊就刷题 —送客:你喜欢哪科? 异能者从小接受异能相关的知识,对文化课其实并不看重,大部分异能者的文化水平,只能达到高一阶段的要求。 但送客一直觉得苏衾是个普通的富二代,苏衾当然不会戳破。 他想了想,随便选了一门看上去比较厉害的。 —衾:数学吧 五秒后,聊天页面跳出十张数学题。 —送客:几个经典题型,很有意思,你做做看 苏衾看过这种套路。 题目解出来之后,就是俗气老套的告白,普通人喜欢拿这种东西当浪漫。 他看了眼题,兴致缺缺地直接搜索得出答案,根号三。 —衾:根号三? —送客:嗯 —衾:?根号三有特殊意义吗? 苏衾记忆里,根号三好像没有什么关于爱情的暗号? 他上网搜了一下,跳出来几条高赞回复:孤独的根号三。 寓意根号三孤独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一直渴求着得到知己和同伴。 原来是这样。 难怪都说和高中生谈有意思,脑回路和正常人完全是两个物种啊。 苏衾还在推敲这首精巧的诗,就见送客又发来几条信息。 —送客:这个题型就很有意义,高考常考,经典题型,连续两年出了变式。 —送客:(图片.JPG) —送客:是不是很有意思? 苏衾:“……” 有意思?哪里有意思?做题有意思还是考试有意思? 还不如孤独的根号三呢。 苏衾对送客的不解风情有点无语,但诡异的,他并不排斥和送客聊天。 —衾:你挺有意思的 另外一边,趁着课间悄悄在课桌下回复信息的宋恪一愣。 “宋恪,请问一下这道题——” 前桌的女生发现宋恪破天荒没在课间睡觉,转头过来,想找宋恪问一道数学题,却发现平时神色恹恹,拒人千里之外的宋恪,私底下竟然盯着课桌脸红了,还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唇,在对着桌子笑。 女生:??? 恋、恋桌癖? 第30章 异能动漫5 他很期待对方看见他这张脸…… 这次的打卡任务需要持续两天,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宋恪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给苏衾发了个早安。 苏衾今天凌晨三点才睡,到现在还没回复, 估计是没醒。 宋恪的朋友圈很纯粹, 聊天页面除了苏衾和陪玩的接单群之外, 只有寥寥几条系统信息, 联系人更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在学校也一样。 中午吃饭, 他依旧在学校食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一个人待着。 他吃完饭,正准备离开,就见到有人神色匆匆地走后门上了天台。 这表情不对劲。 宋恪诧异地多看了两眼,毫不犹豫推开门, 紧紧跟在对方身后。 天台不好藏人, 宋恪没跟太近,可是等他上楼的时候,那个男生魔怔般念念有词, 比了一套极其诡异的手势, 然后将什么东西摆在地上,绕着东西转圈。 怕引人注意,宋恪没有待太久,很快就避开监控离开。 他对手势研究不多, 舞蹈最开始就起源于祭祀,不同地区的舞蹈结合当地的民俗和地域特点, 会有不同的手势,这对整体的视觉效果会有一定影响。 那个男生刚才比划时做出的手势就像是在祈祷,全程闭眼,念念有词,十分虔诚。 想不到异能时代, 也有人那么迷信。 宋恪摇摇头,推开食堂的门,迎面撞上从操场赶到食堂的主角团。 这么不凑巧? 宋恪刚想躲,又觉得不对。 根据他看那么多年漫画的经验,主角和他这个重要线索碰面的地方,不会那么简单。 正想着,一阵尖叫从前方传来。 一个单薄的黑影如燕子一样从天而落,伸手投入地面,正好落在林子和几个原地吓呆了的同学头顶上。 宋恪瞳孔一缩,不着痕迹地抬了下手。 林子眼前黑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提拎起来,像一个傀儡,身体不受控制地迅速推倒了旁边的人。 等他回过神来,那股无形操纵的力气又消失了。 一声闷响,男生就这么软趴趴地摔在了地上。 林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暗红的血从那人身下缓缓流了出来。 而他的正前方,Anole挑了挑眉,游刃有余地将手指松开。 是跳楼。 竟然有人在天台跳楼了。 赵多金的表情骤然变了,在所有人尖叫着逃开的时候,他和苏宁一个对视,逆流冲向宋恪,而苏宁则转身去通知老师。 赵多金紧紧攥住宋恪的手,不让他跑。 宋恪压根就没想跑,乖乖被两个人带到角落,和白着脸受到惊吓的两个人相比,他镇定地像个刚刚行凶的杀人犯。 宋恪摊着手,替自己澄清:“不是我动的手。” “我知道。” 赵多金不至于那么蠢,“Anole,你肯定知道什么。” 林子的角度或许没有看清,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反应不及之时,Anole只是手指一动,旋即林子就像被牵线的木偶,完全顺着他的动作,推到了那些学生,避免发生更大的伤害。 明明同样站在事发现场,Anole却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局人,随便一抬手,就改变了局势。 这么迅速的反应能力,和这种无形操控的自如,实在让人心惊。 他不敢细想宋恪的能力究竟有多强。 宋恪也没想到装逼的机会来的那么快。 他沉默了一下:“我看到了。” 赵多金:“看到了什么?” 宋恪:“第一,天台或许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第一? 那就说明还有第二第三。 林子和赵多金对视着,几不可察点点头。 林子没有耽误,转身往天台的方向跑。 角落只剩下宋恪和赵多金两个人。 赵多金知道宋恪没有那么容易说出线索,但还是问:“第二呢?” 宋恪淡淡:“需要付出一点小代价。” 赵多金不动声色:“你想要什么?” 宋恪:“这些都是我发动异能得到的线索,作为交换,把你的异能借给我。” “……借?” 赵多金迅速意识到这个词背后潜藏的信息。 宋恪微微一笑,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 一股针扎的刺痛从他的前额传来。 赵多金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异能,是蓝色的,一个细长的能量线就这么从他的眉心被抽取出来。 他的力量被宋恪收起来,放在一个笔筒里。 里面还有各种颜色的丝线,应该是宋恪从其他人身上复刻到的能量。 赵多金开始全身脱力,意识渐渐模糊。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听见宋恪拿出只剩下指节大小的黑色丝线。 “只剩这么多了?” 宋恪喃喃自语,那根丝线被他抬手撞进赵多金的额头。 面前的画面渐渐模糊,他的灵魂一轻,仿佛从沉重的身体脱出。 ——这是老张的异能! 赵多金心中惊骇,更让他震惊的是,Anole的异能竟然比老张要更加强大。 老张只能捕捉到两三个零碎的生前画面,Anole却能直接将一整段完整的记忆传送给他。 他仿佛置身天台,看着那个跳楼的男生重复比划着诡谲的动作,嘴里快速念着什么符号。 直到苏宁带着老师赶过来,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赵多金才从昏沉中惊醒。 他猛地甩了甩头,看着面前神秘莫测的男生,心里一阵后怕。 “重新认识一下。” Anole撑着椅子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朝他伸出手,“我叫宋恪。”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多金:“你好,赵多金,苏宁,还有……林子。” 赵多金:“你知道我们?是老张告诉你的?” “老张是谁?” 宋恪挑了挑眉:“那个背包客?” 赵多金不语。 宋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认识他,我们从没说过话。但……没错,是他告诉我的。” 赵多金:“你用他的异能,看过他死前的记忆?” 宋恪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走过,单手插兜穿过赵多金和苏宁之间,想起什么,脚步一顿:“顺便,你的言灵异能还不错,我收下了。” 他冲赵多金点点头:“多谢。” 苏宁表情微变。 言灵异能强大,赵多金从不在人前使用,他们也从没透露过自己异能者的身份,宋恪却仅凭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宁试探地看向赵多金。 赵多金第一次露出后怕的表情:“是复刻。” 他心里信了大半:“Anole的异能肯定和复刻有关。我亲眼看到他复刻了我的言灵,但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你是说……” “他从来不在人前一起作战,会不会就和异能有关?” 赵多金听说过一些关于Anole的传言,大部分败在他手上的人,从没看清他的真面目,而且都是被同行者的异能所伤。 难道是那种可以在幕后操控一切,通过细微的调整,来转变整个局势的那种异能?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正微妙,后门被人突然拉开。 林子捏着什么东西,朝两个人跑来,向来冷淡的神情裂出一道裂缝。 “老张。” 林子将手心摊开,露出那枚“S”型的银饰:“和老张背包上的挂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这次不是靠Anole的异能复刻出来的,所以这枚挂件上,没有任何标记。 三人望着宋恪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殊不知,宋恪没走太远,脸色微微发白。 003都觉得惊异:[你能力这么强,竟然只是C级吗?] 宋恪掏出刚才赵多金看过的那个笔筒:“你说这个?我装的。” 003:[啊?] 宋恪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要真有那么厉害,还需要东躲西藏,出门戴面具?” 赵多金眼里五颜六色的丝线,其实就是缠出来的普通钢丝,他找人定制银饰时顺带一起托人打的,就是为了忽悠主角。 他回头,主角团中,被他用幻觉标记过的赵多金和林子额头上,有一个变色龙图案一闪而过。 这才是他真正的异能。 幻觉,全称:傀儡幻觉。 幻觉只是他最常用的一种手段,通过控制对方,趁其不备,暗地里下的黑手。 但宋恪真正的杀手锏,是由幻觉幻化出来的傀儡丝。 被标记过的人会受他控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能够被宋恪所操控,如同一个被牵着线的傀儡。 但这种异能局限性很强,标记必须要在对方清醒时刻下,而且消耗巨大,不适合在人多的场合使用,还有一个致命的bug,那就是不能被对方察觉。 [异能通]上的排行榜完全是通过人为统计和预测的进行实时排名,所以完全没有人知道,排行五十的Anole,其实根本不是什么S级异能,而是极鸡肋的C级。 他可以随意制造幻觉,但在一天内,却只能通过傀儡丝控制或者标记一个人。 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宋恪出神入化的诈骗技术,外加他一直敬职敬业地当个置身事外的谜语人,从不加入任何组织和纠纷。 第二天上午,学校给出答复,这名学生因为自身有心理疾病,性格比较敏感,加上在课堂上和同学发生了一点口角,才一时想不通,跳楼结束了生命。 跳楼! 这在哪个学校都算是天大的事了,一整个下午,所有学生都议论纷纷、躁动不安。 学校考虑到当时有不少同学亲眼目睹,派心理老师挨个找学生做心理辅导。 心理老师按名单一个个聊完,两页纸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宋恪。 这个去年意外错过高考、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状元苗苗,全校现在最重视的学生。 综合考虑之下,她亲自来到高三理(六)班门口。 最后一堂是自习,全体教师被紧急交到会议室就学生的心理问题和事情后续的解决方案开会,所有同学都心不在焉,除了宋恪。 嘈杂人声里,只有坐在教室后排的宋恪一如既往的写试卷。 他课桌整洁,除了试卷和草稿本之外,什么都没有,是少见没有拿作业课本高高垒在课桌的那种学生。 可是长相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是标准理科学生的长相,也不是大众意义上学霸的类型。 他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挺拔桀骜的眉骨下,侧颜流畅,眼尾狭长眼睫深黑,偏凶恶的气质。 面无表情时一张丧系脸,活脱脱一个脾气冷戾的刺头。 这刺头见到她,第一反应愣了下,站起来,大高个,校服竟然穿的十分规矩,连领口都规范地叠起来。 见面第一眼,很规矩的叫她一声:“老师好。” 注意到她手上拎着一摞资料,还特别礼貌地低头询问:“要帮忙拿吗?”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长这么一张脸,竟然真是个三好学生? 她多看了宋恪两眼:“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事吗?” 宋恪点头:“昨天出事的时候,我也在食堂。” 他知道事情远没有心情不好所以跳楼那么简单。 但他从不干涉别人的因果,如果不是和003达成交易,他完全不会蹚这趟浑水。 和心理老师聊天过程中,他也表现地比每一个学生更加平静。 唯一一次情绪变化,是在聊天收尾之后,老师注意到他好几次无意识地往钟表的位置看,似乎有点着急,开玩笑问了一句:“怎么那么着急?有人放学等你一起回家?” 宋恪笑笑,摇了下头。 老师笑眯眯:“该不会是谈了小女朋友,急着去报平安吧?” 宋恪迟疑几秒,竟然承认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嗯,刚才在上课,所以一直没回他信息。” 老师:“???” 她眼前一黑。 校长再三强调要看好的状元苗子,这一届老师最看重的学生,所有人眼里当之无愧的卷王……竟然谈恋爱了? 宋恪毫无察觉,还向她确认:“老师,我能走了吗?” 心理老师一脸恍惚地对他摆摆手。 教室人早就走光了。 宋恪没收东西,先捞起桌洞的手机看了一眼。 四十九分钟前,苏衾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衾:几点下课? 宋恪按着键盘,给他解释:已经下课了,刚才老师在找我讲话。 可是一直到他走出校门,苏衾都没有回复他。 宋恪刷新了几次,发现苏衾在他发完信息后,更新了一条动态。 映着余晖的日暮和精巧的尖顶小屋,出墙的桃花与古肃塔楼有种别样的风味。 地点定位在R国。 据说第一枚带来异能的陨石就落在那片土地上。 苏衾只是简单发布了一张照片,什么都没提。 宋恪一路往下翻了翻他之前那些朋友圈,却只能从里面偶尔找到几张不同的风景照。 要很努力很细心,才可以窥见风景照一角关于苏衾的一点片段。 有时候是衣角,在荒芜的雪地上,苏衾穿着卡其色的风衣。 有时候是指尖,萧瑟的夜里,他伸出的手像玉一样呈现出淡淡的莹白光芒,指尖被冻得很红。 有时候是一点声音,有一张动态图里,他听见了苏衾的轻笑。 宋恪发誓,他绝对不是什么隔着屏幕偷窥生活的变态狂,他只是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随便把苏衾的朋友圈翻了翻,偶然翻到了远处湖泊倒映着无数人影中的一线衣角,不小心拉高了亮度,看到了苏衾的指尖,意外放大音量,听见了苏衾的笑。 是命运让他发现这些东西。 苏衾的简介是一个简短的句号,朋友圈只有照片和定位,没有任何动态。 除了“主播”这个职业和泛泛的信息之外,无法窥见属于衾的任何信息。 宋恪很少对别人产生好奇。 衾神秘、富裕、似乎还很强大。 可是除了那张对镜拍和昨晚的语音电话是独属于苏衾的温度之外,他的一切给人感觉都十分模糊空泛。 宋恪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在现实中,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直到四十九分钟之后。 苏衾才卡着点,给他回了一句:哦。 宋恪对苏衾的想象里又添了一条:锱铢必较。 他收起手机,换了一张普通没有任何记忆点的面具,头发又恢复了原先的白色。 宋恪走进金碧堂皇的大厅,拿出异能证,接下一个中等难度的赏金任务:潜入苏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实验室,拿一样东西。 他运气不错,那个实验室里,碰巧有几个老熟人。 临走之前,他想起什么,将锋利的刀收起来,低头找到刚才抄写的黑板上那列家庭作业,摸了摸鼻子,将图片发了出去。 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这些,但还是老实报备了。 —送客:要准备写作业了,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信息。 在真正摸清苏衾底细之前,他决定还是先隐瞒自己异能者的身份,装一个普通高中生。 * 漆黑的夜里,冽冽寒风穿梭在空旷的荒野,这是距离诡兽聚集点最近的地方,独属于诡兽凄异变调的尖叫丝线般穿插在风的呼啸中。 谁也没料到,被苏氏集团追捕了五年的苏必列会藏在这里。 地面的黑影如有实质般化成了黑衣保镖,将苏必烈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冰冷的黑色长靴将苏必烈的脸踩在脚下,长靴落下的系带末端要落未落的在他眼前晃动。 苏必烈脸红如猪血,头骨被磨得咔咔发响,疼的他全身发抖。 匀称的双腿上,风衣随风飘动,夜色衬托下,男人眉眼如出鞘利剑,凌厉冰冷,飞扬的眼尾气势逼人。 他留着偏长的披肩发,被精致地编成小辫从侧边分开,除了发色和更加骄矜清冷的气质之外,完全就是宋恪那张头像的翻版。 他居高临下地松开腿,脚尖挑起苏必烈肿胀难看的脸:“叔叔,你真是让我好找。” 苏必烈牙关紧锁,因为咬的太紧而发出咔咔的碰撞扭磨声。 “苏衾,你竟然……咳咳,你竟然没死。” 苏衾被带入古堡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他妈妈的替代品,作为一个女人来培养。 两个老人爱屋及乌,和所有人一样,被苏衾骗的团团转,真以为他优柔寡断性情温良,甚至还想把继承人的位置留给他。 苏必烈只能和苏灵联手杀了他。 “是啊,我没死,是不是很意外?” 苏衾微微一笑,发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似乎比常人更脆弱。 苏必烈费了很大的功夫杀他,亲眼看着他呼吸骤停,没想到苏灵竟然留了一手,拿苏衾的命和老人谈判。 时过境迁,十年过去,苏衾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面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楚楚可怜的男孩重叠,苏衾的脚尖一甩,坚硬的鞋面打在他的侧颊,发出轻微的“啪”声,他落脚,鞋底继续碾在苏必烈的侧颊。 苏必烈吐出血沫。 苏衾啧了声,有些烦躁被弄脏了鞋底。 这是刚从专柜拿来的新货,很漂亮,亮面皮革,冷感飒爽,他很满意,出门前,照料他起居的阿姨还细心地在上面喷了一点他最喜欢的香水。 苏必烈被羞辱到这种地步,却不怒反笑。 他忍着疼痛,狼狈狰狞地伸出手,在漫布尘沙的地面上摸索着,不知道按到哪里,他卡着嘶哑的声带大笑起来:“你竟然敢一个人来找我!” 话音未落,刚才还掺杂在风声里不绝如缕的哀婉凄叫骤然暴怒。 远处早已被人类驯养的诡兽因为疼痛发出剧烈的惨叫,发了狂的朝两人奔驰而来。 苏必烈曾经奉命在实验室研究了十年如何饲养诡兽,逃出实验室之后,就一直带着他强制驯服的诡兽在这里扎根。 苏衾冷下脸,朝身后一瞥,抬脚将苏必烈踹开。 两个黑影走出来,将苏必烈摁倒在地,苏衾望着远处一角翻天覆地朝他涌来的怪物,活动了一下肩颈,神色淡下的瞬间,就没入诡兽群中。 他的衣角被风刮得猎猎作响,鬼魅般闪现在几个不同的方位。 第一批黑影被解决之后,竟然又源源不断地从地面爬起了第二批、第三批。 溅起的血珠在地面投下黑影的轮廓。 这一次,苏衾召出的竟然不是人,而是刚才死在他手下的诡兽。 漫天血光里,苏衾毫发无损,踏着遍地诡兽尸骸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擦过脸上的血渍,冷冽的眉眼染上了鲜血,无端显得妍丽,宛如一个妖孽。 而这个妖孽,在收到手机震动的信息提示后,看了眼消息。 —送客:[家庭作业照片.JPG] —送客:要准备写作业了,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信息。 他沉吟片刻,怕面前的景象吓到他好不容易骗到手的人类小男朋友,竟然擦净手中的血,颇有情致地对准悬挂星子的夜空拍了一张照。 —衾:嗯 —衾:[夜空照] —衾:在直播打游戏,外面景色不错。 踏上越野车时,苏衾靠着真皮坐垫,点开手机角落不起眼的小程序。 和宋恪手机上如出一辙的黑团子隔着屏幕蹭上苏衾的指尖,蹭手时脸上一团肉会堆起来,发出玻璃摩擦时的嘎吱声。 而连接着另外一端的信号则实时传递者那位主人的使用情况。 没有在玩手机。 定位在…… 苏衾目光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定位在苏家一个外包出去的小实验室。 巧合的是,苏衾的下一个地点,也是那里。 看来在一切结束之后,可以抽个时间,和他的高中生男朋友见一面。 他很期待对方看见他这张脸时,会有什么反应。 30-40 第31章 异能动漫6 他叫我宝宝,他真的和其他…… 凌晨五点, 天色将白。 介于蓝与深黑的夜将城市笼罩,长直开阔的街道只有路灯撑起一点光亮,蒙蒙的白纱渐渐从蓝调的天色透出来, 寒意直侵骨髓。 城郊行人寥寥, 一列实验室却依旧灯火通明。 A城周围坐落的大小实验室, 外面挂着鎏金的牌匾, 占据十分广阔的土地, 出来的人往往行色匆匆,眼神空无一物,日夜往复的实验已经将所有人折磨的麻木、冰冷。 保安亭的空调不知疲倦地开着,保安远远看见一袭黑色衣角在朦胧夜里翻飞。 他打开窗, 正戒备地想开口说点什么, 对上一双清晰凌厉的眉眼,下一瞬,那人抬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 盘踞着指尖分明的丝线带来尖锐的刺痛。 保安的瞳孔瞬间涣散。 宋恪收回视线, 结果保安递来的通行卡,畅通无阻的走进实验区。 十年前,他曾经来过这里,并从这里逃了出去, 但资本家舍不得在研发上下太大的成本。 十年过去,大致的布局依旧没变。 委托人给出的任务十分详细, 应该有明确的信息渠道,连地图和原石所在的位置都有清晰标注。 宋恪瞥两眼地图,迅速确定路线。 从他这里到原石所在的位置,需要十五分钟,实验室门口没有门卫看守, 只有身份卡识别才能通过的仪器。 七点早自习,减去往返的时间,他还有至少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慢慢耗。 宋恪潜入一间视线极佳的普通办公室,等了十分钟,顺利将傀儡丝种在一个研发人员身上。 他打开面板,直接操控对方的意识,顺着对方的视线,一路走到中心实验区。 每天早上,所有人员都需要在这里集合,上交通讯设备之后,再重新回到各自的实验室,开始一天的实验。 宋恪顺着人流,迎面走来两个C区人员,抬手熟稔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今天这么早?你们A区最近是不是打算换方向了?” “这种事,我们哪里说得准?” 宋恪笑笑,自来熟地和对方搭起了话。 “也是。” 那人苦笑两声,“我们区也要换人了,研究了十年,好不容易出来一点成果,结果说换就换。” 这个成果,应该就是宋恪的目标,委托人需要带走的原石。 两人和宋恪并行走了一路,完全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常,直到上交通讯前,那人脸色微妙变了变,转身往厕所走。 宋恪状似随意地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半分钟后,宋恪揣着C区通行卡从厕所走出来。 紧锁的单间里,有人软趴趴倒在地上,毫发无损,只是一侧口袋有些翻动的痕迹。 之后一切变得十分顺利。 宋恪叼着通行卡,脚步声近乎消失,轻车熟路潜入实验室,避开走动的实验人员,直入三楼。 实验室门外,有四个巡回视察的异能者,周围十五米长廊都是他们的监视范围。 最前面的两个异能者,一个领域型,视线范围有任何异能使用的波动都会立即察觉,锁定目标。 另外一个则是植物变异,延伸的尖刺毒性极强,两个人异能配合,能够在敌人出现的第一时间锁定,并且射出毒刺,一击毙命。 这几天收到命令,是看守的关键时期,需要随时戒备他人潜入。 四人比平时更专注,就连平时最爱聊天说笑话的人今天都保持着沉默,风也比平时更大。 屏息感受空气中的异能波动,领域型异能者还没反应,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紧接着腰间剧痛,一柄短刀穿透他的腰部,血迹顺着刀尖滴落。 另外三人转头见他倒在地上,冷汗顺时浸透了后背。 他们紧张地回头,却又听见一声利器刺入□□的钝声,再转头,又是一名队友倒下,落下的刀口狠辣,没有半分犹豫。 剩下两人如惊弓之鸟,后背相抵,警惕地环视四周,同样一柄染血的刀从旁边伸了出来,与此同时,毒刺扎进他的喉间,让他彻底失去发声的能力。 他惊惧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队友,被刀刃释放的剧毒夺取了意识。 短短三秒,他终于在倒下之前,看清了攻击者的真正面目——队友脸上有微光闪过,原本朴素的面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人,在眨眼间出现细微的变化,露出原先俊朗的眉眼,正朝他露出一个玩味不羁的笑。 拐角处,他真正的队友早就被人敲晕,倒在监控盲区的角落里。 宋恪拿出通行卡,正大光明刷开实验室的大门。 原石就搁置在正中央的一个密封箱里,但在取下之前,旁边的几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十年前,他曾经在这里做过一场实验,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那群人并没有检测他的异能。 他被单独关了起来。 白天,他和不同面孔的人搏斗,只有获胜的一方才能够获得食物。 晚上,他回到关押自己的房间,被不断的抽取血液。 这让他的精神状态一度十分萎靡,最严重的时候,他出现了人格分裂。 他看见自己抽血的病床旁边,睡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仿佛镜子里的他,面无血色,呼吸微弱,源源不断的血液顺着一根极细的管子抽出他的身体,又钻进对方的体内。 最开始,宋恪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自己”没有任何想法。 他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实验里失去对一切对情绪的感知,直到有一天,对面的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自己”的眼睛,蕴着死一般的沉寂,实验室的灯常年开着,实验室的每一个死角都亮堂堂,苍蝇飞进来也无处遁形,可是“他”的眼睛却好像忘记点上高光,雾沉沉,漂亮又没有生机。 那个男孩的睫毛很长,宋恪和他对视着,一时什么都忘记了。 只是短短几秒钟,短暂到连看管他们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对面的人又重新闭上眼,陷入无尽的睡眠。 宋恪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不是一个人。 对面的那个人,是靠他的血肉喂养出来的,他们命运相连。 如果他死了,那个人也活不了。 被抽血让人感觉晕眩、呕吐、心脏加速,但这一度成为那段时间里,宋恪心里唯一的慰藉。 他甚至不愿意闭眼,经常不知疲倦地看着对面的自己,希望可以再看到对方睁一下眼。 每天晚上,所有监管都沉沉睡去的时候,他会偷偷从自己的床上起来,趴在对方的床头,好奇地打量着沉睡的人,摸一摸他的头发和白到透明的皮肤,偶尔感受到对方皮肤下微弱的脉搏,他会开心很久。 这是宋恪对实验室唯一的记忆。 他分不清这一切是他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但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们从未说过话,但宋恪当他是相依为命的同伴。 他从抗拒抽血,到不排斥,最后变成期待。 靠着这点幻想,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实验里撑了过去。 每天有数不胜数的异能者被送进来,又因为坚持不下去,精神崩溃而离开。 宋恪,又或者叫3号实验者,成了资历最深的人。 大家慢慢发现他身上的可塑性,这样强大的近身搏斗技巧和稳定的精神状态,只用来抽血做实验,简直太不划算了。 于是半个月后,宋恪又一次从搏斗场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开门的瞬间睁大了眼。 ——一切都没了。 那套抽血设备、连接他和那个男孩的管子,还有那个永远安安静静在病床上等他回来的人。 “他去哪里了?” 宋恪站在门口,身体一阵阵发冷。 “谁?”负责监督他的人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进去,别磨——” 话音被人从喉管掐断。 一直被大家以为最乖巧、最温顺的实验者3号,突然暴起,拧住他的喉咙,神情暴戾,竭力克制着情绪。 “哐当——” 监管者后背重重砸在墙上,电击般的剧烈撞击震得他五脏六腑近乎移位,实验者3号眼神冷而沉,眼睛红的近乎滴血,毫不顾忌他是否能够发出声音,颤抖着一遍又一遍说:“把他还给我。” 强烈的依赖让宋恪近乎发狂,直到匆匆赶来的保安带着电棍,狠狠顶住他的后背,他才被迫陷入休克。 一觉再醒,实验者3号就疯了。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无法保持理智,发现男孩消失,疯了似的攻击监管的医生,求他们抽血,把他用命喂养的人还回来。 医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给他上镇定剂,告诉他:“都是假的,是幻觉,是你大脑由于自我保护产生的第二人格。” 宋恪猛地起身,死死攥住医生,挣扎着问:“那我的第二人格去了哪里?他……他还能回来吗?” 医生吓了一跳,旋即恼怒地将他的手拂开,不耐烦说:“谁知道呢?也许被你亲手杀死了。” 宋恪愣住,一时忘了反抗。 他在医院待了很久。 直到他彻底相信每天晚上,他用血液亲自延续的生命是假的,一切才作罢。 第二人格消失了。 宋恪也没有留在实验室的理由,他开始筹划着离开。 那是B区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乱,由监管者亲自发起暴乱,闯进试验区,把所有服用药剂后暴乱的实验者放走,他们不顾一切地疯狂攻击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火光冲天,血珠飞溅在雪白的墙壁上,到处是尖叫和哀嚎,实验者趁机逃跑。 宋恪脸色惨白,逆流走向曾经的房间。 意料之中,房间空空如也,一切果然只是他的幻觉。 他和自己的第二人格告别,那之后,对方再也没出现过。 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 宋恪盯着照片上的“自己”,沉静地躺在床上,手臂右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明明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宋恪知道,这不是他。 他抬手轻轻触碰照片中,那人沉睡的、虚弱至极的脸,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他将原石从密封室里拿下来,路过照片时,又鬼使神差地将那张照片摘了下来,放进口袋里。 一瞬间,红色的警报灯响彻了整个空间。 整个试验区的警戒骤然拉响,所有异能者在睡梦中惊醒,齐刷刷拦住了通往出口的所有道路。 宋恪将原石放进包里,闪身按原路线返回最开始潜伏的办公室。 一推门,他和三个熟悉的面孔对上。 宋恪:“……” 怎么哪里都有他们? 赵多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恪。 他瞳孔一缩,还没说话,宋恪先将门落锁,利落越过办公桌,走到窗口,低头观测了一眼各个方位涌来的异能者。 他身后,赵多金扫过宋恪手边滴血的短刀,迅速明了:“警报是你引起的?你拿走了什么?” 宋恪从办公桌抽出两张湿巾,不紧不慢将上面沾染的血擦干净,才抬头扫过表情不一的三人组:“你们又是过来干什么的?” 他侧头看一眼窗外的景色,神色不见半分紧张,反而还有心情开玩笑:“看风景?” 他收起刀,抬起手机半蹲下来,找到一个角度,咔嚓一声,拍了张风景照。 欣赏着自己的技术,宋恪笑了一下:“这边风景确实不错。” 赵多金:“……” 下面可是整整一个区的异能者,宋恪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 他都被宋恪强大的心理素质给震惊到了。 苏宁焦急地问:“他们好像已经分区开始搜查了,怎么办?” 赵多金看向宋恪,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头一次过来就被宋恪给拖下水:“你一个人来的?” A城实验区看似防守松懈,其实至少藏了一百名异能者实时看守,就连赵多金他们都只敢趁着天黑过来提前探查一下情况,宋恪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过来偷东西? 宋恪撩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情况,随意点了下头。 苏宁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桌面,林子倒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安静站在旁边。 赵多金和宋恪并列,沉着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指了一个位置。 “走这里。” 宋恪抬头看他一眼。 他也正打算走这里,不过原因是这边领头的几个人曾经被他种过傀儡丝,赵多金又是怎么想的? 赵多金解释说:“我的异能虽然是言灵,但直觉很准。” 他对着刚才指过的方位,低低说:“走这条路离开的概率最大。” 他在使用言灵为大家降低风险。 说完,赵多金的眼睛又落在宋恪的身上。 宋恪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他的下一句话就是:“我们的生死和Anole绑在一起。” 宋恪:“……” 宋恪趴在窗户上,有些好笑:“这算道德绑架吗,同学?” “算合作。” 赵多金朝宋恪伸手:“合作愉快?” 难怪能够成为主角,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想的竟然是怎么扩大离开的胜算,把他一起拉下水。 宋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掌:“合作愉快。” 手掌一触即分。 宋恪的手机在外套一侧发出细微的震颤,只有特别关注才会响起的提示,他拿出手机,想看一眼苏衾发了什么信息,结果刚一动作,另外三个人齐刷刷朝他看过来。 赵多金了然:“有同伴接应?” 林子肃然:“需要怎么配合?” 苏宁跟着点头。 宋恪眨了眨眼,将屏幕反过来:“男朋友查岗。” 屏幕一晃而过,单名一个衾字。 最下面一条信息是对方刚发来的。 —衾:睡了。 三人:“……?” 男、男朋友? 赵多金人都傻了:“这种生死关头,你他妈还有心情管男朋友查岗?” 宋恪:“是你们的生死关头。” 赵多金:“……” 也对。 宋恪敢只身一个人闯进来,就肯定有办法逃出去。 赵多金眼神一凛,既然这样,他们就更不可能和宋恪解绑了。 赵多金十分主动:“那你发,我站岗。” 苏宁:“。” 不过…… 赵多金回过味来,又震惊:“不对啊,男朋友?你是同性恋啊?” “以前不是。” 宋恪想了想:“但他不太一样。” 宋恪一改之前或冷淡或玩味的态度,语气认真了几分:“你知道吗?” 三个人一颗心同时提起来,赵多金被他压低的语气弄的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离他又近了一步。 只见宋恪表情严肃,眼神真诚:“——他真的很温柔很特别,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赵多金:“……” 神奇的是,被宋恪这么一打岔,赵多金三个人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底下警报声响破天际,刚才苏宁还手心冒汗紧张不安,这会儿竟然生出一点八卦的心思,主动问:“哪里特别?异能很强吗?” 宋恪摇头。 “他说我很有意思,还有……” 宋恪想起昨天早上他给苏衾随手发了一张早餐照片,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白粥,苏衾竟然夸他是“好宝宝。” “竟然真的有在按时间表好好生活吗?真是个好宝宝。” 从来没有人对宋恪这么说过。 宋恪强调:“他还叫我宝宝,他真的很不一样。” 赵多金和苏宁似乎是被这句话梗住了,隔空对望,不理解,但又不敢问。 宋恪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个点,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给对方发一句“早安”,还是“晚安”比较恰当。 宋恪苦恼了一会儿,最后只发过去一个“好”。 —送客:好 他把刚才的风景照发过去。 —送客:这里的景色很漂亮 —送客:我也准备上学了 上学不能迟到。 回复完信息,宋恪将手机收起来,决定加快一点时间。 目前搜查的主要重点是几个试验区,办公室暂时没人进来,四个人兵分两路,赵多金和林子先走,直接从他们混进来的小路离开,侧面吸引火力,宋恪和苏宁后行,从背后绕道,负责开路,清除离开的障碍。 过了半分钟左右,侧面传来轰的一声爆炸声,地面都为之颤抖,林子和赵多金竟然直接炸了这边的一个发电站。 宋恪和苏宁示意位置,直接翻楼梯下楼。 宋恪的身法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他习惯隐在暗处,脚下轻而快,形如鬼魅,几个落点都准确地卡在巡视队伍的视觉盲区。 苏宁在他前面,但出乎意料的,这个治愈系异能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几根银针,她的招数比宋恪还要老练,以柔克刚的技巧运用的淋漓尽致,银针见缝插针地飞出去,五人倒地,她才站直身体,避开监控盲区离开。 有她帮忙,宋恪一路轻松很多。 B区是宋恪最熟悉的地方。 他曾经在这里关过一段日子,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两人几乎没有耗费太多力气,就到了最后一段过道。 大半的异能者被林子和赵多金引开,这里只剩下一支小分队,十二个异能者,最强的队长预测S级异能,但具体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没多久,林子和赵多金赶来会合。 过道狭窄,这十二个人以小方阵的方式直接把守住唯一的通道,一旦有任何异能,都有人能够及时补上。 “看来只能硬刚。” 赵多金从口袋取出一枚低级诡石递给林子,他刚才异能消耗过多,需要及时补充诡力。 “不急。” 宋恪往左侧仰头,在他们的右后方的屋顶上,有人抱着一把狙击枪,正俯卧在上面,他们一旦冒头,就会被立刻瞄准。 “我上去一趟。” 宋恪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你们找到机会就跑。” 虽然异能者的能力已经远超过科技的发展,但热武器依旧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人类毕竟是□□凡躯,再怎么进化,受伤流血、中弹身亡,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在屋顶埋伏的就是一位异能为“百分百命中”的异能者。 只要是他发出的子弹,一定能够百分百命中目标,他的眼睛就是最精确的瞄准器。 在屋顶伏了近十分钟,他终于发现了一丝异常,锁定了左前方的屋檐。 应该不是眼花,就在那里,他看到有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他沉下呼吸,辄待对方露出半点马脚,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也能让他立即命中。 “喀。” 碎石子落地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他的神经骤然紧绷,甩枪反身朝旁边看去,只看见一片空荡。 他眯了眯眼,余光迅速锁定墙后,在暗拳带着劲风袭来之前,撤身退步,攥住对方的拳反身一拧,右手用力扼住对方的咽喉。 “呃。” 那人在他小臂发出痛苦的喘息,他没有犹豫,以残忍的手段拧断了那人的咽喉。 那人的身体软下来,在他松手的瞬间倒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也就是此时,刚才他一直蹲守的屋顶下,藏在那里的人终于沉不住气,冒出一个头来。 他没有犹豫,直接扣下扳机。 “——砰。” 一声闷响。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十二位异能者中有人中枪,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瞳孔已经彻底失去神采。 他终于来得及看清自己瞄准的目标。 “射偏了。” 一道噙着笑意的声音幽然在他耳边响起,仿佛有人指引着他,“看准一点,那里才是你的敌人。” 他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转头,脖子传来一股凉意,被磨得森亮的短刃抵在他的脖子上,刚才被他扭断脖子的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不继续射吗?” 宋恪挑眉笑笑,“那让我试试,怎么样?” 话落,宋恪手中的丝线一牵,他的身体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被扭成了麻花,骨骼发出难以重负的嘎吱声,宛如一摊肉泥。 宋恪嘴角一勾,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夺枪朝下甩了一狙。 “砰砰砰砰” 一连四声响起。 又有三个人倒了下去。 所有人瞬间乱了阵脚,慌张地四处寻找枪声的出处。 就是此时,迎面炸开迅猛的雷击,裹着滋滋亮光的闪电裹着一根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没入胸口。 赵多金三人没有犹豫,果断趁机冲了出去,正面迎上,却又被一道强劲的火墙给堵死。 ——是那个S级的异能队长。 赵多金心里一惊,在离出口不到五米的位置被拦了下来。 可那面火墙却直接从他身边擦过,朝身后的异能者小队袭去。 远处,宋恪轻身攀着墙又补了一枪,顺着楼梯飞身跃下,单手平举身前,瞳孔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银灰色。 他虚空一握,异能队长又对着即将追上的人放出一堵火墙。 灼热滚烫的火迅速将周边植物的水分烧干,变成卷曲的焦黑色,周围的空气也有了扭曲的波动。 宋恪从赤红的火墙里踏出来,侧面轮廓峻冷,白色的发尾与银灰瞳孔印照,有种诡异的非人感。 角落里,有人艰难地抽出枪,扣下扳机,抖着手试图补枪。 赵多金心一紧,张口提醒:“小心”“砰!” 一声枪响打断他的话,他本能闭了下眼。 再睁眼,刚才补枪的人脸色苍白地捂住肩窝,表情痛苦。 宋恪散漫地踢开他掉落的枪,啧道:“太久不练,准头都差了。不好意思啊兄弟,应该给你个痛快的。” 赵多金久闻Anole大名,但见到的一直是他在学校、属于好学生的那一面,如今看到这幕,震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刚才在办公室红着脸给对象发消息的人吗? 宋恪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 “愣着干什么?” 宋恪下巴微扬,诧异道:“还不跑?真来看风景的?” 赵多金收回视线,神色复杂地看宋恪一眼:“你刚才——” “我刚才怎么了?” 宋恪将地上的枪挨个捡起来。 “没什么。”赵多金飞快摇了下头,“你在干什么?” “捡枪。” 宋恪语气很认真。“我男朋友说,他喜欢顾家的男人。” 赵多金:“……所以呢?这和你捡枪有半毛钱关系吗?” 宋恪真是无语了:“都不想和你们没男朋友的人讲话,这叫勤俭节约,很招人喜欢的。” 赵多金沉默了,但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打听情报:“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操控?” 宋恪耸耸肩:“说不定是幻觉呢?” 赵多金不信:“别想骗我,我早晚会知道的。”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恪盯着他的背影,无奈:“说了你又不信。” 六点二十,宋恪带着冲天的血腥味推开家门,暗红的血迹顺着热水冲入下水道,他摁下换气键,空气中传来机器启动的悠悠声。 他随手抽过一侧的毛巾搭在脖颈上,刚好挡住不断往下淌水的头发。 宋恪惯例打开异能通,查看熟悉最近登上异能榜的新面孔。 藏在手机页面角落的黑团子懒洋洋窝在角落,注意到他的动静,慢吞吞睁开眼,斜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蜷成一团,继续睡觉。 这感觉十分奇异。 宋恪不明白苏衾什么脑回路,费劲千辛万苦黑进他的手机,却不是为了监控他的手机数据,而是为了盯他。 确切来说,应该叫监视。 宋恪没再搭理这个怪东西,将手机丢到卧室,才从背包里拿出他从实验室抢来的东西。 这似乎是一块被封闭保存的石头,只有巴掌大小,外层黑色的外壳长出几缝裂痕,缝隙里透出晶莹的绿光,一闪一闪。 宋恪抢来时不小心碰了一下,手心的异香现在还没化散。 据说是一次实验的失败物,以外力手段强行抽出异能者的能力封印在了里面。 树大招风,苏氏集团更是树敌无数,想要抓住把柄一举重伤它的人更是不胜其数。 据委托人所说,这块石头,就是苏氏集团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的铁证之一。 宋恪让003拍照,登录他的异能通账号,给委托人发个进度反馈,约个地方交货。 003自诩是个高等生物,比苏衾下在他手机里那个黑团子强,但是发个照片都鬼鬼祟祟,只敢趁着黑团子打盹的时候,蹑手蹑脚钻进手机里,哼哧哼哧踩了半天密码。 发张照片的功夫,半小时都过去了。 宋恪重新换上校服,同时将换下的外套丢进洗衣机。 从实验室取出的东西还剩下一张照片,他借着渐亮的天色对照片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将这张照片摆在书桌上最明显的位置,以此祭奠曾经陪伴过他一段时间,之后彻底消失的第二人格。 如果可以,他很期待能够再次与对方相见。 他用血肉饲养的……另一个自己。 宋恪抬起手,轻轻碰了碰照片里沉睡的面孔,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 第32章 异能动漫7 —送客:哥们儿、你号被盗…… 六点五十五。 宋恪踩着早自习的尾巴走进教室。 叮咚一声。 003提醒他:[漫画更新了] 第二季第一话简单概述了第一季的经过以及Anole的出场, 主角团开始着手寻找照片中的男生。 而这一次更新,线索中断,体育课上, 三人正苦恼着, 就在赵多金脱口而出“要是这个男生能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的时候, 突然出现。 空旷的操场空无一人, 男生仿佛突然冒出来一样, 黑发凌厉,眉压眼,阴影和线条被刻意画的十分尖锐,桀骜的眉眼中裹挟着一丝散漫戾气。 【Anole!!!终于上场了】 【好帅的一张脸!我狂舔】 【看上去就很强大!是会加入主角团的新角色吗?】 漫画重点鲜明, 着重点出他出场时拿出的线索提示以及主角的猜测, 尤其一个响指后,他站在主角团曾经之前的树下,不羁的侧脸在阴影里更显神秘。 这一幕漫画的弹幕横屏飘来一片尖叫。 [当前人气值:230成功兑换成异能等级] [目前宿主等级为:C级] 003给出类似于经验条的条幅, 距离等级提升到B级, 还差一百多个人气。 不过这次补充之后,宋恪明显感觉自己可以调动的能力大幅提升。 他预料的果然不错,有赵多金视角的误导,所有人都笃定了他的异能不仅仅是复刻, 还和幕后操控之类的能力有关。 而在漫画登出的这一刻,他的异能也发生细微的变化。 在没有给出傀儡标记的情况下, 他手中凭空多出几条线。 是没有和他接触过的苏宁,以及几个与主角团联系紧密的配角。 看来他最开始的猜想没错,这个世界的规则,大部分是通过主角的视角来运行的,只要瞒过主角团, 他的傀儡幻觉可施展的程度就能大大提升。 除此之外,那缕丝线似乎隐隐有了一点知觉。 宋恪试了几次,发现他的异能面板果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异,能够从被标记的傀儡中抽取微弱的异能供他使用,不过能力之微小,还不到对方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 尽管如此,宋恪也对自己能力的变化感到惊喜。 哪怕只有一点改变,也让他找到了之后自己努力的方向。 ——比起最开始侧重控制和欺瞒的傀儡丝线,他现在确实更偏向于幕后异能的抽调操控。 而有了这点能力,也能够大幅的增加他谎言的真实性,不再需要那么被动的躲在大家不注意的角度悄悄动手。 对此,003的解释是:[这个世界是根据动漫内容产生的衍生世界,当然也会根据读者的愿力产生细微的调整变化] 宋恪发现了它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哪怕在这个世界死去,只要读者的意愿足够强,作者也有能力将死者复活?” 003没想到宋恪意识转换的那么快。 它卡壳了一下,才回答说:[从理论上讲,确实是这样] “那是不是只要我获得足够多的关注和喜爱,也可以不用面临随时下线的危险?” 003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希望你配合主角团一起行动的原因,当大家默认你是主角团的一员的时候,你存活的几率会大大上升。” 003很希望宋恪可以抓住机会,尽快融入主角团。 可惜,宋恪直接忽视了这一点,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和别人关系太过紧密。 宋恪了解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继续往下翻。 他没想到的是,在漫画里,竟然还放了他和苏衾打电话的那一幕。 欢乐可爱的豆豆人在食堂厕所举着手机和对面的男朋友聊天,被三言两语撩拨的面红耳赤。 在锁屏前,还专门给了恋爱打卡群一个特写。 【哈哈哈刚才装的这么人模人样,竟然是个早恋纯情男高】 【好反差,在外暴躁狼狗,在内委委屈屈缩角落和老婆煲电话粥】 【!Anole好像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自带cp的人】 【全员单身少年漫,实力目测最强,但开局恋爱脑】 【竟然有点好磕……谁都打不赢的强者被老婆轻轻一撩就脸红】 宋恪掠过那些磕cp的讨论,一路向下划。 漫画下一幕就是主角讨论着来到食堂,偶遇跳楼事件。 隔着人群,他们竟然又碰到了刚才在操场的Anole,而在赵多金的视角里,一众惊惶逃窜的学生中,这个少年神色坦然,甚至可以说是挑衅地冲他们勾了勾唇。 宋恪没有想到,漫画最后一幕,竟然落在了男孩的脸上。 在众人的尖叫中,男孩身下的血泊像蝴蝶的翅膀缓缓张开,高温吸引了星星点点细小的灰色幼虫,在血泊中蠕动。 而男孩正惊恐地睁大眼,眼球以一种艰难的角度,直勾勾地盯着右侧,手指在血泊中动了动。 和死去的老张一样,只来得及落下一撇,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镜头拉远,他的右边,俨然站着和主角团对立、单手插兜的宋恪。 他逆光站着,神色冷淡,被风吹乱的碎发挡住神色,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漠然。 这一幕引起了读者的诸多猜测。 【这里的站位好奇怪,Anole和主角正面对峙,他的出场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补药啊!刚粉上大帅哥转头就变成反派了嘛!】 【不对吧,如果Anole真是幕后操控的人,为什么要画他□□人和男朋友打电话?众所周知,出现过□□人的后来都成为了主角团的一员】 宋恪没想到自己一出场就领了个反派的名号。 不过漫画几次着重刻画他的脸,把他的帅体现的淋漓尽致,宋恪心情不错,简单看了几条弹幕高楼里读者的推测,大部分是围绕他的身份和来历。 其实他的来历很简单。 他是孤儿,从他记事起就在一个福利院长大,因为地址偏僻,所以大部分觉醒了异能的人都没来得及登记,被统一送进异能学院培养。 八岁,他被养父母领养。 可惜,那对夫妻在打工的时候,意外遇到了诡兽潮,等异能者赶到,城市已经沦陷了大半。 为了不让影响扩散,和平派达成的异能者联盟决定先封城,再另行派人进城救援。 从后来的结果来看,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不断繁衍的诡兽被一举歼灭,危机及时解决,没有让伤亡增加。 但从家人的角度,他那对艰难躲过了诡兽潮,在电话里期待着异能者联盟到来的父母,根本没有等到任何救援。 之后,他被重新送回了福利院,又转手送到了A城实验室。 所以他不认同激进派的做法,却也不愿意做和平派的一员。 看完漫画,宋恪继续上课。 课间休息,衾破天荒没在上午睡觉,拍了一张早饭的照片过来。 宋恪同样对准课桌上,右手握笔,左手拿起手机,定格在摊开的试卷习题上,拍了一张照过去。 发送成功,他才点开对方发来的照片。 很清淡的白粥,照片斜下方,苏衾单手握着勺柄,并没有刻意入境,所以只占据照片极小的一个角落,但宋恪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不细,但修长,没有什么尖锐的弧度,修剪得很干净,像散发着亮起的温润凉玉,食指的第二个指节上有一点褐色的痣。 有点眼熟。 衾的信息在下一刻跳了出来。 —衾:[照片.JPG] 在他发送的照片上圈记一点,重新发了过来。 那张照片里,宋恪单手持笔,食指屈起,没用什么力气,但撩起部分的校服袖口下,蛰伏的青筋筋络分明,蕴藏着力量感,随意拿着笔,与掌心的茧构成极具张力的画面。 苏衾圈起食指上一颗不太显眼的小痣。 —衾:我在这里也有一颗小痣 宋恪心说难怪那么眼熟。 —送客:那挺巧的 —衾:我碰到痣的时候,你会有感应吗? 宋恪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说法? 那全天下有痣的多了去了,谁碰到他都感应一下,他成什么了?人体感应器? 这么想着,宋恪鬼使神差地低头朝自己的食指看了一眼。 在他右手食指同样的位置上,也有着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宋恪碰了碰那点褐色,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心尖猛跳了一下。 ……真是魔怔了,他在干什么? 宋恪迅速清醒过来,很不解风情地回复。 —送客:不会 —送客:一直没感觉 发完这条信息,他匆匆锁屏,没有再看后面的回复,可是在写作业的时候,握笔时,食指上褐色的小痣总在他面前晃动。 就像衾这个名字里的那一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宋恪顿了顿,将笔换到左手,右手插兜藏进口袋里,继续写题。 一上午过去,右手还是很烫。 “感应”的说法一直在宋恪的脑海里晃来晃去。 回家路上,苏衾又给他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苏衾穿着偏休闲的西服,严严实实,什么都没漏,长发随意拿一个发圈扎成低低的马尾,耳垂坠下细长的链条,在灯光上隐隐闪烁。 镜子里,他轻笑着晃了晃耳链,桌面的一只小鸟蹦跳着被吸引,仰头试图啄他,结果反而把链条落进他的领口,垂在锁骨上,蜿蜒深入更里侧。 视频最后几秒定格在锁骨上,苏衾的锁骨下面,也有一颗浅浅的痣。 —衾:锁骨也有一颗和你一样的痣。 —衾:刚才被小鸟啄红了。你感应到了吗? 宋恪的呼吸一沉。 他本来就是经不起任何刺激的年纪,加上平时一心学习,很少想这种事情。 现在被苏衾一说,回家就躲进了浴室里。 苏衾视频里摇摇欲坠的耳链一直在他的眼前里晃动,想起苏衾说右手的痣被碰到会有感应,还有锁骨,他紧盯着苏衾朋友圈里那张长靴踩镜照下大开的腿,想苏衾现在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真的有感应,会不会像他白天那样,感觉整个右手都在发烫? 洗手的时候,宋恪的右手食指都被他搓红了。 他盯着镜中被水打湿之后,显得有些过分冷漠的脸,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心里却涌现一种隐秘的快感。 等周身温度渐渐冷却,他眨了下眼,银灰色的瞳仁才渐渐恢复黑色。 好像对着苏衾的照片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宋恪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垂下眉眼,自责之下,把手机里保存的关于苏衾的照片全部删掉,并且悄悄发誓,不能再对苏衾做任何不尊重的事情。 他们是很纯洁的恋爱关系,不能对苏衾有非分之想。 晚上八点半,宋恪准时开始陪玩的兼职。 他专门练了一段时间,操作和意识都不错,长期干下来,在圈子里还算有一点名气,但他话少也是出了名的。 很多奔着他声音来的单主不停地抛出问题,努力活跃气氛,最后只能得到送客简短礼貌的几句回复。 单主AA盯上送客很久了。 在一次陪玩软件回馈顾客的祝福视频里,他意外刷到了送客,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刚练有力的指节在键盘敲打,性感磁性的声音落在耳畔,听得他心跳直飙。 听说送客一直清心寡欲,不陪聊,也不谈cp,他失落了很久。 可是前两天,他在一场游戏里,看到送客竟然和对面一个粉色头像cpdd。 他知道“衾”,出手大方,有名的金主,但他自信哪里比衾差? 他也有钱,他也年轻。 更重要的是,他放得开。 好不容易排到送客的陪玩。 在打完一局游戏后,AA加钱增加时长,却迟迟没有开局,而是要到送客的联系方式,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宋恪毫无防备地打开。 满眼白花花的肉。 他差点没呛到,没来得及喝下的水流的到处都是。 “这什么?” 宋恪人都懵了,提醒AA。 —送客:你发错人了 谁料,对面竟然冒出来一句。 —AA:就是给你看的。 宋恪没点开,都能看出大概的内容,完全是依照衾当初朋友圈的那张照片来拍的。 对镜拍,腿照,衬衫,甚至还比衾多解了两颗扣,衣服要漏未漏,欲拒还迎。 比起照片,AA比衾还要隐晦涩.情得多。 他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专门干这个的,钓男人简直手到擒来。 就连撩起的弧度都十分有把握,是放在网络上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几百上千赞的的那种。 可是宋恪毫无反应。 作为常年接任务的异能者,他是真的对人体无感。 苏衾那张照片完全是出于意外,和他当cp也是因为苏衾的声音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AA这几张照片发过来,除了让宋恪坚定自己真的不是腿控、不喜欢男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宋恪沉默了。 这算什么?职场骚扰? 003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坐在他肩膀上:[腿!这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宋恪:“谁喜欢?你喜欢?你和他聊好不好?” 003安静了几秒,竟然还有点期待:[我可以单独和衾聊聊吗?] 宋恪没有半秒犹豫:“滚。” 003就知道他会这样:[才聊了几天啊就端上正宫架子了,我又不是要撬你墙角,我只是想收集一点反派数据] 宋恪:“什么数据?” 003拿出和上一个宿主解释的那套:[年龄、喜好、身高之类的,越详细越好] 结果,这一套对宋恪压根不管用。 他一眼看穿003话里的漏洞,嗤笑道:“身材比例算不算数据?生平呢?你们系统不会连别人什么时候谈、谈了多久、谈了几段都要记录吧?他是皇帝吗,你这么上赶着当起居郎?” 003老实了,看着宋恪抬手截屏,将对方的账号投诉。 投诉原因:发布不适当内容对我造成骚扰。 转头又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聊天截屏发给AA,在游戏里私信。 —送客:哥们儿、你号被盗了 003从未见过如此杀人诛心的做法,一股直男味儿扑面而来。 宋恪还算有点道德底线。 算了下时间,直截了当将剩下的游戏时间暂存,提醒对方之后有打游戏的需要可以直接找他,然后利落从游戏退出。 003:[……] 有时候003也会怀疑,它会不会不小心绑定错了宿主,其实现在在它面前的这个才是反派? 刚发完信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信息是衾发来的。 —衾:(照片.JPG) 一连四五张照片。 宋恪条件反射就点进去放大。 可是令宋恪感到意外的是,这次衾发来的是解题过程。 昨天他发过去那几张数学题的解题过程。 衾竟然真的做了那几道题。 宋恪愣了,心里浮起一种自己随口说出的东西被人认真记住的无措感。 其实当时他能感觉到,苏衾只是随便搜索了一个答案敷衍他。所以,宋恪压根没想过,苏衾这样到处旅游、生活精彩的富二代,居然真的愿意花时间来解他整理的、毫不起眼的经典题型。 很多异能者一心脱离普通者的行列,哪怕是自诩为了全人类的和平派,心里也觉得自己比普通人高了一等,对普通人的工作、生活、日常嗤之以鼻。 普通人更是为之深深自卑着,哪怕被骗多次,也甘之如饴,竭尽全力,就为了能够进化成异能者。 宋恪是个异类,他没想过有一天,他发出的、连普通学生都不愿意废点心思多看几遍的题目,会被一个上班族解开。 苏衾的草稿流程清晰,是真的费了不少时间把几个题型吃透,甚至把宋恪给的几个变式也一起答了。 —衾:花了点时间 —衾:确实挺有意思 宋恪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 衾听上去很高冷,可是他却觉得,衾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003默默:[距离宿主宋恪被情人一刀两个,还剩下5天22小时12分钟] 宋恪:“……” 晚上九点,赏金任务的单主终于在程序上给他留了一个地点。 ——下周五晚上六点半之前,把东西放在礼荣酒店2303,会有人过来拿 宋恪睡前比较了一下酒店的距离,一放学赶过去的话,应该能够在六点之前到位置,避开和对方的接触。 —Anole:嗯 信息发出的几秒之后,另外一个城市,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苏衾披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浴袍的系带绑的随意,松松垮垮,不经意地低头就泄出一片春色。 他抱起平板坐在临窗的沙发椅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说实话,他对Anole的身份兴趣不大。 不过这次任务内容比较特殊,那个被外包出去的实验室就是苏必烈曾经待过的地方,为了夺权,他一直背着苏灵研究专门针对她异能的办法。 据说,这块石头就是最新的研究成果,正好苏衾下周需要有去A城的行程,可以顺带去拿。 想到这里,苏衾同时包下2302和2303两个套房。 他半夜的飞机,十点正好落地到那里,还能睡个回笼觉。 苏衾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简单处理了几件公事。 昨天苏必烈引起的诡兽暴动还是造成了一点影响,就在两个小时前,有人在媒体上发布了一个A级诡兽附在人身上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跌跌撞撞在道路上走,起初,大家只是以为他喝醉了酒,但一声尖叫里,他迅速攀在过路行人的肩膀上,十指深深嵌进对方的颈侧,血水顺着钻开的洞流下来。 那人奋力把高中生推倒,却还是肉眼可见的干枯,形容枯槁,双目无神,最后一个踉跄,就这么倒在大街上。 所有人吓得连忙后退,这个高中生站起来,双目沉沉,慢悠悠扫了一眼震惊的群众,两三下消失在黑暗中。 诡兽附身是极少数的情况,因为人的身体无法承载诡兽的力量,突然被附身,极有可能全身爆裂而亡。 一般来说,只有出现诡兽潮的时候,那些A级和S级诡兽才会选择附在异能者身上。 这次显然是个特殊情况。 更特殊的是,那名高中生胸前,还挂着“A城实验室志愿者”的专属铭牌。 舆论瞬间指向了苏氏集团,集团官博迅速发布了公告,同时买断视频,迅速截断视频的传播途径。 需要去A城的苏衾也被委派了任务,要求尽快找到那名被附身的诡兽,就地解决。 和那个难缠不讲理的家伙开完会,不到半个小时,苏衾手中的笔倏地一掉。 他迟钝地望着自己失力的手,下一秒,全身各处爆发出难以忍受的疼痛,他用力闭了闭眼,唇色一瞬间煞白。 时刻注意着他动向的助理立刻站起身来,示意他要不要请随行的医生。 助理跟了他很久,知道苏衾的身体一直有旧疾。 他体内的异能总是躁动不安,每次发作,都会肆意在苏衾的身体里冲撞,脱力、咳血、高烧、休克,都是很常有的事。 他经常难受,所以睡眠质量很差,总是断断续续,很容易惊醒,所以每次复发,原本脾气很好的苏衾都会变成一个定时炸弹,一点不如意就会炸开。 最近,苏衾复发的越加频繁。 他微微弯腰,在苏衾身侧轻声询问:“需要把药拿来吗?” 他说的药,是苏衾定期需要服用的东西,能够缓解和压制苏衾体内冲撞的力量,诡石无法延续苏衾的寿命,但“药”可以。 可惜,上面察觉到他做事敷衍,不太尽心,话里话外敲打了他好几次,连带着给他的药也越来越少,不到必要的时候,苏衾不会用药。 他脸色苍白的摇了下头。 正要说话,摆在电脑旁的手机震了震。 苏衾没点开,直接回了个“稍等”过去。 等助理叫医生来看了,又吃了止痛药,疼痛稍有缓解,苏衾才想起那条被他随意敷衍过去的信息。 他再次拿出手机,这才发现原来当时给他发信息的人是送客。 他那个机器人一样,十一点就要准时睡觉的小“男朋友”。 —送客:十一点了,晚安 在他发完那个“稍等”过去之后,宋恪没有回复。 可是就在他打开聊天框的瞬间,似乎有心电感应似的,那边弹出来一个泡泡。 对面顶着一张极没耐心的长相,却出乎意料的耐心。 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才问:可以晚安了吗? 苏衾一怔。 没想到自己随口发出的信息,对面竟然真的乖乖等了一个小时,甚至没问原因。 —衾:嗯 —衾:还没睡?在等我? 对面在“输入中”卡了一会儿,口吻有点认真。 —送客:还没有打卡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玩笑被送客当真了。 苏衾挑了挑眉,抬手发了晚安过去。 —衾:嗯,晚安 送客什么也没说,截图转头发到群里打卡。 群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在送客打完卡之后,也一直没什么人出来说话。 反倒是速速来玩见苏衾空下来,专门找他。 —送客有没有找你告状? 苏衾莫名其妙。 —衾:告什么状? 速速来玩发来一叠截图。 原来是那几个管理员在起哄。 早早和对象打卡完,就开始艾特衾,从期待他的打卡,到开玩笑调侃他这个大忙人是不是忘记打卡活动了。 那群富二代没心没肺,说话没个度,他们的cp大多不懂情况,是随便拉来的陪玩或者小主播,为了他们讨欢心,顺风使舵,气焰逐渐嚣张,还怀疑是苏衾脾气不好,和送客吵架,为了面子才强撑。 事不关己,大部分群员默默旁观,不敢吱声,富二代则当看个乐子。 只有送客看到之后,直接开启无条件护短,在下面挨个拎出来回复。 —关你屁事 —闲成这样? 又一连艾特了几个管理员:看好你们的狗 几个被拎出来的人气急败坏,彻底和送客骂了起来,直说送客才是苏衾养的狗。 没想到,却被送客轻飘飘一句“我是。怎么,不服?”给堵了回去。 —速速来玩:没想到送客看着高冷,竟然是这种性格,我找到那小主播脾气暴死了,吵架还没输过,第一次被气哭了 —速速来玩:专门维护你那么久,还以为会在你面前卖卖惨,告个状,竟然什么都没说? 苏衾也没想到送客竟然什么都没说。 —衾:你在群里帮我说话了? 对面显然还没睡。 —送客:没有,看不过去而已 怕他多想,对面紧接着补充。 —送客:顺手的事 苏衾觉得挺有意思。 —衾:顺手当狗? —送客:…… 宋恪没想到那个聊天也被苏衾看到了。 他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苏衾好歹是他名义上的cp,被这么大范围说,下意识护了一下,所有人碰到这种事情,应该都会这么做,没想到苏衾竟然会当面戳破。 他耳朵有点发烫,想随便找个话题掩盖过去。 偏偏,苏衾没有让他如意。 —衾:是维护我顺手,还是当狗顺手? 宋恪舔了下干涩的唇,犹豫几秒。 —宋恪:当狗 苏衾:“……” 苏衾气的连头痛都忘了。 还真是个狗脾气。 但话到这里,该做的事他没有忘记。 不管怎么样,送客都是他拉进群的人,那群人开玩笑也确实没个度。 他抬手把那几个和送客吵架的禁言踢群,在群里发了个:再吵,滚蛋 送客很快找上他。 —送客:你这算在维护我吗? 苏衾冷而强势地。 —衾:再答一次 —衾:是维护我顺手,还是当狗顺手? 这次宋恪考虑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他输了又删,删了又答。 几次循环,最后却还是不愿意承认。 在他看来,一旦选了维护苏衾,就是低头承认他对苏衾有点不一样。 —送客:当狗 他反问苏衾。 —送客:那你呢?你刚才是在维护我吗? 衾语气冷冰冰,似乎又在气他。 —衾:在维护我的狗 宋恪呼吸一滞。 十一点半。 宋恪辗转反侧睡不着,又把删除的那些关于苏衾的照片重新下了回来。 他抬手抽出几张纸,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痛定思痛,心想,这次不算。 下次真的真的不会再做对不起苏衾的事情了。 第33章 异能动漫8 眼睛痒就去看医生,别在这…… 早上五点, 宋恪准时起床。 003依然顶着那个加粗大写的死亡倒计时,生怕他看不见似的:“距离宿主死亡还剩:4天14小时”。 宋恪估算了一下。 死亡节点大概是在晚上七点,在原漫画剧情里, 应该是在他去酒店送完东西之后, 抽空和苏衾见了个面。 可是临出门前, 他刷新了一下恋爱打卡群里, 今天的打卡任务:一次视频通话 任务难度不算太大, 宋恪扫了一眼,就直接略过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雾气蒙蒙,空中飘着细碎的雨丝, 还有渐大的趋势, 楼下地砖滑的狗都站不住,风压得树叶都佝偻着喘不过气。 宋恪临时决定将早上的晨跑改到晚上,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教室自习。 平时他都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竟然有人比他还先到教室? 宋恪有些诧异地推开门, 最后排靠窗的男生也循声抬起头来。 他差点没被吓了一跳。 毕竟是复读,他对这个班的同学算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勉强可以将人名和脸对上号。 最后排的那个男生名叫孙清明,也是狂热追求成为异能者的一员, 上个礼拜才请了半个月的长假,说是骨折。 不过宋恪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信息渠道很多,知道孙清明其实是偷偷报名了A城实验室的志愿者,因为是被明令禁止的、能够让普通人拥有异能的“异能植入”,所以才没有大肆声张。 还没到两个礼拜的时间,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恪打量着对面的孙清明。 他额前的头发太久没剪, 已经挡住了眼睛,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十分干燥,起了一层死皮。 A城实验室的管理很严格,一旦开始试验,就算是异能者也很难从房间里逃出去,那就只能是人为将他们放了出来。 难道是因为昨天原石被偷,实验被临时叫停了? 宋恪在心里揣测,见孙清明低头继续趴在桌子上,似乎没什么异常,也没有太在意。 孙清明的出现很快引起班上同学和老师的关注,上课时,几乎每个老师见他返校,都要关心两句,问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有不舒服要及时和老师说。 孙清明依旧是早上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趴在桌上,过了好几秒,才慢慢点头。 他的反应很迟钝,一上午几乎没有出过教室,只有课间跑操时,才不得已在集合的口令下从座位上起来。 宋恪和他擦肩而过,发现他眼下青黑,十分萎靡。 “孙清明。” 宋恪叫住他。 孙清明慢了两拍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慢慢转身,一截冰凉的手从旁边伸来,贴近他的额间。 孙清明心里一惊,后退两步,差点没踩到楼梯摔下去。 “你没事吧?” 宋恪表情淡淡地收回手,眼角有点往下垂的弧度,比其他人小一圈的瞳孔透着一点非人感的灰色质地。 他将手插进口袋里,状似随意:“感觉你状态不对。” “没、” 孙清明嗓子哑的厉害,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费力咳嗽了两下,脸都呛红了,才勉强发出很沙的声音:“没事。” 宋恪没继续问下去,看他转身下楼,结果没走两步,直接在拐角处撞上了正要上楼的赵多金。 两边人都吓了一跳,迟钝了一上午的孙清明终于清醒了些许,没有说一句话,避开赵多金往楼下走。 “A、宋恪?” 赵多金诧异道:“你就这么看他撞我?也不提醒一句?” 有了昨天一起逃跑的交情,赵多金以极快的速度接纳了宋恪,甚至开始单方面将他定义为自己的朋友。 几次跑操的时候碰到宋恪,还会特地和他打个招呼。 宋恪独来独往,赵多金却特别爱和人打交道,才转学过来不到两个月,迅速和大家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旁边人问:“你什么时候和学神也搭上话了?” “学神?你是说宋恪?” 赵多金在人前装的嬉皮笑脸,一副混混样子,三言两语把话岔开,比泥鳅还难应付,“整个学校,就没有我赵多金不熟的。” 现在走廊没什么人,赵多金才卸下在人前那副毫无城府的样子,敛起笑意:“你表情不对,刚才那个人是谁?和你有过节?” 宋恪似笑非笑:“应该是和你有过节。” 赵多金愣了一下,抓住他的话:“和我有过节?你又发现什么了?” 孙清明不太对。 宋恪原来还只有七分猜测,不过在孙清明撞上赵多金的时候,猜测彻底落地。 但凡是个正常人,上楼看见前面有人,都会避开。 ——除非你是被作者安排了剧情的主角。 宋恪不知道A城实验室对孙清明动了什么手脚,但可以笃定的是,这麻烦一定会主动找上赵多金。 宋恪耸耸肩,颇为同情地看着赵多金:“应该是……一点小麻烦?” 他问:“你们昨天去实验室做什么?” 赵多金迟疑了一下:“人体实验。” “听说B区实验室在悄悄做人体实验,而且报告发来的照片背景上,刚好也有一个S标记,所以我们过去看了看。” B区。 一个念头在宋恪脑海闪过,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有什么发现?” 赵多金摇头。 他们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被关在实验室的人单独一个房间,按照实验人员给出的作息正常吃饭睡觉,偶尔需要抽血测验状况。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遇到宋恪。 赵多金反问:“你去那里是为了什么?” 宋恪没瞒他:“一个委托。” 异能通的委托一旦接下来,很快会被公示,就算他不说,赵多金也能找出来。 宋恪不愿意牵扯太多剧情,但目光落在远处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同学,他敲了敲楼梯,还是在离开前,对赵多金多说了一句:“上个礼拜,他报名参加了A城实验室的实验。” “那个异能人体实验?” 宋恪没再说下去,转身下楼。 赵多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宋恪个子很高,带着少年的坚韧挺拔,普通的校服穿在身上都无端显出几分气度,其实他对人不算特别冷淡,相反,是属于外热内冷的类型,总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也正因如此,知道他竟然有男朋友的时候,赵多金十分意外。 完全无法想象,像宋恪这种无形疏远人的性格,真的谈起恋爱来,竟然是那副模样啊。 正想着,他面前的宋恪停了下来。 赵多金以为他有话还没说完,正要开口,却看见宋恪冒着手机被发现的风险,众目睽睽下,明目张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信息。 不知为何,这一幕和昨天办公室,十万火急之时,宋恪不紧不慢回复男朋友查岗信息的画面重合。 果然,下一秒,宋恪就低头对准手机话筒,和对面说了两句语音。 说话间,刚才还让他感慨的疏远冷漠悄然融化,他和任何一个陷入爱河的高中生没有任何区别,眼里带笑,被对面一举一动牵引了注意力而不自知。 赵多金:“……” 他啧一声,叹道:“人不可貌相啊。” 宋恪这种海王长相寡王性格,竟然还真能谈到一个。 宋恪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边回信息,一边瞥了赵多金一眼,正好看见赵多金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冲他暧昧的挑了挑眉。 宋恪无语了:“眼睛痒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恶心人。” 赵多金:“……” 赵多金对宋恪比了个中指,揣着兜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宋恪才重新低头点开手机。 信息确实是苏衾发来的,但没有赵多金想的那么暧昧。 苏衾在帮朋友试酒,结果不小心喝多了,把发给朋友的酒后试用感受发给了他。 什么:荔枝酒没有荔枝味,就像老婆饼没有老婆,诈骗,我要报警 还有:它的味道就像它的长相,细看是一种残忍,细品也是 又比如:真的要开酒馆吗?你去卖螺蛳粉和臭豆腐料包,一定臭遍大江南北 宋恪觉得有点好笑,还没看完,一直老老实实藏在手机阴暗角落、被苏衾拿来监视他的黑团团竟然和他的主人一样,喝醉酒似的,晕乎乎地转到了屏幕中央。 宋恪试图从屏幕把它挪开,结果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 黑团团身上的毛十分逼真的颤了颤,但是并没有动。 宋恪将照片截图发过去,怕苏衾喝太多,看不清字,特地给他发语音:“你的病毒好像喝醉了。” 过了几秒,苏衾慢吞吞地回复。 “它是个好病毒。” 喝醉的苏衾意外迟钝,看上去比平时那个强势恶劣、总是故意逗他的苏衾要可爱很多。 宋恪故意说:“好病毒也不应该挡屏幕,赶紧挪开。” 苏衾那边沉默了几秒。 他手机上的黑团病毒竟然真的委屈巴巴的滚开了,宋恪再划到它待得角落,发现病毒竟然背对着他,在生闷气。 宋恪没想到现在的病毒竟然逼真到这种程度,难道是苏衾的异能? 他开玩笑地对着手机,叫了一声:“苏衾。” 那病毒竟然真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豆豆大小的眼睛,巴巴隔着屏幕望过来,好像在认真听他说话。 宋恪意外地又叫了一声:“苏衾?” 这次,病毒没反应了。 “叮咚” 聊天框突然弹出一条语音,宋恪的心都跟着慢了半拍。 他点开,苏衾冷淡的声音沾了醉意,有点懒洋洋的:“喊我干嘛?” 竟然还真是苏衾。 宋恪盯着喝醉了似的黑团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病毒其实不是病毒,算是苏衾放在他手机里的一个分身。 就像是被他的傀儡丝标记的人一样,苏衾能够通过病毒看见他,听见他说话,同样的,苏衾的状态也会影响到手机上的病毒。 难怪这个病毒平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他的生活作息只有下午时间重合,几乎每次使用手机的时候,苏衾都在睡觉或者工作,同样,手机里的病毒也安安静静窝着,睡觉或者一本正经思考。 宋恪看着黑乎乎的窝在角落的一团,抬手戳了戳,没想到苏衾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等他跑操结束,重新打开手机,病毒已经抱着自己的毛睡着了。 看来苏衾今天真的醉的不清。 宋恪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个病毒被挖掘出了一个全新的作用。 下午课间,宋恪几次将手机拿出来,观察一下病毒,病毒依旧抱着自己的毛,睡得十分安稳,他抬手戳一下,病毒还会委屈地换个方向睡。 宋恪没再继续打扰他,将手机收起来,准备继续学习,一道争吵声打破了教室的寂静。 斜后方,两个男生赌气似的相互踹桌子,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 这争执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被旁边劝和的同学给平息下去,但当两个人弯下腰,低头捡书时,身后赫然出现一双格外振奋的眼睛。 萎靡了一整天的孙清明,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才争吵的两个人,似乎被什么东西被强烈吸引,眼睛直冒精光,比饿了三天终于看到肉的人还亮。 宋恪收回视线,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孙清明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 宋恪指尖无意识凝出傀儡丝,这个症状,他很快就联想到了诡兽,但孙清明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能被诡兽附身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所有人都清楚诡兽的危害,它们和人类天然对立,A城实验室的那群人再怎么丧心病狂,应该也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他还是想找个机会再试探一下。 六点,下自习后,走读生陆陆续续背着书包离开学校。 孙清明也跟着一起收拾东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出了校门之后一路直走。 一个红路灯前,他抬脚要往左走,忽然耸动着鼻子,在空气中嗅到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他一点一点扭头,听见旁边的菜市场传来一股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无数个强烈起伏波动的情绪引得他口水不断分泌。 过度的饥饿让他暂时失去了分析能力,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用牙咬开对方的脖子,用力吸取鲜活的情绪,像吞咽水一样把流出的血水吞咽。 他转过身,张开嘴,不由自主地往情绪最激烈的位置走,还没过红路灯,一道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孙哥,又碰到你了。” 他转头,一张陌生的脸笑嘻嘻看着他,自来熟地揽过他的肩。 孙清明身体一僵。 “这是去哪儿啊孙哥,带我一个呗?” 赵多金搭在孙清明肩膀的手按在他的肩胛骨上,这个位置十分巧妙,稍一用力,肱骨就能从骨窝脱出。 孙清明的眼睛在太阳下已经有些挣不开了,他用迅速退化的视力观察着四周。 这里离学校不到十米,周围全是来接送孩子的家长和结伴回家的学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赵多金的问题,身体却喀的一拧,猛地将赵多金扑倒。 口水从他大张的嘴巴流下来,下颌张开时比常人尖利的牙用力撕咬赵多金的脖子。 赵多金眼疾手快,对准他的肩膀全力一拍,孙清明却好像完全感知不到痛,盯准他的位置,将他直接摁倒在地。 他眼神一凛,抬手去挡。 “呃呃——” 他极力发出痛苦的气喘声,周围的一切似乎慢了下来,在他瞪大的眼眶下,赵多金敛起笑容的脸比平时多了一点狠意,正用力合拢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就在局势即将逆转之际,孙清明抬手往空中一挥,黑色的雾气措不及防地扑了过来。 赵多金收回手往旁边一躲,那股雾气硬生生劈开了地上的一块红砖。 这边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周围的家长和同学,在众人视线里,孙清明以极其狰狞的面孔,发狂似的往旁边跑,随机扑向旁边的学生。 偏偏这两边都是过道,被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学生只能尖叫着往旁边挤,躲无可躲之时,苏宁突然出现,抓住他的手,一个过肩摔,孙清明痛苦地倒在地上咳嗽。 没有人敢往这里靠近。 学校的保安很快赶了过来,指挥着人左右把孙清明架起来,先单独隔离。 赵多金松了口气,拍拍身上的灰,朝苏宁走过去。 “还好有你及时走过来,不然——” 他的话戛然而止。 苏宁的眼神倏地清明,看着他,一脸疑惑:“赵多金?你的脸怎么了?” 赵多金一惊,扭头在周围环绕一圈,终于在马路对面的红路灯路口看到了宋恪的身影。 车辆川流不息,而宋恪背着书包,站在红路灯下,气定神闲冲赵多金抬了一下手,看上去只是个等绿灯时,意外碰到事故的普通学生。 “从A城实验室放跑的高中生找到了。” 助理点开播放键,当时路边的监控视频清晰记录着发生的一切:“是两个在高中就读的学生发生了异常,及时制止了一个事故的发生。” 苏衾托腮看着几个不同角度的视频。 那两个学生身手不错,尤其那个过肩摔的女生,动作干练,像是专门学过。 注意到他的视线,助理低声解释:“是苏三林去年从家里逃走的女儿,加入了一个保守派组织,靠苏三林打点,和那两个同伴进了普通学校。” 但苏衾看的不是这个。 他顺着赵多金最后看的方向,落在对面的红绿灯下。 监控刚好截到这里。 “这里是谁?” 助理:“当时站了好几个学生等红绿灯,是有什么异常吗?” 苏衾只是感觉苏宁那个过肩摔很眼熟,好像在谁的身上见到过。 不过他的任务只是解决那个逃走的高中生,调查真相不在他的任务范围,苏衾懒得计较那么多。 “没有。” 他说:“就这么和他们汇报的。” 顿了顿,苏衾补充了一句:“把最后他们往后面看的那几秒截掉。” 助理点头:“是。” 第34章 异能动漫9 如果苏衾喜欢上他的腹肌的…… 宋恪没急着立刻回家, 先放下书包在楼下跑了半个小时,等气息不太稳,才微喘着慢慢爬上楼。 他放下书包, 在沙发旁边站了一会儿, 刚拿完衣服准备洗澡, 就看见003面露喜色朝他飞过来:“你电话响了。” “电话?” 宋恪有些诧异。 他没有家人, 更没什么朋友, 一年都接不到几个电话。 难道是赵多金? 这个想法一出来,很快就被他否认,他连赵多金的联系方式都没加,对方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 宋恪一头雾水地拿起手机, 看到屏幕跳出来的一个“衾”字, 心头一跳。 更令他手心发汗的是,衾打来的还是个视频电话。 ……视频?!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心脏就开始疯狂打鼓。 这才认识几天, 直接视频电话, 会不会太突然了? 003默默:[也不突然啊,这不是今天的打卡任务吗?] 宋恪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恋爱打卡群的任务好像就是一次视频通话。 幸好, 他刚拿到手机,屏幕就灭了。 宋恪松了口气, 心情稍稍回落。 他还没做好直接见面的准备,还好,电话自动挂断,他也不用费尽脑汁想理由。 他放下手机,还没转身, 铃声骤然又响起来。 宋恪心里一紧。 偏偏视频铃声一次比一次急促,连带着他也有点慌。 ……就这么直接见面吗?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和人见面也从不在意这些细节,甚至有时候因为怕麻烦,还会特地换上普通平凡的脸。 可是和网恋对象见面,一切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他本来年纪就比苏衾小,还总是被拿捏,要是就这么突然见面,苏衾看到他的脸,失望了怎么办?觉得他没有想象中好看怎么办?又或者觉得他太凶、太冷、不好接触、一张臭脸…… 宋恪抬头看着洗手台中镜子里的自己。 他刚跑完步回来,平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脸,现在看起来更是有些凶戾的过头,穿的也是最普通的那种高中校服,搭配一头凌乱的头发,看上去就不像个好学生,反而像随时会上门要保护费的大哥。 宋恪鬼使神差地摸出一年用不了几次的面霜,在脸上抹了两下,又从衣柜换了件宽松明亮的卫衣,让他看起来稍微活泼了一点。 对着镜子打量了几样,宋恪清了清嗓子,终于下定决定,点开接通。 “——嘟。” 还没按下去,电话又挂断了。 宋恪:“……” 宋恪气笑了。 他就不信了,错过一次两次,还能再错过第三次! 宋恪举着手机,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屏幕,屏幕一亮,就直戳接通键。 电话瞬间拨通。 这次是语言电话。 宋恪呼吸一顿,还没开口,对面传来蹩脚带着口音的普通话。 “喂?系宋先生吗?介边检彻到您灼天债……” 宋恪一年都没碰到的电信诈骗,偏偏在今天打通了。 他面无表情,声音低哑:“我系张小姐啊。” 对面:“……” 电话挂断。 宋恪好不容易凹出来、稍微没那么有攻击性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 他捏着手机,镜子里又是一张丧得没边的冷脸。 偏偏错过了两次电话,他又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来打第三次。 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差。 宋恪烦躁地揉了揉头,将挑了半天的衣服脱下来,手机丢到一边,郁闷地踏进浴室。 003安慰他:[可能是因为剧情里没有提你和苏衾视频电话这一段,所以你接不到,和运气差不差没关系,你和他完全是没缘分] 宋恪:“……” 心情更差了怎么回事? 等他随便冲了个澡,披着毛巾出来,苏衾又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这回,宋恪已经对这通电话不报任何希望。 他坐在书桌上,随手点了下接通。 不出意外,这次又会在他接通的时候挂断,毕竟命运这个东西,就是捉摸不透,缥缈不—— “送客?” 宋恪的动作一滞。 苏衾的声音和那天晚上语言通话时没有太大差别,依旧是偏冷的音调,只是声音有点发涩,应该是上午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苏衾顿了顿,噙着笑意:“你在……锻炼?” 宋恪:“???” 宋恪看向屏幕,只看见指节大的格子里,一片分明的肌肉下,镜头中心正对准他还没来得及系带的灰色运动裤。 他大脑一空,手忙脚乱地跑出摄像头,随手摸了一件最严实的外套穿上,又做了好久心理准备,才故作冷静地重新回到镜头面前。 苏衾也没想到会看到对方的这一幕。 送客接通电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随手将手机搁在旁边,凌厉分明的轮廓在镜头前一晃而过,还来不及看清,就停在了人脸下方。 镜头的位置截的恰到好处,只露出下颌到窄瘦紧实的腰腹。 ……嗯,确实挺有资本的。 苏衾意外地抬了抬眉。 其实露个上半身没什么好害羞的,毕竟男生的肌肉从来不是秘密,从小到大无论是泳池还是澡堂,苏衾都见得多了,像送客这样不好意思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平心而论,送客的身材其实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以为按现在普通人学习的强度,高中生能够保持基本的体格,不羸弱细瘦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刚才露出的一小截腰腹紧实有力,轮廓清晰,保持地恰到好处。 过了半分钟,送客才重新出现在镜头前。 这次,他套了个很普通的高中校服,似乎被刚才的突发情况吓到了,拉链一路跩到最顶上,链条顶着下巴,在苏衾的面前晃动,镜头边缘是凌乱散落的白色发尾,这种颜色一般人很难驾驭,在送客身上却恰到好处。 也是这时,苏衾才意识到,他和自己一样算冷白皮,不过因为气质和穿着的风格不同,在火遍全网的那张照片里,大家往往先注意到送客冷戾而恹恹的一张脸。 “还真是本人啊。” 苏衾似笑非笑:“也就比我差一点吧。” 宋恪:“别太自恋。” 苏衾:“比你好一点。” 宋恪:“……” 他没有半点避讳地将一张压迫感十足的脸露了出来,模糊的像素都挡不住五官的清晰程度,微皱着眉,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语气却是迥然不同的紧张。 “我刚才在洗澡,不是故意的。” 苏衾笑了一下:“故意什么?” “故意……” 宋恪有点尴尬:“故意不穿衣服。” 苏衾状似不解:“不穿衣服怎么了?” 宋恪迟疑了一下:“你喜欢男生?” 苏衾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些好笑:“我喜欢女生找你干什么?” 说的也是。 宋恪实话实说:“如果你喜欢男生,我不穿衣服,应该算骚扰吧。” 苏衾被他逗笑了,换做其他人,见好就收,应该就不会问下去了,偏偏苏衾笑了两声,逗小狗似的:“你用什么骚扰我?” 宋恪被逗得有些招架不住,耳朵红透了。 “没注意。” 他不太确定,低头看了一眼:“肚子?我穿了裤子,应该只露了肚子吧?” 他克制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偏头避开镜头:“这么尴尬的事,就不能心照不宣地敷衍过去吗?” 苏衾:“我不尴尬啊。谁尴尬了?你吗?还是灰色运动裤?” 宋恪:“?什么运动裤?” 宋恪这才发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的问题,手机被他放在书桌上,刚好是在偏下的位置,从他这边的小框来看,只有下颌到腰腹,但是放大之后,其实很尴尬地正好怼着他的…… 嗯,很大。 宋恪啪地一下把手机倒盖在桌上,差点没原地烧起来。 宋恪没说话,但崩溃震耳欲聋。 003还安慰他:[想开点,至少那个视角……嗯,真的很显大,尽显男人资本,苏衾以后就不会拿你当小孩了] 宋恪抬起生无可恋的一双眼,看起来想原地去死的样子。 苏衾的轻笑从手机里传来:“你打算一直把我这么晾着吗?” 宋恪又一次被苏衾打败了。 犹豫一下,他还是把手机重新抬了起来。 这次长聪明了,知道对着自己的脸。 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苏衾这种人,明明才认识几天,只是网友,却又完全没有属于网友的拘谨和陌生。 就连从小在人堆里混大的赵多金,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不会开过分的玩笑,苏衾却对两个人的关系游刃有余,仗着“男朋友”的身份,三番两次逗他。 就连视频电话,那边也是很神秘的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留他一个人对着镜头,演独角戏似的。 这个想法刚在他脑海里闪过,对面就心有灵犀的将挡在手机镜头前的东西拿开。 依旧没有露脸,不过苏衾没有刻意找位置,质地柔软宽松的卫衣看起来活泼而年轻,他陷在红白相间的电竞椅中,纤长的脖颈套着头戴式的耳机,耳机下刚好露出锁骨尖尖一截骨头。 没有那张踩镜照片那么强势,和宋恪想象的一样,是矜傲任性,喜欢漫不经心捉弄人的大少爷。 宋恪说:“感觉你跟照片不太一样。” 苏衾问:“哪张?” “就朋友圈公开的那些啊。” 宋恪问:“感觉你在照片里有点冷淡,比如那张踩着镜……呃,那几张风景照。” 他转换的很刻意,但苏衾破天荒没有拿这个逗他,只是说:“有吗?” 宋恪点点头:“其他人没这么说过吗?” 苏衾只是笑,没有说话。 宋恪转移话题,注意到苏衾面前的游戏桌上,似乎还摆着几张纸:“你在做什么?” “写题。” 苏衾单手托腮,露出的耳垂下坠着一条蓝色小诡石耳链,他握着细长的笔,笔端点了点纸上打印的数学题,一本正经地说:“你给我出的题,就亲自来教我吧。” 动作间,那耳链在空中晃动着。 很少有男生会戴这种款式的耳链,可是打在苏衾的耳朵上,一点也不显得女气,反而显得洒脱。 在苏衾发来的视频里,宋恪已经见过他戴耳链的样子。 但和真正看到,感觉又不太一样。 他看苏衾修长的颈线,看他说话带笑时颤动的耳链,看他口中那颗能够产生感应的痣,还顺着滑落的衣袖,看到了苏衾手腕好像有一个被烟头烫出来的疤。 “怎么了?” 苏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心慌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直愣愣盯着屏幕里的苏衾看了很久。 ……明明对方只是很正常的和他在聊天。 宋恪收回视线,搓了搓脸,重新集中注意。 他扫过镜头里苏衾指着的题目,翻到笔记本,找到原题,随手在旁边的白纸上树了几列草稿,就这么比着公式和苏衾讲起题来。 因为担心苏衾很多公式看不懂,宋恪几乎连每一个需要用到的公式都讲了一遍,他很少讲这么细致,不过好在讲题的时候,苏衾还算配合,没有像平时那样插科打诨,反而时不时应一声。 等一道题讲完,宋恪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一口水,正想验收对面的听课成果,却发现那边半天没动静。 “苏衾?” 宋恪凑近屏幕,又叫了一声。 那边嗯嗯应着,手里还敬职敬业地举着笔。 宋恪:“这几个公式都记住了吗?” “嗯。” “那你写一遍给我看看。” “嗯。” “……” 宋恪看着对面维持着托腮动作,半天不动的人,回到手机主页,划到角落里。 果不其然,黑团团又抱着他的毛睡着了。 宋恪盯着屏幕那一端的人。 他很讨厌给人讲题,更讨厌给人讲题,对方却不用心听讲,可是苏衾…… 想到苏衾那个混乱的作息,宋恪没有太生气,只是有点无奈。 这样混乱的生物钟,来听他讲高中数学题,不睡觉才怪。 他抬起手,隔着一段距离,坏心眼地弹了一下黑团子病毒的脑门,落到屏幕的时候,却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宋恪叹了口气,在陪玩时到点就准时下班的人,这次破天荒没有关闭视频,而是将手机搁在一边,从旁边抽出一本套卷,拧开桌前灯,低头做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很安心。 苏衾睁眼时,面前正好晃过一张和自己肖似的侧脸。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屏幕里的人是送客。 其实他昨天晚上压根就没睡,从R国半夜飞回来,一落地就处理各种公事,替A城实验室擦屁股,白天又帮朋友试酒,余醉未消。 和宋恪打视频前,他还隐隐有些头痛,没想到宋恪讲题还挺安眠的。 ……至少,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这么安稳的好觉。 宋恪一做题就容易沉浸进去,不管不顾。 一个半小时过去,设置的闹钟响起,他终于从题海里拔出头来。 一抬眼,就发现视频里的苏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视频旁边,一直躲在页面角落里的小病毒也探着一个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 宋恪抬手碰了碰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苏衾闷闷笑了一下:“没有,就是从这个角度看,觉得你很帅。” 宋恪:“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衾:“可能因为刚才的我没有现在的我那么喜欢你?” 宋恪:“……” 喜欢个屁。 “你说这句话都不脸红的吗?” 苏衾奇怪:“哪句话?喜欢你吗?” 宋恪沉默了。 对他而言,喜欢和爱是很珍重的词,如果不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会轻易说出口。 但苏衾完全是他的对立面,他的喜欢和爱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 苏衾笑吟吟:“你喜欢听吗?我可以每天说一遍。” 他低声温柔道:“送客,我喜欢你,我爱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宋恪垂下眼,给自己批改试卷,明明睫毛不安分地扇动着,却还是硬着嘴,装作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你只是喜欢这张脸。” 苏衾耸耸肩,不置可否,撑着下巴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他没有否认。 宋恪的心情不可抑制地下落了一些,不知道是在气自己明明喜欢苏衾说的话却装作不在意,还是在气苏衾竟然真的只是喜欢他的脸。 宋恪只能庆幸,他也没有很喜欢苏衾。 只是苏衾给钱大方而已,他们就是很纯粹的金钱交易。 宋恪心理平衡多了:“差不多。” 他从旁边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视频这么久,手机电量早就不够了,但他没挂断,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谁都知道,他们做陪玩的得顺着金主的想法来,金主不喊结束,他们不会主动叫停。 苏衾朝身后的椅子靠了靠,简单活动着手腕:“来陪我打游戏。” 宋恪秉持着陪玩的敬业精神:“好啊。” 苏衾意外:“今天答应的这么爽快?”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送客陪玩业务的收费标准。 “还需要视频吗?” 宋恪的角度有些死亡,不过胜在颜值抗打,硬生生被他做出几分随性。 宋恪半真半假:“视频陪玩的话,得加钱。” “……” 苏衾扫过上面的几行标准,想起之前找过的陪玩话里话外暗示他还有其他服务。 这种事情之前爆出过好几次,一个陪玩只要精力足够,完全能同时应付两个、甚至四个“女朋友”。 他看着面前的送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躁。 “除了这张业务表,你没有其他服务吧?” “有啊,”宋恪说,“现在不就是吗?” “那露脸呢?” “加钱。” “像现在这样,和我视频聊天呢?” 宋恪比了个二的手势:“双倍。” 苏衾那头好几秒才说话,语气明显有点异常:“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宋恪:“哪样?” 苏衾:“五万就可以网恋,加钱就视频。” 当然不是。 “送客”这个ID是陪玩圈出了名的冷淡,陪玩时间都几乎不怎么陪聊,更别提线下多余的接触了,赚个外快而已,宋恪不至于这么没底线。 不过苏衾刚才说只喜欢他的脸,他还有点不爽,故意说:“当然。我们陪玩什么样,你不清楚?你忘记当时是怎么和我cpdd的了?” 话说出口,宋恪才察觉到最后一句话似乎有点不妥。 他心里跳了一下。 果然,苏衾不说话了。 好像逗过头了。 宋恪抿了下唇,肉眼可见的心虚。 “我说错话了,抱歉。” 在沉默中,屏幕里的苏衾气着气着,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备用机,低头随便打了个数,不出两秒,又抬手将屏幕正对视频晃了晃,宋恪看着他细长的手指,想象这手指看上去好像是带着一点淡香味道的。 同时,宋恪的云通宝传来提示。 [云通宝收款666666元] 苏衾问:“这个数够吗?” 宋恪:“……够。”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苏衾的动作,试图靠开玩笑哄一下人:“都够买下一个我了。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苏衾还带着气,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笑意,显得冷冷的:“那就脱衣服吧。” 宋恪:“?” 他呆了:“我正规陪玩。” 苏衾低头,又按了个数。 这次,苏衾给的不是钱,是诡石,足以延续十五天寿命的诡石。 宋恪有些迟疑。 见他不动,苏衾笑了一声,他已经有些退出屏幕,亮起的手机屏幕模糊照出他的一点面孔,宋恪才发现他今天拿发夹将头发随意挽了起来,微垂的脖颈和荧蓝屏幕的光线衬的他有些说不出的温柔意味。 他坐在那里,让人沉迷。 温柔的苏衾,漂亮的苏衾,在手机另外一端,和他天差地别,让他遥不可及的苏衾。 宋恪表情明显动摇了。 说实话,其实他肌肉锻炼的还不错的,他喜欢苏衾的手,喜欢苏衾的耳链,还喜欢苏衾的锁骨和大腿,但苏衾只是喜欢他的脸,这很不公平。 如果苏衾喜欢上他的腹肌的话…… 003紧急掐断了宋恪的思绪:[宿主,宿主!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人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向堕落的!] 宋恪犹豫了一瞬。 003再接再厉:[一刀两个!一刀两个啊!] 宋恪眼神登时清明,底线也倏地明晰起来。 宋恪:“只拉拉链行吗?” 003:[……] 苏衾:“嗯?” 宋恪:“不是不脱,是微脱,半脱,有计划的脱,先脱带后脱,最后实现——” 苏衾打断:“那你脱。” 宋恪看他这么着急,好像很为自己着迷的样子,忍不住高兴了一下,又不想显得自己太主动:“我有的什么东西你没有呢?为什么非要我脱?” 苏衾笑笑,语气也像开玩笑:“因为我喜欢你。” 宋恪:“喜欢就得让我脱吗?” 苏衾:“我比较变态吧,喜欢强制,还喜欢救风尘。” 宋恪一边拽下拉链,一边反问:“我是风尘?” 还没说完,对面唰的一下把视频挂了。 紧接着,宋恪的账号被强制退出,紧接着收到了安全提醒。 提醒原因:被投诉发布不适当内容,对他人造成骚扰。 宋恪:“?” 003惊叹:[哇哦,这个举报理由你也用过哎!] 宋恪:“。” 他又一次收到了来自苏衾的转账,说到做到,真的转了诡石过来,不过这次,是整整一个月的诡石,附言:现在是了。 宋·风尘·恪:“……” 003坐在笔筒上,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你又被骗了?] 宋恪:“。” 他的眼睛和眉毛垂下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脱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完全露出来的完美腹肌,觉得有点低落。 003现在安慰他简直轻车熟路:[毕竟对面比你大,又是个大反派,早说了你不要投入太多感情,那边只是玩玩而已,现在收心还来得及,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主动……] 宋恪压根没听清003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东西。 他只是懊悔。 早知道就不那么扭捏了,要是脱得爽快一点,苏衾说不定还能看清楚肌肉的轮廓和形状,要是看清楚了肌肉的轮廓和形状,说不定就会喜欢他的腹肌,要是喜欢他的腹肌,说不定…… 003以为他被苏衾的冷漠打击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金主难伺候是很正常的事情,换一个角度想,你至少获得了钱啊!] 宋恪:“你觉得我缺的是钱吗?我缺的明明就是……” 他顿了顿,话一出来就拐了个口:“我缺的是认同感。” 003:[……你们陪玩还讲职业认同啊?这么热爱职业的吗?那你做任务的时候怎么没有认同感呢?] 宋恪:“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和苏衾聊的这么用心?” 003幽幽:[不是真的喜欢?] “当然不是。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喜欢他只是迷惑他的手段,只有拿出真心才能让他真正卸下心防,其实我只是处于对职业的尊重和拿钱办事的责任感……” 越说宋恪心里越难受了。 他眯了眯眼,对着角落里的病毒黑团子猛挠了两下。 被小病毒瞪了。 下一秒,他手机屏幕一黑,竟然直接给干关机了。 再开机的时候,他的手机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自动刷屏,从上往下检查他给其他人的备注。 003都傻了,没想到苏衾平时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人,竟然会利用病毒监视宋恪的朋友圈。 别提宋恪,就是它,见到这一幕,都感觉浑身汗毛倒立,有种被时刻盯着的窒息感。 可是当它转头看向宋恪时,宋恪却一脸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欣慰地看着黑色病毒操控着小小的身体,笨拙地跳到屏幕上,低头挨个看备注。 看到宋恪给自己的备注竟然就是他自己的网名:“衾”的时候,还有点生气地对着衾踩了几下。 003:[你在笑什么?] 宋恪:“嗯?我笑了吗?” 他碰了碰自己的脸:“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因为这个和我生气,感觉有点新奇吧。” 003:[新奇什么?] 它突然想起来,这个小病毒看上去可爱,但却意味着宋恪随时处于苏衾的监听和监视之下,换做其他人早就被逼疯了,宋恪竟然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 003:[你没发现他一直在监视你吗?] “这不是第一天就知道的事?” 宋恪觉得003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我给别人种下的标记也能够监听监视,如果我有机会碰到苏衾,也会选择给他种标记。” 003:[……你们精神系异能都玩这么脏吗?] “少数吧?” 能够起到监视和监听作用的异能很少,这么多年,苏衾是宋恪碰到的第一个。 003叹了口气:[算了。打不过,我们不招惹,老老实实打卡走完剧情不就行了?真和苏衾闹出点感情来,万一后面你们立场对立,你对他下不去手怎么办?] 宋恪:“……” 宋恪瞥它一眼:“谁跟你‘我们’?” 003:[。] 它幽怨地看着宋恪:[双标狗] 宋恪:“我哪里双标了?向来一视同仁好不好?” 003:[那你为什么反驳了我和你的‘我们’,不反驳你和苏衾的那个‘你们’?] 宋恪:“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宋恪淡淡:“他加了钱的。” 003:[……你不是不缺钱,缺很多认同感吗?] 话音刚落,苏衾给宋恪发来两条照片,是他的朋友圈截屏。 踩镜子那张照片在他和苏衾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就被删了,剩下照片上面都挂着一个小人头像。 难怪刚才他问苏衾其他人会不会觉得冷淡的时候,苏衾只是笑。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苏衾的朋友圈一直都是空空如也,这些照片最开始是私密,后来是仅他一人可见。 宋恪摸着视频,气着气着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什么啊。 所以这些照片都是为了钓他吗?那对镜拍也是专门拍给他看的吗? 宋恪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他猜,他对苏衾来说,好像也是很特别的。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3%] 第35章 异能动漫10 ……他似乎把那个孩子当…… 两天后, 赵多金和苏宁因为见义勇为,得到了学校的表彰,特地让两个人担任升旗手, 在升旗仪式上专门颁发了一个见义勇为之星。 孙清明没有来上课, 在课间的时候, 班主任叫了两个同学把他的桌子搬出去, 对外只称是学习压力太大, 精神出现了问题,家人办理了休学,但真实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宋恪看着两个男同学将桌子搬出去。 桌面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原来那个靠窗的位置空了出来, 之前被窗帘和课桌遮挡的墙壁也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教室的人霎时一静。 那是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盘踞交叠的S,几乎大半个墙壁都是。 “这是什么?” “S?咱们班有女生和S沾边吗?” “沈?孙?苏?石?” “他不会真有精神病吧?” 可惜,孙清明不在, 不能对大家的疑惑给出任何解答。 而那面墙, 除了各种混乱无序的S以外,看不出任何异能。 宋恪若有所思,随手对着墙壁拍下一张照片。 高三课业繁忙,孙清明和跳楼男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考试和作业给遮盖过去, 只有异能通的论坛里,偶尔能够看到几个帖子谈论这件事。 宋恪点进去看了几个贴, 发现现在的舆论方向大多指向了苏氏集团。 实验者潜逃这件事直接触发了大家的危机意识,很多人不免开始思维发散,猜测既然人是从实验室逃走的,那怎么会被诡兽附身?难道只逃走了这一个? A城实验室作为苏氏集团旗下的实验室之一,出了事情, 大家都会直接向上追责。 体育课上,宋恪的班级又一次和赵多金三人排在一起。 自由活动的哨声一响,宋恪就感觉到身后三道强烈的视线。 他一转头,果然发现这三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赵多金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这么巧,又碰到了?” 宋恪:“你们班的活动区域在那边。” 林子沉默。 赵多金面不改色,直奔主题:“听说孙清明的位置上画了很多S的标记,我们过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找人涂掉了,你应该见过吧?” 宋恪没想到这次学校反应这么快,毕竟之前教室的灯坏了,光是保修都整整折腾了一个礼拜。 他将之前拍下的照片隔空传了过去。 赵多金避开老师接收照片:“对了,你看到苏氏集团刚才发出来的澄清通知了吗?” 就在刚才,苏氏集团针对网络上的一些谣言发布了澄清,A城实验室早早就租了出去,现在并不属于苏氏集团的管理范畴,实验室负责人苏必烈也早在五年前潜逃,下落不明。 苏宁解释:“苏必烈是现在苏氏继承人的小叔,十年前闹矛盾之后就和苏氏划清界限。我小时候见过他,是个有点……”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更加恰当:“是一个不太正常的疯子。” 赵多金哎了一声:“这个S标记,不会就是他们内部弄出来的吧?” 不过,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被苏宁否认了。 据她所知,苏氏虽然秉持着激进派的观点,但她这一代,所有人都在异能学院长大,接收学院的教育,几乎全部都持中立意见,比起诡兽和异能,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他们更像个有点权势的富二代,不愿意参与任何纷争。 宋恪听他们讨论完,突然问:“你以前有没有苏氏见过一个长头发的男生?” 苏宁摇头:“没有。” 赵多金:“这么肯定?你逃出来这么久,万一有人接发怎么办?” 苏宁:“因为苏氏看重血统,太过排外,很早以前,出过一对兄弟离经叛道,彼此相爱的闹剧,所以他们不允许男生出现任何女性化的元素,别说留长发了,我几个哥哥连染头发、打耳洞都不行。” 赵多金同情的看着她:“难怪你要离家出走,这管的也太严了吧?” 苏宁笑笑:“不过也不绝对,或许Anole你要问的那个人和苏必烈一样,很早就逃出去了也不一定。” 宋恪听着,手下无意识摩挲着蜷在页面框角落的黑病毒。 “对了,你突然问起这个干什么?那人是你朋友?” 赵多金嗅出不寻常的味道:“不会是你男朋友吧?他也姓苏?” 宋恪:“什么男朋友?高中生的当务之急不是升学考试吗?” 赵多金:“……” 他都郁闷了:“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 宋恪:“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赵多金说不过他,没待太久,很快又被他们班那些同学叫去打球。 看着三个人离开,宋恪眼里的笑意从淡下去。 [你很想知道苏衾的身份?] 003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 “还好。”宋恪说,“只有好奇。” 他的大部分信息在苏衾的眼里是透明的,可是苏衾在他眼里除了一个ID之外,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宋恪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处于这么被动的关系。 恰好在这个时候,003提示他:[漫画更新了] * 漫画又更新了。 宋恪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躲在没人的自习室,重新点开了[星动漫]。 这次的更新,紧接着上一次的剧情。 —— 赵多金三人和老师汇报跳楼事件的过程中,意外发现这位跳楼男生曾经参加过A城实验室的招募。 听说A城实验室现在仍然在招募一批人体实验志愿者,就主动接下了去探路的任务,借志愿者的身份,报名参观实验室。 可惜,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在离开前,赵多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熙熙攘攘的笑声里,按照实验要求进行锻炼的那些人正一边说笑,一边排队等待今天的营养早饭,十分寻常的画面。 但也只是看上去。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实验区大楼后,镜头切换到了正在打饭的食堂员工身上。 他们面无表情地举着铁勺打菜,在一份菜即将见底时,和后勤员工打了个手势。 员工越过食堂,一路往后。 在被雾气和油烟弥漫的后厨,掌勺的师父背对着员工低头不知疲倦地炒菜。 他将热气腾腾的菜倾倒在铁盘上,端起来递给员工,抬头时,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在他的上方,一团形似黑雾的东西盘踞着,大张着裂开的嘴,一边炒菜,一边有泛着腥臭的口水往下淌。 员工端出那盆带着黑气的饭菜,放在所有人面前,又被那些普通志愿者说笑着,毫无防备的吃下去。 —— 赵多金三人无功而返,即将叫出志愿者通行证,跟着其他志愿者离开。 赵多金眼睛一转,对苏宁和林子使了个神色,趁着大家去厕所的契机,从卫生间的窗户逃了出去,一路躲进了办公室。 志愿者队伍很快从这里离开。 “我觉得这里的实验没那么简单。” 苏宁也觉得奇怪:“如果仅凭健康锻炼、按时吃饭就可以拥有异能,那作息规律的高中生应该成为异能者中的主流才对。” 三人临时决定,再回去看看。 于是这次,他们潜进了资料室,翻找人体实验的记录。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两份遗存的、关于异能者实验的早期笔记。 第一份笔记记录着第一场人体实验的数据。 最开始,A城实验室尝试从异能者入手,通过仪器检测,找出异能者与普通人不同的基因成分,他们发现,最初撞击地球的陨石,似乎携带着某种外来病毒AH416。 这种病毒通过接触,迅速在人类之间传播。 感染AH416号病毒的人类爆发出高热、咳血、全身无力等症状,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同时,幸存的人类体内迅速生成了相应的抗体,以抵御和吞噬这种病毒,不再有感染风险。 这种病毒尚未大量传播,就被分离毒种,迅速研发出对应的疫苗针剂,要求所有人进行注射。 五年后,全国出现第一例异能者,这名兽医发布视频,声称在自己的抢救下,已经有五个动物死而复生。 之后半年的时间,世界各地的异能者纷纷觉醒,为了维持秩序与平衡,各国开始成立相关部门对异能者进行管控,同时,医学组织发现,这些异能者无一例外,都曾感染过陨石携带的AH416号病毒。 部分人类完成了进化,而大部分曾经庆幸得以逃过一劫的人,错过了唯一进化的契机。 同时,第一位异能者父母生下的婴儿,也出现了和父母相似的异能,这也就意味着,异能是可以遗传的。 人类和异能者之间第一次爆发了巨大的矛盾。 A城实验室应运而生。 周围大部分孤儿异能者被悄无声息的送往这里,不断的进行抽血化验和能力检测,他们试图提取异能者体内的病毒,强行植入普通人体内。 第一批异能者共35人,全部死亡。 第二批异能者共20人,12人死于异能者暴乱,7人被追回,实验者3号不知所踪。 事情败露,同时,诡兽降临。 普通人和异能者暂时达成和平协议,一致对外,实验被迫暂停。 十五年前,苏必烈接管A城实验室,重启人体实验,开始尝试从异能者身上提取异能,同时,在普通人身上种下诡兽,通过驯服诡兽,达到让普通人拥有异能的目的。 五年前,苏必烈成功从一位“魅惑”异能者身上提取到能力,通过质地特殊的原石封存药剂。 赵多金和苏宁林子匆匆浏览了个大概,又翻到第二份笔记,这是份每日实验的观察记录。 前面数十页都千篇一律汇报异能者的精神状况、身体状况,包括在搏斗场中的排名。 赵多金注意到上一份笔记中潜逃的实验者3号,在这里却并不起眼。 他始终保持着不高不低的排名,精神状态正常、身体状况良好,不拔尖,也不落后。 直到一次集体体检—— 我们发现实验者3号与那个孩子有着极高的匹配度。 “实验”成功后,我们开始在每天晚上对3号注射镇定药物,在他昏迷时抽取他的血液。 4月15日。 3号逐渐对镇定药物产生抗体,一次抽血过程中,他清醒过来,开始奋力反抗。 4月19日。 3号开始放弃反抗,失去求生意识,精神检测数次位于合格线以下。 5月3日。 出现了某种奇迹,3号开始主动进食,期待每天深夜的抽血任务,精神状态逐渐稳定,他似乎对夜间的抽血产生了某种成瘾反应。 5月7日。 听说每天搏斗场的胜者可以得到一颗糖果,3号拼尽全力获得了今天的胜利,3号面无表情地朝我伸手要糖。第二天,糖出现在那个孩子的枕头下……他似乎把那个孩子当成了另一个自己。 6月8日。 那个孩子似乎有苏醒的预兆,在他彻底清醒之前,我们必须迅速将他转移。同时,为了3号的身体状况,我们停止了3号的血液检测。 6月9日。 3号的精神濒临崩溃,伴随强烈的意志,他的异能发现了细微的变化,监管他的医生声称自己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产生了濒死的幻觉。 …… 笔记截止到6月20日,实验者3号组织其他异能者和几位曾经监管过他的负责人,一起发动了大暴乱,那一批潜逃的异能者里,3号不知所踪,只留下了当初的这份实验记录。 赵多金三人快速将这份资料拍下来,重新放回原处,又按原路线返回,躲进了一个办公室。 剩下的剧情和宋恪的记忆没有太大的差别,动漫从赵多金的视角迅速讲述了他们意外碰到宋恪,并一起从实验室逃离的场景。 赵多金怀疑他的异能很有可能是某种复合型异能,又或者是他复刻到了某种操控的能力,而这个猜测,在孙清明被苏宁驯服之后,再一次被加深。 红绿灯路口下,疾驰的车流中,赵多金深深凝视着宋恪离开的背影。 光影将他的影子拉成,宋恪和周围格格不入,仿佛一滴墨水掉进大海里,一转眼,又杳无踪迹。 赵多金的身后,被众保安押着关进密闭空间的孙清明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眼、鼻、耳、唇渐渐溢出一线暗黑的血迹,等医生赶来时,他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第二天,孙清明退学的消息和苏氏集团给出的调查结果同时公布。 苏必烈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异能通程序里,由苏氏集团亲自发布的“重金搜寻苏必烈下落”的赏金任务高居榜首。 另一边,苏必烈双手锁着镣铐,穿着病号服,坐在雪白的病床上。 他双眼混沌,看起来比植物人还僵硬。 病床外,有人坐在他旁边,手里横放着一台手机,心情颇好地打着游戏。 宽松的兜帽和口罩将这人的脸全部盖住,微卷的长发随意从兜帽落下来,只看背影和侧颜刻画的精致程度,就可以猜到,这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 漫画的评论区里,实时发布的弹幕不知不觉立起了几栋讨论高楼。 【我靠,这些饭菜竟然被下了东西?】 【饭菜里下的黑雾是诡兽?】 【孙清明该不会也被诡兽给操控了吧?】 【S难不成和苏必烈有关?】 宋恪点开一个关于诡兽的高赞楼。 【所以人体实验是让诡兽侵占普通人的身体?】 【楼主: 这是我从前面剧情截图出来的诡兽介绍——诡兽,顾名思义,只是一种黑气,没有神智,以蚕食人类的负面情绪为生,前期往往潜伏在暗处,擅长挑拨大家的情绪,一旦被它盯上,就会被失去理智,从而引发多起事故。 等诡兽到了成熟期,就会化形,和异能者一样分化出独特的异能,直接攻击人类。 和异能者一样,诡兽也以诡石来延续生命。 为了抢夺这种资源,两者注定只能相互对立。】 【楼主: 前面就曾经提到过,以苏氏集团为首的激进派,一直努力通过诡兽来倒逼所有普通人也拥有异能,而这里由苏必烈开启的人体实验,比起倒逼大家进化,似乎更像是一种通过诡兽掌控力量的手段。 在之前S标记事件里,那些人好像也有着相同的本质——被操控,我合理怀疑有人在利用诡兽从中作乱,但不一定是苏必烈。 最后提到苏必烈已经被一个男生关押,或许那个男生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 【确实,这章花了很多篇幅来介绍异能的由来和实验室潜逃的3号实验者,特地提到3号至今下落不明,我感觉剧情或许和这个有关】 【难道那个关押苏必烈的人就是3号?】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操控这个异能,只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吧?】 【那个跳楼的男生死之前看Anole的眼神,暗示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 众人讨论的房间逐渐走偏。 宋恪的异能也在这一次漫画更新之后,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应赵多金的猜测,原先他利用傀儡丝来营造幻觉,进而操控对方,不能直接造成任何攻击,现在,傀儡丝却渐渐有了实体,能够直接受宋恪的意念掌控。 这也意味着傀儡丝能够为他所用,之后特殊情况下,宋恪也可以渐渐靠自己出手造成伤害。 宋恪放出傀儡丝,感受到凝练出来的丝线十分坚韧,由于接触面极薄,在速度的加持下,造成伤害并不是一件难事。 确定了最担心的事,宋恪才分出心神分析漫画的最后几幕。 画者提到几次实验者3号,又放出苏必烈受年轻男子牵制的画面,无疑是想将3号和那个男子联系起来。 可宋恪心知肚明,所谓的实验者3号是他,这个信息只会是个烟雾弹。 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张图中戴着兜帽的男子身上,兜帽笼罩的阴影下,画者只用寥寥数笔勾勒出对方的眼睛,他垂着眼,看不清情绪和眼睛的模样,可是宋恪却觉得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苏衾? 宋恪脑海里闪现这个名字,很快又被他自己划掉,他没有见过苏衾,也没看过苏衾的眼睛,怎么会觉得这双眼睛像苏衾呢? 宋恪盯着这副图,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就在他打算进一步探究的时候,自习室的门被人猛然从外面推开。 宋恪抬手将手机藏进袖口,神色淡然朝门外看去。 “找、找到了。” 赵多金气喘吁吁地朝他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孙清明画在墙上的标记,苏宁找到了。” 宋恪眼神一低,看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 赵多金被盯得浑身发毛,赶紧松开:“你有洁癖啊?抓你一下这么要紧。” 宋恪没回答,只说:“带路。” 赵多金甩了甩手,带他和林子苏宁会合。 “你刚把照片传给我,我手机就被路过的老师看见没收了。” 赵多金解释说:“为了拿手机,我们跟在老师身后,悄悄去了一趟办公室,结果你猜怎么样?” 宋恪略一思索:“找到了孙清明的手机?” 赵多金垮下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真是这样?”宋恪顶着赵多金狐疑的视线,“我随口猜的。” 赵多金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但还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总之,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孙清明的手机,林子试了几个密码,刚一解锁,就自动跳到了图库里。” 宋恪没想到主角团运气这么好。 不过赵多金说的轻巧,能够用几个密码就直接解开孙清明的密码锁,想必林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说到这里,他已经不知不觉和赵多金走到了天台上,苏宁和林子就在这里等他们。 赵多金继续说:“你猜这个标记出现在哪里?” 宋恪:“我为什么要猜?” 赵多金:“嗯?” 他脚步一顿,发现宋恪竟然停了下来,就站在天台门外,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知道标记出现在哪里?” 赵多金:“你不想知道?” “是不需要。” 宋恪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个举动让赵多金产生了误会,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同伴的一员,这让宋恪十分困扰。 一旦知道标记的去处,就会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们继续调查下去。 一旦调查下去,时间久了,难免多出一些感情啊羁绊啊……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的矫情东西。 没必要。 宋恪只是个普通的热心群众,朝不保夕、命不久矣,在这部漫画里,他要扮演的角色是马上就要被网恋对象一刀捅死的那种炮灰,知道的东西越多,死的越快。 宋恪:“调查标记是你们想做的事,我不需要知道,也并不关心。” “S标记不仅出现在这里,据我们所知,其他城市也渐渐开始出现以S饰品为记号的自杀案件,我们怀疑,S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代号。这背后,可能代表着一个组织。” 赵多金说:“难道你不想阻止这场事故继续扩散?” 宋恪想了想,由衷道:“不是很想。” 赵多金:“……” “——好吧。” 赵多金不愧是和人常年打交道的人,很快看出宋恪的顾虑,退了一步:“你不想参与也没关系,就当是我们求助你,请你帮忙看一眼,行不行?” 宋恪一挑眉,转身还是要走:“我能帮上什么忙?” 可是话才说完,一副图在他面前亮起来。 林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举着手机,将他们从孙清明手机上拍到的图片亮了出来。 “帮忙,找一个人。” 照片似乎是一个直播间的截图。 主播靠在红白相间的游戏椅上,偌大的游戏屏幕亮起红色的灯光,照亮了一侧生机勃勃的多肉,搭在黑色键盘上的一双手指骨利落,指节上落着一点浅褐色的小痣。 赵多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能不能通过这个直播间,帮忙锁定这个房间的位置?这副艺术画,说不定曾经在市面上流通过。” 宋恪身形一顿,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主播靠着的游戏椅后面,挂着一副艺术画。 画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构成绵延不断的线条,随意勾勒出一张女人的侧脸,可是当你放大再看,会发现其实不是画上并不是线条,而是密密麻麻的S标记! 宋恪的心跳落了一拍。 第36章 异能动漫11 下面的刀借不借? 宋恪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昨天才和苏衾在这个房间视频过, 同样的椅子,同样的背景,但他当时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苏衾背后的那幅画。 眼前的一切和他绑定003时草稿上苏衾露面的那一幕联系起来, 继被003绑定那天之后, 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或许很快会死去的实感。 ——漫画里, 苏衾的出场和他车祸身亡, 是同时出现的。 他这一瞬间的异常落入赵多金眼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恪敛下神色, 旋即立刻否认:“我能知道什么?” 他笑笑:“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无所不知的万事通?” 林子:“嗯。” 宋恪:“……” “不清楚,不知道,不确定。不过……” 他顿了顿, 意有所指:“也许过几天, 你们就会知道了。” 宋恪在心里补充:等我死了你们就知道了。 赵多金:“既然迟早会知道,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们?” 宋恪没再说下去。 现在当然不能说。 开玩笑。 他手机里现在还安着一个苏衾的病毒,正时刻监视着他呢, 就这么把苏衾卖出去, 他不要命了? 003贴心提示:[其实你们还可以说唇语] 宋恪想也不想回绝了:“麻烦。” 003:[想做的事,怎么都不会嫌麻烦] “我是个例外。” 003看他完成任务这么消极,忍不住怀疑:[你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苏衾] “当然,我是为了维护主角团的安全。” [没有私心?] 宋恪顿了一下, 才说:“没有。” 他露出兴致缺缺的样子,单手插兜, 捂着手机,佯装随意的迅速逃离高危现场。 走下天台后,他状似无意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刚开屏,就被凑到屏幕前的病毒吓了一跳。 病毒眨巴眨巴眼睛。 宋恪盯着病毒,有些不爽地戳了它一下:“苏衾, 你在干什么?偷听我们聊天?” 病毒歪头,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 宋恪:“……” 难道病毒是个聋子?只能看见画面,听不见声音?那他之前叫苏衾,苏衾是怎么听到的? 宋恪对着手机,又试探了几句:“苏衾大帅哥。” “苏衾大好人。” “苏衾你在吗?” 病毒仰着头,蓬松的黑猫下,只有一双眼睛布林布林亮晶晶,在宋恪的手机页面扑棱着,似乎完全听不懂宋恪说了些什么。 宋恪:“苏衾大笨蛋。” 病毒毫无反应。 宋恪:“苏衾我们分手吧。” 下一秒,苏衾给他发来的信息跳了出来。 宋恪手一抖。 —衾:我会读唇语。 宋恪动作一僵。 偏偏,这条信息之后,聊天页面里,苏衾几次显示输入中,几分钟后,聊天框顶层重新拨回到“衾”的备注,苏衾什么也没发。 宋恪心里一咯噔,发了个询问的问号过去。 好消息是,苏衾没有拉黑他。 不太好的消息是,苏衾好像不理他了。 宋恪若无其事地给苏衾分享了两条比较好玩的短视频,苏衾还是没回他。 生气了? 因为他提了分手? 宋恪觉得,两个人的感情应该还没有到一提分手就要死要活的程度,那就只能是大少爷觉得被提分手落了面子,又或许是临时有事,所以没时间看手机。 宋恪决定再等一下午。 他和苏衾的聊天频率不高,偶尔一两次突然不回复信息也很正常。 下体育课后,宋恪照常坐在教室刷题。 前面的女生连连回头,一下午看了他四五次,最后一节自习课,所有人都为即将放学而躁动,兴奋的悄悄讲话,她也趁乱又一次回头瞄了宋恪一眼。 宋恪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停下笔:“有事?” 女生和宋恪平时除了偶尔问题之外,没什么交流,她尴尬地露出一个笑,在旁边同桌的推搡下,顶着宋恪审视的眼神开口:“宋恪,你是不是在和你男朋友吵架?” 宋恪愣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刻意隐瞒和苏衾网恋的事,但应该也没有大肆宣扬,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女生连忙解释:“我随口猜的,因为你这几天有点不太对劲。” 宋恪:“有吗?” 女生点头。 怕态度不够坚决,她坚定点头:“有,很明显。” 女生指了指课桌:“你这几天每天下课都会对着课桌笑,你没感觉吗?” 宋恪:“?” 003幽幽出现:[你看,我就说你表现的很明显] 宋恪下意识反驳:“我们聊天的频率并不高。” [是啊,也就每隔四十五分钟就下课聊几句,所有休息时间都在看手机的频率,确实不高。] 003这么说着,头顶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倒计时又歘的一下亮了起来。 大写、加粗、超亮红色荧光字体。 [距离宿主死亡还剩:1天1小时45分] 算算时间,宋恪明天就得和苏衾面基了。 宋恪:“……” 他现在严重怀疑苏衾是不是因为他提分手,一时气恼,所以才冲动之下,借面基之名,杀了他灭口。 不过,无论如何,第二天的打卡任务都是板上钉钉的,苏衾应该会提出情侣见面、拍照之类的打卡。 如果实在躲不过,宋恪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找个傀儡来代替他和苏衾见面。 ——可意外还是来了。 第二天,宋恪一早就看见了恋爱打卡群的内容:通过拍照,分享三次今日动态 和面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苏衾临时改变了主意? 宋恪不太确定。 在绕着楼下公园晨跑完之后,他打开和苏衾的聊天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他只能挡着脸,对镜随便拍了一张风景图,给苏衾发了过去,作为今天第一张打卡内容。 —送客:早上晨跑 苏衾没有回复。 午自习,近十二点的时候,宋恪写完两套题,感觉到桌洞里手机似乎震了一下,第一次在上课时间把手机拿了出来。 003:[你现在对他很紧张] “废话。” 宋恪毫不犹豫地反驳,“你要是知道你今天会死在他手里,你不紧张?” 他高度注意手机上的信息。 以防在对方发出面基的信号时,他不能第一时间驳回。 可是没有。 苏衾依旧没搭理他。 ……难道打卡任务不做了? 宋恪又想起苏衾的作息,这个点他可能还没睡醒。 于是把手机放回去,重新拿出一张没有写过的试卷,集中注意开始刷题。 十二点半,他拍了一张午饭的照片。 食堂的饭菜,三菜一汤,卖相不算差,宋恪把照片发了过去。 苏衾依旧没回。 宋恪无意识摩挲了手机几下,才重新放回上衣口袋里。 他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两口,正打算走,对面的空位上,却冒出来三个餐盘。 宋恪抬头,见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林子、赵多金和苏宁。 “宋恪,”赵多金一开口,叫出他的名字,“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又来? 宋恪一阵头疼。 如果是以前,他不愿意惹麻烦,肯定直接抬脚就走。 可是视线瞥过角落里放大的那个死亡倒计时,宋恪不得不低头。 他耐着性子:“报酬。” 赵多金和苏宁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来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像宋恪这种独来独往的人,一定很难说服他来帮忙。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赵多金说:“上次试验区,你不是说你接了个任务吗?” 当时宋恪随口一提,赵多金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等他们回到组织,上异能通查了一下,才发现宋恪任务中的原石,就是他们在试验区那份资料中提到的、提取了异能的原石。 赵多金:“我可以告诉你那块石头的用处。” 宋恪冷漠拒绝:“我不想知道。” 话落,旁边003高举的倒计时又大了一圈。 宋恪:“……” 他只能改口:“说。” 赵多金没在意他中间的改口:“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们一起查出老张死亡的真相。” 这和参加主角团对S组织的调查有什么区别? 宋恪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提出条件:“我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出现。” 必要的时候? 主角团三人被宋恪模糊的口吻唬住了。 赵多金作为主角,胆子最大,也最有魄力。 他心里转了几个弯,猜想:刚才宋恪看到他们,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难道他之前复刻过预知之类的异能,真的能够在及时的时候出现? 没有迟疑太久,赵多金干脆道:“好。” 他说到做到,将那块石头的用途说了出来。 “那是从一个具有魅惑异能的异能者身上提取出来的原石,简单来说,能够让人失去意识,浑身燥热,就和……咳,那什么药差不多。” 看出宋恪的困惑,一直沉默的苏宁多解释了一句:“苏氏集团虽然是异能组织,但却是世袭制,对名声十分看重,一旦传出不好的传闻,就会被立即驱逐。” 这一点宋恪略有耳闻。 和激进派的作风不同,苏氏非常看中血脉的沿袭和门风,作风严谨,十分讲究老一套的规矩,但也正因如此,即使秉持激进的理念,也有不少人私底下支持苏氏。 他只是没想到,苏必烈研究这么久,不专注于怎么靠实力成为继承者,反而剑走偏锋,选择这么阴险的手段。 哪怕不找人,靠自己强撑过去,这样的手段,也足够羞辱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上位者。 想起这一次的继承人还是个女人,宋恪对苏必烈的行为更加反感。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 宋恪不知道发布赏金任务的人究竟是谁,但他从来只做他该做的,把原石送到酒店,然后离开,就这么简单。 宋恪听他们说完,直接端着饭菜站起来,重新挑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他不习惯和人太亲密,那只会让他感觉不安。 他碰了碰放着手机的那个口袋。 手机没有任何反应,苏衾依然没有回复他。 下午五点四十。 本该到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却突然走了进来,针对最近的跳楼和孙清明的事件,给大家做了二十分钟的心理疏导。 宋恪看了几次时间。 原本绰绰有余的时间,因为拖了二十分钟,而变得十分微妙。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必须回家换一身衣服。 宋恪转了下笔,开始考虑以上厕所的理由提前离开的可能性。 只听见后排椅子咯吱一响。 老师一声“走吧”,所有人鱼贯而出。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所有人都聚集在操场大屏前,等着刷新排名。 宋恪却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头也不回地往校外走。 回家登录[异能通]提交任务之后,宋恪换上轻便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啪”的一声将门带上。 下午六点十分,宋恪从家里离开。 下午六点二十五分,他推开礼荣酒店2303的门,将原石放下,卡在六点三十的尾巴,正准备离开时,酒店的灯倏地灭了。 房间、大厅、走廊,哪里都是黑的。 厚重的窗帘十分尽责的将每一丝光线都遮挡在外,宋恪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分明。 宋恪看了眼身旁的003,从进酒店开始,它给出的面板倒计时就仿佛有呼吸一样,一下一下跳动着,红光不能够照亮周围的环境,但却能刺瞎他的眼睛。 至少宋恪在关了门之后,被刺的连路都有些看不清,眼前只剩下倒计时残留的红色余影。 距离宿主死亡还剩三十分钟。 可是迄今为止,宋恪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衾的短信。 难道已经逃过一劫了? 他心里一片混乱。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虚掩着的门,打开了。 宋恪借着走廊的光影,模糊辨认出这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背光看不见脸,但他穿着风衣,底下似乎踩着高筒长靴,走廊的风撩动衣角,偏冷感的气质,充斥着上位者的压迫和矜傲,利落而强势。 宋恪本能地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脸,今天出门太急,他没有戴面具,而是随手拿了个口罩出门。 不过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即进来,而是被走廊路过的服务员叫住:“先生,您的房间在这边。” 男人的身影在门口消失。 宋恪松了口气,没再耽误时间,单肩挎起包,径直往外走。 单主包下的是个套房,门口和宋恪所在的会客厅有一个拐角,他刚好走到转角的位置,一转弯,发现刚才在房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宋恪心里的弦倏地收紧了。 他心态素质不差,甚至在异能者里都算得上佼佼者,可是今天,也许是倒计时的心理作用,他心脏迅猛撞着胸膛。 不安。 宋恪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赶紧解决完这一切,离开这里。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这个光线和距离,对方应该也是看不见他的。 宋恪垂下眼,心头跳了一下,他压下声音,稍微调整了一下声线,正想打招呼,还没开口,那个男人和他擦肩而过,淡淡的甜香扫过他的鼻尖。 宋恪愣了愣,很快意识到,或者这个来拿货的人和他一样,都不想有任何正面接触。 他有些庆幸,抓住肩膀上的肩带,抬脚往门外走,临到门口,他余光冷不丁闯进了003高居的倒计时数据。 刚才还卡在三十三分钟的倒计时,在他看见这个男人的那一刻,骤降了五分钟,拨到了二十五。 宋恪动作一顿。 什么情况? 这倒计时还会根据情况实时调节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闪过,没停留太久,门被他打开了。 一张肿胀的人脸出现在他面前,宋恪猛然抬手,淡紫的线如箭从他指尖发出,直抵人脸的眉心。 却只听“咔”的一声。 在人脸剧烈颤抖时,原本深黑不见五指的房间突然从一角亮出紫色的光。 宋恪一愣,面前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将门关上。 不知道是哪个举动触发了原石。 短短几秒间,他曾经闻过的源于原石的异香彻底在空气中爆发,如波浪般朝宋恪涌来。 他意识模糊了一瞬,还没意识到什么,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是那个拿货的人半跪在厚厚的毛毯上。 宋恪没那么好心,开门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他鬼使神差地转头。 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见刚才极具压迫感的男人有点狼狈的半跪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微微塌下的腰和垂落在地毯的浅色风衣,让对方看起来有些从高处跌落的反差感。 男人开口的瞬间,宋恪彻底僵在原地。 “派人封锁……” 在宋恪的理智尚未彻底辨析出对方的身份,他狂跳的心脏已经说明了某种问题。 ——是苏衾。 那个在预告里会杀死他的情人!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0%] 偏偏这个时候,宋恪想跑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异香涌入他的血液,从灵魂深处爆发出令人颤栗的灼烫热意,很快焚烧着宋恪所剩无几的意志,他已经完全听不清苏衾在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周围异常的味道,可是一抬腿,就直接半跪倒在地毯上。 苏衾也不好受。 他垂头摁着手机,仅存的神智不仅要在短时间迅速把命令安排下来,还要和翻涌燃烧的热意做斗争,他的手都抖,似乎是在隐忍着难受的喘气,素来清冷的声线颤的有些稳不住,但语气依旧带着狠意,“一个都别放过。” 落下最后一个字,手心的汗已经让他无法点开手机的任何一个键。 昏沉的意识里,苏衾听见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苏衾残存的意识迅速分析当下的情况。 为了避免风险,像这种交接的任务,赏金猎人都不会主动露面,更何况是Anole这种诈骗犯,那留下的就只能是Anole随便找来的普通人。 在苏衾来之前,他提前叫人封锁了楼层,杜绝套房闯入其他人的情况,但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他的人里出现了叛徒。 苏衾眯了眯眼,强压着难受抬手,虚空合拢手,几米之隔的空气迅速积压,眼看着就要掐断对方脆弱的喉管,却又在对方抬头的一瞬间倏然顿住。 苏衾一怔,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他? 宋恪也不好受。 他胡乱扯开衣领,呼吸困难的将被汗糊在脸上的口罩摘下来,一波接连一波的潮热催使着他意识深处的暴.虐喷发,又被宋恪硬生生压下。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维持着一线清明。 “003.” 宋恪在心里喊,“你们这种系统,有没有商城兑换道具?” [有] 003焦灼的看着他,怕耽误时间,所以语速极快:[但是我等级低,只能解锁一些最普通的东西] 那就足够了。 宋恪说:“给我一把刀。” 003一怔,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什么?] “刀。” 宋恪紧紧扶着墙壁,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苏衾。 宋恪咬着牙:“开刃的刀。” 情况紧急,003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还是一咬牙,利用自己的权限打开商城,无视商城询问购买原因的选项,随便打了几个字。 “当啷”一声。 尖利的刀从半空坠落,折射出森森寒光。 由于异能的原因,苏衾在黑夜视物的能力和日光下几乎没差别。 于是他循声抬头,就看见了从未预料的一幕——那个和他有着相似面孔的少年,近乎决绝的将刀尖对准自己,捅进了他的左肩。 苏衾看过原石的实验报告,在被魅惑、且有其他人在同一空间的情况下,200位异能志愿者里,只有6位异能者能保持理智,且全部为女性。 即使像他曾经做过类似的练习,耐药性是常人的几倍,在这种情况下,尚且仅能勉强维持意识,对方作为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普通人,竟然还能在不惜自伤来保持清醒。 ——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苏衾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 他强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半跪在少年面前。 苏衾很排斥别人的触碰和靠近,但和“送客”相处的几天,他却并不反感这个人。 如果换做是和其他任何人共处一室,苏衾都会在失去意识之前,先杀了对方,可是现在,他考虑起另外一种可能性。 苏衾垂下眼,撩起男生沾湿散乱的碎发,捧起他的脸,以与当下状况格格不入的眼神审视着对方。 宋恪身心俱疲,勉力靠着门板,几乎没有抵抗的力气,只能抬起模糊失神的眼睛,任由他以这种居高临下的方式打量自己。 他眼圈被逼红,戒备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凶狠,像一只随时会跳起来反咬一口的狼犬。 苏衾却蓦地笑了一下:“还真是狗。” 宋恪的眼睛无意识转了一下,喘着气,茫然地哑声问:“……什么——” 字的尾音被淹没在唇齿之间。 在他说话的时候,苏衾抓住他的头发,以极强硬的姿态,将他抵在门板上,低头吻了过来。 宋恪靠尖利疼痛找回的理智又开始涣散,他挣扎着要推开苏衾,还没碰到衣角,身前的人又退开。 苏衾的下一句话将他的抗拒打散。 “我知道你是送客。” 他问:“是Anole让你来的?” 宋恪努力睁大眼盯着上方的脸,太暗了,心跳太快了,他太慌了,又或者是失血太多了。 他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竟然是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见到了苏衾。 他咬牙切齿,语气沉沉,注目如野兽般令人悚然,他抬手反推开苏衾底下的肩:“别碰——” 间断的咳嗽从上方传来,宋恪惊醒般觉察到手上的温度惊人的凉。 他浑身的血液烫的近乎将他燃烧殆尽,苏衾身上却凉的令人心惊。 他倏然失了力气,克制着将手垂下来,却滑落到了苏衾风衣下的衬衫上。 细窄坚韧的腰被他握在手下。 苏衾吞咽着咳出的血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视线陡然翻转。 明明是个比他还小的小鬼,摄人的压迫感却一点也不比他弱。 宋恪说:“你身体有问题?” 苏衾失力半靠着门:“嗯。” 宋恪:“能忍吗?” 苏衾看他一眼。 这枚原石并不是针对他所研发的,他只是欠了人情,过来帮忙走一趟,没想到反而着了道。 苏衾异能过于强大,十岁那年就因为身体无法承受,濒死过一次,是苏灵想办法救活了他。 和大部分由于异能干涸,需要补充诡力延续生命的异能者不同,他需要时刻克制自己,避免情绪激动造成的异能爆发,彻底将濒临极限的身体崩坏。 对其他人而言和合欢药无异的魅惑,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 汗水从苏衾的脖颈流淌下来,有几根头发黏在上面,冰冷却又脆弱。 宋恪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苏衾的异能波动十分奇怪,像是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冲撞。 如果把苏衾的身体看做是一个容器,那么现在,这个容器竟然在排斥他的灵魂。 宋恪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怪的现象,不确定是不是由于他的异能太弱,所以反应才那么大。 他沉默几秒,有些犹豫,但还是低声说:“我还有一把新的。” “新的什么?” “刀。”宋恪说,“我可以借你。” 苏衾:“……” 苏衾被他的脑回路气笑了。 “喂。” 苏衾强撑着难受喘了口气,似笑非笑:“下面的刀借不借?” 宋恪:“???” 第37章 异能动漫12 还真是狗呀? 宋恪的脑子宕机了几秒。 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可是刚才那几句玩笑似的话已经耗尽两人的全部气力。 黑暗里,对视的眼睛都灼灼。 空气飘散的血腥味和苏衾的甜香、原石的异香混杂在一起,搅乱了宋恪的神智。 好不容易强压下的热意以更大的攻势反扑过来, 宋恪的睫毛彻底被汗沾湿。 他难耐地喘了口气, 摸索着地毯, 在黑暗中艰难地找刚才被他随手甩开的刀, 试图再次利用老办法唤醒神智。 苏衾却没了动静。 他屈起膝盖, 低头将额头抵在那上面,显然也受到了那股热意的反扑。 和他们预料的完全相反,苏必烈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致苏衾于死地。 药效不纾解,只会被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后劲反扑, 直到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彻底被捣坏。(叙述药性危害) 苏衾闷哼一声, 意识到他没有太多时间等送客做决定了。 他咬着唇,强忍着不适,抬起手, 将身后的门打开。(脖子以上) 宋恪正好摸到刀柄, 听见门响,朝他看过来。 “出去。” 苏衾做了个和刚才全然不同的决定。 苏衾抬手擦去渗透唇边的血,声音比平时轻了太多:“如果不愿意,就出去。” 和宋恪中药后容易恍惚失去意识不同, 这股异香折磨着苏衾的身体,却又引起了强烈他体内诡力的反噬, 在令人发抖的痛意和折磨人的热意里,苏衾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抓着门把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帮我叫个人进来。” 说完,苏衾已经耗尽全部力气,又闷声咳了几下,他没有抬头, 声音哑的厉害。 宋恪没动,他意识到苏衾的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可是这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003头顶的倒计时无声地流逝,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手中的刀身冰凉,被他掌心的汗浸透,湿滑的有些拿不住。 宋恪低头看了眼刀,听见房间回荡的呼吸声越来越轻。 在感觉到来自苏衾的呼吸消失的那一瞬,他心顿了一拍。 宋恪叫了苏衾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应答。他已经近乎休克,只能给出很微弱的反应,宋恪碰他,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只能模糊地循着本能靠近宋恪。 这种情况下,宋恪反而清醒了。 他知道现在是逃跑的好机会,是苏衾亲手开门放他离开,他要是跑了,按苏衾现在的状况,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不过苏家那么多技术高强的医生,治好苏衾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跑吗? 宋恪抓紧手里的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在这种问题上犹豫。 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和自己的性命,换做是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吧? ……可是跑了,叫其他人进来吗? 这里是二十三楼,停电了只能走楼梯。 他碰到苏衾被汗浸透的脸,冰冷虚弱,连他都不确定苏衾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苏衾。” 宋恪低头试图叫醒面前的人:“苏衾?” 苏衾的睫毛动了动,仿佛是羽毛在他布满粗茧的掌心挠了一下,连带着宋恪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怎么会这样? 宋恪低头看着手里的刀,一咬牙,把刀丢开了。 “喂。” 宋恪喉间干涩,他摸到苏衾的脸冰冰凉凉,睫毛似乎又颤了颤,他抿了抿唇,问:“拿手行不行?” 苏衾没有回答,宋恪和他不算太近,都能感觉到他心跳快的异于常人。 宋恪忍着异样的情绪:“……我、我轻轻的。” 苏衾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宋恪的气息覆了上来。 可是隔了好几秒,宋恪突然问他:“你能自己拉一下拉链吗?” 苏衾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宋恪:“我手太抖了,解不开。” 苏衾闷笑了一声,声音虚弱:“没帮人解过?” 宋恪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苏衾肩膀抖了两下,碰到宋恪的手,发觉他手心真的出了很多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近乎温柔地帮宋恪擦了擦往下淌的汗,带着气音笑他:“这么紧张?” 宋恪本来心跳就很快,口干舌燥,分不清是心动还是药效,被苏衾这么一碰,耳朵都要听不见了,鼻尖只有苏衾手上的淡淡甜香。 他眼眶发烫,用力吸了吸空气中残余的、苏衾的味道,结果鼻尖不小心蹭到了苏衾的手。 苏衾笑他是小狗,还知道闻味道认主人。 宋恪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没有否认,毕竟苏衾的味道真的很好闻,苏衾的声音也是真的很好听。 最后还是苏衾将手落下来,主动抬起头,碰了碰他的下巴。 宋恪垂眼看着他,比常人还小一圈的瞳孔在黑暗里,有种被兽类盯上的悚然。 苏衾眯了眯眼。 一开始呼吸是极轻的,宋恪压抑着沉重的呼吸,却只是轻轻落下。 苏衾抬头蹭了蹭宋恪的脖颈,宋恪的呼吸瞬间沉了。 ——他意识到现在自己做的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苏衾会纵容他。 只是轻轻一簇火花,原本沉冷的气氛被瞬间点燃。 好不容易开了一缝的门被极狠的撞上。 铁锈味在两人的呼吸间传递,暗暗流淌的暧昧烧的人意乱。 苏衾下巴被捏的生疼,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下颌低落在地板上,溅起一个深深的印,他喉间泄出一点断断续续的痛呼。[脖子以上] 他的五指却死死揪着宋恪的衣袖,指尖用力到发白,不放他抽离。 倒计时无声流逝。 八分钟。 六分钟。 ……卡在三分钟的点,宋恪松开了他。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5%] 苏衾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轻颤着靠在宋恪的肩膀上,束起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乱了,发圈圈在宋恪的手腕发紧,丝绸一样凉而滑的头发披散了满身。 宋恪身体的温度渐渐冷下来,他感觉脱离的力气渐渐回到身体,缓了缓,捞起苏衾,将他抱到房间。 苏衾的衣领散乱,虚弱的有些可怜。 宋恪摸黑抽了两张纸,将手擦干净,心跳慢慢归位,不知道是慌乱还是烦躁,胡乱拿起被子将苏衾整个人盖住,转头要走,却又被苏衾掉在地上的手机绊倒。 倒计时的光几乎和整个房间融为一体,宋恪完全看不清什么的数据。 他问003:“还剩多久?” 003:[两分钟] 像是尘埃落定般,宋恪蹲在床边,想握着苏衾的手,却又被苏衾将手抽开了。 苏衾稍微清醒一点,就立即拿起手机,找到紧急联系人,让他们带医生上来。 宋恪看他语气冷静的对电话里的其他人下命令,完全没有刚才的混乱和温柔。 他意识到这好像是变相的一种逐客令。 刚才的兴奋和激动全部冷却,变成另外一种情绪充盈着宋恪的内心,是尖锐而苦涩的。 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额头快要掉到床上,像一直趴在床边的大型犬。 苏衾打完电话,就看见他这个样子,恢复一点力气,在黑暗里叫宋恪。 “喂。” 苏衾的声音轻轻的,不复之前冷清,让人不忍心忽略。 苏衾问:“你叫什么?” 宋恪知道他当然不是在问网名,应该也不是代号。 除了主角团,他不应该把名字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苏衾。 可是刚才的温度仿佛还在唇上残留着,他的手腕还落着苏衾的发圈。 如果苏衾真要杀他,他已经来不及逃了。 “宋恪。” 宋恪说:“我就叫宋恪。”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声闷雷。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大地和窗户,倒计时归零。 宋恪没死,但是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冲撞导致布满褶皱的地毯和空中弥留的味道向所有人宣告着刚才发生的事,那些人却训练有素地低下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拎着药箱的人被三四个保镖护着,一路闯了进来,一位自称是管家的人带宋恪从房间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光刺的宋恪眼睛十分难受,管家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又给宋恪拿了一套全新的衣服,没过多久,医生从苏衾房间出来,紧随其后敲响管家的门,说是苏衾让他来给宋恪上药。 上药时,宋恪多问了一句:“苏衾他怎么样?”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尚且有些学生气的男生。 老实说,宋恪比他预想的要年轻很多。 这张和苏衾别无二致的脸,在这个男生身上看到,让他有种奇怪的错乱感。 不过两个人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苏衾并不耐痛,生病的时候脾气总是很差,宋恪眉眼比苏衾多了一层肃杀的戾气,内核却惊人的稳,包扎过程中一言不发,甚至还能语气平静地和他打听苏衾的现状。 “情况不太好。” 医生如实告诉他,“发了高烧,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怕宋恪多想,他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他走之前特地交代过,之后会找机会感谢您。” 感谢? 宋恪的心一路坠到谷底。 他不是很清楚成年人约见的规矩,但察觉到这话里似乎有一点疏离。 ……是结束的意思吗? 他都那么努力了,苏衾还是和动漫一样,对他很不满意吗? 宋恪想了想,点开聊天框,给苏衾发消息。 —送客:所以我们之后是算结束了吗? 他花了两个小时包扎伤口,可是苏衾一直没有回复。 他不知道这沉默是不是也代表着一种变相的默认。 宋恪抿了抿唇,又想起刚才苏衾伏在他身侧时轻颤的脆弱模样:“他身体一直很不好吗?他不是异能者吗?” 在宋恪的印象里,异能者大多身体强悍,恢复力强,像苏衾这样虚弱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黑暗里,宋恪没有看清苏衾的脸,但却切实感觉到,这和视频里那个性格恶劣嚣张的人不太一样。 原先他还怀疑苏衾和S组织有关,可是现在…… “就算是异能者,也有强弱之分。”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以后应该会好很多。” 宋恪直觉这似乎和他有关系。 不过苏衾身边的人训练有素,见到他时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感情,也不会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多说一句话。 医生包扎完,冲他点点头,又拎着药箱走出房间。 没人注意到,当天迈进走廊,明亮交织的光线下,他的额间无形中盘踞上了一个变色龙标记,只是眨眼的时间,又隐匿不见。 房间里,宋恪松了口气,稍微将手上沾染的血渍洗干净。 等宋恪收拾好,管家叫来司机,送他离开。 一切都变了。 宋恪坐在车上,发现周围的装饰竟然和他在漫画中看到的,那一辆苏衾乘坐的车一模一样。 漫天的雨里,司机行驶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宋恪心里隐隐有点预感。 司机说:“前面好像出了车祸。” 他语气沉重:“死人了。” 宋恪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003头顶原本灰暗的倒计时蹭地亮了起来。 “距离宿主死亡还剩:三天。” 003对他说:“漫画更新了。” 漫画更新了。 最开始他看到的那个情节和画面删除了大半,宋恪在回去的路上点开[星漫画]的软件,快速掠过他知道的几个情节。 大雨冲刷中,代替他被撞的是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 主角团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在半路看到了车上的Anole,宋恪。 —— 车轮无情地将男孩手中飞出的银饰碾压过去。 赵多金抬眼,赫然在降下的车窗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凌乱的白发遮住男生冷峻的眉眼,他瞥过窗外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看惯了生死,不远处意外死去的孩子只是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原来宋恪真的是个有千万资产需要继承的少爷。 赵多金想。 —— 这个画者似乎很擅长跳笔,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被掠过,直接把镜头定格,切换到他的视角。 宋恪正要往下看,手机传来信息特别提示。 看见苏衾的名字,宋恪顿时心生忐忑,想也不想就点了进去。 在他和苏衾聊天页面里,他给苏衾发了那句“所以我们是结束了吗”的询问之后,时隔三个小时,苏衾终于回了一个问号。 —衾:结束什么? —送客:你一直没有回复我 对面显示输入中,卡了大概五六分钟,才发出来一个省略号。 —衾:…… —衾:我才醒 紧随其后是一条语音。 宋恪点开,苏衾声音很哑,似乎被气笑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 宋恪把这段语言反复听了两三遍,心里悄悄放烟花。 那就是可以继续保持关系的意思吧? 苏衾一连发了两张照片。 他将长发撩起来,落到另外一边,扣子解开了两粒,漂亮的脖颈拉出平直的锁骨,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星星点点的咬痕落在上面,暗暗的几块,隐隐有些发紫。 这只是其中一张。 第二张利落流畅的下颌线下,依稀印着他的指痕,是混乱中他捧着苏衾接吻时一时失控落下的。 —衾:医生问我这里要不要上药 苏衾笑他:还真是狗呀? 很普通平常的一句话,却看得宋恪呼吸都乱了一拍。 他红着耳尖,打打删删,最后发出一句。 —送客:抱歉 —衾:那里好像也磨红了 —送客:当时没控制好力气,下次不会了 —衾:下次? —衾:你倒是给自己安排上了 宋恪:“……” 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苏衾说话的口吻,轻飘飘的,应该没有生气,只是在逗他。 宋恪想着他是个病人,破天荒没和他对着干,而是顺着他。 —送客:没有下次了 他打保证。 —送客:下次我不动你了 —衾:??? 这条信息刚发出不久,司机蓦地出声。 “宋先生。” 司机有些尴尬地冲他抬起手机屏幕,是不久前苏衾发来的消息,问他开到哪里了。 —司机:还在路上 谁料,苏衾竟然直接发了一句:让他下车 司机试图劝他。 —司机:还有三百米 苏衾只是又重复了一句。 —苏衾:下车 司机问:“你刚才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宋恪:“……” 司机没有按苏衾的命令,而是照旧把他送到楼下。 临走前,司机还试图安慰他:“小少爷生病的时候是很容易生气,你不要怪他,其实他很好哄的,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 宋恪见他是个普通人:“他要是知道你送我回来,会不会罚你?” 司机乐呵呵冲他摆摆手:“小少爷只是看着凶,其实对我们很好的,从来没有罚过我们。” 宋恪想起自己从房间走出来时,一路守在楼下的那些人,除了部分保镖之外,几个随行的助理、管家和司机,几乎所有人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但却都实打实的在担心苏衾。 可见苏衾平时对这些人确实不差。 也难怪苏衾能够花时间来解他发出的那些高考题,一个敢在身边用普通人,并且没有看不起他们的人,做出这种事情完全不意外。 只是……一刀两个? 宋恪眯了眯眼,抓住哼着歌要往旁边跑的003. “003,这就是你说的一刀两个?” 003:[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会变得那么差啊!] 003也很奇怪,在漫画设定里实力莫测、几乎碾压主角团的苏衾,刚才在宋恪面前,怎么会那么脆弱。 难道苏衾现在还没黑化? 003陷入深思。 “还有,”宋恪余光一扫,落在倒计时上,“这个倒计时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倒计时上了? 他就不能好好活过这一季漫画??? 宋恪问:“下次杀我的是谁?” 003心虚地移开视线。 宋恪预感有些微妙。 003:[还是苏衾] 宋恪:“……” 宋恪冷笑一声,将003弹飞,无情道:“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不会再相信你。滚吧,人工智障。” 003:[QAQ] 003急忙抱住他的裤脚:[这次是真的!你再信我一次,苏衾还是要杀你,你看完漫画就知道了!] 宋恪现在对003的信任度只有百分之六十。 他回到家,继续把刚才在车上没有看完的漫画更新刷完。 —— 在和主角对视之后,镜头切换到他的视角。 昏暗的房间里,拉高的亮度依稀可见宋恪摁着谁的手腕,膝盖抵在那人双腿之间,把他压在门板上接吻。 宋恪的身形将对方的身影完全盖住,只有一双素白的手腕轻轻搭在宋恪的肩上。 房间的一角,原本只裂出几丝细缝的原石彻底裂开,黯淡无关。 简短几个气泡哼声,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wow】 【哇靠这是什么!我在热血漫里看到了什么!老师这是可以过审的吗!】 【Anole你小小年纪就吃这么好?】 【主角团在那边争分夺秒,追凶救人,Anole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老师这不是我看的少年漫吧,怎么给我干成人频道来了】 那几个哼声气泡尤为写实,明明只是几个简短的单音节,宋恪却好像能听见苏衾说话时吐落在他耳垂的滚烫气息和发颤的尾音似的。 他拿手指捻了捻发烫的耳垂,飞快掠过这一幕,继续往下看。 画面一转,落在宋恪和“衾”刚才的聊天对话上。 萌萌的动画人再次出场,宋恪顶着一张茫然的脸,站在楼下,远远看着司机带着一路车尾气飘走。 单独分割出的一线阴影里,画面倏地蒙上一层阴影。 那人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靠着床头,宽大袖口下手腕一圈被握出的痕迹,只看见及肩长发,气质不俗。 在床头一侧的柜子上,立着一瓶极小的透明玻璃药罐,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胶囊,胶囊外衣里凝缩着红色的液体,看上去有些诡异。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立在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落在床头药罐里:“剩下的药已经不多了。” “五粒啊……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够了,您猜测的不错,他和您的数据高度契合。” “有了他,您担心的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那人勾了勾唇,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那就拜托您了,韩医生。” 镜头往上。 宋恪瞳孔一缩。 ——正是刚才那位给他上药的医生! 第38章 异能动漫13 他很害怕苏衾也会消失。…… 看完当天的更新, 宋恪的心里有些混乱。 他不明白“数据高度契合”意味着什么,但无非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苏衾的接近是出于某种目的, 这目的还可能威胁他的生命。 刚才的意乱情迷被彻底打醒。 宋恪是个高度警惕的性格, 半点可能危机生命的事情, 都不会沾染半分, 如果不是和003的交易, 看到这一幕,他或许会以一种更彻底的方式,单方面和苏衾切断联系。 可是现在,宋恪盯着面前漫画中给出的特写——苏衾身侧的玻璃药罐。 一个月, 指的是苏衾的寿命吗? 如果是这样, 那苏衾或许和S组织并没有太多关系,或者只是达成了某种合作,为了续命才不得已对他下手, 毕竟苏衾自己的异能很弱小, 单靠自己,完全无法对他下手。 那他不怪苏衾。 就算是要杀他,苏衾也是迫不得已。 再点开和苏衾的聊天记录,宋恪已经是另外一种心情。 他抬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把刚才设置的置顶取消。 对方的头像很快淹没在诸多系统提示里。 眼不见为净。 宋恪长呼出一口气,压下混乱复杂的情绪, 再次切换到[星漫画],回到跳楼男生临死的最后一个镜头。 他直觉这个镜头背后透露的信息不简单,极有可能和他有关。 这下,就算他不想参与主角的行动,也不得不被牵扯其中。 同时追读的读者对这一幕也感到十分奇怪, 宋恪忽略到舔颜和无关紧要的评论,直接点开几个看上去分析的比较专业的高楼。 【又出现了一个S标记,感觉最后这几个死者最后会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点进这栋高楼,高楼下大概有几十条回复。 高赞楼主还在下面继续分析。 【因为S标记格外眼熟,所以刚才我特地去翻了一下上一季漫画,发现这个标记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在赵多金母亲消失的那个实验室里,苏宁和林子意外闯入的另外一间房,墙壁上就有这个标记——S,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S组织就已经存在,并且逐渐开始活动了】 【我翻过前面的章节,几乎所有诡兽出现的地方,都出现了这个S标记】 楼下其他人还提供了另外一个角度:【根据一般的套路,这几个S出事的方位会不会也暗示着什么?】 方位? 宋恪切到市里的全景地图,将老张、学校的位置以及车祸的地点逐个标记起来,果然是呈顺时针的角度,分别落于东南、西南、西北三个角,间隔距离也相差无几。 那下一个出事的地点就是—— 宋恪丈量着距离,指尖顺着地位的位置直线移动,最后落在地图上一个极空旷的位置。 他不断放大,缩小范围,点正正好落在了……一个医院。 是司机随口提过的、苏衾所在的医院。 不止宋恪产生了这个想法,主角团很快也推断到了下一个出事地点。 第二天中午,宋恪再次在食堂角落碰到了主角三人。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赵多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绕圈子,“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他们想要提前去医院踩个点。 根据宋恪之前独来独往的个性,赵多金没想过他会立即答应,可是出乎意料的,宋恪同意了。 他随意拨了拨盘子里的菜,明明和周围所有人都一样,但却由于出众的气质和五官,格外展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 “你们需要的时候,我会出现的。” 在赵多金几人离开前,听见宋恪在身后这样回答。 赵多金觉察他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这也是你的异能?” “当然。” 宋恪挑了挑唇,状似随意地抛出一个信息:“你们都是我的眼睛。” 这话不假。 被宋恪打下傀儡标记之后,宋恪确实能够通过对方的视线来看到周围的事情,不过,他对主角这么说,用意却不在这里。 上次漫画更新之后,宋恪的能力竟然有小幅度的增长。 之前,他只能够靠傀儡丝产生幻觉,来利用在场被操控的人发起异能。 可是自从他的异能被主角团误会之后,他似乎隐隐能够从傀儡面板上获取对方的异能来使用。 随着后面剧情的推进,他真正的异能肯定瞒不了赵多金太久,只能在他们发现之前,先一步利用漫画的这个漏洞成长起来,变成真正的S级异能者。 赵多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睛?你能够看到我们?” “这可不在我回答的义务范围。” 宋恪瞥他一眼,下了逐客令,“还有其他问题吗?” 赵多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在离开之前,给了宋恪一个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出于这个小插曲,三个人走出食堂之后,很快把今天的事情和老师交代了一遍。 老师是A城异能学院的一名A班异能教师,他们所在的组织是由老师一手组建起来的,无数个像林子这样被登记在外、拥有异能的孤儿,都是靠老师领养,才勉强凑够了异能学院的学费。 赵多金曾经也受过老师的照拂,即使是不受拘束的流浪者,也慢慢开始学着将老师视作家人。 他们三言两语将Anole几次的表现说了出来。 老师沉思片刻:“或许,我们都被他的异能给蒙蔽了。” 苏宁:“难道他的异能不是复刻?” 老师:“不,我的意思是,可能不仅仅是复刻。” 众所周知,一种异能的使用方式是具有多面性的。 在异能学院里,一个主要的教育宗旨就是让学生挖掘自己异能的多样性,以赵多金为例,言灵异能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言灵输出的异能是具有多样性的,可攻可守,可预言可避谶。 宋恪所展现的异能,或许也不仅仅是复刻那么简单。 相反,他认为,复刻或许只是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衍生功能而已。 苏宁垂下眼,反复在心里回顾和宋恪相处的细节。 眼睛,复刻,还有控制林子行动的那根无形丝线…… “这样的异能,我好像听说过。” 她突然说。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苏氏之所以激进的研发诡石,希望全人类进化拥有异能,最根本的原因是:作为占据一方的异能势力,苏氏主脉从未出现过异能者。 但在二十年前,他们研发出一种能够根据陨石传承异能的特殊方式——找到一位高度契合的人“借命”。 说是“借命”,其实是利用陨石,强制将对方的魂魄抽离出一半,放在濒死之人的身上,但由于强烈的排斥反应,需要借命者定期帮忙加固,以“欺骗”魂魄,削弱排斥。 作为弥补,通常情况下,他们会直接和借命者缔结婚姻契约,碰到同性别的人,则认为兄弟。 宋恪的异能,和苏氏继承下来的有点像,都能够复刻对方的能力,也都能够对其进行操控。 不过“借命”成功的几率并不高,没有人会为了异能去堵上一条命,最近十几年里,她只听说苏灵成功过,“借命”的对象还是一位女性。 所以,更具体的东西,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老师点点头:“今天晚上,就是一次机会。” 他叹了口气,说:“不管得出的结果如何,如果有机会,还麻烦你们劝Anole抽空来学院,和我见一面。” 这几年,诡兽已经逐渐有削弱的趋势,取而代之的,是各个潜藏在异能者之间的势力,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矛盾渐长,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不满足于当前的平衡。 最近半个月,已经发生多起人体实验事件。 有普通人合作尝试埋伏异能者,试图提取异能者的能力,也有更多无辜的普通人沦为试验品,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各个角落。 无论是出于安全和各方面考虑,各大异能学院一直在努力寻找尚未登记异能的异能者,避免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可循之机。 宋恪并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些什么。 想起晚上的行动,他重新点开了和苏衾的聊天页面。 昨天打卡结束之后,衾迟迟没有发布今天的打卡内容。 一直到上午十点,“速速来玩”才代替苏衾在群里发了更新了一条内容:分享晚餐。 苏衾朋友圈的个签从最初那个冷淡的句号,变成了一个联系方式,他留在宋恪手机页面的那个黑团病毒也蔫嗒嗒的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宋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抬手戳了戳角落的病毒。 病毒睁开眼,看他一眼,又安安静静的闭上。 看来苏衾现在真的很难受。 [你心软了吗?] 003看见宋恪的犹豫,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上苏衾吗?] “没有。” 宋恪还是和之前一样否认了。 他独来独往惯了,没考虑过生活中会有其他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别人,而且,苏衾不喜欢他,他也不要喜欢苏衾……真的。 反正他最开始也没想要谈恋爱,也没想和一个男生做那些事情,更没想过有一天会稀里糊涂和第一次见面的、甚至连脸都没见过的人做那种事。 他只是…… 宋恪闪过那天酒店里苏衾脆弱的样子,当时受异能的影响,宋恪的体温特别烫,而苏衾却冷的像他记忆中躺在实验室的那个第二人格。 即使过去那么久,宋恪还是会心尖一颤。 他很害怕苏衾也会消失。 宋恪问:“在原来的剧情里,苏衾很坏吗?” 003很抱歉地说:[我只知道一点原始设定,原剧情里,你是在医生的指令下被杀死的,在你死后,苏衾回去没多久就被诡兽感染,变成那种大反派] [至于现在这些事,究竟是不是苏衾做的,我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宋恪没继续问下去。 他扪心自问,如果苏衾真的是策划一切、害那么多普通人和异能者失去生命的大反派,他不会继续喜欢苏衾的。 按昨天医生给出的答复,原石留下的后遗症,普通人一天或许就能够代谢完,但苏衾却需要花三天,甚至更久的时间,他现在应该还在医院。 想到这里,宋恪又重新合上了手机。 如果晚上有时间多,就抽空去病房门口看一眼。 不是担心苏衾,只是纯粹好奇苏衾到底长什么样子。 亲都亲过了,是个人应该都会好奇吧? 宋恪这样说服自己。 * 深夜,颂和医院灯火通明,赵多金三人坐在大厅外的椅子上,远远看见一辆摩托疾驰而过,停在保安亭门口。 还没看清脸,那头极具标志性的白发就先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宋恪一身短夹克,偏头和摩托上的人说了什么,明暗交织的树荫下在一众行人之间格格不入,越发显得他个高腿长,身材优越,不驯的眉眼像是从游戏建模里走出来的什么人物。 几个人今天只是过来踩点,根据他们组织一位预言异能者给出的推测,动手的人会选择在明天晚上下手。 宋恪可没打算和赵多金几个人同行,他这个异能和主角团相处越久,暴露的越早,在开始碰了个头,就趁几个人讨论的时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医院的监控布置很明显,宋恪大致摸清每楼监控的范围,随便摸了几个人,刻下标记。 普通人意识薄弱,操控起来比异能者耗费的能力更少,但往往,这些人的眼睛比异能者更能发现异常。 这也是为了预防特殊情况的发生。 一路逛到第六楼,人比下面少了许多,走廊清净,只有几个医生护身偶尔路过。 宋恪路过时随意地往窗口探去,看了一眼。 003暗戳戳:[苏衾在倒数第二间] 宋恪:“……我不是来看他的。” 腿上却老实地直往走廊尾端走去。 苏衾的房间熄着灯,和其他房间比起来,这间房格外的暗,窗帘里一丝透光的缝隙也不留,只能隐约看见病床窝着一个人,垫着枕头半靠在床头,墨发温顺的散下来,呼吸声轻的几乎听不见,就这么倚在床头睡着了。 宋恪没打算进去,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情绪有些复杂。 就算苏衾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他,但那些事……在酒店的那些事是真的,而且苏衾看上去实在虚弱,难受的样子连宋恪都不忍心过多苛责。 论迹不论心,至少苏衾现在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而他,最开始同意和苏衾在一起,也早就被003告知了风险。 宋恪收回视线,正准备离开,余光却冷不丁闯入了一抹黑影。 他脚步顿住。 苏衾床头的窗帘晃动了两下,然后披露进来大批月光,他顾不上去看苏衾的脸,先被窗外的动静吸引。 窗户在夹缝中被打开,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当啷一声。 窗帘落下的瞬间,似乎有什么极轻的东西坠了下来。 宋恪正想推门进去,又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 他闪身躲进楼梯口,看着一个外披白大褂、身影细长的瘦子悄悄推门走了过来,宋恪瞳孔一缩,抬手直没入那个瘦子后脑勺,同时,他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恪扭头,发现赵多金和苏宁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爬楼上来,显然也是为了追那个潜入病房的瘦子。 眼看着对方马上要走进苏衾的病房,宋恪心头一紧,直接冲了出去。 他牵住手中的丝线一勾一扯,那人宛如被牵制的傀儡,原地倒退了两步,还没走进病房,就被赵多金和苏宁团团围住。 宋恪跟在后面,堵死了那人逃跑的最后一个位置。 三人呈三角之势,将瘦子围住,结果他一看情形不对,直接抬手朝苏宁的方向抓过去。 一团黑色的雾气从他手心向苏宁喷过去,苏宁几乎瞬间眼神恍惚了一下,魇住似的不动了。 瘦子反手擒住苏宁的手,朝对面一推,飞也似的往楼梯扑去。 顾不上苏宁,宋恪和赵多金一路飞身而下,赵多金摁下左耳,宋恪这才发现他耳边一直戴着个微型联络器。 “林子,来6楼照看苏宁。” 话落,他一个飞跃,直接从楼梯的左侧跳到右边,三两步追上瘦子。 赵多金抬手抵唇,淡金色的光芒闪现:“你会平地摔倒。” 那瘦子脚下瞬间出现一颗石子,踩得他平地一滑。 正好已经追到最后一层,赵多金飞快地根据周围环境说出其他命令:“门从外面堵死了。” “你无法从这里逃离。” 瘦子走投无路,只能狞着脸瞪向赵多金,看他步步逼近自己。 “你逃不掉了。” 发现宋恪没有立刻跟上来,赵多金没太在意,而是慢慢靠近瘦子。 他、苏宁和林子发现宋恪不见之后,兵分三路踩点,结果他和苏宁碰面时,意外发现这个人从休息室出来,穿着并不规范。 苏宁当即起了疑心,示意他一起跟过去。 果然,这个人有问题。 想到苏宁刚才突然直愣愣的眼神,赵多金没有靠瘦子太近,始终隔着两步的距离:“你对她做了什么?” 瘦子的脸藏在口罩下,看不见表情,但他暴露在口罩外的皮肤却麻麻赖赖,一双眼睛红的滴血,看起来有些吓人,他抖动肩膀,剧烈的笑起来。 在赵多金逐渐不安的心绪,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你中计了。” “你们都中计了。” 赵多金心中悚然,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 瘦子抬起手,又是故技重施地放出一股黑雾。 赵多金终于体会了苏宁刚才的感受,那股黑雾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朝他推来的瞬间,赵多金的灵魂都仿佛从体内震了出去,有一瞬的失神,让他彻底忘记自己深处何处。 “赵多金。” 此刻,一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赵多金恍惚的眼神挣动了一下。 一股强大的诡力自上而下施压,扫荡整个楼梯口,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消失的宋恪仿佛出现在他身后,掰正他的身体,抬手在他额间一指。 一只小型的变色龙印记闪过,宋恪“啪”地一下,轻轻以掌拍在赵多金额头上,赵多金感觉整个人的魂魄被一股巨大的拉力被强行拽了回来。 他骤然回神,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宋恪根本没出现过,反倒是瘦子手里,和同伴的联络器传来细微的电流声。 这是有人自上而下释放的异能震慑。 瘦子紧攥着手里的联络器,掌心已经开始沁出一层湿汗。 “嘟——” 电流声倏地消失,那是频道被调试成功的提示。 一道声音低哑散漫,挟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感。 “A2133.” 联络器里传来宋恪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他不紧不慢念出一串编号。 “A2133,听得到吗?” 一楼监控室。 宋恪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仅存没被破坏的几个监控,周围四五个被打昏的异能者,已经彻底不省人事。 他拿手中的S型银饰轻点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确定通讯正常,他才继续说。 “作为热心市民,我帮你们报了个警,预计还有八分钟到达现场。” “在这之前,作为精神系的前辈,我需要教你一件事情。” 他顿了顿,赵多金面前的瘦子突然哑了声音,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往身后紧锁的大门撞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将头撞出了血。 瘦子本就猩红的眼几乎快要滴出血来,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传来极惨烈的骨骼爆裂声。 在赵多金近乎苍白的表情里,瘦子被一条无形的线牵扯,撞上墙壁,震得门上的锁剧烈一震。 宋恪的声音从跌落在地的联络器里传来,掺杂着电流,听上去格外冰冷:“别高兴得太早。” 第39章 异能动漫14 当时谁和你一起关那里面…… 同时, 颂和医院6楼。 这里的监控早就被破坏,林子赶来时,走廊空无一人, 倒数第二件病房的房门大开着, 还有细微的打斗声传来。 苏宁被一个络腮胡劫持着, 刀抵在她的脖颈上, 划破一线血痕。 络腮胡旁边并排站着三四个伪装成医生的异能者, 和病床的人对立着。 林子的位置处于络腮胡几人的死角,却刚好和病床上的人正对着,可是刚一看清那人的眉眼,他就怔住了。 Anole? 林子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 但很快又被他否认。 不, 不是宋恪。 虽然两个人的眉眼极其相似,但面前的人戴着口罩,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病床上的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靠在床边, 但即使被四五个人胁迫着,也十分镇静,长发垂落下来,比起宋恪, 更多了几分无害和脆弱。 如果宋恪是桀骜难驯,那面前这人就更多了几分偏向于中性的柔和。 他低头抿着塑料杯中的水, 不见半点被劫持的自觉。 林子不是一个好奇心太强的人。 没有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索性抓住时间,趁其不备,放出几道攻势极强的闪电扫去。 那几人在闪电袭来之际就察觉不对,可是不知为何, 却没有躲开。 林子再定睛一看, 地面不知何时爬出了八只黑手,紧紧锁住那四个人的脚,以极其强硬的力道将人硬生生定在原地,受下那几道闪电。 刚才低头喝水的男人依旧没动。 苏衾穿着极单薄的病号服,垂下的睫毛轻轻扇动。 病床的另外一边却鲜血迸射,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来,咔嚓几道清脆的骨骼声,四人四肢仿佛在空中被搅碎,活生生的扭曲过来,悄无声息的软下了身体。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月光洒落一地银白,照出病床上那人苍白脆弱的侧颜和一地形状凄惨的血渍。 林子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一幕。 他扶住苏宁,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看着那人的脸。 “还不走吗?” 那人看着林子微微一笑,“你的伙伴在下面该等担心了。” 林子确定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转身要出门,临出门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住脚步,扭头对那人说:“谢谢。” 那人凝视他一会儿:“你和送客是什么关系?” 林子抿了抿唇:“校友。” “校友?” 那人似乎不信,在黑暗中窥视着林子,不放过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可惜,林子是个面瘫。 他“嗯”一声,语气没有半分波动:“你可以去查,我们是建成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他成绩很好,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那人为他一板一眼的回答默了几秒。 林子又问:“你和宋恪是什么关系?”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说:“今天碰到我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对方没有透露的意向,林子奇怪地看他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 半个小时后,林子和赵多金会合,两人晚上经历的事情都远超之前的一切,所以一路格外沉默。 林子发现宋恪不在,问:“宋恪呢?” 赵多金抿了抿唇:“他又不见了。” 宋恪单打独斗,不喜欢和大家一起行动是出了名的,所以对此,林子并没有感觉太意外。 两人送苏宁离开,在医院门口告别。 可是林子却在拐角的时候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头,又上了六楼。 他没有走进去,只是远远在走廊等了一会儿。 具体是想等谁,其实林子自己心里也没数,他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催着他过来看一看。 两分钟后,林子在走廊看见了宋恪的身影。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林子看着宋恪一路走到倒数第二间病房,却并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窗户看了一眼,似乎是为了确认里面病人的安全。 确认完毕,宋恪转身要离开。 可是,才迈开步子,就有一道清冷的、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来都来了,不进来看看吗?” 宋恪停下脚步,但没有转头:“我就是路过。” 他身后的人没忍住笑了两声:“路过到单人病房来了?” 宋恪:“……” 他还是背对苏衾站着,纠结应不应该和苏衾做出共处一室这种危险的决定,就听见背后苏衾已经自然地开始使唤他:“水没了,你能帮我重新接一杯吗?” 看似命令,但被苏衾说出来,竟然还带了一点可怜的味道:“我想要一杯热水暖手。” 等宋恪反应过来,他已经拿起苏衾的杯子,走到饮水器面前,接了大半杯的温开水。 他坐在苏衾旁边的陪护椅上。 苏衾似乎习惯了待在黑暗里,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开灯。 上一次见面宋恪没有看清他的脸,这一次,好不容易光线亮一点,苏衾却戴了个口罩。 宋恪:“你很怕我看清你的长相?” “是啊。” 苏衾比普通人更长一截的睫毛垂拉下来,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他似笑非笑说:“怕你太自卑。” 宋恪没说话了,随手拿起小刀,将苹果的皮削掉。 他力道控制的很精准,长长一条苹果皮一直不断。 苏衾还诧异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被他说中了?宋恪真的对容貌自卑? 结果,就听见旁边宋恪出声,没太用心的语气,比他还不在意:“除了镜子里的我,还真没有人让我自卑过。” 苏衾笑了笑,难得没有接话,而是偏头看宋恪削了大半的苹果:“我只吃削成小块的苹果。” 宋恪瞥他一眼:“谁说给你吃的?” 苏衾不说话了,扭头看着窗外,呼吸比刚才更重一点,似乎又有点生气了。 和手机里那个被他一戳就气的背对他的小病毒一模一样。 如果说之前被司机赶下车时,宋恪对苏衾“爱生气”这一点还没有太重的实感,那这一刻,看着之前隔着屏幕,看似清冷矜傲的苏衾竟然真的因为说不过他而不愿意说话,他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 苏衾偏头时有几缕碎发顺着动作从肩膀滑落下来,比起之前扣得严严实实的习惯,今天苏衾破天荒没有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宋恪一抬头,平滑肌肤上斑驳的痕迹就落进他的眼底。 想到造成这些痕迹的罪魁祸首是他。 宋恪顿了顿,想帮苏衾把衣服拉上一点,可是还没碰到,就被苏衾警惕地避开:“你干什么?” 宋恪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帮你拉一下衣服。” 凑的近了,他才发现苏衾的异样。 刚才他将水杯递给苏衾的时候,苏衾的手很凉,温度远低于正常温度,这会儿他靠近苏衾,却感觉苏衾的体温很高,呼吸时吐出的气都仿佛带着热意。 宋恪抬手碰了下苏衾的额头,苏衾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做这个动作,一时连挣扎都忘了。 “温度这么高?是残留的异能还没消解完?” 苏衾睫毛扇动的频率乱了几拍,他胡乱将衣领拢起来,“嗯”了一声。 被欲.望牵制的滋味不好受。 宋恪体会过,所以更能理解此刻苏衾的感受。 他沉默片刻,想起之前医生随意提到过,这种异能其实只是能够唤醒最原始的对他人触碰的渴求,牵手、拥抱、接吻、爱抚,都能够一定程度的缓解症状,所以当时苏衾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主动贴近他。 只是苏衾这种骄傲的性格,在清醒情况下,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行为,也不愿意被太多人看到狼狈的样子,所以才会选择自己的病房忍到体内残留的异能彻底消解。 宋恪鬼使神差地问:“要我帮你吗?” 苏衾朝他看过来:“帮?” 他露出的眉眼其实形状凌厉尖锐,是有压迫感的类型,瞳孔看上去比常人更小一点。 和宋恪一样,不做表情时,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厌世模样,不过宋恪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苏衾总是有意识地将自己强势的一面藏起来,让人觉得脆弱和无害。 苏衾有些意外:“怎么帮?” 四目相对里,他突然得到了答案。 苏衾说:“不是没有下一次吗?” 宋恪做出一个和表情完全不符合的纯情动作,他伸出手,认真地说:“我可以把手借给你牵一会儿。” 苏衾蓦地笑了。 “好啊。” 他漫不经心地答应:“但你要闭上眼睛。”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宋恪心里诧异,但还是闭上了眼睛,紧接着,苏衾发烫的手落在他的眼睛上,然后滚烫的呼吸逼近,一秒的时间,他浑身僵住。 憋笑声从他上方传来。 “你抖什么?” 苏衾闷笑了两声,戏谑道:“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宋恪:“……” 苏衾松开手,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他久闻Anole的大名,也知道送客在陪玩圈还算小有名气,但没想到宋恪本人竟然这么……青涩。 “你以前真没谈过?那天算是你的初吻?” 宋恪不回答。 “还是说,你害羞了?” 宋恪:“……我害羞什么?” 苏衾:“谁知道呢?你进门的时候一直不敢看我。” 谁说的? 宋恪在心里反驳。 他刚才明明看了苏衾好几眼!好几眼!!! 苏衾开玩笑说:“你不会是有什么雏鸟情节吧?不然那么在意我干什么?大半夜还专程过来看我。” 宋恪:“助人为乐之后关心一下伤者不是很正常的事?” 苏衾一顿:“助人为乐?” 他觉得有点意思:“当时谁和你一起关在那里面,你都愿意助人为乐?” 当然不是。 可苏衾在两个人的关系里表现的太游刃有余,宋恪有点说不出的憋闷,话赶话被逼到这里,他总不可能说是因为喜欢苏衾,只能反问:“那你以为是什么?” 苏衾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这一停顿,就显得他有些自作多情了。 “刚才那几个人是你同学?” “校友。” “只是校友?” 苏衾感觉宋恪对他们比自己亲近多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宋恪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肯定比在他面前健谈多了。 苏衾叹了口气:“你对我比对他们冷漠多了。” 宋恪:“……” 到底是什么给了苏衾这种错觉? 宋恪活了这么久,还没人敢像苏衾这样,随便使唤他端茶倒水的。 宋恪的目光往下垂落,又一次看到苏衾宽大衣袖下,手腕好像有一道被烟烫伤的旧疤。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身份过问,但还是没忍住:“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苏衾不在意的看了看:“这个?” 他轻描淡写:“家里人烫的。” 宋恪一怔。 苏衾注意到他的僵硬和一闪而过的愧疚,笑笑:“不是你想的那种家暴。” 他说:“我妈手上有一道旧疤,是不小心烫到的,后来她死了,我外婆就把我认成了她。” 宋恪想起了苏衾的长发,苏衾的耳洞,还有他的头像。 最开始,他还把苏衾错认成了女生。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才好。 结果,苏衾自己先笑了起来:“你这什么表情?” 他凑近一点,揉了揉宋恪的头,戏谑道:“我随口瞎编的,你还真信啊?” 宋恪:“……” 艹。 苏衾这个混蛋,他又被骗了。 恰好窗外刮起一点夜风,打开的窗户外,送进来凉爽的风。 宋恪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身下的椅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拖拽地面,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生硬地说:“我走了。” 苏衾哦一声,没有留他。 一直到宋恪将房门轻轻关上,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苏衾才抬头,往他刚才坐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床头,原来放果篮的地方轻轻搁着一个盛水的塑料杯。 杯里堆着大小适中的苹果块,最上面的一块,还插着一个水果签。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1%] 还没走远的宋恪听见播报,诧异地问:“是不是系统出错了?刚才我没碰他,也没了解到什么情报。” [是系统收集到了特殊的情绪,所以自动触发了警报] “什么特殊情绪?生气?无语?” 宋恪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并不好,没有很顾家,也没有很阳刚,在苏衾面前,他总是要幼稚很多。 003唔了一声:[也许是你苹果削得好,觉得你孝顺吧] 宋恪:“……你们系统考不考虑发明一个拉黑功能?” 宋恪冷漠地说:“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把你拉黑掉。” 晚上十一点五十,卡在当天打卡的尾巴,备受关注的群主衾和送客才补上了今天的打卡内容。 老实说,分享晚饭这个主题其实是速速来玩随便想的,压根没动过脑子。 其他成员打开的时候,也完全没在意,给出的打卡无非就是互相发了一张晚餐照,再相互问候了几句,但看照片,完全不能体现情侣打卡的主题。 可是到了衾和送客这里,氛围却变了个样。 依然是送客发出了当日的打卡。 和其他人不同,他对苏衾的备注毫无暧昧感觉,只有单名一个“衾”字,也没在对话里下心思,甚至连对话都没有。 只有两张简简单单的照片。 衾发了一张被塑料杯装起来的苹果照,而送客同样回复了一个削好皮的完整苹果。 什么都没说,但又隐隐有点心照不宣的味道在里面。 也是这两张照片,在当天投票里,出乎意料的拿到了所有人一致的最高分。 “速速来玩”一看这照片,就猜到势头有点不太对,再次私戳苏衾。 —速速来玩:你们在这打什么哑谜? 苏衾回复了一个苹果的卡通图。 —速速来玩:…… * 模考成绩出来之后,高三的时间再一次被压缩,几乎所有课的模式都慢慢固化为“做题——讲解”。 不过一众埋头啪进书海的身影里,宋恪的桌面依旧保持着格格不入的干净和整洁。 他们班刚好就在去厕所必须路过的走廊,课间总是有不少人绕道专门路过教室旁边,就为了多看他一眼,沾沾传说中学神的光。 宋恪当了四年“国宝”,早就对大家注视的目光免疫,他转了转指尖的笔,思维放空时,又想到了苏衾。 毋庸置疑,苏衾是苏氏的人。 可是他昨天晚上回去搜了一遍,在所有公开的资料里,连苏宁这个十分偏远的支脉都被他找到了,却还是没有发现关于苏衾的只言片语。 他几次试图标记苏衾,也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思路停在这里,仿佛彻底陷进死胡同。 “宋恪。” 旁边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坐他旁边的男生指了指门外:“有人找。” 他顺着对方让开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林子。 他以前和林子打过一次交道,但没什么印象,林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沉默,安静,没什么存在感。 宋恪和他走到没什么人经过的教室才停下。 林子低头和他说:“赵多金和苏宁今天请假了。” 宋恪挑挑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想知道这两人状况的神色。 “他们今天早上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找组织的人检测过,是你的异能在和另外一股能力在打架。” 宋恪了然,原来是担心两个同伴的安危。 他摊开手,倚着身后的讲台,手中牵住的两根银色丝线在空中若隐若现。 宋恪挑了挑眼皮,看了眼凝在半空的傀儡面板:“不用担心,最迟今天下午他们就能醒来。” 林子默默点头,然后继续说:“那枚S型标记,我们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他没有立即说下去,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宋恪的神色。 宋恪心领神会:“和苏衾有关?” “——苏衾?” 林子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 “就是昨天病房里那个男人。” 林子露出茫然的表情,却被宋恪毫不留情地拆穿:“别演了。” 他扯了扯唇,眼神仿佛能将林子彻底看穿:“你不是看着我进了他的病房?” 林子瞬间抬眼。 “很惊讶?” 宋恪瞥他一眼,不同于刚才只能靠折射出的光线才能分辨的丝线,这次,他的指尖凝出了清晰的一段长线,线的另外一端,正好落在林子的头顶。 “都说了,我能看见。” 宋恪勾了勾唇:“所以,不要试图骗我。” 林子再沉稳,也才十八,头一次直面这种情况,惊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他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宋恪的能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 但事已至此,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林子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很重要?” 林子点头:“我们怀疑,S型标记,可能和他有关。” 宋恪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 “昨天我也在场,那些人的目标就是他,他也是受害者。” 林子却说出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一句话:“他不是。” “昨天晚上——不,应该是今天清晨,我们刚从警察局出来,听到他们又收到一起报案。” “凌晨一点,有人在医院自杀,他的遗书里,夹着一枚S型的标记。” 收到信息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 这时,赵多金才想起最开始,他们之所以选择昨天去医院踩点,就是因为组织有异能者预测,对方会在第二天动手。 大家先入为主,以为事情会发生在第二天晚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可能是在凌晨。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大家怀疑“苏衾”。 真正让林子起疑的,是他和赵多金苏宁从警局出来之后,在组织派人开车接他们回去的路上,林子在车窗外,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络腮胡。 不久前,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死在他面前的络腮胡四人,还有被宋恪和赵多金送进警局的那几个人,就靠在红绿灯路口。 这画面一闪而过。 那些人明目张胆对看着车窗的林子笑了一下,似乎早就料到林子会在车窗里看着他们。 那一瞬间,冷汗袭满了林子的后背。 他当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想下车再看一眼,可是车已经开的很远,那些人也在马路中凭空消失。 紧接着,赵多金和苏宁陷入昏迷。 林子一夜没睡,凭借对病床上那个男人微末的记忆,通过组织的力量,在异能登记册里查找对方的信息,最终一无所获。 反倒是在他和老师汇报发生过的这些事情时,曾经从实验室死里逃生的病人突然有了反应,尖叫着躲到床底。 “是他!他来了!” 对方全身发抖,在老师耐心地安抚里,才愿意开口,说了这句话:“就是他谋划了这场阴谋!” 当时,林子正提起“苏衾”的异能,以及他独特的长发和平淡强势的表现。 后来,他再回到医院里,原来的病房空空如也,六楼已经没有人了。 线索再一次被断掉了,几例案件里的方位已经形成了一个循环,谁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们彻底陷入被动。 宋恪迟迟没有说话。 他没有想到,剧情的走向竟然真的如003所说一般,主角团完全找不到任何关于苏衾的踪迹,他又一次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而在原来的剧情里,他死在那场车祸中,反派躲在暗处,主角团完全置于下风,被耍的团团转。 只是……残忍? 宋恪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苏衾异能等级并不高,而且他的身体太差,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使用那么强大的异能。 这时,林子的手表亮了起来。 和昨天晚上那个微型耳麦一样,这个手表应该也是他们组织内部相互联络的工具。 林子没有避着宋恪,当着他的面将里面的信息打开。 才扫过一眼,他神色比刚才凝重了几分。 根据漫画的套路,一个副本没有结束之前,不可能出现其他案件。 宋恪没费太大劲就从他的表情里猜到:“又出事了?” 可是林子的回答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 “老师说,城市中心疑似发现一处空间黑洞。” 宋恪的表情骤变。 空间黑洞,和之前的S型标记完全不在一个概念级。 如果说人体实验是人为的灾难,那空间黑洞,对一个城市来说,就完全是一场巨大的自然灾祸。 宋恪之前了解过,空间黑洞是诡兽切换位置的某种方式。 一个城市一旦发现一个空间黑洞,这个城市的角落极有可能已经潜伏了无数只诡兽,一旦成熟,就会引发诡兽潮。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要知道,随着异能者力量壮大,为了得到诡石而努力剿灭诡兽,诡兽的数量已经大大削减,近十年没有爆发过诡兽潮,更有人预测,照现在的趋势,不出五年,诡兽就会彻底灭亡。 谁料,诡兽潮还是来了。 偏偏还选中了这里,一个凭借优越地理位置,成为交通枢纽,以此发展壮大的城市。 林子语速飞快地说:“组织已经迅速上报,请求抽调周围的异能者过来帮忙,相关部门也会在这几天发布通告,今晚就会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估计很快就会封锁所有外出的交通线道。” 这是无数次和诡□□手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说完这些,林子语气复杂地落下最后一句。 “以及,发现的空间黑洞旁边,有一枚S型标记。” 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了S型标记上。 宋恪鬼使神差问了一句:“空间黑洞具体位置在哪里?” 林子报出一个坐标,彻底掐灭了宋恪最后一丝犹豫。 ——坐标位置,正好在之前几个案件构成的方位正中心,而正中心的位置,直指一个宋恪熟悉的地点:礼荣酒店。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 S组织的目标,就是为了制造空间黑洞。 谁也不知道这枚标记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苏衾。 宋恪一直试图把自己撇开,但没想到,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入了局。 “这个消息早就在学院传开了,听说,已经有冲动的保守派安排了人,专门搜寻苏衾的下落,想要刺杀他。” 宋恪的呼吸一顿,下意识想起那天在酒店里苏衾的异样。 他身体的排斥反应很厉害,如果真的被背叛,又遭到刺杀,就算使用异能逃走,也可能会因为身体崩溃而死。 林子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的不自然,“你很担心他,”林子的语气很困惑,“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林子的印象中,宋恪应该是一个爱憎分明,十分有底线的人才对,没想到在苏衾犯了这种大错的情况下,还会对他迟疑。 宋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良久,才说。 “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林子松了口气。 这就是默认愿意站在他们这边了。 不过,具体应该怎么做,他也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说了不算。但是如果方便的话,Anole,你待会儿能和我去见一见老师吗?” A城异能学院。 A城异能学院是全国最早建立的异能学院,只是后来A城出现人体实验事件,大量异能儿童没能及时登记,生源也受到极大影响,渐渐衰落,是四所异能学院中综合实力最弱的一所学校。 异能学院的建筑也一直保持着以前的模样,相对于其他三大学院,显得破旧古朴。 林子口中的老师姓许,在这里从教十五年,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许老师收到林子的信息,早早在检测室等他们。 见到宋恪,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任谁看到异能通上大名鼎鼎的Anole,真实身份竟然是一名高中生,都会感觉诧异,宋恪已经习以为常。 许老师推了推鼻梁的眼镜:“空间黑洞的事情,想必林子已经和你说过了,关于我们组织的信息,应该也不需要我再向你过多赘述。” 许老师表情郑重:“Anole,我调查过你的信息,你的异能并没有登记在册,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你从没有像政府报备过异能者的身份,对吗?” 宋恪没回答,而是先打量着周围的器械。 “异能检测仪?” 他看着面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我可没答应过你们要做异能检测。” “当然,是否同意检测是你的自由。” 许老师没有强求,而是温和道:“不过,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异能使用是根据本能和模糊的认识,只有经过精确的检测,才能更好的了解异能、使用异能。” 宋恪没有松口,但他心里清楚,诡兽潮来袭,政府迟早会组织大家一起对抗诡兽。 就算现在不检测,到时候也躲不过。 他余光掠过始终安静站在旁边的林子,倒不如利用主角团,在诡兽潮来临前,利用漫画更新再加持一下能力。 第40章 异能动漫15 苏衾怎么长得和他一模一…… 异能检测仪使用的原理非常简单, 只需要使用异能投射在上面,就能够通过仪器辨析出主要的元素含量,并且对异能的程度进行评级, 而这些元素含量, 也决定着之后异能可以发展的方向。 当然, 测定结果仅供参考, 哪怕是B级异能, 利用得当,也能够发挥出A级甚至更高等级的作用。 宋恪十年前在实验区的时候测过,当时他并没有傀儡丝,主要的异能是幻觉, 精神系异能, 只能通过肢体接触进行标记,使对方产生片刻幻觉,等级评级为C。 第二人格消失后, 他的异能产生部分进化, 分化出虚幻的傀儡丝,在一定距离范围可以直接用傀儡丝进行标记,还可以通过幻觉来诱导对方做出某些举动。 现在,他的傀儡丝实体化, 比之前的能力又进了一层。 说实话,宋恪也好奇自己现在的能力究竟如何。 他将手放在检测仪上, 慢慢放出异能,检测仪另外一端的数据也慢慢发生变化。 和他预料的一样,初步判定为精神系异能,其中,幻觉和操控的比例逐渐上升, 等级评级也从B开始摇摆不定,慢慢往上跳到A的时候,突然停住。 紧盯着屏幕的许老师和林子同时抬头,刚才站在检测仪前的宋恪已经消失在原地。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检测仪上的检测结果已经消失。 许老师和林子相望一眼,蓦地笑出声来。 林子默默说:“我们又被他的幻觉骗了。” 许老师的异能等级很高,只要宋恪使用异能,就会立刻被他发觉。 可是谁也没想到,宋恪会在检测异能的时候,同步将异能使用在他们身上。 “这就是他的操控异能?” 许老师饶有兴致地看向林子。 林子点头。 “苏宁上次被操控之后,给出的反馈也是这样。” 被操控的人只会感觉凭空消失了几秒,偏偏宋恪只操控短短几秒,或许只是一个动作,即使意识到不对,也会以为是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不会多想。 就像刚才陷入幻觉的他们,应该是在检测中途被操控,一直到检测结果出来,又被宋恪删除,直接离开之后,才解除控制,而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记忆的顿点。 不过宋恪没有隐瞒异能的大致方向,和他们猜测的一致,幻觉和操控才是宋恪异能的主要构成,所谓复刻,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没想到我也有上当的一天。” 许老师没有生气,反而沉吟片刻,笑着说:“或许,他的异能比我们想的还要更强。” 无论宋恪最后的异能评级如何,单论操控异能,就已经是无数组织趋之若鹜的存在,操控加上幻觉的搭配,只要把握住时机,完全是战场上可以扭转胜负的存在。 想到这里,许老师暗暗庆幸:“还好他一直保持中立。” 这样天生擅长藏在暗处偷袭的异能者,无论在己方还是敌方,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不过这样的人,没有足够的信任,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轻易将宋恪放进队伍里一起行动。 另一边,宋恪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和他想的一样,哪怕是有主角漫画的加持,他的等级评级依然只有A,离他最开始胡乱编造的S级还有很大的差距。 公交车开开停停,而宋恪则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A城是最早出现异能者的城市,这里有一所异能研究学院,周边环绕着一圈大大小小的研究实验室,即使这样,普通人依然占了多数。 诡兽的到来,影响最大的,就是这群普通人。 空间黑洞一经发现就立刻封锁,几天之后,所有的道路会被全面封锁,由政府组织异能者定期发放食物。 同时,还需要紧急召集周围的所有异能者,在封锁期间,对各个住户的居民进行检查,一寸一寸排除诡兽可能出现的区域。 一旦检测到诡兽的成长速度超出控制,无法制约,就会进一步封锁区域。 他的养父母就是在这样战战兢兢地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宋恪望着窗外的风景,问003:“如果我当时在酒店杀了苏衾,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还是会发生的] 003说:[A城原本就会有这么一场劫难,这是既定的事情,我们只能改变一两个微小的节点,不能完全避免一切事故发生] 宋恪扫过锲而不舍顶着倒计时的003,一个想法在心底越来越大。 他记得003说过,苏衾的黑化时间是在感染成为诡兽之后,而其中最有可能感染的转折点,应该就在这场诡兽潮。 在这之前,如果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想见苏衾一面。 他打开傀儡面板,点开属于医生的那一格,再抬眼,宋恪瞳孔的颜色迅速褪去,变成了银灰色。 他切换操控视角,借医生的眼睛迅速确定了苏衾所在的位置。 不在医院。 医生脚下是半开的行李箱,旁边铺着地毯,身侧的床明显是酒店的风格。 手上的手机微震,名为魏助理的人给医生发了一个数字。 2302. —魏助理:还请您赶紧过来看看 宋恪操控着医生撩开一侧窗帘,楼下两列葱郁的大树,不远处欧式风格的雕塑喷泉立刻让他锁定了此刻所在的位置。 礼荣酒店。 苏衾竟然就在空间黑洞出现的地方。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宋恪从公交车上下来,让003帮忙,暂时将手机的信号屏蔽。 003:[我不太理解你现在的行为,你是想帮苏衾,还是想帮主角?] 宋恪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003毫不犹豫:[当然是帮主角。] 苏衾没有那么容易死,后面收集资料的机会还有很多,可是主角一旦处于弱势,就很难挽回局面了。 003循循善诱:[如果你真的想确认他的身份,其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我可以帮你黑进他的手机,就像他的病毒一样……等等,你这是干什么?] 003惊慌失措地看着宋恪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礼荣酒店的地址。 [你打算去见他?] 宋恪坐上车后座,不紧不慢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斜挎包。 他在一堆纸巾、充电线之类的生活用品里,找到一把刀,他侧了侧手,锃亮的刀折射出寒冷的光影,刚好亮出他冷静的眉眼。 他垂下眼,轻声说。 “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有正式见一面。” 003:[你该不会真的对他产生感情了吧?]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宋恪没有否认。 但这点喜欢微不足道。 如果苏衾真的有那么坏,他会亲手杀掉苏衾,为他之前的隐瞒和私心赎罪。 但如果苏衾…… 算了。 宋恪想,他暂时想不到什么如果。 * 礼荣酒店,2302. 苏衾拨通一个电话,站在客厅开水壶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摸出玻璃药罐的胶囊,咽下一粒。 玻璃装饰倒映出他比以前任何一次受伤还要苍白的脸色,就连眼尾都被痛苦逼出脆弱的红晕。 原石遗留的副作用比苏衾想象的还要严重。 两天过去,残余的诡力依旧在和他体内的力量打架,这让他痛苦不堪。 他半靠着柜台,垂下眼,对电话那头说:“事情都办完了。” “是吗?” 女人的声音带着冷漠:“A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和预料的差不多。” 苏衾压抑着喉间漫上的痒意:“信息被他们封锁了,半个月内,这里就会封城。” 他轻咳了两声,神色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冰冷:“也差不多能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了吧?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空间黑洞会被我打开?”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 “还有其他事吗?” 苏衾:“胶囊的药效越来越差,这次事情结束,我要拿到之前两倍的药。” 胶囊的药效越来越弱,之前咽下去就能迅速起效,可现在,想要达到之前的效果,却必须服用比之前更多的药,两颗、甚至是三颗。 对面:“想要拿到下个月的药,先把安排给你的任务做到。事情接二连三被一群毛头小子打断,回来之前,你找个办法把他们解决掉。” 苏衾把玩着桌面上的花瓶,心不在焉:“谁?视频里的那两个?” “不,是四个。” 苏衾的眼神一冷,一时没有应答。 视频的结尾被他截掉,当初在医院的监控也被人清理的一干二净,他没上报,苏灵是从哪里知道那天晚上有四个人? 见他沉默,苏灵在电话里反问:“怎么?做不到?” 苏衾笑笑:“一群高中生,整天神出鬼没,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哪儿?” “这就不是我操心的事了,”苏灵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态度强硬,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中立温和的姿态,“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们的合作也没必要继续下去。” “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挂了。” 手机屏幕随着对面挂断暗了下去,苏衾看着电话记录上的名字备注,冷嗤一声,随手点开助理的聊天页面,打下几个字,又将记录删除。 他不是没有研究过这些胶囊的成分,但没人知道当年他死后,苏灵对他做了些什么,又通过什么手段,背地里重新救活了他。 苏衾的名字彻底从苏氏消失,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十岁那年,他成了一个活着阴影里的人,为了换取活下去的胶囊,只能加入苏灵的组织,背地里为她做事。 ——这么多年,苏衾早就受够了。 但至今为止,他还是没能知道胶囊里最关键的一味药究竟是什么,只是隐隐推测,似乎苏氏一直以来的“借命”有关。 而他借命的对象,是宋恪。 于是,他背着所有人,找上宋恪,借着恋爱打卡的幌子,慢慢接近他。 按照原计划,只要他杀了宋恪,就能想办法侵占宋恪的身体,彻底解决排斥反应。 直到在酒店里,原石意外爆发,他和宋恪接触之后,竟然一连三天都没有发作,他终于确定,药引的关键,就在宋恪身上。 苏衾临时改变了主意,就算不杀宋恪,他也有办法续命。 偏偏苏灵这一次的任务,表明了他只能在药和宋恪中选一个。 想到这里,苏衾指尖凝出黑色的雾气,试图感知宋恪现在的位置。 蛰伏在宋恪手机角落的黑色病毒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手机屏幕被触发似的亮了起来,却又在下一秒,被强制摁灭。 嗯? 苏衾闭上眼,试图再一次联系上黑色病毒,就听见洗手间传来细微的响动。 他眼神凌厉地扫向洗手间,放轻脚步,抬手推开磨砂质地的浴室玻璃门。 门朝他的位置打开,洗手间的全貌彻底呈现在他面前。 浴缸空空如也,入目空间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几乎没有藏匿的位置,透气的窗户打开了一半,朦胧的窗帘顺着灌进来的风微微飘荡。 他还没意识到什么,脖颈被人用力勒住,下一秒,一把刀抵了上来,森寒的刀尖很快划破他的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他背后紧紧抵住一具精壮高大的身躯,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两人相贴的薄薄衣料传来。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涌上来之前,苏衾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身体一顿,紧接着立刻放松下来,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宋恪。” 苏衾的声音清凌凌,每一次叫宋恪的名字,都让他心尖微颤,可是这一次,宋恪攥紧手里的刀,无情地将刀尖逼近了两分。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场景,不是僵住,也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尽量稳住他的情绪。 可宋恪却感觉到怀里的苏衾没有半点害怕,被刀架在脖子上,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闪躲,而是有恃无恐的扬了扬下巴,将最脆弱的脖子露出来。 苏衾竟然在试图转身。 不知道是不是被无视的恼怒,宋恪按住他的肩,冷冷道:“别动。” 苏衾笑了一下:“你要杀了我吗?” 宋恪没有回答,他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刀抵得更紧。 可就在此时,苏衾竟然直接无视掉脖子上的刀,趁他不备,抬手握住宋恪的手腕,拧身试图从他的钳制下脱离。 宋恪手中的刀有一瞬被抛在空中,又被他反手接住,以更快的速度朝苏衾的方向挥去。 他心硬如铁,刀比眼快,转瞬就要扎透苏衾的咽喉。 就在这时,他一抬头,看清了苏衾的五官,挽起的长发之上,苏衾嘴角微翘,一双剔透的眼睛印出他的脸。 “……” “!” 宋恪吓得瞳孔骤缩,当啷一声,刀就掉在了地上。 他错开视线,恍惚地看了一眼苏衾身后梳妆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面前似笑非笑的苏衾。 他近乎僵硬的、像一个刚刚苏醒的植物人一样,缓慢艰难地看着面前的人,大脑因为无法消化大量信息而彻底死机。 苏衾怎么他妈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2%] 更要命的是,003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黑心汤圆,竟然还在他耳边幽幽地说:[命运哥,‘如果’真的出现了哦~~~] 宋恪:“……” 这操蛋的命运。 40-50 第41章 异能动漫16 苏衾……哥哥,你教教我…… 苏衾被宋恪的样子逗的勾了勾唇。 他想象过宋恪看见这张脸可能会出现什么反应, 惊讶、震惊、疑惑、困顿,又或者是其他。 他第一次看见那张火遍全网的照片时也很惊讶,甚至怀疑过宋恪是不是他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 但显然不是。 紧接着, 苏衾就意识到, 当初苏灵救活他的手段, 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借命”。 他之所以没有十岁前的记忆, 也全因为从本质上,他并不是“苏衾”,而是寄住在苏衾身体里的另一半“宋恪”,只是生长环境和身体状况的不同, 造成了他们现在的差距。 他凝视着宋恪的表情, 眯了眯眼,突然闪过一个恶劣的想法。 他将宋恪掉下的刀捡起来,放进宋恪不受控制发抖的手中, 然后低头, 主动握住宋恪的手,将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他以一种绝对依赖的姿态慢慢靠近宋恪。 宋恪的身体依然僵硬,他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眼睛应该看向哪里, 自己到底身处哪里。 这是在干什么? 苏衾在干什么? 宋恪不动声色地看着苏衾的动作,明明最开始占据上方优势的人是他, 现在却地位翻转,苏衾一步一步逼近他,逼的宋恪心慌地往后退。 直到他的脚后跟抵住墙壁,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宋恪狼狈地屏住呼吸,声音都不受控制有点发抖:“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要杀我吗?” 苏衾眼里挑动着愉悦的光, 感觉到宋恪抗拒的力量,他又往前了一步,两人近的只要鼻尖一动就能碰在一起。 宋恪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试探会闹成现在这样。 明明这把刀是他带过来的,但掌握主动权的是苏衾:“你别过来。” 苏衾笑了笑:“怎么抖成这样?我都不紧张。” 宋恪:“你他妈当然不紧——” 话没说完,苏衾就着这个姿势,一抬头,又碰到了宋恪的唇。 “……” 宋恪瞳孔震颤,却又不敢用力,害怕这个姿势稍微动一下,那柄锋利的刀就会碰到苏衾的脖子,于是偏头躲开。 开什么玩笑? 这是应该接吻的场合吗?苏衾当初到底是怎么毫无障碍的顶着这张脸,来找他这个原尊谈恋爱的??? 还有在酒店…… 宋恪脑子都要爆炸了。 他甚至不确定到底是和第二人格谈恋爱的自己是神经病,还是主动找他网恋的苏衾是神经病,又或者他们两个都有病,只因为即使在这个时候,宋恪的身体竟然还对苏衾有反应。 他才把头偏过去,一只冰冷的手又挡住了他,苏衾右手捧住他的脸,制止了他的动作。 宋恪垂眸,看着苏衾眼里恶作剧得逞的笑,却只能任由苏衾探进他的唇中。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宋恪的心跳声大的连苏衾都能听见。 他闷笑了一下,还想笑话两句,面前的宋恪却突然将手一松,刀再次掉在地上,同时,苏衾眼前一旋,肩膀被人用力抓住,他反而被人狠狠摔在了墙上。 苏衾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下一秒,又被宋恪以更凶猛的攻势迎了过来,他被堵的连吞咽的时间都没有,宋恪的手落在他脖子上,拇指抵在他的喉结,往下一摁。 “唔!” 苏衾后背霎时收紧,酥麻的痒意顺着尾椎骨瞬间将他淹没,他的眼泪顿时飙了出来,宋恪却吻得更深了。 苏衾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吻比之前每一次都要让人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到最后,他眼前一片白光,因为濒死的窒息感和过近的接触而比任何一次都要吻得激烈。 等宋恪再退开,苏衾只能勉强倚靠他的手臂和身后墙壁保持站立的姿势。 ……真是疯了。 就在刚才,他差点以为宋恪想就这样杀掉他。 他狼狈地呛咳了半天,没有生气,反而倏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着,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不动手?” 宋恪:“那你为什么不躲?” 苏衾靠着墙壁,笑眯眯说:“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宋恪:“……” 他抬手叫停,打断苏衾的表白:“少来。我不吃这套。” “那你吃哪套?” 苏衾掀起眼皮,和宋恪对视一样,细长冰冷的指尖顺着衣摆滑进宋恪的腰腹。 宋恪被摸得呼吸一顿,当即抓住他作乱的手,手臂都是因为隐忍而抽动的青筋。 苏衾勾了勾唇:“啊,原来是比较吃这套。” 宋恪磨了磨后槽牙:“我不、你别得寸进尺……” 苏衾:“我加钱。” 宋恪:“我不是这种”“双倍。” 宋恪:“……” 苏衾被宋恪骤然沉默的表情逗笑了,可是还没笑两声,就难以抑制的闷咳了几下。 宋恪的注意力立即被他的咳嗽牵走,身侧的手动了动,又被他强行给压制下去。 他的心现在乱的出奇,主要是苏衾和他关系太复杂了,以至于他完全无法拿应对别人的标准来对待苏衾。 在来的路上他还想过,万一苏衾已经被感染了,或者他一直在骗自己,背在自己做下那些伤害其他无辜群众的事,他要为自己对主角团的隐瞒赎罪,会亲手杀了苏衾。 相反,如果苏衾只是形势所逼,那他带苏衾去自首认罪。 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苏衾,那个动漫后期只手遮天的大反派、在网络上游刃有余的大少爷,和他在酒店意乱情迷的情人……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003也没想过这么碰巧。 因为系统等级不高,它只收到关于漫画的一些粗略草稿和剧情大致走向,里面并没有提到苏衾的外貌。 也是这一刻,宋恪和003才恍然意识到,主角团在实验室提到的那一段资料中,那个“孩子”,很可能就是指苏衾。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动手吗?] 当然不可能。 宋恪第二次将刀丢掉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提前为了做下决定。 是人都会有私心,对自己和对别人有不同的标准是很正常的是。 对喜欢的人,宋恪可以握紧手里的刀,可是当刀尖对准那张脸—— 宋恪忍不住想要替苏衾辩解更多。 他在实验室不是这样的。 他那么虚弱,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一定是被人胁迫了,带坏了,迫不得已,形势所逼…… 宋恪僵硬地盯着面前一小块地砖,良久,才低低对003说:“——如果他真的犯了错,我愿意替他赎罪。” 说到底,如果当初他再坚定一点,没有相信医院里“第二人格消失”的假话,离开的时候把苏衾一起带走,一切可能会不一样。 003没有立刻回答他,反倒是宋恪面前的苏衾打断了他的沉默。 苏衾抬手抵了抵唇:“你都知道了些什么?是你那群校友掇使你过来的?” 宋恪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苏衾说的校友是赵多金他们。 又是校友又是掇使,看来苏衾对赵多金三个人的敌意不浅。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苏衾又若无其事地抛出一个问题:“这么高的楼,你是怎么上来的?” “爬。” 苏衾:“?” 宋恪指了指窗户,实话实说:“二十三楼而已,不难。” 这话一出口,他明显感觉苏衾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不用想都知道,他在苏衾眼里的形象已经变成那种一身蛮力脑子还不太好用的高中生。 宋恪赶紧补充说:“我没用蛮力,抓着窗户上来,不难的。” 这下,苏衾看他的眼神彻底不对了。 他默了默,一开口却是咬牙切齿地说:“难怪那天你摸我的力气那么大。” 宋恪:“……” 当时苏衾反应确实挺大,一边在他怀里发抖一边又低哼着不愿意让他放手,加上两个人都中了药,意乱情迷,他也有点没控制住。 难怪那之后苏衾好像不是很想理他。 宋恪有点委屈的想,当时苏衾一直在抖,他还以为是爽的呢,做的比平时都卖力,原来是痛的啊。 宋恪的气焰霎时弱了大半。 他低头摸了摸手心粗糙的茧,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见苏衾重新将地上的刀捡起来。 宋恪几乎是条件反应地后退一步,以为他又要像刚才那样疯一次,结果苏衾勾了勾唇,轻飘飘看他一眼,转身将门打开。 “我可没有一直在洗手间和人聊天的癖好。” 苏衾示意他出来:“要不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宋恪跟在苏衾身后,一路进了卧室,刚开门,一眼就见到了桌上的玻璃药罐。 它实在太醒目了,暗红色的液体裹着透明的外衣,只浅浅堆了一层,约莫几十粒的样子。 苏衾倚着半人高的小桌,宋恪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宋恪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甜香,还是很好闻。 啊,又走神了。 宋恪回过神来。 一落座,他才发现中间空隙很小,他打开腿,才刚好容纳进一个苏衾。 宋恪不太适应地抿了下唇,垂下眼避开和他对视,但是又看见了苏衾撩起的一节脚踝,他抿了抿唇,不知道应该把眼睛落在哪里。 但苏衾似乎没察觉到异样:“你想知道什么?” 宋恪半真半假地问:“我偷听到他们说发现了一处空间黑洞,地址就在酒店附近,所以想到了你。” “最近A城的那些事,有多少是你做的?” 苏衾:“……” 怎么一点缓冲都没有?这么直入主题的吗? “你想听实话?” 他看不清宋恪的脸,但感觉到宋恪刚才的僵硬已经渐渐褪去,他猜到,宋恪已经反应过来了,并且在根据他的回答做出决定。 “说实话。苏衾,你不要骗我。” 苏衾有种诡异的错位感。 明明他才比宋恪还大了一岁,怎么感觉宋恪此时的语气很像那些大家长? 苏衾叹了口气:“医院、黑洞。” “就这两个?” “就这两个。” “那,你是S的人吗?” 苏衾顿了顿:“不是。我不属于任何组织,只是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这倒是和宋恪最开始预料的一样。 因为生病,所以苏衾只能依附于S组织。 “什么交易?” “药。” 苏衾垂下眼,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诡力,必须靠他们给出的一种药才能维持生命,所以,我帮他们做事,他们给我每个月的药。” “不过我们的交易马上就要结束了,药效对我来说越来越差,就算有药,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 说完,他看着宋恪认真的表情,调侃道:“你在审问犯人吗?打算把我交出去问罪?” 宋恪还没回答,门外突然传来很轻微的电子音。 “嘀”的一声。 这是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不加掩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以极其粗暴的方式一脚踹开了套房的房门。 苏衾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瞥一眼身后的宋恪,几乎立刻给出判断。 比起他,还是外面的人更难应付。 苏衾微眯起眼,诡力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的汇集,无人注意的地面上,渐渐凝出黑色水洼,一只手骤然从水洼里探了出来,源源不断的往外爬。 可就在黑影即将爬出来的时候,他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晕晕沉沉。 苏衾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身上重重压着什么东西,他像是被人按在水里,完全浮不起来,周围又热又闷。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入目不是他熟悉的房间,周围也没有电竞椅和他拿来打游戏的电竞桌,天花板一片白色。 他的呼吸被闷在被子里,苏衾第一次感觉那么热,全身都在发烫,周围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将一切光线挡在窗外。 他猛地坐起来,四五件衣服哗啦一声从他的身上滑下来。 他终于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不可思议地碰了碰额头,无声观察着四周。 很逼仄的主卧。 明显仅容一个人睡的单人床,旁边是书架,对面摆着书桌,没有电脑,只有高高垒起的辅导资料。 他掀开被子,光脚走到书桌面前,拉开椅子,入目就是一张照片。 什么情况? 他随便拿起一本书翻开,果然看到了宋恪的名字。 他被宋恪绑架了? 苏衾走到门口,试着拧开门把。 出乎意料的,门开了。 苏衾就这么和客厅吃泡面的宋恪对上了视线。 苏衾:“……” 宋恪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打量他。 泡面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可能是饿的有点久,苏衾从房间走出来,第一句话不是问宋恪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而是问他:“泡面好吃吗?” 宋恪:“……” 宋恪刚才还纠结了很久,应该怎么和苏衾解释,怎么和现在的苏衾相处,结果在苏衾开口的一瞬间,全部被打破了。 “你不意外吗?” “意外啊,我意外死了。” 苏衾叹了口气,看看周围,随便捞了个凳子坐下,支着下巴看向宋恪:“我也饿了。” 宋恪静默一瞬:“茶水柜里还有一桶。” 苏衾不可思议:“我自己泡?” 宋恪低头看一眼还没吃两口的泡面,迟疑问:“那我给你泡?” “……算了。” 苏衾打开茶水柜,将泡面桶外面的塑料膜布撕开,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过了几分钟,他重新从厨房出来,犹豫几秒:“你家的锅怎么用?” 宋恪:“你问这个干什么?” “吃泡面。这里面的油包我不吃,另外打个溏心蛋,再煮点青菜。你想吃吗?我帮你也打一个。” 看见宋恪的表情,苏衾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被绑架”的状态,似乎应该寄人篱下一点。 他顿了顿,礼貌补充:“可以吗?” 他这要求对其他人来说,确实挺麻烦的,而且刚才他进厨房,似乎宋恪自己吃泡面都是直接拿开水冲的。 他不确定自己在宋恪那边算是关系中的哪个等级,不过被拒绝也正常。 可是宋恪竟然只是问他:“为什么不能吃泡面的油?” 苏衾有些意外:“吃了胃难受。” 他笑了一下:“现在后悔了吧?你绑了个很难伺候的病患回来。” “病患?” 宋恪站起来,路过他身边时抬手碰了一下苏衾的额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动作,苏衾早有准备,但还是在宋恪靠近的时候愣了一下。 之前在酒店都没注意,宋恪竟然比他还高一点,五官轮廓也比他更凌厉,白发和半垂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哪怕不做表情都显得很丧。 苏衾垂下眼,配合着低头给他摸了摸额头。 确实还有点低烧。 宋恪没想到那次原石残留的异能对苏衾影响这么大,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代谢掉。 他挽起袖子,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清汤寡水,撒了葱花,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注意到苏衾打量的视线,他挠了下头:“没有青菜了……葱花也算绿色蔬菜吧?” 苏衾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宋恪家的茶几是长方形的,两个人一人占了一边,就这么面对着低头吃饭。 吃了好几口,苏衾才想起什么:“你就这么把我绑出来了?但是房间的人呢?” 宋恪平静道:“死了。” 苏衾:“???” 他没忍住挑了挑唇:“真的?” 宋恪:“假的。” 宋恪:“你们不是同伙?你很讨厌他们?” “当然。” 苏衾笑了笑,注意到宋恪的眼神,他才说:“别多想,我真的不是S的人,只是个无辜被拉下水的路人。” “打开空间黑洞的路人?” “那是个意外。我的任务只是把一个挂件丢在那里,什么都没做,结果一抬头,空间黑洞就被我打开了。” 苏衾撩起衣袖,将手放到宋恪面前:“你看。” 宋恪聚精会神看了半天,除了小臂上一线擦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至于那线擦伤,还没有刚才苏衾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划的重:“看哪里?” “伤口啊。” 苏衾重重叹气,郁闷道,“要不是为了活命,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有点钱的富二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体也很差。”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个坏蛋。” 苏衾咬了一口荷包蛋,溏心顺着蛋白流下来,滴在面条上,熟度刚刚好。 他心情好了不少:“就算我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去的。而且,你就这么把我绑过来,不怕我和他们里应外合?” 宋恪没说话了。 其实当时情况特殊,他完全没想那么多,见外面有人进来,那动静感觉完全是冲着苏衾来的,情急之下,就直接把苏衾给打晕,从卫生间的窗户逃了出去。 苏衾也没想过他会回答。 从医院出来之后,苏衾调查过那几个闯进医院的人,知道他们一直在跟进调查S的事情,也知道宋恪和他们一直有联系。 “你千辛万苦把我带出来,应该不是为了给我下面吧?” 他慢条斯理地将头发捋到耳后,低头挑了一筷子面条,注意到宋恪还在看他,勾了勾唇:“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放我走。” 宋恪想了一会儿:“我不想知道什么。” 苏衾:“?” 宋恪对上苏衾怔愣的神色,老实说:“就是想关着你。” 如果苏衾是那个“第二人格”,他做了错事,宋恪只会把他藏起来。 苏衾讶异挑眉:“你关我干什么?” 他开玩笑:“还真喜欢上我了?” 宋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出刚才从苏衾身上搜到的手机,抬手还给他。 苏衾开机解锁。 屏幕刚一亮起,四五个未接电话跳出来,瞬间将页面占满,韩医生、助理、管家…… 几个人轮番打过一通电话之后,意识到短时间无法联系上苏衾,立刻放弃了这个举动。 他的手机完全可以人脸解锁,但并没有翻动的痕迹。 苏衾掀开眼皮,微微倾身,拉近和宋恪的距离:“就这么放心的把手机给我了?真不怕我通风报信?” 宋恪低头两三口将碗里的泡面吃完,压根不在意:“你打吧。” 他又不傻。 之前原石出意外,明显就说明苏衾带来的那堆人有问题,刚才在酒店,那几个人明显也是冲着苏衾来的,苏衾躲在这里还算藏在暗处,有一线生机,打电话回去,那完成就是活靶子。 显然苏衾也想到了这点。 宋恪余光里,苏衾来回在手机上滑动两下,就是没按下拨打键。 他故意问:“怎么还不打?过两天黑洞的事情曝出来,到处封路,可就想回去都不能回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么一激,苏衾不仅没有拨电话,反而还突然站起来,在他身旁蹲下来,直接从他口袋拿出了手机。 宋恪眼睁睁看他把手机拿走,一眨眼就娴熟地拿人脸开锁,然后当着他的面,指尖一动,点了几下,直接将聊天账号给注销了,又动作利落地把电话卡拔出来,丢进宋恪的水杯里。 小小一片电话卡投进水杯里,溅出一圈水珠,刚好有几滴落在宋恪的脸上。 他没躲,闭着眼受下,然后睁眼笑着说:“……干嘛拿我的水杯撒气?” 苏衾将宋恪的手机还给他:“我又没有水杯。” 宋恪接过手机一看,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只见他刚才还只有一开头个位数开头的余额,转瞬间翻了一百倍,变成七位数,还不是钱,而是比钱更通用更昂贵的诡石。 Anole作为异能通排行榜前五十的异能者,每次接一单任务,拼死累活,也就才赚到一百个诡石,A城实验室给那些死在实验中的异能者的抚恤金,最多都只有五万诡石。 苏衾洒洒水,七位数就到手了? 如果仅仅是作为刚才救下苏衾的报酬,那实在太高昂了。 “给绑匪赚这么多?不怕我撕票吗?” 苏衾重新回到座位上,将剩下的面吃完,丝毫没拿宋恪的威胁当回事。 回去,就算他命大,没死在别人手里,也活不过一个月,但在这里不一样。 苏衾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暗中打量着宋恪。 当初找到宋恪时,苏衾并没有对他过多调查,只知道他似乎是个孤儿,高中生,哪怕不是异能者,也给了苏衾很多意外。 宋恪这张脸就不必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再加上之前被他亲手碰过好几次、手感极佳的腹肌,年纪小,力气虽然大,但还算会疼人。 苏衾见过很多网恋翻车的案例,对比下来,他碰到宋恪,算是中了头彩。 当炮友绰绰有余。 可惜,是个高中生。 苏衾掐断自己多余的想法,抽出两张纸巾:“就当做这段时间的借住费,我需要在这里打扰一段时间。” “只是借住?” 宋恪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意外,看他的眼神宛如望不见底的深海,底下藏着令人多想的意味。 苏衾虽然是个对欲望极其坦率的人,但并不随意,一听这话,蹙了蹙眉,有点不爽:“不然呢?在你眼里我是这么随便的人?” 宋恪被他直白的话呛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想借我的地方干些什么吧?” 他虽然缺钱,但不至于那么没底线。 之前两次纯属意外,更何况,他现在对苏衾的定位还处于非常混乱的阶段。 在宋恪眼里,苏衾是他救活的,有他的一部分,他要负起责任来。 如果苏衾要在他的家里做坏事,他是会拦的。 苏衾:“……” 没心没肺如他,这会儿也有点挂不住脸,沉默了几秒,捏着手里的纸巾,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我晚上睡哪儿?” 宋恪叹了口气:“睡我床上吧。” 苏衾转头,后知后觉发现这个房子另外一间卧室因为常年不住人,很早就被宋恪改造成了杂物间:“那你晚上睡哪儿?” 宋恪拍了拍身下的沙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睡沙发。 虽然交了钱,但苏衾有求于人,更何况宋恪还是个高中生。 苏衾依稀记得,普通人是十分看重高考的,高三这段时间尤其重要,宋恪复读一年,压力肯定更大。 思来想去,他看宋恪一眼:“要不然,我们一起睡床?” 宋恪愣了。 苏衾一看他的眼睛,立即解释:“别误会啊,你不是高三吗?睡沙发万一影响你学习怎么办?” 宋恪沉默几秒,眼睛垂下来:“和网恋对象一起睡,就不影响了吗?” 苏衾:“……” 最终还是决定两个人挤一挤。 苏衾被绑来的突然,没做任何准备,晚上洗完澡只能穿宋恪多余的一套睡衣。 宋恪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苏衾盘腿坐在床上,膝盖摆着一本高一数学书,煞有其事的学习,而他给苏衾的衣服就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没扣,倾泻的灯光下,他露出来的皮肤让人有一瞬的晕眩。 明明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时候刚好合身,怎么被苏衾一穿就乱七八糟的? 宋恪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一开始,他还担心苏衾会趁机作乱,但出乎意料的,苏衾什么都没做,几乎关灯没多久就睡着了,反而是他迟迟没有睡意。 宋恪从没和人在一张床上睡过。 这张单人床平时一个人睡还算宽敞,可一旦变成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苏衾就在他的身侧,触手可及的距离,他一抬手,就可以挨到苏衾的手臂。 他坐起来,在黑夜里凝视苏衾的脸,好像和十年前的自己重叠,而苏衾和他那个消失的第二人格一样,静静沉睡着,温度很低,就连呼吸都轻的几不可闻,仿佛稍微大一点声音就会被惊醒。 他以前送苏衾的那颗糖,苏衾都没来得及吃,就被那群人带走了。 宋恪重新翻看[星漫画]中的剧情,终于注意到在上一话更新里,关于A区实验室里那两本笔记中,提到了“那个孩子”。 宋恪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衾的脸。 他听说过苏氏有“借命”的说法,但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苏衾被一双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注视着,再淡定也装不下去了。 他的睡意迅速消退,睁开眼,直接看向宋恪,挑着眉问:“还打算这样盯多久?” 宋恪心跳顿了一拍。 房间的灯并没有太暗,至少能够让他看清苏衾的眼睛。 和十年前实验室里偶然睁开的那一次一样漂亮,他想象过这双眼睛如果有神采,应该会很好看,但猛地和苏衾对上视线,还是会心跳一下。 苏衾眼里带着几分笑意:“你心跳声很大,听见了吗?” 宋恪实话实说:“没有。” “那就是我的心跳很大。” 宋恪抿了下唇:“我也没有听见你的。” “这么远当然听不见。” 苏衾抬手攥住宋恪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心口,他挑着眼,眸光潋滟多情,“不相信,你自己摸摸。” 宋恪的脸在一瞬间爆红。 匀速而有力的心脏在他的手下跳动,他蜷了蜷指,意外碰到苏衾滑下的头发。 宋恪没有感受到苏衾的心跳,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响。 “好大声。” 宋恪说。 两个人都安静了几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对方在想什么。 宋恪嗅到了苏衾头发上淡淡的香味,而苏衾却看向宋恪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 这一秒,苏衾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一抬手,抓住宋恪领口最上方的扣子,收紧手,将宋恪跩到面前,打量暗影里他笔挺的鼻子和深刻的轮廓。 “明天几点上课?” 苏衾的手指灵巧地挑开宋恪的扣子,漫不经心地问。 宋恪感觉到刚才还束缚住呼吸的衬衫松了很多,他垂下视线,看见苏衾已经开始试探地把玩起第二颗扣子。 如果不及时制止,他很可能会和苏衾发生些什么。 就像即将射出的弓箭,一旦卸下防备,可能再也无法脱身。 宋恪的喉间滚动,抓住苏衾作乱的手,发烫的掌心触碰到微凉的温度,苏衾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点嚣张和挑衅。 宋恪抿了抿唇,委婉道:“我明天七点起床。” 而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到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 苏衾一挑眉,若有所思:“现在才十一点。” 才? 宋恪真想问他,十一点很早吗? 可转念一想,对苏衾这种日常凌晨七八点才睡的人来说,十一点可能只是午饭时间。 他心道不好,松开手起身想走,喉间领口一紧,又被身后人给强拽了回去。 宋恪倒在床上,苏衾一笑,温热的气息正好洒在他的耳垂。 “宋主播,陪男朋友过夜需要多少钱?” 宋主播咽了下口水:“很、很贵。” “没关系。” 冰凉的手指探进他的衣摆,苏衾垂下的睫毛扫到他的耳朵,让宋恪呼吸都有些失控。 苏衾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冷的,比平时哑了一些,平添几分性感,本来就对他的声音无法抵抗的宋恪这下更是有些恍惚:“我给三倍。” 柔软的吻从耳后一个个落下来,苏衾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显然对他的腹肌满意极了。 宋恪闭了闭眼,感觉周围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更何况他对苏衾本来就不清白,与其扭扭捏捏被动犹豫,还不如主动享受。 他下定决心,反身将苏衾压在身下:“是你说的,中途可不要后悔。” 苏衾怔了一下,意识到不对:“你想……” 你想在上面? 这话还没说完,半开的领口已经被人轻易扯开,滚烫带着粗茧的手一路滑下去,令人颤栗的酥麻感从尾椎一路涌上头皮,苏衾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也被他连带着喘息硬生生咽了下去。 常年温凉的体温也一路点燃,迅速烫了起来。 苏衾隐忍地闭了下眼,才将手抵在宋恪的肩膀上:“等、等一下。” 宋恪掀起眼帘看他。 苏衾:“你会吗?” 宋恪偏头吻了上来,笑着说:“我可以边做边学。” “苏衾……哥哥,我学东西很快的,你教教我。” 苏衾:“……” 苏衾的耳尖倏地红透了。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0%] 第42章 异能动漫17 “他脾气很好,很温柔的…… 苏衾的头发已经留的很长了, 宋恪很耐心地避开他的头发,但还是会不小心扯到。 苏衾吃痛地蹙了蹙眉,抓住他手腕的手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呼吸也乱了节拍, 隐忍蹙眉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格外好看, 就连颤动的睫毛都像是蝴蝶的羽翼。 他鼻翼已经冒出一点汗,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沁着冰气的凉玉。 宋恪忍不住又一次低头吻住他, 苏衾向来骄傲,不愿意居于人下,哪怕已经有些失力,都要趁他凑过来时狠狠咬住他的唇。 宋恪眼神一暗, 原本温柔的动作变得有些激烈, 而苏衾竟然诡异地从这狂风暴雨般的疼痛里感受到一丝痛快。 “——够了。” 苏衾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将床头的面霜拿来,刚才浅淡没什么血色的唇此刻已经红的发烫。 宋恪却格外认真的先抽出两张湿巾, 将手擦干净, 才挖了一大勺出来。 和刚才的动作不同,此刻宋恪专注地像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苏衾也是第一次,但偏偏感觉此刻不是在宋恪的卧室,而是在教室里, 他身下是冰冷的讲桌,而宋恪是他的学生。 他咬着牙, 抖着声音慢慢回答宋恪的问题,身体抖的不成样子,红意也从脖子一路蔓延到锁骨和后背的蝴蝶骨。 宋恪原本还克制着,规规矩矩按着苏衾的命令来,可到了后面, 他悄悄违背苏衾的话,对他做的更过分一点,见苏衾只是忍着,没有怪他,又比刚才更过分一点。 苏衾斜了他一眼,抬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拽远一点,似乎想说什么。 宋恪就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蓬松的白发被扯得凌乱,下垂眼湿漉漉,笨笨的样子。 苏衾叹了口气,最后,只是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 宋恪感觉这是一种激励,或者纵容。 只要苏衾没有阻止,那就说明他可以继续。 时间在这一刻模糊了。 苏衾听见楼下野猫拉长的尖叫,彻夜未休,又听见鼓点一样的节奏,让他失去所有意识,近乎沦陷在高频的鼓点律动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可是等他想要叫停的时候,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看着面前肖似自己的宋恪,耳边一度只有电机失灵电报声,心跳叠加快的呼吸不上来,他紧紧攥着身下的枕头,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不是人间,这是名为坠落的地狱。 苏衾第一次感觉到濒死的感觉,那张厌世淡漠的脸被彻底打破,只剩下一片被揉碎的混沌和茫然。 窗外月色依旧,城区街道空空如也,只有红绿灯孤零零地亮着,夜色中雾气与黑影无情的侵占着大地,一切陷在诡异的安静里。 黑夜是培养美梦的温床,但依然有无数人在噩梦中惊醒。 凌晨四点的时候,宋恪朦胧间听见苏衾的呼吸声不对。 他猛地睁开眼,果然发现苏衾脸色惨白,蜷成一团,脸几乎完全埋进宋恪怀中,陷在被子里,额间的头发也被冷汗浸透了。 宋恪瞬间清醒,摸了摸苏衾的额头,一连叫了他几声,苏衾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已经疼得半休克了。 也许是苏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动用了异能,所以排斥反应更强烈了。 宋恪手足无措,翻出药罐喂了两粒药,但是完全没有效果,最后,他的余光无意瞥到了上次酒店和003兑换的那把刀。 他不确定这种方法还有没有用,但是情况太突然了,他来不及思考,等他真的反应过来,已经将手指划破一个小口,递到苏衾的唇边。 苏衾紧蹙的眉稍稍散开,来回重复了大概五分钟,他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宋恪这才松了口气,一阵过电似的酸麻感从他的膝盖传来。 他后知后觉,脚已经完全跪麻了。 宋恪想起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有种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那么担心别人,除他之外的其他人。 ……好吧。 苏衾不是别人。 中午十二点,苏衾从昏沉睡意中睁开了眼,一身的酸痛几乎将他压倒。 昨天晚上的记忆渐渐朝他涌来,濒死的快感褪去,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沉重。 他一睁眼没看见宋恪,只看见他留在床头的纸条,清晰端正的楷体,收笔却有些压不住的锐意:“我去上课了。锅里热了粥和小菜,糖在冰箱里。” 苏衾将纸条来回看了两眼,心情颇好的挑了挑唇,拿起床头的手机,想拍张照片,一条没有备注的短信却在此时发了进来。 —不要忘记你的任务 苏衾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只剩下满眼的冰冷。 他的视线在屏幕上停顿一下,最后,面无表情地将来信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他随手抓过宋恪给他留的衣服,却意外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罐子,昨天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宋恪竟然还记得帮他把药罐一起带回来。 苏衾意外地拿起药罐,看见旁边放着一个全新的保温杯,刚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还挺细心的。 苏衾抿了口水,他向来不喜欢喝粥,但今天却鬼使神差的将宋恪温好的白粥端了出来。 周围平坦的地板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一个个黑白分明的眼球从地板爬了出来,浮在苏衾身边,上下飞舞着,叽里呱啦急促的挨个向苏衾汇报自己看到的东西。 打头的那一个刚好连接着管家的手机。 一直跟在苏衾身边的管家一脸发了好几段话,已经迅速封锁了他不见的消息,只告诉了贴身的助理和医生。 问题就出在在两个人身上。 管家一改之前和煦的态度,对这两个人厌恶至极,咬牙道:“竟然敢背着您将信息直接汇报给苏灵,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苏衾若有所思。 “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吗?” 管家已经做好了准备,“组织收到的通知,A城预计在明天全面封锁街道,开启备战模式。我们现在就可以接您回来,无论是揪出叛徒,还是趁乱逃跑,都有至少三个方案确保您的生命安全。” 苏衾:“不,我是想说——” “趁乱大闹一场?” 管家跟了苏衾那么多年,做坏事的套路学了十成十,“确实,现在苏灵无法管制我们,A城又一片混乱,就算趁机揍做了什么,事后也不好追究。” 管家桀桀桀的笑道:“听说苏氏集团也会派人来支援,我们先揍他们一顿,再去揍那堆保守派,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苏衾:“……管家爷爷,我的意思是,您先帮我去超市买一点蔬菜。” 管家阴险的眼神霎时清澈了:“嗯?” 苏衾:“顺带帮我打听一下,建成高中一般几点放学?” 管家呆滞两秒,并不理解背后的原因,但依旧忠心耿耿地告诉苏衾:“政府昨天晚上就发布了消息,所有学校都放假了。” “放假?” “空间黑洞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现在A城很多人都在抢车票和机票,想要逃出去,异能学院也紧急召集周围组织进行备战。” 管家刚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 苏衾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明明是微笑的表情,却看得人背后发凉。 “你的意思是,今天不要上课?” 宋恪竟然敢骗他? * 远在车上的宋恪后背一凉,打了个哆嗦。 赵多金就在他旁边,见状,让司机把空调度数调高:“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宋恪点开和苏衾的聊天记录,发现苏衾还没有发信息过来,又重新退了出去。 他也是走到学校之后,才知道今天放假的消息,紧接着,就在校门口接到了来自异能学院的传召信息。 这条信息是通过[异能通]发布的,能够根据定位地址,将信息发送给所有注册了异能通的异能者,情况紧急,需要周围的异能者自发组织到异能学院报道,随机分派组成队伍,明天就需要开始全面巡城排查。 宋恪没有立即应答,熄屏转头要往外走,结果一抬头,红绿灯路口缓缓停下一辆车。 赵多金打开车门走到他面前:“原来你在这里。” 他感慨道:“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想找你可真难啊,这回我说什么都得跟你加个好友。” 宋恪单手插兜,另外一手拿着手机:“你来找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赵多金乐了:“你肯定收到那条短信了吧?紧急召集志愿者进行组队。” 宋恪低下头,没表露出太大的意向:“我会报名的,但是,我不想和其他人组队。” 一旦组队,他的信息和异能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发觉。 他才十九岁,背后又没有组织,再加上他的脸之前在网络上火过一阵,一旦身份信息暴露,很容易处于被动。 “我就是为这个来找的。” 赵多金敛下玩闹的表情,朝他伸出手:“宋恪,如果你愿意和大家一起保护A城的所有人,那不如考虑一下和我们组队吧?” 宋恪神色微动:“你们?” “我,林子和苏宁。” 赵多金笑起来,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会出卖同伴,关于你的秘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他们也是。” “如果赵多金、苏宁和林子对宋恪不利,那他们一定会遭到报应。” 说这句话时,赵多金瞳孔泛着淡淡的金色,他在利用自己言灵的异能为这句话增效。 说完,赵多金抬眼看他:“怎么样?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吗?” “不是同伴。” 宋恪沉默半晌,还是向赵多金妥协,只是,他依然不习惯和其他人成为同伴,“我会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出现。”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赵多金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被你拒绝呢,有你这句话,我现在有底气多了。” 最开始赵多金听到这句话,还半信半疑,但和宋恪合作以来,赵多金早就摸清了他的性格,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宋恪上车:“走吧,我们需要先去学院登记一下队伍,然后找老师商量一下明天的任务。” 在去学院的路上,赵多金和宋恪大概讲了讲现在的情况。 虽然是志愿者,但并不是毫无报酬。 像这种大型的剿灭计划,往往会单独开通一个程度,以队伍为单位,根据剿灭的诡兽来结算相应的奖励。 宋恪独来独往惯了,但也知道像A城这种底蕴丰厚的异能学院,肯定有无数提升异能和诡力的好东西,学院出手向来大方,而每次前三的队伍,都可以获得向“问川”提问的机会。 “问川”也是一种脑力强化异能,全球仅有两例,可以称之为百科全书,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宋恪想起苏衾的病:“疑难杂症也可以问吗?” “当然。你身边有谁生病了?” 赵多金觑着宋恪的眼神,猜测:“是你那个男朋友?他在A城吗?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现在情况这么严重,你和他要不要考虑一起搬到异能学院住?那里异能者多,好歹比外面安全。” 宋恪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倒是无所谓,但苏衾估计不太方便。 赵多金八卦起来:“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他长什么样?好看吗?” 宋恪瞥他一眼,语气淡了下来:“你关心他好不好看干什么?” 赵多金:“……” 赵多金直呼冤枉:“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什么喜欢玩嫂子的人吗?” 宋恪顿了顿:“你没否认你是直男?” 赵多金:“。” 他气笑了:“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强调自己是直男这件事吧?” 003悄无声息的冒了出头:[你当时好像就强调过哦,你是直男这件事] 宋恪:“……” “对了,”赵多金随口提起来,“听林子说你认识那天在医院里那个男人?你和他什么关系?之前合作过?” 宋恪看他一眼:“在谈。” “谈什么?合作啊?你又接了谁的委托任务?” 宋恪面无表情:“谈恋爱。” 赵多金笑容骤停,猛地往后一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他妈在和谁谈?” 两人正说着,宋恪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没有什么联系人,来电的只有可能是一个人——苏衾。 他当着赵多金的面接通了电话。 苏衾声音从那一头传了过来,还有点哑,不紧不慢地问:“宋恪,你现在在哪里?” 宋恪实话实说:“去异能学院的路上,报名当志愿者。” 车内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赵多金自从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司机也配合地将电台的声音关掉,谁料,只是安静几秒,苏衾就轻笑了一声:“你身边还有人?” 这都能猜到? 赵多金当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和宋恪做眼神。 宋恪卖的很利落:“嗯,赵多金也在。” 苏衾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宋恪的校友之一,是他在视频监控里控制了孙清明,也是他提前把医院的监控给删掉了。 “我知道他。” 多说了几句话之后,苏衾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出口却是两个人意料之外的话:“他已经被S的人盯上了。” 赵多金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扫而空,他试探问:“你不是S的人?” “以前算是。” 赵多金:“那以后呢?” 苏衾的声音里噙着几分笑意:“接下这个任务的人就是我,他们让我杀了你。” 赵多金手一抖。 又听见苏衾慢悠悠补充:“不过现在,我叛变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赵多金:“……” 他更担心了好吗! 倒不是他不相信宋恪,如果没有宋恪,或许在实验室的时候,他们就被发现了,但他们很难相信苏衾。 既然苏衾能够叛变一次,那当然也能够叛变第二次,他在医院可以像玩弄老鼠一样戏耍他们,肯定也能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耍他们第二次。 而且……苏衾是怎么轻描淡写说出这种威胁人的话啊! 他警惕道:“万一你又叛变了怎么办?” “是啊。” 出乎意料的,苏衾竟然直接承认了,赵多金表情一变,又听见话筒里,他轻飘飘地补充:“所以,你们最好祈祷我和宋恪的感情能够长久一点。” “……艹。” 赵多金看宋恪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神色微妙地问他:“你应该不是那种花心的人吧?” 宋恪:“。” 他终于看出来了,苏衾就是故意的。 他打断苏衾隔着电话恐吓无知可怜高中生:“我和他们真的不熟。” “那你现在和我熟吗?”话筒里,苏衾的声音似乎有点好奇,“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恪顿了顿,反问:“总不能还是网友吧?” 苏衾笑笑,语气低的有些暧昧:“那是什么?” 宋恪故意说:“哥哥。” 苏衾一顿。 话筒里传来他无奈的轻笑声,警告宋恪:“别乱叫啊。” 宋恪:“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他试探着:“在你眼里,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可惜,苏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把电话挂断,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是一个红色的心。 宋恪隔着屏幕碰了碰那颗红色心脏,竟然在一个表情里感觉到了一丝丝甜味。 全程装死的赵多金试图找到一点存在感:“……喂。” 赵多金终于回过味来:“喂!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我是你们的一环吗?!” 他想从宋恪那里得到些许安慰,哪怕一两句话也行,结果宋恪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赵多金:“……重色轻友。” 林子和苏宁收到赵多金的消息,同步赶到异能学院和他们会合。 这次情况非同小可,不仅学院和政府重视,就连学院的学生都自发选择留了下来。 中央操场上几乎全是准备注册的队伍,需要派一个人排队一起登记注册信息,注册成功之后,排行榜上就会出现他们队伍的排序。 一下车,宋恪就换上了一张普通平凡的脸,脸颊上还有一点雀斑,落在人群里一眼都看不见的那种。 赵多金一转头,被他吓了一跳,不确定地问:“宋恪?” 宋恪朝他一挑眉,那张寡淡的脸做出这个动作,竟然还有几分利落的帅气。 赵多金知道他不想泄露身份,不过:“有必要防的那么严实吗?” 广场上那么多人,谁会注意到他们啊? 宋恪面不改色:“嗯,我帅的比较有辨识度。” 赵多金:“……” 他由衷问:“你和苏衾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他现在的手就很痒。 宋恪眼前晃过昨天晚上苏衾蹙着眉隐忍的表情,弯了弯唇,忍不住替苏衾说:“他脾气很好,很温柔的。” 顿了顿,又补充:“他也帅的很有辨识度。” 赵多金:“……” 赵多金看他这副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手更痒了。 四个人很快在注册处碰头,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是高中生,登记填报不能用普通高中的信息,老师特地给他们在异能学院最不起眼的C班挂了个牌,走异能学院内部的学生通道注册。 抛开上次来学院检测异能,宋恪还是第一次进入异能学院的班级,看上去和普通学校差不多,只是每个班级的墙壁上都用特殊材料做了消音和加固,据说这里上课也更加自由,像林子、苏宁和赵多金就请了三个月的假,潜入普通学校。 C班的报名通道和A班、S班紧挨在一起,和人满为患的另外两个班不同,C班报名处几乎没几个人,大多数学生都沉默地在旁边看着。 赵多金一进来,就熟练地挂上社交达人的面具,迅速和周围C班的老同学寒暄起来。 苏宁奇怪道:“为什么C班几乎没几个人报名?” “C班的异能等级太低,极个别特殊异能除外,大多数学生在一天里只能使用一次异能,和普通人的差别不大。” 林子只是提了一句,但宋恪和苏宁却意识到,异能学院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平和,里面或许藏着极其森严的金字塔等级,C班就处于等级链的最下端。 而这种等级歧视很快就落在他们四个出头鸟身上。 林子填报信息时,旁边隐隐传来A班的讥笑。 齐源同样是个精神系异能,队伍配置和他们差不多: 一名主攻击的元素系异能者,一位治愈系异能,搭配他精神暗示的异能辅助,再加上自由位——抽卡异能,根据抽到的卡牌随机增强或者削弱场上一个人的异能。 这种配置并不少见,但林子有一次学院大比赢过了他,害他被班上其他人笑了很久,旧怨颇深,一见到林子申请的全C班阵容,嗤笑道:“为了逞英雄,连队友的命都不顾了?” 林子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完全没被这句话影响到,反而是苏宁轻微皱了下眉。 齐源看着苏宁,还有些同情:“你也是被林子和赵多金忽悠过来报名的吧?” 他视线从五官平平毫无特色的宋恪脸上飘过,没忍住乐了一声:“有一个赵多金还不够,什么歪瓜裂枣都招进来,为了凑齐一个队伍,真是毫无底线。” 他抬手拍了拍宋恪的肩:“放心,如果在路上碰到,尽管找我求助,都是同学,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宋·歪瓜裂枣·恪和远远听到他说话,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赵·毫无底线·多金对视一眼。 “好啊。” 宋恪勾了勾唇:“我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比赛,也没见过诡兽,能力又弱,那以后,我们队就劳烦你多照顾。” 齐源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赵多金无赖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嘻嘻哈哈地:“大家可都听见了,齐源,你可要说话算话。” 赵多金的瞳孔有淡淡金色闪动:“以后见到我们队,一定会为我们提供帮助。” 赵多金很少用到契约类的言灵,契约需要双方口头认可才能够生效,要求极高,但齐源自己送上门来,他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契约生效。 赵多金笑眯眯地说:“那我就提前代替我们队伍感谢你啦!” 周围其他人看齐源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 换做其他人,可能还不会这么惨,偏偏对面是赵多金。 这可是人尽皆知臭不要脸的混混,为了一点好处,被骂了都能笑眯眯舔上来的人才。 齐源:“……” 被赖了这么一遭,齐源黑着脸拿着注册单离开。 和学生通道的小打小闹不同,在大礼堂注册的另外一个通道,气氛空前沉默压抑。 和异能学院靠等级分班制度不同,这里隐隐以苏氏集团为首的激进派和异能学院为首的保守派呈现对立之态,部分中立的异能者保持着隐身的状态,不参与两边的纷争。 S组织的事情大家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都猜到苏氏背后会有大动作,但谁也没想到,这次护城活动,苏氏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派过来。 那群激进派旗下的人占据大半区域,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报名。 大家面面相觑,眼看着报名时间渐渐流逝,负责注册的老师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志愿报名的注册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家注意时间。” 学院有人忍不住怨道:“爱他妈报名不报,一个个站着这里占了空间,姓苏的不发话,一个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激进派本来因为苏氏没派人来,心理就有点虚,被他这么一激,顿时恼羞才能:“有什么意见当面提,背后说算什么孬种?” “你说谁是孬种?身为异能者,占着国家的福利和地位,遇到问题,却连名都不敢报,一个个贪生怕死,你们才是孬种!” “我呸!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杀诡兽我们可不比你们少,护城活动你们保守派扯着大旗,撤退就是你们最积极,最后死的伤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到底是谁在贪生怕死?” “我们难道就没死人吗?自己实力差还有脸怪别人?” “你说谁实力差?!” 两边吵着吵着开始拍桌子叫板,眼看着撸起袖子,马上就要打起来,会议室的门再一次被人踹开。 刚才吵得最凶的那个保守派中年人被地面冲起的一只黑手攥住脚腕,在所有人的惊呼中,被高高倒吊,惊恐的尖叫瞬间传遍了整个礼堂上空。 所有人的话瞬间扼杀在喉间。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有点来晚了。” 声音清冷平淡,轻描淡写地将刚才的争议翻过,周围涌进来两列穿戴整齐的保镖,几乎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他轻轻咳了两声,不紧不慢:“昨天刚遇到刺杀,为了安全着想,只能带一些人防身,还请各位见谅。” 随口的一句话,瞬间将刚才还心虚暗暗抱怨苏氏的激进派,瞬间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冲破口。 苏氏的人被刺杀,还能是谁干的? 肯定是对面那帮孙子! 他们气的咬牙切齿,被刺杀还要为了护城出来报名,就这样,那群人竟然还敢说他们贪生怕死,呸!真是不要脸! 开辟出的通道中央,苏衾朝身后的管家看了一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拿着信息走到注册处,彬彬有礼:“劳烦您帮忙登记一下。” 注册处的人员这才回过神来,问:“请报一下队长的姓名。” 管家巡视一周,微微笑道:“姓苏,就写……苏灵。” 周围蓦地一静。 苏灵?! 这不就是苏氏现在的掌权者? 所有人不约而同穿过保镖之间的缝隙,朝中间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看去。 要知道,就算是苏灵的直系下属,也不敢直接扯着苏灵的旗号做事,这个男人却一来就报了苏灵的名字,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43章 异能动漫18 第一次小型的诡兽潮,爆…… 宋恪和赵多金几个人登记完, 从学院内部走出来。 他们三个直接住在学院的学生宿舍,赵多金怕宋恪不认路,好心多送了他一段。 赵多金报出一段联络号码:“这是我电话, 可以直接搜到我的账号。” 宋恪懒得记, 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示意他自己输。 赵多金也不客气, 兄弟似的搭着宋恪的肩, 一边往前走,一边举着手机点号码。 宋恪不习惯和人勾肩搭背,下意识皱了下眉,抬手将他的手拍开:“别靠我那么近。” “碰一下怎么了?你洁癖这么严重?” 赵多金不理解, 但考虑到宋恪确实和他不太一样, 还是老老实实将手拿开。 刚把手机递给宋恪,他余光扫到什么,惊奇地唉了一声:“你脖子后面怎么红了?是不是过敏?” 宋恪条件反射抬手摸了一下脖子:“哪里?” 赵多金粗鲁的扒拉他的领口, 一指:“这后面好几个红点……” 话戛然而止,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震惊的想说点什么,一辆加长的黑色林肯在两人身旁停了下来。 赵多金的注意力很快被身后的车给吸引,可惜, 车窗只摇下一半。 赵多金还没来得及感慨车内的超大液晶屏和顶部的星空顶,坐在车里的人将头偏了偏。 车窗后看不清人的全部面孔, 只见到一双潋滟的眼淡淡扫过来,看的他后背一凉。 一道闪电迅速劈中赵多金的意识,他当即猜到这人的身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可惜车里的人背光, 他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只见到一线耳链在摇晃,淡蓝的光粼粼如水。 然后,听见了苏衾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好听一点。 他语调压低了一些,噙着一点笑意的样子,并不像大家刻板印象中强势的激进派画像,反而有些温柔:“好巧,又碰到了。” 宋恪也没想到苏衾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眼睛亮了一下,凑到车窗前,低身看着车内的人:“你怎么来了?” 苏衾啊一声,视线落在宋恪身后的赵多金上:“怎么,我不该来?” 宋恪抬手示意旁边的赵多金赶紧滚过来,赵多金得到眼神,立刻会意,原地给苏衾鞠了个躬,抬头时,眼神清澈而正直,但是憋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只能尴尬地看向宋恪。 宋恪挑了挑唇:“他刚才看到我脖子后面有红点,问我是不是过敏。” 苏衾:“……” 苏衾的话一顿,哦了一声,偏头的时候耳尖红了小半,对宋恪说:“上车。” 宋恪条件反射问:“去哪儿?” 苏衾:“还能去哪?回家,回你家。” 苏衾再有钱,也不至于一天之内就在A城落户,更何况,他今天来这一趟,算是彻底和苏灵闹掰了。 虽然不知道苏灵到底在搞什么,但很明显,A城作为保守派的发源地,无论最后空间黑洞是否成功解决,都会元气大伤,她不派人来支援,意图明确,那就是想直接宣战。 苏衾不确定苏灵是否还有其他后招,但和苏灵相处这么久,很清楚她的风格。 看上去怀柔政策,其实动起手来,是真正的雷厉风行、不容置喙。 她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现在已经被现在实验室给出的预测报告蒙蔽,坚信危急关头,人类完成进化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一心想要打破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歧视界限。 A城守下来还好说,一旦失守,她必然会仿照这个方法,在各地打开黑洞,靠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完成最初用诡兽倒逼人类进化的宣言。 初心是对的,但苏衾清楚,越到这种紧要关头,越需要站出来表态。 A城一旦被攻克,这座城里的人、前来支援的异能者,都难逃一死,到时候,苏氏集团的声誉也算彻底毁了。 或许真的有让普通人觉醒的办法,但绝不是靠引入外敌这样决绝惨烈的方式。 当然,苏衾也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打算当救世主。 他只是顺手推舟,借这个机会和苏灵彻底决裂,顺带给她的计划带来一点小小的阻碍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家门,苏衾落在后面,转身关门时被宋恪从身后堵了过来,抵在门上。 苏衾回头朝宋恪看去,意外碰到他的耳垂,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气氛霎时有些变味。 宋恪很快低头吻了过来。 这次苏衾心生戒备,抬手挡住他的吻:“今天要让我先来。” 宋恪断断续续碰着他的指尖,看他的眼神无辜:“来什么?” 宋恪的吻很轻,密密麻麻,像被小鸟啄了一下,被他碰到的时候很快开始发烫。 苏衾怕痒的蜷起手指,那吻又慢慢顺着指尖落在掌心和手腕。 苏衾思绪罕见的顿了半拍。 ……难道他没有这个意思? 他迟疑着,低头看着宋恪的动作,连什么时候进了卧室都不知道。 等他跌跌撞撞倒在床上,才幡然醒悟,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宋恪拧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的手反背在身后,屈身压了上来。 不知道碰到哪里,苏衾闷哼了一声:“痛。” 宋恪动作一滞:“碰到哪里了?” 他松开手,想看一眼苏衾伤在哪里,结果,刚才还闭着眼有些痛苦的苏衾一睁眼,果断的反剪住他的手,得意扬扬地坐在他的身上。 宋恪:“……阴险狡诈。” 苏衾凑近他,眉梢是散开的笑意:“你没听过一个成语,叫兵不厌诈?” 他克制宋恪的力气不大,只是松松的扣着,宋恪也没挣扎,而是放松力气,懒懒借着姿势就这么躺下,手落在苏衾的腰上,问:“你今天还疼吗?” 苏衾翘了翘唇,轻佻地拍了下他的脸,居高临下的眼尾斜睨他,有着说不出的暧昧:“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说的轻快,可真到试的时候却被撑的浑身发烫,过电似的快感蔓延全身,抵在宋恪身上的手都止不住发颤。 宋恪一开始还当好人,帮忙扶着他的腰,见他有些发抖,想站起来,恶劣的心思终于藏不住了,借势直接翻身,苏衾眼前一片烟花炸开的白,叫都叫不出口,只能咬牙忍着。 一连两天,宋恪一直精力旺盛,苏衾却硬生生把生活作息给调转过来,从凌晨睡觉变成无比健康的十点。 从浴室洗完头发出来,苏衾已经困得连将头发擦干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宋恪肩膀上昏睡着,半开的衣领下全是斑驳的痕迹。 宋恪撩开他半湿的头发,帮他把扣子一个个重新扣上,然后抬手拿手背测了一下苏衾额头的温度。 距离酒店已经过去好几天,苏衾体温也开始恢复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忽冷忽热,但依旧比宋恪要凉很多。 从宋恪的角度看,他垂眼沉睡的样子完全就像一个精致的玉雕,不如清醒时那么张扬,反而显得没多少人气。 苏衾当初视频时说的话是真的,他确实比宋恪好看一点,至少宋恪这么觉得。 每天早上醒来,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每一次,当苏衾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都会忍不住随着苏衾的位置走。 十年前戒断的成瘾行为再一次找上他。 苏衾朦胧中感觉到宋恪在帮他量体温,蓦地想起已经近两天没有吃药,他睁开眼,刚拿起药罐,又意识到这两天还没有发过病。 苏衾转头看向宋恪。 宋恪心领神会地将桌上的水杯端过来递给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满眼戒备和冷漠,现在似乎心情不错,眼神带笑,偏小的瞳孔专注看着他,蹲在床边的样子像一只白毛的大型犬。 苏衾笑着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宋恪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将下巴仰起来:“要吃药了?” 苏衾看着他说:“不用。” “嗯?” “我好像找到更管用的办法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管用的办法是什么,但宋恪能明显察觉到苏衾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003忍了一下午马赛克,终于找到机会冒头出头:[他现在看上去好危险哦] 宋恪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再危险应该也不至于嘎他腰子吧? 又释然了。 他懒得琢磨,拿起旁边的毛巾帮苏衾擦头发。 苏衾的头发很长,绸缎一样散开,顺滑的触感让宋恪爱不释手,苏衾困得眯起眼睛,难得由着他动作,像一只任人摆弄的乖巧猫猫。 他半抱着苏衾,看一眼时间,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明天巡城的时候要记得买一个吹风机。 第一天巡城主要是熟悉各自分派的区域。 宋恪和赵多金这队分派的区域里,就有一个中型的商场,虽然要求全面封锁,但商场还是开通了线上配送服务,会有异能者组成的特殊队伍配送到家。 巡查一结束,宋恪就去了那里。 他平时自己过得很糙,吹头发太麻烦,所以从来都是拿毛巾随便擦两下,等头发慢慢风干,可是苏衾的头发太长了。 宋恪想起昨天晚上苏衾的头发垂下来,落在肩膀上,睫毛也颤着,很漂亮,心里涌上不太一样的感觉,让他的心和手掌的温度一样滚烫。 宋恪提前花了一个小时对比各个吹风机的性能,最后挑了听说最不损伤发质的那一款。 从商场出来,恰好碰到旁边一面墙,摆满了各种鲜花。 宋恪看了两眼,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还没有给人送过花,但感觉苏衾的性格,应该会很喜欢鲜花吧? 要不要给他买一束? 他鬼使神差地对着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花挑了起来。 从商场离开时,宋恪手里又多了一束小小的花。 第一次送,他不知道苏衾喜欢什么样的,会不会对花粉过敏,所以只敢买小小的几枝,花瓣是白中透着绿的,凑近了可以闻到一点幽香。 他把花藏进外套下面,进门的时候都动作都不敢太大,怕把花压坏。 苏衾听见他敲门,以为他忘记带钥匙,走过来把门打开,却见宋恪迟迟没进来。 “怎么了?” 苏衾看他表情不对,试图安慰一下年轻的爱人:“是不是今天巡城不太顺利?” 宋恪垂着眉眼,压着嘴角的笑意,故作失落的样子凑过去,出门时专门捏出来的发型都黯淡了似的,耷拉下来。 苏衾眉心一松,抬手想抱抱他,结果宋恪突然把藏进外套的手拿出来,一束明媚的、开的正好的香水百合跳进他的视线。 苏衾愣了一下:“送给我的?”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宋恪不确定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这个行为会不会太越界,补充说:“路过商场的时候看见有花店,就顺手买了,要是不喜欢的话,我——” 苏衾把花接了过来。 宋恪看着他低头摆弄了一下花,又碰了碰花瓣,好像有点喜欢,可是紧接着,又不是很喜欢似的,将花放在柜台上。 宋恪原本送花时期待的心情回落下来,忐忑地问:“是不喜欢吗?” 他急急补充:“其实我也是看花店的奶奶卖了很久都——” 他的话再次止住,因为苏衾轻轻吻住了他。 宋恪被烫的似的慌了一下。 “以前确实不喜欢。” 宋恪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脚下,有点尴尬,又感觉到苏衾很轻的碰了碰他的头:“但以后说不定可以喜欢上呢?” 手从宋恪的头顶落在他的后颈,然后轻轻搭在颈侧,宋恪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甜香,苏衾语气带着一点笑意:“你送我花,我很高兴。” 说完,他又仰头吻了上来。 宋恪的吻总是急躁的、狂暴的,苏衾的吻却是温柔的,不疾不徐,哪怕只是轻轻的触碰,也让宋恪心如擂鼓。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1%] 最开始四天,巡城的任务并不重,每三个小时五十个小组轮流换班,偶尔碰到诡兽,也能当场绞杀。 两个初尝情事的人大部分时间待在一起,擦枪走火是常有的事,最开始苏衾想着能够治病,几乎对宋恪百依百顺,后来渐渐有点遭不住了,痛定思痛,规定要做一休一,甚至主动要求宋恪去和赵多金玩。 但宋恪不知道是不是和赵多金待久了,开始学会撒娇耍赖,一边低头蹭着苏衾的肩膀一边叫哥哥,最后的结局还是莫名其妙就推到了床上。 无数次结束的时候,苏衾都咬着牙发誓,一定没有下次了。 结果第二天,又会击败在宋恪看他的眼神里。 不犯病之后,他的脾气和睡眠质量直线上升,完全不知道宋恪其实经常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给他喂血,生怕一个没注意,他就在动用异能的时候发病。 苏衾身体的情况远比看上去要糟糕,宋恪偷偷给他补了快一个礼拜的血,才勉强养好一些。 恍恍惚惚过了一周,苏衾的信息收集进度不知不觉涨到了75,卡在这个节点上,一直不上不下。 这一周里,A城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异象,就连林子都忍不住在巡城的时候松懈了几分,怀疑空间黑洞是否只是一个闹剧的时候,夜里三点,历来宁静的街道被一声尖叫给彻底打破。 五分钟后,A城所有异能志愿者的手机拉响了警报。 ——第一次小型的诡兽潮,爆发了。 苏衾和宋恪才睡下没多久。 苏衾几乎是瞬间惊醒,宋恪抬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彻底清醒,随便套起外套。 苏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问他:“爆发的位置在哪里?” “就在附近。” 宋恪收到赵多金的信息,说在他家不远处的公交站集合,他和苏衾报了个地点:“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 他回复完信息,转而安抚苏衾说:“你没有收到集合通知,再睡会儿吧。我先过去看看。” 苏衾点点头,眼看着宋恪出门之后,才慢慢坐起来,靠最开始种在宋恪手机上的病毒带路,一路跟在宋恪的身后。 对所有不曾经历过诡兽潮的人来说,这是相当壮观的一幕景象。 第一个爆发的位置在临江大桥附近,深黑的江水平静望不见底,远处的天和水连接在一起,只能靠一线白隐约辨别出边际。 宋恪和赵多金碰头之后,兵分两路,宋恪独自一个人去临江最近的一个国际酒店,站在落地窗前,低头俯视着桥面,现场的状况清晰落入他的眼前。 诡兽从桥的右侧源源不断的冲上来,夜色是诡兽最好的保护伞,它们像无数团堆积抱团在一起的蝙蝠,走到哪里,路灯就熄灭一盏,远远看上去,半边桥仿佛被黑暗吞噬。 而另外一边,不同颜色的异能碰撞交织,几乎映亮了半边天,黑色的尖叫凄厉刺耳,被鲜亮的颜色包裹着,雾气一样消散,落下一颗深黑色的亮面石头。 这是附近最好观战的地方,但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落地窗近的与桥只有几米的空隙,经常会被飘来的诡兽注意到。 宋恪抬手伸出几条傀儡丝,将涌上来的诡兽裹缠绞杀。 他拿起通讯器,指尖丝线隐隐亮起一线银光,赵多金三人的位置清晰的传达给他,他们逆着所有人,来到了诡兽潮出现的位置,也就是诡兽的身后。 “我们已经到了桥边。” 赵多金的声音带着一点喘气,大桥周围很早就被封了,一路跑动耗费了他很多体力:“但是前面诡兽太多了,一旦靠近,很容易被它们察觉。” 凌晨桥边的风很大,通讯器呼啦啦的响动。 宋恪没有立即切入赵多金的视角,而是从桥上观察着。 桥的右侧是居民区,因为害怕灯光喜欢诡兽的注意,所有人都藏在门柜后面,门窗紧闭,没有开灯。 为了方便他观察对比,赵多金、林子和苏宁按照原计划,三个人站着不同的方位,宋恪通过切换视角,终于发现了一个切入点。 “诡兽是从苏宁右侧的巷子口涌出来的,赵多金,你身后有一条巷子,我查过地图,可以直接绕过去。” 和异能者一样,诡兽同样喜欢抱团行动,一旦涌入几只诡兽,它们就会想办法打出黑洞,召唤更多的诡兽出现。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摸清诡兽黑洞的位置,发给老师,然后安排其他异能者协助将黑洞封印。 联络没有通断。 三个人压低了呼吸,慢慢往黑洞的位置摸近,苏宁时不时的往左右两边来回看一眼。 宋恪就借着苏宁的视角观察周围,注意有没有出现异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摸到巷子口,巷子口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大开的门。 这扇门把巷子本就狭窄的位置堵了三分之二,依然有稀稀落落的诡兽从里面出现。 照例来说,所有居民楼的门在晚上应该都是封死的。 ……难道黑洞在谁的家里?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宋恪把居民楼的定位上传,示意三个人先撤离,等其他人来了再一起进去。 可是就在赵多金转身的一刹那,一团绿色的火朝他砸了过来,赵多金当即想躲,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他眼睁睁看着那团绿火一点点朝他袭来。 宋恪指尖一拨,赵多金周围被放慢的时间被骤然打破,绿火擦过他的颊侧,轰的一声炸翻了他身后的围墙。 赵多金吓得艹了一声,不敢想要是没有宋恪在,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后背发凉:“谁他妈放暗枪?” 可惜没人回应他,等待他们的,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团、第三团火。 有了赵多金的先例,林子和苏宁很快反应过来,他们陷入了某个能够让时间减慢的异能,宋恪借着傀儡丝帮他们躲过几次。 三个人很快掌握了节奏,林子单手握拳,慢慢将空气中的雷元素汇聚,他面前的酝酿的雷霆也越来越大,几个人的衣角在风暴中翻飞,滋滋的亮光照亮林子的脸。 他抬手一推,强硬裹着面前的绿火往对面炸去。 雷声带着风暴推往整个巷子,一路的诡兽滋的一声被卷了进去,原地消散,只留下淡淡的焦味。 苏宁在林子身后抬手,淡淡的白光迅速帮林子恢复干涸的诡力,赵多金灵巧的在巷子中间捡起地上的诡石朝林子丢去,林子迅速补充诡力。 恰在此刻,宋恪面前,赵多金的面板闪了闪。 赵多金似乎抓住某种预感,突然说:“他们在可以看见我们的地方。” 这就是老师提到的预测。 言灵功能的第六感极其敏锐,之所以能够将说出的话变成现实,不仅仅在于他们可以通过异能改变未来,更在于他们可以于某个瞬间窥见未来。 宋恪调出周围的地图,迅速划定了几个角落,问赵多金:“周围有什么建筑?你能感觉到吗?” “我只看见了一棵树。” 树? 这个距离可太宽泛了。 居民楼和桥面,几乎到处都是树。 宋恪抬头,顺着落地窗观察周围的环境。 赵多金位置周围,几乎四面都环绕着树,但从宋恪的角度看,高处并没有人,反而是他现在的位置…… 宋恪猛地朝旁边看去,果然在他旁边的阳台上,有四个人和他一样,低头俯瞰着整座大桥。 ……黑洞,在他旁边! 宋恪心里一声惊天我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过来的时候太着急,所以没有插房卡。 赵多金也意识到宋恪很久没有说话,诧异地在通讯器叫了好几声:“宋恪?你能听到吗?诡兽还在从居民楼源源不断的出来,我怀疑黑洞可能在高层,并且有人……” “不用说了。” 宋恪躲在窗帘后面,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印出他微微发白的脸色,他轻声说:“黑洞在我旁边。” 主角团:“???” 赵多金吓到破音:“我艹?你开什么玩笑?!” 宋恪也想说他妈的死剧情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他一个炮灰好好活的结局不行吗? 他抖着手将位置发过去,语速很快。 “在我旁边那间房,四个人,我怀疑他们里面应该有空间转移的异能,将黑洞的诡兽转移到了巷子口,刚才的绿火和时间减速也是通过转移,直接落在你们身上。” 林子问:“我们现在赶过去?” “不,别过来。” 宋恪冷静说:“你们现在已经被盯上了。” 四个人里剩下的那个异能,很有可能和宋恪一样,是远程操控的类型,所以才会在发现三个人的时候直接将攻击落在他们身上。 现在他们还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一旦苏宁她们赶过来,宋恪才是真的完蛋。 宋恪只能庆幸这家酒店隔音做的不错,他低声说:“你们想办法从巷子跑出去,不要往我这边看。” 苏宁:“那你怎么办?” 宋恪吐出一口气:“我在这里等老师他们派其他人过来吧。” 联络暂停,林子刚才的攻击直接将一条巷子的诡兽都消灭干净,也给了他们喘气逃离的时间。 三个人很快原路撤退,宋恪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不是第一次离危险这么近,但确实第一次落入这种完全被动的情况。 刚才派出的人因为信息错误,已经出发去了小巷,现在转移过来,至少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更别提这次诡兽潮里竟然出现了异能者在背后操控。 诡兽大部分是没有神智的,但异能者却很敏锐,一旦靠近,就会立刻被察觉。 宋恪现在预想过最坏的打算就是,直接放弃他,炮轰整个酒店。 这是风险最低、成本最低的方案,牺牲少数保全多数,也完全符合保守派一直以来的做法和秉持的理念。 宋恪清晰的意识到,他或许只能自救。 “003.”宋恪问:“商城有没有我能够用到的东西?” 003才完全一个资料收集任务,照理说还不能打开商城给宿主开直通车,但有一就有二,它也不是第一次违规,索性一闭眼,直接给宋恪兑换了个修真界面才能使用的爆炸符。 003:[不是我给的,是你地上捡的] 宋恪秒懂,将爆炸符拿起来,悄悄将门打开,正研究怎么趁爆炸符丢出去的时间逃跑,他房间的电话突然传来一阵铃声,直接顺着他打开的门传到了通道。 宋恪心跳骤停。 同时,旁边的门蓦地打开了。 第44章 异能动漫19 “……我好想你。”…… 宋恪手里的爆炸符还没来得及用上, 就滑进了口袋里。 并不明亮的走廊里,他隔着一段不长的距离,和旁边站在门外的男人对视, 那张双眼仿佛冒着精光的, 比死人还要白上几分的脸。 宋恪的肾上腺素在这一瞬间狂飙, 平时的冷静在这一刻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一切行为全凭本能, 他反手射出傀儡丝,几乎一击刺穿了对方的眉心,几滴血珠溅出,细白的傀儡丝也被染成红色, 深深扎进男人的大脑。 可就算这样, 那个男人竟然一转眼睛,抬手攥住丝线,硬生生从自己额头扯了出来。 宋恪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另外几根线接连发了出去, 将男人裹缠,可是半路又被旁边飞来的绿火给截断。 房间里另外三个人听见动静,通通走了出来,宋恪眼疾手快将房门一带, 回房毫不犹豫抓起旁边的椅子,直接朝玻璃砸去。 砸了两下, 玻璃隐隐裂出蜘蛛丝,身后的门却已经快要抵挡不住,被凶猛外力撞击到墙壁都在发抖。 “咔”的一声,房门的铁锁再也阻拦不住,扭曲变形, 当啷掉在地上。 宋恪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心脏跳出来,只见这四个人将他房门的出口堵得满满当当,肩上都趴着一团黑雾,似乎被人为嫁接在了一起,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长了两个脑袋。 宋恪艹了一声,从床上翻滚到另外一边,躲过一枚绿火,又顺手拿起通讯器。 刚才害他被发现的房间电话再一次响起,宋恪一脚揣在绿火异能者的肩膀上,一边抱起话筒,以极其狼狈的方式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 “喂?” 他打开话筒,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宋恪?我是许老师派来了解……” 宋恪没听完,周围的时间速度刷的慢了下来。 这种感觉是十分难受的,清楚看清了对方的动作,甚至知道躲避的路线,却完全无法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能够控制时间的粗壮男人抬手打在他的下颌。 宋恪硬生生受了一击,借力抓住对方的手,反制住他,心里只想骂许老师派来的什么神经病,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时间在下面给他打电话,是为了确认他死没死透吗? 他猛地架住这个男人,当盾牌挡下好几个拳头,趁机抬手攥住男人肩膀的诡兽,硬生生往外一拔。 同时,男人和诡兽都爆发出冲破耳膜的爆鸣。 宋恪手下仿佛紧绷的弓弦,绷到极致,倏然一松,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 宋恪这才有精力看手下。 刚才的男人在离开诡兽之后,离开化成一摊软泥,而拔出的诡兽竭力想要逃跑,又被宋恪伸出的几根傀儡丝掐灭。 另外三个异能者看宋恪的眼神倏地凶狠下来,竟然直接把传送诡兽的通道截断,改到宋恪面前。 宋恪都愣了:“……你们诡兽这么记仇?” 话音刚落,迎面冲来无数细碎的叫声和黑色的冷风,宋恪就地一滚,紧急关上浴室的门挡了一下。 眨眼间,所在的房间被无数团黑色雾气淹没,乌泱泱的挤在浴室透明的玻璃门上。 宋恪手心的汗已经滑的握不住,他随便擦了两下,碰到口袋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他转头看着洗手台镜子中自己的脸,突然后悔离开的时候没和苏衾说再见。 浴室的门不能抵挡太久,越来越多的诡兽被堵在房间,挣扎着往外爬出去,眼看着出去的路渐渐被堵住。 宋恪看准时机,骤然将门打开。 他借交织的傀儡丝强硬将靠墙的黑雾扒开,细小的尖叫伴随着黑雾被搅散的啪啪声响了一路,他抓住机会要跑,回头时却发现刚才那三个异能者在借绿火敲打窗户,试图从这里逃命。 “想跑?” 宋恪喘了口气,毫不犹豫以极强的力道将那三个人从窗户边拽了回来,在三人凶狠狂躁的视线里,宋恪笑了一声,掏出爆炸符。 风与狂啸中他的眉眼被爆炸符的符箓照出几分冷肃来。 宋恪冷冷道:“那就一起死吧。” 他将手里的爆炸符保护层咬开,半跪贴在地上,黄符纸上的符箓渐渐亮起来,他面前却倏然立起一堵高墙。 在他半米的位置,地面化成一潭黑色的深池,源源不断的诡兽竟然从地面爬了出来,不要命似的撞去。 从空间黑洞逃出来的诡兽一刻不停地朝他袭来,高墙也像是另外一个空间黑洞,里面的诡兽生生不息,强势将他护在身后。 两边的诡兽对撞,迸射出强大的狂风,来自诡兽的尖细叫声几乎将宋恪的耳朵震聋。 宋恪抬头,只感觉这堵黑墙以不容抗拒的力度往前缓缓移动,在一众诡兽中硬生生给他开出一条路来。 他被面前的画面惊了一瞬,但没时间细想,将爆炸符拿出起来,头也不回跑到隔壁黑洞的房间,在符纸爆炸的前两秒丢进了黑洞里。 “——轰!” 以酒店为中心,A城周围七八个地方同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冲破天际,苍穹都被白光照亮,一切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宋恪面前的黑洞就这样消失了。 他完全无暇顾及发生了什么,转身再次回到走廊。 刚才突然出来护在他面前的黑墙已经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尚未死绝的诡兽毫无理智的四面冲撞,那三位被诡兽寄生的异能者失去意识,晕在地上,还保持着要往外逃的姿势。 大半个房间全是噼里啪啦往下掉落的诡石和血迹。 他看见很多人朝他跑过来,有人在和他说话,有人趁势将房间剩下的诡兽消除,还有人迅速拉卡警戒线,搜寻黑洞遗留的信息。 宋恪精疲力尽地靠在墙壁上,大脑一片空白,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却还是强撑着逃离人群,走到楼下的安全通道里。 他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看一眼,苏衾的三个未接电话跳入他的眼帘。 003重新出现,提醒他:[漫画更新了!] 刚从死里逃生,宋恪哪有心思去看什么漫画? 他动了动手,第一时间把电话拨给苏衾。 响了四五声,那边才有人接通。 在听见苏衾呼吸的那一刻,宋恪才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落回了胸膛。 “苏衾。” 宋恪刚才孤身作战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他声音低低的,沉默好久,才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紧接着,他听见了斜上方和话筒里同时传来脚步声。 苏衾单手举着手机,套着宽松的浅色毛衣,下面穿着紧身的牛仔裤,一双腿匀称而修长,看上去温暖又柔和的样子,逆着楼梯间的光走到他面前。 宋恪怔怔的看着苏衾,已经分不清是死前的幻想还是第二次产生了人格分裂,直到苏衾蹲下来,轻轻抱住他。 微凉的温度顺着紧贴的皮肤传递到神经,宋恪嗅到了苏衾身上淡淡的甜香味。 他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害怕:“……是梦吗?” 苏衾笑笑:“你梦到过我吗?” 宋恪没有回答,只是收紧手,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他。 苏衾僵了一下,旋即立刻放松下来,抬手轻轻落在他的脑后,近乎温柔地哄着:“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眼看酒店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宋恪和苏衾趁机溜了出去。 手机上,赵多金给他一连发了几条信息,许老师也利用异能通试图和他进行联络,但宋恪今天太累了,只想回家洗完澡之后抱着苏衾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接打破了宋恪那么久以来坚持养成的生物钟。 他再醒来的时候,天竟然都暗了,房间里飘着属于饭菜的暖香气,宋恪撑着沉重的头掀开被子,一出房间,看见苏衾抱着膝盖坐在餐桌前打游戏。 他的头发随意挽起来,穿着浅色的毛衣和灰色的长裤,很休闲的打扮,但依旧很好看。 宋恪靠着门框,就这么看着他打完一整局游戏。 “有什么好看的?” 苏衾打完一局,放下手机,好笑地说,“干嘛一直盯着我?” 宋恪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他:“不小心就看出神了。” 苏衾笑起来,走过来摸了下他的头,特别像撸狗的摸法。 宋恪小声说:“老摸头长不高。” 刚说完,被苏衾拍了一下脑袋。 他吃痛的捂着头。 苏衾瞥他一眼:“你还想长多高?” 宋恪现在已经比苏衾高一点了,就算是现在他赤脚踩在地上,也需要低着头才能够让苏衾摸到头发,偏偏他体型不算小,乍一看比苏衾大了一圈,所以哪怕两个人长着近乎一样的脸,还是会下意识的让人感觉不太像。 宋恪低头抱着苏衾的腰,闻见他身上有汤的味道,忍不住嗅了嗅:“你身上香香的。” “有吗?” 苏衾低头闻了闻手肘内侧:“我今天没喷香水啊。” 他将手腕送到宋恪面前,问他:“是这个味道吗?” 宋恪凑近了吸一下,“不是,是一股饭菜香。” “可能是刚才炖汤的时候沾上的。” 苏衾背过身走到厨房,没过多久,从里面端出一碗排骨汤来。 炖的软烂的排骨和颗颗吸饱了汤汁而格外饱满的玉米将碗塞得满满当当,除了骨头的香气之爱,闻起来有点玉米的奶香味,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宋恪眼睛都亮了一下:“你做的?” “嗯。” 苏衾将筷子递给他:“没放太多盐,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宋恪第一次过上醒来就有老婆抱、还有营养汤喝的好日子,一下幸福的有点摸不着北了,一口气灌下了整整三碗排骨汤,又特别自觉跑到厨房刷了碗,最后才拿起手机,慢慢看赵多金给他的信息。 昨天他那张爆炸符误打误撞捅破了好几处没被完全打开的空间黑洞,今天几个队伍主要负责收尾工作。 —赵多金:昨天晚上的事情太突然,我们想去爆炸地点寻找有没有幸存的居民,结果发现,爆炸的周边,几乎所有人都被诡兽感染了…… —赵多金:[大哭.JPG] 比起这个,更令大家绝望的是,他们每天花费了巨大的时间,来回在不同的楼层挨家挨户检查,却完全没有发现居民有任何不对劲。 检测机构现在怀疑,发动诡兽潮的幕后组织,或许采取了一种全新的方式,避开诡兽检测仪,通过人为方式感染群众。 昨天酒店被寄生的异能者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失去生命体征,许老师对他们的信息进行排查,最后发现,这四个人,以前一直都是普通人,和孙清明一样,都参加过自称可以让普通人获得异能的实验。 今天,所有人正根据那场实验的报名名单,挨个将曾经的志愿者召回。 许老师这边则对昨天派去支援者的不正规行为向宋恪道了个歉,让他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有问题随时再联系。 趁苏衾没注意,宋恪悄悄登进[星漫画],看这几天的更新。 —— S组织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赵多金三人邀请宋恪一起去医院踩点。 最开始各自单独行动,赵多金漫无边际地在各个病房前到处晃悠,路过一个病房时,发现他窗边的风铃很漂亮,风一吹过,叮铃铃的响。 正想进去打探一下,旁边一个男人的异常迅速引起他的注意。 在这里,他碰到了苏宁,又和苏宁一路追到楼上,意外在楼梯间和宋恪会合。 宋恪紧盯着医生,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见医生要进病房,就直接冲了出去。 赵多金盯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见宋恪这么紧张。 ……没想到他看上去事不关己,其实比谁都担心会殃及无辜的生命。 后来的剧情宋恪基本都经历过,粗略的快速翻过,直到看见苏衾在病房和林子见面,只露出一双漂亮锋利的眼睛,脆弱的样子与残忍凶悍的异能形成鲜明对比。 这双眼睛十分眼熟,再加上苏衾独特的气质,读者很快猜中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之前锁住苏必烈的那个神秘男生?!】 【这双眼睛和宋恪的好像,该不会是宋恪操纵的一个分身吧?】 【我感觉宋恪不是那种会担心其他人的性格……他之前那么紧张,这个男生他肯定认识】 果然,后面苏衾要求林子保密两个人见面的事,直接坐实了他和宋恪的关系。 画面跳转,一切结束之后,林子再次来到病房,果然看见宋恪特地留下来,在苏衾的病房前停留。 苏衾和宋恪熟稔的互动与对话又一次被作者以Q版漫画的形式画了出来。 宋恪对主角团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不是十分明确,苏衾就更不用说了,他前面几次出现,都格外神秘,刚才对林子和苏宁的态度更是疏远。 可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对别人的疏离瞬间消融,自然的完全没有社交距离,苏衾领口敞开时露出的点点痕迹更是被画者刻画的格外暧昧。 【……我有个猜想】 【苏衾该不会就是宋恪的男朋友吧?】 【蛙趣,看前面的刻画细节,这个苏衾明显是在主角的对立面吧?不要啊!我一直以为宋恪是主角团的TAT】 【不愧是Anole!一谈就谈了个最危险的!】 宋恪掠过这些弹幕,一路翻到后面。 这次更新的剧情从主角视角,迅速来到空间黑洞开启,他们在宋恪的指挥下来到巷子口,却发现真正的黑洞竟然在宋恪身边。 赵多金三人紧急调转方向,抓紧时间去学院找老师救人。 这是赵多金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紧急的活动,也是他成长以来,第一次直面保守派并不完善的一面。 从母亲去世、他四处追凶、被老师找到,在大家的感化下,决定做一个好人,并在苏宁和林子的加入中,立誓要一起追查真相开始,保守派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个温馨的、仁慈的、家人一眼温暖的组织。 但他从没细想过,如果保守派真的是完美的组织,那为什么会有激进派和中立派的存在? 他们三人紧急赶到学院,请求许老师救人,许老师当即同意,可是命令派发下去,却很快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如果这次诡兽潮背后真的有人控制,万一惊动了他们,让那群人跑了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担?老许你吗?还是你们这三个毛头小子?” “我知道你们的队友在里面,情况紧急危在旦夕,但越到这种情况,越要冷静,这背后牵扯的可不单单是你队友那一条人命。” …… 时间一拖再拖,许老师费劲口舌,终于催动了大家改变直接轰炸酒店的方案,派出救援队伍。 可在酒店面前,那个人却突然变卦,要求给宋恪房间打一个电话,确认他依然活着,不要大费周章的上去,惊动了诡兽,又没有救到人。 “出门在外,还是要按规章制度办事,得确认你们的同伴需要营救,留存记录,万一惊动那三个人,以后造成极大损失,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赵多金从没听过这么荒谬的想法。 曾经他母亲因为人体实验,只差一点点救能让他救出来,这是赵多金永远的遗憾,现在,他不愿意宋恪也变成他的遗憾。 他咬着牙,和身后的苏宁林子对视一样,却只是恨恨瞪了那人一眼,然后从大门退了出来,悄悄潜入酒店的后面。 正当他们准备潜入,却听见前面爆发了巨大的争执。 画面切换,宋恪在酒店里艰难求生,双指并拢夹着爆炸符,已经做好和诡兽一起死的准备时,地面荡起层层黑浪。 —— 宋恪望着最后一幕,有些出神。 当时这堵墙背对着他,加上情况紧急,宋恪没有细看,只以为是许老师派来救援的人,但今天在漫画的刻画里,他才意识到,或许这次来救他的,另有其人。 他将地面的黑浪与前面苏衾在病床时动用异能的画面对比,望着不远处苏衾的背影。 苏衾昨天在出去巡查的时候买到一个很漂亮的玻璃瓶,正小心修剪着花的枝叶,高低错落地放进花瓶里。 他把头发挽起来,穿着薄款的羊毛针织衫,宽松的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肩颈线条,宋恪的牙有点尖,他肩侧的咬痕星星点点,就没有消退的时候。 虽然不舒服的时候脾气不好,但大多数时间,他对宋恪都是温柔而纵容的。 和他待在一起,宋恪总是忍不住被他吸引注意,看苏衾修理花草,靠在沙发上打游戏,或者一时兴起到厨房给他煲好喝的营养汤。 他不像强大的异能者,像一个享受生活的普通人。 剪完花,苏衾满意地欣赏一下,转身询问宋恪:“好看吗?” 宋恪点头:“好看。” 苏衾弯着眼:“让你看花,老看我干嘛?晚上还没有看够吗?” 宋恪不说话,看他戏谑的神情,脸又有点微红了。 救他的……会是苏衾吗? 为什么他总是来的那么及时。 第45章 异能动漫20 “同床异梦的可能性有……… “苏灵究竟想干什么!” 执政大楼里, 特殊行动指挥官脸色铁青将报告摔在桌面上。 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播放着昨天酒店里的那一幕,苏衾外披黑色风衣,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 领着一支小队直闯酒店。 支援队长脸色大变, 正要怒斥苏衾造反, 话没出口, 一支冰冷的枪管当着众人的面, 直接顶在他的脑门上。 苏衾单手插兜,眼神冰冷地扫过拦在大厅的一线异能者:“让开。” 这一线异能者大多是保守派组织的人,见过志愿者报名那天苏衾目中无人的做派,但是没有上面的命令, 谁也不敢直接做主, 一时神色迟疑。 不过两秒,苏衾已经不耐烦地开始倒计时。 “三,二——” 才数两个数, 他面前的支援队长已经站不住脚:“让、让开, 都赶紧让开!” 苏衾冷笑一声,随意将手枪转动一圈,收回原位,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电梯。 电梯的门关上之前, 苏衾懒洋洋抬了下头,眨眼的功夫, 他带来的那些人将在场所有人擒获。 就这样,救援队还没抱怨,激进派先闹起来了。 凌晨三点,特殊行动部门收到了激进派各组织的举报信,就异能学院支援不及时的行为, 提出强烈谴责,并要求撤除当晚所有涉及支援事件的管理职位。 原来为了维持平衡,所有管理职位都是按照人数比例设置,激进派与保守派相互牵制,现在被苏衾这么一闹,一旦撤职,激进派就占了大头,偏偏这次理在他们那边。 如果是以前或许就算了,这次空间黑洞,所有怀疑都直指苏氏集团,只差最后一点关键证据。 这个时候要撤保守派的职,他苏氏集团到底想干什么?造反吗?! 特殊行动部门连夜开了两个大会,骂完保守派又骂激进派,火气大的压都压不住。 所有人低着头,一个个胆战心惊,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提建议,会议室静的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两道敲门声。 指挥官紧缩眉头,粗着嗓子:“进来。” 门外报告的人跑的气喘吁吁:“东南大厦,又发现了一波诡兽潮。” 所有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 宋恪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差。 前脚刚休息两天,重新开始巡查,后脚又接到了诡兽潮的通知。 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几个可能出现诡兽潮的点不是都被Anole一个炸弹炸掉了吗?怎么又来一个?” “实验室的人也紧急追回了,应该没有遗漏才对。” “东南大厦……有谁在附近?赶紧过去。” 宋恪静静听着联络频道的讨论,没有立即出声。 赵多金坐在副驾驶,一边注意路,一边也觉得诧异:“不是说诡兽潮已经基本消除了吗?” 那天晚上,通过异能学院的专人排查,已经确定诡兽潮危机暂时接触,所有队伍都可以陆陆续续进行收尾工作,两周之内没有突发情况,就算彻底解除危机。 苏宁坐在后座,脸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静:“会不会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当然是人为制造的。”赵多金毫不犹豫,“从地铁站老张,到学校那个跳楼的男生,再到医院、酒店、人体实验,哪一个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但这伙人十分谨慎,除了故意遗留下来的S标记之外,他们没有遗漏任何马脚。 车靠街停下,他们还没下车,就看见四五个人往回走,之前他们在异能学院登记时碰到的齐源刚好也在。 赵多金摇下车窗,叫住齐源:“不是说有诡兽潮要紧急集合吗?你们跑什么?” “还轮得到你去?” 齐源嗤笑一声,叹道:“人家早解决了。” “这么快?” 苏宁接过话,她低头查看通知时间,距离到现在也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到,东南大厦位置偏僻,光是赶过去的路程都需要十分钟。 齐源见她不相信,耸耸肩:“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就一支队伍,激进派那边的,你们要不信,自己过去亲眼看看。” 他旁边的队友还在叹气,辛辛苦苦在学院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碰到诡兽潮,想大展身手,结果昨天被突然冒出来的Anole抢了风头,今天又比不过一个激进派不知名的队伍。 这群学生已经被打击的开始质疑人生质疑实力了。 赵多金从后视镜看了看宋恪,上次在酒店宋恪跑的快,又没有大肆宣扬,几乎没几个人看清Anole的真实长相,齐源肯定也想不到他们口中的Anole近在眼前。 宋恪脸不红心不跳地听他们抱怨完,主动开口:“你们看清是哪支队伍了吗?长什么样?” 齐源摇头:“不过据说他们在里面分诡石,你们现在去,说不定能碰到。” “去吗?” 苏宁问。 赵多金:“我的意见是去,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 林子也点头:“去。” 那就是全票通过。 四个人示意司机继续往里开,开到东南大厦的停车场,还没停车,赵多金先叫停,没有说话,和宋恪往右边做了个眼神。 宋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道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双手抱臂,倚着墙,仰头看大厦修筑的小型人工瀑布。 单单一个背影,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无法分辨,但苏衾的气质打扮太独特了,那种清冷而温柔的风格,就算是放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认出来。 苏宁和林子还不清楚的状况,宋恪已经收到示意,下车朝苏衾走过去。 人工瀑布是半开放式的,天光洒落下来,落在苏衾的脸上,给他蒙上了一点光晕。 走近了,宋恪才发现他手上点着一根烟。 光在指尖忽明忽暗的闪着,苏衾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和每天在家里与宋恪缠绵的那个温柔的苏衾分离开来,他又成了隔着一线网络、漫无边际在世界各个角落旅游的自由苏衾。 宋恪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看见苏衾微微偏头,示意他过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宋恪走到他身边。 苏衾笑着说:“你脚步声那么重,一靠近就听到了。” 他错开一边视线,落在宋恪身后还没熄火的那辆车上,意有所指:“他们都在?” “嗯,听说这里爆发了诡兽潮,我们过来看看。” 宋恪问:“你也才刚来吗?” “嗯。” 苏衾随口说:“我运气好嘛,在哪里都能碰到。” 在医院,在酒店,还有在这里。 几乎每一个关键的节点,苏衾都在。 如果一开始苏衾是在和S合作,但这两次为什么又那么凑巧? 宋恪纠结了一瞬,要不要直接开口问苏衾,他是不是还在为S做事,可是刚要开口,唇边就塞进来一根烟。 宋恪垂了垂视线,看见苏衾夹着烟的细长手指,再往上,苏衾站在他对面,轻快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是在你床头柜偷来的烟,我还没有咬爆珠哦。” 话落,宋恪感觉到苏衾微凉的指尖好像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唇,他的心绪被这点难以捕捉的撩拨牵动了一下,下一秒,薄荷的味道在他口腔溢开。 他抿了一口,是甜的。 奇怪,明明以前没有那么甜。 宋恪纳闷地将烟拿下来,在心里琢磨,难道是二手烟更好吸吗? 苏衾已经将手收回来,重新看着外面的天空。 宋恪和他的距离本来就不算太近,他一抽离,身上的淡香也很快被风吹淡了,在其他人眼里,两个人好像只是在普通的寒暄。 苏衾轻声说:“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太久。” 宋恪:“就只是校友,你才是我朋友。” 苏衾一挑眉:“朋友?” 宋恪小声:“男朋友。” 苏衾被他逗笑了,在路过他身边时,随意将什么东西滑进他的口袋。 等他走远,宋恪才揣着乱跳的心脏摸了摸口袋,是一根细长的烟。 不是薄荷爆珠的,是他没有见过的款式,应该是苏衾平常用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才见过面,宋恪却比之前还要更想苏衾了。 003在他耳边提醒:[虽然你现在和苏衾的关系很好,但还没有排除他可能还在和S合作的嫌疑] “……忘了。” 宋恪重新上车,视线却还停留在苏衾的身上:“今天晚上回家再问吧。” 003看出宋恪的回避,但又不能直接催促。 毕竟对它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询问,无非只有两种结果,苏衾又骗了宋恪,这意味着他接近宋恪可能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又或者苏衾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实话。 但宋恪私心里,并不想知道真相。 宋恪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打出几个字:“情侣离心”又删掉,重新打字“同床异梦的可能性有”,还是删掉。 宋恪长长叹了口气。 他觉得谈恋爱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难了。 和苏衾谈恋爱,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赶去的时间刚刚好,那支传说半个小时解除诡兽潮危机的激进派刚分完诡石,林子和苏宁齐刷刷朝赵多金看过去,暗示十分明显,让他上去打探消息。 赵多金倍感任务艰巨,快速抬手搓了搓脸,马上变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朝那几个人走过去。 他去打探消息,苏宁和林子也没闲着,在周围观察留下的打斗痕迹。 宋恪原本也打算和他们一起找找遗留的线索,意外听见003说漫画又更新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到厕所看更新。 —— 这次更新紧随上次宋恪被困在酒店之后。 赵多金三个人正准备去营救,半路听见了爆炸声,一路跑上去,房间已经一片狼藉,宋恪也不知所踪。 赵多金心里一紧,急着去寻找宋恪的痕迹,就被苏宁不着痕迹地拽了回来。 苏宁眼神瞥向紧急通道,赵多金收到暗示,跟在她身后一起推门走了进去,借着高位差异,一低头就见到了拐角处和人抱在一起的宋恪。 赵多金的视角来看,宋恪整个人紧紧抱住另外一个人,用力到小臂都是微微暴起的青筋,极具特色的白发埋进男人的肩窝,和在他们面前游刃有余的姿态全然不同,现在的宋恪像只和主人撒娇求抱卖可怜的巨型犬。 想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是苏衾。 赵多金和苏宁默契对视着,悄无声息地帮宋恪将门掩上。 【无人在意的角落送客哥又和老婆抱上了】 【苏衾来的好及时(点赞.JPG)】 【他当然及时啊,刚才的墙就是他的异能吧?】 【赵多金就在楼下来的都没他快】 【他看到那几个被诡兽寄生的异能者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苏衾到现在好像都没有露脸吗?总感觉苏衾有点神秘啊】 宋恪快速翻过这几天赵多金几个人到处抓实验者的剧情,找到漫画中关于这次激进派击败诡兽的刻画。 在赵多金和宋恪几个人坐车迅速赶往现场时,东南大厦的诡兽正和就近赶来的激进派队伍正面迎上。 不过这一幕里,尚未出现时,激进派就早有预料般赶到了这里,准确无误地在黑洞出现的一瞬间捕捉到它的踪迹。 和上一波让大家勉强打个平手的局势完全不同,这次的激进派几乎是碾压式的攻击,将诡兽死死堵在门口,甚至还有心力分出一个人,借着空间诡力的能量波动,在东南大厦的角落寻找操控这次黑洞的寄生者。 不到二十分钟,寄生者肩膀的诡兽就被狠狠斩下,发出痛苦的哀嚎。 空间黑洞被炸毁时,东南大厦十三楼的墙面几乎全部坍塌,只剩下承重墙兀自支撑着,半空挥散的黑色雾气里,各色的异能勉强照亮一方天地。 全景图中,阴沉的天色、空气中四处逃离的诡兽以及攻势极强的异能形成壮观的一副景象,过路赶来的车辆紧急停在路边,所有支援的异能者站在马路上,不约而同的抬头朝上方看。 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双手插兜,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苏衾。 他站在爆炸的东南大厦之下,闲散地格格不入,与火光冲天的爆炸相反,他正低头,无聊地数着路边爬过的一路蚂蚁。 【好好好,世界爆炸我数虫,苏衾你有这种松弛的心态,做什么都能成功】 【啊啊啊啊好强烈的反派气息】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我还想挣扎一下】 【那宋恪知道苏衾是反派吗?送客哥怎么想的?】 【苏衾前面不是说他已经叛变了吗?怎么又暗戳戳开始搞事了?】 “苏衾身份”的论断又一次被大家翻了出来,紧接在后面的下一幕,更是加深了大家对苏衾的怀疑。 在东南大厦搜查线索的林子突然发现了一个手机,并再次凭借他强大的解锁破译能力打开,从相册的照片来看,手机显然是刚才操控黑洞的寄生者的。 在这个名为AAA打倒帝国主义的群里,一个全黑头像在四十分钟前,艾特了手机的主人,并发去一条地点定位,正式东南大厦。 十分钟后,寄生者发送了一个OK的表情过去。 在两分钟前,名为S的全黑头像又一次在群里发出了下一个定位。 离东南大厦很近。 坐车的话,十分钟内可以赶到。 同时,在这一幕里,苏衾也走出了东南大厦的停车场,背对着众人,上了一辆十分低调的黑色奥迪,车辆行驶的位置直指群里的定位。 第46章 异能动漫21 不愧是Anole,这种…… 宋恪照例点开更新下的弹幕。 这次他查看的很早, 底下还没有多少评论。 不远处,林子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宋恪将手机放回口袋。明知故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赵多金:“林子刚才找到一台手机。” 林子点头,默默将聊天记录拍下来, 发在四个人的行动小群。 按照以前的惯例, 遇到突发情况应该立即报告给老师, 再由异能学院专门部署层层向下发布任务, 可这次, 主角团三个人捏着聊天记录,却迟迟没有人提出要上交。 显然,上次酒店救援的事极大的打击了大家对组织的信任,赵多金生性多疑, 苏宁更不用说, 林子虽然信任老师,但有宋恪在,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最后, 还是宋恪主动说:“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要不要去看看?” 赵多金没有异议,苏宁也投了赞同,林子直接弃权,也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 宋恪有漫画的提前剧透, 猜到这次活动可能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有苏衾在, 按他对苏衾的了解,应该不至于像酒店那么危险,但他还是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这次的活动可能是故意让我们上钩,也可能是S的下一步计划,都说不准。” “我知道。” 赵多金丝毫没在意, 直视前方,语气很坚定:“就是冲着S去的。” 赶去地点的路上,他们也没闲着,这次是宋恪坐在副驾驶,林子、苏宁和赵多金在后座,拿着那部手机中的群成员点开主页核对信息。 赵多金记忆很好,很快发现这次的成员里,没有参加过人体实验的人,与之相反,有几个面熟的是进行人体实验操作的技术人员。 群里仅两百个人,全部翻完需要一点时间,赵多金只能匆匆扫过,手下快速翻阅着成员名单,可翻到某一页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赵多金紧盯着成员头像,脸上闪过一次怀疑,“苏宁,”他下意识将头像送到旁边人的面前确认,“这是老张吗?” “——老张?” 苏宁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可是视线落在那个人的头像上,瞳孔震了一下,惊道:“他怎么会在群里?” 宋恪从后视镜的镜面看见了手机屏幕下的头像,关于老张的记忆慢慢涌了上来。 故事最开始,为了找到关于人体实验的线索,赵多金和苏宁、林子曾经约了一个能够重现死亡前场景的背包客——老张,也是这场祭祀般的死亡仪式中的第一环。 他死在了那场地铁站的事故里,随后,主角团找上了宋恪。 过了那么久,大家都快忘记老张的存在,却倏然在这个被列为高度疑似S组织内部群的成员中再次看见了他。 “他竟然也在里面。” 赵多金皱着眉:“看来,今天这个地方,我们是不得不去了。” 一直安静驾驶的司机将车停在一颗大树下,出声提醒:“已经到了。” 宋恪望着周围熟悉的场景,S发在群里的地址是一个名为望乡路的地方,定位十分质朴,在万香广场写字楼A座,乍一看像是一个普通公司,从外表看上去,也是一栋挂着广告牌的高楼大厦,因为没有开灯,此刻显得格外沉寂。 这附近没什么人来,从街边到进入大厦的一段路格外安静。 赵多金:“看来这次活动得小心一点,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苏宁:“嗯。” 宋恪:“嗯。” 林子深以为然,进入大厦之后,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摸出手电筒,悄无声息地推开旁边安全通道的门,转身示意赵多金他们跟上,结果一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林子:“?”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宋恪按着电梯,大开的电梯门后,赵多金和苏宁带着笑看他。 林子:“你们管这叫小心一点?” 苏宁:“拜托,任务地点在三十二楼哎。” 林子:“不能打草惊蛇?” 赵多金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人薅进电梯里:“真爬三十二楼,还没开打我们就先倒下了!还是老老实实坐电梯吧。” 林子默默:“万一他们断电了怎么办?” 话才出口,赵多金和苏宁的视线幽幽看着他。 林子安静地将嘴巴拉上,转移视线,目视前方。 电梯平稳向上,停在二十八楼,缓缓开门。 三十二楼他们爬不了,但四楼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多金站在最中间,才调侃完林子,心情大好,脸上还带着笑,正准备出去,一抬眼,猛地往后蹿:“我草!” 只见一滴血从电梯门滴落下来。 电梯外狭长的走廊里,血迹蜿蜒,如巨蟒爬行留下的湿痕,电梯一侧的通风窗被木板给钉死,彻底封闭,透不进光,久不见光的潮气让呼吸变成沉重的负担。 赵多金咽了下口水,接过林子手中拿的手电筒,壮着胆子从电梯走出去,苏宁和林子紧随其后,宋恪殿后,走在最后面。 所幸,电梯对面就是安全通道,他们没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向上的楼梯。 四人试探着往前走,连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极为克制,几乎听不见。 忽然,楼梯上方传来些微摩擦的动静。 赵多金脚步一停,警惕地没有立刻行动。 这似乎是什么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然后是沉重的呼吸声,每一个呼吸都好像要一路灌进肺里,十分艰难。 苏宁抿了抿唇,黝黑的瞳孔不安的晃动着,宋恪看见她指间已经夹上了极细的银针,只要一被靠近就会立刻射出去防身。 那声音越来越大,意味着对方与他们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沉重的呼吸声十分均匀,每走一步,就会吸一口气,赵多金早就将手电筒的光拧到最小,只能照亮他面前一小片位置。 等那人下了楼梯,他身后的重物也随着下楼,发出“咚、咚”的声音。 赵多金做了个深呼吸,他们的位置恰好卡在对方的视线盲区,楼梯的拐角,一旦对方下来,绝对是他们先看到对面的动静。 他屏气凝神看着正前方,然而,最先出现在手电筒范围的是一片灰质不透光的东西,不是人。 赵多金手一抖,僵着身体一路将手电筒的范围往上移,他眼前猛地出现一双全黑的瞳孔,他吓得一抬手,就着手电筒狠狠在对面脑袋上敲了一下,那鬼东西狠厉地扑上来,又被苏宁弹出去的银针给扎中眉心。 她捂着额头,痛苦地弓起身体。 同时,一直殿后的宋恪终于摸到墙壁上的灯,“啪”的将开关摁下来,那鬼东西的连忙伸手将脸捂住,可是她的全貌还是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这是一个长发的、双眼全黑,下半身完全变成灰质的“女人”,她似乎并不能很好的适应浮在半空的身体,所以右手手腕紧紧和一个重重的包裹所在一起,靠这种方式艰难地移动。 赵多金走过去一把撩开她的头发,发现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他转过身,意识到这个女人的鼻子嘴巴的轮廓和身后苏宁好像有点相似。 苏宁一开始站在赵多金身后,见状,忍不住探出头来,惊讶道:“苏灵姐?是你吗?” 苏灵呆滞了一瞬,下意识扭头想要将脸挡住,可是手腕和身后的包裹重重绑在一起,她振动了一下,最后还是认命的低下头来。 “怎么会……”苏宁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湿巾,想要帮她把脸擦干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旁边宋恪将她的手腕攥住:“别碰——” 可是已经迟了,刚才还呆滞迟钝的苏灵瞳孔死死锁定了苏宁,张嘴猛地朝苏宁咬过去。 危机之下,宋恪伸出一线傀儡丝,扎进她的肩膀,顺势将她捆起来,苏灵痛的当即弓下身体。 赵多金重新拧开手电筒,对准她的眼睛,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原来她的瞳孔并不是全黑,而是被一种灰质的东西占满了,一直在眼眶中流窜,所以粗略一看,和全黑瞳孔差不多。 “这是什么?” 苏宁吓得倒退一步,她看见苏灵眼眶中的东西一直在动。 林子扫过苏灵身下飘荡着的、同样材质的灰质:“难道是诡兽?” 赵多金问:“她也被诡兽寄生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抬起手机对准现在的苏灵拍下几张照片:“她寄生的程度比那些人要更深。” 参加人体实验的那些人,是通过与诡兽共生的关系来刺激身体,获得所谓的“异能”,而苏灵身上没有多余的诡兽,又或者说,她已经和诡兽化为一体了。 宋恪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她是苏灵,那外面的那个‘苏灵’又是谁?” 苏宁:“离开家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见过那个苏灵。” 赵多金一拍掌:“她好像确实没怎么露面。……难道是被换人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几年苏氏集团急着到处推进人体实验可以解释了。” 苏宁的印象中,苏灵一直秉持怀柔的政策,她支持通过诡兽倒逼人类进化,达到所有人的平等,但这一切是基于她对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天然的分级而不满。 她刚上位的那年,就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对苏氏集团旗下所有实验室进行巡查,关停了所有违规使用人体进行实验的课题,A城试验区也是在这时被租赁出去。 后来诡兽被逼退,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矛盾越发激烈。 她不再到处巡查,对人体实验持纵容态度,大家只以为她太着急有成果、试图改变现状,没想过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被换了人。 不过,仅仅是苏灵的出现,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S约定的地点?” 赵多金怀疑:“S组织的事情,多半就是外面那个苏灵搞的鬼!” 听他的语气,是想要继续往上走。 “我想继续往上,看看三十二楼究竟有什么情况。但如果真有什么,凭借我们的力量肯定还远远不够。” 赵多金转过身面对大家,用询问的语气道:“我想把定位发给学院,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有老师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询问的主要对象还是一直站在最后的宋恪。 从头到尾,宋恪都站在距离三人半米远的位置,除了关键时候将灯打开之外,全程站在不远处看着。 不愧是Anole。 赵多金抬眼看着宋恪淡然的神态,暗暗佩服,这种情况下都这么淡定。 事实也大差不差。 宋恪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一是因为他清楚主角团不可能死在这里,而他没有主角光环,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上次酒店的那种情况,只能躲远了保命。 二是在找苏衾的下落。 他尝试过很多次,在苏衾的身上种下变色龙标记,但最后只留下很浅的一点痕迹,能够感应苏衾的位置,却不能够像操控其他人一样操控他。 进楼前,他感觉到苏衾就在楼内,可是刚才赵多金和苏宁说话的功夫,苏衾的地点蓦地刷新到了几公里开外的马路上。 宋恪将猜测放下来,点点头:“把位置发出去吧。” 苏灵移动起来很不方便,被他们暂时留在这里,宋恪主动提出留下来陪着她。 他的异能确实不便于直接上楼,几个人还是决定靠联络器保持联络。 赵多金、林子和苏宁则继续往上。 有苏灵的先例,之后几层楼他们上的格外警惕。 走到三十一楼时,赵多金最先停下脚步,楼上隐隐传来争执声,他们头顶天花板也在颤,似乎还抖落下不少墙灰。 三十二楼的门虚虚掩着,里面的人声被距离和隔音模糊着,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既然能说话,那就说明里面是人。 赵多金抬手握住把手,轻轻打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门缝越开越大,三十二楼和二十八楼一样,这里所有的门窗都被挡的死死的,不透一点光,可见度很低,赵多金只能一手咬开手电筒的光,重新照到身前的地砖上。 他暗自腹诽,激进派不是都挺有钱吗?怎么连个电费都交不起?在这么黑的环境见面,也不怕撞鬼。 正想着,余光望见手电筒的光更暗了,可能是电量不足,连他正前面的砖都照不亮。 他拨弄了一下手电筒的电源,耳边突然传来宋恪的声音:“别碰——” 可是已经迟了,手电筒的灯一亮起,他眼前的地砖开始流动,赵多金再一看,原来不是没有被照亮,而是这地砖在见光的一瞬间,就被密密麻麻的灰质生物给爬满了,现在,这群灰质生物正顺着他握紧把手的手,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爬! 赵多金赶紧将手电筒丢出去,周围一暗,地上灰质的东西却开始亮起来。 黑暗里,看上去就像一个个芝麻大的眼睛,外沿是莹白色,里面一点黑色,是它的眼睛。 赵多金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地连退两步,这边的动静立刻被里面的人吸引。 赵多金抬手,赶紧说了一个“罩”字,以他为中心,一个极小的保护圈立即将更多的灰质虫隔绝在外,苏宁和林子紧紧靠着他。 林子单膝跪下,手按在地板上,凝结的闪电将周围一圈的灰质虫电焦,苏宁低低吐出两个字:“复原。” 这是她的治疗异能,将伤口恢复到半分钟前的状态。 赵多金和林子被灰质虫碰到之后发灰的伤口立刻恢复了血色。 赵多金感觉到宋恪似乎在用他的视线观察周围,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默念:“我们现在被一群虫子包围了,走不了。” 他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补充:“我听见了脚步声,三……不,是四个。” 宋恪确认:“是人还是寄生者?” 赵多金:“寄生者。” “好。” 宋恪的声音淡淡响起:“你的保护罩还能撑多久?” 赵多金:“四十秒。” “够了。” 这一次,宋恪的声音从他们耳边的联络器中传来:“苏宁,你刚才使用的异能可以再对赵多金用一遍吗?” “可以。” 苏宁不明所以,但还是给赵多金覆盖了一层恢复。 紧接着,宋恪说:“蹲下。” 苏宁和林子:“?” 他们不明白宋恪的用意,但紧急情况下,身体本能还是驱使他们照着宋恪的话抱头蹲下下来。 只见赵多金抬手拧开门把手,掌心突然冒出一线火龙,灼热的温度迅速吞噬周围的灰质虫,一点火星在它们逃窜的动作中迅速燃爆,灰质虫身上的油脂变成最好的助燃剂,一簇星火轰然迸出剧烈的亮光,轰然一声从这头燃遍整个走廊。 夹杂着油脂的焦香和热浪的余波迅速照亮了整层楼,将更多的灰质虫源源不断引了进来,不知撞倒了什么,“碰”的一声,从狭长走廊引发了强烈爆炸,炸开的墙体碎片迎着爆炸的余波直撞上来,锋利的碎瓷片几次划过保护罩,只留下一圈淡淡涟漪。 三十二楼在巨大的冲击中变得满地狼藉。 赵多金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掌心,问宋恪:“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就……” “借了一点异能而已。” 宋恪早在赵多金三个人上楼的时候,就带着苏灵走电梯从楼里跑了出去,他在楼下调控着傀儡面板,借赵多金的视角观察三十二楼的情况。 他今天还有两次抽调异能的机会,宋恪不想浪费,只能对每次异能的抽调时间精打细算。 等周围的动荡平息,赵多金的保护罩在空中消散。 爆炸后的墙体岌岌可危,不宜久留,赵多金却从口袋里掏出相机,猛朝楼内冲了进去,林子和苏宁本来还在犹豫,见他一冲,也紧随其后跟上。 “宋恪,你先带着苏灵下楼。” 赵多金说:“我们之后有办法离开。” 宋恪没回应,不过按他惜命的性格,赵多金猜他说不定早在爆炸之前就已经带着苏灵跑了。 三十二楼似乎是从办公楼改装的,被划分出来好几个区域,最前面的两排房间里到处立着柜子,每一层都装着玻璃,玻璃已经在爆炸之前被人为破坏,敲了个小洞,刚才他们在外面碰到的灰质虫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走廊前后有三个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寄生者,和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一样,一个身体两个脑袋,肩膀的诡兽被爆炸冲击,已经消散,他们身前的胸牌上,无一例外,都挂着“苏氏集团”的胸牌。 再往里走几步,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会议室刚才似乎已经经过一场混战,六七个已经腐坏的身体倒在一边,桌上有打斗痕迹,资料凌乱,一台电子设备还没来得及锁屏。 “还是来晚了一步。” 窗外,靠近大厦的大道上已经停摆了四五辆车,支援的人来了,赵多金叹了口气:“刚才的爆炸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丢的,让他们借机跑了。” 林子和苏宁拿过桌上胡乱摆开的文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顾及大厦刚刚经历过一次爆炸,谁也不知道承重墙什么时候会倒塌,赵多金不敢久留,挥了挥手,示意林子和苏宁离开。 林子正弯下来检查会议室的桌子,这里似乎很久没有来人,地上积了很厚的灰,能够清晰辨别出刚才留下的脚印。 “等一下。” 林子突然出声,赵多金只见周围本就不太稳固的楼体又抖落出不少灰尘,靠近外侧的那面墙一推就倒,砖瓦顺着惯性滚落下去,很快露出墙柱之下坚硬的钢筋,空缺下坠的墙体之外,竟然紧贴着旁边一条长河。 这条长河贯穿A市大半个区域。 从第一次爆发诡兽潮的大桥一直连接着东南大厦,再穿过现在他们所在的这栋大楼,途径建成高中和一家医院,最后流向周边的郊区,那片曾经一度被苏氏集团叫停,最后又重新启用的实验区。 赵多金看向身后的苏宁和林子,彼此眼中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走,去A城实验区。” 第47章 异能动漫22 他身体不好,再发动异能…… 楼下, 宋恪已经换上一副普通平凡的脸,将苏灵交给下车的研究人员,她身上的灰质虫似乎十分畏光, 一到日光下, 眼睛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黑白模样。 这次派来支援的队长是个退伍老兵李刚, 是少见的中立派, 但他性情刚毅, 带队总是冲在最前面,编入支队的其他人都很服他。 李刚派了四五个人留守在这里,上楼查看情况,剩下的人跟赵多金一起赶往A城试验区, 宋恪和赵多金三人坐在最前面的车上。 由于之前的实验搜查, 试验区外围的保安已经换成了异能学院的人,林子和苏宁带一部分人从正面上,赵多金和宋恪带着剩下的人半路绕远, 从实验区的后围潜入。 靠近后门的实验区分别是C区和D区, 内部还有一些其他实验没有立即叫停。 宋恪和赵多金兵分两路,宋恪避开C区巡逻的异能支队,轻车熟路从通风窗翻进了试验区内部。 C区是最开始被苏灵废弃叫停的区域,后来变成了杂物区, 常年堆放各种杂物,偶尔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实验也会在这里完成。 宋恪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断了电的废弃仓库, 他常年接各种委托任务,脚步和呼吸几乎没有声音,几次通过傀儡丝转移位置,他快速巡查过周围,确定这个仓库没有藏人, 就要去另外一边与赵多金会合。 突然,静谧无波的空间传来一道微弱的风,他定住,凭借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转过身去,一个眼睛全黑的人站在他身后,亮出尖锐的指尖,指甲不是白色,也不是偏黄的颜色,上面爬动着细小的灰质虫。 宋恪瞥见他同样带着苏氏集团的胸牌,铭牌上刻着他的名字:郑燃。 “别动。” 郑燃的声音沙哑至极,嗓音带着磨砂纸一样粗粝的尾音,“把手举起来。” 宋恪老老实实地听话照做,看着他低头将一把银手铐卡住手腕。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戴上这个,配合着将手递到男人面前:“哎,你能和我正常沟通?” 郑燃眼神里找不到半点白色,但宋恪能感觉到他好像白了自己一眼:“你到底是诡兽还是人?” 郑燃抬脚踹了他一下,示意他走在前面:“人。” 宋恪这才发现郑燃脚下的腿还没有完全被灰质虫吞噬,仍然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他能够说话、保存理智、能够正常交流,看来他被寄生的程度还不算太高。 或许是意识到事情败露,郑燃并没有捂住他的眼睛,带着他避开废弃仓库高高堆起纸箱,绕到C区最内侧的一间小门里。 和大厦三十二楼一样,这里呼吸沉闷,空气潮湿,带着一股腐朽气味,不透一丝光,但在这里,他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郑燃一路刻意和宋恪保持着距离,没有让他进去,而是示意他站在门口。 宋恪的手背在身后,指尖的傀儡丝探到手铐的锁眼,咔嗒一下滑开,又被宋恪反手抓住,装作依然被拷紧的样子。 郑燃走进房间里,僵硬地抬起手,点燃墙壁一侧的蜡烛,本就匮乏的氧气急速燃烧着,呼吸更加困难了,他只能再移动到旁边,艰难地将窗户掰开一点点,好让外面江水的新鲜空气渗进来。 宋恪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 地上坐在五六个人,和郑燃苏灵一样,全黑的眼睛,身下已经被灰质虫吃透了,脸上只剩下麻木的表情,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格外微弱。 无一例外,都戴着苏氏集团的胸牌。 “我知道你们的人已经快来了。” 郑燃开口,嘴唇因为干燥而发白,脸却是黑的,宋恪看他的脸色并不好,怀疑灰质虫已经渗透他的血管,他艰难道:“我没有恶意。” “我是苏氏集□□来巡查的监管人员,我叫……郑燃。” 宋恪听过这个名字。 他从A城实验室逃出去之后,一直有关注这里的动向,三年前,苏灵上位,一位名为郑燃的研究生在跟随导师来A城实验室学习时,发现A城实验室一直利用研发资金私下饲养诡兽,向苏灵实名举报。 于是苏灵专门成立了异能研究监管部,派出专员在全国各地巡查,强制废除有违人伦的实验,A城被列为严重违纪,涉事者罚款数百万,重要人员更是被告上法庭。 郑燃更是因此受到苏灵赏识,成为监管部的副部长。 宋恪重新看向郑燃的脸,在仓库时,他并没有立刻将郑燃和这个名字联系起来,只因两者差别太大。 一个意气风发,下巴微抬,戴着一副很死板的眼镜,一看就是理想主义的书呆子。 现在他面前确实一个头发灰白,穿着破败,双目无神,甚至眉眼都带着戾气的中年男人。 郑燃将他的铭牌从胸口取下来,别在宋恪的肩侧:“请帮我把这个交到苏灵手上。” 宋恪猜这铭牌里肯定藏着某些重要证据,可是:“苏灵和你身后那些人一样,已经失去意识了。” 郑燃的表情一顿,沉默下来,那张黝黑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下沉寂着,那是一种被压抑地巨大绝望。 他久久没有开口,似乎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也被人抽走,彻底失去了斗志。 宋恪不擅长安慰人,但还是绞尽脑汁找点话题,缓解这种死寂的气氛蔓延:“你们巡查部不是还有一个部长吗?说不定他还——” “别给我提这个死人。” 郑燃冷冷道:“那是个贪图享乐的神经病。” 宋恪:“他已经死了?” 郑燃:“他应该死了。” “应该?” 看来郑燃对这个部长有颇多不满,之前说话还不算顺溜,一口气提不上来,但一提起这个部长,他气的说话都顺畅多了:“那是个贪图享乐的死关系户,现在应该已经和苏氏集团狼狈为奸了!” “……哦。” 难怪郑燃过了这么久还耿耿于怀,气成这样。 自己兢兢业业,累死累活得罪人,一转头看见负责巡查的上级被对方巴结着,吃香喝辣,乐不思蜀,大手一挥就把人给放了,换谁都会原地爆炸。 宋恪顺着他的话问:“他叫什么名字?” 郑燃咬牙切齿:“苏衾。” 宋恪:“——等会儿?叫什么?” 郑燃:“苏衾。怎么?他也感染了?” 宋恪之前千辛万苦打听苏衾的下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问到了。 宋恪表情复杂:“没有,他活的好好的。” 郑燃冷哼一声,对着墙气了半晌,又突然说:“交给他也一样。” 郑燃侧头对着墙壁,表情并不好看,十分不情愿地低声说:“苏衾……会帮忙的。” 郑燃并不喜欢苏衾,这个从天而降的关系户。 当初他被苏灵叫到办公室,告知即将成立巡查部,并且正式聘请他作为巡查部副部长,他询问:“请问谁是部长?” 苏灵视线一转,落在旁边正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打着游戏的苏衾上。 “苏衾,你来当部长,压得住他们吗?” “我都OK啊。” 苏衾一开口,他才知道这个留着长发的人竟然是个男的:“当官我还蛮擅长的。” 他确实很擅长。 擅长打马虎眼,擅长唱白脸,大手一挥就放人一马,擅长和那些实验室的人打好关系,事后全靠郑燃单独和苏灵报告,才能从其他渠道对违规实验室进行处理。 一开始,郑燃真的很讨厌他。 直到巡查部成立半年之后,苏衾一夜消失,他再次来到A城巡查。 没有苏衾调和,他严厉下了封锁的命令。 当天晚上,和他一起过来的巡查部部员连同他一起失去了意识,被关进了这里。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苏衾在那些负责人面前为什么那么好说话,轻飘飘就开口放了人。 不过明白归明白,郑燃对苏衾的作风问题仍然持怀疑意见。 他说完这些,已经费尽了全部力气。 “你走吧。”郑燃靠在墙边,头无力地垂下来,断断续续呼吸着说:“别被他们抓到。” 宋恪没动。 他凝视着旁边,有人举着消音手枪对准他,已经站了很久。 藏在暗处的人从角落走了出来,唇边是轻蔑的笑意:“可惜,他走不了了。” 他的手枪抵在宋恪,宋恪只能一步步往后退,一直撞到冰冷的墙才停下,那人逼近宋恪,不知不觉走到了烛光下。 微弱的烛火照亮那人的轮廓,这人眼神狠厉,嘴唇很薄,尖利刻薄的长相,十年前,宋恪还是003号的时候曾在试验区见过他一面,据说是隔壁区饲养诡兽的负责人之一,孙守泽。 孙守则的枪管紧紧抵住宋恪的眉心,另外一只手在宋恪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终于在肩侧找到郑燃给出的那枚铭牌。 他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地抓住铭牌:“郑燃,你果然……” 宋恪抬手抓住孙守则的手,一发子弹对准天花板射了出去,他反身拧手,没留力气,“咔”的一下将孙守则的手臂卸下。 孙守则疼的满头出汗,手枪也随之坠地。 宋恪随意一勾,接住抛起的手枪,形势瞬间翻转,他手中的枪口对准孙守则的头。 他熟练地将枪上膛,瞄准孙守则的两边肩膀打出两枪,下一秒,他看见孙守则嘴角怪异而冰冷的笑,子弹穿透筋骨的彻痛顺着肩髓蔓延全身。 他疼的发颤,抬手捂着肩膀,勉强扶了下墙壁才稳住身形。 这似乎是某种将疼痛转移的异能。 他强忍着疼痛,傀儡丝迅速勾住孙守则的脖子,倒挂身后的墙柱,将他强拖着捆在墙柱上。 还没喘两口气,两边涌入大量异能者,持枪将他围在正中间。 这一切行动轻而迅速,宋恪看见面前异能者的眼神毫无神采,甚至隐隐有一点灰质闪过。 他靠着墙,疼的发白的脸被汗水浸透,垂下来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发颤,却还有心情挑唇露出一个笑。 孙守则被他这个笑看的恼火,彻底失去冷静,毫不在意是否会引起外面那群人的注意,示意将他直接击杀,同时,刚才一直紧捆住他的傀儡丝突然刺进他的额头。 无数把枪同时瞄准他,上膛扣下扳机键,照这个全方位对准的射击法,再强大的防御性异能者也会在异能消耗的一瞬间被冲击的弹药炸成碎片。 孙守则被刺痛惊得顿了一下,宋恪漆黑的瞳孔朝银灰色过渡,孙守则无意识放出异能,闷哼声此起彼伏在围攻宋恪的这群寄生者中响起,第一轮子弹被疼痛转移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孙守则气急败坏的命令他们打出第二轮攻势。 一道黑水直冲而上,带着腐朽和侵蚀的泥沼骤然出现,以宋恪为核心,周围三米所有人的脚腕被迅速漫上来的黑影淹没,子弹被凭空出现的诡兽硬生生挡下,紧接着,所有人的影子从地面爬了出来。 同时,仓库的墙被人硬生生轰开,带着带闪的雷电发出沉闷的长鸣,硬生生将昏暗劈出一道炫目的强光,被灰质虫感染的异能者动作僵了一瞬。 无数粉碎的砖瓦簌簌落下,苏衾落在宋恪面前,冷淡的逼视着孙守则,一道流星似的飞弹径直朝孙守则射去,孙守则还想疼痛转移,可这一次,子弹却直接射穿他的头颅。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孙守则放大的瞳孔倒映着斜上方凭空出现的“自己”。 在他死去的一瞬间,身侧持枪的孙守则复刻体也随之消散。 苏衾,异能:影,可以将地面的影子复刻出来,源源不断进行使用,但影子只保留本体百分之五十的异能。 可影爆发的同时,苏衾再也抑制不住呛咳出声,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下去,他今天使用太多异能,已经到身体支撑的极限了。 宋恪一怔,脸上的伪装旋即消失,化成一张俊美的脸。 他还没开口,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轰然撞开,赵多金已经和林子苏宁会合,手持手枪,带着两行人冲了进来,迅速将大半个出口堵满。 他们在搜查中找到了S的痕迹,同时,苏衾也出现在这里。 他们当机立断留下一部分人搜查取证,剩下的人一路追着苏衾过来,见到满地感染的人,赵多金的枪口直接对准的苏衾。 可是在看清苏衾的面孔那一刻,所有人都震住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宋恪竟然也出现在这里,站在苏衾的身边。 “宋恪!” 赵多金一眼在混乱中确定宋恪的位置,但下一秒,他毫不犹豫抬手扣下扳机,将枪口对准宋恪的身侧的苏衾。 林子的雷电裹挟的滚落的尘埃一路冲了上来,却在半路被宋恪的傀儡丝生挡在外。 难以收汇的闪电在猛烈的对峙中爆开,地面震的几乎站不住,本就岌岌可危的仓库已经濒临崩塌。 “别动他。” 宋恪瞳孔骤缩,肩膀的痛感尚未消散,想也不想冲赵多金喊道:“他身体不好,再发动异能,他会死的!” 第48章 异能动漫23 我也喜欢你,这次是真的…… 赵多金被他吼的一愣, 怔然看着无力倚靠在墙柱边,表情痛苦的苏衾,一时间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赵多金不可思议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苏衾才是真正创办S的人?” 在刚才抓到的线人口中, 他们得知S竟然是苏衾一手创办的。 最开始, S只是一个志愿救援组织, 暗中将感染灰质虫的人收集起来, 进行治疗和救助, 背包客老张也是其中的一员。在地铁站,他之所以看着宋恪,也是因为宋恪的这张脸。 可是后来,它的性质变了, 渐渐成为苏氏集团的一支堪称死士的活体武器。 赵多金猜到后来S分崩离析, 或许是发生了某些意外,脱离了苏衾的掌控,而苏衾也被强制剥离出来, 开始单独行动,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衾完全可以解除罪名。 在这种事上,他们一向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们怀疑过苏衾是否曾向宋恪借过命,但如果是这样, 宋恪就更没有理由为了苏衾和他们相对。 赵多金十分混乱,完全理不清头绪, 更令他感到混乱的是,宋恪看苏衾的眼神,真的一点都不清白。 当他的枪口对准苏衾那一刻,宋恪的眼神仿佛酝酿着血腥的雷暴,好像只要他敢开枪, 宋恪就会立刻杀了他。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宋恪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交往过密。从一开始,就有一堵无形的高墙,将他们和苏衾分隔开。 他拿宋恪当值得信任的好兄弟,可是在宋恪那里,苏衾才是唯一的优先级。 一片混乱里,发生的一切宋恪都不在乎,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旁边的苏衾身上,密切关注着苏衾的情况。 肩膀的痛感渐渐消散,他正想说话,余光却注意到被影击杀的寄生者死后,无数只小虫从他们的伤口、嘴巴和耳朵爬出来,借着血液很快将整个地面铺满。 他抬手拉着苏衾躲过一只爬上来的虫,望着远处冲进来的林子,眼神一动,迅速调出傀儡面板,抽取火系异能。 远处林子眼神一滞,裹挟着火焰和闪电的风来势汹汹,迅速朝寄生者所在的位置席卷而去,无数惨叫应和着噼里啪啦油脂的爆炸声响起,目睹这些惨状的人却异常沉默着。 苏衾的位置离火最近,崩起的火星子几次差点烧到他的发尾,他都没有在意,而是望着被困在房间已经彻底寄生异化的那些人,有些愣神。 火势顺着挣扎往外爬的灰质虫往外蔓延,很快烧上他们身后的纸箱,宋恪见情况不对,远程切入赵多金的视角,示意所有人赶快撤离,同时给苏衾套了个保护罩,半拽着他从火场生生踏出来。 保护罩失效的最后几秒,身后的火果然不受控般攀附着钢筋跃上天花板,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带着炸碎的土块尸虫四处飞溅,宋恪和苏衾踩过一地污血,身后是直冲半空的火龙。 混乱中,宋恪和苏衾避开人群,逃出了实验室,上了苏衾停在过路的车。 他取下郑燃挂在他肩膀的铭牌递过去:“郑燃让我给你的。” 苏衾白着脸胡乱点了下头,在扶手盒摸索着找到那个透明药罐,胡乱抓了一把,数都不数直接咽了下去。 宋恪看他艰难地吃药,心慌得连水杯都端不稳。 苏衾抵着前面的座椅,过了很久,依然没有吭声。 宋恪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发现这次苏衾发作的比以前都要凶,吃了药近十分钟还是没有缓解。 宋恪抽了张湿巾帮他擦汗,苏衾很快难受地朝他靠过来,他这才发现,苏衾的唇都快被咬破了,疼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怎么这么严重?” 宋恪有些慌了,摸过苏衾的手机,想和管家医生求助,但又把苏衾抬手制止。 苏衾撑住他的腰,抬头朝他吻过来。 宋恪下意识躲了下,苏衾疼成这样,他完全没兴致接吻,但在视线触及苏衾模糊茫然的视线时,还是犹豫着重新凑了上去。 这一次苏衾吻的又急又凶,似乎在渴求什么,宋恪的唇都磕破了,淡淡的血腥味从舌尖传递到呼吸上,苏衾的眼睛终于睁动了一下,主动去舔他受伤的伤口。 这个动作很快唤起宋恪的记忆。 他闪过之前在实验室给苏衾抽血的画面,凝出傀儡丝,将手腕破开一个口子,血很快止不住的留下来。 苏衾的睫毛颤了颤,模模糊糊地放开他,凑到他的手腕下,轻轻舔舐着流出的血迹。 宋恪怕他这个姿势难受,让他坐在膝盖上,自己将手腕递到他唇边。 这一幕恰好落在从仓库逃出来的赵多金眼里,他原本想找宋恪说清苏衾的身份,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近还是该退。 “宋恪不是我们组织的人,”苏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将沾满虫子尸体的银针一根根擦拭干净,不咸不淡地说,“你不能把大家的处事原则强加在他的身上。” 赵多金露出茫然的眼神。 苏宁叹了口气,解释说:“在调查出真相之前,谁也无法为苏衾定罪。如果哪一天,我的枪口对准你的母亲——” 赵多金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一下。 “你看,”苏宁耸了耸肩,“你也会做出和宋恪一样的选择。所以有时候,我也觉得组织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过于偏激了。” 赵多金陷入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你说的对。这次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和老师谈一谈。” * 宽敞的车后座上,苏衾渐渐缓过来。 铁锈味还在舌尖挥之不散,他第一次在人前发病,还是在宋恪面前,他重新抽出一张湿巾,将宋恪手上凝固的血擦干净,半晌,叹了口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苏衾背对着他,握住他的手用力而不自知:“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得到‘药’才接近你。” “我知道了。” 宋恪近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他:“那现在呢?” 苏衾往后斜他一眼,不说话。 宋恪问:“现在拿我当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从疼痛中缓过来,现在的苏衾比之前看上去要柔软得多,他抿了下唇,还是嘴硬:“室友。” 宋恪露出委屈的表情:“只是室友而已吗?” 苏衾迟疑一下,还是主动凑过来碰了碰他的唇,温柔地叫了一声:“老公。” 宋恪:“……” 其实他能想到最大尺度的程度,无非也就是“哥哥”或者“男朋友”,被苏衾这么一喊,宋恪连呼吸都忘了,愣在原地,平时半睁的眼睛完全睁开来。 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懵懵的。 苏衾故意逗他,又叫了一声:“老公?” 宋恪很刻意地咳了一下,挡住快要冒烟的脸,先不好意思:“别喊了。” 然后又红着脸应了一声,悄悄说:“在家里可以喊。” 苏衾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过了一会儿,宋恪缓过劲来,才问:“你刚才怎么突然过来了?” 苏衾指了指他手机上的病毒:“我能感应到你的状况,而且,我本来也打算来的。” 他把玩着那个写着郑燃名字的铭牌,将保护膜一拆开,铭牌自动分成两段,很显然,其中一段是U盘。 但苏衾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看,而是反手将U盘递给宋恪。 “你去交给异能学院那些人吧。” “这里面很有可能的东西很可能对苏氏……” 宋恪的声音在苏衾似笑非笑的神色中渐渐小了下来,他想起来,苏氏内部或许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他问:“你知道苏灵被换人了吗?” 苏衾:“嗯。” 三年前,苏衾被派出国外取一样东西,回来之后,就发现苏灵换人了。 苏氏集团“借命”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取代苏灵的就是当初被苏灵“借命”的女人,章珍。 章珍很早就在苏氏集团旗下做事,只是一个小职员,被借命之后,很快打入内部,变成了苏灵身边的助理,苏衾的命就是苏灵委托章珍想办法救回来的,他续命的“药”也一直是由章珍下发。 因为章珍和苏灵的长相十分相似,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而苏衾,即使知道换了人,也无法立即离开。 他一边和章珍合作,一边背着章珍成立了S组织,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章珍在用灰质虫作为奖励,收服人心。 宋恪将U盘转交给赵多金,没有再继续关注后续的处理。 没过几天,赵多金将结果发给了他。 U盘里的资料大多是关于灰质虫的研发,这是从诡兽身上的病毒提取出来,植入培育后长出的虫,进入人体之后,会快速的繁殖,在血液和器官中寄生,并且逐渐吞噬人类。 这种病毒最开始被用在异能者身上,被寄生后,异能者会出现思维迟钝、畏光等现象,为了延迟病发,他们不得已听从章珍的命令。 A城实验室研发出直接将诡兽寄生在人体的方法,可以让普通人也拥有异能,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但章珍不知道的是,有人在报告上做了假,被寄生后,人会失去彻底失去意识,身体被诡兽占据。 章珍原本想趁诡兽潮的混乱,将灰质虫传播出去,随便丢一个借口坐实苏灵的死讯,同时自己通过新研发的手段增强异能,趁乱夺权,彻底站稳脚跟,却没料到诡兽潮那么快就被彻底解决。 被特殊行动部找上门时,章珍已经被诡兽所操控,在办公室里痛苦爬行,苏氏集团所有员工被通知安排检查,值得庆幸的是,只有部分在章珍身边的人才被灰质虫感染,这种手段并没有大规模使用。 又过了两天,A城的诡兽潮彻底平息,苏氏集团也因为这次事故迅速洗牌。 空荡的街道再次出现了悠长的叫卖,早餐店楼下远远拍出一列长队,宋恪和赵多金三人再次过上七点早自习的苦日子,停滞已久的A城也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 漫画再次更新恰好在周末,由于在诡兽潮中表现十分出色,异能学院给出不少丰厚奖励,赵多金、林子和苏宁更是自发给宋恪送来一副红底金字的锦旗。 听说宋恪竟然会做饭,赵多金厚着脸皮带着两个人硬生生聊到了中午,就为了尝尝宋恪的手艺。 其实最开始主要是苏衾做饭,直到有一天,宋恪一时兴起,为爱学做饭,怒烧两个锅,最后靠点外卖骗到苏衾香吻一枚。 当即忘乎所以,一口包揽了家里的厨房。 苏衾背对着赵多金三人给他挂上了围裙,笑盈盈说:“老公真棒。” 宋恪直接被叫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红着脸恨不得举起锅铲狂炒八个菜。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苏衾已经到客厅和苏宁赵多金聊起来了。 赵多金想起在仓库第一次见到苏衾的脸的场景,看宋恪的表情都不对了,还在聊天框里悄悄问宋恪:“他是你双胞胎哥哥吗?你们这样不犯法吗?” 宋恪:“……不犯。” 赵多金十分担忧:“那你以后还能考公吗?” 宋恪:“……” 所幸,苏衾在社交上简直完胜五个宋恪,短短一顿饭时间,赵多金就抛弃宋恪,转而一口一个“苏哥”,宋恪恨不得立刻把他给赶出去。 一切简直是完美合家欢大结局。 ——直到宋恪看见这一话漫画更新。 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所有人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弹幕都在感慨。 【呜呜呜原来苏衾真的是个好人!】 【啊,竟然是忍辱负重为了部员报仇的这一挂!】 【我就知道,长的漂亮的人再坏也坏不得哪里去呢】 宋恪往下划了两下,突然发现这一次,画者竟然在片尾多画了一个彩蛋。 在宋恪和赵多金几个人赶到三十二楼之前,一片黑暗中,有人正在汇报工作:“……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主座的人轻笑一声,说:“你做的很不错,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那人低头道:“您请说。” 镜头上移,隐约露出黑暗中一条长而漂亮的水晶耳坠。 镜头一转,一片熙攘笑闹,庆功聚餐结束,宋恪送主角团离开,一行人笑闹着走出小区。 而苏衾倚坐在窗户边,咬着一根烟,玩味地看着楼下,等看不见他们的影子,才欣赏起自己指间的钻戒,身后的影子像怪物一样守护他,低头静候在他身侧。 厨房里,还有几个影子分工明确的默契刷碗。 而他正前方,悬浮在半空的黑眼珠叽叽喳喳向他汇报信息。 “一切如您所愿。” 管家借着眼珠,微微颔首,微笑着庆祝:“章珍果然被您修改的报告骗过去了,几位董事也都同意与您合作。” “苏氏集团和S很快能在您上任之前彻底洗白。” “果然是个一举多得的好手段。” 时间飞快重溯,将苏衾的过往再次拼接。 在被章珍救下之后,他被迫和苏灵达成协议,放弃继承权,变成“死人”,替苏灵做事。 监管部成立后,他变成监管部部长,后来部员和苏灵消失,他再次与章珍合作,私下却建立了S组织,到处打听部员和苏灵的下落。 收集证据之后,S组织产生内讧,苏衾被强制从S中剥离。 一直到诡兽潮爆发之后,意识到A城研发出的新寄生手段,他终于找到了复仇的办法。 在东南大厦,S组织策划的第二次诡兽潮爆发之后,苏衾的影出现在这里,并落下了一只手机。 弹幕:【!!!】 【等会儿?所以从那之后一直都是苏衾在故意引导大家?】 【我超,我就知道苏衾不简单!】 【明白了,所以从赵多金和林子找到聊天记录那里,就是苏衾在顺手推舟,借大家的手把章珍拉下来】 宋恪才在楼下看完所有更新,隐约猜到,之后的剧情,大概就是围绕普通人获得异能,或者如何实现普通人和异能者的平衡进行发展。 和最开始003预设的一样,苏衾还是成为了苏氏集团的继承人,成为未来主角团活动的最大对手。 唯一不同的是,原来剧情里,苏衾由于没有药,病情发作,被章珍硬逼着服下灰质虫之后彻底黑化,想要摧毁世界,而在这一次,他仍然保持着理智,并且一心致力于将苏氏集团洗白。 他在楼下停留了很久,破天荒想抽一根烟。 [危机解除了,为什么你反而有点难过?] 003看着主角团离去的背影,猜:[难道是刚才太热闹,现在太安静,所以产生戒断反应了?] 宋恪摇摇头,搓了搓脸,将心里的失落藏起来,恢复原来的表情踏进家门。 他不是难过,只是觉得一切都解决了,苏衾马上要去苏氏集团上任,没什么安全感。 宋恪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进门被苏衾拥入怀里的时候将情绪泄露出来。 他低头在苏衾怀里蹭了蹭,晚上表现得出奇黏人,以及凶猛。 苏衾第一次因为灭顶的快感逼的紧急叫停,在宋恪面前露出狼狈的姿态。 “你情绪不太对。” 一切结束之后,苏衾感觉到宋恪抱紧他的力度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重,抬手落在宋恪的后背上,疲惫而温柔地问:“为什么?” 宋恪闷了半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等苏衾快要睡去的时候,他才轻轻在苏衾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苏衾。” 苏衾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熟了。 宋恪知道他肯定听不见,所以才敢说:“我喜欢你。” 然后抱着苏衾,闭上眼准备睡觉。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听见苏衾在他耳边用气音说:“我也喜欢你。” 宋恪猛地睁开眼,看着旁边的苏衾。 苏衾的眼睛在黑暗中很亮,他微笑着说:“这次是真的。” 宋恪:“那你走了之后会想我吗?” “走?” 苏衾有些困惑:“我走到哪里去?” 他瞥了宋恪一眼:“你要赶我走?” 宋恪委屈道:“可是你马上就要去苏氏集团上任……” “那怎么办?”苏衾勾了勾他的下巴,故意逗他,“要不要再来一次?” 宋恪看苏衾的眼神渐渐变味了。 宋恪还不知道,在[星漫画]的最后一页,作者另外画了一幅彩蛋。 —— 管家热烈而隆重地给他的小少爷举办上任仪式。 红色横幅金色字体:热烈庆祝苏衾重新上任苏氏集团监管部部长! 虽然监管部目前只有苏衾一个人。 虽然监管部的总部就设立的A城。 虽然这个职位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摸鱼拿薪水…… 管家桀桀桀的发出森森的笑。 “看似无所作为,懒散度日,实则休养生息,暗中蛰伏。小小的一步,是我们吞并苏氏集团的——” “够了,管家爷爷。” 卡通人苏衾高兴地翘了翘脚,戴着尖尖的庆生帽,“今天的反派先演到这里,快切蛋糕吧,待会儿还得去接宋恪放学呢。” —— 两天后,003收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任务反馈。 [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8%] [反派苏衾,资料收集任务合格,即将载入下一个世界] 第49章 无限流1 请隐藏好你的身份 【玩家郁宴成功载入副本《艾瑞克斯学院》】 【根据积分结算, 您只需完成最后一关,即可从无限流游戏中离开,在现实世界复活, 并获得系统赠与的百万现金礼包。】 【身份投放中……】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介绍:艾瑞克斯学院, 是享誉全球的贵族学院, 在这里, 唯有权势和金钱才是唯一的真理, 贫穷的臭气将遭到所有人的驱逐,请各位特招生小心隐藏身份,注意人身安全,从众才是存活的至高真理。 副本任务: 1.成功存活40天 2.找到隐藏NPC, 获取他的信任, 找到出去的钥匙,逃出副本】 【最后,预祝您在学院度过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 * 四月的粉樱缤纷错落, 将天空渲染出清透的粉色, 铃声如在梦中从远处飘来,一线飞鸟掠过学院高楼悬挂的钟摆。 老师领着新到校的一批特招生在欧式风格的高楼间穿过,不小的高跟踩在光滑的瓷砖地板,发出哒哒的声响。 郁宴坠在队伍最后, 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上挑的眼潋滟流动, 可是一垂眼,风流多情的神态就被眼睫遮住,抿出的两个酒窝露出来,又多了几分和这个年龄相称的天真娇纵。 一列老老实实背着书包的特招生里,只有他手上空无一物, 手指细腻白净,一看就是那种被追求者保护得很好的美丽废物。 “终于到最后一个副本了。” 郁宴旁边的宋大伸了个懒腰,“被拉进这破无限流大半年,我早就受够了。真想快点回家和老妈团聚,顺便洗个热水澡。” “醒醒吧。”程二抬手顶了顶鼻梁的眼镜,冷嗤道,“最后一个副本,不可能那么轻易放我们离开。据我所知,无限流世界开启至今,只有四百年前的一支小队靠牺牲队友成功逃离。” “不会吧?”宋大诧异道,“这个副本看起来不难啊。” 宋大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偏欧式风格的圆顶高楼,园林式景观,以及极其现代化的科技…… 他们一路通关的副本,不是恐怖阴森,就是血腥残忍,比起那些停尸房、鬼堡、坟头,学校安逸祥和的气息让大家不由自主松懈下来。 意识到这点,宋大心里浮现出几分不安。 “听说以前艾瑞克斯是个养生本?”他勉强笑了一声,“再怎么升级,也不至于在学校丢一条命吧?” “不过攻略NPC这种任务,我还是第一次见,怎么才算攻略成功?当兄弟?朋友?感化他?还是武力制服?” 宋大嬉皮笑脸地将手搭在郁宴的肩膀,开玩笑说,“总不能靠我们小晏的人格魅力吧?” 郁宴瞥过他的动作,啪的一声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拍了下去。 他力气不小,就这么一下,宋大的手背很快红起来。 宋大嘴角轻微压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死皮白赖的样子,硬搭着他:“都并肩作战大半年了,小晏还是这么凶啊。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另外一边的程二紧紧抓住宋大的手腕,眼神被镜片折射的灯光遮挡:“他不乐意,你别碰他。” 宋大一抬眉:“哪里不乐意了?” 他问郁宴:“小晏,说话,你不乐意给我碰吗?” 自大狂、暴力怪。 郁宴懒得跟他们吵,冷漠的抬手摁住耳朵,加快脚步,很快超过大部分人,走到了特招生队伍的最前面。 其他人也在断断续续聊着关于这次副本的信息。 见郁宴路过,这支队伍中的队长突然叫住他。 “郁宴!” 郁宴心里跳了一下,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队长望着郁宴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要不要考虑和我们合作?” 郁宴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合作什么?” “还记得刚才提到的那个隐藏目标吗?” 队长瞥一眼身后,发现宋大和程二还没跟上来,才继续说:“这个副本是有前置剧情的,是一本贵族学院小说,核心角色是被F4疯狂追求的高岭之花主角受,据说他被F4强取豪夺又各种阴差阳错,最后黑化带着所有人一起毁灭。” “这个高岭之花,可能就是副本的隐藏NPC——谢鹤年。” 没有人怀疑过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因为在来之前,大家都对这个副本做了一点功课,更何况,这个队长的资料渠道一直很广泛。 “——张衡!你又背着我们和郁宴说什么?” 郁宴还没表态,两人的对话就被匆匆赶来的宋大打断。 在宋大和程二愤怒或迟疑的目光里,队长的视线落在郁宴昳丽漂亮的脸上:“你这么漂亮,要不要考虑攻略他?” 张衡的话很快被宋大挥出的拳头强制截断。 郁宴后退一步,看着为自己争执的两个人,却没有出声制止。 “宋大。” 张衡的脸被一拳打偏,正想愤怒地跳起来回击,程二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 他装模做样地迅速呵止了宋大,转而将视线落在张衡脸上:“与其关心这个,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吧。” 旁边其他人也赶紧过来打圆场,将宋大和张衡拉开。 张衡脸色铁青,从宋大身上撕下来之前,视线还黏在郁宴的身上。 郁宴对危机的敏锐度好像比所有人都要迟钝半拍,站在最容易被拳头波及的地方,都没有多眨一下眼。 注意到张衡一直盯着他,他那双上挑的笑眼也一错不错地看着张衡,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他。 绿色的包装袋上,是他修剪得干干净净,还泛着粉的指甲。 这个举动很快吸引周围的注意,好几双藏在暗处的视线无声地落在他的指尖,隐约流露出几分痴迷。 张衡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我不谈男——”“这个糖清新口气的效果还蛮厉害的哦。” 张衡:“……?” 郁宴似笑非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感觉你很需要。” 郁宴离开半晌,张衡才回过神来。 * 作为贵族学校,艾瑞克斯学院采用哥特式风格建筑,教学楼极具设计感,每一层都建的极高,一个班上三十五个学生。 他们一进去,就被打散,随机抽取了不同的教室。 “三班,程二、张衡、郁——” 教务老师亲眼看着郁宴从队伍中迈出去,声音诡异的卡顿了一下。 郁宴很自觉地上前一步,等了半天,没听见她继续叫自己的名字。 他举举手:“老师,是在叫我吗?” 可是在他的头抬起那一刻,教务老师脸上高高在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像是咽下了一颗巨酸的柠檬糖,却又不能将这种酸意表达出来。 “您?你……” 她语气飘忽着,连拿着分班册的手都有些发抖,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面无表情地拎着滴水的书从众人身后走来,郁宴被他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在男生出现的瞬间,刚才还有些异常的教务老师瞬间收敛了慌乱的神色,微微将头低下来。 这是一个不自觉表示尊敬的动作,可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突然出现的男生吸引了。 那个男生轮廓凌厉,即使刻意用一副黑框的眼镜将眼睛遮住,只露出半张瘦削苍白的脸,也并不难看,反而越发衬的气质如雪山冷月,皎洁难攀。 郁宴听见耳边“叮”的一声响。 他接到了来自系统派发的任务:[恭喜解锁隐藏任务,我是您的系统003~只要您收集到关于目标——也就是您面前这个男生的资料,就能够从无限流世界离开啦!] 郁宴听着耳边的声音,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任何异样。 也就是说,这个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隐藏任务?” 郁宴想起走廊里张衡说过的话:“难道他就是副本里的隐藏NPC?” 他打量着面前的男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个男生从他身边路过时,刻意停了一下。 男生很高,路过时一片阴影扫过郁宴,他的视线也在郁宴的脸上定了定。 不是带着恶意的停留,但是很有压迫感,郁宴不由得往后躲了躲,然后他看见男生藏在镜框后的唇好像轻微挑了一下,转瞬即逝,又恢复冷漠的样子。 “让让。” 男生的声音平静无波,对面前的郁宴说,“你挡路了。” 郁宴还没说话,就被旁边的程二拉着退到一边,亲眼看着这个男生走进教室。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三班,在男生踏进去的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就是张衡口中的那个谢鹤年?” “看上去不太好打交道啊。” “这个阶段已经被F4盯上了吧?” “这是书被别人丢到厕所了?看起来好可怜……” “——有什么好聊的?” 教务老师的话打断众人的议论。 她已经恢复了刚才高高在上的表情,对郁宴说:“你,三班,跟着一起进去。” 郁宴只能跟在程二和张衡后面走进教室。 这个班意外安静,等他们介绍完,没有人给出任何回应。 郁宴把教室的位置看了个遍,才在最后一排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拎着沉重的书包走过去,还没将包放下,几十只黑芝麻窸窸窣窣爬了出来,带着两根细长的须,一张翅膀,往郁宴脸上扑了过来。 ——蟑螂! 郁宴啊的一声往后退,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屁股往后面坐了下去。 而他身后那个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坐,挤出一声闷哼。 本该出声训斥的老师被这一幕吓哑了声。 郁宴心虚地扭头看去,撞进一双被碎发和眼镜遮挡了大半的眼睛里,这人抿着唇,脸色冷淡,在他坐下的那一刻就抬起手来,避嫌地悬在两边。 郁宴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嗨。” 谢鹤年表情很难看:“蠢死了。” 这是郁宴第一次听谢鹤年开口说话,语气很轻,发音很快,他完全没听清,只能眨了眨眼,露出很无辜的样子:“你说什么?” 谢鹤年又不说话了,抬起手,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把郁宴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郁宴防不胜防,“咚”地一膝盖跪在地上,磕出很重的声音。 周围一圈人都惊呆了,看着跪倒在地面的郁宴。 强烈的钝痛从膝盖传来,郁宴的眼泪一瞬间就彪了出来,扶着旁边的课桌,疼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谢鹤年好像也没想到郁宴会这么被推下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复杂,像嘲讽又像怔愣。 [叮] 郁宴又听见了来自隐藏任务的提示。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 张衡的位置刚好就在郁宴旁边,见状,愣了一下,下意识要伸手将郁宴扶起来。 他的手伸到一半,又被另外一个人挡住。 程二两三步跨过来,第一时间出现在郁宴身边,像一个骑士一样把郁宴扶起来,满脸关切:“小晏,伤口没事吧?” 张衡扯了扯嘴角,回到座位上,等着欣赏这对苦命鸳鸯相怜相惜,结果,郁宴摇摇头,避开程二伸出的手,自己扶着课桌站起来,然后一脸不忿地看着谢鹤年,拿起两本书,啪啪两下,将课桌上乱爬的蟑螂给打死了。 怨气很深。 周围一圈人都被他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残暴画风吓了一跳。 只有被郁宴瞪着的谢鹤年还跟没事人一样坐着,好一会儿,才从课桌里拿出一包湿巾,轻轻放在郁宴的课桌一角。 依然没回头看他。 程二路过谢鹤年的课桌时,顺手将自己干净的书递过去,轻声说:“先用我的吧。” 谢鹤年睫毛一抬,没有接。 “不用客气。” 程二笑了笑,把书塞给他,很不经意地展示自己的学识:“这些东西我初中就学过了。都是特招生,咱们互帮互助嘛,就当交个朋友了。” 不等谢鹤年拒绝,程二摆摆手,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 谢鹤年翻开书,第一页,写着清晰分明的“程二”两个字。 目睹一切的张衡“艹”一声,转头意味深长对郁宴说:“看见没有,你这个同伴可比你有心眼多了,我们还没摸清状况,他这边已经上手攻略了。” 郁宴偏头看向谢鹤年。 谢鹤年完全没有刚才把他推下去的样子,身形十分单薄,垂下的黑发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面无表情地将程二的书丢在角落,拿出湿巾,连续将手擦了好几遍,然后,才从课桌上拿出一本被水浸透字体模糊的书,沉默地翻开,表情十分麻木。 张衡见了,都啧啧感慨。 “看来F4给主角受带来的阴影不轻啊。” ……什么啊。 郁宴盯着谢鹤年的后背,小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谢鹤年。 装货。 可是不凑巧,偏偏在他翻白眼的时候,谢鹤年回头了。 更不凑巧的是,郁宴做出了口型。 谢鹤年藏在镜框下的眼睛淡淡扫他一眼。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3%] 郁宴一顿。 怎么信息收集度还增加了呢? 难道谢鹤年真是个装货? 他拿不定主意,索性仰起脸,冲谢鹤年露出一个很甜的笑。 谢鹤年又很冷漠地把视线挪开了,一副被膈应到的样子。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4%] 郁宴:“……” 啊啊啊啊啊。 谢鹤年。 你这个装货!装货! 第50章 无限流2 他和郁宴对视,就像在看一面…… 一节课四十分钟, 郁宴很认真地听完了。 他虽然不聪明,但读书很认真,用的全都是笨办法:记不住就抄, 犯困就站起来, 写不会的题目就熬夜想办法学会。 张衡就坐在他的前桌, 一转头, 看见郁宴课本上满满当当的字, 惊讶了:“郁宴,你还真在听课?你听得懂吗?”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欠妥:“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就是有点意外……” 是意外。 很多认识郁宴的人, 发现他竟然会乖乖听课读书的时候都很意外, 毕竟郁宴这张脸简直集世俗一切对金丝雀的刻板印象于一体。 天真、娇纵、漂亮,又没什么心眼。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坚定不移的觉得,像他这样的长相, 这样的性格, 天生就是为了成为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依附着强大的势力,一辈子天真而自我的活下去。 郁宴将书盖起来,微微抿出一个酒窝, 一板一眼地说:“是啊,读书能够开阔视野, 充实心灵,让我觉得很平静,休息的时候,我也经常看一些中外名著陶冶身心。” 他刚说完这句话,斜前方谢鹤年突然站起来, 难以忍受般从走廊里离开。 郁宴:“……” 他脸上岁月静好的表情裂了一线小缝。 “真的要攻略谢鹤年吗?” 郁宴礼貌地对003说:“003系统先生,我申请换一个任务对象。” 003还是第一次碰到要求换攻略对象的情况:[为什么?因为他不够高?不够帅?性格不够好?] 郁宴:“因为他看上去是那种很会使用冷暴力的人。” 003:[可是他挺有钱的] 郁宴礼貌:“那我再考虑一下。下次这种重要的信息请早一点告诉我,谢谢你哦,系统先生。” 003对郁宴的礼貌很不习惯,不过系统给他的信息资料里,郁宴就是美丽废物的人设,礼貌笨蛋一点好像很正常:[不客气,郁宴先生,叫我003就好] 张衡的话打断两个人的交流:“看来谢鹤年很关注你啊。” 看着谢鹤年走出教室,他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给郁宴使眼色:“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看你。” 当然关注啊。 郁宴心想,毕竟我刚骂了他装货。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应该不会吧?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 张衡不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飞速将关于谢鹤年的一切信息调出来。 183,18岁,刚好和郁宴同一天生日,以年级第一的优越成绩招进来,成绩优异,家境优渥,性格独立……总之,就是常规的那种坚韧男神人设。 四个字形容,那就是高岭之花。 这个阶段,谢鹤年已经把F4训的服服帖帖,手里也掌握了比较大的实权,只差最后一点强制爱火葬场,让他彻底黑化。 这不,前不久,谢鹤年刚和F4闹了一点矛盾,一夜之间从高处跌落下来。 张衡话里话外暗示他:“这个时候,正是攻略他的好机会。我们到这里才两节课时间,别的队就已经安排走廊偶遇清纯型、路边喂猫善良型、路见不平正义型……” 郁宴好奇地凑他更近一点:“那我是什么型?” 那张含笑的脸在他面前晃过,张衡被迷得愣了一下,忍不住偏开视线,移到郁宴脸侧的酒窝上,可是郁宴就连脸上的酒窝陷下去的弧度都甜的让人有些醉了。 郁宴露出失望的表情看着他:“不能说吗?” 张衡猛地回过神来:“你这边的设定比较新颖,我给你安排的是直接勾引,露脸就行。” 郁宴:“……” 他啊?一声,拖出长长的语调,张衡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耳朵,那里痒的厉害。 他不敢再看郁宴,努力将谢鹤年的喜好、年龄、性格搜罗出来,摆在郁宴面前,郁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紧盯着谢鹤年的照片发呆。 公告栏的照片里,谢鹤年抿着唇,冷冰冰看着镜头,很标准的学霸系长相。 郁宴很爱干净,衣服总是整洁齐整没有一丝褶皱,鞋子也刷得干干净净,这在副本里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了。 可是谢鹤年的鞋竟然也是一尘不染的,最容易沾上墨渍的袖口比墙壁还白,隔着照片都能嗅到那种清清爽爽的肥皂香。 这个细节让他对谢鹤年有一点亲切,可是这种亲切还不足以抵消谢鹤年推他的愤怒。 郁宴转了转笔,没太用心地说:“你对他那么感兴趣,自己去攻略不行吗?” 张衡说话的声音一顿,竟然真的流畅地换了个话题,手在系统手表上一划拉:“那这四个怎么样?” 郁宴:“什么怎么样?” 张衡:“这四个里面,总有你喜欢的了吧?霸道F1,忧郁F2,温柔F3,风流F4,你再仔细看看,一个看对眼的都没有?” 郁宴不太明白:“你要我怎么攻略?” 就连是露脸也得有个由头吧? “还能怎么攻略?当然是你最擅长的那种——” 张衡突兀地顿了顿,瞟了眼不远处的程二,咳了两声,“毕竟我们这批人里,你最好看嘛,当然得靠你出马。” 郁宴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又不免被夸的翘了翘唇。 他将翘起的唇压平,还是没答应。 “这四个人非富即贵,攻略了他们,说不定你也可以进尊享区,享受最好的待遇。” 郁宴有点心动了。 他扫过屏幕上四张风格不同的脸,若有所思。 张衡又说:“而且,我们其实挺看不起你的。” 郁宴一怔,看他一眼,客气道:“没关系哦,我也挺看不起你们的,长得丑就算了,事情还这么多,一天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衡:“……” 郁宴又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会生气吧?” 张衡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会。” “知道我们为什么看不起你吗?因为你每次通关靠的都是宋大和程二,”张衡一本正经道,“郁宴,你难道没有想过为大家做出一点贡献,让大家也对你——” 他还没说完,刚才走开的谢鹤年径直朝两个人走来了。 谢鹤年先是看郁宴一眼,然后才屈指敲了敲张衡的课桌,简短道:“有人找。” 张衡只能闭上嘴,往教室外看了一圈,发现压根没人,他只好问:“谁在找我?” 谢鹤年:“厕所,五分钟内过去。” 说完,他就事不关己坐回自己的位置,好像只是担任了一个传声筒的角色。 张衡拧着眉,不确定要不要去,可是在这个看似毫无危机的副本世界里,他不敢轻易违逆NPC给出的任务。 纠结了一分钟,张衡还是起身离开了位置。 艾瑞克斯的厕所装饰的很奢华,洗手台与厕所之间有门帘隔开,即使在走廊尽头都能闻到一点浅淡的香薰味。 张衡早有准备,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撩开门帘。 出乎意料的,厕所里什么也没有。 他诧异地挨个将门推开,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什么情况? 张衡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来都来了,他随便挑了个门,打算上一趟厕所再回去。 厕所的瓷砖擦得一干二级,清晰折射着一团影子,张衡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地砖上的自己,圆圆的一团。 可是看着看着,他眼前恍惚一下,感觉自己的影子好像在动。 嗯? 张衡擦了擦眼睛,地上的影子又动了一下。 同时,他听见了“嘶”的一声,带着森森冷气打在他的耳廓,张衡身体一僵,揉着耳朵,一转头,只见一条人腿粗的巨蟒不知何时从房梁上下来,探着身子,立在他的耳边,冰冷细小的瞳孔正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张衡的脸色骤变。 僵硬中,他听见了门外模糊的说话声。 “就是他得罪了……” “嗯,把握点分寸,这批玩家里……别吓到……” * 郁宴等了半天,没等到张衡回来。 六分钟后,上课铃响起来,他抬起头,发现张衡还没回教室。 难道掉厕所里了? 郁宴心不在焉地在本子上写下张衡的名字。 一节课过去,张衡没有回来。 一上午过去,郁宴面前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 郁宴和他不熟,并不想惹祸上身,但他实在好奇张衡到底去了哪里。 趁着吃饭的时候,他抱着饭盒走到厕所,挨个推开厕所的门。 最后一个厕所被锁死了,他试图把门推开,手刚碰到门板,一只滑不溜秋的东西从缝隙里跳出来。 郁宴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地上的泥鳅溅着水花往他身上蹦。 厕所里的人沉默着,只能听见重重的呼吸声。 郁宴垂眸屏息听了一会儿,将手塞进口袋里,再拿出来时,一枚圆形镜子意外被带出来,掉在地上。 光线折射的一瞬间,清晰可见里面的景象。 而厕所里,脸色青白的张衡手指颤抖,紧紧握着一把短小的木棍,无声等着郁宴将门打开,在他身后,厕所的房梁上,隐约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饿蟒,正吐着舌打量面前的一切。 ——找一个替代者。 这是系统给张衡下达的任务,他需要找一个人以命换命,才有可能逃出去。 郁宴双手插兜,神色寡淡的凝视着镜子里的人。 几秒后,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才将镜子捡起来,耐着性子举起两根手指,装作纠结的样子,敲了敲门,语气惊惶:“张衡,你在里面吗?” 同时,扣在郁宴手上的系统手表无声亮起屏幕。 “玩家郁宴成功触发——” [触什么触!] 系统手表的播报还没开始,就被寄存在郁宴身上的003骂骂咧咧一脚踹倒消音。 003在睡梦中被叫醒,十分暴躁:[谁家大邻居中午十二点举着麦克风瞎几把唱!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系统手表:“……” 系统手表无声和叉着腰一脸烦躁的003汤圆对峙。 003凶的呲牙:[都是干系统的,我们坏饼干不犯好汤圆,下次再扰民,我让宿主锤爆你哦!] 沉默几秒,系统手机自动降低音量,继续播报。 “玩家郁宴成功触发厕所副本,当前副本难度:A” “当同学在厕所消失,请你做出选择,是出手相助,还是袖手旁观?” “厕所副本离开通道已关闭,请玩家在三秒内做出选择,成功解救同学,并拔下饿蟒毒牙,即为通关——” 这次,窝窝囊囊给自己静音的系统还没播报完,紧闭的厕所通道被人轻而易举的拧开。 系统手表:“……” 妈卖批的,道具组什么情况?这副本还让不让人弄了? 郁宴全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只看见余光里,谢鹤年朝他走了过来。 他动作一顿,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指,被谢鹤年吸引注意。 他将手背在身后,特别不经意地站在谢鹤年旁边。 谢鹤年站三号,他就站二号。 谢鹤年站四号,他也跟着挪一下。 谢鹤年语气冷的掉渣:“有病?” 郁宴哼一声:“谁让你刚才在教室推我?我记仇呢。” 顿了顿,他看着谢鹤年,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谢鹤年,你们高岭之花也要上厕所吗?” 谢鹤年:“……” 谢鹤年本就锋利的下颌线好像紧了一瞬。 “郁宴。”他说,“你想死吗?” 郁宴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我可没有把书递给你哦。” 谢鹤年瞥他一眼,冷漠转身,又被郁宴跟上来。 “你生气了吗?”郁宴没敢闹的太过分,把位置让开,很大方地说,“好了,你上厕所吧,我不跟你计较了。” 他重新走到厕所面前,抬手要敲门,身后传来谢鹤年的声音:“郁宴。” 郁宴“嗯?”一声。 “过来。” 郁宴抿着两个酒窝,看上去很乖,但拒绝得很干脆:“不要。” “……” 谢鹤年还没给出反应,003已经跳了出来:[为什么不要?赶紧跟过去呀宿主!里面有埋伏] “我当然知道里面有埋伏。” 郁宴余光掠过谢鹤年冷淡的侧脸,暗自笑了一下,“就是知道才这么说。” 张衡是谢鹤年引进来的,如果谢鹤年想他死,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相反,如果他就这么抛下张衡,跟着谢鹤年出去,岂不是很可疑? “好啦,我没那么记仇。” 再抬头时,郁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轻笑了两声:“你快去吃饭吧。” 谢鹤年皱了皱眉,没有接话,但在这之后,他突然做出一个郁宴完全没有预料的举动,直接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吓了一跳。 两个人的手型很像,都是细长素白的类型,可是谢鹤年作为高岭之花,自强不息,除了上学之外,还需要打工,手背也牵着若隐若现的青筋,看起来比郁宴有力很多。 明明第一节课的时候,碰到程二的书,都一副生怕被细菌感染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主动? 他嘻嘻笑着说:“谢鹤年,你的洁癖还是间接性的啊?” “……” 又是沉默。 郁宴没想抵抗,就这么被拽着走了两步。 谢鹤年平静地侧了下视线,郁宴也跟着一起看过去,可是天花板刷的粉白,什么东西都没有。 过了几秒,一颗尖尖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哒哒”跳了两下,最后刚好落在郁宴的脚边。 是从副本通关出去的蛇牙。 目睹一切的系统手表:“……” 它呆滞地看着本该在和巨蟒的缠斗以及同学的背叛中惊恐死去的郁宴,没费半点力气,就这么毫发无损的跟着谢鹤年手拽着手出去。 它纳闷地想:难道这个厕所副本的boss恐同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角落里,一条巨蟒委委屈屈将自己缩成一团,连尾巴尖尖都要藏起来,眼看着谢鹤年从视线离开,它飞快地贴墙爬走,生怕谢鹤年又重新回来,拿走他的第二颗牙。 张衡意外地逃过一劫。 一直走出教室,系统手表才醒过神来,不情不愿地播报:“玩家郁宴成功通关厕所副本,获得奖励:一枚巨蟒毒牙。” “奖励说明:这是一枚巨蟒的毒牙,获得它,就获得了巨蟒的喜爱,恭喜玩家在艾瑞克斯学院拥有真正的上厕所自由,不用担心被F1傅温养在厕所的小宠物当成午餐,如果有需要,巨蟒甚至愿意在你没带纸的时候替你把傅温的纸叼过来。” 郁宴完全顾不上系统手表的播报,他被谢鹤年拽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谢鹤年偏头,从课桌里抽出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递给他,还是不说话。 偏长的头发挡住他的眼睛,他习惯性抿着唇,看起来很沉默。 郁宴受宠若惊地把药接过来:“是送给我的吗?” 他还以为上课时候放在他课桌上的那一包湿巾,就已经算是谢鹤年的道歉了,没想到谢鹤年还专门给他买了药。 “谢鹤年。” “……” 郁宴嘻嘻笑着:“你不会真的对我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吧?” “……” 谢鹤年一副和他无话可说的样子。 郁宴也没在意,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来,当着他的面撩起自己的校裤。 刚才那一下磕的其实有点重,一上午时间,膝盖很快就青紫一片,郁宴没敢下手用力揉,拿喷雾对准膝盖喷了两下。 谢鹤年盯着他,突然出声说:“要揉开。” “嗯?” 郁宴闻言,装模做样地绕着淤青按了两下。 他太怕痛了,又嫌药油味道不好闻,很快皱着眉毛把手缩回来,重新将裤腿撩下去。 面前的人突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撩起来。” 谢鹤年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 “——什么?” 郁宴没反应过来。 谢鹤年表情很臭。 “裤子,撩起来。” 有一瞬间,郁宴感觉他的语气像是某个在命令自己的长辈,心里不由发怵,只好不情不愿地重新把裤角慢慢挽起。 谢鹤年顿了一下。 这是洁癖犯了。 郁宴心领神会,主动将上午谢鹤年给他的那包湿巾拿出来,抽出两张,将膝盖擦干净。 湿巾被半路拦截住。 谢鹤年抬手,又一次抓住他的手腕,掀起眼皮:“你干什么?” 郁宴莫名其妙:“擦膝盖啊,你不是有洁癖吗?” 谢鹤年又不说话了,将湿巾从他手上抽出来,将指根仔仔细细擦干净。 原来是在给自己的手消毒。 他皮肤很白,随着擦拭的动作,手背下黛色的血管凸起,依旧有种说不出的冷淡意味。 可是刚才他抓郁宴的力气又那么大,郁宴看了看手腕内侧,被谢鹤年碰过的地方已经红了,有明显的一线指痕。 谢鹤年伸手落在他的膝盖上,将淤血揉开,郁宴膝盖不受控制地弹起,又被他强压下去。 “别动。” 谢鹤年看着冷冰冰,手心的温度居然是热的。 郁宴低头时,终于能够从镜片和碎发的缝隙中,窥见他垂下的睫毛。 郁宴痛的倒吸着冷气,抱怨说:“痛死啦。” 谢鹤年无动于衷,直到他手下的膝盖往旁边挪开。 他视线上移,郁宴的长睫毛微微颤抖,放弃在人前装无辜的撒娇语调,轻轻又说了一遍:“好痛,谢鹤年,你轻一点。” * 郁宴在装。 谢鹤年一开始就知道。 就像郁宴一眼看穿他在走廊撞到自己是故意而为,在玩家面前装的高冷其实心里嫌恶万分。 谢鹤年也知道郁宴最擅长顶着一张无辜的脸煽风点火,用并不聪明的脑子打着拙劣的、一眼就能看穿的小算盘。 他和郁宴对视,就像在看一面镜子。 一面几百年前、尚未彻底成熟的镜子。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8%] 50-60 第51章 无限流3 赌你的心啊,哥哥 淤血揉开后, 谢鹤年回到座位上,抽出两张湿巾将手上的药油洗干净。 郁宴发现他桌子上好像被人画着什么东西,黑色油彩落下的印子凌乱写着一些字, 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 郁宴还是怔住了。 “贱人” “傻逼” “脏东西滚啊” 最大的一行, 刚才上课的时候被谢鹤年搭在课桌的手挡住, 是血红的油彩笔划下的:“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刺目的字像是诅咒一样刺进郁宴的眼睛。 恶意的承载者不是他, 可是这些字却勾连起郁宴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眼神微冷。 谢鹤年本能拿书挡了一下。 郁宴敛下眼里的冷意,露出生气的表情:“这是那些人写的吗?” 谢鹤年轻描淡写:“我以前写着玩的。” “放屁!” 郁宴瞪他一眼,将他桌上的书推开,生气的抽出两张湿巾, 用力将桌上的字擦干净。 这应该也是那些不好待遇中的一种。 郁宴作为玩家, 只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离开,可是谢鹤年却要永远活在贵族学院的世界里,永无止境地忍受这些, 也不知道这么久以来, 谢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群霸凌狂、神经病。” 郁宴骂了两句,又觉得不过瘾,转头看着谢鹤年:“你也骂。” 谢鹤年顿了顿,似乎觉得很幼稚, 但在郁宴的怒视里,还是妥协了。 他懒洋洋跟骂了两句:“霸凌狂, 神经病。” 郁宴还是不解气。 谢鹤年骂的很敷衍,根本不是真心的。 他说:“你再骂一遍,骂用力一点,最好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不然这些东西憋在心里, 多不好受啊。” 结果,他听见谢鹤年面无表情道:“一群装货。” 郁宴:“……” 他不自在地咳了两下,“这个不能骂,”他小声说,“你这样把我们两个也骂进去了。” 按理来说,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应该会反驳。 可是谢鹤年真的不是个正常人,郁宴这么说,他竟然认同的嗯了一声。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5%] 郁宴没想到谢鹤年对装货这个身份认同度这么高,看来谢鹤年果然陷入了深深的自卑里。 郁宴于心不忍:“系统,下次这种场合就不要播报了。” 003拿出小本子记笔记,十分好学:[奥,这种场合具体是指什么呀?] 郁宴:“谢鹤年觉得自己是个装货的场合。” 003忍了又忍:[宿主,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同意是因为他觉得你是装货] 郁宴:“……” 他就知道,谢鹤年在故意针对他! 郁宴撇了撇嘴:“你刚才为什么拉住我?” 他怕谢鹤年又一声不吭地走,跳了两步,主动牵住谢鹤年的衣服:“你不想我去救张衡吗?” 谢鹤年低头看着被牵住的衣服,郁宴赶紧松开,又冲他露出一个很乖的笑。 谢鹤年皱着眉:“别这么笑。” 郁宴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是很擅长微笑的,遇到长辈就笑的乖一点,眼睛弯下来,不露牙齿,看上去脸小小一个,人也乖乖的,遇到同辈就笑的甜一点,刻意把酒窝抿出来,眼睛亮一点,当初宋大和程二就是因为这个笑主动和他组队。 可是谢鹤年却淡淡瞥他一眼,对他的笑容视而不见:“看上去很廉价。” 郁宴从没想过“廉价”这个词语,有一天会放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的笑慢慢落下来,像是蒙受了极大的屈辱,气的手都有点发抖。 换做任何人,这个时候都该说两句稍微弥补一下,谢鹤年却只是把视线收回来,沉默一下,然后毫无铺垫地问他:“要去吃饭吗?” ——他竟然还有心情吃饭? 郁宴瞥他一眼。 谢鹤年哪里是来和他道歉的?分明来和他示威的。 他咬着牙,冷着一张脸从谢鹤年身边路过,故意撞在谢鹤年的肩膀上,就像谢鹤年早上在走廊撞他那样,然后在谢鹤年诧异的眼神里,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谢鹤年当啷一声,坐摔在椅子上,周围的位置也被推搡乱了。 谢鹤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空白的表情,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你这是干什么?” 郁宴往外走,闻言,扭头凶道:“我讨厌你!我要针对你!” 他放狠话:“你今天晚上放学就等着吧!” “然后呢?” 郁宴也顿了一下,什么然后? 他凶巴巴:“我不想和你吃饭,你滚吧。” 谢鹤年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紧接着,又说:“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特供餐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其他餐,你现在的钱一定买不起。” 郁宴气地头也不回:“要你管?” 谢鹤年也不想管。 他是打算冷冷旁观的,可让他看着郁宴顶着这张脸做蠢事,他很难无视掉。 ——也可能是他生来就比较爱当爹。 谢鹤年:“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话声音从来都不大,平铺直叙的,很冷静的,郁宴一出教室就听不见了。 谢鹤年看着郁宴渐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自顾自轻声说:“免费吃饭。” 没过几秒,一个脑袋暗戳戳从角落冒出来,像一个小蘑菇:“真的?” 刚才还怒气冲冲走出教室的郁宴竟然去而复返,自己绕了个圈,又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了。 他气鼓鼓的脸瘪下来一点,问谢鹤年:“真的?” 不用想也知道,在走出教室之后,他又自己趴在教室门口,竖着耳朵把话听完了。 谢鹤年:“真的。” 郁宴又不是傻瓜。 他讨厌谢鹤年,但不代表他会拒绝免费的午餐。 郁宴鼓起的脸已经完全瘪下来了。 他眨眨眼,脸变得飞快:“在哪里啊?谢鹤年,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当真哦。” 说完,弯着眼,挤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紧接着,又想起谢鹤年不喜欢这样,赶紧将脸捂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谢鹤年。 郁宴不近不远地跟在谢鹤年身后。 谢鹤年的腿很长,郁宴感觉他比自己高的那一段身高全部都长在腿上了,以前从来都只有别人等他走路的份,还从没人像谢鹤年一样,走那么快,等着郁宴自己从后面追上来。 艾瑞克斯学院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了,早上教务老师介绍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把这里所有的建筑一一展现给大家,郁宴不想跟丢,只能硬着头皮在后面半小跑着。 走到半路,谢鹤年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一转头,郁宴的额头渗出亮晶晶的汗,脸也有点运动过度的红,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抿出两个酒窝,甜的像是盛着让人眩晕的蜜,在谢鹤年眼前晃。 谢鹤年面无表情地抬手,将他下半张脸挡住:“别这么笑。” 这次的语气比上一次要轻很多。 管好多。 郁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介意自己的笑,但吃人嘴短,他哦了一声,一边跟在谢鹤年后面,一边伸出右手,乖乖捂住自己的嘴巴。 后面一段路,谢鹤年走得比刚才慢了很多。 最后,谢鹤年停在了学生活动中心。 说是活动中心,门外却带着一把电子锁,可见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入内。 郁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谢鹤年没有刻意避开他,所以他看清了电子锁的密码:417417. 打开电子锁,里面的灯依次亮起,旋转式楼梯和极度奢靡的装饰看得郁宴晕乎乎的,他摸了摸旁边支撑墙体的圆柱,发现圆柱上都刻着巨龙的浮雕,龙眼有神,用的是整块深邃纯净的蓝宝石。 郁宴趁谢鹤年不注意,悄悄扣了一下,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别扣了。” 郁宴动作一顿。 谢鹤年瞥他一眼:“扣不下来的。” 郁宴若有所思:“那这个宝石肯定很贵吧?” 谢鹤年深黑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 郁宴:“……好吧,你不用回答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他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建筑,电梯是刷卡打开的,空气中浮动着清淡好闻的香气,所有的灯和电子产品都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到位,他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走到一个地方就好奇地惊叹一声,连谢鹤年带他进了几楼都没注意。 再停下,两人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 那是一扇十分厚重的门,看上去价值不菲,比他见过的那些门还要再高至少两米,门边挂着一个“学生主席办公室”的牌子。 谢鹤年的名字就落在学生会主席的介绍栏里。 郁宴心想,在他还在为吃喝发愁的时候,主角都已经爬上学生会主席的职位了! 郁宴客套地夸了一句:“你可真厉害。”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不是沉默了。 谢鹤年很轻的嗤笑了一声,下一秒,郁宴看到了学生会主席旁边的一行小字。 学生会主席:谢鹤年 (欧阳希文于12.3自愿赠与) 欧阳希文,郁宴有印象,在F4中排行老三,看似温柔,实则腹黑,之前的学生会主席一直是他。 看来这个节点,主角受已经被F4看上,开启狂轰乱炸追求模式,这个学生会主席,就是他们强塞给谢鹤年的一点定情礼物。 郁宴:“……” OMG。 他肃然起敬,原来在当金丝雀这件事情上,谢鹤年是他的前辈。 “那你也太有本事了!我要是有你这么招人喜欢就好了,我也想当学生会主席。” 说完,他意识到话里有歧义,又补充说:“不是想要你自愿赠与的意思。” 好像也不对。 郁宴开心地说:“当然啦,你要是想要赠与我,也不是不可以。” 谢鹤年:“……” 谢鹤年乜他一眼:“别想太多。” 谢鹤年将门推开,入目是一张特别长的办公桌,桌后的柜子里收藏着好几排奖杯奖章,旁边是自带的沙发茶几和一间小卧室。 这竟然是学生会主席的办公室,郁宴感觉这里的面积比他在现实世界的家都要大两倍。 谢鹤年习以为常地走进去,办公桌右手边第二个柜子里,拿出一份和这个奢侈办公室以及精致包装格格不入的质朴盒饭,示意郁宴过来。 真的很质朴。 两荤两素,就是很普通的那种豆腐汤、青菜沙拉、水煮鱼和酱烧排骨。 “这就是特供餐吗?” 郁宴左看右看,完全想不到谢鹤年都当上学生会主席了,竟然没有靠自己的身份捞一点油水,他真是一个有底线有操守的金丝雀啊。 谢鹤年正在办公桌旁边的电子屏幕上操作什么,闻言,动作顿了顿,但是什么也没说。 第二份盒饭很快被送了过来,郁宴看了一眼,发现几乎没什么调味料,包装也不像是学校的产物,看上去精致灵秀,但口感一看就不太行。 “你就吃这个?” 谢鹤年眼也没抬:“营养师配的。” 郁宴瞠目结舌:“你还有营养师啊?” 他脑子转了个弯,这份饭送过来前后也才间隔不到五分钟,那是不是意味着谢鹤年其实早就准备了两份饭? 既然他有营养师,那学校的盒饭只能是他提前点的。 郁宴心里暗暗想:谢鹤年道歉的诚意可真足啊。 早知道推一下就有饭吃,那他以后天天都让谢鹤年推一把,岂不是…… 谢鹤年眼神在郁宴的身上划过,见他还在桌子一角站着,示意他到座位上坐,顺便—— 他漆黑的瞳孔定在郁宴身上,仿佛一眼将他彻底看穿,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别想碰瓷。”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郁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燥得耳朵红起来,但是也没争辩:“我、我就想了一下,又没有要真的做。” 一份盒饭而已,他还是吃得起的。 谢鹤年将椅子让给郁宴,挽起袖子,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和茶几上吃,可即使这样,他这一段动作做的依旧赏心悦目。 谢鹤年的话很少,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说什么,可是郁宴是个话很多的人,做什么都喜欢拉着人陪,吃饭更是如此。 他一边吃饭,一边努力和谢鹤年找话题。 “这份饭真的是免费的吗?算你当学生会主席的福利吗?那你平时是不是可以直接睡在这里?” “嗯。” “这么看,F4对你很好嘛。” “不熟。” “对了,你今年多大?在这里读了多久了?你成绩很好吗?” “郁宴。” “嗯?”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 好冷漠。 郁宴将最后一块酱烧排骨咽下去,发现谢鹤年吃了两口就没动了,反而看着他。 “怎么了?”郁宴被他盯着,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的饭。 在副本里,为了早点出去,他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郁宴再怎么说,也是正常高中生的饭量,一份盒饭很快就见底了。 他心虚一秒:“学校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 “嗯。” 谢鹤年偏头看他一眼,然后转身重新在电子屏幕上点了两下,过了半分钟,才说:“脸上沾了酱。” “哦。” 郁宴拿出纸胡乱抹了抹,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一直在看我这个?” 谢鹤年竟然还嗯一声。 郁宴:“腹黑怪。” “什么?” “没什么呀。”郁宴扬起脸,笑眯眯地说:“你听错了。” 他好奇地凑到谢鹤年身边,看他怎么操作。 这是个半人高的机器,主页有好几种分类,应该是用来处理日常事务的,谢鹤年点进“点餐”的页面,屏幕自动弹出一行“您正在使用您免费就餐的权限~”。 琳琅满目的菜很快在屏幕上自动排列,郁宴忍不住走到屏幕前挨个挑选,这一凑近,就紧紧贴在谢鹤年的身侧,谢鹤年猛地后退半步。 这个动作十分突兀,仿佛他是什么猛虎,可他明明连谢鹤年的衣角都没碰到。 郁宴奇怪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看菜。 这一看价格,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他刚才吃的七八片青菜要七百七十,六块酱烧排骨要一千四百二,水煮鱼更是逆天高价,标着让人血压飙升的五千。 再一看标注,青菜是从国外新鲜空运的菜,外表晶莹剔透,口感丰富清甜,但郁宴吃太快,没有尝出来。 豆腐汤中吊的是海鲜高汤,耗时八小时制作而成,调味简单健康,营养丰富,看似朴素,实则背后功夫高深,但郁宴吃太快,还是没有尝出来。 就这样几种东西,为了保证食材的鲜美,需要另派人员紧急加送到谢鹤年的办公室,需要再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 郁宴:“……” 质朴的一份套餐下来,收费一万五。 郁宴天都塌了:“怎么这么贵啊!我一共才只有八百块呢。” 他完全不敢想象一份盒饭竟然卖到了一万五,就这样,他还吃不饱。 郁宴眼前一黑,总感觉还没出副本,就会先饿死在这里,早知道这么贵,他刚才都不会开口要第二份的。 郁宴苦兮兮说:“我觉得我只配吃特供餐,谢鹤年,不然你还是直接点——” 话没说完,郁宴瞥见了角落小小的特供餐三个字。 和刚才天价盒饭比,特供餐确实收费公道许多,二十元一份,吃的是一碗米汤。 ……哇。 那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郁宴一瞬间改变了主意:“——还是点盒饭吧。”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还想要酱烧排骨,谢鹤年,你人真好,我们以后当好朋友吧,我每天中午来这里陪你吃饭。” 谢鹤年:“吃什么?” 郁宴:“都可以。” 他小声说:“鸡腿、排骨、牛肉、花甲都可以的,只要是肉我都喜欢。” 谢鹤年没说话,手一抬,捏住郁宴的脸。 郁宴呆住,睫毛抖了抖,惊得不敢动。 谢鹤年收回手,不带什么情绪说:“别人都在努力锻炼求生,只有你……” 说到一半,他在郁宴茫然的表情里蓦地回过神来,闭了闭眼,慢慢吐出一口气,还是妥协了:“鸡腿肉、排骨、虾、青菜,可以吗?” 郁宴点头点头。 他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很会趋利避害,在谢鹤年这里得了好,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就会主动黏上来:“可以的。” 虽然谢鹤年针对他,老是说难听话,但谢鹤年免费请他吃饭,谢鹤年是个好坏蛋。 郁宴晃了晃腿,撑着下巴说:“谢鹤年,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你人还挺好的嘛。” 谢鹤年垂眼看着他。 郁宴高兴地晃了晃腿,明晃晃的阳光里,一张漂亮的脸活色生香,就算看起来有些坏心眼,但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10%] 郁宴享受了半年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他美滋滋眯着眼睛,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谢鹤年:“晚上还可以来和你一起吃饭吗?” 谢鹤年很早就吃完了,在旁边用那个电子屏幕处理事务,郁宴本来想着吃人嘴短,提出要帮忙,可是一看屏幕上全部都是特别长的英语单词,就怏怏坐回座位上,安静尽到一个“朋友”的义务,窝在座位上等谢鹤年处理完事情。 谢鹤年顿了一下,明显听到了他的话,但没有立刻答应。 换做其他人,也就知难而退了。 但郁宴却格外大胆,主动争取道:“你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吗?” 谢鹤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视线终于从那个电子屏幕上挪开,望着郁宴。 略一思索,然后说:“没有。” “没有?”郁宴歪了歪头,忽然弯弯眼睛,小狐狸一样笑起来,“那要不要考虑培养一个?” 谢鹤年望着他,等待他下面的话:“比如?” 郁宴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需要一个人陪你吃饭吗?” 他笑嘻嘻,眉眼盈盈,大胆又放纵:“和我相处过一个月的人,一般都会超级喜欢我哦。” 谢鹤年显然不信。 “要不要打个赌?” 郁宴不是在说空话。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真的很多。 宋大和程二一直觉得他有什么很独特的勾引技巧,可是郁宴真的很不擅长勾引人,是那些人在上赶着喜欢他。 喜欢谢鹤年的人应该也有很多,能够迷倒F4,他在感情上肯定也无往不胜。 郁宴猜他的人生应该没有遇到这种挑战。 果然,谢鹤年的态度松动了。 “你想赌什么?” 赌你的心啊,哥哥。 郁宴眨了眨眼:“你到时候就知道啦,反正赌约你付得起的。” 谢鹤年完全被他挑起了兴趣:“可以。” 郁宴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庆祝,又听见谢鹤年跟在后面的话:“不要告诉其他人。” 郁宴哦一声,很配合:“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这次,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另外一种笑。 剔透的眼睛长大光明地看着谢鹤年,睫毛弯弯翘翘,就连眼皮的褶皱都恰到好处,漫不经心地炫耀那么多人浓厚的爱意。 骄矜的,得意的,天真的。 ……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从天上拽下来,看他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感情里一败涂地。 谢鹤年收回视线,眼睑垂下来,有点说不出的散漫。 不巧的是,在感情上,他也没失败过。 第52章 无限流4 讨厌完了吗? 郁宴顺理成章地在主席室留了下来。 谢鹤年没有午睡的习惯, 他顺理成章地睡进了附带的休息室。 休息室打扫的很干净,床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谢鹤年很排斥生活空间出现别人的味道,但郁宴在他眼里就是不算别人, 顶多算亲生的小孩——甚至比亲生还亲。 他站在休息室外, 看郁宴将头闷进被子里, 呼吸渐渐放缓, 轻轻将门带上。 下午课前, 郁宴和谢鹤年错开走进教室。 一落座,消失了一上午的张衡终于出现了,他的校服全被淋湿了,冒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除了姗姗来迟的郁宴, 他附近一圈的同学都默契地把座位挪得很远。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郁宴一落座,就从抽屉里摸出了几封匿名的粉色信件。 漂亮就是会更容易适应一个新的环境, 在其他特招生都在被针对的时候, 郁宴已经因为漂亮隔绝了大多数恶意。 他习以为常地将信件收起来,放进书包里。 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深深刺痛了张衡的眼睛。 他阴着脸质问:“郁宴,你中午去哪儿了?” “我中午有事。”他身上的味道有点重,郁宴不适应地蹙了下眉, 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退开,“你找我干什么?” 张衡脸上的表情变幻着:“所有人中午都在食堂吃饭, 但是你不在。” 郁宴完全不知道中午在食堂发生了什么,但他没太在意:“我去干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减肥不吃,不可以吗?” 张衡勉强相信了这个借口。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F4吗?”他硬挤出一丝微笑,“我有办法和他们见面了,你待会儿放学和我一起走吧。” 郁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业务很忙的, 一次只能勾引一个人:“不要。” 他看着张衡的脸在他拒绝的瞬间就黑下来,态度更加坚决了:“我不想去,你找别人吧。” 张衡沉着脸:“是不是程二和你说了什么?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相信。” 郁宴觉得张衡莫名其妙,在进这个副本之前,他和张衡根本就不熟,更何况,张衡之前那样看不起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我根本就听不懂你要说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又注意到斜前角的谢鹤年朝两个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这次不是看他,是在看张衡。 还是那种平静的、不带情绪的眼神。 但在其他人走过来时,这种眼神又消失了。 张衡对此毫无察觉。 这个玩家是个生面孔,郁宴以前没见过,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学生。 据说他分配的家庭住址和谢鹤年刚好是邻居,所以借着这个身份,正大光明的开始攀关系,热烈的和谢鹤年聊天,一上来,就让谢鹤年叫他“生哥。” 谢鹤年又变成了那副品学兼优高岭之花的样子,不拒绝,也不接受,态度堪称冷漠。 只有郁宴注意到他藏在镜框下的眼神已经厌烦透顶,连回答都可以十分敷衍。 郁宴一边应付张衡,一边心不在焉地观察谢鹤年这边的情况,“生哥”不知道谢鹤年有免费吃饭的特权,还故作大方的给谢鹤年递了一颗糖。 “要是饿的厉害,可以吃这个,我那里还有两颗,你要是喜欢,可以来隔壁找我。” 面前的人热情又开朗。 谢鹤年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比起这个,他更关注坐在他斜后方的那个人。 略一偏头,果然抓到角落里郁宴看热闹的眼神。 张衡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郁宴的脸,被吸引了似的,情不自禁触摸郁宴搭在课桌上的修长手指。 郁宴对此毫不在意。 他早就习惯了身边人偶尔过界的触摸,这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被注视,被爱慕,被痴恋……只要可以为他带来好处,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视掉。 郁宴无视掉张衡的话,也没注意到张衡说话的时候,似有似无地触碰他的手指。 他撑着下巴,在谢鹤年看过来时,轻快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谢鹤年毫无反应,直接忽略他。 郁宴没太所谓。 这只是郁宴用来安抚朋友的小把戏——“哪怕在和其他人说话,我也一直关注着你。” 可是紧随其后,他突然收到系统的提示。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12%] 嗯? 郁宴重新看向谢鹤年,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打乱节奏,和之前一样,低头写着试卷。 如果不是003的提示,他完全看不出来谢鹤年也吃这套。 谢鹤年。 你真的是腹黑怪啊。 郁宴心情颇好的转了转笔。 张衡见势,趁机抛出机会:“今天晚上就有个机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嗯? 郁宴压根没听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看着谢鹤年,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好啊,那到时候再说嘛。” 不知道为什么,谢鹤年的脸色比刚才更淡了几分。 * 吃晚饭的时候,谢鹤年带他走了另外一条路。 这回的路需要踩着石砖穿过很长的花园,花园的灯并不是处处都有,所以有很长一段路,被树荫遮住,完全是暗的,应该是走了鲜有人知的某个近道,一路完全没有看到什么人。 这一次,谢鹤年在前面走的很慢,注意到郁宴没跟上来,还会刻意停一下,等他追上来,再继续往前走。 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坪上,搭建着的森森铁门拦住两人的去路。 [是紧靠在学校旁边修建的一个高尔夫俱乐部,F4经常会在这里打球] 003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属于学校的范围,你的系统手表可能会失去信号] 郁宴低头看一眼,果然如此。 他的面前,谢鹤年验证了ID卡,很快就有衣着正式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躬身迎接谢鹤年,亲自带他进去。 女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郁宴听不懂,但能感觉到这个人和谢鹤年的关系不错,或许是类似于专属接待之类的角色,同时又非常细心,早早安排了观光车,刚刚切好的水果拼盘摆在座位之间,散发着属于新鲜水果的香气。 郁宴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紧紧跟在谢鹤年旁边落座。 车缓缓在宽阔平坦的油柏路上行驶,最近的一个高尔夫场有人正在使用,穿着球童服饰的人忙碌地游走在草坪的各个角落,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郁宴再仔细一看,帽檐下的面孔果然十分眼熟——张衡。 车缓缓停靠下来,在接待员的引导下,谢鹤年带着郁宴走到半封闭的隔间,接待员微笑着跪在旁边的茶座上,行云流水开始给两人沏茶,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张衡,你要带的人呢?” 听见熟悉的名字,郁宴顺着声音看过去。 朦胧的屏风外,四五个人影正背对他站着。 “他……他今天有事,暂时来不了了。” 张衡的声音带着郁宴从来没听过的谄媚,“我发誓,下次、不,明天,明天我一定想办法把他带过来。” 一道嗤笑声响起,那人一脚踹翻了张衡。 “今天这个位置怎么来的,你应该清楚吧?” “找不到人替你,那就只好让你自己吃点苦了。” “我不是故意的。”张衡带着笑,跪行了两下,“今天他临时有事,被谢鹤年叫走了。” 他顿了顿,注意到“谢鹤年”的名字一出,周围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谢鹤年?” “他跟谢鹤年走了?” “竟然能把谢鹤年约走,那可是整个艾瑞克斯学院最难约出来的……”有人双手抱臂,冷笑一声:“这一次的新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郁宴从聊天里抽离出来,望了一眼身边喝茶的谢鹤年,扶着茶座,小声揶揄他:“原来你是整个艾瑞克斯学院最、难约出来的。” 谢鹤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桌边橘子朝他丢过去。 郁宴将橘子接起来,很上道地把橘子皮剥掉,又擦干净手,分了一半的橘子给谢鹤年。 谢鹤年下意识抬手要接,那半橘子又被临时撤了回去。 郁宴笑吟吟地掰下一瓣,倾靠过来,递到他唇边。 谢鹤年侧了下头,转而去拿郁宴手里剩下的那一半,被郁宴躲过去。 一屏之隔,张衡和剩下几个学生球童仍在继续说话,轻而易举地盖过他们两个之间的动静,接待员低眉敛目,十分安静地起身离开。 谢鹤年伸手:“橘子给我。” “小声一点。” 郁宴声音压低,有点哑,又带一点笑,表情惺忪寻常,好像只是正常朋友之间的打闹,可是睫毛却垂下来,颤了颤,近的快要碰到谢鹤年的侧脸,“别惊动了隔壁的人。” 谢鹤年没说话,突然抬手,像是要打人。 郁宴本能往后躲了一下,发觉谢鹤年的手停在自己额前,顿了顿。 他松口气,睁开眼,下一秒,谢鹤年虚握成拳,两指微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额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谢鹤年。 谢鹤年收回手,从他手里把橘子拿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掠过郁宴捂着额头委屈的神色。 “幼稚。” 郁宴不说话,他精心设计的勾引桥段在谢鹤年面前一败涂地,竟然还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很挫败。 可是下一秒,谢鹤年居然微微偏头,抬眼看着他,轻轻叼走了他手里的那一瓣橘子。 汁水润透了谢鹤年的唇,他斜瞥了郁宴一眼,郁宴指尖发烫,睁大眼,望着谢鹤年的唇有些愣神。 谢鹤年却对此视若无睹,抬手扶正橘子的位置,将橘子吃了下去。 还是很冷漠。 见他呆了好久没动,谢鹤年微抬了下眉:“愣什么?” 郁宴肉眼可见地亮了一下眼睛,飞快地又拿了一瓣橘子,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晶晶地看着他,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谢鹤年,你再吃一次吧。 “你再吃一次吧。” 郁宴捂着胸口,“我刚才光顾着看你了,心跳得好快,都没有注意到细节。” 他可怜地央求道:“你再吃一次吧。” 谢鹤年:“……” 他想再次将郁宴无视掉,可郁宴一直在他面前晃。 解开一粒扣子的校服衬衫敞开一点小口,少年精巧的锁骨尖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灯光下皮肤细腻雪白,晃得他眼睛疼。 谢鹤年闭了下眼,抬手捂住郁宴的嘴。 “把扣子扣上。” 郁宴:“唔?” 谢鹤年已经没有太多耐心,手落下来,单手将扣子拨进去,看郁宴被裹得严严实实,才臭着脸说:“衣服,扣子扣上。” 郁宴哦一声,没表现出太大的反抗意图。 谢鹤年又看他一眼,将剩下的那半橘子递给他,离开时,顺手摸了下郁宴的头。 从头顶摸到后脑勺,特别标准的撸狗手法。 郁宴:“……” 郁宴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今天的晚饭还要看谢鹤年的脸色,还是忍了。 另外那边,张衡点头哈腰,没有半点在玩家面前的神气。 一直到这群人教训累了,随便丢了一把钞票,然后转身离开,张衡在原地站了很久,才一张张把钞票捡起来。 郁宴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 他早听出来了,这个要替代张衡的人,显然就是他。 等张衡离开,谢鹤年才带他继续从球场离开。 走着走着,郁宴发现周围的景象和中午的渐渐重合。 他琢磨着刚才谢鹤年的表现:“谢鹤年,你是不是故意带我绕道走那里的?” 谢鹤年朝他偏了偏头,那表情显然在说:还不算太笨。 “那中午也是你故意不让我去救的吗?” 谢鹤年:“没有。” 顿了顿,他又扫郁宴一眼,说:“下次把眼睛睁大点看人。” 郁宴用两根手指把眼睛撑大,凑近谢鹤年,问他:“这样吗?” 谢鹤年:“……” 谢鹤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样子:“死了算了。” 郁宴:“这次我听清了,你在咒我。” “没有。” 谢鹤年平静地说:“我是说,早知道你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郁宴委屈了。 他只是故意搞怪逗一下谢鹤年啊,还没有到想死的程度吧? 他有这么恶心吗? 郁宴郁闷地看着谢鹤年的背影,想,他又有一点讨厌谢鹤年了。 谢鹤年在前面走了两步,发现郁宴没跟上。 偏了偏头:“发什么呆?” 郁宴气成河豚,恼怒道:“看不出来吗?我在讨厌你。” 谢鹤年安静地看着他,等了十秒:“讨厌完了吗?” 郁宴:“……” 郁宴窝窝囊囊:“还没。” 谢鹤年:“今天晚上有黑椒鸡腿肉,去晚了——” 话没说完,郁宴连忙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讨厌完了讨厌完了,谢鹤年,我现在好喜欢你哦。” 谢鹤年皱着眉,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开,还没开口,郁宴特别有先见之明地递上一张湿巾:“擦吧。” 谢鹤年:“……” 他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不用。” 郁宴开始怀疑自己观察错误:“你没有洁癖吗?” 可是明明别人碰到的所有东西,谢鹤年都会自己再用湿巾擦一遍。 谢鹤年反问他:“你有洁癖吗?” 郁宴想说当然没有,可是谢鹤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在后面又莫名其妙冷笑了一下:“一到课间就和别人拉拉扯扯,那应该是没有了。” 他的敌意来得很奇怪,郁宴回想了一下,其实他并没有和很多人拉拉扯扯。 宋大给他送牛奶,所以他给宋大捏了一下脸。 同桌给他借了一下橡皮,所以她想摸头的时候郁宴没有拒绝。 程二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朋友,有点身体接触很正常。 郁宴说:“哪有拉拉扯扯,我们都只是朋友,是你太敏.感了。” 谢鹤年冷漠:“哪有洁癖,只是比较爱干净,是你自己想太多。” 郁宴:“……” 怎么会有人真的软硬不吃啊。 谢鹤年一定是他上辈子的克星吧? * 晚饭依然是前后错开时间从主席室离开。 郁宴先走,谢鹤年过了几分钟,才不紧不慢地推开主席室的门。 临走前,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口袋,指尖却碰到一个硬质的圆球。 他的睫毛散漫垂下来,没太用心地想了想,终于想起是一个玩家递给他的糖。 他眼里闪过一丝嗤意,将糖从口袋拿出来,顺手落到垃圾桶上丢下去,余光却瞥见糖果上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纸。 —他的糖我拿走了,吃我的吧^_^ 撕开细长的纸条,里面的糖果然换了一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英语单词十分钟背不下二十个,这种撩拨人的小手段倒是信手拈来。 可惜,都是当年他玩剩的。 谢鹤年不易觉察地挑了下唇,撕开包装袋,咔的一下,将糖咬碎了。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6%] 第53章 无限流5 ……这个变态。 晚自习之后, 大家各自回家。 具体住址是按照玩家各自的队伍进行划分,郁宴得到的住址就在宋大和程二附近。 不过宋大今天搞卫生,他们走的比所有人都要更慢。 程二到附近踩点, 了解其他队的攻略进度, 谢鹤年一下课就不见了人, 教室很快就只剩下郁宴一个人。 短短一天时间, 他抽屉又多了两封信, 郁宴百无聊赖地翻开看了一眼,又兴趣缺缺地放回去。 身后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周围倏然一黑, 灯被人关上了。 郁宴往门口看过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踩着影子朝他走过来。 “还没回去吗?” 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郁宴一时没想起是谁。 “等人。” “等谁?他们短时间不会过来的。” 黑暗中,那人猛地扑过来, 郁宴吓得一退, 那个人在黑暗扑倒了一片桌椅,椅子腿擦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尖锐难听,他却丝毫顾不上疼痛一般,晃了晃, 又站起来,一把扣住郁宴的手腕。 郁宴用力甩了一下, 没甩开,只能挣扎着往旁边跑。 这个人却疯魔了似的,锲而不舍地再次扑过来,五根手指用力扣住郁宴的肩膀:“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们困在这里!郁魇,我要杀了你——” 有病。 郁宴吃痛的皱了下眉, 更用力地抬脚朝那人身下蹬去,趁他吃痛的功夫,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回荡。 那人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竟然直接拽住他的脚腕,将他整个人按在桌子上。 月色如水,斜切进教室的淡光将郁宴的皮肤照的细腻如玉。 那个男生的手心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摩擦了两下,然后,又突然变脸,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郁宴脸色闪过一丝痛苦,反手抓住桌上的笔,狠狠朝对方脖子上扎过去。 短小的笔尖不足以完全将脖颈扎透,男人露出几分痛苦神色,眼里的愤怒更甚,一抬手,直接将郁宴掀翻,一连带着课桌也跟着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变异后分外狭窄的视线里,他看着郁宴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被摔成那样,手里进入还死死攥住他那支没用的中性笔。 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的那一刻,郁宴脸上的慌张反而被另外一种奇异的冷静取代。 他握紧自己唯一的武器,深黑的瞳孔在黑夜里亮着冰冷森寒的光。 男人一抬手,再次掐住他的脖子。 郁宴的脸因为窒息的痛苦涨红,血管在耳膜一阵一阵的爆响,连带着他的指尖都在发抖。 他没有挣扎,配合的仰起头,在男人逼近的那一秒,突然发力,将对方一掌推翻,然后将他压在地上,抬起那个无用的武器。 只不过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男人的眼球。 趁对方吃痛,他果决地将染血的中性笔丢掉,撑着课桌飞跃过去,用力将门撞开。 走廊外,有人背着单肩包走过。 “谢鹤年!” 谢鹤年循声望去,看见郁宴发白的脸,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 他停下脚步,郁宴的速度却没停下,直接撞进他的怀里,差点没站住,谢鹤年抬手扶了他一把。 皮肤温热柔软的触感即使隔着一层校服衬衫也依旧鲜明,郁宴慌张的看着身后,比他预想的还要轻。 谢鹤年垂了垂眼,将手从郁宴腰上挪开。 “——就是你!” 男人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走廊,感应灯亮起来,照出他狰狞的脸。 灯光全亮,郁宴被突然到来的光线刺激得睁不开眼,只听见一声闷哼,谢鹤年抬脚狠狠将那人踹翻在地。 他反手抽出口袋的美工刀,眼也不眨地刺进那个人的手腕。 郁宴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男人——不,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人。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可是脸却上下裂成两半,每一半鲜红细嫩的肉都在弹动,细细密密的牙齿折射出一道寒光。 他的手臂暴起青筋,手背却被美工刀刺穿,硬生生扎进了瓷砖之间的缝隙里,疼的一直在抖。 而他的不远处,谢鹤年从口袋抽出湿巾擦手,脸色寻常,游刃有余,好像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003。” [我在呢] “这是副本的怪物吗?”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谢鹤年出奇冷静的侧脸,锋利淡漠的眉眼和地上扎透手心后男人痛彻的哀嚎形成鲜明的反差。 郁宴心跳快得呼吸不上来。 “好像已经扎透了。” 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捂着胸口,紧紧盯着几步外的谢鹤年,眼睛异常得亮。 “好凶。” 他轻声说。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样子啊。谢鹤年真的没有黑化吗?” 003服务态度良好,但也只有一个服务态度能拿得出手:[这边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呢亲] 郁宴:“……好吧。” 他有点遗憾。 不过,这样也很带感啊。 喜欢。 “我改变主意了。”他弯了弯眼睛,颊侧的酒窝微微陷下去:“他确实是个值得认真攻略的目标。” 几步之外,确认闯进来的男人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谢鹤年才转头看向郁宴:“你怎么样?” 郁宴脸上的幸灾乐祸在谢鹤年看过来的一瞬间一扫而空。 他露出瑟缩害怕的表情抬头,瞳孔比平时更黑,脸色却比平时还要白,他撩了撩裤腿,脚腕一圈被硬生生拽红,火辣辣地疼。 “可能不太好。” 郁宴动了动脚腕,还好,只是被掐红了,没有崴到。 幸好中午的药还留着。 谢鹤年迟疑几秒,将喷雾喷在脚踝上,伸手帮他揉开。 一开始还算温柔,直到谢鹤年问他:“怎么还没走?” 他下午才说郁宴和其他人拉拉扯扯,郁宴怎么敢说自己是为了等宋大和程二呢? 他挑了个无关紧要的理由:“在整理情书。” 谢鹤年顿了顿,重新将喷雾喷在他的脚踝,抬起眼皮,一双眼睛黑沉地问他:“谁送的?” 这种语气像极了家长审问早恋的小孩。 郁宴没在意:“很多人啊,没写落款。” “那你整理干什么?” “回去看看呗,万一遇到有钱的——” “唔!” 过电般的麻意以极快的速度顺着脊椎涌上来,郁宴的瞳孔骤然放大,没忍住抖了一下,直接电得他忘记要出口的话。 他的脚踝比膝盖要敏感太多,靠里侧有一个敏.感点,每次碰到都会有特别奇怪的感觉,但那个位置很隐蔽,就连郁宴自己都很少碰到,谢鹤年却随手一按,就点在那个位置。 在谢鹤年碰上的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发抖。 他挣扎着想要把脚收回来,谢鹤年却更用力地将脚腕锁住,语气冷静。 “还没涂完。” 这是极漫长的几分钟。 郁宴藏在袖子下的手一直在抖,谢鹤年却视而不见般,故意惩罚似的,几次擦过他最敏锐的那一点。 “你刚才要说什么?” 谢鹤年突然开口。 郁宴全身的血液都朝脸上涌去,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身下的椅子。 他太敏.感了,光是要克制住自己不在谢鹤年面前流露出失态的表情,就已经耗尽全部的力气,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郁宴声音在颤,一张清纯的脸上漫上艳色:“没——呃……没什么。”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8%] ……这个变态。 郁宴咬牙切齿,却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愿意的倾向。 等一切结束,郁宴的腰都开始发软,谢鹤年才松开手,抽出两张湿巾,慢条斯理地将指尖的油擦干净。 郁宴松了口气。 谢鹤年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眼:“吓到了?” “有一点。” 郁宴放在桌上的信封因为男人的打搅,全掉在地上,凌乱中被踩了几脚,还溅上几滴血。 他忍着恶心,将地上的信挨个捡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一块校牌。 名字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浸到看不清楚,可是旁边三个字尚且可以辨认出来:特招生。 郁宴抓着校牌,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之前遗留在这里的玩家,一霎那后背发凉。 谢鹤年:“怎么了?” 郁宴将校牌攥紧手心,挤出一点微笑:“没、没什么,有点被吓到了。他怎么办?要叫老师吗?” 谢鹤年漫不经心地扫过他背在身后的手,嗯一声,突然抬手。 郁宴下意识躲了一下,意识到他是想帮自己系扣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学校校服的衬衫扣很小,郁宴刚才挣扎的时候一连扯开了两个,他这一扣,不免碰到郁宴的锁骨和脖子,就连郁宴自己都后背僵硬,有些不自在,谢鹤年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异样的表情。 郁宴的皮肤太白了,他看不见自己被碰到的位置已经开始泛红,锁骨尖被磕碰到,随着郁宴的呼吸起伏着,红的格外明显。 而郁宴脸色苍白,心不在焉,鸦黑的睫毛重重垂下来,一副被吓坏了的受害者样子。 谢鹤年拨了拨手里的扣子:“都吓成这样,还要管信?” 他说的漫不经心,郁宴脑中却灵光一闪,开悟似的,突然想通了什么。 “带回去丢掉啦。” 郁宴没有看手中薄薄的信封,反而看向谢鹤年:“或者你要帮我处理掉吗?” “我?” 谢鹤年有些意外。 可是郁宴直接将信塞到他手里,开玩笑地说:“对啊,我不是和你打赌了吗?” 他偏头看着谢鹤年:“你现在有超级喜欢我吗?” 谢鹤年:“没有。” “可是你刚才那一脚超超超——帅的。” 郁宴凑到谢鹤年身边,笑嘻嘻地说:“我已经有一点喜欢你了。” 出乎意料,谢鹤年竟然没推开他,镜框背后冷漠的眉眼染上一点无奈的神色。 “别开玩笑。” 郁宴闷笑着,将手里的信封塞进他手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外面走,只留下空气中一点点没有散尽的药油味道。 谢鹤年看着他的背影在教室门口渐渐消失,碰过药油的手开始烧起火辣辣的清凉感,他鬼使神差的想起郁宴刚才还在他手下脸色苍白发着抖。 都抖成那样了,还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 他捻了捻指尖,缓缓垂下眼眸,随手拨开火机。 火舌吻上他指尖一沓信封,橙色的光在昏暗的教室里将他的眉眼照得锋利而冷淡,垂睫的某个角度上,竟然和郁宴有几分神似。 宋大和程二并不知道教室发生的事,在楼下等着郁宴。 宋大一见到郁宴就唉声叹气,倒豆子一样把今天的悲惨遭遇挨个说了出来,桌面的涂鸦、体育课所有人都有同伴,只有他被排挤在外、说什么干什么都被自动略过,完全像个透明人…… 更令他难受的是,就连一起进入副本的玩家都开始无形中疏远他,跟着NPC一起对他实施冷暴力,使唤他跑腿。 宋大拳头紧了又紧,全靠想着不能拖累郁宴,才没有发火。 “要是我放弃了,到时候谁来帮我们小晏出副本呢?” 宋大这么说。 “干嘛要带上我?” 郁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校牌:“没有我,你就不要做任务想办法活下去吗?别拿我当借口行不行?我也可以靠自己的。” “靠自己?” 程二翘了翘唇,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郁宴很失落,“小晏,你没了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在副本存活下去吗?” 郁宴手里的动作慢下来,不吭声,沉默着。 程二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用哄劝的语气轻声说:“靠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之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只要保持漂亮,继续和我们打配合就够了。” 宋大也很奇怪:“明明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是不是谁教坏你了?张衡?他对你说了什么?”宋大的脸阴下来,“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郁宴那双眼睛从宋大的脸上慢慢移到程二脸上,一直没说话,久到宋大和程二笃定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忐忑,甚至急切地想要开口证明什么,他才慢慢抿出一个酒窝。 “我知道了。”郁宴冲两个人笑着说,“我最相信你们的。” ——才、怪。 郁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个暴力狂一个伪善鬼,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相信,真拿他当傻子了? 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然,郁宴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也是个半桶水的装货。 三个人很快将刚才的事情翻篇,又恢复了往日和谐的氛围。 宋大顺手帮郁宴接过行李,程二则陪郁宴聊天。 “听说中午谢鹤年给你送药了?” 聊到膝盖的伤,程二随口问,“我中午叫你吃饭的时候,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就没打扰你们。” 宋大眯了眯眼,难得没有插话。 “嗯,”郁宴说,“但没什么接触。” “是吗?”程二笑笑,没太在意地提了一嘴,“他在副本里确实挺关键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作用,但多交一个朋友,总不会出错。” 郁宴心里冷笑一下,脸上装作不太乐意:“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也没关系。” 程二顺着他的话,安抚他的情绪,又低低叹了口气,“不过,如果和他打好关系,对我们之后的行动来说,肯定会顺利很多。” “是吗?” 郁宴佯装没听懂。 “当然。”程二的眼睛透过镜片注视着他,微微笑道,“和男人打交道这种事,你最擅长了,不是吗?” ……又来了。 郁宴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忍不住反胃。 每个副本都是这样,看上去是程二想策略,宋大实施,但很少有人知道,作为交换,郁宴也必须在程二需要的时候,付出一点代价。 “反正你最擅长靠男人” “被别人爱慕追捧着,是小晏自己也乐在其中的事吧?” “对人笑一笑就可以完成任务,小晏比我们轻松太多了。” …… 三个人相互利用,郁宴当诱饵深入敌营或者其他玩家阵营打探消息,程二统筹全局随时想策略,宋大出力气。 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次郁宴身陷险境,都是宋大和程二涉险救他,从第一个副本到现在,半年的时间,哪怕他再看不上这两个人,也得认命,他们是郁宴在无限流世界里唯二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人。 而且,有件事情他们确实没说错。 郁宴将那枚捡到的校牌拿出来,想起绑定在自己身上的隐藏任务。 或许,在这个副本里,谢鹤年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在分叉路和两个人告别后,郁宴拎着行李,按照系统的提示,拐弯走进一个深黑的旧小区。 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可是路灯上锈迹斑斑,灯光也只能照亮面前一小片区域,一走进小区大门,就是十分阴森恐怖的场景。 低矮的步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郁宴爬到三楼,推开门,终于看清这个“家”的全貌。 进门第一步,他就踢到一个捏变的易拉罐。 绿色的柜子,凝结着油的油烟机,被熏黑的天花板,吱吱呀呀的一张床,墙上被上一个租户拿笔写满了字。 三楼的地势太低,阳光被外面的建筑遮住,白天晚上都透不进一点光,还没走进去,就逼仄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和艾瑞克斯学院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幸好,郁宴以前也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所以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落差感。 郁宴围着家来回绕了一圈,心里有数之后,撸起袖子,从扫地开始,到擦桌子,擦门,拖地,清理垃圾…… 003是小小的汤圆,但很自觉的跳出来帮忙,郁宴扫地它加油,郁宴擦桌子它帮忙把桌上的小东西推到一起,郁宴拖地,它在旁边嘿咻嘿咻拎着水桶来回奔跑,给郁宴加水——尽管对它来说体积很大的“水桶”,只是玩具士兵的帽子。 拥挤简陋的房间一点点恢复最原本的模样,并不宽敞,但还算简单干净。 郁宴坐在床上,安静地靠着墙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慢慢恢复一点力气,打开响了好多次的系统手表。 无数条信息爆炸般涌来,噔噔蹬蹬地提示连续响了近半分钟。 程二和宋大都快被这个环境逼疯了。 他们之前在副本里,虽然也打过地铺,但也没有睡过这种“危房”。 宋大感觉天都塌了,疯狂在系统手表里给郁宴发消息吐槽:“我真是受够了。” “这个地方的厕纸竟然是潮的。” “这桌子都不平,怎么用啊?” “洗手间竟然有蛆,我艹,这真的能住人?傻逼系统要搞死我直说。” “我靠,这沙发里面竟然是海绵。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郁宴,我都不敢想你现在有多难受。” 程二也难得表态:“我们还是得尽快出去,别拖太久。在这种环境住久了,可能真的会染上穷病。” 郁宴哦一声。 其实他觉得还好,反正回去了,也是住这样的环境,没什么差别。 不过宋大和程二好像对他有什么误会,都以为他家境优渥,不是小太子也是金凤凰,生来被家里培养着,就为了有一天可以进入豪门。 郁宴很讨厌这个形容。 他明明只是一只毛毛虫,要很努力地熬过冬天才能变成蝴蝶。 郁宴想起什么,爬起来摸出充电的手机,给谢鹤年发消息。 —已经到家啦 他对着上药的膝盖和脚腕拍了张照。 —你的药很好用,我的伤已经不痛啦。 谢鹤年点开照片。 匀称白皙的小腿上,两块淤青涂着红色的药油,往下踩在沙发上的踝骨一只手就可以握住,脚趾圆润,脚趾修剪得干干净净,泛着粉色,淡青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郁宴的脚踝那块骨头靠下的位置,是他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都会跟触电一样,猛地抖一下。 就这么赤裸裸的把敏、感点露出来,谢鹤年匆匆扫了一眼,就直接退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屏幕摁灭,怀疑郁宴在向他调情。 第54章 无限流6 都说了,我很受欢迎的。…… 一夜很快过去, 因为昨天晚上吃饱了,所以晚上郁宴睡得很好。 他抱着水杯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谢鹤年。 程二就在谢鹤年旁边, 好像在和谢鹤年说话, 看见郁宴, 他示意郁宴过来和谢鹤年问好。 郁宴故意装没看到, 绕道从谢鹤年背后走过去。 “早上好。” 这句问好是对张衡说的。 张衡的情绪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 被郁宴主动问好,他扬了扬下巴,说了一声“早”。但问好完,却迟迟没有将身体转回去, 显然还在等待郁宴的后文。 郁宴没说话, 将早读课要用到的书拿出来。 没过多久,张衡先忍不住了:“你昨天过的怎么样?” 郁宴眨了下眼睛:“什么怎么样?” “住的地方还好吗?” 郁宴顿了一下:“还好。” “还好是什么评价?”张衡拧着眉,“我刚知道, 原来住的环境是会根据在学校的表现变化的, 越靠近F4和关键人物,房子也会越好。” 张衡渐渐靠近他,压低声音:“昨天大家都刚进来,环境应该大差不差。你难道就不想——” 他没说完, 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本书给打断。 郁宴顺着书抬头,谢鹤年漠然的脸闯入视线:“今天你值日。” 谢鹤年的语气不带任何波动, 手里的笔记本强硬地卡在张衡和郁宴之间,硬生生将就要凑到郁宴耳边的张衡逼的退回到安全距离,将两人彻底隔开。 他看着郁宴,话却是对张衡说:“这是记名册。” 张衡半信半疑地拿过记名册,转身过去, 背对着两人翻阅着前面的记录。 郁宴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碰了一下谢鹤年的手指,谢鹤年很快将手缩了回去。 又在调情。 谢鹤年的指尖还残留着温凉的触感,不带太多情绪地看了郁宴一眼。 郁宴无知无觉地翻开课本,随便扫过最后几页单词。 没过太久,一包中药从斜前方丢过来,落在他的课本上,另外一边,是谢鹤年冷凝的眉眼。 郁宴:“?” 谢鹤年表情淡漠:“饭后喝。” 郁宴低头看了一眼,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中药包,虽然很苦,但是不便宜,而且对身体好,不喝白不喝。 这么想着,他老老实实起身去接开水。 003的提示在他喝下中药的那一刻响起。 [目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度:19%] 好奇怪啊。 郁宴低头看着碗里的中药。 喜欢看人喝中药是什么奇怪癖好? * 郁宴起的迟,没来得及吃早饭,只能下早读之后抽时间在食堂买了个馒头。 他抱着馒头啃了一路,才进教室,一道汽车疾驰声由远及近从窗外飘了进来。 周围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往走廊的方向集中。 张衡更是激动的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飞奔着冲出教室,往楼梯跑去。 郁宴抱着馒头,挤在走廊,远远看见四辆色彩鲜艳的跑车冲了过来,车还没停稳,张衡就举着水瓶冲了过去,弓着腰送到车窗里。 郁宴眯着眼,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一点,即使这样,也只是从敞篷跑车中隐约瞄见一点轮廓,戴着墨镜的人一头红发,随意地将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姿态风流。 慕容誉,是艾瑞克斯学院董事长的儿子,在F4中排行第四,他后面,肯定就是F4中的另外三位。 慕容誉结果张衡的水,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最后,余光先一步锁定了郁宴。 郁宴靠在围栏上,垂着眼往下看,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并没有落点,殷红的唇微微挑起一点弧度,比盛放的樱花还艳。 他眯了眯眼,将墨镜摘下来,隔空和郁宴的对视。 楼上的郁宴已经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 他拧开杯盖喝了口水,看来,张衡已经通过昨天那伙人,搭上了F4的线。 对了,说到线,好久没吃米线了。 郁宴清心寡欲地抱着自己没有啃完的半个馒头回到教室,继续啃啃啃。 回来时,张衡手上拎着一份烟火味十足的蛋炒饭。 郁宴离得最近,一下就闻到香味了,有了那份色香味俱全的炒饭,他手里无色无味的馒头一下没了滋味。 郁宴不在乎什么表现不表现,但他真的很在乎那一份蛋炒饭。 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三两口把馒头塞下去,然后闭眼睡觉。 给慕容誉送水似乎是个抢手活儿。 张衡一夜翻身,在学校的地位无形之中提高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他放了张衡鸽子的原因,张衡一改昨天隔三差五和他搭话的习惯,一上午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二节课,老师要求前后桌相互修改作业的时候,张衡也直接忽略了郁宴,直接和郁宴后面单下来的同学交流。 第三节小组讨论,郁宴依旧被张衡从小组孤立,作业展示时,所有人上台汇报,他一个人举着书站在台下看着。 第四节是体育课,分组练习,程二主动去找张衡破冰,郁宴还是一个人。 郁宴隐约察觉到,他好像被张衡带头孤立了。 作为最后一个大型副本,一般来说,他们每天会集合一次,简单交换一下信息,确定一个共同努力的方向。 可是今天,所有玩家都被张衡召集到小教室碰头,唯独掠过了郁宴。 最后,任务一层层分配下来,落到他手里,就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想办法攻略F4. 郁宴:“……” 搞什么? 郁宴没把这点把戏看在眼里,但还是觉得张衡的做法莫名其妙。 郁宴的同桌是个女生,一看扫过教室空着的两个座位,碰了碰郁宴,意有所指:“看来太漂亮也不是好事哦,马上要被同伴孤立了。” 郁宴将上午放进抽屉的信清理出来,闻言,露出可怜的表情:“那怎么办呀?”他故作苦恼,“我要把信件分他一半,求求他放过我吗?” “信?”同桌扫过郁宴桌洞的那些情书,发现全是男生送的,脸上的表情一时微妙起来,“……那个帖子,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帖子?” 郁宴露出茫然的表情。 对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忍,低头将东西转发给他。 “今天早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收到了。但是你……你先别点开,回家之后再看吧。” 郁宴心里跳了一下,直觉这个帖子里一个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抿出一个微笑:“好。” 同桌盯着郁宴比日光还要明媚三分的脸,定了定神,最后才说:“其实被孤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有一个更大的靠山,这些东西都会不攻自破。”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谢鹤年的背影,耸耸肩,示意郁宴自己体会。 “和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哦。” 她的视线处,谢鹤年神色如常的看着书,半张侧脸清俊,全然没有昨天晚上将美工刀扎透人手背的狠戾。 郁宴低头看着昨天硬生生被炸碎的那一块瓷砖,那里现在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任何异常,那个不知身份的特招生也诡异的消失在校园里。 今天早上他进校门的时候,还听见学校修剪花草的工人提起,到了一块很好的肥料。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谢鹤年…… 郁宴捏着水杯,又有点肚子饿,他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没再想下去。 这一觉直接睡过了自习课。 等他醒来,教室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只剩下了他和谢鹤年。 谢鹤年背对他,低头写着什么。 郁宴没打扰他,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谢鹤年写完手上的题目,一转头,郁宴正眉眼弯弯看着他,不知道醒了多久。 谢鹤年将手上的课本收起来,声音很低,听不出太多情绪:“怎么不叫我?” “因为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头看我一眼。” “……” 郁宴扬起笑容:“五分钟哦。” 谢鹤年垂下视线,没再看他,只是一味地从抽屉里拿出两包中药。 收完书,他站起来,直接从教室离开。 郁宴看着时间,等了大概五分钟,才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在后面跟上。 从教学楼一路走到小花园,婆娑树影下,谢鹤年单耳带着有线耳机,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郁宴对环境适应的飞快。 给他三分颜色,他能一路蹬鼻子上脸爬到五分,点完饭,很快就光明正大地托着脸盯着谢鹤年看。 谢鹤年微微抬眉:“看什么?” 郁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次只花了三分钟!” 谢鹤年:“……” 谢鹤年凉凉地说:“给你的中药,记得喝。” 郁宴:“……” 郁宴被噎住,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闷闷哦了一声。 不知道是谢鹤年冷淡的态度伤到他,还是中药治同性恋有奇效,一整个中午,他格外安静。 谢鹤年处理完事情,再抬起头,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手里抓着手机,闭着眼睡着了。 谢鹤年一低头,收到了迟来的短信。 —小十八:(视频.JPG) 是一张长达五分钟的视频,郁宴在角落里拍了他很久,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抬头看过郁宴,只有一个冷淡的侧脸。 幼稚。 谢鹤年自认看不上这些小手段,转而将视线落在郁宴脸上。 十八岁的郁宴睡熟之后对人毫无防备。 谢鹤年还是第一次发现,他闭上眼的时候,眼皮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痣在形状姣好的眼皮褶皱上微微跳动着,再往下,白皙清透的皮肤下透出一点熟睡后晕出的淡粉。 他摸了摸郁宴温热的脸,感觉到郁宴的睫毛因为他的打搅而微微颤动,又悄无声息地把手松开了。 体育课后半截依然是自由活动。 谢鹤年有固定搭档,一直在角落里和男生打羽毛球。 羽毛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与球拍碰撞时发出“啪”的轻响,在空中来回跃动的弧度轻盈又极具力道。 那位球迷搭档今天破天荒地屡屡走神。 休息时间,他拿起颈间的毛巾擦汗,将矿泉水拧开,顺手示意谢鹤年。 “你们班那个新同学看上去很受欢迎啊。” 他的视线里,郁宴正在旁边帮女排球队计数,出一点汗也不会很狼狈,反而衬得眉眼越发秀丽,像一株俏生生的水仙花,不讲道理的掠夺周围一切视线。 偏偏他对众人的注意视若无睹,甚至有些轻慢,给这张清纯漂亮的脸带来一点反差,反而更容易极其一些人的挑战欲,想看他不受控制地露出更多隐忍崩溃的表情。 有男生请他喝矿泉水,沁着水珠的瓶身递过来,郁宴笑着接过来,松手时指尖无意碰到对方的掌心。 男生的脸黑里透红,目光闪烁着,郁宴则撑着下巴,笑着对他说了什么话,仰起下巴的弧度恰到好处,落在别人眼里,就连翘起的睫毛都甜的刚刚好。 “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吗?” 谢鹤年身边的男生哈哈笑着说:“还以为他们同性恋会稍微收敛一点。” 谢鹤年深黑的瞳孔盯着男生:“谁说他是同性恋?” “这还用说吗?”男生隐秘地笑道,“像他这样的极品,转来第一天就被盯上了。” 谢鹤年的脸冷了几分。 男生无知无觉,平时谢鹤年高冷得要命,上赶着都给不了他几个眼神,今天好不容易愿意搭理他,他继续兴味盎然地说:“那个叫张衡的你听说了吧?给慕容誉送水的条件,就是他的联系方式。” 谢鹤年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答应了?” “这不是废话吗?”男生笑道,“他这种长相进我们学校,难道还是为了学习的?” “听说已经通过了,这几天晚上都在聊,或许过不久就得手了。” “精.虫上脑了吧。” 男生笑着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人家愿意这么——” 话没说完,谢鹤年的视线直直定在他的脸上,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他,一字一句:“我说的是你。” 男生顿时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谢鹤年最开始的第一句“谁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就没有掩饰过他的立场。 他捏着水,一时没敢再说话,心里千回百转,搞不懂谢鹤年为什么突然就冷脸了。 就算是造谣,被造谣的又不是他,这么生气干什么?难道,他也喜欢这个转学生? 他休息够了,厚着脸皮示意谢鹤年继续,一侧头才发现谢鹤年神色沉沉地望着郁宴所站的位置。 “你玩吧。” 他没了兴致,抓起摆在一侧的毛巾,起身往外走,“我有点事。” 他径直走向教学楼。 没过多久,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郁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没有马上说话,跟着爬了几层楼,才渐渐追上来,和谢鹤年并肩。 他没有半点可能会被误会的自觉,很自然地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谢鹤年:“喏,冰的。” 谢鹤年没接,一双深黑的瞳孔仿佛藏着幽深的潭水,无端显出几分冷漠。 这副姿态已经足以吓退很多人,郁宴却笑嘻嘻地将手中的矿泉水瓶贴到谢鹤年脸上。 冰凉湿润的触感让他不由转头一避。 “怎么啦?不开心吗?” 郁宴诧异地问,“刚才打球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赢球了也不开心?” 赢球? 谢鹤年说:“你在偷看我?” “什么叫偷看?”他走在谢鹤年的前面,因为和谢鹤年对视着,所以只能倒退着往后走,“我那是在光明正大的看好不好?” 谢鹤年不置可否,平平淡淡:“是吗?” “当然是啊。” 郁宴一双盈盈的笑眼专注地看着他,“情书都给你看过了,你还不相信吗?我很专一的好不好?” 谢鹤年一眼看穿他的花言巧语,但还是抬手将矿泉水接过来。 郁宴一中午没有看课桌,一打开,抽屉又多了几封信。 他毫不意外地将信拿出来。 “这是什么?” 一步之隔,谢鹤年明知故问。 “情书啊。” 郁宴拿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都说了,我很受欢迎的。” 谢鹤年静静地看他随手拆开一封,两三眼扫过去。 “不过这些人真的有够无聊的哦。” 郁宴百无聊赖地说,“他们竟然敢拿我做赌注。” 谢鹤年的瞳孔在日光下看起来比平时更浅,看起来冷漠得不近人情。 “被当成赌注,不是什么好事。” “是我朋友开的啦。”郁宴笑眯眯,“他们不会害我的。” 谢鹤年扯了下唇,冷嗤着,近乎尖锐地说:“造谣你钓男人,猜你会和谁睡,靠拿你的隐私当谈资和别人打成一片,但只是玩笑……” 他轻飘飘地反问:“是吗?” 郁宴莫名其妙:“哪有那么严重?” 程二和他报备过,无非就是赌他喜欢什么类型,又或者可以收到多少表白,或者他是不是新晋校草威胁F4的地位…… 很娱乐化的那种,虽然具体的赌没有告诉他,但谁会无缘无故地因为几句风言风语就去怀疑自己朋友? 郁宴:“你对我朋友的敌意好大。” 谢鹤年烦躁地拧开矿泉水,却没喝,只是帮郁宴拆开然后放在课桌上,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感觉再这么聊下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骂郁宴一句蠢货。 郁宴撑着桌子靠近他,粼粼的日影波光中,秾稠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粉,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不说这个啦,你就不好奇他们在赌什么吗?” 谢鹤年的眼神动了动,抬手将情书从郁宴手里抽下来,展开扫过两眼。 语气淡漠,还带着气:“赌什么?” “可能是喜欢什么类型之类的吧。”郁宴对此没有太在意,反而苦恼地皱了下眉,“可是这群人里面,我一个也看不上耶。真要选一个的话……” 他拉长语调,视线忽的定在谢鹤年的脸上,笑一笑,不说话了。 第55章 无限流7 就算吃醋到疯掉,也只敢装不…… 郁宴说的赌注是在学校的一个论坛上。 上面有很多分版块, 登录的人全部匿名,除了管理员,没人查得到他们的出处。 程二担得起郁宴“聪明”的评价, 在进入副本的第一天, 就摸进论坛里, 发了第一张帖子, 开了这个赌盘。 郁宴不知道赌注最后的底到底是什么, 但猜到帖子热度大概很高。 因为那天之后,每天真的有不少人在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就像进去的玩家千方百计地想要攻略F4和谢鹤年,程二想的这招就是利用艾瑞克斯学院那群有钱人无聊的生活创造一点乐子,反行其道, 让他们来追郁宴。 而且目的极其明确——只要男生。 [真是明晃晃的利用!] 003听完三个人的计划, 十分不赞同:[万一你被无心的人盯上了怎么办?] 郁宴在本子上随意地勾勒几笔,草草画出一个侧脸轮廓,对计划没有太在意, 之前很多次副本, 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事实也证明,程二的这个计划能够更快的完成任务。 郁宴瞥向斜前方的谢鹤年,笔下的轮廓渐渐成型:“那就让他们盯上好咯。” 反正谢鹤年不会不管他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不管你?万一他之前只是故意接近呢?] “直觉。” 郁宴说,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好像能感觉到谢鹤年在想什么。” 这种强烈的直觉很快体现在各个方面。 比如中午点菜之后, 谢鹤年总是先处理一部分事务,然后再吃饭,等他接过饭菜时,会发现最讨厌的香菜和生姜已经被提前剔除了。 是谁做的不言自明。 郁宴坐在办公桌的另外一边,撑着脸, 下巴扬起的弧度比平时更高一点,好像翘着尾巴的猫,在等待谁的表扬。 但在谢鹤年的印象里,他从来没说过不吃这两样菜。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郁宴猜到他的心思,“你每次看到这两样菜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样。” 又比如上次体育课,发现谢鹤年有悄悄看过他之后,每天中午,郁宴开始咬着筷子,主动汇报每天遇到的事情。 “晚上程二可能会给我和宋大补习。” “下午伊丽一直在给我讲她的前任。” “宋大刚才给我送了瓶牛奶……” 谢鹤年看着郁宴一个人叽里呱啦,就算没人回应,竟然也能说个没完。 把所有话说完,郁宴喝一口水,后知后觉谢鹤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一时有些泄气,眉毛微微耷拉下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鹤年抽空抬头看他一眼,发现郁宴趴着,脸搭在手背上,看起来清纯稚嫩,确实是很多人会喜欢的长相。 很久之后,他才说:“不要和别人乱聊天。” “除了你吗?” 谢鹤年面无表情:“我是别人吗?” 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郁宴,他趴在桌子上笑了好久,最后,才直起腰,笑着说:“原来对你来说,我已经不是别人了呀。” 谢鹤年:“……” 他敛起笑,认真地望着谢鹤年:“对我来说,你也不是别人。” [目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度:22%] 一个礼拜适应期过了之后,学校的规定再次发生改变。 所有人的校牌上,出现了一个综合排名。 倒数五十名的学生,中午吃的是米汤,早上吃的是馒头,不允许去超市,坐的是硬板凳,睡的是破旧小区老危房。 而从倒数五十名一直到三百名,中午吃的是两菜一汤,早上吃的是蛋炒饭,凳子上有软垫,学校分发平板辅助教学。 三百名到一百名,一百名到前五十,每个区间的条件各不一样,就像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金字塔,排名高的人拥有特权,还可以直接命令排名更低的人。 郁宴走进教室时,就看见之前在张衡队伍里的那些人紧紧围在张衡课桌附近,希望他可以将增加综合分的秘诀稍微透露一下。 张衡原来还扬着下巴说这什么,注意到郁宴过来,马上住了嘴。 一堆人跟着张衡一起,转过头来,看着郁宴。 张衡瞥他一眼:“郁宴,去给我倒杯水。” 郁宴被四五个人的眼睛盯得浑身发麻,他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什么状况:“你没长腿吗?自己去啊。” 系统手表发出提醒:“玩家郁宴,违反学校规定,扣综合分1分,当前综合分58.7.” 一时间,所有人看张衡的表情都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只是帮慕容誉送了杯水,竟然就拥有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利。 张衡递出的水很快被有眼力见的人接过去,主动打来适宜入口的温水,示好地送到张衡手上。 张衡清了清嗓子,故意当着郁宴的面:“要见他们其实很简单,我搞到了一条门路,只要两天后的晚上,跟我去见一个人,花一点小钱,就可以获得靠近F4的机会。” 郁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说这些话的时候,张衡一直在耀武扬威看着他。 果然,张衡强调:“但是机会有限,我只能带一个人去。” 四五双目光再次投射到他身上。 所有人肯定都觉得张衡会带他去,哪怕张衡没提他的名字,郁宴也没答应这件事。 郁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凳子还没坐热,又收到了不远处程二试探的打量。 他捏着笔,写了几个字,感觉心情很不爽。 “喂。” 他停下笔,突然抬脚,狠狠踹在前面张衡的凳子上。 张衡连人带凳猛地跳了一下,差点没有在地上跪下。 这一声巨大的动静引起周围人的注目,在张衡愤怒的眼神里,郁宴托着脸,笑咪咪的说:“再乱讲,我撕烂你的嘴哦。” 这下,没人敢看他了。 [目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度:24%] 郁宴听见提示声,可是很奇怪,他绕着教室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谢鹤年。 最后心头一动,扭头,看见了挂在角落的红外监控。 “他在监控里看我吗?” [一直在看啊] 003说:[这监控二十四小时放大对准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郁宴:“……!” “003,你真的是系统不是变态吗???被一直监控这种事情到底谁会开心啊?” 003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上一任宿主就很喜欢啊] 它后知后觉,赶紧补救:[那需不需要我找个机会把监控黑掉?] “还是不用了。” 郁宴转了转手里的笔,笑眯眯说:“其实仔细想想,被人一直盯着什么的……超刺激哦!就算吃醋到疯掉,也只敢装不知道,会憋疯的吧?” 003:[……你现在看起来就很开心] 郁宴勾了勾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太突出,往往就意味着不合群。 在这批玩家里面,郁宴实在太亮眼了,于是这节课之后,他的日子突然就难过起来。 下午,他放书包的柜子不知道被谁给撬开,幸好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之后,又是重复单独完成小组作业,单独拎着球拍,对着墙自己练习一整节课的羽毛球。 第二天,他的桌子上开始和谢鹤年一样,写着不太好听的字,他的书不翼而飞,被老师叫出去罚站,打扫卫生的时候,上一秒扫干净的地方,下一秒也会泼上一盆脏水。 偏偏做这些东西的,不仅仅包括贵族学院的NPC,还有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些玩家们。 郁宴介于特招生和贵族学院的学生之间,有人追逐他,就有人在背地里咒骂。 于是和谢鹤年一起去吃饭前,郁宴打开柜子放东西的时候,一只散发着恶臭的死老鼠从里面滚了出来。 老鼠背后,扎着一张长条纸——郁宴,已经被溢出来的血给染得半红,连带着柜子深处,都被红颜料写着:恶心。 “……” 操。 郁宴蹙着眉,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柜子里的那个扎着他名字的死老鼠,压抑着情绪,对不远处的谢鹤年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过来。” 谢鹤年看他一眼,郁宴的掌心已经深深嵌进柜子里,指间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即使这样,郁宴还是仰头,冲他笑一笑:“真的没事,我收拾好了就去找你。” 谢鹤年嗯一声,转身往外走。 从郁宴身边路过时,随手抛给他什么。 郁宴本能抬手接住,这才看清那件东西的模样。 ——是一枚徽章。 [这是什么?] 谢鹤年消失在楼梯拐角,003在悄然出现在郁宴身边。 “学生会。” 郁宴指间划过徽章的轮廓,有些意外地说:“……是校学生会的值日徽。” 有这个徽章,可以自由出入监控室,锁定放老鼠的凶手。 可惜,他知道老鼠是谁放的。 郁宴瞥过教室里张衡的座位,抓着老鼠的尾巴,丢进张衡的柜子里。 张衡和队友吃完饭回来,嘻嘻哈哈打闹着回到教室。 他停在储物柜,抱着自己都说不出的心思,先打开郁宴的柜子看了一眼。 老鼠已经被清理了,但时间匆忙,里面血痕已经彻底干了,黏在抽屉壁上,恐怖血腥,想也能猜到郁宴倒开柜子时得被吓成什么样子。 他心情畅快地重新回到自己的柜子前,黑洞洞的柜子被他特地上了锁,张衡将锁打开,抬手打开柜门,眨眼间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定睛一看,浑身悚然。 ——一个一指粗的蛇死死咬住他的中指不肯撒手,在半空中扭动的身体很快顺着他的手指一路盘旋而上。 张衡僵硬地立在原地,曾经被巨蟒逼到发抖的经历再一次涌了上来。 旁边的队友叫他半天没人应,走过来拍一下张衡的肩:“怎么了?” 在他惊恐的目光里,张衡白着脸,竟然就这么两眼一翻,被一条毫无毒性的小蛇给吓晕了。 主席室里,郁宴心情不错,喝汤的时候还破天荒哼了几句歌。 谢鹤年:“这么高兴?” 郁宴拿叉子插住盘子里的一块切好的牛排,高兴得眯了眯眼睛:“因为今天吃好吃的呀!” 一份牛排意面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完全忘记刚才在柜子里被恶作剧吓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小孩子,忘性那么大。 谢鹤年看郁宴唇边都沾上牛排的黑椒酱:“找出是谁放的老鼠了吗?” “不用找,我知道是谁。”郁宴说,“是张衡做的。” 张衡。 谢鹤年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人的脸。 又是他。 “不过都是小事。” 郁宴没有看出谢鹤年微冷的神色,大度又善良的说:“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原谅他了。都是朋友嘛,没必要搞那么僵。” 他就是天真、单纯。 谢鹤年对他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但这毕竟是郁宴自己的事,他没有过多干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听见张衡被蛰伏在柜子里的蛇咬了,谢鹤年也只是保持客观地评价:“遭报应了。” 下午活动课,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三个没有参加社团的特招生在教室自习。 郁宴随手拿起一本书,一封特殊的信从夹层里滑了下来。 “又是情书?”程二双手抱臂,乐见其成,“看来我们小晏在这里很受欢迎啊。” 张衡冷眼看着程二,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做了什么。那个赌注贴,是你发的吧?” 程二耸耸肩,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偏头看着郁宴:“说起来,昨天有人从帖子找到我,想要买你的联系方式。” 他顿了顿,盯着张衡,说:“ID很奇特。他说他姓慕,我问是哪个慕,他说,慕容誉的慕。” 张衡脸色微微发白,还在强撑着,不愿意相信程二的话。 可是下一秒,他看清了那封情书上的落款。 ——慕容。 程二当着他的面将情书捡起来:“看来昨天那个账号不是冒充啊,他说他怀疑自己拿到的联系方式是假的,我还以为在开玩笑呢。” 话音刚落,张衡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抬手想要去抓那封信,却被程二轻易举起来,怎么也碰不到,反而徒增狼狈。 张衡咬着牙:“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封信是假的吧?故意来诈我?” “只是一封情书而已,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郁宴从程二手里接过那封信,没所谓:“反正你爱信不信喽。” 张衡落在身侧的拳渐渐收紧,视线在郁宴和程二的脸上来回切换。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双手抱臂,一个置身事外,气定神闲,看不出任何信息。 几个呼吸之后,张衡才不甘心地低下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程二笑着抬手顶了顶鼻梁的眼镜,和郁宴对视一眼:“让小晏和你的那个联系人见一面。” “……” 良久的沉默之后,张衡低低吐出一个时间。 “三天后,西体育场器材室。” 程二打个响指:“成交。” 他温和地说:“别担心,事成之后,我会替你给那个账号打掩护的。” “——如果小晏得手的话。” 程二偏头看向郁宴,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看得郁宴心里莫名憋闷,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索性不再去想。 他没说话,余光无意瞥过了角落的监控。 红光一闪而过。 那个监控一直开着。 三节课后,社团活动陆陆续续结束。 伊丽最早回到教室。 她是郁宴的同桌,一个混血儿,有着红色的眼睛,不过从小在国内长大,普通话说的比母语更流利。 她很喜欢鲜艳明媚的东西,书包里的文具拿出来,高饱和度的色系,能够亮瞎一圈人的眼睛。 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她带着几个朋友围在一起玩真心话。 “你要一起参加吗?” 伊丽顺便邀请了郁宴。 真心话,一听就会爆大料啊。 郁宴想拒绝。 下一秒,谢鹤年从正门走进来,清清凉凉,气压很低,连带着教室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郁宴欣然答应。 他手气不错,第一轮就抽到了他。 伊丽一开口,就爆了个大问题:“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有啊。”郁宴回答得毫不犹豫。 “什么时候的事?”伊丽睁大眼,“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郁宴拒绝回答。 周围心照不宣的起哄声里,谢鹤年偏头,撞上了郁宴的视线。 郁宴冲他笑了一下,又视线飘忽着挪开。 下午落日的余晖正好有大片火烧云,晚霞将教室照出微红的色调,郁宴正好坐在窗边,脸上也有点微红。 害羞而纯情的样子,和平时都不太一样。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谢鹤年看他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漂亮,他想起了那个纳西索斯的神话,这种漂亮渐渐变成一种罪恶。 走出教室的瞬间,藏在口袋的手机震了一下。 谢鹤年点开通讯软件,郁宴又发了一张照片。 ——夕阳剪影下,周围的同学都被模糊化,郁宴的镜头对准他的背影。 吃饭时,郁宴一如既往汇报了每天的活动,除了那封信。 谢鹤年断断续续地听着,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机器屏幕上,没太用心的样子,但也没有打断郁宴的话。 等郁宴说完,他才回头,似乎心情还不错,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说完了?” “嗯。”郁宴点点头,做出懊恼的表情,“你知道的,我每天的生活就只能装下那么一点点新鲜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窄窄的一小段距离。 做动作时,酒窝浅浅露出来,显得很乖。 谢鹤年没再问下去,注意力放在面前堆满的各项事务上。 “谢鹤年。” 这个时候,郁宴突然出声了。 “这件事情很难办吗?” 他担忧地看过来:“从我刚开始说话时,屏幕就一直停留在这个页面。是不是很难处理的事情?” “是啊。”谢鹤年拿起一旁的水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仰头时睫毛微微垂下来,视线却落在郁宴的脸上。 “他让我……很难办。” 第56章 无限流8 藏在冷漠外表下的一只怪物…… 四月底, 学校即将举办学园祭。 在这之前,慕容家出资想要举办一次绘画展,主题不限, 好看就行。 这种活动已经由慕容家主持承办了十年, 每年的奖励都不太一样, 不过比起奖励, 更重要的是, 这是最直接能够在F4面前露脸的机会。 郁宴特地起早一点,到学生会递报名表,意外碰到学生会在安排执勤。 负责安排执勤的是礼仪部副部长,名叫欧阳箴, 比郁宴大一级, 长相温润,很古典的气质,据说家里是搞医疗器械的, 是F3欧阳希文的表弟。 “刚好缺了一个人。”欧阳箴问他, “如果不着急的话,要不要陪我一起检查?” 郁宴笑笑:“好啊,我求之不得。” 说是检查,欧阳箴却目的明确地带他去了游泳馆。 这几天天气阴沉, 艾瑞克斯学院连下了三天大雨,游泳队只能到室内游泳馆训练。 “砰——” 还没走近, 郁宴就听见了有人砸向水面的声音。 紧接着,馆内传来了慌乱的尖叫求救和推搡声。 欧阳箴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一些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不用太在意。” 哦豁。 郁宴在那个一笔带过的微笑里琢磨出不同的意味。 好像是冲他来的。 郁宴不动声色的笑,心里狂呼003随时准备救命。 “003,要死啊!我感觉他要谋财害命。” 003发自内心地好奇:[你有财么?] 郁宴:“……” 他迅速冷静下来。 欧阳箴绕到游泳馆的另一个门检查, 郁宴也没有说话,扮演乖巧小学弟,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 “是谁给你的胆子,打着誉哥的旗号在外面装腔作势?” “我、我没有……” “现在装模做样给谁看?张衡,就凭你,给誉哥提鞋都不配,送一次水就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想利用我来做生意?也不怕你身上的穷味熏到别人?” 郁宴不想多管闲事,可一听到张衡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往馆里多看了一眼。 竟然真的是张衡。 张衡像一条搁浅的鱼,校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头发滴下来的水成串,眼睛已经被水蛰红了。 而他队里的那些嘲笑过郁宴的人,以孙石为首,正一个个抖着嘴唇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岸边看着。 找麻烦的人是慕容藤,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慕容的亲戚。 慕容藤靠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无视这群人的恐惧,慢悠悠叼着吸管喝了一口饮料,下巴一抬,身后的人就会意地再次走到张衡面前,连拖带拽,又一次将他带上一米高的跳台。 “我真的没有……藤哥,你听我解释,真的都是误会——等等,等等!” 张衡惊慌地大叫:“我想起来了,不是我,是郁宴!都是郁宴陷害我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游泳馆回荡着,紧闭的馆门突然照进来一点光。 所有动静夏然而止。 慕容藤抬头,看见欧阳箴拿着学生会执勤的本子走进来。 见到是他,慕容藤眼里的紧张一下放松了。 这个学校以F4为代表的四大姓氏为核心,直系地位最高,剩下的多少也带有一点裙边关系。 他们自发形成比三角形更加稳固的联盟关系,关系错综复杂,哪怕彼此看不上,也出乎意料的团结,这种团结很好地体现在对特招生一致的排斥和漠视态度上。 更何况,他和欧阳箴算平级,没什么好忌惮的。 不过,欧阳箴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生面孔。 慕容藤没动,打量地眯了眯眼。 男生的脸在变幻的光线中渐渐明晰,每一笔都落到极处,与天真又娇纵的气质相得益彰。 慕容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立刻说话,询问地望向欧阳箴。 “例行检查。” 欧阳箴拿着笔,随便划了两下,然后状似无意地叫出身后人的名字,将纸笔递过去,“郁宴,你来。” ——郁宴! 刚才还不敢抬头的众人瞬间看了过来,满眼不可置信。 郁宴被所有人盯着,有点不自在。 他本来是想装死的,谁知道,欧阳箴听见他的名字,竟然直接问他:“想不想进去看戏?” 老实说,这是个相当艰难的选择。 去看,郁宴会遭到良心的谴责。 不去看,郁宴痛失一次看热闹的机会。 但幸好,郁宴没什么良心。 他毫无负担:“想。” 他还以为有什么小门小窗,可以躲起来吃瓜,猫着身体蹲下来,还小声对欧阳箴说:“部长,这周围有暗道吗?我们悄悄的溜过去,不要打扰任何人。” “有的。” 欧阳箴温和地笑着。 下一秒,他一抬手,在郁宴震惊的眼神中,把大门推开了。 郁宴:“……” “你就是郁宴?” 慕容藤来了兴趣,微微从躺椅上探过身来,还叼着吸管,含糊道:“是你陷害的张衡?” “我是路人。” 郁宴木然地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小事。” 慕容藤好心替张衡解释:“他听说誉哥喜欢来这里游泳,带着这群人蹲好几天,结果誉哥没碰到,被我撞个正着。” 慕容藤笑道:“听说你还收钱了……张衡,都穷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要我送你一程吗?” 他说完,跳台上那两个拖着张衡的人一把拽起张衡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显然,他的走,和大家理解的“走”好像不太一样。 至少在郁宴的理解里,走应该是竖着的。 慕容藤转而看向他,颇为亲切地说:“郁宴,你觉得我应该教训他吗?” 郁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有点吓到了。 他不是什么圣母心,但也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校园文化,不过这毕竟是在副本,和其他boss比起来,慕容藤已经很有耐心了。 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也不想被牵扯进去。 郁宴含含糊糊:“……你自己看着办吧。” 慕容藤又兴味地重新看向张衡,食指在空中划了两下。 张衡身后的两个人收到指令,拖着他往跳板上走。 张衡吓得失声了,全然不顾形象大叫:“——郁宴!郁宴你不能这样。” 他身后的两个人又停下来。 张衡一股脑地把话倒出来:“我是跟郁宴学的!他比我有本事多了。我只是想和誉哥当兄弟,他却撬了誉哥的墙角!” 咬牙切齿的话掷地有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轻而易举地送到所有人耳朵里。 一听撬墙角,欧阳箴和慕容藤的表情当场都变得微妙起来。 张衡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但能感觉到气氛有些许变化,他还犹豫着要不要把更多的话说出来,门外又传来动静。 呼啸的风雨席卷着落樱的淡香撞进来。 几道身影将光线完全遮挡住,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死亡的钟声步步朝众人逼近。 ——张衡的信息不假,慕容誉真的来了。 张衡心里一喜,挣扎的动作越发大了:“郁宴每天上赶着讨好谢鹤年,拉谢鹤年躲到活动中心,快上课才出来。他早就勾搭上谢鹤年了!他才是千方百计想要上位的那一个!” 可是话落地后,他才看清进来的究竟是谁。 慕容誉确实来了,为首的人却不是他。 而是他口中“被撬开的墙角”,谢鹤年。 他摘下了过大的镜框,上挑的眉眼显得过分冷淡,眼睛像出鞘的短刀,冷峭清正,像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水墨画。 “哟,这么热闹?”慕容誉笑着打断了沉默,将馆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嘻嘻哈哈,“开大会呢?” 他天生一张笑唇,从面相上看,算是几个人里面最好说话的,可是从他踏进馆内的第一步,刚才还气势逼人的慕容藤就自觉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在他面前,慕容藤像毫无锋芒的好弟弟,对着一行人挨个打招呼:“鹤年哥,誉哥,希文哥。” 郁宴面前的欧阳箴跟着微笑打招呼,偏头示意郁宴叫人。 “……” 郁宴紧急求助003:“我怎么叫啊?我也叫哥吗???” 可是他跟另外这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啊。 003拿出系统上班培训手册,煞有其事:[既然都不认识,就先跟你的直系领导打招呼,等他给你介绍其他人吧] 郁宴觉得有道理,硬着头皮跟叫了一声:“谢……鹤年哥。” 谢鹤年看他一眼,好像在思考这种便宜该不该占。 几秒后,他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嗯。” 话音刚落,周围人看郁宴的眼神瞬间肃然起敬。 郁宴:“……” 早不应晚不应,偏偏这个时候应,谢鹤年故意的吧? 张衡在几米之外,不知道这几个人究竟什么表情,但是这种气氛和站位,他立刻感觉到不对。 不说三个人最开始的站位,就拿慕容藤和欧阳箴对谢鹤年的态度来说,明明有关系更亲密的表哥在场,他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先和谢鹤年问好。 下意识行为骗不了人。 难道是他搜集的情报有误,谢鹤年根本就不是什么被全校孤立排挤的小白花? 慕容誉双手插兜,自然地接过一侧表弟递来的饮料,懒洋洋走到跳台底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被撬墙角了?看来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得多啊,谁告诉你这些的?” 张衡屏住呼吸,不吭声了。 慕容誉眼睛一转,望向泳池边低着脑袋压低存在感的四五个人:“是你们吗?” 他一眼挑中站在中间的孙石,叼着吸管:“就你,那个一身膘的,说话。” 孙石没张衡那么敏锐,被慕容誉点名,心里一喜,还以为表现的机会来了:“我意外撞见的,每次吃饭的时候,郁宴都缠着谢鹤年不放……这事我们都知道。” 他说完,被旁边的队友瞪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 “是这样啊。” 慕容誉恍然大悟,余光却瞥向谢鹤年。 明明是谢鹤年做了这个局,把消息透露给慕容藤,又把他和欧阳希文叫过来,可是这个主导一切的人,从进来起就没有说话。 慕容誉猜不透他费那么大周折,到底是想干什么。 慕容藤在旁边看了会儿戏,又义愤填膺和慕容誉补充:“张衡还冒充郁宴的账号,和我聊了一个礼拜的天!” 慕容誉:“聊的什么?” 慕容藤下意识看谢鹤年一眼,咳了两声:“没什么啊,就、聊聊天气呗。” 郁宴越听越不对劲。 ——好像还真是冲他来的。 人群里,谢鹤年从头到尾都没出声,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样子,可是在003给出的系统面板上,兴奋值高达百分之八十。 唉。 郁宴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鹤年这么会装,他真的很难办。 众人的视线又重新汇聚在郁宴身上。 慕容誉问:“你真的……” 他顿了顿,看着郁宴的脸,突然问不下去了。 郁宴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咬着唇,露出很难堪的表情。 当众被造谣这种事情,好像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刺激,瓷白的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纯的好像多问一句,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还是没忍住转移了对象:“谢鹤年,你怎么看?” 谢鹤年在看郁宴。 眼神很微妙,像是兴味,又像是欣赏。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5%]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6%]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7%] [增长好快,看来谢鹤年比较喜欢纯的啊] 003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慨。 郁宴:“……” 郁宴都被盯得演不下去,背着众人瞪了谢鹤年一眼。 别看了!说你的台词啊! 谢鹤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唇。 默了几秒,他才收回视线。 “都是同学,还是别闹得太过吧。” 他语气很轻,似乎不打算处理得太严厉。 张衡几人眼前一亮,期冀地望向谢鹤年,祈祷有机会逃过一劫。 谢鹤年轻描淡写地说:“这么喜欢蹲游泳馆,就让他们在这里蹲两天吧。” 郁宴还没反应过来,系统手表就自动给出了通报。 “玩家张衡、孙石、刘……违反校规,两天内不得走出游泳馆。” 谢鹤年给出惩罚时,语气十分平淡,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惩罚的严重性。 一行人走后,他们脚软到一屁股坐在泳池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是很快,与外部连接的几道大门传来落锁的声音。 “张衡,都怪你做的好事!” 孙石第一个变脸,咬牙切齿骂道,“现在又得罪了慕容誉,又得罪了郁宴,谢鹤年也攻略不成了。” 张衡在跳台上,隐忍多时的怒气霎时被点燃:“孙石,你他妈闭嘴!要不是你刚才多嘴——” “啊!这是什么?!” 一道惊呼打断两个人的相互指责。 张衡心里暗骂这群人都过了那么多副本,大惊小怪的毛病还没改改。 他粗着嗓子:“嚷什么?喊魂呢?” “不、不是……你脚底下……” 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刚才在孙石身边的人已经尖叫着跑开,就连泳池边和张衡争执的孙石都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张衡眼神空白的低头。 刚才清透一眼望得到底的泳池里,潜入三条五米长的鳄鱼,最大的一只,正好潜到他的脚边,锥形的牙齿细小而尖利,微凸的冰冷眼睛与盔甲般的鳞片几乎融为一体。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从跳台上走下去,可令他绝望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脚下传来尖锐的疼痛,突然的抽筋让他打滑,直接从跳台掉下下去。 “——轰” 清澈见底的池面泛起雪白的浪花。 在砸向水面的瞬间,鳄鱼一口咬住张衡的腰,而另外一边,坐在泳池边的孙石也被拽住小腿,直接从泳池边硬拽下水中。 血色在水中迅速蔓延,孙石剧烈挣扎激起的水花,三条迅速从不同方位游来,开始攻击撕咬孙石。 孙石疯了一样拼命求救,试图往岸上爬。 可是他的队友却像死一样的沉默着,争先恐后地借着这个机会,到处寻找稍微安全的藏身之处。 迟来的系统手表传来通报。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泳馆副本,当前副本难度:A” “聚众闹事,公然造谣,违反校规的人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仁慈的主席不忍对同学过分苛责,但不幸的你们,在这里偶遇到F1傅温散养在泳池的巨鳄。” “在泳池存活两天,并拔下巨鳄的牙,即为通关。” 系统的余音还没有消散,游泳馆的基础设施迅速下限,同时,泳池的水位开始不断升高。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偌大的游泳馆已经藏无可藏,只剩下四个人和三条餍足的鳄鱼遥遥隔着不同的方位对视。 一门之隔,堆积的云层中,终于泄出了一线日光。 艾瑞克斯学院的尖塔建筑高耸直入云端,整点的钟声响彻整个校园,将玩家的恐惧和尖叫遮盖,一切看起来安静而祥和。 郁宴是谢鹤年“绯闻男友”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开了。 之所以是绯闻男友,是因为大家至今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来坐实两个人的关系。 郁宴意识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背着书包走进学校,总是能收到陌生面孔的点头问好,打扮精致的女生笑眯眯夸他好看,课间偶尔有同学开始主动找他聊天,约他下节体育课一起打羽毛球。 慕容藤性格张扬,课间总是喜欢带着那几个小跟班,扎堆站在走廊,一边喝饮料,一边看风景,有时候还会特地叫郁宴加入他们。 慕容家以娱乐产业为主,他们家的人都很会玩,没那么多规矩,而且很懂分寸,虽然有时候郁宴不喜欢慕容藤教训别人的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和慕容藤这种人做朋友,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他咔的一声撬开一个玻璃瓶的瓶盖,将饮料递给郁宴:“尝尝,橘子味,很好喝的。” 郁宴抿一口,脸一下子皱成一团。 他吐着舌头:“辣的?” “有酒精,当然会辣。”慕容藤笑眯眯地发出邀请,“周五我想办个party,就在我家,誉哥和希文哥也会来的,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玩?” 郁宴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想起什么:“我不一定有空。” “不要急着回复我。” 慕容藤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周五之前,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 “对了。”他晃了晃郁宴落下的玻璃瓶,橘色的汽水在里面碰撞出细微的气泡,“这个度数不高的,你拿去喝。” 郁宴端着汽水瓶,学慕容藤的样子,叼着一根吸管慢慢喝,汽水还是很辛辣,可是辣到最后,竟然有一点回甘的甜味。 这滋味不错,他又多喝了两口。 再一抬头,宋大和程二迎面走了过来。 “看,”擦肩而过时,程二特地走慢了一点,压低声音,微笑着说,“他们已经开始接纳你了。” 郁宴闻声,回头多看了程二一眼。 程二极隐秘地对他眨了下眼睛。 几步开外,走廊尽头,慕容藤将一切尽收眼底,心情不错地吹了声口哨。 “看来你的绯闻小男朋友,喜欢的另有他人哦。” 例行会议在学生活动中心开,位置就定在主席办公室。 F4和他们各自比较亲近的几个直系亲戚分开散落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慕容藤靠在墙边,对坐在办公桌上的谢鹤年说。 “我今天碰到他在走廊和那个叫程二的眉来眼去,看起来关系不错。” “原来是备胎啊。” 慕容誉摸着下巴,眼里全是兴味:“那个程二看上去挺会哄人的,听说之前和郁宴告白过?也不知道——” 他的视线飘到谢鹤年的身上,突兀地止住话音。 谢鹤年没说话,一脸阴冷地看着他们,仿佛渗着森森的寒意,一张端正的脸在他脸上,也散出一种诡谲的艳丽。 慕容誉仿佛看见那张面具背后,和郁宴一模一样的脸,正不带任何感情地审视他。 潜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一瞬间被唤醒。 握着笔的那只手曾经咔嗒一下差点拧断他的脖子。 那张皎洁无暇的脸上曾经溅起无数血珠,从上面流下来,阴森恐怖。 还有这双白鞋……因为被他意外弄脏,他被拽着头皮,逼着把鞋舔干净。 那是一个漂亮,曾经被无数人觊觎、被他们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普通玩家,却比他们副本所有boss都要狠辣,硬生生逼的所有人奉他为副本的王。 长达三百年的时间,没有人敢注意这个人的眼睛。 那目光让人心头发憷,彻骨生寒。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谢鹤年冷漠的外表下,到底锁着一只多恐怖的怪物。 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第57章 无限流9 你宣誓主权的方式,真的超级…… 又是一节体育课, 郁宴没有参加任何活动,一个人躲在角落思考人生。 没过多久,程二也来到树下。 “看来你的进展不太顺利?”程二随意地在郁宴身边坐下, 低身凑过来, 挑起落在郁宴头上的一点樱花, “张衡和孙石死了, 你知道吗?” 郁宴看向他:“你说什么?!” 只是关在泳池里, 怎么会死? “所以,我过来只是提醒你一句,别玩得太过头。” “有很多玩家被留在这里,全军覆没。我猜测这个副本可能和之前那些末日副本一样, 有某种能够同化的病毒或者东西。” 郁宴脑海里闪过那天在教室里拦住他的特招生。 对方的模样怪异可怖, 脸被硬生生分裂成两半,红的厉害。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 被那个特招生磨红的伤口已经好全, 看不出痕迹, 如果这里存在病毒,那他极有可能已经进入潜伏期。 “怎么了?” 程二发现他的异常,“你发现过这种东西?” 郁宴摇了下头:“没有。” 程二视线错开,抬了抬眼, 扫过上方一双冰冷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总之,离开副本才是行动的目的。” 顿了顿, 他轻声说:“还是老时间,在西体器材室,我会想办法把人引过来。” 郁宴歪了歪头:“就这么确定他们会过来?” “不确定。”程二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慕容誉没那么容易上钩, 就算去了,也很难被攻略。” 郁宴眉梢微抬。 程二勾了勾唇,望着隐在窗后的谢鹤年:“……所以,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慕容誉,而是谢鹤年。不是吗?” 郁宴没说话,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003,攻略谢鹤年是我一个人的隐藏任务,还是其他人都有?” 003也有些困惑:[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你……但我们系统和无限流副本系统是两种程序,我不确定其他人是不是也收到了特殊任务] 郁宴只能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远远看过去,树影婆娑下,像是一对贴心交谈的爱侣。 谢鹤年站在窗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我就说他们有事吧。” 慕容藤双手搭在护栏上,还想说什么,看见谢鹤年转身离开后,护栏硬生生凹下去的一块,蓦地止住声音。 他面前,那双深黑的瞳孔依然漠然无澜。 只是他的行为…… 慕容藤看着谢鹤年将郁宴课桌里的情书一张张拿出来,又事无巨细地将郁宴的每一本书、甚至草稿纸上每一处和其他人的对话都一一检查过,才重新放回去,一时头皮发麻。 他听誉哥提起过,郁宴就是四百年前的谢鹤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空错乱,意外把郁宴投送到了这里。 谢鹤年的强占有欲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是他的东西,副本里没有人敢随意乱动,看他现在的表现,显然是把郁宴也圈进了自己的领地里。 可是,对郁宴来说,谢鹤年究竟是什么呢? 片刻的怔愣,面前的谢鹤年突然抬起头:“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那语气轻诡,在慕容藤耳边一吹就散,以至于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但谢鹤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等一个答复,好像真的在为此感到困惑。 慕容藤硬着头皮:“以你对自己的了解,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吗?” 谢鹤年平静地说:“都喜欢。” 慕容藤:“?” 谢鹤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副冷漠的样子,说是下一秒要抽刀杀人都不为过,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表情,说出口的话令人后脊一阵寒凉:“长得好看,我都喜欢。” 当然,最符合他审美的,还是郁宴那张脸。 慕容藤:“???” 灵活应变如他,一时都被谢鹤年的回答震在原地。 这话从郁宴口中说出来确实不奇怪,但从谢鹤年嘴里…… 总感觉背后暗藏着“你的眼睛好看,我喜欢,挖下来”,又或者“杀了他,把皮剥下来,我要把它收藏起来”这样的深意。 谢鹤年神色微动,注视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仍有些疑惑,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这副皮囊的问题。 慕容藤:“……” 真的一点都不打算反思一下自己吗老大? 你这种集阴湿男鬼和冷漠玻璃的大成者,要不是有脸撑着,会有人喜欢才是奇怪的事吧? 但他还是把话全部咽了下去,附和地困惑着:“对啊,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 郁宴和几个同学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 外面实在太热了,他路过超市时,没忍住又买了一瓶冰汽水,冰冰凉凉的玻璃管贴在脸上,热的泛红的脸渐渐把温度降下来。 他脸红起来也很好看。 淋漓的汗衬得他一张脸如出水芙蓉,透红的脸上,一双眼睛蒙着脆弱的薄雾,看得人心头直跳。 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被一个陌生面孔拦住。 那个男生鼓起勇气问他:“昨天送出的信件你还没有给出回复,所以我只好当面问你。” 伊丽刚好路过,闻言,挑了下眉,替郁宴回答:“昨天?郁宴昨天没有收到信啊。” 她和郁宴确认:“是吧?” “是哦。”郁宴微笑着拒绝他,两个酒窝像盛着蜂蜜:“我昨天没有收到信。” 那个男生在这样的笑容里,红着脸离开。 郁宴也被起哄着进了教室。 这件事情原本就此告一段落,可是在他喝完一瓶汽水,将玻璃瓶丢到垃圾桶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垃圾桶的一角隐隐露出一截蓝色的信封。 信封? 刚才走廊的表白和面前的蓝色信封拼凑在一起,郁宴心里隐隐有了什么猜测。 他拿玻璃瓶挑开,看见了信封上的落款:郁宴收。 还远不止一封,蓝色信封下面,叠着五六件不同颜色的信。 丢信的人并不细心,没有拿东西好好遮盖,更没有丢到其他郁宴完全找不到的地方。 就像是刻意的,堂而皇之地放在教室里,这个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的地方。 郁宴回头,恰好落入谢鹤年平静深黑的双瞳中。 [当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9%] “在想什么?” 路过他课桌时,谢鹤年难得注意到郁宴的怔愣,主动停留下来,询问他。 想你宣誓主权的方式,真的超级——拙劣啊。 “没、没什么。” 他含糊过去,视线飘忽地挪向别处,一改之前依赖的样子,刻意避开和谢鹤年的接触。 谢鹤年望着落空的手,视线渐渐幽深了。 “——郁宴。” 谢鹤年突然叫住他。 “嗯?” “安分一点。” 郁宴一顿,旋即露出一个微笑:“好啊,我都听你的。” [当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0%] 郁宴挑了挑唇,在谢鹤年看不到的侧脸抿出一点淡淡的酒窝。 十一点。 副本中央的别墅区灯光明亮,数十年前被无数权贵争先侵占的庞大别墅群,如今依旧辉煌璀璨,谢鹤年在其中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按照习惯,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处理好一切,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可是今天,他迟迟没有关灯,鼠标操控着电脑屏幕不断往下滑,艾瑞克斯论坛最新的动向清晰呈现在他面前。 这个论坛是由慕容誉一手创办,最开始,是为了给无趣的生活找一点乐子。 玩家侵入之后,这个论坛渐渐面向更多人,甚至遗留着一些信息,在玩家之间代代传递下去。 论坛最热的分版块,是一个赌注区。 最热的那个帖子还是慕容誉发的,下赌猜测他这个被遗留在副本的玩家什么时候死,后来他赌输了,整个副本的归属权都被输给了谢鹤年。 现在,最热的贴被另外一个名字代替。 ——[HOT]开盘!最美特招生花落谁家 恶俗倒胃口的标题,谢鹤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偏偏大家意外吃这套。 镇楼图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上面一片灰色,似乎被布料遮挡,而在被遮挡的斜半边之下,是他运动之后眼尾泛红、撑着膝盖喘气的脸。 艳色无边。 而光这一层楼的点赞,就一路飙到了八百多。 谢鹤年沉默的滑动鼠标,将帖子从头到尾浏览下去,屏幕的蓝光映亮他的脸,他看着上面的恶意的揣测,表情却奇异的冷漠。 藏在匿名ID背后的人肆意狂欢着,一边揣测哪封情书可以获得郁宴的青睐,一边却又暗踩郁宴假清高,勾引人的手段高明。 在楼主的引导里,整栋楼几乎都是对郁宴的偷拍和恶意揣测,郁宴用过的纸巾,郁宴丢在垃圾桶的瓶子,甚至是郁宴每天对谁说过几句话…… 满屏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这栋楼成了针对郁宴一个人的狂欢。 最新一楼里,匿名楼主再次出现。 —楼主:已经向版主慕容誉发出邀请,后续如何,敬请期待~ 而在谢鹤年登录的版主账号里,匿名楼主的真实姓名显露无疑——程二。 —程二:周三下午西体器材室,全体特招生献给您的礼物,您会喜欢的。 谢鹤年冷冷望着这行字,几乎忘却的记忆渐渐清晰。 门窗紧闭、憋闷狭窄的器材室里,空气中都是浮尘的潮味。 他被泼了满身的水,和傅温那个神经病养的一大柜蟑螂,在里面一起关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程二和宋大打开门锁,故作担忧地把他救了出去。 他以为是程二和宋大在背后搞的鬼,却没想过,从最开始,就是所有玩家一起为他设的局。 郁宴还不知道,在大家踏进副本之前,其他玩家利用其他副本得到的道具算过离开的契机,是一句话。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 攻略F4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做的,是怎么顺理成章地把郁宴留下。 谢鹤年想起郁宴背着他和程二联系的那一幕,瞳孔几乎维持不住伪装,泄出几分墨绿色,冰冷的像是蛇的眼睛。 他用力闭了闭眼,冷冷盯着郁宴那张清纯的、明媚的脸。 * 周三晚上,谢鹤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的原因,郁宴总感觉这里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压抑着。 他背着手站在谢鹤年身边,等他点完餐,才将紧握的拳头放在谢鹤年面前。 谢鹤年露出一点不解的神色,但还是配合他,将手摊开,伸到郁宴的手下。 “哗啦啦——” 他没有完全接住。 五个交叠在一起的瓶盖旋转着在平滑的办公桌上散开,每一个瓶盖上,都会别出心裁地拿不同颜色的彩笔画上相应的图案和颜色,像是黑色的办公桌上开出了五彩的画。 “我特地攒的。”郁宴笑眯眯说,“五个瓶盖可以兑换一瓶橘子汽水。” 谢鹤年面无表情:“废品站在教学楼右转五百米。” 郁宴:“……” 他的脸瞬间垮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看出来我在上面设计了很多感人肺腑的小巧思吗?” 谢鹤年拿起瓶盖。 还真有。 每一个瓶盖内沿,都被郁宴用卡通字体写了一行话。 “谢鹤年,我好喜欢你哦。”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郁宴不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只有一条,就是把最喜欢的零食分给别人,讨好别人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对别人抿着两个酒窝,露出那种眼睛亮晶晶的笑。 “因为太喜欢你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好。” 郁宴弯着眼,语气里带着亲昵,脸上是谢鹤年怎么都无法拒绝的明媚笑容,“所以想了这个办法,悄悄放进瓶盖里。” 谢鹤年想起这几天课间,郁宴都在座位上画瓶盖,程二偶尔路过的时候,也会拿起来看一眼。 一定是有谁在幕后指导,带坏了郁宴。 谢鹤年旋着瓶盖,对这批玩家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003,这招好像不太管用哦。” 郁宴把谢鹤年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个。” 003纳闷:[不会吧?这招在系统局里很受欢迎的] 幸好,这只是一点小开胃菜。 郁宴托着脸,悄悄笑了笑:“谢鹤年,你今天晚上会在线吗?” 他第一天就找机会问到谢鹤年的联系方式,晚上有时候会问他一些解不出来的题目。 谢鹤年:“哪科不会?” “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郁宴抬起眼睛,眼神闪烁着,和他确认,“你一定会在线吧?” 能有多重要的事? 谢鹤年面无表情的想,你和慕容誉在一起的喜讯吗? 谢鹤年问:“现在不能直接问吗?” 郁宴将脸侧过去:“因为不好意思当面讲啊。” 门铃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机器人刚好将盒饭送上来。 郁宴转身去取饭,没有看到身后谢鹤年一瞬间阴冷的表情。 第58章 无限流10 “我和谢鹤年没关系。”…… 晚上七点, 郁宴以不舒服为由翘了晚自习,出现在西体操场上。 艾瑞克斯学院有两个体育场,东体主要承载了大部分的篮球场和游泳馆, 西体则以足球和田径类项目为主。 一排器材室里, 程二给出的号码是在最靠里的那一间, 几乎没什么人在, 还是宋大作为体育生, 费了不少口舌找老师开了门。 [看起来黑漆漆的] 003坐在郁宴的肩膀上,圆滚滚的汤圆在走廊发出淡淡荧光,可惜这点光芒太微小了,不足以将周围照亮。 走廊最尾端的灯因为老旧电线短路, 忽明忽暗, 周围的景象也跟着一闪一闪,有些像恐怖电影的开场。 郁宴在器材室前站定,模糊看见里面高高垒起的绿色军用垫, 旁边是一排铁柜, 他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但应该是一些不常用的体育器材。 系统手表上传来程二的短讯:他已经准备过来了。 按照他们的原计划,这里地方见面足够隐蔽,可以让对方放心出来, 他们看准时机关门,天时地利人和, 郁宴看情况发挥就好。 很拙劣的计划,但无所谓,因为郁宴打的完全是另一个主意。 [约在这里也太诡异了吧?] 003的声音出现在郁宴的耳边,小小的发抖,虽然是一个汤圆, 但遇到这种情况,它还是会害怕。 003拿手死死捂着眼睛,不敢睁开:[总感觉里面会有什么埋伏] “自信一点,把感觉去掉。”郁宴说,“里面就是会有埋伏。” [——啊?有埋伏还要进去吗?] 003懵懵懂懂。 “就是因为有埋伏,所以才要进去啊。” 郁宴扬了扬眉:“你听过苦肉计吗?” 003还是不太明白。 郁宴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低头,点开谢鹤年的头像,编辑文案,发过去一句“我喜欢你”,然后将屏幕熄灭,推开器材室半合的门。 学院的门做的很有质感,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郁宴将门推开时,明显感觉到一股阻力。 他用力将门推开,“哐当——”,满盆的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浇透。 他闭了闭眼,水珠源源不断从他的头发上滴落,连衣服都紧紧黏在皮肤上。 同时,一股力道猛地把他往前推。 他摔倒在地上,手下是几张薄薄的纸片。 从走廊透出的光照亮纸片上的图像,是被恶意在脸上画着黑色叉叉的他。 身后的门啪的关上,带着老旧的墙壁都跟着颤了颤,掉下一块墙灰。 “——去死吧。” 恶毒的尖笑从门外传来,从未被郁宴窥见的恶意掀开一角,毫无保留地朝他涌来。 郁宴被那道冷水泼得愣了一下,又听见门外传来剧烈而嚣张的敲打声。 棒球棍砸在铁门上,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紧接着,他听见空气中有窸窸窣窣的小声从各个角落传来。 冰冷的空气激得郁宴起了一身冷汗,可是周围一片漆黑,他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什么也看不清。 “003.”郁宴垂下眼,轻声问,“你能看见这周围有什么吗?” 003犹豫一下:[蟑螂] “什么?” [很多蟑螂在你旁边的柜子里,有一箱被打翻了,就在你脚边] 话音未落,尖锐细密的触感落在他指尖,振动的弧度像一只巨大的活体飞蛾。 郁宴睁大眼,一瞬间头皮发麻。 这时,有人一脚将门踹开,走廊昏黄的灯照亮郁宴害怕苍白的脸。 谢鹤年不加犹豫地抓住郁宴的手,强拽着已经完全吓呆的他往外跑。 走廊外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 一直跑到操场,两人的呼吸声盖过夜间的虫鸣,不知道跑了多久,郁宴被一颗石头绊倒,踉跄着半跪在草地上,谢鹤年才停下。 虫体的触感还停留在郁宴的手上,他瞳孔黑的厉害,汗水和泼在身上的冷水混在一起,狼狈得厉害。 郁宴撑着膝盖,低头努力平复着呼吸,可是越平复,这道呼吸声越大。 “谢鹤年。” 郁宴叫了他一声,脸色很白,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器材室里缓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谢鹤年没说话,也没回头,似乎是不太想搭理他。 郁宴晃了晃手,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其实不怕蟑螂的,就是刚才有点突——” “说够了吗?” 他从没听谢鹤年这样对他说话。 语气像是冬天屋檐坠下的冰棱柱,字字句句透着寒意。 谢鹤年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还在装?我感觉你蠢得有点无药可救。” “……” 郁宴脸上的酒窝渐渐淡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得像生硬的铁块,堵在郁宴的喉间,不上不下。 他没想到谢鹤年的反应这么大。 他眨了两下眼睛,故意伪装的害怕褪去,变成了一种真切的茫然和尴尬。 ——啪嗒。 一颗晶莹的雨水坠了下来。 过了好几秒,谢鹤年才意识到,这不是雨水,这是郁宴的眼泪。 一股无名的怒火蓦地从他心头腾升,谢鹤年手下,郁宴的手腕滑的握不住。 他冷着嗓子嗤道:“哭什么哭?器材室不是你自己要去的?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郁宴不说话,只有流不完的眼泪。 他的理智已经彻底被器材室那只爬到他身上的虫子击溃,也可能是因为紧紧攥在手里、被恶意揣测造谣的那张脸红照,还可能是因为谢鹤年刚才的一句话。 他的手掌抵着眼睛,眼泪积在掌心,像一汪永远不会干涸的泉水。 谢鹤年气的转身就要走,结果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拉住他,冰冷湿滑,是郁宴。 郁宴抬起脸,泪意婆娑地仰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哭,好像要把所有的惊吓都哭出来才罢休。 谢鹤年冷彻的表情在他的眼泪里渐渐松动了些许。 他在人前冷清的面具彻底摘了下来,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跪在草地上可怜无助的郁宴,眼里翻涌的情绪宛如足以将人淹没的黑海。 一瞬间,他其实有些诧异。 郁宴不怕蟑螂,也不怕黑,当时从器材室待了一晚上被救出来之后,他好像也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 ……不过,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谢鹤年看着郁宴的眼泪,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郁宴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良久,他才说:“……哭够了没有?” 郁宴抽抽噎噎,抬手擦着眼泪委屈说:“你、你是不是没看手机?” 谢鹤年梗了一瞬,觉得十八岁的自己脑回路真的很奇怪。 网瘾这么重? 他的下颌绷紧,落在哭的梨花带雨的郁宴脸上,还是忍着脾气把手机拿了出来。 可是刚一点亮屏幕,他就怔住了。 —小十八:我喜欢你 谢鹤年的脸上出现片刻的空白,他蹲下来,将手机举到郁宴面前,问他:“什么意思?” 郁宴擦了擦眼泪,隔着泪花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反问他:“小十八是什么意思?” 谢鹤年:“。” 他面无表情:“郁宴的笔画。” 郁宴也沉默了,谢鹤年看见他的手指在草地上动了动,好像在数郁宴的笔画。 还真是十八画。 郁宴“哦”了一声,数着数着,眼泪都忘记掉了。 谢鹤年:“……” 天已经完全黑了,被水浇透的衬衣贴在郁宴身上,隐隐透出一点轮廓,风一吹过来,他冻得忍不住发抖,谢鹤年只看了一眼又挪开视线,带他去了主席室。 内置空调打开,和暖的轻风很快驱散了寒意。 谢鹤年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件以前落在这里的外套,让郁宴换上。 进去之前,郁宴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洗手间的门合上的瞬间,谢鹤年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来,几乎没有停顿地输入密码,直接将锁屏解开。 [他在看你的手机] 洗手间里,郁宴毫不避讳地将衬衫解开,花洒的温度不断升高,他抬脚踏进去,淅淅沥沥的水顺着他清晰的眉眼落下,郁宴强装的害怕和胆怯在此刻消失殆尽,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兴味。 003圆滚滚一个汤圆背对着郁宴,老老实实跟郁宴汇报外面的情况:[先点开了聊天软件,把联系人查了一遍] 郁宴随手挤了一点洗发露,努力回想了一下列表那些联系人。 拜程二的赌约所赐,慕名过来加他的人很多,他无聊的时候就会加几个聊两句,但没有聊得很过火,都是对面主动,郁宴看心情回两句。 ……谢鹤年应该不至于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等等。 郁宴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锁屏密码?” 003诡异沉默了。 不过很快,郁宴自己就想通了。 谢鹤年每天监控他,区区一个锁屏密码,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刚才谢鹤年在外面和他说的话。 既然谢鹤年知道他在装,那又为什么说他是蠢得无可救药? 郁宴问:“他看起来怎么样?” 003沉默半晌。 [不太好] 不,应该说,是很不好。 没有人比谢鹤年更清楚郁宴的本性,他从小的梦想就是给全天下可爱的男孩子一个家,上学路上招猫逗狗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吃尽了外貌的红利,哪怕是生长在贫穷的沼泽洼地,但家庭幸福和睦,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想要什么东西,眨眨眼睛,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来送来。 ——而他,他只需要在其他人为他大打出手的时候,顶着一张天真脆弱的脸,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茫然地站在一边看戏就好。 他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挑选下一个猎物,进入无限流世界,还是一如既往扮演着“美丽废物”的人设,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自己引以为傲的漂亮和聪明反噬。 谢鹤年无视掉一百多条没有通过的好友申请,点开最近的聊天。 慕容藤的朋友想认识他,听说他喜欢喝橘子汽水,特地给他送了饮料。 —听说你很喜欢这款汽水,给你放教室外面了,下课记得来拿 —郁宴:唉? —郁宴:天气这么热,你送过来辛不辛苦呀? 欧阳箴校学生会的体育部长加到他的联系方式。 —下午我们特训,在体育场 —郁宴:我看到你了哦,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对不对? —你一直在看我吗? —郁宴:没有,只是你在第一个,很容易被注意到 而发这些信息的不久后,郁宴在主席室里,和他面对面,轻描淡写的将这些笼统概括为:“大家都对我很友善。”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聊天记录很早就被上传到帖子里传疯了,被无数人躲在幕后窥视,连带着刚才的器材室。 他自作聪明地挑选着猎物,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放大着,发在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公开论坛上,被大家肆意评判着。 洗手间的水声很快停了。 飘逸的水汽顺着开合的门缝散出来,郁宴穿着一件偏大的外套从里面走出来,袖子被挽起来,宽松的领口泄出几分春色,他的衬衫湿透了,里面什么都没穿。 他光着脚从里面走出来,落下一串带着水汽的脚印,大了一截的校裤也被挽起,露出清瘦的脚踝。 洗了个澡,郁宴的情绪稳定很多,脸也比刚才多了点颜色。 他垂下眼,避开和谢鹤年对视,想从他面前拿起手机:“我洗好了,谢谢你。” 谢鹤年一抬手,修长的手摁住了他的手机。 “刚才在哭什么?” 他问。 “没什么。”郁宴难为情地侧过脸,“就是情绪有点失控。” 既然已经被谢鹤年戳破,他没有在装下去,抿了抿唇,有点抗拒地说:“因为你骂我蠢,骂的很难听。” 谢鹤年:“……” 他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叹口气。 他还以为郁宴是被吓哭的,原来是被他给凶哭了。 “知道为什么这么骂吗?” 郁宴:“没什么好说的,我勾引的手段太拙劣,你耍着玩,对吧?” 他没再像以前那样对谢鹤年笑,其实郁宴自己私底下也很少会那么笑。 他语气轻轻的,要委屈死了:“你让我喝中药,就是嫌弃我是gay呗。” 谢鹤年冷漠的眉眼染上一点无奈。 “没有。” “你知道刚才器材室里有摄像头吗?” 郁宴愣了一下,大脑在一瞬间宕机了。 器材室里有摄像头? 他的大脑缓慢地加载着这个事情,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学校的设施里,有摄像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教室、操场、走廊,哪里都有摄像头。 可是下一秒,谢鹤年摆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面向他。 登录的页面正是那个造谣郁宴的论坛,那一页刚好是他在座位上给谢鹤年画瓶盖。 ——哈哈,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招数勾引人,收到瓶盖的兄弟小心了,别被当了备胎还不知道(狗头.JPG) 郁宴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秒。 “你知道程二背后这么造谣你吗?” 谢鹤年将屏幕对准郁宴,点下“只看楼主”的设置,不堪入目的词语直直刺进郁宴的眼里。 003都愣了一下。 [……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吗?] 郁宴没有回复它,他后知后觉想起某天伊丽和他提过,有一个帖子,在他来的第二天,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机上。 他抽屉的情书也是在那一天突然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柜子里的死老鼠、不知所踪的教科书、莫名其妙失踪的水杯…… 郁宴的表情难看起来。 他以为是因为太突出才被针对,却没想过这种针对从一开始就是人为制造的。 而另外一个页面,是一个现场直播的链接。 直播室空空如也,只剩下满地的蟑螂在飞舞,可是透过评论,依旧可以窥见之前众人狂欢的景象。 他被泼水,呆站着不敢动,手里攥着被造谣的图像……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里面发生的一切就这样被实时直播出去。 如果谢鹤年没有带他逃出来,如果里面没有蟑螂,又或者意外发生一点什么。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明天上学时,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会是怎样的。 郁宴感觉这才是今天器材室里,真正泼到他身上的一盆冷水,让他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完全被浇透了。 电脑屏幕的白光将郁宴的瞳孔照的格外黑。 谢鹤年记得自己看见这个帖子时的心情,只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好像并没有很在乎。 但今天看见郁宴的脸,他才知道其实不是。 郁宴抿着唇,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强迫自己从头到尾看下去,中间偶尔会停顿,是他看到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里,需要好几次深呼吸,才能维持平静看下去。 其实郁宴本身对这些内容没有太大的感觉,凭空捏造而已,假的就是假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天生就对外在的恶意很迟钝,只是由谢鹤年来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有点难堪。 他送谢鹤年的瓶盖,递给谢鹤年的矿泉水,每次中午在谢鹤年这里吃饭…… 他不知道这些行为在谢鹤年眼里算什么,可能最开始,他和谢鹤年打赌“和我认识一个月的人,一般都超级喜欢我”的时候,谢鹤年就知道了些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知道了。” 谢鹤年没理解他知道了什么,又听见他继续说:“那个告白……是我发错人了,你就当没看见吧。” 谢鹤年原本是想让他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能够帮助他的人,没想到最后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那你原来打算发给谁?慕容誉?” “……” “那你平时找我干什么?”谢鹤年问,“无聊?” 他气笑了:“无聊的时候才想起来找我?郁宴,在你眼里,我是小三吗?” 郁宴的睫毛慌张地颤了一下,好不容易恢复的颜色在谢鹤年一句句的反问中渐渐褪色。 他难堪地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力将手机从谢鹤年的手下抢回来,当着他的面,点开谢鹤年的头像,把好友删除。 “你不用担心,我之后不会再——” 明明删除好友是他自愿的,可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克制不住的轻颤。 “不会再骚扰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抬,匆匆地推门离开,完全没有理会落在身后的谢鹤年。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3%] 从主席室出来,很长一段路完全没有光,郁宴走在黑暗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003的情绪也跟着慌乱了:[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走了吗?] 它小心翼翼地观察郁宴的脸色,问:[这也是计划对不对?] 怎么可能是计划。 郁宴的心乱的厉害,帖子里的话反复在他面前重播,让他好不容易被热水捂暖的身体又渐渐发凉。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以前在感情上太顺利,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他很后悔没有在伊丽提醒的时候,点开帖子看一看,而是很不在意的抛到脑后,以至于今天在这种情形,让谢鹤年来告诉他这种事。 ——几天前,他还拿在情书在谢鹤年面前,沾沾自喜地炫耀别人的爱意。 郁宴头脑空白,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 他闷头把自己盖在被子里。 003焦急地在被子外面,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我没事的,003.”郁宴的声音疲惫地从被子里传来,语气听起来还有一点轻快,“我只是有点困,睡一觉就好了。” 003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被子旁边陪他。 安静了两个小时之后,被子里才传来第一声压抑的泣音。 原来人类真正难过的时候,是无声的。 003想。 * 郁宴恢复得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快。 第二天早上,他已经一如既往的背着书包出现在学校门口,路过走廊时,慕容藤刚好和朋友在聊天,抬手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 郁宴脸上微微陷下去一个小窝。 今天天气很好,金灿灿的日光给他侧脸踱上一层明亮的色调,他的眼睛微微发红,比平时多了一点忧郁的色彩,并不狼狈,脸上的颜色比之前还要鲜艳,更深的眼,更素的脸,更轻慢的气质……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勾人的鬼魅。 慕容藤恍惚了一下,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谢鹤年的另外一张脸。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郁宴和谢鹤年真的是同一个人。 郁宴回到教室里,正好有人在往他抽屉里塞情书,被他撞个正着,吓得一个哆嗦,那封情书也滑落在地上。 “喜欢我,为什么不当面表白呢?” 郁宴叹了口气,帮他把掉下的情书捡起来,重新递到他手里。 男生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正想开口,看见郁宴近在咫尺的脸,大脑一空,什么都忘了。 “听说你最近在追谢鹤年?” 他攥着身后的课桌,定了定神,脸上的情绪也镇定下来,露出暧昧的笑,“他公开表示过自己不喜欢男生,你追不上他的,倒不如考虑考虑其他人。” 郁宴没有打断他,这大大增加了男生的自信。 他望着郁宴的眼睛,剔透到能够清晰的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脸,是郁宴在注视他。 他浑身颤栗着。 郁宴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直接兴奋起来。 “我和谢鹤年没关系。” 郁宴望着他,微微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也没有恋丑癖。” * 漂亮带来的便利很多,但也同样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郁宴不是第一次经历被造谣的事情,很快就调整过来,一下课,又笑眯眯的跟伊丽和她那群好朋友聊天。 抛开那些因为论坛赌注带来的同性烂桃花,他的异性缘其实很不错。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游戏的规模比之前更大。 听到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周围几个男生暗自和程二对视一眼,也没事人一样申请加入进来。 “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程二顶了顶鼻尖的眼镜:“不会打扰吧?” 伊丽迟疑了一下,郁宴接过话来。 “不会啊。”他脸上没有半分异常,“一起玩呗。” 郁宴运气不错,第五轮,才轮到他。 程二开玩笑:“上次就听小晏说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到底是谁?方便让我们知道吗?” 谢鹤年状似无意地侧过头,看见郁宴又在笑,只是这次没有再看着他。 郁宴托着脸,笑嘻嘻地,没有逃避,反而挑了一下眉,说:“你们看不出来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 众人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 伊丽的视线在空中和谢鹤年交错了一瞬,所有人的心里都心照不宣的闪过那个名字。 然而下一秒—— “慕容誉啊。”郁宴声音的轻飘飘地:“不是都说我喜欢他吗?” 他直视着程二的眼睛,似笑非笑:“昨天的直播你们没看到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的变了变,仿佛被强行按下慢放键。 只有一个旁观者挑了下唇。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3%] 但很快,当他意识到郁宴说出了谁的名字,唇边这点微弱的弧度又被抹平下去。 谢鹤年别过头,从程二身后直直望向郁宴,阳光下,他的瞳孔分外清晰,是针刺般放射状的,带着冰冷和诘问。 郁宴却看也不看他,好像在对他发脾气。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6%] 谢鹤年不明白郁宴怎么想的,明明做这些事的人是他面前的程二,要不是他告诉郁宴,郁宴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可是郁宴对程二还笑的出来,对他却置之不理。 谢鹤年蹙了下眉,但很快又想到,这么多人,郁宴也就只敢在他面前发脾气。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8%] 第59章 无限流11 所以,他是和谢鹤年……那…… 郁宴昨天睡得太晚, 上午最后一节课不小心睡过头了。 等他睁开眼,教室又只剩下他和谢鹤年。 他刚醒,谢鹤年就从前面转过头来看着他, 淡淡地说:“这次应该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郁宴没理他, 自顾自收拾好东西, 往外面走。 没走两步, 谢鹤年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郁宴侧过头, 还是不想理他,但也没走。 没有办法,他睡过头了,没有人叫他, 这个点除了谢鹤年这里, 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吃饭了。 郁宴抿了下唇,拉不下脸主动和谢鹤年说话,因为昨天他冲动之下, 已经删掉谢鹤年的联系方式, 说“再也不会骚扰他”。 虽然他还得吃饭,谢鹤年也还得攻略。 谢鹤年好像看不出他的想法,又问了一遍:“去不去?” 郁宴的睫毛垂下来,保护最后的倔强:“我不会喝中药了。” 谢鹤年:“……” “那就不喝了。” 顿了顿, 郁宴又听见他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喜欢的也不是我。” 郁宴诧异地抬起眼,看见谢鹤年格外冷漠的眼睛。 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郁宴不甘示弱:“是啊, 你偷着乐吧。” 谢鹤年:“……” 这次郁宴和谢鹤年没有再错开走,因为他们的关系现在很纯洁,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一起吃饭,郁宴不心虚,谢鹤年难得也没说什么。 反正郁宴喜欢的也不是他。 他语气很平淡的重复了两遍这句话, 郁宴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是哦,还好喜欢的不是你,慕容誉比你好太多了,他还没有你那么装。” 谢鹤年又不说话了,冷着脸,独自走在前面。 慕容誉和慕容藤刚好迎面走过来,他们先看到郁宴,冲他笑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了谢鹤年,脸上表情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又挤出两个假笑。 谢鹤年冷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过了几秒,郁宴挤了个假笑,但转瞬也面无表情,跟着谢鹤年后面离开。 慕容誉和慕容藤:“……” 中午郁宴和谢鹤年全程一言不发吃完了饭,又冷脸把桌子上残留的垃圾打扫干净,把饭盒丢掉,很冷酷地谢绝和谢鹤年待在一个空间里,单独睡在休息室。 睡到一半,周围的空气倏地升高几度。 他浑身热的厉害,头昏昏沉沉,几次想睁眼都挣不开。 郁宴身体很好,几乎没生过病,尤其是像发热这种症状,在副本里,几乎只有感染的玩家才会出现…… 感染? 那天在教室里碰到的特招生怪物在他脑海一闪而过,郁宴拼尽全力逼自己把眼睛睁开,从床上下来,第一次绊到了旁边的椅子,拖拽出吱呀的长响,郁宴脚一软,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 ——难道是被感染了? 他想起程二的话,心里慌得厉害,想到自己那天确实被刮破了皮,几天的时间从病毒潜伏到爆发完全足够,他之前也曾经在末日的副本里遇到这种情况,一支队伍里大半的人最后留在副本里,就是因为被病毒感染同化。 他怕得手都在抖,甚至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趁着沉重的头磕磕绊绊走到洗手间里,着急忙慌的先看自己的脸。 他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裂成两半。 但紧接着,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他呼吸困难,脸也烧的厉害,眼睛一片雾蒙蒙,和那天夜里那个男人脸上的红特别像。 “003.” 郁宴摸到自己脸上灼烫的温度,第一次有些害怕,“我是不是被病毒感染了?” 003还没给出回应,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谢鹤年偏冷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郁宴,你在干什么?” 郁宴心里一紧,条件反射冲过去把门给锁了。 “没、没什么!” 谢鹤年的身影投在门上,落下一小团阴影。 郁宴贴着冰冷的瓷砖,意识格外恍惚,头更是涨得生疼,好像有一把锤子敲在他脑袋上。 他捂着头,脑子乱的想不动事情,只能循着本能蹲在角落里,不知道蹲了多久,眼皮重的又要合上。 [宿主,宿主?] 003一连叫了好几声,郁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洗手间不断的回荡。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谢鹤年在门外,语气平稳,却让人心里莫名发憷,“你自己打开,或者我去拿钥匙。” “三、二。” 没有一。 003跳到洗手台,正想利用冷水泡纸让郁宴清醒一下,斜上方被郁宴卡死的门锁忽然拧动了一下,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 003赶紧藏进郁宴的意识里。 谢鹤年一开门,找了一圈,才在门后找到缩在角落的郁宴,他走过去,还没碰到郁宴,郁宴先支撑不住,往前跪倒过去。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的皮肤却烫的惊人。 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郁宴?” 吐在他脖颈的呼吸滚烫,人已经快烧糊了。 郁宴昨天被泼了一身冷水,又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还硬熬了一晚上没怎么休息,不发烧才奇怪。 谢鹤年重新把他抱到床上,拉开床头的抽屉找备用药箱。 在这个副本里,大部分的“人”都称不上是人,人会老、会死,而他们只是活着这个世界的一段数据,没有植入生病的程序,除了玩家之外,唯一的人,就只有谢鹤年了。 不过他困在副本太久,也逐渐同化,上一次生病还是一百年前的事,连他自己都是硬熬过去的。 找不到药,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谢鹤年找出一条全新的毛巾,淋湿了帮郁宴盖在头上降温。 郁宴一扭头就避开,他呼吸急促,柔软的黑发黏在白皙的脸上,睫毛抖的厉害,甚至烧得开始说起胡话:“别丢下我……我、我没被感染……” 他缩进被子里,整个人蜷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些微安全感。 没人知道上一个末日的副本给郁宴留下的阴影有多沉重。 进入副本的八个人,最后只剩下他、宋大和程二活下来,离开副本前,他回头最后一眼,看见自己曾经的同伴双眼空洞,麻木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张口好像要说什么。 郁宴看着对方的眼睛,下定决心般,朝对方跑去,却被身后的宋大给强拉了回来。 “别磨蹭了,快走。” “可是他们……” 可是他们还有救,只要带出副本,他们就会恢复。 “他们已经被同化了,谁也不知道出去之后会不会恢复。”程二的眼神理智而残忍,“不是我想抛弃谁,而是他们能力不够,自己被感染,就只能承担这样的命运。” “如果今天被同化的是我,是宋大,他们也会把我们留在这里。” “别假好心了郁宴,难道你想永远被留在这里吗?” 郁宴气的口不择言:“现在你们能抛弃他,谁知道下一次,被抛弃的是不是我?” “不会的。” 程二微微勾起一个笑:“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小晏,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们。” 他沉默着,没有拒绝。 ——于是相信的代价就是他在器材室里的画面被直播出来,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郁宴咬紧牙关,浑身的肌肉因为过于紧张而传来阵阵酸痛。 他梦见自己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一个,被误伤之后感染了病毒,脸从上下分开变成两半,成了丑陋的怪物。 所有玩家见到他,都用恐惧和嫌恶的眼神盯着他,远远地跑开。 而他,只能永远被困在这个副本里,被同化,麻木的活着,和那些数据一样变成副本的一部分。 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探进他的掌心,顺着指缝,和他十指相扣,紧紧贴住他的手。 郁宴被这冰冷的温度冻得清醒了一瞬。 他发着抖,挣扎着辩解说:“我、我没感染,不要抛下我。” “我知道。” “你只是发烧了。” 他听见一道格外耳熟的声音。 郁宴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眼泪睁开眼,却在看清面前景象的瞬间愣住,不由地睁大眼睛。 这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看着对方,就像在看一面镜子。 也有很多细节不一样,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 那张脸已经彻底长开,昳丽浓稠,仿佛是无数人的鲜血献祭铸就出这副逼人的美貌,上挑的眉眼里渗透着森森的寒意,他墨绿色的瞳孔色泽浅淡,冰冷的像是蛇的眼睛——传说里的蛇女美杜莎。 郁宴隔着眼泪,不可置信地触摸对方的脸。 谢鹤年没有躲,反而又逼近他几分,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抬手解开郁宴衬衣的扣子,冷清的语气染上一点无奈:“我不会抛下你的,所以,你配合一点?” 他原本不想用这张脸,可是郁宴挣扎地太厉害。 对他来说,谢鹤年是个讨厌的陌生人,所以无论谢鹤年说了些什么,他都抱有抵触而抗拒。 让他就这么烧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鬼使神差地,谢鹤年换成他原先的那张脸。 郁宴竟然一见他就呆住了。 他已经彻底烧懵了,怔怔地看着对方,眼泪像珍珠一样从眼角滚下来,然后彻底松懈了似的,猛地扑到他怀里,呜咽着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确认。 “你真的是我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会抛弃我的。” 不过哭归哭,顶着这张脸,他终于没有再挣扎,任由谢鹤年折腾。 让伸手就伸手,让抬下巴就抬下巴,让额头上盖着湿毛巾,就抹着眼泪,特别老实地自己抬手捂着湿毛巾,不让它掉下来。 谢鹤年简单给他擦了一遍,转身去洗手间洗毛巾,没几秒的功夫,轻重不一的脚步跟尾巴似的黏了上来。 他从镜子里看过去,郁宴捂着毛巾,贴在洗手间的门后,一双眼睛已经烧花了,迷迷瞪瞪地追着他过来,冲他笑一笑,终于愿意再次对他露出两个酒窝。 ……好黏人。 郁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娇气,一会儿不见就哼哼唧唧地凑过来,拿滚烫的皮肤挨着谢鹤年。 谢鹤年嫌烫,想把手松开,可是刚流露出一点皱眉的趋势,一抬眼,郁宴就红着眼圈,一副又要被抛弃的可怜样子。 谢鹤年叹了口气,半蹲下来,看着这个可怜宝宝。 “我是你妈吗?” 这么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郁宴眼睛蹭地亮起来,满怀期冀地问:“可以吗?” 谢鹤年:“……” 他抬手挡住郁宴的眼睛,无情拒绝:“不可以。” 郁宴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被这么冷漠的拒绝,依旧没生气,还是要缠着他。 对待谢鹤年和对待以后的郁宴完全是两个态度。 谢鹤年心里腾起一丝微妙的情绪,但却说不清是源于何故。 “就这么喜欢你这张脸?” 谢鹤年问。 郁宴烧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歪着头努力将耳边传来的字联系在一起。 就¥%喜欢你#@&。 他眨了眨眼,缓慢地说:“我也喜欢你。” 谢鹤年:“……”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个来回,郁宴终于先撑不住,没力气再起来,趴在床边,靠着枕头打瞌睡,临闭上眼还舍不得这张脸,抱着谢鹤年的手臂撒娇着不要放开,身体又死沉,像一只黏人的大猫。 冷淡如谢鹤年,都有些撑不住。 他摸了摸郁宴额头的温度,还有一点烫,但比刚才已经好太多。 郁宴年轻,身体代谢快,估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将毛巾重新洗干净,晾在洗手间里,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已经睡熟的郁宴面前。 他拍了拍郁宴的脸,柔下声音:“郁宴。” 郁宴模模糊糊地睁开一缝视线。 他低声对郁宴说:“不要相信宋大和程二,他们迟早会背叛你。” 郁宴反应了好几秒,艰难地说:“我知道。我只相信你。” 他轻轻笑了一下,宛如咒语一般在郁宴耳边低喃:“相信谢鹤年吧。” “唔?” 郁宴一时没想起来谢鹤年是谁。 “相信谢鹤年,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对你好的人。” 郁宴懵了两秒,哑着嗓子:“谢、谢鹤年?” 他压下眉毛,大脑一片空白,凭着本能断断续续地说:“是……装货。” 谢鹤年:“……” 郁宴打了个哆嗦,好像被是什么坏东西盯上,可是面前的自己明明十分温柔,像一个知心大姐姐。 谢鹤年颊边酒窝深深凹下去,他自己的声音比谢鹤年更柔和,只是这样柔柔的语调,却透着森森的凉意,那双宝石绿的眼睛平白增添了几分诡艳。 “要是再给谢鹤年冷脸……”他冰冷的手心落在郁宴的脚踝上。 郁宴今天穿的是短牛仔裤,雪白修长的小腿被长筒白袜裹住,绷紧的大腿肌肉在灯光下光滑发烫,仿佛微微泛光。 年轻又青涩的身体,稍微碰一下都会紧张地弹起来。 谢鹤年若有似无地擦过郁宴最敏感的那个点,郁宴眼前一空,不受控制地弓起身体,脸上闪过几分难耐,他试着将脚踝抽出来,却又被更强硬地按住。 他“啊”了一声,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脚踝一路爬上脊椎,他忍不住收紧手,身下的被子攥出凌乱的痕迹。 被欺负成这样,还是没想过要躲,只是徒劳地用无助茫然的眼神看着谢鹤年。 谢鹤年居高临下抬起他的脸,看他的脸上狼狈地再一次泛起热意,却因为烧的太厉害,连怎么求饶都忘记了。 冰冷的指尖从脚踝到腰腹,清晰而准确地按过郁宴每一个敏.感点,深黑的眼眸紧盯着郁宴空茫泛红的脸。 “要是再相信那些人。”在郁宴又一个颤抖里,他低而轻柔地说,“就把你的腿打断。” “知道吗?” 郁宴抖了抖,裹紧身上的被子,眉毛压出一个委屈又可怜的形状,顶着昏沉的睡意,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一句。 “知道了。” 得到他的承诺,谢鹤年才松开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听话一点。” “一个月之后,我会送你走的。” 郁宴的睫毛挣动了一下,嗅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味道,安心至极,将头埋进被窝里,特别用力地吸了一大口,又那脸蹭了蹭,这才彻底睡了过去。 晚上九点,房间黑的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一道铃声划破午夜的宁静,郁宴艰难地转了转眼珠,终于在铃声第二次响起时,把自己从睡梦的泥泞中抽离出来。 他看一眼时间,猛地惊醒。 ——九点? 刚才的睡意如潮水般褪去,他甩了甩钝痛的头,听见空气中属于自己的沉重呼吸声。 他竟然在谢鹤年的休息室里,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他打开床边的灯,周围混乱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 掉在地上的被子,滚落在一旁、已经泅湿了一片枕头的冷毛巾,还有被整齐叠好,方方正正放在椅子上的校服。 他抬手,指尖触到一片温凉的皮肤,这才意识到自己校服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大半。 灰尘在床头灯的光线中翻涌。 间断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他竟然梦见几年后的自己特别过来找他,柔和的语调反复还回荡在耳侧。 “谢鹤年是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 还有什么? 他撑着脑袋想了半天,再也想不起更多的东西。 “003.” 郁宴在心里悄悄叫道:“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啊有啊] 003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白汤圆激动非常,都涨成了红色:[你刚才烧晕过去,然后我看见谢鹤年%&*&^%] [然后你%~^%¥^#,然后他就&#@¥*%,天哪!你们两个竟然#^¥%&*] 郁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003说的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总之,我以之前几次任务成功的经验告诉你,这次任务我们赢定了!区区谢鹤年,分分钟就能拿下!] 郁宴:“……啊?” 怎么就拿下了呢? 他顾不上太多,走到洗手台照镜子,照遍全身都没有痕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脚踝被抓的一片红痕,衣服也换了一身,除了最贴身的那一条,其他全部换成新的。 又多了几个模糊的片段闪现在眼前。 直抵脊髓的痒意,被反复磨过的敏、感点,他红着脸埋进被子里…… 他一下僵在原地。 这里没有其他人,就只能是谢鹤年给他换的。 那他和谢鹤年有没有发生什么? 郁宴感受了一下,果然腰酸背痛,嗓子发哑,头也痛的厉害。 短短几秒钟,他的大脑自动为003的话进行填空。 ——天哪!你们两个竟然就这么做了……分分钟就能拿下…… 镜子里的那张熟悉的脸一下变了表情,郁宴呼吸一顿,眼睛猝然睁大。 所以,他是和谢鹤年……那个了吗? 郁宴对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在意,但好歹是第一次,他没想到自己高烧之下,竟然会一时冲动,为了攻略任务,和谢鹤年做些什么。 他心情忐忑地推开门,却没看到谢鹤年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九点,大家应该正在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他松了口气,顾不上去教室拿书包,生怕走得慢了会尴尬地和谢鹤年碰上,抱着外套拔腿就跑。 到家后,他先给自己简单冲洗了一下,除了浑身酸痛之外,并没有特别不好的感觉,从浴室里出来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无声跳起提示。 湿漉漉的手摸过手机,有水珠滴落在屏幕页面。 郁宴没在意,点开提示,发现被谢鹤年清零的好友申请里,又多出了两条新的申请。 看见第一个账号的备注,他心里猛跳了一下。 —通过一下。 —我是谢鹤年 谢鹤年已经发现他从主席室跑了,直接杀到线上算账。 郁宴赶紧从这个页面退出来,点开另外一条申请,稍微缓和一下心情。 另外一这账号他没有什么印象,但备注里,写着:慕容誉。 郁宴和他没什么接触,大部分印象都来源于慕容藤。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兄控,张口闭口都是誉哥,拿慕容誉当自己人生的榜样,兄弟两个就连喝水的习惯都一模一样,随时随地叼着一根吸管。 不过,慕容誉怎么突然想起加他? 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郁宴想也不想直接从好友页面退出来,还是通过谢鹤年的好友申请吧。 他都给自己递台阶了,郁宴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每天吃饭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掰了很尴尬的。 他这么想着,抬手正要通过,结果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屏幕因为滑动的水珠而失灵,瞬间通过了慕容誉的好友申请。 更见鬼的是在他通过之后。 慕容誉几乎在同时发来信息。 —为什么通过了他的申请? 这个陌生的头像打出令郁宴浑身发冷的字。 —我是谢鹤年 郁宴:“……艹。”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又一次拉黑了谢鹤年的账号。 “完了,33.” 郁宴举着毫无动静的手机,一种不好的预感侵袭上来,“我好像大难临头了。” 第60章 无限流12 那就在一起吧 郁宴连夜把谢鹤年放出黑名单, 又一连发出好几个好友申请。 可是都没用,谢鹤年对此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石投大海, 甚至连一点水花都看不到。 这次冷漠的人变成了谢鹤年, 虽然郁宴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不过将心比心, 谢鹤年照顾了他那么久, 又和他发生了关系, 结果他转头就跑,还把他给删了,生气好像也可以理解。 因为下雨,第三节体育课变成在教室看电影。 谢鹤年的同桌兴冲冲和自己的朋友坐在一块儿, 为了观影体验, 大部分人挪到了前面的走廊,最后两排很快空了出来,谢鹤年的旁边空了个位置, 关了灯的教室里, 他低头写作业。 郁宴状似无意地将凳子搬过去,借着电影的光悄悄观察谢鹤年的表情。 “看够了吗?” 谢鹤年眼皮也不抬,语气很淡。 郁宴往他这边挪了挪,冲他笑笑, 小心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鹤年说:“没有。” “真的?” 郁宴不相信。 可是谢鹤年已经没什么耐心:“不信算了。”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水杯,郁宴的手从旁边伸出来, 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谢鹤年的手反射般抖了一下。 “干什么?” 他终于正面看了郁宴一眼,锋利的眉眼挑开,微侧着脸。 真是奇怪。 郁宴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特别浓烈的情绪,他总是冷漠的、平静的,好像所有事情都不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郁宴突然懊悔昨天的记忆残缺, 谢鹤年做那种事的时候,脸上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吗? “不要对我动歪心思。” 谢鹤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郁宴的想法。 郁宴弯了弯眼睛:“我只是想问,你昨天为什么突然加我的联系方式?就不怕我继续骚扰你吗?” 提起联系方式,谢鹤年冷下脸来,可是郁宴后面的话又让他的神情稍顿。 他看着郁宴,蹙着眉:“我没说你骚扰我。” 郁宴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是你那天让我很难堪。” 谢鹤年的面前,那张他熟悉的脸做出可怜的表情,渐渐流露出让他也陌生的情绪,少年的眼神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整个人快要贴到他身边。 他从来不知道郁宴是那么黏人的性格,就像昨天,烧红了脸,也要跟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双眼睛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却选择在那种时候告诉我。” ——喜欢。 过了那么久,听见“喜欢”这两个字时,谢鹤年还是会不自在的僵一下。 他不应该相信郁宴说的喜欢,十八岁是他对感情最随意的时候,仗着自己漂亮,有点好感就随意撩拨,从来不顾后果。 可是他宁愿这声喜欢是对他说的,也不愿意郁宴去对其他人说。 谢鹤年深黑的瞳色几乎维持不住,隐隐显出墨绿的痕迹,不过在昏暗的教室里,没有任何人发现。 郁宴只是诧异他的反应。 他这样的人,不至于会对别人的告白反应这么大才对。 003笑嘻嘻地在郁宴耳边说:[因为告白的人是你啦!] [如果你的弟弟跟你表白,你也会很刺激的] ……弟弟? “你觉得他拿我当弟弟吗?” [当然不止是弟弟] 003叽里呱啦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和上次一样,又被系统消音了。 到最后,这句表白依旧不清不楚的落在空中。 谢鹤年垂下眼,没有再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什么,递给他。 郁宴拿近了才看清盒子上的字,是一盒感冒药。 郁宴拿着感冒药去接开水。 旁边伊丽了然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是他送的吗?” “你怎么知道?” 郁宴没想到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 “看来你已经快到手了,”伊丽脸上带着神秘的笑,“那群人已经被狠狠整治过了,过不久就可以听到你的好消息了吧?” 那群人? 郁宴本能朝程二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程二根本不在座位上。 “他从昨天下午就不在了。不止是他,在帖子里说过话的人,都被停课了。” “停课?” 郁宴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停课意味着什么,但应该是比较严重的惩罚。 谢鹤年又帮了他一次。 临近下课,谢鹤年从书本里抬头,又一次习惯性往后看,恰好瞥见斜后方的郁宴和伊丽凑在一起相视而笑,男生和女生亲密交谈着什么,勾起的桃花眼泛着潋滟波光,粼粼印照着女生的眉眼。 当伊丽说完话,郁宴趴在桌上将写了什么,将本子递过去,伊丽抬手用力摁在郁宴头上揉了两下,画面和谐而又美好。 前一秒那样看着他,下一秒又可以专注地望向其他人。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0%] 郁宴循声回头,恰好撞进谢鹤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平静的神色里酝酿着压抑的风暴。 谁家的哥哥会这么吃醋? 他勾了勾唇,主动将视线挪开,转头和笑吟吟和伊丽说话。 风流随意的模样,让人想要把他关进房间里,用锁链圈住最敏感的脚踝,每一次挣扎都只能徒劳瑟缩着发抖。 * 周五傍晚,落霞飞遍云霄,落日融在云层里绚烂耀眼。 郁宴还是去了慕容藤邀请的party。 这是个小型聚会,地点就选在慕容藤的城中别墅,绿化好到一进入别墅地带仿佛踩上了另外一个空间,高阔的树将酷热遮盖了大半,长桌上摆着各式甜点,逶迤拖地的丝绸泛着一点珠光,小彩灯应声而亮,照亮小半边天。 幸好慕容藤交友广泛,这次聚会又算不上太正式,郁宴穿着衬衫长裤,在里面也不会太突兀。 他不认识什么人,早早端着饮料和餐盘躲到二楼阳台,仗着地理优势光明正大地观察底下的人。 慕容藤端着高脚杯,从容地穿梭在人群之间,暗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撞出属于葡萄酒的芳香。 郁宴进入无限流世界之前还没喝过酒,不过,算上在无限流的半年,他已经成年,看慕容藤抿一口酒,他也学着送了一口。 不算好喝,但味道还能接受。 郁宴本着不浪费的心态,两三口将酒喝完。 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这一口,就让他晕了好半天。 阳台的位置很打眼,慕容藤很快看见他,推门走进来。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慕容藤笑嘻嘻地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吸管,放进酒杯里。 他叼着吸管,懒散地靠着扶杆:“累死人了,还是安安静静待在这里自在。” 郁宴有点奇怪:“不是你组织的聚会吗?” “不啊,”慕容藤撇了撇嘴,坦率地说,“是谢鹤年让我组织的。” 郁宴一怔。 慕容藤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很快又好奇地朝他看过来:“你和谢鹤年在谈恋爱吗?” 郁宴:“……” 郁宴:“好直接。” “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绕关子。” 慕容藤有些歉意:“今天天气还不错。”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寒暄了一下,就没那么直接了,于是顺理成章地问:“所以你和谢鹤年在谈恋爱吗?” 郁宴:“……还没有。” “那就是以后会有吗?”慕容藤感觉很新奇:“和他谈恋爱是不是特别刺激?” 他遗憾地说:“要不是誉哥拒绝,我也想试试和誉哥谈恋爱。” 郁宴:“???” 他有点听不懂慕容藤的逻辑。 他和谢鹤年到底是怎么对齐慕容藤和慕容誉的?他们是兄弟吧?这么不顾伦理吗?再刺激也刺激不过他们两个吧? 慕容藤很快又跳到下一个问题。 “我感觉你和谢鹤年完全不像。” “当然不像。”郁宴想也不想,“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慕容藤露出兴奋又奇怪的笑容,明明在笑,可是笑意里又掺杂着一点恐惧:“你不要背叛他。” “什么?” 慕容藤两三口将酒杯里的酒吸干,自顾自地说:“有人以前送了他一只老虎,他很喜欢,对老虎特别好,可是那只老虎为了护着原主人,差点咬了谢鹤年。” 郁宴直觉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特别美好:“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 慕容藤说:“那个主人叫傅温。” 郁宴反应了几秒,还是003提醒他。 [就是F1,我们从进入副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猜,慕容藤说这些话,可能只是为了警告他。 郁宴说:“我不会背叛他的。” 等我背叛他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副本里了,嘻嘻。 慕容藤:“其实如果是你,背叛也没关系啦。”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场景:“到时候他肯定会疯掉吧,那一定超级刺激。” 郁宴笑眯眯:“对啊对啊,一定超级刺激。” 谢鹤年走上阳台的时候,郁宴正在和慕容藤说话,听说他从没抽过烟,慕容藤兴致勃勃地取来一根全新的电子烟,手把手教郁宴试试。 听见脚步声,郁宴刚好回头。 他被烟呛的厉害,透过一层白雾冲他笑,天真又艳丽。 谢鹤年走上前,把电子烟从他手上夺过来。 “抽这个干什么?” 郁宴说:“好奇啊。” 他已经有点要醉的样子,一边撑着脸,一边偏头眯着眼,隔着呛上来的眼泪试图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谢鹤年没太在意,错过他去拿桌边的纸。 两人刚好有一瞬间的交错,谢鹤年的笔尖就在他耳边,距离近的一转头就能亲到。 下一秒,郁宴直接转头亲了上去。 湿润温凉的唇贴在谢鹤年的颊侧,一触即分。 谢鹤年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着他,结果被他追上来,一仰头,直接亲在唇上。 “啪。” 谢鹤年手里的纸盒被意外撞掉。 他淡如止水的面具瞬间被扯开一线裂缝,抬手掐住郁宴的下巴,将他拉远:“郁宴,你认错人了?” 郁宴笑着:“你是谢鹤年。” “知道还亲?” 郁宴笑的眼睛都弯起来:“好奇啊。” 谢鹤年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手上力道松懈下来。 郁宴笑眯眯问他:“你之前和人亲过吗?” 谢鹤年转身去捡地上掉落的纸巾盒:“没有。” “我也没有。但是底下都在接吻哎,你要不要和我试一下?” 谢鹤年正要地上的纸巾盒捡起来,闻言,不知道为什么,手松了一下。 郁宴在他旁边蹲下来,手臂贴在他旁边,热意源源不断地从两个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 郁宴的酒窝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很爱笑,也许是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生动,没人能够拒绝他。 谢鹤年的心微微牵动了一下,在彻底触碰之前,郁宴还在扬扬得意的说:“你看,我就说没人可以拒绝我吧?” 然后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谢鹤年很快欺身而上,半阖着眼,垂眸看着郁宴接吻的样子。 他的睫毛一直在抖,口腔的温度比唇更加滚烫,呼吸里带着一点葡萄酒的味道。 谢鹤年不喜欢喝酒,但这次的味道意外不错,是清甜的。 他吻得更深,听见郁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被刺激的发出“唔”的闷哼声,可惜这种可怜的撒娇声并没有得到任何怜惜,反而让他被欺负的更深。 冰凉的地板渐渐被体温捂暖。 掉在地上的纸巾刚好拿来擦下巴上没来得及吞咽的涎水。 外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谢鹤年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就把郁宴推开了。 “原来你们在这里,”欧阳箴温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郁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看见谢鹤年冷静自持的神色。 可恶!美色当前,竟然就这么把他推开了,谢鹤年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忍者啊! 003在一片马赛克里蹲了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诧异:[奇怪,竟然没有涨收集度] “因为他根本就没动心啊。” 他抬手碰了碰发烫的唇,谢鹤年站在一边,很顺手的把他从地板上跩起来,神色冷静,只有那双黑眸幽深地现出一点莹绿色。 郁宴怀疑是自己被亲到缺氧,都开始眼花了。 谢鹤年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是绿色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 说实话,郁宴对上谢鹤年,也有些无从下手。 他虽然擅长撩拨人,但那些招数放在谢鹤年身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好像他早就已经免疫了这些。 这让他有些挫败。 欧阳箴笑着询问他:“想找你暂时借一下人,应该不会耽误太久,可以吗?” “借借借。” 郁宴端起桌边的酒杯,转身往外走,“你们先聊吧,我下去逛逛。” 好挫败。 身后的门一关,郁宴靠在旋转楼梯上,心如止水地看着楼下交谈的人群,之前的念头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他的视线落在人群角落一个卷发少年身上,浅色的自然卷和深绿色的瞳孔,坐在甜点桌旁像森林里的小天使。 察觉到他的视线,小天使从楼下抬眸和他对视上,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等等等等,]003一个汤圆挡在郁宴面前:[你不会是想换目标吧?] “没有呀。”郁宴露出无辜的表情,“总吃一道菜偶尔也会腻的,攻略不下谢鹤年,我换换口味自己调解一下都不可以吗?” 更何况,这个小天使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 郁宴想起在梦里见到的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漂亮又惊艳,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墨绿色的瞳孔长在人眼睛里会那么好看。 他笑嘻嘻地朝小天使走过去:“我们悄悄的聊,就不会被谢鹤年发现啦。” “那几个人的记忆已经清理干净了,下一批玩家进来的时候……” 欧阳箴的行事作风一如既往的简洁干练,谢鹤年望着门外,难得有些走神。 他低头拿起旁边的酒杯,想压下混乱的思绪,临到唇边,才察觉到这是郁宴的杯子,他刚才走的时候拿错了。 他动作稍顿,神色如常的抿了一口,看上去并没有太多异常。 几分钟后,欧阳箴推门离开,谢鹤年靠着阳台,没费太多功夫,就锁定了郁宴的位置。 很好找,他总是在人群视线汇聚的地方,而且谢鹤年对他有种堪称定位仪一样的直觉,他在哪里,哪里就像黑色拼图中唯一一片白色色块一样显眼。 郁宴背对着他,套了一件很宽松的外套,休闲的穿搭让他在精心打扮的人群中有种眼前一亮的清爽,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顶鸭舌帽,好像觉得被帽子挡住脸,就不会被轻易认出来。 谢鹤年朝他的位置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噙着笑意:“你这样就很漂亮。” 闪烁的灯光下,郁宴抿出一个酒窝,微醺泛红的脸颊为他上挑的眼睛覆上一层薄雾,给天真又崇拜的表情带来几分勾人味道,看上去比桌上精心雕琢的甜点还要可口。 对面的人已经有些恍惚,眼睛舍不得从他醉人的笑意里移开分毫,他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推出去:“要不要考虑加一个联系方式?嗯,我的意思是,你很可爱,我们可以尝试进一步——” 那人的话顿了顿,因为他面前的郁宴似乎有所感应,从交谈中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再回头,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几分,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稳:“好像有一点突发情况。”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极速说道:“我待会儿再找你。” 谢鹤年走过去,刚才还聊得正欢的郁宴朝他迎过来,鸭舌帽被他取下来,连带着双手一起背在身后。 谢鹤年瞥一眼。 知道那双手沾了别人的香水味。 “你和欧阳箴聊完啦?还以为要很久。” 谢鹤年扫过从座位上离开的少年,卷发碧眼,很美式甜心的长相,确实像是现在郁宴会喜欢的模样。 他垂眼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刚才在做什么?” 郁宴笑眯眯:“因为等你太无聊,所以随便找人聊聊天啦。”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明明不久前才在这种事情上吃了大亏,转头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鹤年疑心是自己在教育上没有经验,才让他太过放肆。 像郁宴这样忘性大的人,或许只有狠狠在感情上摔过跤、吃了教训,才会知道害怕。 ——他得亲自把这个道理教给他。 “对了,给你变一个刚学的魔术。” 面前的郁宴又露出天真的笑容,满眼望着他,好像拙劣的小狗在绞尽脑汁讨人喜欢,让人不忍心对他太苛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柔软的手帕,开合间分明的指节宛如清石冷玉,手帕在空中一挥一落,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枝娇艳的粉玫瑰。 谢鹤年还没给出反应,他已经凑过来,将玫瑰斜戴进谢鹤年的耳后。 “其实是刚才在后面悄悄摘的啦,粉玫瑰比较衬你。” 可能冷淡锋利的侧脸和粉嫩娇艳的玫瑰实在不太搭,他笑得直不起腰,下巴不小心磕了一下谢鹤年的肩膀:“会不会觉得这个表白好俗套?” 郁宴没想过他会答应。 毕竟已经被拒绝那么多次,谢鹤年的眼神也实在看不出太多爱意。 可偏偏就是这么俗套的一个魔术,人声鼎沸里,他看见谢鹤年朝他侧过头来,视线垂落在他的脸上。 郁宴笑容顿了顿,心里有种什么预感即将呼之欲出。 “好啊。” 他听见谢鹤年漫不经心地说。 “那在一起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片漆黑的天空升腾起数十捧烟花,同时在黑暗中炸开,璀璨炫丽的光芒洒落人间,郁宴微微睁大的眼睛里,谢鹤年低头碰到了他的唇。 柔软湿滑的舌顺着微张的唇探入,舔舐着上颚,不容后退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带着低度数酒的甜香,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的快/感。 比令人沉沦的毒药还要甜。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5%] 郁宴闭上眼睛,眉眼昳丽,奉献般地仰头靠近他。 真笨。 谢鹤年垂下眼看他,明明给过机会的。 为了一个攻略任务,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那就做好背负一切的代价吧。 60-70 第61章 无限流13 “不要在这里。” 聚会没有结束, 郁宴先喝醉了,提前和谢鹤年上了慕容藤预留的房间。 房间视野开阔,入目是一个留着落地阳台的卧室, 第二轮烟花再次被点燃, 在天空炸开的一瞬间楼下的人爆发出欢呼, 临近十一点, 留在底下的都是些平时就能喝也爱玩的, 现在已经商量着结束之后要不要转移阵地。 郁宴醉醺醺地坐在床上晕了半天,隔着灯光看谢鹤年的脸都看不真切,他似乎也喝了一点酒,少年素来冷清的面容在灯下宛如冬雪初融。 他走过来, 抬手随意地拨了拨郁宴微湿的头发, 仰头的动作给郁宴茫然泛着颓红的眼睛赋予了一种莫名的色气,就连缓慢地睫毛眨动也像是催眠。 他抬手,拇指压住郁宴的唇, 将醒酒的药片摁进温热的口腔, 郁宴的眼神终于有一瞬聚焦,下意识抿了下他的手指,柔韧细滑的舌头无意识舔了一下他的指腹。 谢鹤年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郁宴却听见空气中, 他呼吸的频率比刚才缓重许多。 他歪了歪头,温顺地将药片咽下去, 然后微微张开口,吐出一点舌头给谢鹤年检查。 谢鹤年眼神在触及他的舌尖时沉了几分,他闭了闭眼,猛地将手指从郁宴唇边抽出来,将郁宴推开几分。 几秒后, 他才问:“还清醒吗?” 郁宴退开身体,抱着身后的枕头,眨眨眼,嗯了一声。 谢鹤年打开衣柜找了找,竟然从里面找到了没有拆封的新浴袍丢过来,言下之意十分明确,去洗澡。 郁宴缓了缓,感觉酒意已经压下去几分,慢吞吞抱着东西走进浴室里。 他脑子运转得慢,路过谢鹤年身边时,完全没想过多看谢鹤年一眼,于是直接错过了谢鹤年藏在凌乱碎发下赤红的耳尖。 谢鹤年一脸抽出两张湿巾,蹙着眉,略显焦躁地擦拭手指,一直擦到指节被磨红才停下。 他松开手,接触到空气的拇指火辣辣发烫,仿佛还停留着刚才湿润滑腻的触感,指尖都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看着对面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眉眼冷彻的样子,烦躁地将湿巾丢进垃圾桶里。 “有病。” 他气急败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骂了一句。 拿起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又下单了十包中药。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8%] 郁宴踏进浴室,花洒落下淅淅沥沥的热水,周围很快被飘腾的雾气遮盖,他按下沐浴露,戴在手上的系统手表突然亮了下屏。 这是他们队伍内部的联络群,一些可能会暴露玩家身份的信息都是通过系统手表的联络群直接交流。 他心不在焉地点开,却在扫过群里文字的时候瞬间清醒。 —程二:郁宴你现在在哪里? —程二:看到玩家信息了没有? —程二:我们身份暴露了 当时他正在外面,没有回复。 几分钟后,程二又发来语言。 —程二:你暂时安全,先想办法苟着 分班之后直接把副本各个玩家的队伍拆散,加上后来郁宴被张衡带头孤立,所以他和其他玩家的沟通很少,一心想着怎么攻略谢鹤年,几乎没怎么关注过其他人的情况。 看到这几条留言,他点开系统手表自带的副本信息。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当前存活天数:10/40天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15/45人】 ……15人?! 怎么突然少了这么多? 明明两天前郁宴看的时候,还是40人,其中五个人还是张衡那个被关在游泳馆的小队。 短短两天,就少了25个人,他们做什么了? [身份暴露了] 003能够联络到其他玩家的系统手表,观测到具体情况,[还记得那个帖子吗?一开始,程二借那个贴子迅速打进了艾瑞克斯的内部群,但是昨天晚上,谢鹤年和慕容誉直接把帖子给封了] 封贴之后,直接显示了个人信息,挨个警告。 似乎是一个玩家身份暴露,欧阳箴顺藤摸瓜,所有和他有过联络的玩家一起被牵扯了进去。 程二作为贴主,在封贴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和宋大连夜逃出了住址,这才免于一难。 郁宴忽然想起刚才欧阳箴到阳台找谢鹤年,多半就和这群玩家有关。 —郁宴:你们现在在哪? —程二:还在躲 —程二:谢鹤年是关键NPC,你先找个办法稳住他,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信息 程二说的很笼统。 —程二:之后有机会我们会来找你 郁宴定了定心神。 他能在无限流世界里活到最后,也不全靠程二和宋大护着,更靠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分明确的认知。 这个时候他去按程二说的试探信息,无疑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他怎么可能比谢鹤年还聪明呢? 还不如直接装傻,反正做到做了,先抱住谢鹤年这条大腿再说。 郁宴把花洒关掉,心一横,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放轻脚步,爬到床上,慢慢靠近谢鹤年。 谢鹤年早早在镜子的倒影里看见郁宴,但抱着要观察的心思,并没有立刻拆穿。 他知道每次玩家进入副本之后,系统会发布什么任务——攻略隐藏NPC。 郁宴靠近他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想要出去很简单,他配合郁宴玩几天无聊幼稚的爱情游戏,在学校拉拉小手,互诉衷肠,然后他装作被郁宴迷住,假装郁宴攻略成功,把线索给他,让他离开。 无非就这么回事。 这对活了几百年的谢鹤年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敛下无动于衷的冷漠神色,偏头朝郁宴看去。 浴袍被系得很宽松。 他跪在雪白的被子上,挑开的桃花眼灼灼生辉,艳色无边,浓郁的颜色给简约系风格的房间都带来几分生动。 “看我干什么?” 郁宴半跪着坐在床上,靠近的时候可以闻到淡淡的柠檬沐浴露味,他笑着从谢鹤年旁边的床头柜拿起手机,低头点了两下,示意谢鹤年,“看烟花啊。” 第三轮烟花升起,郁宴拿起手机拍照,谢鹤年却只看见他眼尾的淡淡红晕,像桃花的花瓣。 郁宴固定好角度,刚调整好参数,点开视频的录制键,面前的屏幕突然被手抬手捂住。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谢鹤年将手机从他指尖抽走。 郁宴顿了顿,偏头看向他。 谢鹤年想和他制定一下情侣守则,毕竟不管怎么说,郁宴现在的身份还是一名高三学生,他迟早会送郁宴离开这里,所以,决定不能让郁宴的成绩因为感情而受影响。 可是下一秒,郁宴的手指落在他的眉眼,似乎是会错了意,他的指尖从眉眼滑落到鼻尖,再到喉结,最后勾住谢鹤年的领口。 “不看烟花了吗?” 他挑了下眼,露出一个谢鹤年完全陌生的,与清纯面孔截然相反的笑,很轻,连酒窝都没有露出来,却出乎意料的抓人。 “那……”他低头,声音也轻轻落下,和吻一起落在他的唇上,“看我吧。” 谢鹤年的瞳孔缩了一下,抬手想要把他推开,却又想起什么。 ——既然郁宴和他是同一个人,那郁宴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他沉默半晌,终于笑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将眼镜摘下来,锋利冷淡的脸上微挑的眼尾竟然有一点别样的魅惑感,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笑,郁宴的心跳第一次乱了拍,呼吸急促起来。 他说不上这种笑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只是这一刻开始,谢鹤年给他带来的刺激已经非同之前。 谢鹤年抬手把灯关掉,昏暗的黑影里,他急剧的偏头喘息了一下,在闭眼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被谢鹤年的微笑勾起的,在梦里出现的那张属于几年之后的,他的脸。 空气中的呼吸陡然颤了起来。 谢鹤年诧异地抬头看了郁宴一眼,没想到只是轻轻触碰,都已经敏.感到这种地方。【脖子以上】 郁宴的腰清瘦细韧,细细的汗水浮在皮肤上,尚且年轻、青涩。 谢鹤年听见他低低发颤地啊了一声,声音短促而动人,隐忍的哭腔带着哑,被压抑得厉害。 床上的被子很快滑落了大半。 落地阳台的玻璃上,一只手无力地从床上跌下来,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黛色血管被刺激的暴起,那张天真清纯的脸,终于蒙上了另一种颜色。【脖子以上】 谢鹤年紧盯着他的脸,想起不久前吃过的樱桃。 嫣红娇嫩,一咬开,汁水比他想象得要多很多。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2%] 凌晨四点,谢鹤年从房间推门出来,楼下等候多时的管家立刻放轻脚步迎了上来。 谢鹤年心情难得不错,懒洋洋嗯了一声,转而抱起昏睡的郁宴推门进了主卧。 管家低头,视线里雪白的脚踝一闪而过,脚腕扣着密密麻麻的指痕,踝骨的位置更是落了几个牙印。 他神色恭谨地敛下眼神,等谢鹤年离开,才示意身后的人进房收拾。 谢鹤年向来不喜欢私人空间被打扰,像今天这样把名下的别墅借给慕容藤开聚会,更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管家不消多想,就能揣测到他怀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清爽的风从半掩的窗外吹了进来,驱散室内沉闷的空气,一抹夕阳穿透紧闭的窗帘缝隙,正正好落在郁宴的眼睛上。 他睁开眼,对着全然陌生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喉咙好痛。 眼睛好重。 浑身的肌肉因为过度拉伸和运动而酸痛。 好奇怪。 明明之前在休息室已经和谢鹤年来过一次,为什么这次比那次还要痛! 郁宴从床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五点多。 一只手横在他身侧,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住,像是抱娃娃玩偶一样的手法,让他很难挣脱。 郁宴看着旁边谢鹤年沉睡的侧脸,想了想,没有打扰他,自己随便在床边摸到几样东西打发时间。 谢鹤年睁眼醒来,听见旁边传来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别过头,看见郁宴半趴在他旁边,被他紧紧揽着不能离开,于是安安静静拿byt铺成好几排玩消消乐,碰到味道一样,就可以自动消除,蝶翼一样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层阴影。 撑着下巴专注的样子很纯,松垮的浴袍下却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深浅红痕。 谢鹤年还没意识到,手先一步捏住郁宴的脸。 只是短暂一秒,他又把手松开。 谢鹤年避开视线,不再看他,随便挑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昨天晚上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郁宴挑了下眉,眼里闪过几分兴味,还没开口,又听见谢鹤年补充:“感冒还没好,需要多喝两幅,巩固一下。” “只是感冒药啊?” 郁宴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失望。 “不然你还希望吃什么药?” 谢鹤年扫他一眼:“你又没病。” 谁知,郁宴问:“没病不能吃药吗?” 谢鹤年有些莫名,紧接着,郁宴抬起脸,就这么毫无遮拦地看着他说:“可是昨天那些东西在我体内待了很久哦,会怀孕的吧。” 谢鹤年一愣。 郁宴又露出无辜的表情,顶着清纯的一张脸,用很寻常的语气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躺着看你吗?” “因为那个东西一直在往下流。” 谢鹤年的眼神暗了暗,眼睛眯起来,看了郁宴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那怎么办?” 郁宴只是弯起狐狸眼:“想看看吗?我下面没穿——” 话到一半,他被谢鹤年居高临下地掐住脸,就这么吻了上来。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5%]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色渐沉,楼下早早备好的晚饭热了两遍,近十一点才等到两位主人享用。 周末剩下的时间,郁宴没能回家。 谢鹤年竟然直接带他出门,把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景象看了个遍,从高级商场、游戏厅到特色建筑,日落的时候,他们坐缆车站在山顶最高处的时候,郁宴往下看,整座城市像蒙着金子一样灿灿生辉。 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去看了电影。 一个爱情喜剧片,男女主骗来骗去,最后兜兜转转,又以最真实的自己相见的故事。 郁宴想起自己一开始接近谢鹤年就是为了攻略他,看这部电影还有些心虚,他在暗影里偷看谢鹤年的表情,发现谢鹤年竟然看得格外认真。 郁宴悄悄问他:“这部电影好看吗?” “很俗套。”谢鹤年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要不是和你出来,我不会看这种无聊的口水片。” “那你为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谢鹤年想了一会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偶尔看看也不错。” 郁宴想也不想:“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来看。” 谢鹤年没说话,眼神好像在黑暗里温柔了一点,他抬手捏了捏郁宴的脸,轻笑了一下,用很随意又很笃定的语气说:“你会离开的。” 郁宴心里沉了一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鹤年早就看出他的身份了?在试探他? “我不会的。”他表心意似的在黑暗中抓住谢鹤年的手,暖融融的温度从他的手上传递过去,很快捂暖了谢鹤年的掌心,他撒娇地朝谢鹤年抿出一个酒窝,“我要一直陪着你呀。” 谢鹤年懒洋洋嗯一声,没再看他,转头继续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郁宴借上厕所的由头,离开了几分钟,大概观察了一下电影院的布局和构造,又借买电影票的理由,和前台的小姐姐简单聊了一下。 他观察地很仔细,但面对对方的时候,竟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好像对面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003.” [嗯?] “你说,那些留下的玩家,有没有可能变成NPC,以另外一种形式,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呢?” 003想了想,只说:[艾瑞克斯学院的樱花开的很好] 郁宴:“……” 他想起那个被分裂成怪物、彻底失去理智的特招生,瞬间回到了现实。 下楼的电梯运行得很慢,透明的材质可以俯瞰楼下的一切景观。 郁宴视线里,人群中随处可见带着亮绿色马甲到处走的人,他凑近了看,几乎视线所及之处,都有绿马甲的出现。 “他们是干什么的?” 郁宴指着绿马甲,转头问谢鹤年。 谢鹤年抬眸看了看:“抓人。” 郁宴脊背一僵,还是问了下去:“抓什么人?”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瞳孔发黑却故作镇定的样子,真的像一只受到惊吓之后呆住的小狗,谢鹤年都有些不忍再过多恐吓他。 “这里并不是经常太平。” “总是有很多自以为是的玩家打乱我们的生活,”谢鹤年不紧不慢地说,“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些人,然后抓住他们。” “他们逃走了怎么办?” “逃不走的。” 谢鹤年微微勾了勾唇,见郁宴的眼神开始飘忽,就知道今天的敲打已经初见成效,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望向郁宴,“艾瑞克斯学院是被潜伏的主要重地,所以,除了我,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本来就没必要在意任何人。 他才是郁宴的攻略目标,想要离开,郁宴只要把所有注意放在他身上就好。 郁宴应了一声,一连喝了两口冰可乐压惊。 “他占有欲好强。”郁宴说,“你们系统数据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感觉他现在超爱我,爱到生怕我离开他。” 003:[……什么?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郁宴:“你听听他说的话,听出了什么?” 003:[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对你的精神恐吓与胁迫?] 郁宴老神在在地摇头:“不。” “是一个患得患失,生怕再次被抛弃的小可怜鬼。” 出电梯时,郁宴主动牵住谢鹤年的手,掌心温热,据说这里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在谢鹤年愣住的表情里,他笑眯眯的说:“知道了,我不会逃走的。” 一张三天后的电影票落入谢鹤年的手中。 “下次再一起来看电影吧。” 谢鹤年反应迟钝似的,几秒后视线才从郁宴的脸上移开,落在手心的电影票上。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7%] * 重新上课,教室的人果然少了几个,可是其他人都满脸漠然,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张衡和程二空出的位置很快被另外一批醒来的学生给占据。 艾瑞克斯就像一个永远恒定的容器,永远保持着同样的学生数量,消失一批,很快又有新的一批进来,源源不断,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课间的时候,郁宴绕最远的路将几个安插过玩家的教室都巡视了一遍,隔着窗户,他和几个幸存的玩家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都安定了许多。 没有被落下,也不是孤身一个人。 郁宴没有和他们说话,但心里却实实在在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松了口气。 体育课,郁宴已经习惯了偷懒坐在台阶上,帮伊丽和她的朋友们计分数。 这个位置很好,稍微一抬眼就可以看见谢鹤年和男生打球。 郁宴以前不知道羽毛球是爆发性那么强的一个运动,球拍在碰到羽毛球的一瞬间发出巨大的声响,谢鹤年总是姿态轻巧地游走在羽毛球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 敏捷而迅速,出拍毫不犹豫,半节课下来,对面的男生累的气喘吁吁,他却只是流了一点汗,眼神很淡,看上去很从容。 被轮换下来的伊丽坐在郁宴旁边,正大光明地说:“看不出来,谢鹤年的体力那么好。” 郁宴本来看得津津有味,听见伊丽的话,突然看不下去了,转头故作专注地盯着面前数分数。 伊丽很体贴地在旁边给他扇风:“你很热吗?耳朵全红了。” 郁宴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耳朵,随口应付过去。 但他其实不是热,只是对谢鹤年恐怖的体力深有体会。 真的超好。 爆发力也很强。 003忍无可忍:[别回味了宿主] 再说,它又要关小黑屋了。 郁宴无辜地眨眨眼:“我看你实习了几百年,一直没有X生活吗?是不想还是工作强度太大?” 003:[……你冒犯到我了] 郁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才回过神,旁边伊丽突然站起来,挡住他侧面的视线,临起身时还拽了他一把。 “怎么了?” 郁宴不明情况地看过去,羽毛球刚好落在谢鹤年的球拍,他挥拍出去,却直接从另外一个球伴的拍子飞出,重重打在对方身后的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身上。 那个男生猛地抬起头,郁宴眼瞳一缩,看见他的脸分成上下两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口水。 又是一个分化成怪物的玩家。 周围的人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以那个人为圆心迅速散开。 那个人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猛然回头,眼神死死锁定住郁宴,凶狠地朝他跑过来:“——郁魇!” 郁宴听见自己的名字,心头跳了一下,怪异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幸好,那个人很快被匆匆赶来的保安给制住。 只见保安对着那个人喷了什么东西,“怪物”很快失去意识,瘫软下来,被人抬走。 郁宴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怪物留下的一滩水渍,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 伊丽在旁边关切地拍了拍他,安慰道:“你刚来,可能不太了解,总是会有一批不怀好意的人自称玩家潜入我们学院,他们都是死人,身上带着病毒,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变成这副鬼样子。” 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都是他们搅得我们不得安宁,这群怪物都该死。” 她的安慰很有效果,郁宴的表情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躲在角落里看那群保安怎么处理这个“怪物”,不出所料,他过去的时候,怪物原本Q弹的身体迅速热化为一滩水,被淋在学校四处可见的樱花树下。 郁宴用身体挡住摄像头,拿出手机将面前的景象录了下来。 那群保安十分警惕,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他按下录制键的瞬间倏而回头,郁宴呼吸一顿。 幸好,草丛里跳出的一只猫很快替郁宴把保安的注意吸引过去。 保安巡视一周,重新拎起水桶。 郁宴屏住呼吸,放大屏幕,想要看清水桶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在录什么?” 他吓一跳,手机从手上滑了下去,视频录制的页面明晃晃摊在地上,屏幕之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替他将手机捡起。 谢鹤年背着羽毛球拍朝他走过来。 刚才拿球拍击打那个怪物时,他神色凌厉而冷漠,击出的力道比之前每一次挥出还要用力,现在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多少。 郁宴抿了下唇,不自觉后退一步,脚后跟抵着身后的墙壁。 谢鹤年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视线掠过他的脸,停留几秒。 只要谢鹤年一点开,他玩家的身份暴露无遗。 郁宴心跳加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可是他只是低眼看了看手机页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嘴巴张开。” 郁宴盯着他看了两秒,听话地乖乖张开嘴。 谢鹤年把糖塞进他嘴里,顺手停止视频录制,再抬头,郁宴像是吓蔫的鸡崽,抓着糖棍抿着糖,眼神忐忑而小心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谢鹤年慢悠悠当着他的面将手机解锁,点开相册。 余光里,郁宴抓糖的手用力了几分。 他挑了挑唇,略顿了一下,才继续点开一个视频。 指尖碰到屏幕的瞬间,郁宴突然破罐子破摔似的,抬手将手机推开。 “别看了——” 他的手指一晃,不小心拨动到某处进度条,一声惊喘从手机里溢出来。 ——那天晚上竟然没有把视频关掉。 郁宴的眼睛倏而睁大,手忙脚乱地偏头要抢手机。 谢鹤年看他惊慌地把声音关掉,心情颇好地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 郁宴朝他看过来,眼睛湿漉漉的可怜。 谢鹤年还没开口,郁宴抢先说:“不要在这里。” 他紧张地推了一下谢鹤年,结结巴巴道:“到、到主席室去。” 谢鹤年想,难道他眼里有欲.望吗?郁宴为什么总是这样误会他? 可是拒绝的话他竟说不出口。 第62章 无限流14 濒死的感觉超——刺激哦…… 天气沉闷, 中央空调的运作声悠悠在空中流转,休息室的门紧闭着。 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打开了很小的缝隙透气。 为了哄郁宴声音小一点, 一颗糖吃完, 谢鹤年又给他重新塞了一颗糖。 “好吃吗?” 谢鹤年的声音从拿到缝隙里传出来, 似乎懒洋洋的。 另外一道声音犹豫着, 似乎感受了一下味道, 才说:“橙子味。” 橙子味的糖齁嗓子,郁宴咬着糖棍,喘息不上不下地梗在喉间,他跪坐在谢鹤年的腿上, 抓住谢鹤年滚烫的手。 明明一切才刚刚结束, 可是他的呼吸却比刚才还要急促太多,谢鹤年将衣服送到他唇边,要他乖乖咬着, 作乱的手却让郁宴忍不住弓身, 打在脊椎的电流感让他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 他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棱着,脸上白里透着红。 红着眼睛,咬着衣服,毫无威慑力地说:“别摸了。” 说话的时候, 衣服也掉了下来。 谢鹤年于是配合地放过了他挺起的胸口,转而轻轻拿起糖棍。 郁宴眼里有些疑惑, 以为他想吃糖,将嘴张开,可是唇边的糖棍只是转了转,抵在他湿润的舌尖点了两下。 他本能地追着糖棍舔了舔,那根糖又被拿开, 捻着他的舌尖滑了一下。 郁宴唔一声,被痒意麻的眯了下眼睛,手下不由自主攥紧谢鹤年的肩膀,他难耐地想要咬住糖棍,却被谢鹤年掐住下巴,继续轻描淡写地用糖棍挑逗口腔,把玩着他的舌头。 他舌头酸的厉害,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下巴淌下去,大腿本能收紧,短短几分钟,只是吃糖,都能被玩的抖了又抖。 如果不是谢鹤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么多敏感的地方。 “不要玩啦。” 他抖着嗓子,尾音都在飘,小声央求地叫谢鹤年的名字:“谢鹤年……” “嗯?” 谢鹤年控制着糖棍进来,抵着他的舌根,让他眼睛发酸,又勾着舌尖最痒的那一点挑了一下。(脖子以上)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脊椎涌上来。 只是几分钟,他泪眼模糊地又一次绷紧腰,难堪地抖了起来。 谢鹤年却好像对他的失控和听话满意极了,温柔地拿大拇指揉了揉他发酸的下巴,然后凑过来,安抚般吻住他。 一切结束,郁宴脾气再好,也被玩得气哭了,眼泪珍珠成串似的滚下来。 哭了几分钟,身下黏黏腻腻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清楚地告诉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被人玩着舌头……了。 红意迅速从耳朵蔓延到整个脖子,敞开的校服衬衫下,就连锁骨都泛着红。 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 过了半天,郁宴才从余韵缓过来。 “33.” 他趴在谢鹤年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倦懒:“你真的不能变成人吗?” 才从小黑屋放出来的003有些茫然,它看着郁宴哭红的眼睛,猜他刚才是不是度过了身心煎熬的一个中午。 为了任务牺牲到这种程度,它都不由敬佩郁宴的隐忍了。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郁宴说:“真的很爽。” 003:? 003:[那你哭什么?] 郁宴不在意地碰了碰眼睛,淡定地说:“我泪失禁。” 刚才被的玩的时候确实很屈辱啊,但事后想想又挺刺激的。 这样都能让他爽到,算谢鹤年有本事。 003:[……] 他去浴室简单清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谢鹤年已经在外面处理事情了,手机就放在床头充电。 郁宴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点开相册,才发现刚才在外面录下的视频被谢鹤年删掉了。 连同那天晚上的视频一起。 他对谢鹤年的备注也变了。 最开始是郁宴自己写的,他早就猜到按谢鹤年可能会翻备注,于是故意讨巧卖乖地改成了:谢鹤年哥哥 被谢鹤年一改,现在变成了:A谢鹤年 他还自己把自己置顶,放进了特别关心。 明明那天晚上叫哥哥的时候,谢鹤年的反应很受用,那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郁宴有点搞不懂他。 “谢鹤年肯定已经知道我是‘玩家’了。” 但他竟然没有生气,也丝毫不意外。 [他当然知道。毕竟他%^#&] 好的,又被屏蔽了。 003整个汤圆都麻木了,说出口的话改了一改,最后变成:[反正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他肯定也知道我要攻略他。” [离开副本的任务不就是攻略隐藏NPC,获得线索吗?他知道也很正常] 郁宴话锋一转:“那他为什么还不给我线索?都攻略到这种地步了!” 玩家在每一个副本停留的时间是有限制的,虽然任务的时限是40天,但事实上,30天之后,玩家就会开始慢慢被同化。 而现在,距离郁宴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16天。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003试探:[要不然,你再多睡几次?] 郁宴郁闷地抬了抬手:“和睡不睡没关系。” 资料收集进度也已经很久没有变化过。 郁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谢鹤年被太多人攻略,这种平和顺利的爱情不能够完全打动他的心? 就像003最开始解释的资料收集进度,也并不单单包含爱意,还包含各个维度的情绪。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闪过。 “33.”郁宴又开始思考,“你说,要是想办法让谢鹤年恨我的话——” 003:[那你会死] 郁宴:“……” 郁宴:“那要是我半路逃跑……” 003:[宿主,这个主意很好,但你下次还是别思考了] 郁宴丧丧地:“就那么不靠谱吗?我明明不笨啊。” 003:[聪明人不会想到靠男朋友恨自己来完成攻略] 顿了顿,又补充:[也不会想到攻略到半路靠逃跑增加感情] 郁宴:“……” 明明就很天才! 唉,003还是太保守。 * 郁宴自己的裤子不能穿了,他随便在休息室找了一条谢鹤年的校裤。 从休息室里出来,谢鹤年正在沙发上烧水,中药包那种浓郁的药味很快飘满了整个办公室。 一开始,郁宴还以为谢鹤年是泡给他喝的,谁知道,谢鹤年竟然自己两三口喝完了,还全程面不改色。 郁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烦躁地挠了挠头,把话咽了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玩了半个小时手机,依旧和之前一样,等谢鹤年处理完文件,再一起离开。 谢鹤年好像有皮肤饥渴症一样,老是捏一捏他的脸,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捏红捏烂掉,谢鹤年才大发慈悲地把手松开。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0%] “坏了,33.”郁宴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对003说,“谢鹤年好像有病一样。” 003:[???] 郁宴长长叹着气,很悲哀地说:“他肯定知道我是玩家了,我早就暴露身份了,但他就是故意捉弄我。” “他的癖好也很奇怪。” “我感觉再待下去,他会把我给锁起来。” 003:[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郁宴沉吟半晌:“很害怕。” 刚才是真的害怕。 他认真地想了半天,终于冒出一个想法。 “你说,我是不是趁早跑掉比较好?” 003沉默了很久,用一种过来人历尽沧桑的前辈口吻道:[那你真的会死掉] 郁宴:“……” 之后一连几天,郁宴都没有午睡。 谢鹤年总有办法把他玩的很狼狈,然后在事后非常准时准点地给自己泡中药。 郁宴看他喝了几天,眼神越来越奇怪。 终于有一天,谢鹤年喝中药之前,他再也忍不住,眼巴巴凑过去。 谢鹤年动作一顿,侧头朝他看去:“怎么?” 郁宴爬过来,眉眼还带着一点餍足的媚气,跟没骨头的小狐狸一样趴在他肩膀上,期期艾艾问:“原来中药还可以补肾吗?” 谢鹤年愣了一下。 他凑到药包面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你不要光一个人补呀,给我也补一补吧?” 谢鹤年:“……” 看他实在想喝,谢鹤年也没拦着,将热好的中药包递过去,顺便给他插了个花里胡哨的吸管。 郁宴满怀期待的抿了一口,脸霎时变了颜色。 郁宴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喝的时候觉得苦吗?” 谢鹤年:“一般。” 郁宴表情大变。 这几天他总是喂郁宴吃糖,被加热的中药苦到是很正常的事。 他正想说话,就看见郁宴一下红了眼睛。 “完了。” 郁宴含着眼泪,很悲哀地说:“怎么会这么苦。” 他字字沉重,满眼绝望:“难道我已经肾亏到这种地步了吗?” 谢鹤年唇线平直,眼里却还是没忍住,闪过一丝笑意。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2%] 郁宴更绝望了。 “33,我还是想跑。” 再不跑,他会因为肾亏活生生在休息室死掉吧? 003:[不是很爽吗?谢鹤年很有本事] 郁宴叹了口气:“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003:[……] 他认真地说:“我再等8天,要是他还不把线索给我,我就要闹了。真的。” [闹什么?] 郁宴:“分手。” * 订好的电影票在周三的晚上。 谢鹤年让人在电影院办了卡,郁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应该不会太少。 “两份大份爆米花,两杯大可。” 空气中溢满了属于爆米花的幸福甜香,郁宴紧盯着刚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爆米花,等前台服务员帮他打包。 他和谢鹤年都不爱吃爆米花,但这家爆米花很香,郁宴望着透明柜,馋的心痒痒。 那位戴着口罩的服务员却半天没动。 “你好?” 郁宴疑惑地又说了一遍,“麻烦帮忙打包——” “小晏。”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郁宴后脊紧绷了一下,下意识往谢鹤年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幸好,谢鹤年正和人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放下心,他才看清面前服务员的样子。 戴着口罩,但露在外面的小麦色皮肤和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是宋大。 他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压低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大抬手抓住他,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带着爱慕和怀念。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我不想你。”郁宴说,“你赶紧走,被谢鹤年发现,他会生气的。” “你就这么在意他?一个普通NPC?” 郁宴愣了一下。 “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宋大哑着嗓子说:“真正的隐藏NPC是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玩家,被队伍抛下之后,他在游戏里东躲西藏,只有攻略那个人,我们才能复活回家!” 他咬牙切齿:“谢鹤年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们!” “我和程二的系统手表在离开学院之后,很快失去了信号,但是我们找到了上一批进入游戏的人。” “谢鹤年只是为了麻痹我们,把我们困在游戏里,40天时间一到,我们都会被同化变成怪物。” ——怪物。 郁宴亲眼见过的,出现在学校里,被大家见怪不怪、态度嫌恶的丑陋东西。 宋大说完,远处的谢鹤年似乎往这里看了一眼。 郁宴脸色微变,赶紧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提醒道:“爆米花。” 宋大惊醒似的,在谢鹤年赶来之前,匆匆低下头,将打好的爆米花递到郁宴手里。 郁宴捧着温热的爆米花,在爆米花里找到了一枚钥匙,趁谢鹤年不注意,他将钥匙放进口袋里,一时不知道应该信谁。 这次的电影是个喜剧片,谢鹤年包了整场,偌大的影院只有他和谢鹤年两个人。 男主角连连抛了好几个梗,郁宴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爆米花不知不觉吃了半桶。 旁边谢鹤年冷不丁开口问他:“爆米花好吃吗?” 郁宴爆米花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谢鹤年幽深的眼神在他脸上缠了一瞬,又收回来,低头吃下那颗爆米花。 “好吃吗?” 郁宴反问他。 谢鹤年不紧不慢地吃完一整粒,才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很难吃。” 郁宴啊?了一声,明明他刚才尝起来味道还不错的。 他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从爆米花桶里又拿了一粒,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郁宴手一抖,爆米花掉下来,滚进脚下黑漆漆的一片视线盲区。 “别吃了。” 谢鹤年的语气冷下来。 “还没吃够吗?” 郁宴摸不着头脑:“没啊。” 谢鹤年的轮廓绷紧了一瞬,又听见郁宴委屈地说:“我买了两大桶,花了快九十,怎么能浪费呢?” 谢鹤年:“……” 正好电影演到一个在夜晚的情节,灯光暗下来,他的神情也隐在黑暗中,只剩下眸光幽幽投在郁宴的身上,郁宴感觉自己被这道视线给勒紧,周围的空气也被全数掠夺,只剩下谢鹤年抓住他手腕的位置在发烫。 他不自觉挺直了后背,谢鹤年却在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突然把手放开了。 这天晚上他在谢鹤年的别墅过夜。 郁宴从未经历过那么长的夜晚,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跪伏在床上,谢鹤年的每一次力气都很大,好像要活生生把他顶穿,他当即叫了一声,怕的要从床上爬下去,可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谢鹤年一拽,摔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的呼吸都滞了半秒。 郁宴啊的一声,眼前一片全白,浑身的汗仿佛要融化了,不受控制地抖了半分钟,意识才慢慢回来。 结束之后,谢鹤年抱他去浴室清理,郁宴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疲倦地靠在谢鹤年怀里,像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彻底报废的娃娃。 蒸腾的雾气里,谢鹤年轻轻抚摸他发红的眼皮,那上面有一颗褐色的痣,郁宴过长的睫毛软软耷拉下来,显得有几分孩子气,他忍不住亲了亲。 郁宴的睫毛抖了抖,但是没有躲开,可能是哭懵了没反应过来。 他拧干湿毛巾,轻轻搭在郁宴哭红的眼睛上,没有避讳地抱着他接通了电话。 “找到人了?” 谢鹤年的声音微哑:“两个?……嗯。”他漫不经心地捏着郁宴的脸。 郁宴耳朵动了动,捕捉到话筒里似乎闪过“宋……抓……关押……逃了一个”的字眼,直到这时,他不太灵光的脑子才回过神来。 ——谢鹤年肯定看见了。 果然,没过太久,郁宴听见003对他说:[宋大被抓了,他的手表也被抢走了] 郁宴头皮发麻,又想从谢鹤年身边逃跑了。 可是003紧接着又播报。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5%] 胜利在望,离开这里指日可待。 比起东躲西藏,和谢鹤年作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待着比较好。 [要不要和谢鹤年解释一下?他好像气的不轻] 郁宴心里呵呵两下。 岂止气的不轻,要不是他天赋异禀,耐受力强,今天晚上肯定被谢鹤年搞死了。 “当然要解释。” 郁宴想,总不能被白艹一顿。 他等着谢鹤年和他问罪,偏偏谢鹤年什么都没说,好像单方面释放了郁宴的罪行。 他只是勾着郁宴的脖子,抵在床边慢慢接吻。 郁宴身上就是很干净的少年气息,亲起来软软绵绵,甜的像桃子果冻。 谢鹤年以前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但看着郁宴那张失神茫然的脸,他总是忍不住多捉弄一下。 郁宴抓着他的手臂,配合地被亲了一会儿,感觉他好像确实不生气了,才鼓起勇气,决定侧面暗示一下谢鹤年:“那些怪物都是玩家变得吗?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鹤年的视线从垂下的浓长睫毛转投在郁宴的脸上,离开时指尖闪了一下。 郁宴定睛一看,心跳停拍。 竟然是那枚宋大递给他的钥匙。 他举起几根手指,坚定地表决心说:“我相信你的。” “谢鹤年,我最相信你的。” “是吗?” “肯定是呀。” 郁宴抿出两个酒窝,主动勾住他的肩膀:“我们还要一起看电影的,对不对?” “我最喜欢你,肯定听你的呀。” 小小一枚钥匙重新放进郁宴的手心里。 郁宴松了口气,可下一瞬,谢鹤年又开口了。 “今晚的爆米花好吃吗?” 果然还是很介意这件事。 郁宴撑起身体,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谢鹤年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真的?” 郁宴:“真的。” 谢鹤年的脸色好看很多。 他垂眼看郁宴一会儿,眼里似乎有起伏,最后,轻轻碰了碰郁宴的眼睛,低声说:“我刚才有点失控。” 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委屈。 郁宴没想到谢鹤年有一天会这么和他说话:“没关系。” 谢鹤年以为他在逞强,结果郁宴懒洋洋回味了一下,十分坦率地说:“其实还挺爽的,濒死的感觉超——刺激哦。” 谢鹤年:“……” 意外听到的003:[……] 003现在怀疑他留在谢鹤年身边,一直没逃跑,可能不全是因为任务。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主动抱着谢鹤年睡,没两分钟就睡熟了。 他睡觉的姿势很老实,固定了一个姿势,就一动不动,暖烘烘窝在被子里,露出的脸雪白,像一个棉花娃娃。 谢鹤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连人带被子一起揽进怀里。 其实谢鹤年很排斥生活空间出现别人的味道,那会让他感觉私人空间被侵占。 但郁宴不太一样,郁宴身上的味道他早已习惯。 谢鹤年将头埋进郁宴光滑的颈窝,嗅了嗅,很安心地把人又抱紧了一点。 郁宴转头就把见到宋大的事抛之脑后。 宋大的话对他影响其实并不大,他只是害怕变成怪物,至于谢鹤年是否真的是隐藏NPC,他真的不在意,毕竟003给他的任务就是要攻略谢鹤年。 他唯一在意的是,谢鹤年还是没有把线索给他,而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20天,很快就要面临同化。 第二节课间,郁宴懒洋洋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一睁眼,发现笔筒下面压着一个地址。 “刚才有个面生的人来过,好像也是和你同一批转进来的。” 伊丽说。 “他有说要找我干什么吗?” 伊丽耸耸肩:“急急忙忙放下就跑了,离开前还碰到了谢鹤年。” 她噗嗤笑起来:“他好像很害怕谢鹤年,敢到我们班来找你,但一见到谢鹤年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脚下飞快地溜走了。” 应该是哪个玩家。 郁宴奇怪这群人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容易被发现的方式来联系自己,而不选择系统手表。 很快他就知道了理由。 第三节课下课,他借口上厕所,来到纸条约定的地方——学校后面倒数第四棵树下。 令他心惊的是,这竟然也是一棵樱花树。 树下一个人背对着他。 那个人穿着保安的工作服,郁宴第一眼没把对方认出来,可是当他下意识拿手顶了顶鼻梁并不存在的眼镜,郁宴才恍然大悟。 “程二?” 他惊讶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全靠前辈的帮忙。” 短短十几天不见,他刚进来时的锋芒精明已经全部被磨平,落在人群里完全看不出来。 程二苦笑着说:“郁宴,我们都被谢鹤年骗惨了。” 据他所说,他和宋大连夜离开之前,躲在草丛里,反跟踪着那群人,来到谢鹤年的那栋别墅里。 那天别墅外放了好几次烟花,里面的人都在聚餐,觥筹交错,富丽堂皇。 程二和宋大却一路被追,直到抹上泥土,跳进河里,才勉强躲过一劫。 后来,他们有幸遇到一位老人的收留,才知道,真正的隐藏NPC,其实是几百年前被迫留在这里的一个玩家前辈。 那位玩家被副本的boss强行踩坏了系统手表,再也无法离开,为了活下来,只能藏进艾瑞克斯学院。 也是通过那位前辈留下的东西,他们才知道谢鹤年和F4一样,都只是副本BOSS用来麻痹玩家的障眼法。 “那天我们本来要找你,但你不在家里……” 程二的话突兀地卡了一下,因为太匆忙,郁宴下来见他的时候把外套落在座位上,于是在郁宴偏头朝他看过来时,他看见一闪而过的斑驳痕迹。 程二大脑空白了一下,几乎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他嘴唇颤抖着:“你、你和谢鹤年……” 郁宴眨了下眼:“我们怎么?” 程二黑着脸,呼吸急促,紧紧攥着拳头,半晌,才颓然而绝望地闭上眼。 “是我对不起你。” 好奇怪,他的声音竟然哽咽了。 “是我把你推进那个火坑。” 郁宴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其实我是自愿——”“别说了。” 程二不忍再听。 “这是那位前辈的联系方式。”程二将一串号码发给他,望着郁宴的眼神欲言又止,“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他。” 他用的是系统手表,备注姓林,郁宴申请的时候对面刚好在线,几乎瞬间就通过了。 “你现在是和谢鹤年一起住吗?” 程二犹豫了一下,“宋大就关在谢鹤年那栋别墅的地下室里。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混进去?” 郁宴:“……” 他就知道程二费劲千辛万苦来见他,绝对不是为了送什么联系方式。 程二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一道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郁宴的神经反射般紧绷起来。 “谁的电话?” 程二察觉到郁宴乱了一瞬的眼神。 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一惊一乍的性格,几天不见,怎么一个电话都吓成这样? 但当他真正看清电话上备注的姓名,脸上的颜色骤然褪去。 ——A谢鹤年。 第63章 无限流15 郁魇 谢鹤年站在六楼的窗口, 面无表情地举起电话,望着樱花树下那对身影。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郁宴第一反应竟然是提醒程二, 看他重新伪装起来, 从樱花树下跑开, 他才调整了一下情绪, 接通了电话。 课间楼梯的声音嘈杂, 郁宴的声音却在耳边格外清晰。 话筒里的人语气带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那一端少年唇角弯起的弧度。 “谢鹤年,你找我呀?” 谢鹤年的眼瞳深了几分,语气听上去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在干什么?” “在后花园。” 郁宴漫不经心地摘了朵樱花, “花开的很好看, 想送给你。” “是吗?” 他语意不明地反问。 “抬头。” 郁宴唇角的弧度僵了一下,没有抬头,而是举着手机, 维持刚才看花的动作。 谢鹤年心里翻腾起伴随疼痛的快意, 他放轻了声音:“我就在上面。” 郁宴缓缓抬起视线,在窗口看见谢鹤年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一点恐惧和犹豫。 耳边的话筒没有立即关闭,但却一直保持着静音的状态, 连呼吸声都难以捕捉。 几秒后,郁宴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来。 出乎谢鹤年意料的是, 他竟然坦诚地交代了。 “我和程二见面了,他说你不是隐藏NPC,还说要带我走,但是我拒绝了。” “你知道我是玩家吧?但你还是喜欢我,哪怕我花心、放荡、愚笨。”窗下的人抬起头, 和他四目相对,迟到了很久的正式告白纯情而明艳,大胆又直白:“我也很喜欢你。” 郁宴上挑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我之前相信他们,是因为我很害怕被抛弃,一个人留在副本里。但是如果那你也在的话,好像留下也没有很可怕。” “我知道你也很怕被抛下。”他弯了弯眼,语气很认真:“谢鹤年,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看很多场电影,好不好?” 谢鹤年怔住,玻璃中的人瞳孔似有夜色翻涌,沉沉的墨色几乎维持不住,流露出最原本的绿色瞳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好。”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0%] 吓死人了。 郁宴心里悄悄对003说:“谢鹤年刚才好吓人。” 003:[那你刚才表白……?] 郁宴:“也是真心话啊。” 毕竟他的梦想就是给所有男孩一个家嘛。 第四节课格外漫长,下课铃响后,老师直接拖了八分钟的堂,只留两分钟休息,又接连上后面的自习。 “嗨。” 郁宴的声音在谢鹤年耳边响起,离他有一点距离。 他单手撑着桌子,偏头在谢鹤年同桌的课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秾稠的眉眼流转着一点逼人的艳色:“下节课方便换个位置吗?” 近在咫尺的脸让同桌一时忘了回答,他看着郁宴的脸,无意识呆了一下。 一瓶冒着冷气的橘子汽水被递过来。 “拜托啦。” 郁宴笑眯眯地说:“就一节课。” 同桌晕乎乎地收拾着东西换到郁宴的座位。 “今天作业好难哦。” 他将课堂作业递到谢鹤年的面前,试探性问道:“帮我讲一下好不好?” 晦涩的情绪一闪而过,谢鹤年闭上眼,再睁开,已经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哪里不会?” 他把本子拿过来,郁宴的手指却顺势滑进他的掌心,轻轻勾了一下。 “不会的太多了。” 他挑着眼尾,做出困扰的样子,衬衫最顶上那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露出的肌肤温凉细腻。 郁宴偏头看过来,撑着下巴,好像很随意,又好像很直白。 “中午在主席室慢、慢教我,好不好?” 光线交错里,谢鹤年的眼神暗了暗,看郁宴的目光近乎要将他吞噬掉。 课桌下,谢鹤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郁宴。” “嗯?” 谢鹤年的眸子闪了闪,亲手撕开冰冷的面具,将别墅的钥匙交给郁宴,低头轻声对他说:“不要离开我。” * 晚上,郁宴盘腿坐在家里那个矮小的沙发上,独自对着别墅的钥匙发呆。 钥匙被一根细长的红绳穿过,在他的手心下摇晃,轻飘飘的重量,落在郁宴手里却又沉甸甸。 他其实有点茫然。 [在看什么?] 003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 “没什么。”郁宴将钥匙收起来,破天荒有些沉默,“我再等8天。” 003心里警铃大作:[……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郁宴将系统手表调出来。 进入副本已经25天,而8天已经是他变成怪物的极限了。 “33,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梦想?” 003迟疑着:[给天下所有可爱的男孩子一个家?] 郁宴:“……另一个。” [什么?] 郁宴笑起来:“我的梦想其实是当一个金丝雀。” 他知道自己长得漂亮。 在无限流副本里,聪明的人利用自己的脑子,强壮的人利用自己的体能,而漂亮的人只能卖弄自己的漂亮。 可是再好的长相也迟早会凋谢,再有天赋的金丝雀也早晚有被厌弃的一天。 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原本就只打算活到30岁,当老天要回收一切赠予他的天赋,他就死去。 在被厌弃之前死掉,就算是死掉,也不要在外面吃苦。 所以其实他并不是非要复活。 他只是不相信在自己变成怪物之后,谢鹤年还会喜欢他。 就算真的喜欢,也早晚会腻。 比起被厌弃,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好一点。 如果8天之后谢鹤年没有给他线索,他就只能死掉,或者逃跑。 003眼神很复杂。 [我觉得你不如相信一下他] 郁宴想了想,确实不能太悲观,万一谢鹤年是真的喜欢他呢?那他不是白死了? “好吧。” 郁宴大发慈悲地修改了底线。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相信我,不骗我,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他一下。” 深夜八点,别墅地下室一片黑深,只能听见时有时无的水滴声。 宋大从被抓就一直关在这里,地下室没有一扇窗户,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黑夜和白天。 没有人给他送饭送水,他嘴唇干躁,连吞咽都费力至极,每一次睁眼都无比缓慢。 他抱着腿,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迎来自己的结局。 “嘎吱” 细微的开门声从斜上方响起,宋大的眼神麻木而迟钝地闪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里,看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那人渐渐逼近,轮廓也越加清晰。 宋大的嘴唇动了动,对来人并不意外:“谢鹤年。” 谢鹤年连眼睫都没抬一下,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 宋大慢半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心头颤了一下,谢鹤年看着的方向,是每个玩家的系统手表。 照理来说,他不应该能够看见这个。 宋大无意识将手表背在身后,挺直后背朝谢鹤年看过去,却只换到谢鹤年的一声轻笑。 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让身后的人上前,把宋大架起来。 “把他的手表摘了。” 谢鹤年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只是在交代一件很普通的小事,语气却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狠戾:“当着他的面——踩碎。” 宋大脸色骤白。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一下回光返照般挣扎起来,甚至不惜张口往伸来的手狠狠咬去,可到最后,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系统手表从自己手上摘除。 这是无限流世界和人的灵魂进行绑定的契约。 有了它,大家才能够自由的穿梭在各个副本里,不被那些人同化,也只有它,宋大才能从副本里离开。 他咬紧牙,眼球因为过激的情绪而凸出来,恨不得对谢鹤年破口大骂,但是他饿了太久,一站起来又虚弱地跌坐下去。 “——啪。” 系统手表的屏幕裂出蛛网般的花纹。 [0382号宿主遭到攻击!请迅速撤离] [0382号宿主遭到攻击!请迅速撤离] [0382——] 最后一声警告还未响起,手表发出细微的崩裂声,周围的空气仿佛带着毒刺一样疯狂地扎进宋大的喉管。 他的脸迅速涨红,变成猪肝色,死死捂着自己的喉管,艰难而痛苦的呼吸着。 “啊啊啊啊——” 不到半分钟,惨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室,被重物积压的骨头发出嘎吱脆响,他颤抖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感觉到整张脸从鼻腔的骨头开始,彻底裂成诡异的上下两半。 “谢、鹤、年。” 他剧烈抽搐着,眼睛流血般紧盯着谢鹤年,却不知为何,在视线与光线接触的瞬间,面前的谢鹤年恍然变成了另外一幅面孔,一幅他熟悉至极、朝夕相处的脸。 谢鹤年——不,郁魇站在几步开外,精致的面孔透着阴翳和死气,昳丽的眉眼背后是泛着血腥气的残忍。 宋大的瞳孔急剧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突然想起进入副本前的那个预测。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 不是那个十八岁、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的郁宴,而是面前这个冰冷的、目不斜视从他的血水上碾过的郁魇。 地下室的门重新关上。 宋大像败犬一样匍匐在地上喘息着,门缝透出的光照进他的瞳孔里,折射出深深的恐惧。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3%]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当前存活天数:25/40天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10/45人】 八点半。 所有幸存玩家系统手表上的副本信息再次更新。 郁宴久违地收到了程二的讯息。 —程二:宋大死了 —程二:你要不要来送他最后一程? 第64章 无限流16 看似淡漠的黑色眼瞳背后,…… 副本的黑夜总是格外漫长, 透明澄澈的蓝倒置在天空中,好像一个玻璃罩将人困住,四面八方找不到出口。 凌晨三点, 郁宴带着口罩, 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出现在程二面前, 谢鹤年白天送给他的钥匙被他戴在脖子上, 冰凉贴在他胸前一小块皮肤, 激的他打了个冷战。 在进入那栋别墅之前,其实郁宴还抱有一丝幻想,可是当谢家熟悉的别墅出现在他面前时,郁宴突然停住脚步。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是。” “宋大呢?” “在里面。” 程二苦笑着说:“我们费尽口舌, 你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自己亲眼进去看看。” 郁宴攥紧钥匙, 一时间心跳得飞快。 谢鹤年喜欢安静,谢家没有太多伺候的人,凌晨三点, 几乎所有人都歇下了。 郁宴和程二畅通无阻地走进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 没有进门,只是从小小的一线缝隙看进去。 郁宴瞳孔骤缩。 宋大侧躺在地上,闭着眼睛,郁宴熟悉的脸变成另外一张面目全非的怪物。 上下开裂, 手费劲地伸着,去够不远处地面上被踩碎的东西, 那是他的系统手表。 “他伸出的手,像不像在末世副本里,那些人对你伸出的那一只?” 程二的话像梦魇一样缠上他,“宋大去找你,是为了带你逃跑, 他也没想到会因此死在谢鹤年手里。” “郁宴,他是为你死的。” 郁宴有好久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眼神微微放空,不是害怕,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茫然。 他茫然地看着地下室狭窄缝隙中那个陌生的怪物,茫然地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向两人靠近,又茫然地被程二拽了一把。 “谢鹤年来了。” 程二的眼神惊恐,手忙脚乱地拉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快跑! 程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还响在他的耳边,身后的地下室像一个大张着血口的野兽,随时会将他们两个吞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和程二是怎么从别墅里逃出来的,只记得他们在转过一个拐角准备离开的时候,郁宴回头往别墅看了一眼,谢鹤年的房间亮着灯,那张锋利的脸就站在窗边,沉重的黑眸几乎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正冷冷凝视着他们。 冷汗顿时浸透了郁宴的后背。 他突兀地停下脚步。 程二表情腾地一边,拽了他两下,竟然都没有拽动郁宴,他正要发问,就听见郁宴突然抬头,看着他说:“我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走——” 紧接着,他听见郁宴的手机响起属于谢鹤年的特殊铃声。 在程二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郁宴机械地接通了电话。 “我看见你了。” 谢鹤年的声音很轻,温柔而极具耐心,恐惧却一层一层顺着郁宴的意识攀登到最高峰,让他浑身发抖。 “今晚会回家吗?” 他像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我会一直等你。”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4%] “……” “33.” 这种关键时候,003突然听见郁宴在心里叫他,害怕归害怕,他听见播报,竟然还有心情在意这个。 “你看,我就说应该逃跑吧?一刺激他,信息收集度就上来了。” 003:[……] 踏进别墅时,客厅的灯全亮了。 谢鹤年抱住他,温暖的气息很快将郁宴身上的冷气全部驱散掉,郁宴几不可察的僵了僵,却又在谢鹤年的怀抱里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立在门口。 谢鹤年蹲下帮他脱鞋,又帮他穿上拖鞋,动作间无意滑过郁宴的后脚踝,郁宴藏在校服长袖下的手一直在细细地发抖。 “被冻成这样?” 他递给郁宴一杯泡好的姜茶,顺着他的后背安抚地拍了两下。 “去玩了什么?”谢鹤年状似不解地问,“怎么这么狼狈?” 郁宴强撑着笑容:“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谢鹤年没问下去。 可是在郁宴洗澡的时候,程二打来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起时,一门之隔的郁宴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第一个电话响起时,谢鹤年没接,任由电话铃声传到郁宴耳边,那铃声简直是在凌迟,足足四十秒才停下。 郁宴吓得洗澡都顾不上,赶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安静不过数十秒。 003:[你这样念就是掩耳盗铃,没有用的] 郁宴被分散注意,顿了两秒没说话。 又一个电话响起。 郁宴:“……” 他恼羞成怒:“都怪你!今天晚上等着给我收尸吧!” 003思考了一下,认真建议:[那你洗干净一点,至少不要遭太多罪] 郁宴:“。” 不知道是不是003的错觉,郁宴的表情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隔了好几秒,程二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晏,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谢鹤年他——” “他在洗澡。” 谢鹤年语气淡淡,甚至十分体贴:“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 顿了顿,他轻笑了一下:“毕竟,这或许是你的遗言。” 浴室里,郁宴脸色惨白地关掉了花洒,扑到门边上,迅速将门锁卡死。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朝他靠近,同时,两道敲门声慢悠悠在门外响起。 “郁宴,”这时谢鹤年的语气还没有太生气,“把门打开。” 郁宴没说话,拿背后抵住门。 谢鹤年的语气冷下来:“三,二……” 门锁轻易被人从外面打开,郁宴一个没站稳,直接跌进谢鹤年的怀里。 谢鹤年冷眼看着他苍白可怜的发抖,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摔到床上。 郁宴疼的闷哼一声,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眼前一片混乱。 两根手指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谢鹤年的眼睛一片晦暗,深不见底。 直至此刻,郁宴才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5%] 凌晨三点半,他的精力已经在逃跑和恐惧中消失殆尽,他的指尖无力地从床边垂下来,就连手指都在颤,恐怖足以灭顶的感觉却才刚刚开始。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6%] 汗水从他额间滚落,和眼泪一起呜咽着流出来,郁宴才意识到原来以前谢鹤年对他真的已经留情了很多,他试图想要求饶,抬手抵住谢鹤年发力的腰腹,却被反手背在身后。 明明他也算力气不小的正常男人,此刻却只能无力地在谢鹤年身下发出闷哼,哀哀地挣扎。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0%] 凌晨六点,郁宴靠在床边,呼吸比羽毛还要轻,睫毛怏怏地垂下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鹤年摸了摸他的头,郁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又被他从背后抱住。 “给你请了假,今天可以先在家里休息。” 郁宴眼神动了动,开口的一瞬间嗓子哑得他忍不住咳了两下。 “想说什么?” 谢鹤年将水递到他的唇边,温柔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谢鹤年,你放他们走吧。” 谢鹤年恍若未闻,微微弯着唇:“是不是太累了?你先睡一觉——”“……那分手吧。” 郁宴突然打断了他。 他抿着唇,两个酒窝就和当初在樱花树下表白时一样,甜的令人有些发醉,郁宴软在他的怀里,像一团云。 明明才过去几天,答应陪他一直看电影、不会抛下他的人却说出分手这样的话。 “让他们回家不行吗?为了离开,他们已经牺牲过太多东西,只差最后一关了。” 郁宴仰头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我不可能看你继续……你放他们离开,我留下来,好不好?” 谢鹤年的神色陌生,郁宴一时难以辨别。 “我不能直接放他们走。” 谢鹤年轻声说:“真正掌控一切的人不是我。” 郁宴有些着急:“那你可以跟他说一说吗?” 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天真的可笑。 “找他的话,我会死。”他语气很淡,“比起死去,我更想要好好和你在一起。” 郁宴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鹤年眼皮垂下来,轻轻将他带进怀里:“睡一觉就好了。” “一觉醒来,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抛下你,你也不要抛下我,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郁宴问:“那宋大是不是你杀死的?” 谢鹤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吗?” “……是。” 郁宴一瞬间红了眼睛。 “我讨厌你。” “嗯。”谢鹤年轻轻笑了笑,“又开始讨厌上了?” “……” “不要再说傻话了,也不要想着离开我。”郁宴不说话,谢鹤年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我不想和你闹到那一步。” 哪一步? 郁宴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谢鹤年也会踩碎他的系统手表,硬生生把他变成像宋大那样的怪物吗?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那天聚会时慕容藤对他说过的话。 ——“你不要背叛他。” 他抬头凝视着谢鹤年沉静的脸,谢鹤年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眼神里流露着不自觉的依赖和喜爱,那双看似淡漠的黑色眼瞳背后,却锁着一个偏执、疯狂的怪物。 * 因为谢鹤年的命令,他在谢家休息了三天,才重新去上学。 谢鹤年没有和他一起,比起学校里幼稚无聊的扮演游戏,他似乎有着更重要的事,郁宴猜他可能是要为那个幕后真正的大BOSS做什么事,才会忙的连人影都见不到。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见到谢鹤年,他反而心里长松了口气。 郁宴在教学楼的仪容镜面前整理了一下校服,那天晚上谢鹤年留下的痕迹久久未消,紫色和暗红的淡印遍布全身,郁宴只有把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又穿上外套,才能够将那些痕迹全部遮住。 他背着书包,故作寻常地推开门,已经准备好接受伊丽八卦的盘问。 可是当他走的座位上,脸上的笑意一滞。他背着书包,沉默的站在桌边,迟迟没有坐过去。 伊丽坐在了离他很远的另外一个角落,而原本属于伊丽——他的同桌的座位,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抽屉的书也整齐排列好。 只能是那个人。 教室角落的监控尽职尽责地对准他发白的侧脸,手机里的置顶准确无误的在这时发来讯息。 —A谢鹤年: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 —A谢鹤年:你开心吗? 开心……个鬼啊! 郁宴气急败坏地打字。 —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换座位?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谢鹤年的短信看上去有些无措。 —A谢鹤年:只是换了一个座位 —A谢鹤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郁宴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继续上课。 又一次轮到上午的体育课,伊丽难得放下球拍和她那群好姐妹,坐在郁宴的身边安慰他:“其实换座位是我自己要求的,那个位置比较靠后,我有点看不清黑板。” 郁宴没说话。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从不佩戴眼睛,视力超好的伊丽怎么三天之内突然近视,更不知道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一个看不清黑板的人突然看清了黑板。 他郁闷地点点头,坐在树底下,抱着腿发呆。 已经是他来到这个副本的第28天,变成怪物的玩家也越来越多。 再一次碰到操场中突然停下、疯狂咳嗽的同学,郁宴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和大多数人一样,后退两步,刻意避开。 又一个人被过来的保安拖走。 郁宴抬头,无意瞥过保安的侧脸,突然定住视线,看着这些人走远,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艾瑞克斯学院屹立多年,有着非常完善的基础设施和堪称一流的后勤团队。 郁宴从来没有想过时刻在校园执勤的那些保安们,到底安身何处,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保安,更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保安的队伍里,看见宋大。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郁宴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心里觉得很奇怪,“003,你还能不能感应到宋大的存在?” 003:[我只能连接到每个人的系统手表,再根据他们系统手表进行定位,宋大的手表已经坏了,我不确定他是否依然存在] 郁宴回忆起那天晚上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个怪物,确实穿着宋大的衣服,体型也是宋大的模样,难道在他们走之后,宋大又恢复了?还是他变成怪物之后,被同化成了NPC? 郁宴忍不住在心里和003吐槽:“我感觉这是在给玩家做局。” 他虽然不聪明,但好歹经历了那么多副本,不聪明也是相对于其他幸存的玩家,该有的警惕和戒心他还是有的。 [副本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这一路没有监控,如果去的话,大概率会惹到麻烦] 郁宴低头看了眼副本的详情。 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怪物,艾瑞克斯副本还没有给出太多的线索,想要离开,就只能顺着目前已知的线索一路走下去,哪怕知道里面有埋伏。 可是现在这批玩家里,除了他,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更别提额外探索什么线索支线了。 “去。” 郁宴抬头望了望走廊的监控,眼神坚定起来。 “我有谢鹤年护着,就算惹到麻烦,应该也不会太惨。” 与其让剩下的其他人冒险,还不如让他跟去看一眼。 ——就当是为了弥补对宋大的歉意吧,郁宴在心里叹了口气。 郁宴朝两个保安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郁宴跟着那两个保安走进学校的后勤管理处。 以前这里经常关着门,大家路过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过,但今天,这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郁宴怕打草惊蛇,没敢跟进去,只能在门口,从窗帘的缝隙悄悄往里面看。 里面的温度很高,最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热锅,热锅往外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扭曲起来,即使一窗之隔,郁宴都能察觉周围空气凭空升了好几度。 宋大和另外一个保安将变成怪物的同学丢进熔炉里,熔炉盛满了透明的液体,只听见咕噜噜的一声,那个同学就沉了进去。 一道巨大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更令他意外的是,熔炉旁边,欧阳箴低头和谁说着什么,很恭敬的样子。 ……难道这个里面的人,才是这个掌控这个副本的人? 他看得十分专注,完全没注意一道身影慢慢朝他靠近。 “唰——” 室内的窗帘突然被拉开,郁宴一抬头,撞进一只巨大的眼睛里。 这只怪物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还要大,居高临下地盯着郁宴,上下的两张脸往外扯开,朝郁宴露出一个很诡异的微笑。 “……艹。” 郁宴吓得差点没摔一跤,他啪的一下盖紧打开了一半的窗户,将怪物的手夹进窗户里,然后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没跑多远,他迎面直接撞到了一个员工,他看一眼身后,两三个保安从管理处出来,再不跑就要来不及了! 可是那个被他撞到的员工却一用力,把他拉进旁边工具间躲了起来。 工具间光线昏暗,但勉强能够认清人的脸。 “——程二?” 郁宴看着面前的人,十分惊讶:“你没有被抓到?” 程二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前辈吗?有他帮忙,我又躲过了一次搜查。谢鹤年有没有拿你怎么样?还有,那群保安在追你?发生了什么?” 郁宴说:“谢鹤年只是在帮人做事,我怀疑真正的怪物就藏在保安室里,我刚才亲眼看见了他。” “他看见你了?” 郁宴点头,不太确定:“那些人或许就是来追我的。” 程二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抬手下意识顶了顶鼻梁的眼镜:“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前辈想办法带你离开。” 临走前,他转头对郁宴强调:“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门重新关上。 郁宴透过窗帘往外面看,保安并没有惊动同学,但是隔三差五地经过走廊,来回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郁宴也不确定这些人是在找他,还是正常进行巡逻工作。 [我们要在这里等吗?] 003不确定地问。 郁宴现在已经不敢相信程二,但贸然出去也不是个办法。 “程二现在在哪里?你能够定位到他吗?” 003安静了几秒:[还在学校,在你附近,一直没怎么动过] 郁宴的神色闪了闪,还在迟疑要不要打电话给谢鹤年求助,面前的门锁悄然被人按下。 “笃笃” 有人在外面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门,却等不及郁宴出口,就直接把门打开。 “嗨~” 慕容藤歪头探过来:“好久不见。” 郁宴在见到他的瞬间抿出两个酒窝,面不改色地打了个招呼:“是你啊。” “你好像很失望?” 慕容藤走进来,顺便将门带上,“还以为你会吓一跳。” 郁宴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什么好吓一跳的?” “外面的人都在找你,你惹了大麻烦了。” 慕容藤怜悯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撞到了一个大怪物?他现在看上你了,到处在找你呢。” 郁宴愣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怪物被发现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杀了他灭口,反而到处派人找他,竟然只是因为看上了他? “看上我?” 慕容藤点点头:“你在等谁?你那个朋友?” 郁宴没说话。 慕容藤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就说明程二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总之,快点跑吧。” 慕容藤没有待太久,说完就打开门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指了指外面,“活动中心的后门直通西侧门,走那里会比较近一点。” 郁宴问:“你为什么会帮我?” 慕容藤认真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可能是因为我人美心善吧。” 郁宴:“……” 感觉不是人美心善,是已经挖好了坑等他跳进去。 [那我们跑吗?] 003的声音再次出现:[其实我刚才从监控观察了一下保安巡逻的路线,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慕容藤的话有68.7%的可能性在撒谎] 郁宴:“剩下的31.3%是……他没有撒谎?” 003一本正经:[他在和你开玩笑] 郁宴:“。” [所以,跑吗?] “跑啊,”郁宴看着慕容藤离开的背影,“都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跑呢?就照着他给的路线跑。” 西侧面是一块巨大的断崖,阴雨天气,狂风席卷着海浪用力拍击礁石,白色的浪花泛滥,由浅至深的海面酝酿着狂暴的雷雨,堆砌的厚重云层随时可能压下来,沉得喘不过气。 很快,整座城市下起了小雨。 郁宴冒着雨从学校逃出去,跑到这个副本他唯一熟悉的街道。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厅躲雨,雨水顺着他的身体滴下一地蜿蜒的水痕,餐厅里只有两三位客人。 绿马甲一如既往,支起长柄的黑色雨伞,游走在人群与街道中,在转身时,和这个站在屋檐下的男孩对视。 极其短暂而又漫长的两秒钟,他看清男孩发白的脸和乌黑的眼眸,并没有什么异常。 绿马甲将视线收回来。 然而下一秒,旁边突然斜插出一声:“抓住他!” 就像一粒滴入油锅里的水,刚才还寂静冷清的街道瞬间熙攘热闹起来。 汗水在掌心和雨水混杂,胸膛的心跳急促,郁宴的脸色比身后的墙壁还要白了几分。 他毫不犹疑地往雨中跑。 绕进小巷,却又紧急止步,视线里巷子尾有绿色的马甲衣闪烁。 转弯,他灵活地钻进人群中,看着一队追上来的绿马甲失去目标,神态自然地站在一个陌生人的雨伞下。 “可以借一下雨伞吗?” 少年淋湿的衬衫下,身形清瘦,眼睫也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眼瞳与垂落的头发一样乌黑。 他冲她笑:“就前面一段路。” 女生无声地应允了,好心地将挽在手肘的短外套披在他的身上:“离家出走?” “嗯。” 郁宴不好意思地笑,偏头的角度恰到好处地避开旁边绿马甲的目光。 Yes。 眼看着即将从街道顺利离开,两对绿马甲流水般从旁边散开,将出路死死围住。 郁宴停下脚步。 “麻烦好像有点大。” 他望着这副严防死守的样子,轻声说。 “你说什么?” 女生没有听清。 “没什么。” 郁宴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街边被挨个搜查的车辆上,一辆熟悉的车牌号突然驶过。 “是谢鹤年!” 郁宴眼睛亮了亮:“33,我们的救星来了!” 003:[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我感觉有诈] “有诈也没关系啊。”郁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笃定,“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他迫不及待地对女生道谢:“我找到家人了,谢谢你!” 女生摆摆手,想问他需不需要借一把伞,可是身边人已经找到救星似的,朝一辆车子飞奔而去。 他跑得极快,冲破了渐大的雨,近乎雀跃拉开停在路边的车门。 谢鹤年吓了一跳。 郁宴带着一身潮湿的雨水,猛地拉开车门,冲撞似的跳进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收紧手,揽住郁宴,被惯性带的往后一跌。 少年灼热的呼吸吻在他的耳垂上,还没说话,刚才凝冷庄重的气氛已经被彻底打碎,周围的空气仿佛重新流动起来。 冰凉的衣服下郁宴的体温滚烫,腰腹细窄紧实,一把手就能结结实实地抱住。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车辆被迫拦下。 郁宴一溜烟地从座椅上跪下来,藏在谢鹤年脚边,一双黑亮的眼睛求助地看着他。 缓缓放下的车窗里,穿着绿马甲的护卫对司机说:“例行检查。” 护卫的视线顺着半开的车窗朝里探去,下雨天光线昏暗,车座后隐隐只见一个轮廓。 他皱着眉,正欲催促,里面的人漫不经心地偏过头,他的瞳孔细微的收缩。 护卫脸色变了变,卡顿了一下,很快整理好表情,恭敬地冲里面的人点了下头。 郁宴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跳声大得听不见任何话,一路跑过来耗费太多体力,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气声。 谢鹤年的眼睑淡淡垂下来,干燥冰凉的手落在他的唇上。 郁宴立马会意,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压低喘气声,只留下一双眼睛大睁着,纤长的睫毛紧张地颤抖。 谢鹤年的手落在他的颈侧,安抚似的揉了揉。 车前的司机正在出示驾驶证件,翻动的声音勉强盖住郁宴身上雨水滴落在皮革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渐渐被窗户隔绝,车辆重新发动,又静静等了一会儿,郁宴才敢重新坐起来。 谢鹤年没问他闯了什么祸,反而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那件格外碍眼的外套上。 郁宴神经紧绷了一下,赶紧解释:“是我躲雨的时候,一个姐姐好心借给我挡雨的。” 谢鹤年平平淡淡:“这样?” 然后将外套拿下来,从车边找出一条毛巾递给他,才问:“闯了什么祸?” 郁宴:“……” 他不安地抓着毛巾,睁着眼面不改色地说:“什么祸都没闯啊,我就是正常在学校走,结果被副本的大BOSS看上,他对我一见钟情,然后到处找人要把我抓回去。” 003:[正常在学校走?他对你一见钟情?] 郁宴理直气壮:“那里难道不是学校的场地吗?!他确实只看了我一眼,就到处找人抓我啊。” 谢鹤年显然也不太信。 郁宴失落地叹了口气:“难道美丽也是我的过错吗?” 谢鹤年:“……” 他难以忍受揉了一下眉心:“那现在怎么办?” 郁宴眼巴巴看着他:“谢鹤年,大BOSS都要跟你抢老婆了,你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谢鹤年被他的话堵得卡了一瞬,微微睁大眼,表情变幻了半晌,才语气飘忽地重复:“老婆?” 那副表情,好像郁宴刚才说了多么骇人的一个消息。 郁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半段。” 谢鹤年看他一眼:“那我应该怎么做?” 郁宴将头贴在他的膝盖上,哼哼唧唧:“那你就收留我吧,等过两天,他忘记这件事情,你再把我送回去。” 谢鹤年抬了抬眼。 他想了想,再次给出诚恳建议:“实在不行,你送我从这个副本离开呢?” 谢鹤年勾了勾唇:“郁宴。” “嗯?” 谢鹤年捏了捏他的脸,温声说:“你想的比你的长相还漂亮。” 郁宴嗯嗯点头,笑眯眯说:“对啊,漂亮的人就是做什么都漂亮。” 003:[他的意思是——你想的美] 郁宴笑容瞬间消失,一把坐起来,后知后觉盯着谢鹤年,质问他:“谢、鹤、年,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003:[……] 第65章 无限流17 陌生玩家的系统手表? 兜兜转转, 郁宴又被送回了谢鹤年的别墅,谢鹤年并没有留下,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回来。 郁宴在客厅来回踱步, 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33, 谢鹤年应该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 资料收集任务并没有宣告失败, 监控数据中, 谢鹤年的生命体征也十分稳定。 003说:[他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郁宴稍稍放心, 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三分钟后,他再次抬起头,神情忧虑。 “33, 谢鹤年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003:[……] 郁宴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其实逃跑的时候,他都不是特别慌张,可是现在, 被谢鹤年接回来躲着之后, 他反而感觉惴惴不安,好像会出什么事。 他不知道谢鹤年在这里的地位如何,但那个副本怪物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为了一个男生重罚谢鹤年……吧? 正想着, 庭院终于传来停车的声音。 郁宴跑去开门,迎接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看见谢鹤年的脸色格外苍白,还没靠近,血腥味先被风吹进郁宴的鼻尖。 郁宴瞬间慌了手脚,甚至顾不上去看谢鹤年的表情,伸手去扶谢鹤年, 视线绕着谢鹤年的身体来回检查,紧张得不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谢鹤年受宠若惊地顿了顿,没想到郁宴会这么关心他,旋即又配合地倚靠在郁宴的身上。 虽然身上的血腥味是别人的,但并不妨碍他轻咳了两声。 别人的伤,怎么就不算是伤了呢? “起了争执。”谢鹤年虚弱地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没事。” “这怎么算没事?” 郁宴着急忙慌地想要拉开谢鹤年的外套看一眼,又被谢鹤年抬手挡住。 顺着他的视线,郁宴才想起来管家还在,讪讪将手收回来。 没几分钟,谢家的家庭医生拎着药箱赶来,和谢鹤年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郁宴等了两个半小时,才得到一个消息:谢鹤年受了不小的伤,短时间内需要静养。 想也知道,一定是谢鹤年为了保护他,和上面的人起了冲突。 郁宴心里愧疚极了,难得没有闹谢鹤年,还主动帮忙带饭端水。 谢鹤年吃药,他就在旁边一脸犯了大错的愧疚表情,一声不吭地站着。 谢鹤年有些失笑:“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郁宴低下头,只露出头顶的一个小漩,“我本来不应该那么冲动跟过去的。” 等了几秒,谢鹤年没有回应。 他抬起眼睛试探地看过去,被谢鹤年抓个正着。 “没关系。” 谢鹤年抿了口水,轻描淡写地说:“我和他说你已经逃走了,之后小心一点,不要被抓到就好。” 郁宴懂了。 原来是因为办事不力被惩罚,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他哪里敢反对,连连点头:“我之后不会走的,就乖乖待在家里。” 一双眼睛纯澈又干净,稍微被外面的风浪吓唬一下,就全然忘记了之前三天是怎样被谢鹤年关在家里,今天早上出门时,又是怎样暗下决心,要讨厌谢鹤年。 谢鹤年见他温顺的样子,微微挑了下唇。 他温声说:“你听话就好。”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2%] 晚上十点,郁宴看时间差不多,抬腿上楼,转身进了他和谢鹤年第一次上床的那间次卧。 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几乎他刚关上门,后脚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见到来人,郁宴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谢鹤年:“准备睡觉了?” 郁宴支支吾吾:“嗯。” 谢鹤年:“怎么不去主卧睡?” 郁宴:“我怕吵到你。” “你不吵。” “我今天要熬夜,很晚才睡。” “我也还没什么睡意。” 托他的福,郁宴现在对主卧都有阴影了,谢鹤年再这么做下去,他真的会精尽而亡的。 郁宴转了转眼睛,义正严词:“你受伤了,我睡觉会压到伤口,那是为我受的伤,我要为你的伤口负责的。” 谢鹤年:“那要是晚上我需要人端茶倒水怎么吧?” 郁宴犹豫起来:“那、那也不能和你一起睡。” 谢鹤年终于没再逗他,轻笑一声:“你在害怕什么?睡觉而已,我不会动你的。” 有他再三保证,郁宴这才稍稍放心,愿意和他进主卧,但被骗过太多次,他还是长了一点心眼:“这次,我要打地铺,不挨着你。” 话一出口,郁宴的后背明显感觉到一束存在感极强的注视。 谢鹤年语气莫名地重复:“不挨着我?” 郁宴赶紧改口:“挨着、挨着的。我就睡在你床下,晚上睡觉都牵着你的手,行不行?” 又在撒娇。 谢鹤年抿了口水,看郁宴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这副全然信赖他的样子,好像离开他晚上都会睡不着的样子,才轻飘飘说:“你看着办吧。” 郁宴转过身去,背对着谢鹤年松了口气。 在谢鹤年没有看到的角落里,郁宴手腕上的系统手表微微闪了闪。 趁洗澡的间隙,让003再三确认这里没有监控之后,郁宴才放心地点开系统手表的通讯。 今天程二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但谢家除了浴室,几乎没有一个死角,每一个地方都安了监控,郁宴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看。 —程二:你在哪里? —程二:小晏,你没事吧? —程二:谢鹤年回学校拿走了你的书包,我很担心你 郁宴直接忽视掉上面的那几条信息。 —谢鹤年今天回学校了? 程二高度关注着系统手表,几乎在他发出之后就立刻给出回复。 —程二:还和慕容藤见面,说了会儿话,他给自己也请了几天假 这个郁宴并不意外,毕竟慕容藤和谢鹤年算是同事,而且谢鹤年受伤了,需要静养。 —程二:我翻遍了论坛,意外找到了之前玩家留下的帖子 —程二:(文件.JPG) —程二:我把帖子导出来了,你有空可以看一下 郁宴接收了文件,但时间有限,他不能在浴室待太久,将帖子下载完毕,删除聊天记录之后,就面色如常地从浴室出去了。 因为惦记着文件,郁宴睡不着,无意识地捏着谢鹤年的手指。 谢鹤年偏过头,从床边又靠近了他一点:“睡不着?” “有一点。” 郁宴好奇地问:“你上面的那个人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 他又问:“谢鹤年,你们这些活在副本里的人,会担忧未来吗?” 谢鹤年语气稍稍发哑,在夜色朦胧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温和。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郁宴说:“我就经常害怕。” 他害怕的东西很多,在副本里,害怕被怪物吃掉,害怕被同化,害怕被同伴抛下,害怕出不去。 出去了之后,害怕负担不起治疗的医药费,害怕太久没学习成绩退步高考不顺,害怕没钱念大学…… 这么想想,还是待在谢鹤年身边安心一点,闯了那么大的祸,都有谢鹤年帮他扛着,要是谢鹤年永远不会抛弃他就更好了。 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郁宴心累地叹了口气。 谢鹤年似乎有些累了,隔了好几秒,才淡淡地说:“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会保护你。” 郁宴撇了撇嘴,反问:“画饼谁不会啊,你现在可以保护我,以后也可以吗?一辈子都可以吗?” 谢鹤年笑了一下:“以后?我没想那么远。” “也是。”郁宴怅然地说,“说不定我还活不到以后呢。” 他脑子一转,又翻身坐起来,将脸搭在床边:“谢鹤年,要是我死了,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谢鹤年看他一眼:“我也没有很喜欢你。” 郁宴:“……” 他失落了:“真的?” 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小狗。 谢鹤年手一动,就能摸到郁宴的头。 他的手指在郁宴的脸上游走,捏捏脸,碰碰鼻子,又摸了摸嘴巴。 最后,他往郁宴的位置靠近一点,在黑夜中凝视他。 “我只是很需要你。” 郁宴眯起眼睛,突然一张口,恶狠狠咬住谢鹤年的手指:“那你的喜欢真廉价。” 谢鹤年一愣,旋即又无奈的说:“不是身体的需要,”他很困惑,“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喜欢那种事?” 郁宴:“不要问这种毫无解答必要的问题。” 谢鹤年沉默几秒,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那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郁宴犹豫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我很需要你。” 情感上、身体上、生活上。 像是一只飘荡的孤舟,有一天终于遇到停靠的泊点。 他分辨不清对谢鹤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只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然后近乎笃定,这是他的泊点。 谢鹤年:“你的喜欢也很廉价。” 郁宴:“……” 他摆烂了:“是啊是啊,而且你活的久,我活的短,感情浓度也没你的多,”他又同情起谢鹤年来了,“你有点可怜哦谢鹤年,明明不是皇帝,但是因为活的太久,要被迫当孤家寡人。” 谢鹤年不咸不淡:“那不会。” 郁宴:“嗯?” 谢鹤年说:“你长命百岁。” 郁宴不说话了。 他的掌心紧紧握着谢鹤年的掌心,两个人的心跳永远在一个频率上,亲密得好像是同一个人。 * 据医生说,谢鹤年的伤在内部,需要好好补一补,郁宴一大早就起来炖汤。 谢鹤年其实有专门的营养师,听说他要炖汤,营养师还有些为难。 “是怕破坏搭配好的营养吗?” 郁宴问:“可是他现在身体不好,就是应该多喝一点补汤滋养身体。” “也不是……” 营养师犹犹豫豫。 “那就是担心我的厨艺?” “也没有。” 营养师叹了口气:“实话跟您说吧,谢少爷十分挑食,口味非常刁钻,对食物的喜好也非常匮乏。” 言下之意就是,郁宴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谢鹤年可能并不爱喝什么补汤。 不仅不喝,他每天自己的饭菜都只是为了维持营养和生命进行机械进食。 其实看平时他吃饭也知道。 每次在主席室里,郁宴看到饭菜两眼放光,吃的乐不思蜀,他却不紧不慢,吃几口偶尔还要抬头看郁宴几眼,再继续吃,一副食欲不高的样子。 郁宴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到底,就是汤做出来没有人捧场嘛! 郁宴:“他要是不想喝,我就硬逼着他喝下去。” 营养师笑容一顿。 郁宴:“你们也喝。” 营养师:“……” 玩笑归玩笑,郁宴走进厨房的时候,还是挽起袖子,认真准备起来。 做完饭,谢鹤年迟迟没下楼。 他给谢鹤年发了条短信。 —到吃饭的时间了 —A谢鹤年:你先吃,我还有点事 那怎么行? 这碗汤就是特地给谢鹤年做的。 郁宴灵机一动。 —我给你送上去吧?你在哪里? 过了几秒,谢鹤年发了一串密码。 —A谢鹤年:四楼 谢家别墅的装修很奇特。 一共六层,两层是地下室,郁宴平时主要在一楼大厅和二、三楼的卧室活动,而四楼所有房间外面,还专门砌了一个密码锁,他从没上过四楼。 郁宴站在四楼密码门前,输入密码,在电子音响起时踏进四楼的领域。 门打开,最先入目的是一地铺着的厚重地毯,郁宴迟疑了一下,将拖鞋留在外面,光脚踏进去。 一路走过去,轻得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四楼的走廊昏暗,被室外走向诡异的繁茂枝叶遮住了光线。 前面是健身房、一个专门的大浴室,后面两间大房间全被做成了书房,整个布局暗得很森凉,郁宴总感觉有飕飕的冷风在后背吹着。 直到走进书房,那种凉意才稍微驱散几分。 “谢鹤年。”郁宴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礼貌地敲了一下门,才走进去,“我来给你送饭了。” 他声音不大,但书房打通了四间卧室,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四个区域,他并没有看到谢鹤年,只能挨个区域找过去。 A区和B区堆了很多书,中文外语都有,旁边横铺着一个透明玻璃的收藏柜,收藏着郁宴见也没见过的手表和机器。 他对这种完全不感兴趣,看了眼就想走,003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等等!] [等一下,宿主,我好像接收到了系统手表的信号] “这里离学院不远,有信号也正常啊。” [不是这个信号,我的意思是,其他玩家的手表信号] 在一开始进入副本,003的程序就自动输入了这一批玩家的手表信号,但刚才在它接收到的信号中,有一个微弱的、并不属于这一次玩家的陌生信号闪过。 出现了短短几秒,还没来得及连接,又断开了。 陌生玩家? 郁宴后退几步,重新退回到收藏柜的最前面,放慢脚步,从收藏柜前走过去:“是这边吗?我走慢一点,你看看有没有信号。” 他走得极慢,状似无意地装作参观玻璃柜的样子,003聚精会神地盯着信号栏。 一人一统拎着保温饭盒来回走了三趟,终于在第四次走过时,003出声:[就在这里] 它将屏幕共享出来。 郁宴面前出现一张奇特的排序,连接着的那个序号应该是郁宴自己的系统手表编号,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只有一格信号的奇怪编号,看上去似乎也是系统手表,但编号比他少了一位数,比他还要早了至少十几批。 只是一眼,连数字都没看全,那个信号又消失了。 如果系统手表存在,也就意味着那个玩家也还活着,并没有被副本彻底同化,郁宴突然想起程二口中提过的那位“前辈”。 难道那位“前辈”就藏在谢家,谢鹤年的眼皮子底下? 他匆匆从书房走出去,跑到走廊,却正好撞到从对面书房出来的谢鹤年。 他背着光,阴影从身前倾斜下来,开门的一瞬间,冷锐的神色透着上位者独有的凌厉,但在望见郁宴的时候,他下意识挑了下眉,那种凌厉在郁宴还没察觉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收了起来,眉眼依旧冷淡,只是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软。 郁宴将找人的念头压下来:“你在这里啊,我来给你送饭了。” 谢鹤年没说话,耳边戴着蓝牙,似乎在和人电话,后退两步,侧过视线,示意郁宴先进去。 耳边是欧阳箴察觉到他的停顿:“是郁宴的声音?” 谢鹤年嗯一声:“你继续说。” 欧阳箴被他的大胆惊了一下。 《艾瑞克斯学院》作为无限流的原始副本,从最开始就设置了一批原住民,也就是最开始F4的基础配置。 但无限流的资源有限,为了获取生存的机会,无数个不同主题的副本必须不断的达成淘汰玩家的相应指标,提升排名,才能不被合并,沦为其他副本的下级世界。 此外,每个副本的原住民有限,想要变强,只能通过特有的方式吸收玩家进来,作为任由原住民差遣的劳动力。 换言之,无限流其实是形似于地狱的存在,每一批亡魂都会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落点,而通关成功的人则可以重新获得复活的机会。 留下的玩家越多,劳动力越多,层层累计,副本的财富和能量也就越高。 因此,他们这些原住民和玩家可以说是天然的对立面,无论是为了财富、地位,还是为了发展这个副本。 谢鹤年在主席室处理的那些事务,也并不全是艾瑞克斯学院的事物,而是整个以《艾瑞克斯学院》为核心往外辐射到这个副本的事务。 谢鹤年回家修养,其他人的汇报的地点也顺理成章地从主席室改到了谢家。 不管怎么说,郁宴现在的身份还是玩家,和他们立场相悖,谢鹤年竟然丝毫不避着郁宴。 欧阳箴主要负责监管艾瑞克斯的纪律和后勤安排,简单汇报了一下学院的情况,在挂电话前提醒道:“新淘汰的几个玩家被誉哥看上,可能会放在他家那批巡逻队里,下午就会派人把安置申请送过去。” 他体贴道:“郁宴昨天才从巡逻队手下逃走,今天在家里见到那些人,会不会被吓到?需要换个时间吗?” 街区外一切娱乐场所的巡逻绿马甲队伍,都是由慕容家一手安排。 昨天刚和谢鹤年配合吓了郁宴一顿,今天就找上门了,不提前做点准备,很难不被看出点什么。 谢鹤年略一应声,看郁宴将饭菜挨个在书桌上摆开:“让他们过来吧。” 欧阳箴点到即止,很快就挂了电话。 谢鹤年掀开保温盒的盖子,饭菜的热气很快飘了出来。 汤盅中的汤飘着一层薄薄的油,玉米煮的晶莹剔透,排骨也炖的十分软烂,在营养师给他调配的纯营养毫无卖相的饭菜中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郁宴做的。 郁宴把汤端到他面前,装模做样地说:“我让厨师给你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鹤年尝了一口。 “好喝吗?” 郁宴满眼期待。 谢鹤年故意露出迟疑的表情:“是哪个厨师?” 郁宴:“你猜猜呢?” 谢鹤年又尝了尝。 他怎么可能尝不出郁宴的手艺。 他就连郁宴做菜的习惯都了如指掌,少油少盐,会绞尽脑汁地激发食物原本的味道,怎么让玉米更香甜,怎么激发排骨的肉香,还要讲究摆盘颜色…… 他很有仪式感,手艺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 只是谢鹤年一个人在副本里待久了,每次一个人吃饭,渐渐都快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也快要忘记自己还会下厨这件事。 “一看就是你做的。” 谢鹤年难得将一整碗汤都喝光了,非常捧场:“很好喝。” “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鹤年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又怀念,“我做的菜特别合我的胃口。” 郁宴得意地翘了翘唇,没有在书房待太久,开心地跑到楼下,把剩下的汤全部分给其他人一起喝掉,一碗都没给自己留。 看大家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郁宴哼着歌,心情颇好的把房间的卫生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又去花园摘了花,借来谢鹤年的相机到处给大家拍照。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源源不断的往外散发着生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充满了能量。 谢鹤年都要不记得,他以前原来是这样的人。 难怪郁宴可以那么自信而骄傲地说,和他认识一个月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也喜欢现在的郁宴,想让他一直保持这样,最好是永远这样。 客厅里,郁宴抱着谢鹤年的相机,背对着谢鹤年,心里疯狂呼叫003. “除了谢鹤年,谢家所有人都拍完了,你有没有检测到谁的身上有系统手表?” [没有] 003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惑:[明明刚才在书房的时候还有一格信号,到楼下就彻底没了] 郁宴借着拍照的由头,和每个人都单独接触过,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他倒是拍的头都大了。 郁宴累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相机挨个查看拍过的人脸,和管家给出的名单一一对应,确实没有遗漏,他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003的信号检测出现问题,所以才会误将其他信号判别为系统手表。 正翻找照片,玄关传来呼叫铃。 郁宴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玄关,一抬头,眼皮忽然一跳。 屏幕一片荧光绿,一眼看过去,全是绿马甲! 郁宴瞳孔地震,相机也顾不上,掉头往书房跑。 “谢鹤年!” 还没看到人,郁宴急急短短的声音就从走廊传了过来。 他跑的气喘吁吁,撑着门框,一脸慌忙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无助:“那群人好像找上门来了,怎么办?是来搜查我的吗?” 谢鹤年适时流露出几分惊讶:“找上门了?” “那怎么办?” 他皱着眉,做出为难的表情,眼神却落在郁宴的身上:“如果是来搜查的话,你这样太打眼了。” 郁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很普通的长筒袜,短牛仔裤,宽松T恤,一点都不打眼啊。 可是他一着急,下意识就想依靠谢鹤年,于是顺着他的话问。 “那我应该怎么办?” 郁宴稍微动了动脑筋:“我去找管家要一身衣服,混在园丁里。” “那也很显眼,郁宴,你太小了。” 谢家的员工最年轻也已经三十,园丁常年晒太阳,郁宴皮肤白,脸又嫩,站在里面鬼鬼祟祟,和活靶子没区别。 谢鹤年随口给出一点提示:“或者,可以改变一些特征。” 郁宴的眉眼撇下来,脚尖蹭了蹭毛茸茸的地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去找个裙子换上,然后躲进你的床上!” 话一出口,几乎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谢鹤年直接按下呼机,对外面的管家吩咐:“送一套裙子上来。” 郁宴:“……” 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003:[他是不是早就把裙子准备好了?] 郁宴闻言,又有点迟疑:“可是这个主意是我临时想到的,他再了解我,也不至于连我的想法都猜的一清二楚吧?” 应该只是巧合。 连衣裙轻飘飘,穿起来很方便,谢鹤年似乎很好奇裙子的材质和设计,盯着郁宴看了又看,还要绕着圈打量。 巡逻队被迎进门的同时,郁宴套着那条吊带的连衣裙,爬上谢鹤年的床。 绿马甲检查的似乎并不仔细,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粗略地在每个房间门外看了一眼。 可即使这样,郁宴还是很害怕。 他很担心谢鹤年被自己所牵连,一边把脸闷进被子里,一边暗暗叮嘱003:“33,能不能调到楼下的监控?我有点担心他。” 003在他的肩头安慰他:[既然他已经被罚过了,那就不用担心他再被找麻烦,谢鹤年比你想的强大多了,很安全的] 是啊。 郁宴反应过来。 以前宋大和程二为他受伤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们,心里想的反而是,他们那么强大,比起担心这种没用的情绪,还不如好好躲起来,不拖他们的后腿。 现在,谢鹤年比宋大程二都要强大,他为什么会担心谢鹤年呢? 郁宴想了想。 虽然他靠近谢鹤年有一点是为了攻略他然后离开,但他对谢鹤年的喜欢、害怕、紧张也是真的。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种结论。 “我就是很担心他。虽然这样看上去很傻,可是003,你给我看一眼监控吧。” 003没再拒绝。 经过几个世界的任务,它现在的等级很高,提供道具或者共享屏幕对它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003潜出去,确认了一眼绿马甲和谢鹤年所在的方位,在四楼书房,于是直接切进四楼书房的监控,将屏幕共享给郁宴。 郁宴的眼前暗了几秒,很快在一片黑白里找到了谢鹤年。 他坐在位置上,绿马甲递给他一份被仔细装好的文件夹,文件夹上的字郁宴看不清楚,只知道谢鹤年拆开,简单浏览了一下,然后签了个字。 做完这些,绿马甲中的首领准备离开。 原来不全是为了找他,而是有公事。 郁宴松了口气。 这时,他听见那个绿马甲临走前,又回过头来,询问谢鹤年。 “临街的巡逻队昨天汇报工作时提到,突然收到指令,让他们追一个人,却不让他们去抓他。我想向您确认一下……” 后面的话郁宴听不清了。 他大脑唰的一片空白。 ——什么叫追一个人,却不让他们抓他? 第66章 无限流18 再相信那些人,就把你的腿…… 短暂的一个小插曲之后, 绿马甲巡逻队从谢鹤年的书房离开。 郁宴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看下去。 再愚笨的人,听到这句话,大概都能猜测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早就意识到不对, 但他想过慕容藤会骗他, 却没想过谢鹤年竟然会废那么大的成本, 搞这么多人配合演这场戏, 就为了……让他乖乖待在家里? 这个理由连郁宴自己都觉得荒谬。 而且、而且谢鹤年只是一个手下, 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 郁宴怀疑自己是在被子里闷太久,缺氧过度,耳朵幻听,又或者是003系统出了问题。 谢鹤年昨天晚上还那么肯定说会保护他, 怎么可能做这种愚蠢幼稚的事? 郁宴想要转移注意, 心乱如麻之下,随手点开了昨天程二发给他的那个帖子。 这是一位老玩家的匿名日记。 论坛里所有的数据都能够保留,同时没有进入的门槛, 所以有不少玩家试图在里面留下一些线索和痕迹, 程二给他发过来的就是一位玩家留下的私密日记。 2.10 我们是第一批玩家,通关在即,简单给出一点提示。 我潜入论坛,在队友的合作下, 利用论坛造势,很快引起了F4的注意。 拿到线索并不难, 可我们离开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一名出生入死的队友。 我们深感遗憾,非常痛苦,立此贴,以永远铭记他! 4.1 愚人节快乐。 我知道这个消息可能很不可置信,但是……有人竟然敢砸了F4的车! 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但这实在大快人心。 F4很难攻略,尤其是傅温这个怪物,他竟然和老虎住一个房间,还要我们给他的老虎跳舞解闷…… ——5.24补充:我们找到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丑陋难看,似乎是全校最底层的那类角色,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只能学着其他人一样命令他。 幸好他是副本里的NPC,没有意识,只是死板的遵照程序做事。 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一定会很痛苦。 3.28 我是第九批进来的玩家,进来第二十八天,当前幸存玩家两名。 我们看到了那名怪物,他那半张脸确实漂亮,可是眼神却令人恐惧。 都怪他,我已经开始同化,发烫,呼吸困难,想尽办法摸进了这个论坛,试图留下一点痕迹。 如果有后来的玩家看到这个帖子,原谅我们无法为你们留下一点痕迹…… 这个副本太诡异了,有人死于傅温的宠物,有人没有熬过饥饿和贫困,不久之后,我们也会慢慢被同化。 如果后来的玩家看到这个怪物,一定要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杀了他!不能让他耽误寻找隐藏NPC的进度,也不要接触他。 ……这个副本没有锁眼! 3.2 第十七批玩家。 找到这个帖子时,一切已经无力回天。 这里的所有人和现实无异,可是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没有碰到那位怪物。 我们在第一天就锁定隐藏NPC为谢鹤年,竭尽全力攻略他,最后却全部攻略失败。 为什么这个副本出去的条件竟然是这么主观的任务?我们陷入深深的绝望。 今天是进入副本的第三十三天,幸存玩家一名。 3.4 第十八批玩家。 我们找到了曾经的信件,知道有一位玩家被永远留在了副本里。 利用道具,我们找到了那个信号微弱的系统手表,这个人居然真的还活着!他一定被谢鹤年关在了哪里。 可是谢家戒备太森严,时间太少,我们出不去了。 2.19 不要攻略谢鹤年,不要试图靠近他。 …… 中间跨度很长,除了绝望、咒骂和痛苦之外,郁宴没有看到太多有效信息。 003提供的监控画面里,谢鹤年已经从书房起身,乘坐电梯来到二楼。 时间紧迫,郁宴快速地往下划了划,直接看到了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留言。 3.19 一、谢鹤年不是隐藏NPC,那名半人半鬼的怪物才是! 二、不要靠近谢鹤年,他才是这个副本的BOSS。 眼睛才扫过帖子的最后一个字,程二的消息和开门声同时到达。 ——谢鹤年回来了。 —程二:小晏,我找到离开的方法了 —程二:我们一起跑吧 谢鹤年推开门,就看见了窝在床上,紧张到团成一团的郁宴。 像一个大蜗牛。 他眼神柔和了几分,好笑地走过去,将被子掀开,郁宴的脸也从里面露了出来。 或许是在被子里憋太久,他看到光的时候无意识瑟缩了一下。 谢鹤年动作顿了一拍,几乎没有停留地将视线落在郁宴戴在手腕的手表上。 “刚才看到了什么?程二又跟你联系了?” 郁宴脸色一白。 这种没有秘密和隐私的感觉太恐怖了。 他的演技并不算太差,蒙蔽大多数人完全绰绰有余,可在谢鹤年面前,他就像个透明人。 谢鹤年抓着郁宴的手不自觉用力。 他恨程二,恨不得可以拿最残忍的酷刑逼程二求死不能,可是为了郁宴,怕郁宴恨他,他已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他只是想让郁宴留下来陪他,为什么就那么难? “他给你发了什么?” 谢鹤年压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冰冷狠戾:“给我看看。” 看? 谢鹤年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竟然还有脸说要看看? 郁宴心里突然有些冒火:“我和程二的聊天,你凭什么说看就看?” 过了几秒,没等谢鹤年出口,郁宴又说:“这是系统手表,只有玩家才可以看到。” 他原意是想解释,他并不是故意不让谢鹤年看这些聊天。 却没看到这话说出口之后,谢鹤年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你们是玩家,你们有说不完的话。” 谢鹤年声音很冷:“所以在你看来,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外人?”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是你自己臆想。” 谢鹤年气得笑了一下:“那你把系统手表给我看看。” 郁宴没动,只是反问谢鹤年:“你就那么害怕他和我说话吗?还是你自己做了什么,才恼羞成怒不敢让我知道?” 恼羞成怒。 谢鹤年没想到自己在郁宴眼里的形象竟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恼羞成怒?我要是想杀他,你觉得他能活到现在吗?” 郁宴沉默了。 从那些记录贴的时间来讲,在这个副本里,能够有十位玩家撑到现在,并且没有被病毒感染,完全是谢鹤年手下留情。 他抬起眼,想要拉住谢鹤年的手,可是谢鹤年一起身,直接避开了他。 他刚要说话,谢鹤年先一步开口了。 “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句话,谢鹤年看也不看他,往外面走:“信我还是信他,你自己想清楚。”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生气了。 明明这里是谢鹤年的家,可是被气到离开的人竟然是谢鹤年。 郁宴看他离开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着打开系统手表,重新将刚才的帖子看了一遍。 相信谢鹤年还是相信程二,这是谢鹤年在意的问题,但却不是郁宴所纠结的。 谢鹤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他留下来,而程二的意图也很明显,他要和郁宴一起逃出去。 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无论是给郁宴多少次机会,他都会选谢鹤年。 可是谢鹤年有太多东西瞒着他,谢鹤年的过去、他的身份、为什么不愿意打开门让大家离开…… 郁宴不得不从程二的手里旁敲侧击的拿到一些线索。 “程二一定瞒着我什么。”郁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这么迫切的想让我走,一定是有想要利用我的地方。” 只是他暂时不知道,程二究竟想利用他得到些什么。 程二又一次发来催促的信息。 —程二:我从前辈那里知道,在这里,有一种星际列车,可以从这个副本离开,到达另外一个副本,重新开始 —程二:谢鹤年不放人,我们永远不能出去,倒不如换一个副本,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离开 —程二:三个小时后的列车,你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走? 郁宴没有和他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你想要什么? 原本次次都秒回的程二这次破天荒有些沉默了,最后,他才说。 —程二:谢家的钥匙 郁宴更奇怪了。 既然他们要跑,怎么会需要用到谢家的钥匙? 一定有诈。 郁宴听见楼下传来车辆离开的声音,谢鹤年离开了。 他停留在系统手表上和程二聊天的页面,迟迟没有回复。 在门外守候多时的管家屈指敲了敲门,他拿着郁宴落在沙发上的相机走进来,放在床边,朝郁宴点了点头,想要退下。 郁宴刚才拍照的时候,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位管家已经在谢家待了很多年,做事很公正,刚才他和谢鹤年吵架的事管家一定全部都听到了,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插嘴,只是将空间留给郁宴,让郁宴自己去想。 郁宴开口叫住他:“管家爷爷。” 管家收回半只迈出房门的脚,转身看着他。 郁宴张了张口,问:“你觉得谢鹤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管家沉吟片刻:“对我们来说,他是一个宽容好伺候的主人,但对其他人来说,他脾气冷漠尖锐,并不好相处。” 这些郁宴都知道,但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还有呢?” 管家想了想,笑着说:“您手上拿的是他的相机,有很多以前的照片都没有删掉。如果您想知道答案,可以试着自己去了解他。” 郁宴望向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相机,抬手,扣住相机的外壳。 这是无限流世界所特有的相机,可以无视时间的界限,横跨数百年时间。 虽然说以前的照片没有删掉,但其实留下的照片还是很少,最近的一张,从时间上看,都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郁宴从第一张照片开始看。 那是一道被紧紧锁住的门,门锁锈着青斑,被重物砸到变形,可是依旧坚固。 郁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离开的门。 后面的照片很混乱,或许谢鹤年也度过了很混乱的一段时期,照片没有任何主题,看到什么就拍什么,没有构图,没有思想,浑浑噩噩,麻木的情绪从照片渗透出来。 差不多五十年的空白。 谢鹤年重新拍了一张照,也是最后一张照片。 这是一个远景照,很多人欢笑着举杯,角落有截掉一半的烟花,热闹而温馨的场景,后面是一个倒写的“福”,仿佛美好的时间就此定格。 郁宴放大照片,看到了很多熟人:欧阳箴、慕容藤、慕容誉…… 应该是F4和家人的跨年聚餐。 没有谢鹤年。 谢鹤年在哪里? 他翻来覆去找了好久,没有看到谢鹤年的脸,才猛然想起来。 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谢鹤年。 从拍照的角度来看,他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远远地看着这个场景,然后放大画面,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一瞬间,郁宴被巨大的孤独压得喘不过气。 ——F4的根深深扎进艾瑞克斯学院,他们有家人、朋友,但他从没听谢鹤年提起他的家人。 所以,谢鹤年才会被他在樱花树下的那一句“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一直在一起”所打动。 郁宴的心脏沉沉压下来,被细细密密的疼痛啃食,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心疼的滋味。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喘不上气。 他心里有了决断,拿出手机,点开谢鹤年的屏幕,准备给他发信息,才编辑到一半,那种喘不上气的症状依旧没有消失。 郁宴抬眼扫过紧闭的窗户,云层沉重如铅,似乎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 他没开窗,翻出空调遥控,把空调打开。 可是空调启动了半分钟,那种喘不上气的症状反而更显著了。 他费力深呼吸了两次,却只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格外刺痛。 他眼前一片眩晕,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浴室的位置,他走得很急,没有注意到脚下逶迤拖地的薄被,差点被绊倒,勉强才维持住平衡,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的脸。 是正常的。 可是每一次呼吸的温度都格外灼烫。 郁宴有一瞬恐慌:“33,我是不是感染了?” 003被呼唤出来,给郁宴的身体进行了一个检测。 半分钟后,它给出答案:[当前系统手表损坏程度10%] 这个回答出乎郁宴的意料,但他很快想到那天晚上在地下室看到的宋大。 也就是说,他变成那副模样,并不是人为外来的感染,而是由于系统手表损坏,被这里空气中的某种毒素侵入。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意识到很快,他也会变成那种丑陋的、诡异的怪物。 郁宴艰难地呼吸着,再次接到程二的信息。 —程二:我们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同化,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郁宴深深地闭上眼睛。 几秒后,他再次睁开眼。 “33,可以帮我暂时屏蔽掉谢家的摄像头吗?” 003:[你是想——] 郁宴终于下定决定,吐出四个字。 “去见程二。” 003大惊失色:[被抓到会死的啦!] 郁宴:“……” 他扯了扯唇:“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 同一时间,谢鹤年从浸泡着无数冰块的冷水中出来,被冰水浸染的眼睫深黑浓密,墨绿的瞳孔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避开管家想要搀扶着他的那双手,白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却还是没忍住虚咳了两声。 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霎时失了颜色。 每一个副本的空气中都弥散着一种毒气,系统手表的作用之一,就是可以帮助宿主屏蔽掉那层有毒的气体。 谢鹤年的手表早就在四百年前被宋大和程二踩碎,但坏的并不彻底,他也没有变成怪物,而是挣扎着变成了现在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 玩家在失去手表庇护的瞬间,呼入有毒的气体,会像宋大一样,仿佛千万根针刺在喉口,而这样的日子,谢鹤年已经过了四百多年,最难受的时候,全靠泡冰块强撑过去。 如果不是郁宴进入副本,他可能早就已经将这个副本和自己一起毁灭。 可是现在,他又找回了一点活着的希望。 想起郁宴还在家里等自己,谢鹤年的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他坐上回家的车,习惯性点开连接家里的监控,却在点开的时候,遭到一瞬的卡顿。 注册的另外一个小号收到一条信息。 —前辈,我是程二,我已经从学校逃出来了 他了无兴致地瞥了眼程二的短信,完全不想搭理,可心里却倏地闪过一丝念头。 卧室的监控里,床上空空如也,只有胡乱换下的长裙。 每一处都空空如也,只有别墅外的摄像头,照到郁宴离开的背影——去往学校的方向。 走廊的监控里,隐约看见看见樱花树下,落英缤纷,郁宴和程二碰面,然后亲手将他送给郁宴的钥匙,轻轻放进程二的手心。 就在郁宴和他表白的那颗樱花树。 ——郁宴还是跟着程二跑了。 谢鹤年死死攥着手机,受虐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恨意如深扎入心底的树,源源不断地生长着,他闭上眼,抬手用力按在眼睛上,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他曾经被背叛的痛苦。 “嗒”地一声。 一颗眼泪从指缝滑落,在地面凝成小小的湖泊。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绿色马甲的人穿梭其间,格外醒目。 郁宴压下黑色的帽檐将脸挡住,低头从一个马甲身边穿过,顺着人流潜入附近人流量最大的商城。 再出来时,帽檐下垂落着及肩的金色长发,涂着亮晶晶唇彩的人挎上背包,匆匆忙忙从众人身边路过,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点淡淡的花香。 他们已经抵达副本与副本之间的边界。 据程二所说,只要踏上那辆离开的星际列车,就可以从这个副本穿梭到另外一个副本中,重新开始。 “无论下一个副本是什么,都比在这个副本变成怪物要好。” 程二下定决定,对郁宴说:“我让前辈帮我搞到了两张票,你先上去,我去和前辈告别。” 郁宴点点头,捏住属于他的那一张票,看着程二转头朝一路护送他们离开的男生走去。 那个男生眉眼温润,唇色浅淡,看上去很踏实古典的气质,因为留在了副本里,所以容貌也保持在十九岁。 注意到郁宴的视线,他还微微朝郁宴点了点头。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刹那。 在郁宴踏上星际列车的那一刻,他听见后面的安检门传来喧哗的声音,心脏也在这一刻提了起来。 他捏紧身上柔软轻薄的长裙,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头,故作镇定地上车,才敢回头看一眼。 安检门转瞬间涌入数十个绿色马甲,将还没来得及进来的乘客全部围住,打头的人披着黑色的外套背对他,正堵在门口,挨个检查过路人的脸。 程二和前辈就这样低下头,隐匿在人群里。 同时,星际列车即将发动的长鸣响起。 郁宴的位置靠窗,看见安检处的员工严肃地将试图闯进来的绿色马甲拦在门外,被迫耽误了行程的旅客愤怒地拽着马甲的衣领。 场外一片混乱,但车内十分安静。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N65281次列车,列车的终点站为宇航沙漠站,全程途径三十二个站点,共计十五个小时,下一站是青山尸客站,列车即将关门启动,请注意安全。” 随着播报声响起,人群中的程二和前辈已经不知所踪,似乎找到了办法离开。 郁宴僵硬了一路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他靠在座椅上,捏紧车票的手心冒了很多汗。 启动的列车缓缓闭合,郁宴看着被拦在车外的绿马甲,本应该放松的心情此刻却异常沉重。 一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车窗,等待列车发动,眼睛一抬,忽然从车窗看见,他旁边原本属于程二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校服,神情淡漠,正抬眼看着他的少年。 “这里有人吗?” 礼貌的询问从他身后传来。 郁宴不敢回头,心里疯狂叫嚣着赶紧逃跑,可事实上,他只能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掩耳盗铃地垂着头。 “……没有。” 声音飘忽颤抖,仿佛被困到绝境的幼兽。 “你在等谁?” 少年阴冷森寒的目光落在他敞露在空气中柔软的脖颈,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将他的头抬起来。 “化的这么漂亮,是给谁看的?” “程二吗?” 他漫不经心地猜测,端正冷清的五官染上几分冷意,“你把我给你的钥匙放在了哪里?” 郁宴连连后退,一直到紧绷的脊柱紧贴列车的窗户,谢鹤年的手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正眼看着自己。 “是你说要一直陪我看电影,不会背叛你,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 郁宴不受控制地摇头,想要避开他,却被更用力的拽着头发,硬生生仰起脸来。 “怎么不说话?”谢鹤年冷着脸,“你舌头掉了吗?” 他说着,修长的拇指狠狠抵进郁宴娇嫩柔软的口腔,大力地搅拨着郁宴的舌头,看郁宴眼睛再次蒙上一片雾气,才将湿淋淋的手从郁宴温热的口中拿出来,用力吻进去。 不,那绝不是一个吻。 郁宴感觉自己被野兽吞吃入腹,几乎是噬咬,让人头皮发麻的痒意过电一样抽在他的神经,他啊了一声,却只换来更加冷漠的鞭笞。 “呜呜呜,我好像快要死了。” 郁宴在心里哭着跟003说。 003的声音很飘,似乎正处在特别空旷:[我怎么一下又被关进来了?你和他干什么了?] 郁宴:“还没干呢,他很生气。” 003安慰他:[你骗了他的感情嘛,受点小惩罚是很正常的啦] 郁宴含着眼泪:“怎么能怪我?是我命里有这么一劫,要不是你绑定我做任务,我就不会惹到谢鹤年,要不是我惹到谢鹤年,我就不会背叛他,要不是……” 003:[你不打算自己反思一下吗?] 郁宴:“我反思什么?我只是被命运无情地推着走。” 003:[……] 003单方面关闭了聊天通道,而面前暴怒的谢鹤年意识到郁宴竟然这个时候还在走神,掀起尖牙,毫不犹豫地在他舌尖咬了一口。 “——唔!” 郁宴瞳孔微扩。 周围静的可怕。 谢鹤年用力将他披在裙子外面的外套拽下来,郁宴瑟缩一下,羞耻地抬手挡住自己穿着裙子的身体,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顺着眼尾成串落下。 “哭什么?” 谢鹤年动作顿了顿,用食指轻轻揩去他的眼泪,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幻,星际列车竟然在转瞬间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巨大的房间。 以郁宴为中心,房间周围立起冰凉坚硬的铁柱。 ……这个房间里,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铁笼。 而郁宴自以为进了列车,其实只是心甘情愿地在幻觉中,自己迈进了笼子里。 那刚才的程二…… 不。 郁宴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程二又他妈和谢鹤年做了什么交易?! 他被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将谢鹤年用力推开,拔腿想要往外跑,却又被谢鹤年拦腰重新摔了回去,铁笼里铺着厚重的一层毛毯,郁宴膝盖跪磕在地上,顾不上疼痛,再一次挣扎起来。 “不要这样,谢鹤年。” 他满眼藏不住的恐惧,哪怕站不起来,也要双手并用从谢鹤年面前逃开:“不要这样对我。” 最敏感的脚踝被人从后面攥住,谢鹤年不留半分力道的往后一拉,郁宴抖着身体扑倒在毛毯上,他害怕地一直摇头:“求求你谢鹤年,求求、求求你放了我。” “我听话。” 他的手深陷进毛毯细密厚重的绒毛中,摸索着碰到铁笼的锁,眼睛亮了一下,可怜求饶的情态也越发恳切,“我以后都听话,我不跑了谢鹤年,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都——” 他的话夏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来,在他的视线里咔的一声,将栓在铁笼上的金锁扣上。 灯光照亮郁宴发白的脸和黝黑的瞳孔,化了淡妆的脸颜色秾丽,即使做出错愕的表情也只会让人心生爱怜。 眼泪像脱线的珍珠从下巴滑落,他的眉毛皱出委屈的弧度,强逼着朝谢鹤年看去。 “还记得在休息室里,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眼前漆黑的瞳孔正渐渐褪成令人目眩的墨绿色,他日夜相见、早就熟记于心的五官也在飞速的变化,化出另外一种让人心悸的漂亮。 郁宴的瞳孔折射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瞳孔骤缩,记忆锚点在轻轻柔柔的语调中迅速激活。 谢鹤年——郁魇低身吻去他腮帮上的眼泪,眼神冷锐,语气寒如骨髓:“再相信那些人,就把你的腿打断。”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5%] 郁魇淡淡地说:“你想留哪一只?” 第67章 无限流19 “那就都用上吧。”…… 郁宴撑在地板上的手臂不住发抖, 天花板垂坠的水晶灯和高筑的铁笼让他一时目眩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他看着那个顶着自己脸的人走到床边,拉开柜子, 把东西拿出来, 然后撕开包装袋, 对他说:“过来。” 语气很轻, 可是郁宴不敢反抗。 他发着抖, 一边强忍着不安和害怕,一边又主动爬到郁魇的身边。 这个举动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 在开始之前,他捧起郁宴的脸,吻轻而郑重, 像一片羽毛擦过。 可是他拿出来的东西, 却狂暴地颤抖着,郁宴光是看着,就浑身一阵麻意。 强忍多时的眼泪再一次迸发出来, 他主动抬头一连吻了对方好几次:“不要这个好不好?谢鹤年, 我要你,我只要你……”【脖子以上】 “好啊。” 听见对方轻而易举的答应,他眼前亮了一下。 却忘记此时对方正处于暴怒之中,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 都会双倍、十倍的加以偿还在他身上。 郁魇抬起他的下巴,看他哭得楚楚动人的一张脸。 郁宴为了逃跑, 特地换了一身长裙,在他身下就像绽放的花苞,即使放点什么,在正对面那面镜子上,看上去也是衣着光鲜而清纯的样子。 他将拇指摁在郁宴的酒窝上, 一连拿出四五种,其中一枚缠绕在郁宴的脚踝。 语气堪称温柔,在郁宴蓦然睁大的瞳孔下,轻飘飘地说:“那就都用上吧。” …… 七点的闹钟在偌大的房间响起,隐隐在空中回荡。 第一抹日光破窗而入,撒在郁宴的脸上,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挡住太阳,却听见哗啦啦牵动锁链的声响。 锁链。 残余的记忆涌入脑海,郁宴坐起来,观察着周围。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他不知道谢鹤年对他做了什么,怕他再逃跑,谢鹤年把他的手和铁笼锁在一起,只能够在房间里活动,但是他的右腿从昨天晚上开始没有任何感觉。 [是一种感觉屏蔽的手段] 003的声音给了郁宴一点真切的安全感:[这种手段会让人暂时失去部分感知,也就是说,你的腿还在] 郁宴松了口气。 他现在实在狼狈,系统手表没有任何信号,手机也被谢鹤年没收,衣服倒是重新换了一套,但想起昨天被撕碎的裙子,郁宴现在还有点后怕。 昨天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郁宴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现在反应过来,下意识问003:“程二他们现在在哪里?” 003实话实说:[跑了] [程二和郁魇做了一笔交易,他把你引到那里去,郁魇将离开的车票给他们] 郁宴:“……” 他听到这句话,心里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最开始,程二迫切地想要让他出去,他就猜到事情不简单。 但好在,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 “谢……郁魇的资料收集度已经达到了85%,还差多少攻略任务算完成?” 郁宴记得003提起过,除了百分百攻略,实现一个愿望以外,系统还有一种奖励机制,达到一定程度的收集度,如果感觉到情况危险,可以申请死遁,但这种方法只适用于离开攻略目标所在的环境,不能完成愿望。 [95%] “系统手表损坏度呢?我还能撑多久不被同化?” [现在是23%,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拖延一下,按这个进度,最晚也只能再撑四天] 还差好多。 郁宴原本的打算是达到100%,就和系统兑换条件,不要出去,只要容颜永驻,或者免受变成怪物被同化的侵扰,可是现在他的时间紧迫,谢鹤年也很难再信任他,想要完成攻略,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努力达到95%,从这里离开。 “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话一问出来,郁宴又觉得多余。 其实无非就是这两个结果,他自己在被同化之前死,或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同化。 郁宴感受着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滚烫的呼吸,终于体会到那些在帖子里留言的玩家,在面临被同化时的恐惧。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才醒没多久,郁魇推门进来。 看见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郁宴僵了一下,侧过眼不去看他。 经过昨天的那场骗局,他已经不确定这张脸是谢鹤年故意变出来还是怎样。 谢鹤年或许不会害他,但谢鹤年会骗他。 郁魇也没有说话,将金锁打开,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给郁宴上药。 昨天晚上他反应得很激烈,擦伤了很多地方,膝盖、脚踝、手肘……莹白细腻的皮肤上,那些擦伤和吻痕格外明显,郁魇沾着药粉,细致地挨个点了上去。 郁宴疼的咬着唇,赌气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郁魇却直接无视掉他的冷脸,自然地掰正他的下巴,近乎温柔的和他接了个吻。 “饿不饿?”他弯着眼,笑着说:“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郁宴快要被他气疯,等又不敢直接惹怒他。 经过昨天晚上,就连他也不敢赌把对方惹怒之后,他还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眼看着郁魇将药上好,又拿起旁边的锁链。 他心里一紧,在想出对策之前,先伸手抵抗地抓住郁魇的手腕。 郁宴微眯了下眼,郁宴抖了抖,终于抵抗不住,选择了开口:“别锁……” 声音哑的厉害,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我不跑了,求求你,别锁上去。” 郁魇没有立刻答应,看着他的脸,直到郁宴忍不住把头骗过去,露出压红的耳尖,他才笑着说:“又害羞了?” “好啊。”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反正你的那些同伴,已经不会再来救你了。” 郁宴不吭声了。 他没想过那群人会来救他,事实上,他也没那个精力去在意那些人。 * 郁宴好像被那一次的出逃彻底吓怕了。 郁魇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温顺,哪怕害怕,也要发着抖缩在自己怀里,这很大的满足了他不好言明的掌控欲。 他甚至可以预想到,久而久之,这种听话会浸入郁宴的意识,再花一点耐心,就会变成非他不可。 他并不后悔那天做过的事,甚至开始享受起郁宴对他的依赖。 郁宴主动抱着他,靠在他身上,因为昨天晚上玩的太过火,不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乖乖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郁魇眯了眯眼,心情颇好地亲了又亲。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8%] “他好像很喜欢这一款。”郁宴在心里对003说,“柔柔弱弱,只能依靠他的那种,最好还不太聪明。” 003沉思片刻:[也许是因为有滤镜] “什么滤镜?” 003:[大人都喜欢乖的、听话懂事的,你忘了他给你的备注了?小十八,可能在他眼里,你就是有这种不太聪明、被骗的团团转,还只能依靠他的柔弱滤镜] 确实有滤镜。 迄今为止,郁魇还深信不疑,郁宴当初的背叛,是被程二那些人用言语蛊惑。 郁宴没有逃跑的胆子,而且,明明在离开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和自己永远在一起。 ——都是程二这个蠢货。 郁宴并不知道他这种滤镜从何而来,他正头疼思考应该怎么劝谢鹤年换回之前的那张脸。 对方顶着和自己同样的脸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也太超过。 他总是习惯性地看着谢鹤年的眼睛,可是每次看到那张脸,他心头都会忍不住颤一下。 昨天晚上,光是看着这张脸,他都精神恍惚地去了好几次。 这种和自己接吻、和自己上床、甚至被自己抚摸和注视的感觉,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他终于理解了当初003说“被弟弟告白的刺激”何在…… 那还真是刺激极了,分分钟到顶的那种。 玩到后面,他已经爽的不知天地何物,那种强烈到麻木的愉悦,甚至让他觉得下一秒就快要死掉。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 003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郁宴:“什么?” [他的身份] 郁宴脸上的笑落了几分,很快又重新扬起来:“是啊。猜到了一点。” 其实在003说谢鹤年对他像弟弟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他从没忘记过高烧那天,自己偶然见到的那张脸。 真实的触感,完全不像梦中。 聚会上,他隐约窥见谢鹤年没能控制住的墨绿瞳孔,猜到他和那张脸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谢鹤年就是他。 ——直到昨天,郁宴仍然不想承认。 “我们那天在书房看到的系统手表,其实是他的吧。” 郁宴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他只是迟迟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郁魇被永远留在副本的事实。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他轻而易举地窥见真相。 “我潜入论坛,在队友的合作下,利用论坛造势,很快引起了F4的注意。” 他进入副本,程二立刻摸到了论坛所在,并提出利用论坛给他下赌。 “我们离开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一名出生入死的队友。” 于是郁魇被永远留在了这里,拍下了一张门被上锁的照片。 “我们找到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丑陋难看,似乎是全校最底层的那类角色。” 那是被留下的郁魇,他介于玩家和原住民之间,无处容身,人人可欺。 “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一定会很痛苦。” 为了活着,郁魇只能假装成NPC,每天按照既定的程度行事,即使受到欺负,也只要靠自己硬咽下去。 他抱着相机,留下了一张张迷茫而困顿的照片,陷入痛苦和虚无。 “我们看到了那名怪物,他那半张脸确实漂亮,可是眼神却令人恐惧。” 郁魇似乎找到了某种恢复容貌的办法,这之后,他再也没有拍过照。 “我们在第一天就锁定隐藏NPC为谢鹤年。” 他已经找到了在副本生存的办法,甚至有可能已经爬上了现在的位置。 副本开始发布任务,从攻略F4,变成攻略隐藏NPC——那是已经换了一张脸的郁魇。 于是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地攻略他。 他有时候变成谢鹤年,被大家攻略,又或者被找到论坛的人想尽办法刺杀,有时候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先被大家远离,再被大家上赶着求助。 他沉迷于这种身份变幻的攻略游戏里,但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打动他的心。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跨年那天,他远远举着相机,时隔多年再次按下快门,记录别人的团聚。 郁宴呼吸一滞,喉间灌下铅石般干涩疼痛。 他最害怕的事情,郁魇全部都经历过,可是郁魇还活着。 [他是另一个时间线的你] 郁宴自己察觉到真相之后,003的话终于没有被系统屏蔽:[或许是由于我们局和无限流的合作,为了完成攻略任务,把你们这批玩家从另外一个时空一起跳转到这里,你们的时间线发生了部分重叠] 于是那天,在郁魇已经对这场救赎游戏彻底厌倦的时候,他在走廊里,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被困在游戏417年的郁魇,碰到了18岁的郁宴。 此后,他们的命运开始交叠。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1%] “什么啊。”郁宴苦笑了两下,“老是嫌我笨,他自己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啊。” 怎么会被程二和宋大骗得连家都回不去了? [所以,其实你没必要担心他会抛下你] 就像那天在主席室里,他高烧时,对方轻而易举地答应:永远不可能会抛下他。 郁宴安静了好久。 其实比起被抛下,他更害怕让郁魇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那也太狼狈了。 他猜,郁魇一定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 003很不了解:[你们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害怕对彼此敞露伤口呢?] 郁宴:“这和同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呢?当我对他产生感情同时,也产生了期待和害怕。” 如果是其他人,郁宴反而不在乎自己的丑陋。 他想起另一件事。 “你说,谢鹤年有没有想过复仇?” 003没说话,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是现在的宋大程二并不是之前伤害过他的宋大程二,找他们复仇,并不公平] [郁魇没有立场这样做,而且,他们是你的朋友,我觉得,郁魇就算是为了你,也不会那么做的] 郁宴听见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扯着唇很敷衍地笑了一下:“他没有立场,但我——” 他顿了顿,突然没说下去,转而问003:“那任务失败的话,我有可能像他一样留下吗?” [……] [我不知道他是靠什么维持半人半怪的形态,但按你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有三条路。攻略失败,被同化;攻略成功,消除病毒,留下;以及攻略达到95%,离开] 003不忍心告诉他的是,攻略目标向来都是多疑且难以满足的。 攻略进度达到100%,只能是通过长期陪伴,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之后,偶然一个瞬间窥见岁月静好,想要永远留在当下,才会感到满足,完成攻略。 郁宴也清楚,四天时间,他最多也只能争取离开。 “我知道了。”郁宴很快调整好状态,特意用轻快的语气说,“没关系,与其在这里难过,还不如想想现在能够做些什么。” 昨天晚上罚的太狠。 郁宴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那种深入骨髓的骇人颤动才从身体记忆中渐渐消退。 郁魇并没有真的打算打断他的腿,等他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留在自己身边,又重新把右腿的感觉还给了他。 他很早就从家里离开,只留下郁宴一个人在餐厅吃早饭。 郁宴拿起一个包子,旁边的管家却赶紧制止他。 “这盘包子刚端出来,小心烫手。” 他贴心地将一双筷子递上来。 郁宴脸上的笑意却微不可察地淡了几分。 ……烫手?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高温烫红的指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包子在他手上是嫩弹的,没有冷和热的感受。 郁宴想起什么,转而拿起筷子,稍微用了几分力。 筷子竟然也是嫩弹的。 ——不,不是筷子。 这种感触的源头,应该是他的手。 感染的程度又加深了。 第68章 无限流20 只剩最后一天 艾瑞克斯学院背后的陡崖急海之下, 腥咸味道堵满了人的整个鼻腔。 一天前,程二以郁宴为交换条件,换得了一场游戏的机会。 他们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进行躲藏, 而郁魇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进行抓捕, 只要不被郁魇找到, 就有机会离开。 从人数上来说, 八名玩家, 面对的是整个副本的巡逻队和郁魇,但他们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同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呼吸。 急促的呼吸将名为紧张的情绪传递给逃跑的每一个人。 距离郁魇给出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抓捕即将开始, 他们竭尽全力地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最后,绕过艾瑞克斯学院,来到了旁边的一丛密林。 遮天蔽日的苍树枝叶繁茂, 潮湿地带石头上结着青苔, 掉在地上的树枝和枯叶把所有的道路都遮盖住,一不小心就会踩空,空中还漂浮着细小密集的蚊虫。 在这之前几乎他们没进入一个地方,就会在半个小时内看到有穿着绿色马甲的巡逻队走过, 唯有这片密林不曾被巡逻队踏足。 可是这里面有些什么,全是未知, 一旦进去,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是否要做出这个选择,最后,所有人的目光投聚到程二的身上, 突然眼前一亮。 “程二,你们队在副本里,是不是拿到过指南针的奖励?” “那个指南针不需要信号也可以启动,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对啊,有了那个被系统赋能的智慧避嫌指南针,不就可以大大增加我们的胜算?” 程二和这些人一起逃了那么久,精力早就耗尽,疲惫又烦躁地捋了捋头发:“真有这东西,我还会藏着?” 每通过一次副本,幸存的玩家都可以从礼包里挑选一样奖励,众人口中的避嫌指南针,就是其中之一。 直接绑定系统手表,除了指南针的原始用途之外,还可以自动规避掉风险最大的一个方向。 那一次的奖励十分丰厚,重新复活一次的机会、迅速破解一切网站的U盘、万能解毒的丹药…… 对于其他高攻击性高防护性的奖励来说,这个指南针的能力简直就是鸡肋。 他们谁都没要,只有郁宴眼睛一亮,指名要了它。 他在队伍里发挥的最大用处就是潜入另外一队套取关键信息,或者是保护己方重要线索道具,四处躲避,这种逃跑道具对他来说适配度很高。 可是…… 大家沉默下来,转头看向程二。 “那你当时要了什么?那个破解网站的U盘?” 程二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幸好你当初拿了谢家别墅的钥匙,还留了一手。要不我们现在一起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一起跑?” “谢鹤年当时那么生气,应该不会和他提交易的事,我们随便编个理由,把他骗出来,到时候真遇到谢鹤年,手里还有个人质。” …… 程二冷眼看着这群人。 这些滑不留手的老泥鳅,但凡有一点同情心,都不可能留到最后。 但确实如他们所说,直到现在,郁宴还傻乎乎地相信着他,甚至在半个小时前,郁宴还偷着给他发消息,问他现在怎么样,以为他和“前辈”只是侥幸从车站里逃了出来。 程二碰到口袋里谢家的钥匙,心里的心思转了又转,最后,他看着还剩近两个小时的躲避时间,望向众人。 “我可以把谢家的钥匙交出来,但现在我露面的风险太大,只能由你们出面去见他。” 几人迟疑踌躇,最后看看身后深黑难以辨别方向的密林,一咬牙,点头答应:“好。” 傍晚七点,夜色沉沉,星空璀璨,道路两侧支起的路灯撕破了无边的黑暗。 他们爬进谢家别墅的大门,但不敢靠太近,只能从花园一寸一寸地铺过去,找到郁宴时,他正蹲在庭院亭子下,拿着猫条,聚精会神地喂一只黑色流浪猫。 那是一只骨瘦嶙峋的野猫,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光,郁宴吃完饭,给花浇水的时候偶然碰到它,打电话要郁魇送了一点猫条来。 这种小事,郁魇并不会太苛待他,很快就派了一位过来值班的绿马甲送了过来。 [宿主] 一直坐在猫咪脖子上的003突然警惕起来:[谢家周围出现了好几个信号] 郁宴保持着喂猫的动作:“是其他玩家找过来了?” 他猜到了程二会再找上他,毕竟只要他没有和程二撕破脸,在程二眼里,就还有利用价值。 果然,程二假惺惺地提了几句正在艰难地躲避谢鹤年的追捕,并且一直想着他,想尽了办法托人来找他。 进度真快,不到半个小时,人就已经找上门了。 他低头将手里的猫条挤到底,转而走进客厅,找到管家,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前回了卧室。 003再次帮忙遮盖了谢家主卧的监控,只不过这次它变聪明了,学会将画面定格在郁宴躺在床上睡觉的那一帧,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察觉到。 “走吧。” 郁宴从二楼的窗户边跳下去,和那些玩家会合:“你们带路。” 明明是同一批进入副本的玩家,但和第一天进入副本走过那个长廊时不同,此刻的气氛分外沉闷。 数双视线明里暗里的落在郁宴身上。 不同于刚从学院逃出来,还穿着校服的其他人,郁宴套着宽松的短T和一件薄薄的外套,尽管把拉链拉上了,但多少还是会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明眼人一眼就猜到他经历了什么。 同一批玩家,或多或少会对彼此有些了解。 郁宴漂亮是出了名的,但他之前很讨厌肢体接触,讨厌那种恶心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还以为这件事发过几次脾气,以前宋大就没少因为爱动手动脚挨过郁宴的白眼。 郁宴那张漂亮的脸在明暗交错的灯光中晃过,比起之前,似乎多了几分沉郁冷静。 能够三番五次从谢鹤年手下逃出来,他们想起那个流传在论坛又被谢鹤年亲手封了的帖子。 看来郁宴为了活命,已经被强迫做了什么。 一声叹息从人群里传来。 “郁宴,我们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他眼神惋惜,“你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打败谢鹤年,从这里逃出去。” 郁宴的眼神在他身上定了几秒,才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好啊,我相信你们。” 谢家离学院很近,到他们最开始找到的密林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不过一开始答应在这里等候的程二却不知所踪。 “程二呢?” 郁宴露出困惑的表情。 “呃……他……” 几个人背对着郁宴传递眼神。 郁宴还不知道他们立下的赌注,但看现在的情况,多半是程二等待途中又遇到了巡逻队,紧急之下想办法先逃了。 “他还在躲避那些巡逻队,我们先进去吧。” 可不能让程二一个人耽误了大家。 “待会儿他自己会过来和我们会合的。” 郁宴扫过面前的七个人。 逃了一天一夜的他们早就没有当初的神彩,一个个难掩疲惫,长期缺水和饥饿让他们嘴唇干涩,其中三个体力弱的,在半路捡了一根树枝撑着。 别说巡逻队了,这群人就连现在的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郁宴垂了垂眼,在众人期盼的眼神里点开系统手表,自动开启指南针。 他走在最前面,没有再看狼狈的众人,只是丢下一句。 “走吧。” 同时,郁宴轻声对意识中的003说:“33,帮我兑换一把匕首。等我叫到你的时候,你再把东西传递到我手上。” [好的。] * 晚上七点,他们已经在郁宴的带领下深入密林的中腹,这里丛林耸立,高大的树遮云蔽日,森林深处有毛骨悚然的怪叫不断在山间回响,但也好在,一路没有遇到十分难缠的怪物。 几名玩家强咬着牙,跟在郁宴身后走,他们之间隔了大概半米的距离,交流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郁宴。 7:10。 那个郁宴不在的群里,程二突然发了一条消息。 —程二:前辈联系我了 那天郁宴在车站见到的,其实只是谢鹤年随便派出的手下。 他口中的前辈,是那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大家好不容易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可是一直没有见到他,对方十分谨慎,程二也磨了他很久。 —程二:离开的位置就在密林中间的一片空地,上一次离开的玩家在那里留了两个手电筒。 —程二:但这扇门会自动闭合,必须有一个人一直在外面撑着 和论坛的帖子对上了。 离开的条件是,一定会有一个人留下。 大家交换视线,不约而同的决定了留下的人选。 一行人心怀诡计断断续续跟了一路,眼看着来到一片稍微空旷的空地,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郁宴:“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大家走了一天,都有点累了。” 郁宴有点惊讶:“这里离密林入口并不远,很容易被追上来。” “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大家看着郁宴,发黄的脸颊上,眼神亮着精光,“就休息十分钟。” 郁宴看大家实在难受,点点头,同意了。 打头的那位暗地使了个眼色,大家就地将位置铺展开,直到有人摸索到一个遗留多时的手电筒,才终于有人开口。 他佯装无意地在郁宴身边坐下,挑挑拣拣,选了一个趁手又有重量的石头。 过了几秒,才调整到一个好下手的位置,开口问郁宴:“我们之前对你好吗?” “好呀,你们都是好人,我愿意给你们带路。” ——你们当然是好人。 譬如不见骨头,狗全是好狗。 男人微微扬起唇,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扇亮光闪过,他被那道光亮蛰的闭了下眼睛。 空气中的呼吸少了一道。 旁边的人没听见动静,很快起疑,朝两个人看过去。 “他怎么了?” 郁宴语气无辜,听不出异样:“不知道,他好像累得晕过去了。” “……晕了?” 剩下几个人警惕地看了看彼此,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不知来者的脚步声踩碎了地面的枯叶,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但走的不快,留给他们离开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郁宴控制住。 打头的人眼神狠辣下来,和另外四个人前后呈包抄之势向郁宴围了过去,可他们忘了,郁宴表现得再弱,此刻的精神状态也比他们要强上几倍。 十分钟后。 郁宴从丛林走出来,天已经彻底暗下了,而他往日惯来带笑的眉眼沉静,血色的水痕从锋利的刀鞘渗出来,滴在土中。 郁宴抬手,平淡地擦灭溅在脸侧的血。 没走两步,他迎面碰到了神色慌张、捂着胸口跑来的程二。 见到是他,程二两眼放光:“小宴!终于见到你——” 一柄锋利带血的刀直接穿破了他的胸膛。 程二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人,熟悉的眉眼下,黑瞳熠熠亮着一簇冷光,抬眼时的神态,竟然有几分肖似谢鹤年。 郁宴松开手,将他放倒之后,抬腿就要走。 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在细嫩的腕子上留下一圈血痕。 他低头,看见程二挣扎着抬起头了:“你……为什么……” 程二死死盯着他,满眼不可置信,却还不死心:“我……我可以带你出去。” 郁宴垂了下眼睫,近乎冷漠地说:“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 程二还是不愿放手,试图说服他:“我可以杀了他。” 郁宴:“谁?” 程二:“谢鹤年。” 郁宴安静了几秒,似乎有些心动。 见他心动,程二赶紧劝:“你不怕他吗?当初我们碰你一下你都觉得恶心,现在难道愿意为了求生一直雌伏在一个疯子身下?” 郁宴偏了下头,突然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呢?” 程二睁大眼。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2%] 郁宴顿了一下,问003:“郁魇在附近?” 003:[整个副本都在他的监视范围] “包括这片森林?” 那他刚才做的一切,郁魇岂不是都看到了? 003:[尤其是这片森林] 想也知道,这里作为离开整个副本的“门”,郁魇怎么可能不派人把守?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有办法随时监控到森林发生的一切,派人进行拦截。 之所以要攻略隐藏NPC,也是为了赌谢鹤年的心软,离开的时候,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玩家走。 郁宴脸色微白,这点变化落在程二眼里,变成了他脱险的机会。 他手下用力,试图引起郁宴的怜惜,可是却只换得郁宴皱了下眉。 下一秒,他手起刀落。 程二的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脚腕,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林间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 郁宴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003都以为他快要凝固成为一樽雕塑,他才收回视线:“走吧。” 说完,他厌恶的抬脚挣开了程二的手,继续往林外走。 没走两步,深蓝的天空完全被明亮的手电筒照得大亮起来,郁宴被刺的闭上眼,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景。 几秒后,周围的光骤然消失,他嗅到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味。 出乎意料的,郁魇并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 而是朝他走过来,用冰冷湿润的什么东西擦干净他手上半干的血。 他感觉到郁魇牵起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用他很少听过的那种轻快的语气夸赞说:“你做得很好。” 郁宴愣了一下,半闭着眼睛:“可是我杀人了。” “你是为我杀的。”郁魇轻声说,“我都知道。”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3%] 郁宴的眼睫低下来,颤了颤,始终没睁开眼睛。 郁魇以为他是被刚才的灯光刺伤了,却不知道,郁宴刚才睁眼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多模糊了,哪怕是偶然走过的灯光,都让他特别难受。 ——003在他的耳边说:[最多只能维持一天了] 第69章 无限流21 眼泪像河水淌过他的脸颊。…… 还剩百分之二。 郁宴绞尽脑汁地思考应该从哪里得到剩下的信息收集度。 照理来说, 这种收集主要分为情绪和经历两种来源,郁魇的经历、身体信息他都已经大致清楚,那就只能是情绪, 以喜怒哀乐四种情绪为主, 最欠缺的应该就是“哀”。 可是这种情绪, 应该怎么检测到? 他亲自在郁魇面前死一死??? 且不说这个情绪只是他的猜测, 那万一他人已经死了, 郁魇却不涨收集度怎么办?他岂不是白死了。 003也在努力翻阅其他前辈留下的攻略手册,什么用真心感化对方,用柔情锻铁成钢,又或者什么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有, 那就是do的不够,再或者是:《这样当小白脸,让她对你念念不完》 郁宴:“……” 郁宴:“别说了, 还不如我之前逃跑的想法来得靠谱。” 至少他逃跑之后, 郁魇的收集度是真的涨了很多。 003想了想:[其实从我过去的经验看,如果郁魇就是未来的你,那你一定最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不知道怎么做, 那就做你最想和郁魇做的事吧] 郁宴托着下巴,陷入深思:“好有哲理的一句话。” 003不紧不慢把后面的话说完:[这样的话, 你死的时候还不至于太遗憾] 郁宴:“……33你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障!” 003嘿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前几个宿主也这么夸过我哦] 郁宴:“。” 不过,003的话确实给了他一些想法。 他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不能复活,多活一天, 也多赚了一天。 与其费尽心思揣测郁魇究竟想要什么,还不如抓紧时间,把他最后想做的事情做一个遍,这样,就算任务不成功,他其实也不会太遗憾。 反正郁魇一定不会嫌弃他,不能离开,他变成郁魇身边的一只小怪物也不错,至少还可以一直陪着郁魇,让他不要太孤独。 这座城市久违的放了晴,春光与暖阳披在阳台上,郁宴盘腿坐在阳台写今日规划,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长筒的白袜拉到小腿的位置,胸前还挂着一个相机。 他拿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时不时问郁魇一句:“这里有什么著名的特色景点特色小吃吗?” 郁魇想了想:“艾瑞克斯学院?” 郁宴不太满意:“还有呢?我想把这里逛个遍。” 郁魇瞥他一眼:“这是无限流副本,不是现实世界。” 郁宴陷入沉思:“那爬山呢?爬山总可以吧?” 郁魇很无情地说:“你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 “啊——” 郁宴露出失落的表情,光点像盐粒撒在他的睫毛上,他睁开眼时阳光刺进瞳孔里,整个人都在光下闪闪发光。 郁魇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郁宴还在撒娇:“可是你答应了要陪我玩一天的。” 郁魇面无表情:“按你的计划,早上去冰雪世界,中午吃烤肉,下午的电影六点散场,然后带你去酒吧见世面,最后凌晨三点去爬山……明天早上八点半上课。” “郁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把睡眠给进化掉了?” 郁宴:“……” 一不小心计划得太满。 可是每一个都是他生前遗愿。 他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哼哼唧唧:“你说话不算话,你昨天晚上都说了只要和你一起睡,就把今天的时间都腾出来陪我。” 郁魇:“……起来。” 郁宴抬手挡着脸假哭:“我不起。” 他一边呜呜呜一边偷瞄郁魇一眼:“我十八岁就死了,这些想做的事情一直没有人陪我去做,好不容易有机会,你还出尔反尔。” 003也拿着小纸巾在旁边抽抽噎噎哭:[原来宿主你这么惨,呜呜呜,你死的好早啊] 郁魇:“。” 当然没去过。 他爸是当地比较知名的书法家,要艺术和名节不要钱的那种,开补习班还经常倒贴给没钱有天赋的学生开小灶,常年顾不上家里。 他妈自己盘了家店,但从小对郁宴寄予厚望,小时候希望他当名模,带他学走秀,跑片场,初中又希望他当金凤凰,给他报小提琴、钢琴,又要求他成绩不能低于年级前一百。 好不容易高三能够稍微清闲一点。 他爸最看重的那位学生跟他表白了,郁宴怕影响对方高考,嘻嘻哈哈含糊过去,结果推门一看,父母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他在争吵里跑出去散心,然后出车祸了。 在补习班、教室、家里奔走了十八年,终于在死前喘了一口气。 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倒在斑马线上,父母可以拿到很大一笔赔偿金。 可是,他活了那么久,还没有参加过春游秋游,去看冰雪世界,没有和朋友吃过烤肉,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也从没有去过酒吧。 郁宴没有,郁魇也没有。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 和第一次去看电影的感觉不太一样,冰雪世界的雪纷纷扬扬,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陷在雪里,他们换上厚重的雪服和雪地靴,从换衣间走出来,碰到工作人员检票,还惊讶了一下。 “兄弟一起来玩吗?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呀?” 郁宴笑眯眯地说:“我是哥哥。” 郁魇看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郁宴偷笑着抬起相机,把他臭着脸的样子拍了下来,结果忘记光闪光灯,被郁魇抓个正着。 “偷拍我?” 郁宴:“哥哥刚才超帅啦!” 郁魇抿了下唇,偏头装作看旁边的风景,嘴角很不经意地挑起,然后又被刻意地压下去。 一开始他并不适应出现在相机前,因为过去的四百年里,他一直是拿相机的那个人。 后来郁宴见缝插针地给他照相,还要夸他:“刚才这个角度真的巨帅!”“惊为天人,你待会儿看到我拍的照片肯定爽死了”“就是这个表情,你怎么这么会找角度啊。” 郁魇破天荒被夸得两耳通红。 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挡住郁宴对准他的镜头。 “够了。” 郁宴从相机里露出一双弯起的眼睛:“嗯?” 郁魇咳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要不要一起拍一张?” 郁宴被他这副故作冷淡的样子逗笑,半天直不起腰来,没看清脚下,差点滑倒,郁魇抬手扶他,结果反被他拽到,两个人一起栽进雪里。 细碎的雪子从领口渗进去,两个人都狼狈得要命。 郁宴和他对视一样,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郁魇问:“你在笑什么?” 郁宴:“你刚才好装。” 他笑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在笑什么?” 郁魇往旁边看了两眼,突然扑过来,亲了他一下。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郁魇笑着说:“不知道啊。” “和你在一起就是很开心。” 这是郁宴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酒窝,和他一样有两个,笑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漠危险,反而有点稚气。 郁宴微怔,手下松松抓着地上的雪,但却没有半点知觉。 “哦。” 他想了想,抬头碰了碰郁魇的酒窝。 “我也好开心。” 两个人照了第一张合照。 费尽心思找了半天位置,最后灰溜溜地跑到“冰雪世界”四个大字logo的前面,托刚才的工作人员帮忙拍一张。 不敢靠的太近,两个人都严肃得跟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坐在阶梯上,齐刷刷看着镜头,好像新闻联播的两个主持人。 最后,郁宴试探着碰了一下郁魇的手,郁魇毫不犹豫地用力握紧他。 两个人的手都被这里的温度带得很冰,紧贴的掌心里,郁宴好像又感觉到那天晚上听见的同一个频率的心跳, 他微微抿出酒窝,露出一个很青涩的笑,郁魇也在笑,标准又僵硬的那种抿出酒窝的笑。 这张总算不严肃了,但印着后背的红色背景,两个人肩膀抵着肩膀,像在拍结婚证。 流程一个个走下去,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郁魇顺手把周末下一场电影的票给买了。 这是从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就延续到现在的习惯。每次电影落幕,大部分人停留在座位上,怅然若失,似乎不愿意从电影造出的梦境中脱离,郁魇不会有太多感觉,因为他知道还会有下一次开场。 最后走到酒吧,并没有郁宴想象中那么神秘,没有热舞,没有DJ,也没有繁杂热闹的人群,在舒缓的轻音乐里,所有人都自觉放轻声音交流。 郁宴在吧台一口气点了十几倍花里胡哨的酒,其实每杯的量都不多,但郁宴喝到不好喝的,总会皱着眉推给郁魇。 “又不是以后都不带你来了。” 郁魇看着摆满整个台子的酒,五颜六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神秘的色彩。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点半,其实郁宴看上去已经有点累了。 他放轻了一点语气,很无奈:“你乖一点,今天先到这里,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你过来。” 郁宴摇了下头,顺手将手边的一杯推到郁魇面前。 他正低头尝酒,郁魇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没说要走也没说要留,只是说:“我最喜欢这杯,你尝尝。” 斑斓的光点照在两个人的侧脸,肖似的轮廓打在吧台的幕上,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幕,可是郁宴看不见了,他只能靠003提供的实景监控分辨周围的景观和建筑。 郁魇将那杯酒端起来喝掉。 “也是我最喜欢的。” 灯暗下来的时候,郁宴突然抬头叫了他的名字。 “郁魇。” “嗯?” 郁宴小狗一样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要亲亲我?” 郁魇捏了捏他的脸,低头亲下去。 因为触觉和视觉大大退化,郁宴已经不再能够敏感地觉知到太多接吻的感受,但也因此关注到更多之前从没关注到的,比如郁魇下意识护在他身后的手,比如郁魇比平时更急促的呼吸,又比如从监控的视角看,郁魇冷锐的眉眼不知何时柔和下来。 四百多年的时间好像在他身上暂停了,在和郁宴待在一起的时候,他重启了匆匆结束的十八岁。 最后一站爬的是艾瑞克斯学院附近的一座山,离他们上次去的那座密林不远,如果在山顶上待久一点,还可以等到日出,风从岸边吹向大海,破开黑暗的霞光渐渐烧遍整个苍穹。 他们去的太早,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以及偶尔路过的绿马甲巡逻队。 等一路上到山顶,人才稍微多一点。 “这些都是原住民吗?” 郁宴一路上看到很多打扮各异,长相不同的人,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是留下来的玩家。” 郁宴:“嗯?” “死在这里的玩家会被消除记忆,永远留在这里。”郁魇轻描淡写地说:“放不下执念的人会变成怪物,保留记忆,等有一天玩家将这个副本破坏掉,可以趁机逃跑。” “没有执念的人需要服役,当三年巡逻队之后,在这座城市开始新的人生,当然,如果副本被破坏,他们无处可逃,会和副本一起死。” 郁宴问:“那你有执念吗?” 郁魇顿了顿,竟然没有否认:“有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来吗?” “因为这扇门需要一个人自愿开门,其他人才可以离开?” 郁魇挑了下眉:“没有这种规定。” “——没有?” 因为在郁魇成功攻略完F4之后,他拿到了系统奖励的钥匙,带着所有玩家准备离开。 可是在任务过程中,程二私下开着的那场直播惹怒了慕容誉,十五名玩家,他只愿意放出十四个名额,程二必须留下。 在离开前夜,程二和宋大合谋,忽悠其他玩家,说他准备独自离开。 那些人为了拿到钥匙,合伙将他围起来,锁在家里,所有人走后,程二和宋大怕他报复,去而复返,踩碎了他的系统手表。 程二利用道具,伪装成郁宴的样子离开,走之前,还假惺惺地在论坛留下记录贴,祭奠这位“壮烈牺牲”的队友。 他也没想到,郁魇的命那么大。 一个人在家里挣扎了三天,竟然靠着没有完全被破坏的系统手表活了下来。 “不过以后,应该没有执念了。”郁魇笑了笑,和郁宴并肩站在亭子边的栏杆上,仰头看着星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同化,变成这里的原住民。” 这也意味着,郁魇的生命从此和这个副本绑定在一起,再也无法离开。 这样也很好。 郁宴心里默默想,他被同化的这几天,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有针刺烧喉管,如果不是003帮忙维持,很快就会高烧、脱力、脸上硬生生干到开裂。 正想着,003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我检测到一份信号] “……什么?” 郁宴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瞬间警觉起来:“还有玩家在这里?”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几秒,是003在操作后台确认信息。 它拿着自己专门登记信号的本子,挨个核对,最后丢出一个郁宴都不可置信的名字。 “是程二。” 怎么会是程二?!他不是已经死在密林了吗? 003好像看出了郁宴的疑惑。 [他现在的状况比之前要好很多,虽然同样被感染同化,但感染的程度比之前还低了一点。我怀疑,他用了什么重生的道具] 重生。 对了,一个念头闪过郁宴的脑海。 在一次副本奖励里,他们队曾经出过一次起死回生的道具,但当时这个道具被他们默契地让给了离开副本的最大功臣——是那个死在末世副本的队友。 郁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他的喉间。 他没想到抢夺道具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一个队伍里,程二当时不愿意让他伸手去救那个人,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已经靠近那你了] 003说:[信号就在附近] 话音刚落,郁宴的余光里果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二就背着光,藏在路灯没有找到的草丛边,他换了一身黑衣服,几乎与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如果不是003的提醒,郁宴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察觉到他的存在。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郁宴还没来得及反应,程二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个人跑来。 他们所在的凉亭刚好建在山顶,越过护栏很容易摔下去,郁宴下意识将旁边的郁魇拉了一把,在程二冲过来的时候顺手将他往栏杆的位置推去,可是程二从头到尾都十分明确地将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郁宴还没碰到他,先被闪过的薄刃刺得闭了下眼。 程二狞笑了一下,素来理智的脸现在红得青筋暴起,他猜到了郁宴的弱点,并没有正面和他对上,而是从旁边拿出手电筒,直射入郁宴的眼睛。 旁边的郁魇脸色微变,抬手要朝程二袭去,却被程二眼疾手快地劫持住郁宴,后退两步,站上了凉亭的椅子上。 “别过来。” 程二手里的刀抵住郁宴的脖子,因为力道失控,已经划破了皮肤,开始往外流血。 郁宴吃痛地皱着眉,被刺伤的眼睛看不清郁魇的表情,他只听到格外沉重的呼吸。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3%] “你想要什么?”郁魇冷冷地说。 程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放我走。” 几秒的沉默之后,郁魇同意了:“好,你先把刀放下。” “——现在是我在和你谈条件。”脖子上的刀口又深了几分,郁宴下意识后退,但当他膝盖抵住后面的护栏,一种身临高处的恐惧朝他袭来。 已经不能再后了,再往后一步,他和程二都会从这里摔下去。 “003.”在这两个人对峙的时候,郁宴试图夺取一点主动权,“上次的刀,还能不能再换一把给我?” [可以的] 003很贴心的换了一把更小的刀,薄薄的一片,刚好藏进郁宴背在身后的手上。 他手心的汗已经多的有些握不住,郁宴屏住呼吸,试图睁开眼,但眼前只是一片白花花的空茫。 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的郁魇,几乎在他睁眼的那一秒就发现他眼睛的异常。 “郁宴,你眼睛怎么了?” 他一出声,程二也朝郁宴看过去。 郁宴睁着眼睛,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半空中,竟然是没有焦距的。 迷茫的神色分散了眼里的光,他沉默的反应无声揭露了一切。 “你已经看不见了?”程二幸灾乐祸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又一次打开手电筒,照向郁宴的眼睛,看他痛苦地想要扭头避开,恶狠狠的说,“真是活该啊,郁宴,当初你在林子外面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手电筒开了又关,郁宴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睁着眼,不知道应该看谁。 那副茫然任人欺负的样子落在郁魇眼里,无疑是被一柄生锈的钝刀割过心头。 他也意识到,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郁宴已经开始被同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昨天?还是更早、在他第一次逃跑的时候?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4%] 郁魇身侧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想起今天早上郁宴盘腿坐在阳台上做规划,阳光洒进他的眼睛里,那一幕那么美好。 再出声,郁魇的声音已经开始发哑。 “我把钥匙给你,你把手电筒丢掉。” 他被同化过,知道被强光照射眼睛该有多难受。 程二一扬下巴:“好啊。” 他答应的干脆利落,但眼睛却不怀好意地落在郁魇身上:“在这之前,谢鹤年,既然你顶着郁宴的这张脸,就先替他给我下跪磕头,简单道个歉吧?” 郁魇没有迟疑半分:“好。” 可就在这个字落下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一直安静毫无存在感的郁宴抬起左手握住刀,后退的同时右手滑过程二的脖子,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刀被他横握在手中,利刃划破空气,森寒的冷光从程二的颈间扫过,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这一动作发生的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 就连跟郁宴当了半年的程二,都没想到郁宴竟然有这种狠心。 刀深深扎进他的喉管,温热的血像水一样流出来,不疼,竟然还有些发痒。 他像是反应迟钝的老人,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郁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摔。 就在郁魇松了口气,想要接郁宴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 郁宴抬脚想从椅子上下来,却忘记了刚才为了躲开,面向的方位发生了变化。 “郁宴!” 在郁魇猛然睁大的眼睛里,郁宴伸出手,对着护栏的方向抬脚,然后一脚踏空,就这么踩了下去。 郁魇目眦欲裂,本能地抬手竭力去抓住他,却只来得及抓住郁宴刚才握刀的左手。 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血顺着手腕淌下来,滑的根本握不住,他抓紧一分,郁宴就滑落几寸。 郁宴毫无焦距的眼睛朝他看过来,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下一秒,止不住的血水将他的手直接从郁魇的双手滑落。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5%] “郁宴!” 郁魇那张姣好的脸飞速消退,变成另外一幅丑陋而诡异的模样,他再一次抓住了郁宴的手,挣扎着往下,握住郁宴的手腕。 快了。 他还有一点力气。 面容丑陋的怪物浑身的筋脉都快要爆出来,半张尚存的人脸中,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因为充血而膨胀发红。 他浑身剧烈地发抖,几乎耗尽所有力气,一寸一寸地在血水里摸到郁宴的手臂。 眼看着就能够把郁宴拉起来,郁宴另外一只手却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那只手的温度冰冷。 郁魇再也没有一点力气,疯狂发抖的手在一瞬间松开。 郁宴仰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直线坠落下去,在郁魇的视线里,没有砸进海水,而是飞速化成了齑粉,被风一吹,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郁魇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机器,怔愣着看着自己脱力颤抖的手,大脑在那一瞬间突然空白,将所有多余的情绪抽离出去。 郁魇有长达十几秒钟的时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 刚才……发生了什么? 郁宴呢?不是说好要来爬上的吗?怎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匆匆赶来的巡逻队很快就这一片隔开,队长站在郁魇面前,低着头,仿佛没有看见他此刻丑陋诡谲的样子。 “啪嗒”“啪嗒” 郁魇面无表情地抬起那张半人半鬼的怪脸,静到连呼吸都难以觉知的空气中,一颗颗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落在每个人的耳边。 队长的眼神动了动,有些不忍地说:“你哭了。” 哭了? 郁魇慢半拍地低头,看见地上已经积起一片水洼。 眼泪像河水淌过他的脸颊。 他哭了。 第70章 无限流22 “不要回到起点。”…… 郁宴猛地睁开眼。 从高处坠落的心悸还未散去, 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他下意识避开,视线中却闯进两张全然陌生的脸。 熟悉的系统播报音如从梦中传来, 由远及近, 从模糊到渐渐清晰。 【玩家郁宴成功载入副本《艾瑞克斯学院》】 【根据积分结算, 您只需完成最后一关, 即可从无限流游戏中离开, 在现实世界复活,并获得系统赠与的百万现金礼包。】 【身份投放中……】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介绍:艾瑞克斯学院,是享誉全球的贵族学院,在这里, 唯有权势和金钱才是唯一的真理, 贫穷的臭气将遭到所有人的驱逐,请各位特招生小心隐藏身份,注意人身安全, 从众才是存活的至高真理。 副本任务: 1.在艾瑞克斯学院成功存活 2.找到怪物, 并助他离开】 【最后,预祝您在学院度过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 郁宴一愣,不知不觉就跟着大家再次走到了艾瑞克斯学院的走廊下。 “003,”他低头看手, 被刀刃划破的痕迹已经全消,周围的人还叫原来的名字, 却俨然换了一副全新的面孔。 郁宴轻声喃喃:“我们这是……回来了?” * 艾瑞克斯学院副本在一夜之间,开启了全城戒备。 所有巡逻队突然多了一项任务,需要去后山的艾瑞克斯海捞一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每一个副本都是有固定界限的, 就连海,也只能在同一片海域不断循环,他们捞了三天,捞到了已经肿大的程二,却始终没有看到郁宴的踪影。 郁魇开始做梦。 听说双胞胎之间是会存在心灵感应的,但他不知道这种条律是否适用于他和郁宴之间,但他确实在郁宴离开之后的第二个礼拜开始做梦。 他重新回到了艾瑞克斯学院,进入学院的长廊飘满了娇嫩的粉樱,初春时节所有人换上艾瑞克斯的春季衬衫和长裤。 郁宴远远坠在所有玩家后面,没有宋大,没有程二,他形单影只,看上去好像并不是特别开心。 第二次梦见郁宴踏进了学校。 艾瑞克斯的建筑采用哥特式风格,嵌在高墙的钟摆数年如一日的走,在飘遥欲坠的阴雨天,尖利的嗓音快要划破耳膜,贵族生叉着腰,将一盒被密封的冷冻老鼠递给他:“给你一个靠近傅少的机会。” 他仰起下巴,傲慢地说:“去给他的孩子喂饭吧,可别耽误了饭点。” 众目睽睽下,郁宴端着那盒老鼠走到厕所,一只腰身比碗还粗的蛇闪电般蹿出来,吓了他一跳。 郁宴手里的老鼠也被翻倒,躲在走廊两边的人恐惧又幸灾乐祸地等着郁宴被这只巨蟒吞食,然而下一秒,这条冷血的蛇竟然歪头嘶了半天,转身重新爬进厕所,没过太久,叼着一包纸,轻轻放在郁宴的面前。 它伏下身体,后尾小狗一样晃了晃。 郁宴受宠若惊地摸了摸蛇的脑袋,蛇竟然没有咬他,而是没有察觉到似的,继续低头吃老鼠。 丢了纸的傅温气急败坏地从尊享楼一路找过来,最后看见低头喂蛇的郁宴,看愣了似的,惊了一瞬。 他漫不经心地眯了下眼,觉得孩子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后妈:“喂,你叫什么名字?” 郁宴没说话。 他又走到蹲下的郁宴身前,居高临下:“说话。” 郁魇的戾气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以为自己意外进入了郁宴的身体。 于是所有人眼中,一直乖顺配合的转学生突然冷下脸来,周身气质陡然转变为一种上位者的凌厉,他直勾勾盯着傅温,眼神寒气逼人,就连掌控整个副本之一的傅温都被唬住,毛骨悚然地站着。 傅温定在原地,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熟悉的惧怕涌入心头。 郁魇进一步,他也本能地后退一步。 这人凉凉地说:“再靠近他一步,我割了你的舌头。” 他? 傅温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怔愣,但旋即,紧逼他的那道森冷视线消失了。 刚才凌厉冷锐的气质蓦地一变,郁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傅温:“……” 他气笑了,冷冷道:“这就是你勾引我的手段?” 郁宴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手段?不是你先凑过来吸引我的注意吗?” 他瞥过傅温的脸,实事求是地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太刻薄。” 傅温:“……” 他简直被气到想要把郁宴杀掉,可是当他面露杀意,一声不吭在旁边吃光所有老鼠的巨蟒却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撒娇似的往郁宴腿边蹭,看这架势,好像还想盘在人家身上去。 郁宴后退一步,看上去比他还糟心:“带着你的蛇,滚吧。” 郁宴没走多远,远远旁观的贵族生朝傅温靠过来。 刚才派郁宴来喂食的那个最生气:“竟然敢挑衅您,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真会装模做样。” “我们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出三天,就把他赶出艾瑞克斯学院。” 周围的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针对郁宴的总方针,傅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出口制止。 一道闷雷在天边炸开,暗沉的楼道里,有人讥笑着感慨:“看来以后,他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又是一道惊雷。 郁魇从梦中惊醒,门外管家敲了敲门。 “少爷,慕容兄弟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郁魇揉了揉眉心,拿起床头的水杯,指节刚好碰到立在一旁的相册,是那天在冰雪世界照的,被他打印出来,放在床头。 可是已经过去十天,郁宴还是毫无踪影。 管家安慰他说,找不到人才是好事,说明郁宴还活着,说不定还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个时空。 “只是一切都回到了起点而已,我们的生活也回归平静。” 最后一句话,管家这样说着。 可是这并不是郁魇想要的。 他将头偏开,态度不冷不热:“这不是我想听的。” “那您想听什么?”管家还是带着百年不变的那副微笑,“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郁魇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要回到起点。” ——不要归于平静,不要离开。 艾瑞克斯学院的这批玩家再次全军覆没,他不能消失太久,休息了一个礼拜,等手上的伤好全,再次回到学校。 课间,所有人自由活动,他做在郁宴最常坐的台子上,学他的样子,看其他人打球。 伊丽走过来,自来熟地在他旁边坐下:“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郁魇嗯了一声,抬头时,眸中墨绿色的瞳孔一闪而逝,又被如暗夜般浓重的黑色给淹没。 郁魇坐在郁宴的座位上,学他抿出两个酒窝,回答说:“好多了。” “对了,听说谢鹤年转学了。” 伊丽看向他,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因为他才……” 郁魇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 [刚才到底怎么了?] 003慌里慌张地从郁宴的意识里出来,语气急促:[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刚才监控器出现了一瞬间的记忆空白,会不会是——] 它的话音顿住。 003这才意识到此时郁宴正站在洗手台前,似乎刚上完厕所。 郁宴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刚才怎么了?” 003又问了一遍:[你认真回忆一下,刚才有没有出现记忆短片?你的身体检测里,有一段数据好像不太正常] 郁宴垂了下眼,睫毛扫过一片黑暗的落影,恰恰挡住他的神色。 他抿了抿唇,语气茫然:“没有啊,我刚才就是路过上了个厕所。” [那在走廊呢?我记得我们上一秒不是在和傅温对峙吗?怎么突然就到厕所了?] 郁宴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工作太久,都累傻了?我当着他们的面走掉了啊。” 郁宴的神色很正常,003挠了挠头:[看来确实是我看错了] 上厕所这种事情比较隐私,检测器确实会自动屏蔽掉,003叹了口气,难道最近真的太累了?都开始断片了。 它郁闷地回到郁宴的意识里,和他说了一声之后,闭眼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洗手台前,郁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 达到95%的资料收集度之后,003自动帮他开启了紧急逃离通道,再一睁眼,郁宴重新刷新在艾瑞克斯副本的长廊里。 程二和宋大消失了,被换成另外两个陌生的人,勾着他的肩膀,说是和他同生共死了半年的伙伴。 郁宴随便搪塞了过去,四处探寻谢鹤年又或者是郁魇的消息,但他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郁魇好像出现过。 等003再睡醒,他状似无意地抛出郁魇的名字。 [你和郁魇的见面原本就是源于一次任务攻略的意外,完成基础任务,你就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003解释道:[之前的记忆或许可以帮助你更快的从这里离开,离开副本,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等半个月,我申请解绑的OA通过,我就要离开啦,当然,如果这半个月里攻略进度达到100%,我依然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郁宴:“那郁魇呢?他会忘记我吗?还是会来找我?” 003也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它想了想:[我有一个在无限流干兼职的人脉,我托他帮忙打听一下] 小汤圆竟然也有人脉? 郁宴由衷发问:“靠谱吗?” 003:[……] 那是什么眼神啊! 003:[搞群演的,比你靠谱多了,起码他不会因为站在椅子上没看清方向而掉下去嘎掉] 郁宴:“……” 他又不是故意的!是真的看不清啊,不然好好的金丝雀不当他出来吃什么苦! 真是的。 想起这个,他又对这个属于自己的时空充满怨气。 三十一碗的米汤到底是谁在吃啊!到底有谁能吃饱啊!这个副本的设计人是神经病吧? 郁宴:“你说,有没有可能,明天我一觉醒来,收集度就达到百分之百,我又回到郁魇身边?” 003:[我还以为你被郁魇又强迫又锁笼子的,多少会有一点向往自由,而且,你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啊,靠自己完全可以从这里出去的] 郁宴幽幽地看着它:“……你知道我从小就有一个当金丝雀的梦想吗?” 如果有一个已经完全成长起来、强大而美丽的、永远不会抛弃他的人要把他关起来,他偷着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跑? 当别人的金丝雀只能活到三十岁,和郁魇在一起却可以一起活到老,是个人也知道怎么选吧? 003:[。] * 郁魇又做梦了。 他梦见狭窄逼仄、就连转身都十分艰难的空间里,郁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腿哭。 他眼睛都哭红了,面前是堆起来的纸。 “好饿。” 郁宴哭着说:“我想吃牛肉、玉米排骨汤、酸辣粉、窑鸡、烤全羊、黑椒鸡腿肉……” [别报菜名了。] 一只奇怪的汤圆坐在郁宴面前的茶几上,两根棍子一样的腿垂下来,看上去像是一个玩具手办。 它叹着气:[越想越饿,明天七点还得起来,蹬一个小时自行车去上学呢] 郁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想要谢鹤年,我想要郁魇,我想要吃饱饭怎么那么难……” 他哭着说:“老天爷,你把郁魇还给我呜呜呜。” 汤圆灵机一动:[要不我给你去商城换一些蔬菜,这里不是有厨房吗?我们可以自己下厨] 郁宴泪眼婆娑:“那你都可以换蔬菜了,为什么不干脆给我换一份黑椒鸡腿肉?” 汤圆:[那很贵的] 郁宴:“……” 他倒在沙发上继续求老天爷:“把郁魇还给我呜呜呜……” 汤圆:[……] 郁魇醒来,这个奇怪的梦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郁宴可怜的哀求犹在耳侧。 他从床上坐起来,之后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从衣柜里扒拉半天,找到郁宴的校服套在长条的娃娃身上。 抱着娃娃,他闭上眼,重新睡去。 这次是在一个洗手间里。 郁宴好像才刚哭完,红着眼睛洗手,那个汤圆跟小手办似的坐在他的肩膀上,一人一汤圆洗手时都莫名地专注,全神贯注地盯着郁宴手上越洗越多的泡泡,因此,谁也没注意到郁宴正前方的镜子里,那个本该和他一样低头看手的倒影,此刻正抬着头,光明正大地凝视他。 [再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关键是你得想办法振作起来!] 郁宴萎靡着,心不在焉地接了两捧洗手液:“怎么振作?” [当然是想办法从副本走出去啊!万一从这里出去之后,时空又错乱了,你意外回到郁魇的世界……] 郁宴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可以再回去?” 郁魇也抬了下眉。 汤圆心虚地转了下眼睛,避而不答,换了个话题继续说:[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通过副本。没有谢鹤年存在的副本,离开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郁宴好像才想起来这回事儿似的,点开系统手表,逐字念出来。 “找到怪物。” 之前的副本里,怪物就是谢鹤年,可是现在谢鹤年不在这里,怪物又是谁呢? 郁宴和郁魇同时拿手抵着下颌,露出沉思的表情。 70-80 第71章 无限流23 我没加入,我是路人 郁魇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个梦, 还是他意外附在了郁宴在镜子里的倒影上。 他和郁宴的时间线完全倒置,当郁宴陷入沉睡,他在这个世界苏醒, 当他坠入梦中, 郁宴那里日光高照, 正处白天。 早上洗漱时, 郁魇抬头碰了一下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随着他的动作,抬手点了点镜子外的他。 他看着镜中熟悉的面孔,有一瞬间的恍惚。 楼下花匠和几位佣人压低声音聊天。 “最近情绪好点了吗?” “平静多了,管家说, 或许用不了太久他就会自己放下。” “真放下也不会顶着那个名字用那张脸吧?” “听说海边还在捞人, 没让停过。” 眼尖的人在看见电梯数字变化的时候,就示意旁边所有人噤声。 电梯门打开,郁魇穿着校服走到餐桌边, 随手拿起刚烤好的松软面包去上课。 穿过花园时, 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突然从草丛蹿出来,羽毛似的落在郁魇的脚边。 周围的人脸色微变,佣人三两步上前将猫抱起来:“不知道从哪里逃进来的野猫,我们这就——”“是他上次喂的那只吗?” 佣人战战兢兢地点头。 郁魇颔首, 从书包里拿出一根猫条,在佣人僵硬的表情下弯下腰, 将猫条送进猫唇边。 猫咪歪头,似乎在这张熟悉的面孔中窥到几分亲切,喵呜喵呜地舔起来。 郁魇迟疑几秒,抬手摸了一下猫头,很快又把手收了回来。 上车时, 他从口袋抽出一张湿巾,将碰过猫的手一一擦干净。 午休睡在主席室旁边的那间休息室里,床头还留着几粒郁宴留下的糖,衣柜空空荡荡,唯一那套换洗的校服之前被郁宴穿走,除此之外,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他闭上眼,第一次在五分钟之内陷入沉睡。 天色沉沉,将降大雨,蒙蒙的色调将整个艾瑞克斯笼罩在堆叠的云层下,狂风吹卷起地上的落叶,就连路边的樱花也黯淡下来,呈现出孤寂萧瑟的冷感。 郁宴抱着伞,被堵在游泳馆,被拥上来的四个人步步逼退。 在距离泳池半米的位置,他停下来,露出害怕的表情:“你们想要干什么?” 他对面的红头发拿着一枚镜子照了照发型,视线无意识扫过躲在二楼饶有兴致看戏的慕容誉,高高抬着下巴:“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勾引傅哥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做派。” 郁宴照例辩解几句,拖延时间:“我没有。” “没有?哼,别以为装一装无辜就可以粉饰太平。” “你的傅哥现在可不在这里。” 郁宴:“是你的傅哥。” 红头发:“……” 他梗了一下,冷哼一声:“还算你有点眼力见。” 下一秒,他的表情又凶起来:“既然知道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人,那就要做好滚出去的准备。” “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退学,永远别出现在我们面前,第二,你自认倒霉……” 他眼神一转,落在郁宴身后的泳池里:“跳下去。” 郁宴白着脸,却依旧倔强地昂着头:“我不跳。” 红头发森然一笑:“不跳?那可由不得你!”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神,三个小跟班走过来,齐齐将郁宴围住。 郁宴害怕的后退一步,紧接着,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睛蓦地一亮:“傅哥!” 红头发表情一变,和三个小跟班下意识看过去,郁宴趁机随便抓住一个人,直接往水下推。 哗啦一片水花溅起,另外两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郁宴已经从空出的位置跑开。 红头发气急败坏,将手上的镜子朝郁宴摔过去:“郁宴,你找死!” 光滑的镜面在空中经过一道抛物线,有一瞬照出天花板灯管的刺目白光,郁宴的脸在镜中一晃而过,“啪”地一声,镜子在郁宴脚下四分五裂。 另外两个人眼疾手快地扑过来,没有追他,而是一前一后,前者拦住去路,后者毫不犹豫扑在地上,抓住郁宴的脚踝往后一拽。 他力气很大,泳池岸边地面又滑,郁宴硬生生被拽地跪在地上,膝盖传来的剧痛瞬间将他脸色的血色抽空。 郁宴睁眼,一低头,看见膝盖正上方正是碎掉的镜子。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望进了镜子里那双眼睛。 郁魇一出来,就看到两只脏手紧握着郁宴的脚踝,表情瞬间一黑,猛地攥住对方的手,连鞋一起,抬脚狠踹在对方的脸上。 他踹的时候手也没收力,更重地扯着手腕一脱,只听见一声脆响,“啊啊啊——”惨叫声响彻泳馆,他身后那个人冷汗顿出,剧烈抖动着瘫软在地,涕泗横流,像条狗一样软在地上哭喘。 他转过,森寒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啪” 那人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一道冰冷的铁锁箍住,下一秒,毫无预兆地被人一拖,直接膝盖跪地,一道狠力攥紧他的头发,硬生生带着他的头狠磕在瓷砖地面上。 地面铺着防滑层,凸起的部分直接将他整个脑袋彻底荡空,啪地一声,额间流出的血渍模糊了他的视线,剧烈碰撞后的强烈恶心直袭他的喉管,他的喉部急剧收缩,世界一片旋转,爬起不能。 红衣服见情况不对,转身要跑,没跑两步,巨大的力道拎住他的后领。 透着冰碴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跳下去,第二——” 郁魇单手拎起他,活生生将他拽推下水里。 泛起白色浪花的水面,郁魇神色冰冷地站在岸边:“没有第二。” 早早被两人引诱过来的巨鳄循声而来,转瞬就游到了落水两人的身侧。 处理完这些,郁魇才抬头,看向二楼的慕容誉。 那一瞬间,深入骨髓的恐惧将慕容誉彻底淹没。 他脸上笑意顿消,抬手做出投降示弱的模样:“我没加入,我是路人。” 郁魇:“……” 还是这副怕死的样子。 他懒得搭理,转身走到泳馆旁边,找到紧急医药箱,翻出镇痛化瘀的喷剂。 膝盖的淤血被用力揉开,他在泳馆边等了一会儿,确定痛感已经消退大半,才闭上眼,放松下来。 慕容誉鬼使神差地多留了几秒。 只见长椅边,闭目养神的人再一抬头,周围萦绕的冷漠顿消,先抱着膝盖,皱着脸倒吸了半天冷气。 他含着眼泪对着伤口吹气,自我催眠似的:“不痛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 慕容誉:“?” 他诧异地抬了下眉,和楼下的人对上视线。 那人眨了下眼,瞬间把腿放下来,淡定而又冷静的朝他点了点头。 慕容誉:“……” 这人没病吧??? 慕容誉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的身后,郁宴看着他走远,才把003叫出来:“你感觉到了吗?” 003去补了个午觉,刚刚睡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打着呵欠:[感觉什么?哇,你膝盖怎么破了这么大个洞,天杀的!谁欺负你了?] 郁宴:“……” 郁宴默默将校裤撸下去,将膝盖上被细心上好药的伤口挡住:“算了,没什么。” * 这次艾瑞克斯学院放假,郁魇算出时间,在下晚自习之后不久出现,这次依然是主视角,他毫不费力地掌握了郁宴的身体。 可是一睁眼,他呼吸骤停。 花洒从头顶落下,袅袅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发暗的浴室灯因为电线老路时不时闪一下,昏暗的视线里,透亮的是凝着水汽的,郁宴的手臂。 打着泡的沐浴露顺着水流从笔直肉感的大腿蜿蜒而下,郁魇眼神暗了暗,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挑眉笑了一下。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借着洗澡又打了几遍沐浴露。 这是他的身体,可是就算是同一个人,中间横跨四百多年,还是会有细微的不契合,两人之间无论身体还是思想所带来的差异都是毋庸置疑的。 以至于郁魇触摸着手下的皮肤,感觉到身体紧绷时瞬间肌肉的弹动,都有种非常诡异且微妙的兴奋,就好像被困在意识深处的郁宴在回应着什么。 郁魇神色渐深,彻底没了洗澡的心思。 他匆匆擦干净水,直接推开卧室门。 卧室被收拾的很整洁,这里没有洗衣机,每件校服都只能手洗,郁宴每次回家都会先把干了的衣服收起来,叠好放在床上。 郁魇粗略扫了一眼,视线定在校服中间的一条深色裙子上。 那是一条堪堪挡住大腿的短裙,郁宴给出的搭配是学校的纯色校服,看配色就是偏清纯的那一款。 家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个女生的衣服? 郁魇脸黑了一瞬,拿出郁宴的手机,才点开软件,就看到被置顶的陌生头像。 最后一条信息似乎是一张照片。 才离开几天,就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吗? 郁魇咬了下牙,抑制不住往外翻涌的嫉妒。 虽然他知道郁宴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攻略,但就算是死人,起码也要吊丧七天,更何况他还没死呢!郁宴才哭了几次啊?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表情沉冷的自己,那种无法言说的嫉妒像春日的野草疯长。 换做是谁都可以光明正大触碰郁宴的身体,和他牵手接吻,自己却只能在想念的时候一次次凝视镜子里的那张脸…… 他险些呼吸不上来,刚才的旖旎心思骤然褪得干干净净。 就连他都不知道,郁宴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这种失控的感觉更让他抓狂了。 郁魇强撑着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谁料,映入眼帘的照片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他日夜相见的脸。 郁魇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将刚才的嫉妒推翻,先不可置信地往上翻了几页。 五天前。 —是你吗? —好饿 三天前。 —是你吧 —膝盖好痛TAT —好饿 —我掉眼泪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到吗? —那想念的时候呢? —电影该上映了,想回家 两天前。 —今天没来 —想你,想你,想你,哥哥 一天前。 —我知道是你 —你怎么过来的?是一直都在,还是想起来的时候就过来看看我? —好看吗? —(猫猫探头.JPG) —(照片.JPG) —(照片.JPG) 照片当然是对镜拍,就在卧室里,他现在站着的位置,一转身,旁边就是一面贴在门后的镜子。 郁宴坐在椅子上,抱着一只腿,偏头摆弄着手机,撩开的裙摆下腿型流畅,下半张脸被挡着,可是昏暗视线里,那双漂亮的眉眼却好似凝聚了周围的灵气,荡着春潮与水意。 刚才逼的他呼吸不畅的嫉妒很快泛出被郁魇琢磨出清甜的滋味,他下意识将两张照片保存下载,才后知后觉这本来就是郁宴的手机。 他看着镜中的那张脸,撩起眼睫,难以抑制地探手从旁边拿出几张纸巾,紧盯着镜子里那双泛着热意的脸,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灼烫的热气。 昏昏沉沉的一觉,郁宴直接睡到了六点多。 他从床上爬起来时,世界一片漆黑。 郁宴对着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看了半天,记忆渐渐回笼,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他的记忆再次在睡觉的时候出现了断片。 ——断片?! 郁宴跳起来,迫不及待地翻身从床边找到充满电的手机,点开聊天记录。 凌晨十二点,他的手机向对面发出了两条信息。 —很好看 —(一口咬掉猫猫耳朵.JPG) 啊啊啊啊啊啊。 郁宴捧着手机,兴奋地在床上打滚,晕天转地的直接把脑子里睡得正想的003吵醒。 003晕头转向的爬出来,看郁宴抱着手机,开心得找不到北的样子。 [怎么了?] “没什么。” 郁宴把手机一收,哼着歌,看不见的尾巴高高在背后翘起来:“今天出太阳,我心情好。” 003:[……] 它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还没拉开窗帘的窗户。 你们人类……哎。 第72章 无限流24 这不是郁宴。这是………… 进入副本的第八天, 没有谢鹤年的推动,名为张衡的玩家很快搭上慕容誉这条线,并突然组织队内一点半在学校集合。 他发消息的时候只顾着挡住左右两侧, 全然没注意后桌郁宴托着脸, 毫不费力地将内容看得清清楚楚。 凌晨一点, 宋大、程二和郁宴在校门口碰头, 程二跟张衡, 郁宴跟孙石,宋大也挑了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玩家。 临出发前,宋大特地找到郁宴,欲言又止的样子。 郁宴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宋大:“这么黑的学校, 你一个人跟着孙石, 会不会害怕?” 郁宴莫名其妙:“不害怕啊。” 他有郁魇保护呢,有什么好怕的?像孙石这样的,郁魇能打十个! 宋大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 旁边程二走过来,敲他一下:“还聊?人都准备走了。” 他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叹口气:“小晏, 注意安全啊。” 这句话说的很轻,碰巧程二又催着他们走。 郁宴心不在焉地算着时间, 这个点,郁魇大概率是可以出现的,希望到时候情况不要太紧急,他又攒了好多话想跟郁魇说,至少要留一点时间让郁魇给他回个信息吧。 他怅然地叹口气, 压根没听见程二宋大说了什么,直接从背后对两人挥了挥手。 他对艾瑞克斯的地形谈不上了如指掌,但绝对比这些人要清晰得多。 孙石和张衡碰面后,不知道领了什么任务,一路从樱花树下的岔道走。 郁宴划出指南针看两眼,指向凶险的指针此时瞄准了西南方教学楼,而孙石去的方向是北方,相差甚远,他不近不远地跟过去。 走了大概数十步,孙石停在后门口,在一片稍微平坦的空地停下,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地上,背对郁宴蹲了一会儿,然后左右看了两眼,转身走进旁边的教学楼里。 郁宴顺着他的路线走过去,还没走进,先被地上折射的光刺了刺。 这是什么? 他走过去,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是一块压着纸条的镜子。 纸条上写着两个字,用的还是繁体,他将镜子拿起来,从上到下辨认了半天。 光是第一个字就认了半天:鬱 再一翻页:宴 这个字他认识,他名字里的那个宴嘛。 ——等等?! 郁宴问003:“第一个字念什么?” 003:[yu,就是郁宴的那个郁啊,你自己名字都认不出来吗?] 郁宴:“!!!” 郁宴? 他们无冤无仇,张衡和孙石为什么要写他的名字? 难道孙石和张衡里面也有从上一个时空回来的人? 他想也不想地把纸条往口袋一踹,跟在孙石的身后跑过去。 此时,教学楼顶的指针已经悄无声息地指向两点。 熄灭了灯的教室和走廊空荡而阴森,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隐约看清两步之内的景象,完全看不清孙石在哪里,更别提每一间教室的门都没有关。 003切进周围的红外线监控,将视角分享给他。 郁宴终于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他快速扫过一楼和二楼的教室,最后,在路过三楼时,听见楼下传来一道沉闷的拖拽声。 郁宴没有贸然跑过去,直接让003切视角。 走廊空空荡荡,教室也没有任何动静,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刚检查完,如果下面有人,他不可能看不到。 “碰——碰——” 拖拽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郁宴的位置越来越近。 在哪里? 郁宴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心脏都栓到了嗓子眼。 他和怪物打过交道,副本大多是怪物是被玩家同化感染,主要变化除了脸之外,看上去都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不应该能够隐身才对。 声音还在逼近。 近到他已经听见了脚步声,郁宴彻底放弃通过肉眼来观察周围的场景,直接让003切进距离自己最近的走廊。 监控里,郁宴看见自己闭上眼,周围两侧除了空气一无所有。 可脚步声还在靠近。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空中有另外一道呼吸声。 ……是谁? 郁宴不由自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 “小晏!” 就在这时,一声压低的呼喊打破了僵持沉重的气氛。 监控角落里,宋大背对着摄像头,快步朝他走过来,可是才走到郁宴面前,他才发现郁宴竟然没睁眼,他奇怪地抬手在郁宴面前晃了晃,同时警惕在周围看了一圈。 紧张地问:“怎么——” 话音刚落,宋大凭空消失了。 郁宴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什么都没有,两边没有人,没有怪物,甚至在他的正前方,通向的是打开窗户之后,一片漆黑、整齐摆放着桌椅的教室。 郁宴再次闭上眼睛。 监控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宋大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33,你还能感觉到宋大的信号吗?” [可以是可以] 003的声音里带着诧异,[但是系统好像出现了问题] “嗯?” 003说:[从距离推测,宋大的信号离你很近,他应该就在你面前] 郁宴:“???” 这话说出来,003自己都心虚了:[也、也可能是我们系统比较落后,经常出一点小bug] 不过,除了 bug之外,郁宴还听过一种可能。 他点开系统手表和宋大联络。 —你现在在哪里? 宋大很快给出回复。 —宋大:我还想问你呢,你刚才怎么闭着眼?我一眨眼你又消失了 —宋大:小晏,我刚才碰到的那个人是你吗? —郁宴:是我 —郁宴:你周围是什么样的? —宋大:和刚来的时候一个样啊,走廊什么人都没有,周围黑漆漆 —宋大:等等,我好像听见了抽水声 —宋大:孙石从厕所出来了 郁宴朝厕所的位置看过去,依然什么人都没有。 “看来不是系统出了故障。” 郁宴蹙着眉,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猜测:“也许他们是被拉进了异空间。” [异空间?] 003环视周围:[可是这里也没有能进入异空间的东西啊] 宋大走过的路线郁宴也走过,为什么他会进去,郁宴却还留在这里? 郁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旁边的窗户边框:“会不会是……镜子?” 003正想说话,郁宴的系统手表再次亮起来。 这次竟然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他点下接听。 “小晏,”程二气喘吁吁,语气急促,“我在学生活动中心,张衡竟然——哗哗哗——快过来!” 郁宴没说话,那边匆匆把电话挂断。 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郁宴完全摸不着头脑,但程二的语气实在焦急,他低头划出指南针。 代表凶险的指针悄然发生偏移,他的东南侧,郁宴抬头,顺着指针看去。 指向——学生活动中心。 这可以算是这个学校除了教室之外,郁宴最熟悉的地方。 他犹疑两秒,最后还是决定下楼,去程二那里看看情况。 和另外一个时空不同,此时的主席还是欧阳希文,郁宴到达楼下时,活动中心的门打开,已经被解开了密码。 嘶吼声从楼上传来,听起来似乎并不远,郁宴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路走过去,最终确定程二和张衡都在三楼。 他推开通道的门,迎面飞来一根砸断的椅子腿,郁宴吓得腿一软,就这么蹲了下去,躲在护栏后面。 活动中心走廊的灯被人摁亮,透过透明玻璃质地的护栏,郁宴隐约看到有人手忙脚乱举着椅子互相砸着什么,是不是程二和张衡还看不清楚,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源源不断从那一头传来。 可惜活动中心是环状中空的设计,距离太远,003没办法切进那边的监控。 郁宴有自知之明,他实力很弱,打起架来不如程二,与其过去添乱,倒不如…… 他左右张望一下,眼尖地瞄见旁边有一个厕所。 看上去很安全。 郁宴蹲下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闪身躲进厕所里。 他身后的走廊,程二和张衡交换了一个视线。 “人已经给你引来了。” 程二背对着厕所,表情有几分置身事外的冷漠。 “这算什么?”张衡笑了一下,“你加入我们的投名状?” “只是合作而已。” 程二语气笃定:“我需要知道你们得到的线索,你之后也一定会需要我。” 张衡望着郁宴消失的地方:“好啊,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勾了勾唇,远在数百米之外的樱花树下,花瓣被狂风吹动,簌簌落下,孙石摆放的镜子倏而一暗,被黑影淹没。 “怪物就藏在艾瑞克斯学院里,徘徊在我们身边,但我们一直找不到。” 因为“他”所在的世界,是属于镜子的世界。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把怪物引出来。” 程二:“那和郁宴有什么关系?” 张衡看着闭上门帘的厕所,唇边露出一个隐秘的笑。 门帘被外面的风吹得微微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郁宴踏进厕所,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厕所四角的熏香露出半粒猩红的光。 [别睁眼!]刚踏进厕所,003就出声提醒:[也别开灯] 郁宴:“是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嗯] 003属于系统体系,不会被这种东西干扰,本来不应该害怕。 可是当它抬起头,看见镜子背后的那群东西,还是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狭窄的一方空间里,有无数个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东西在镜子另外一边攒动,凶狠地紧盯着郁宴,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边流出来,擦得镜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拥挤的、快要爆炸的、无数张软弹丑陋的脸,全部被挤在镜子里,争抢叫嚣着要从镜子里冲出来,乍一看,满屏福寿螺的卵。 [很多、很多……被同化感染的怪物] 郁宴闻声抬头,被面前的景象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一屁股直接坐下去。 “——咔嚓” 就在他慌乱之际,面前的镜子再也支撑不住,发出细微清脆的迸裂声,随着里面那些东西挣扎的动作,裂开的小缝像蛛网一样嚓嚓碎开,很快,洗手台前整面方体镜隐隐呈现破裂之势。 郁宴毫不犹豫地往外跑,却在转身后,扫见门帘下缝隙间看见几张裂开的人脸。 前后夹击,郁宴往后看一眼,心一横,直接朝门帘外的怪物撞过去。 空中的明月被飘来的几片乌云遮住,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灰暗的寂静中,教学楼里,宋大和孙石会面,却在走进教室时,和满满一个班的学生对上。 学生齐刷刷抬头,脖子上顶着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张从鼻子就割裂开的、红到快要往下滴血的鬼脸。 宋大和孙石对视一眼,拔腿就往楼下跑,哗啦一声带到旁边走廊垒起的课桌。 他们两个都是力大型,毫不犹豫一人扛起一个椅子,转头朝后丢过去。 宋大料到他们进了异空间,但没想到异空间竟然藏着这么个玩意。 “这到底什么情况?” 宋大和孙石慌不择路,跑进厕所,反手带上门,气喘吁吁地缓了半天。 孙石懊恼道:“我以为进来的契机是镜子,没想到玻璃反射的人影也算。” 宋大:“是你们搞的鬼?” 孙石:“我们也没料到里面有这么多东西。” 他们队伍里有能够直达通关秘诀的道具,张衡用了之后,知道他们要找的怪物就藏在异空间里。 看似平静的艾瑞克斯学院,其实潜藏着无数无人知晓的危机,怪物被压制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孤独而寂寞的生存着。 “还记得进来的时候收到的那句线索吗?”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 这个藏起来的怪物和郁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想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樱花树下埋镜子,并写上郁宴的名字,收到传召的怪物就会被引出来,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传召他的人——也就是郁宴。 他们的计划,就是把郁宴引出来,然后想办法抓住那只怪物。 “按理来说,都已经拿东西镇住了,应该只开启了一边的通道才对。”孙石终于缓过气来,表情惊恐地望着门外,那些脚步声一直在厕所外徘徊,“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阴差阳错地进来了。” 学生活动中心,写着郁宴名字的纸条在仓促地跑动中被吹落在地。 郁宴甩开腿在走廊跑,还没松下一口气,拐弯时从余光往后看,乌泱泱一群怪物。 他脸色一白,一边灵活地躲开路上的障碍,一边在心里疯狂啊啊啊:“33,33,003!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这么多怪物追我?” 003还没给出答案,他路过一个活动室时,余光飘过一个衣角。 那只是一件校服,十分常见,每个学生都有的,郁宴却觉得不对。 他回头估测了一下距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群怪物是可以听见声音的。 郁宴脚步不停,撞开安全通道的门,眼疾手快将门反关上,没有停歇一路下楼,同时点开系统手表,选中程二。 郁宴的眼神冷下来。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程二,但程二最好保佑他自己不是。 点下拨通键的同时,系统手表的铃声突兀地在走廊响起,霎时吸引了过路怪物的注意。 掩在活动教室的两人脸色骤变,程二刚要拒绝,郁宴的电话就自己停掉了。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秒,张衡的铃声响起—— 又是郁宴! “砰”的一声,活动室的门被撞开,密密麻麻涌进来的怪物行走在灯光下,很快将活动室占满,程二和张衡背靠着墙壁,却怎么也扣不开窗户,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怪物靠近。 “不要过来!救命!救——唔唔唔。” 最后一声呼救都没能发出来。 另外一边,郁宴已经带着追上的怪物跑出活动中心。 在同化过程中,这些怪物畏光、反应迟钝、失去感知觉,但被同化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他记得之前那些保安就是凭借后勤部里的某样东西才被怪物炼化,重新变成人类。 可能是高温,又或者是明火。 003:[你现在在找什么?] 郁宴往后勤部跑:“火机、油、火柴,任何易燃的东西。” 他进入这里之后,第一时间来后勤部看过,当初处理怪物的房间变成了杂物间,但离开前,他亲眼看见有人将大桶油往里面送,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 [易燃?] 003从商城里换到一张爆炸符,放进郁宴的口袋里:[这个可以吗?] 郁宴所在的位置刚好比较空旷,凌晨空气湿润,过道两边载着樱花树,他脚步一定,将保护膜撕开,照着说明对身后的怪物甩去。 符纸上的符箓渐次亮起,下一秒,却被怪物留下的涎水直接浇灭。 怪物团吧团吧,将整个符纸塞进嘴里,喉咙一滚,就这么咽了下去。 003:[……] 郁宴看到这一幕,都被无语笑了。 看来系统商城这边实在指望不上,他深吸一口气,转而跑进后勤部。 他随便闯进一个房间,挨个房间打开柜子找,什么都没有,于是退出,又走进下一个。 这种方法的效率太慢,郁宴急的手心都在冒汗,他不确定那些怪物还有多久会找到他,把他堵死,濒死的紧张让他完全无法分神去在意自己体力是否已经耗尽,将柜子一个个打开。 003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浮在半空中,努力帮他把旁边的柜门打开。 好不容易在柜子里找到几个火机,郁宴拿了一下,没拿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耗尽体力一直在抖。 他顾不上这些,将火机放进口袋里,抬头一看,后勤部的大门已经陆陆续续涌入不少怪物。 [这些怪物好像和我一样,可以感觉到信号] 003说:[其他玩家也慢慢被这群涌入的怪物围住了] 郁宴逼自己冷静下来,冲进下一个房间,但其实心里慌得很,一眨眼,一颗眼泪就掉了下来。 郁宴一边面无表情地掉眼泪,一边飞快地将柜子里的东西扒拉出来。 这一层大多是学生的书本桌椅,可以点燃,但没有油,燃烧的难度还是太大了。 郁宴爬起来,因为蹲太久,又没看清地上的东西,被绊倒摔了一跤,膝盖和手传来火辣辣地痛感。 他甩了甩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怪物走来的方向。 这下两边的距离更近了,脚步声重重朝他袭来,他撑着地爬起来,磕磕绊绊推开下一扇门。 因为时间紧迫,他翻找的速度快很多,直接掠过了不太好找的位置,飞快扫了三四个房间, 很快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两个房间。 身后的怪物已经渐渐追上来,他只能赌一把,去房间继续找,或者走旁边的过道离开。 [没事吧宿主?] 003急的在他身边上下飞动:[还跑得动吗?] 话音未落,一滴水落在郁宴的脚踝上。 他转头一看,眼里毫无防备闯进一张大张着獠牙的脸。 郁宴:“!” 他往旁边一翻,连爬带滚的重新站起来,却再也跑不动,只能靠拐弯拉开差距,眼睁睁看着身后的怪物不断缩近两边的距离。 郁宴撑着墙角喘了口气,手下触感冰凉,他往旁边一看,是一面仪容镜。 倾斜的屋檐将外面最后一丝光遮住,怪物渐渐逼近,镜中的郁宴紧盯着自己,情不自禁地抬手,碰了一下镜中人的脸。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镜子传来一股猛烈的吸力! [宿主!] 003骤然出声,却见镜中的郁宴张皇失措地朝它看过去,而它面前,低头看镜子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魂魄都被吸走。 它凝住呼吸,飘到郁宴的眼前。 这人垂着眼,睫毛在眼睑投下重重的阴影,周身煞气逼人,眉眼沉重如铅,仿佛浑身萦绕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黑气。 003试探地叫了一声:[宿主?郁宴?] 那人眼尾蓦地一挑,睫毛扫出锋利的弧度,墨绿色瞳孔在晦暗的夜里闪烁着。 这不是郁宴。 这是…… 003和镜中的郁宴同时意识到什么,猛地朝这人看去。 郁魇! 第73章 无限流25 原来郁魇没有收集到的资料…… 郁魇来的突然, 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视线扫过拐角涌来的臭东西,短短一瞬就衔接上郁宴之前的脑回路,迅速接管身体, 转身继续往后走, 也是这一次, 他推开门, 就感受到一股很强的阻力。 刺鼻的油味扑面而来。 郁魇快速拧开罐子, 粗略扫了眼,确认里面装的确实是油,这才将一桶油挪到走廊上推倒,同时拨开一个火机, 同时转身想办法开窗户。 刚挨到窗户, 他一愣,用了几下力,后知后觉, 这扇窗户早就坏了, 压根打不开。 郁魇:“……” 正要提拳砸开,又想起现在这副身体是郁宴的。 不仅力气比不上他,跑了一晚上,体力也快要清零, 他站着的这会儿功夫,手一直在力竭地抖。 他叹了口气, 后退两步,用了点巧劲,双手拎起一侧的椅子,对准角落的位置砸去。 “哗啦——” 玻璃碎裂的同时,大部分怪物已经被引入郁魇所在的这栋楼。 他转身将房间的油倾倒, 抬手从斜角利落地翻窗而出,翻飞的衣角被风吹气,临走前,他顺手旋开火机,朝身后丢去。 火势转瞬将蔓延起来。 距离房间最近的怪物很快被烧干水分,软成地上的一摊水,003看准时机,将爆炸符兑到郁魇手里。 郁魇凝了凝视线,甩符的一瞬间手出奇地稳,精确无误地擦过一只怪物张开的嘴,飞过中间的间隙。 这次,爆炸符稳稳落在燃起的火苗中。 003都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郁魇实在靠谱得让人心安。 郁魇没回头,抓紧时间往外跑,他算准了时间差,从起燃到爆炸需要十秒的时间。 他飞身撑过栏杆,直接从后勤部的护栏切近道绕出,翻过亭中坐椅。 “轰——”爆炸声在整个寂静校园回荡,震耳欲聋。 地面为之震颤,强大的余波将后勤部的楼体直接震塌,冲天的红光迅速烧起,夜风吹过,星点火苗直接拂到一侧的草坪。 而另一边,郁魇正好绕过教学楼大拐弯,借楼身做掩体,挡住飞溅的砖块和尘土,毫发无损地渐渐停下脚步。 这场火越烧越旺,就连旁边的树都隐隐有了被波及的趋势,高崖下的大海猛烈拍击长岸,汹涌着袭上岸边。 所有玩家一瞬间被冲破屋顶的警报震醒,不约而同循声朝整个城市最醒目的地方看过——艾瑞克斯学院,那里燃着熊熊烈火。 夜色里,艾瑞克斯学院傲然在火光中矗立着,烧了不到十分钟,突然传出怪异的喀嚓声。 郁魇回头,眼瞳映出的学院在高温和火烧中模糊,玻璃震碎的声音此起彼伏,但他知道,这是异空间被打破的声音。 同时,隐匿在森林之上的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空的一角。 所有在夜里沉睡的玩家在此刻被系统手表的提示音叫醒,不约而同从窗边探头,仰视着立在苍穹的那扇门。 “门!” “离开的门出现了!”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等等,这门上是不是还挂着什么?门锁?” 郁魇望着那道门,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腿软地直接半跪下来。 他下意识手撑地,指尖却碰到了一张被踩上无数个脚印的纸条,上面写着郁宴的名字。 郁魇的视线凝了凝。 …… 郁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浑身跟被捶打了似的,只能精疲力尽地靠在密林外的一棵树下。 他眼睫颤了颤,还没彻底清醒,先被指尖的刺痛给痛醒。 一张纸被压在他的手下,除了郁宴的名字之外,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郁宴拿起来,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字。 笔锋勾连是他惯有的习惯,但他的字更平和,没什么锋芒,而这几个字虽然潦草,但也凌厉,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是郁魇留给他的。 只有两个字:回家 郁宴一怔,忽然伸手碰了下口袋,那是他回来之后,依然随时带在身上的谢家别墅的钥匙。 郁宴将纸攥成一团,心里酸涩又委屈。 他强撑着低头看一眼系统手表。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当前执行任务:找到怪物,并助他离开 当前任务进度:50%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42/45人】 这个门锁或许也是大家离开的最后一个任务,助怪物离开。 他疲惫地闭眼躺了一会儿,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睁眼,宋大和孙石满脸脏污地朝他走过来。 两道沉闷的声音砸下来,这两个人和他一样,经过一晚上的搏斗,已经累的说不出任何话。 两个学院彻底合并,在异空间被关押了数年的怪物们和今夜的艾瑞克斯学院一起,消失在这场大火里。 凌晨五点,艾瑞克斯学院依然屹立在副本最顶端,漠然地凝视着副本里的所有人。 早上七点,被闹钟吵醒的郁宴打着呵欠,懒洋洋走到洗手台洗漱。 咕噜咕噜吐了大半杯水,他才慢慢睁开眼,稍微打起一点精神。 郁宴拿起洗脸巾洗了个脸,习惯性抬头观察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他关水龙头的动作一顿。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变成了墨绿色。 和郁魇一模一样的颜色。 郁宴瞳孔陡然一缩,立即跑到外面,找出其他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依然是墨绿色的。 ……这是怎么回事? 艾瑞克斯学院。 西南风教学楼门前一坛花卉下,湿润的泥土隐约现出一片薄薄的白纸条。 早上负责打扫的工匠路过,皱着眉:“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不讲卫生?什么都往泥土里丢!” 他将纸条抽取出来,紧压在纸条上的土跟着一起翻出来,是一支笔,有用过的痕迹,但还能写,他把笔留下,再去辨认纸条的字,一看是两个不认识的繁体字,霎时没了兴趣,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日出的晨光渐渐外移,斜洒进垃圾桶边缘,刚好找清纸条上的字迹:鬱宴。 * 郁宴找003要了一副和平时瞳色相近的美瞳,带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戴上,还为此第一次迟到了。 程二和张衡与昨晚的艾瑞克斯学院一起消失,幸好学校炸得及时,其他人都还活着,不过,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张衡的队对郁宴和宋大抱着非常大的敌意。 一心觉得就是因为他们的掺和,破坏了队里的计划。 郁宴没搭理他们,可当他走进学校,前后的人诡异地发出闷笑声。 在笑什么? 郁宴拿出手机,当即登进论坛,并没有看到关于自己的帖子。 郁宴对人的眼神和微表情很敏感,他能够确定,周围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不对。 课间,他故意起身去上厕所,一拐弯,靠着教室旁边的墙。 议论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一开始这些人还有所顾忌,声音压得很低,后来渐渐聊到心头上,就失了分寸。 “你们看到他的眼睛没?还真戴了美瞳。” “之前那贴子就说他是同,你们不信吧?” “钓……都钓到我们学校来了。” “……” 003越听越生气:[怎么在背后造谣呢?有本事当面说啊!] 它气势汹汹地叫嚣着要过去和那些人单挑,郁宴抬手拦住,扫过它巴掌大的身体,又看看教室里那些人的身形。 “算了算了,消消气。” 003:[……] 003:[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郁宴笑眯眯:“什么?” 003:[被写满一桌子坏话还一脸无所谓的谢鹤年] 郁宴:“……” 郁宴顿了顿,沉默下来。 003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切话题:[我们要一直在外面待到上课吗?] 那多憋屈啊! 郁宴这才想起什么,深深看了教室的人一眼,将手机揣进口袋里,转身走向另外一间教室。 “宋大。” 郁宴抿出两个酒窝,左手压在宋大的肩膀上,右手随意撑着桌子,刚好挡住他的去路。 郁宴没有含糊,开门见山:“手机借我用一下。” 宋大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郁宴的表情,讪笑道:“小晏,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郁宴不耐烦地打断他,手下微微施力:“手机,借我用一下。” 宋大哑了声,支支吾吾半天:“我没带。” “没带?” 郁宴视线一撇,落在他抽屉里,下巴抬了抬,眼睛笑的像只狐狸,“那刚才你塞抽屉的是什么?游戏机?” 宋大:“……” 他被郁宴的笑晃了一下,自知拗不过郁宴,自认理亏,将手机拿出来,解锁,递给郁宴。 郁宴行云流水地点开论坛,一下看见最热的那个帖子。 就连名字都没改一下! ——[HOT]开盘!最美特招生花落谁家 郁宴:“……” 他咬牙切齿:“这次是谁发的贴?” 宋大气短:“程二。” 郁宴飞速翻了几页,不耐烦地直接跳到最近回帖。 是一段几秒钟的视频,时间是凌晨两点多,夜色里他站在樱花树下,鬓边的碎发被风揉乱了,漫天火海落在他的眼里,深邃的墨绿色瞳孔都被照出剔透晶莹的水色,在镜头里晃了又晃。 视频背后,他听见两道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一个是发布帖子的宋大,另外一个,就只能是一直和宋大待在一起的孙石。 郁宴气笑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宋大眼神闪烁着:“小晏,这只是个误会,你听我解——”“不用解释了。” 一道声音从旁边插进来,直接打断宋大的话。 孙石从教室后门朝两人走来,凝视着郁宴的眼睛。 美瞳可以遮盖,但和人眼依旧有不小的差别,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 孙石冷声说:“郁宴,你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瞒什么?” 郁宴没有错过宋大在孙石出现之后,微松下来的眉心。 他的心直往下沉,面前孙石做了个表情,教室的走廊外,好几个面熟的玩家朝他聚了过来。 郁宴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 “在这里闹大,谁都不好看。” 玩家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十分生硬:“郁宴,跟我们走一趟吧。” 艾瑞克斯学院的侧门直通密林,郁宴跟着五个人从教室离开,见路越来越熟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可是当他真正站在那扇悬在空中的门前,看到直通离开副本门的那阶楼梯,心跳还是快了几拍。 他们才刚站定,数十个玩家从周围的树后涌来。 郁宴扫过这些熟悉的脸,知道所有玩家都已经到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郁魇的故事里,听说他在所有玩家的算计下,被宋大程二抢走钥匙,被永远留在副本里。 当时他还觉得郁魇又笨又傻,轻信他人。 直到他变成郁魇这个角色,郁宴脑海闪过无数张画面,有前车之鉴,他踏进副本之后,主动避开了大部分的接触,就算是一起活动,也特意和宋大程二避开。 唯一一次活动,是昨天晚上,他瞥见张衡的消息,心里起疑,主动提出跟踪。 程二和宋大没有犹豫大久,答应和他一起行动……等等。 郁宴想起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字,程二突然打给他的电话,程二和张衡同时消失,宋大和孙石也先后进入异空间…… 他瞳孔一缩,昨天晚上的行动,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从进入副本开始,我们就觉得你很不对劲。” 孙石冷笑一笑,对郁宴说:“那个时候,你就被怪物附身了吧?” 郁宴反问:“是我不对劲,还是你们从那个时候就盯上我,要从我身上找到不对劲?” 孙石顿了一下,周围的人也沉默着,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个问题。 确实,在进入游戏之前,张衡就把消息散步了出去。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 谁是郁宴? 进入副本前,大家只信了三分,万一是副本的原住民、大BOSS,又或者是花花草草,容器的名字……太宽泛了,一切都说不准。 进入副本的大厅里,各个队伍保持着戒备,对外没有任何沟通,却在刷新名字时,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郁宴。 那张青涩而明艳的脸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离开的钥匙,竟然是和他们同一批进入副本的、看上去最无害的一个玩家。 从他出现的第一秒,无数双眼睛已经悄无声息地盯上了他,宛如附骨之疽,藏在暗处,剖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郁宴和宋大程二关系一向不错,可是进入这个副本之后,他却一改常态,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在疏远大家。 宋大和程二站在他身后,看着彼此,眼里都写着什么东西。 没多久,他们主动找上张衡。 “合作吧。”程二带着笑,“我们给出的酬劳,你一定会喜欢。” 他们在学校两边分别埋下两枚打开异空间的道具,原计划是将怪物引到郁宴的身上,再把郁宴困进异空间里。 没想到,第一枚开启异空间的道具意外被破坏,通道大开,宋大和孙石因祸得福,逃出异空间。 同时,张衡和程二带着第二枚开启异空间的道具,消失在那场爆炸里。 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于是猜测那两个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将道具埋下。 做完一切,宋大和孙石佯装力竭的样子找到郁宴,在他身边坐下。 在郁宴睁眼的瞬间,两个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找到了那个有着墨绿色瞳孔的怪物。 * 郁宴眼神一冷,在这群人的沉默里猜到了大概发生的事,他抬手下意识碰了下自己口袋的钥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郁魇留下那张字条的意思。 “回家” 回的不是谢家,而是他自己的家。 郁宴几乎瞬间做下决定,在所有人还保持沉默时,抬腿朝那扇通往离开之门的楼梯跑去。 宋大离他最近,在郁宴动作的下一秒,就抬手想要抓住郁宴。 可郁宴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拦住? 他闪身越过去,顾不上身体涌上来过于疲惫的酸痛,拔腿往台阶跑。 不到半秒,一颗子弹从郁宴的耳侧划过,“砰!”开枪声自身后响起,孙石竟然一直留着把枪! 郁宴彻底成了一个活靶子,所有人蜂拥而至朝他涌去,郁宴眼神一闪,抬头望向楼梯。 那是高至云端的天梯,一眼看不到尽头,陡峭窄细。 他眼神一凛,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抬手用力朝宋大的方向丢过去。 “宋大,快跑!” 这个行为落在众人眼里,骤然变了意味。 孙石眼看着钥匙落进宋大手里,急红了眼:“宋大!你竟然敢利用我?” 郁宴的行为一眼即明,他确实有钥匙,但钥匙只有一把,或许意味着,只能让一个人离开。 宋大却顾不上这些人究竟在想什么,他离天阶最近,钥匙才到手,就头也不回朝天阶迈去。 “砰——” 宋大被穿过胸口的子弹轰然击中,整个人被剧痛贯穿,竟然直接半跪了下来,眨眼的功夫,他身后的玩家就攥住他的脚腕,把他硬生生从天阶拖下,抢过他手里的钥匙。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气急败坏的孙石一连将最前面的几名玩家击中,软下的身体倒在天阶下,被后来追上的人无情地踩上去。 “咔。” 不知是谁先触发了先例,踩碎了第一个人的系统手表,所有人收到一条淘汰通知。 这一刻,空气仿佛静了一瞬,又仿佛燃起了冲天的硝烟。 郁宴刷开系统手表,代表凶险的指针果然指向了门的方向。 [宿主,我们不跟过去吗?] 003见他靠在树后,似乎没有要动的意向。 “跟?”郁宴笑了一下,“就算是跟,又能跟到哪里去?” 003没听懂他的意思。 郁宴垂下眼,唇边带着一点笑:“33,你还记得出去的任务是什么吗?” [当然记得] 003可是系统,它一字不落地复述:[找到怪物,并助他离……] 003的话音一顿。 它突然意识到,如果众人口中的怪物真的是郁宴,那只要他不走,那些人就算有钥匙,也无法打开门。 003:[但如果怪物不是你,是昨天那些……] “怪物确实不是我。” 郁宴说:“但也是我。” 003没听懂,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它听见郁宴继续说:“——是郁魇。” 他抬起那双与郁魇如出一辙的墨绿色瞳孔,唇角带笑地看着在天阶自相残杀的众人,眼睫垂落的阴影让他有一瞬间像极了郁魇。 不光是外貌,这一刻,他连神态都与郁魇无疑。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也是郁魇。 他们猜的没错,从进来的那一刻起,郁宴就被怪物附身了。 郁宴勾了勾唇:“我不离开,他们就只能等死。” 003变了表情:[你不打算走了?] 郁宴抿出两个酒窝,语气却轻描淡写:“留下来不好吗?长命百岁,衣食无忧。” 还可以见到他。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6%] 003:[……] 我艹。 原来郁魇没有收集到的资料进度在郁宴这里! 它飞速查看了一眼进度的具体明细,看清楚面板上归属的瞬间,眼前一片黑暗:1%——黑化值。 003感觉天都塌了。 第74章 无限流26 对不起啊郁魇,我没有长命…… 两人说话间, 天阶的玩家已经在争斗中伤亡大半。 有了第一个先例,他们上楼路过倒在一边的玩家,都会有意无意地从系统手表上踩过去, 以绝后患。 没办法, 如果离开的名额只有一个, 那此刻所有的队伍和结盟都毫无意义。 他们眼神狂热地蜂拥而上, 系统手表上存活的玩家人数也在急速减少。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32/45人】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21/45人】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14/45人】 ……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9/45人】 孙石是最有希望出去的那一个。 他手心用力地近乎要将那枚钥匙的图案刻入骨髓, 机械的迈腿上楼动作已经让他气喘如牛,满脸通红,可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眼里只看着正上方神圣放着光的门。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他的身体疲惫不堪, 心里却异常兴奋。 他要带着赢得的千万奖金买车买房, 娶妻生子,成为人上人,把看不起他的那些人狠狠踩在脚下。 孙石瞳孔不断放大, 呼吸也越加急促。 十米。 八米。 七米…… 他一步步上阶, 抖着手拿出钥匙,却在最后一步膝盖一软。 心脏传来尖锐的剧痛,让他本就涣散的瞳孔彻底无光,他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捂着心口,却不能缓解半分疼痛。 是谁给他下了咒?!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他看见被自己一枪击中心脏的宋大竟然后来居上,宋大的模样并不比他好上太多,巨大的运动量已经将他的体力掏干,就连说一句话都费劲,可他还是扯着唇, 对孙石的惨状笑出声了。 “让你……暗算我,”他恶狠狠啐了一声,“活该!” 要不是他有复活的道具,一开始就被孙石给摁在了楼梯下。 孙石睁大眼,死死扣着手里的钥匙,却还是抵不过宋大,在生命最后一秒,他听见钥匙清脆晃动的声音。 “哗啦。” 带着他要离开的梦想,轻轻破碎。 在无限流熬过无数副本的孙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猝死在天阶上。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8/45人】 宋大是最后的胜者。 他看着身后还在努力往上爬的一群蠢货,眼带讥笑,抖着手将钥匙插进锁眼,第一次没插进去,他心脏咯噔大跳了一下。 难道钥匙是假的? 确实,谁也无法验证钥匙的真假。如果郁宴在骗他,这一切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宋大的头脑一片空白,被后怕和恐惧吓得冷汗直出。 他艰难地用充血的喉管咽下一口唾沫,手颤抖得越加厉害,强撑着将钥匙转了个边。 下一秒,莫大的喜悦直接将他冲倒。 钥匙严丝合缝地进了锁眼。 是真的,这把钥匙是真的! 他像是耗尽全身资产,债台高筑后,终于中下巨额奖金的赌鬼,青黑的眼圈上眼睛冒着不自然的亮光。 宋大迫不及待地将门上的锁打开,他呼吸急促地按下把手,眼前的亮光胜过他看过的一切光亮。 下一秒,笑容却凝固在宋大的嘴角。 ——他看见,门的背后,是一堵墙。 一堵被水泥彻底砌死的,严严实实挡住一切出路的石墙。 “不可能……不、不可能。” 宋大发尖的汗滴落下来,他脸上爆开的红血丝让他此刻看起来格外狼狈。 宋大失魂落魄地坐在孙石旁边,手紧紧攥着头发,他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是一堵墙? 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任务? 宋大想起什么,眼神一动,手忙脚乱地点开系统手表。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当前执行任务:找到怪物,并助他离开 当前任务进度:50%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8/45人】 他僵硬地看着没有完成的任务,又转头看向身后长不见尽头的楼梯,无尽的悲哀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后面的人见他没走,心里一沉,可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付出太多代价,一咬牙,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爬上去。 宋大看着楼梯下源源不断爬上来的人,突然觉得这场景滑稽极了。 他指着下面的人拍手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站起身来,想要往楼下走。 他太累了,不想走那么长的路,于是视线一转,落到旁边的护栏上,就这么翻过护栏,从天阶上跳下去了。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7/45人】 蜿蜒泛着圣光的天阶上,依然有人咬着牙,不惜一切代价的往上走。 郁宴站在天阶脚下,已经看不清上面发生的具体情况。 倒在天阶下失去庇护的玩家很快消散,如果不是地上残留的血迹,刚才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郁宴垂了垂眼,看着地上的血渍,心里竟然有种奇异的平静。 一切都快结束了。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7%] 他没有停留太久,转身回到学校里。 艾瑞克斯的课间一如既往的热闹,郁宴在人群中沉默着转头望向窗外。 003还在试图劝解他:[没必要为了和其他人作对就留下来,这样多不值得,而且你也不知道郁魇之前经历了什么] 有郁魇一个随时随地会爆炸的大魔王就算了,再多一个郁宴,它还要不要转正了? 003:[郁魇肯定也不希望你留下来] 郁宴叹了口气:“你嘴皮子说烂了都没用,我留下来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报复,只是我本来就出不去……我们都出不去。” 003一呆:[什么?] 这是个伪命题。 如果郁宴是怪物,把他送回去,其他人才能离开。 但他的家在外面,只有打开门,他才能真正离开,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最开始,郁宴也和大家一样,在找怪物,他以为怪物是郁魇,可是就在刚才,他意识到,怪物其实是他自己。 ——换言之,从一开始,副本就没打算放他们出去。 没有他和郁魇,还会郁甲、郁乙…… 从头到尾,都没有钥匙,只有留下,或者死亡。 郁宴的视线里,那扇随时能够离开的门高高矗立,隐在云端,俯视着艾瑞克斯副本的一切。 郁宴:“003,你可以帮我查一下当初郁魇那个时空的宋大和程二最后去了哪里吗?” 他们留下的帖子给了无数人希望,就连郁宴和郁魇都一度被迷惑,以为这个副本是可以离开的。 但转念一想,他们这些玩家在无限流副本里闯关时历尽千辛万苦,手上多多少少沾上了鲜血,为了达到目的,早就模糊了行为与律法的界限,孙石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队友开枪,其他人也可以为了离开,眼也不眨从昔日队友身上踩过去…… 哪怕只有一个人被放出去,就算拿了巨额的奖金,也只会造成无穷的后患,更别提程二留下的帖子里,四十五位玩家,有四十四位都成功离开。 003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但被郁宴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不对。 它找了个理由,直接溜进无限流系统管理局。 管理局的资料档案藏得很深,003想混进去,但毕竟不在无限流系统的编制里,平白无故进去,只会让人奇异。 它急的在外面走来走去,碰巧第一个世界的攻略目标纪桉刚拿到一笔尾款,从旁边经过。 003眼前一亮:[纪桉!] 它飞到男人面前:[你能想办法带我混进去吗?我需要找一份资料,很急] 纪桉带着口罩,蓝牙自动播放纪年最近刚上的综艺节目,乍一看003,还愣了一下。 他看看003,略一思索,将口袋打开:“我试试,你先进来吧。” 003赶紧点头。 有纪桉帮忙,它很快找到那份记载无限流玩家去向的记录。 无限流系统的历史悠久,从古至今,名录也有厚厚一面书架。 它越过朝代,直接往后翻到最后,通过智能搜索锁定宋大和程二的名字。 翻开页面一看,果然,后面都跟着八个字:闯关失败,服从分配。 那一批玩家里的四十五名,除了郁魇后面落下了备选的标签,其他所有玩家全部失败,服从分配。 但他们留下的帖子却在副本里永远流传下来,留下了“牺牲一人,全员离开”的传奇,让无数个在无限流副本里挣扎的玩家看到出去的曙光。 午间,003将搜集到的资料一五一十地和郁宴说了。 同时,系统手表里在线玩家的数量也在缓慢下降。 所有爬上天阶的人,在意识到自己无法离开之后,都陷入了绝望,最后,和宋大一样,选择从天阶上一跃而下。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3/45人】 兜兜转转,这个副本里很快又只剩下最后几个人。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系统手表还没有出现问题,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郁宴将食堂三十一份的米汤喝下,又开始想念起郁魇来。 [现在见到郁魇唯一的办法,就是达到100%的资料收集进度] 003说:[既然剩下的进度在你身上,你给自己想个办法黑化嘛] 郁宴:“……” 他压下眼睛,做出恶狠狠的表情:“这样算么?” 003:[……] 郁宴幽幽叹了口气:“你以为黑化那么简单?说一句话我就原地黑化了?我可是接受了十几年义务教育的好青年,仁义礼智信刻在我的血液里,黑化是不可能的。” 003真想问问那刚才在密林里的人是谁?又是郁魇? 但看郁宴心不在焉的,它没好意思说出口。 日头逐渐上移,艾瑞克斯学院洒满金灿灿的阳光,一片平和悠闲的景象,叶片折射着日光,在风吹过时轻轻晃动着,地上的光影也跟着摇晃。 郁宴往教学楼走,路过草丛时,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下眼睛,他下意识眯了下眼,周围清风拂过,那道光却依然明晃晃照着他的脸。 郁宴觉得奇怪,顺着光摸过去,发现光源竟然来自地面而不是叶片。 他将草丛扒开,一眼看到了藏在泥丛中的镜子。 它藏得很深,但上面有泥土被拨开的痕迹,中午过路抄近道去食堂的学生来回踩过,很容易就露了出来。 郁宴仰头看一眼教学楼,西南角。 他记忆不错,很快联想起那天晚上打开异空间的道具。 郁宴将镜子捡起来,手上的系统手表同时发出提示。 “玩家郁宴意外拾取破空镜一枚。” 破空镜,就是用来打破空间界限的镜子,不过镜子有一定的限制,只能去玩与当前副本强相关的世界,多数用来穿梭于同一个副本的表世界和里世界。 不过昨天晚上那些怪物已经全部被放出来,在大火里消失殆尽,这面镜子就算能够破开异空间,估计也引不来什么,顶多在郁宴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前往空空荡荡的异空间里避一避。 午休的钟声敲响,在整个校园回荡,教室的灯渐次关闭。 郁宴已经渐渐适应了艾瑞克斯学院的作息,收起地上的镜子,加快脚步往教室走去。 艾瑞克斯的钟声从学院顶端传遍了副本的边角,唯独密林异常安静。 “嗒、嗒、嗒” 混乱沉重的脚步声从密林深处传来,许刻扶着树,再也没控制住腿软,膝盖一软磕了下来。 他是四十几名玩家里,唯一一个爬上天阶,经历巨变之后,又从天阶爬下来的人。 许刻紧紧攥着手里从天阶拔下的钥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叩击着他:助怪物离开。 ——把郁宴,送回异空间。 送郁宴回去,他就可以回家了。 * 郁宴搞卫生留的有些晚。 照理来说,值日生一般会安排两个人,一个人负责扫地倒垃圾,另外一个人负责拖地。 但自从得罪傅温之后,郁宴在学校的日子不太好过,轮到他值日那天,和他安排在一起的人会想方设法的逃过去。 学校的拖把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把柄开裂,又沉又重,光是洗一遍拖把,都能把他的手心磨红。 郁宴扫了地,就不愿意动了,索性趴在教室睡了一觉。 003被他松弛的状态给震惊到:[睡一觉能解决问题吗?] 郁宴理直气壮:“郁魇会帮我解决问题的。” 不想做的事情,留给郁魇就好了。 003:[你怕不怕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8%] 郁宴被它问住,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 他下意识避免自己去想这种可能。 003:[……仁义礼智信五好青年,我问个问题你怎么又黑化了?!] “没有啊。”郁宴懒洋洋抬起手:“我绝对绝对没想干坏事喔。” 003一眼看穿了他,继续说:[如果郁魇以后都不会来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悠闲淡定吗?] 郁宴还是害怕抛弃,不敢独自一个人留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副本里。 他现在之所以那么坦然,就是因为他知道郁魇在陪着他。 如果有一天郁魇消失,别说三十天了,郁宴就连一天都待不住。 郁宴抿了抿唇,没有回答003的问题,自顾自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睡觉,拒绝去想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这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半,再醒来的时候,搁在桌边的拖把已经被人放进工具间,教室拖得干干净净,可能是为了不打扰他睡觉,郁魇竟然在搞完卫生之后,把灯也关了。 郁宴的一颗心落地,将桌上的文具收进桌洞,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憷。 他动作一顿,听见空气中出现了另外一道呼吸声。 几乎是一个抬头的功夫,郁宴本能往旁一偏,一道凌厉的掌风朝他的后颈劈来,没给他半点反应的功夫,领口一紧,他被拎着领口硬生生从座位拽下来,重重砸上墙壁。 五脏六腑仿佛被这一记撞碎,他眼前黑了一瞬,又被不留余地掐着脖子摁在墙面上,无力动弹。 眼前黑了又白,郁宴拼尽全力晃了晃头,终于认出这是另外一名仅存的玩家,平时性格沉默寡言,和他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可是此刻,他浑然带着难以忽视的血腥气味,似乎已经杀红了眼,直接从郁宴的口袋探去,找到那枚镜子。 郁宴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反手抽出匕首,直接朝他的手划过去。 许刻差点被一刀切断手,仓促避开之后转手抽出课桌,毫不顾忌地冲郁宴碾过去。 郁宴瞳孔紧缩,对准他扶住课桌的手狠狠扎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脑海突然闪现当初郁魇在走廊护他的场景,当初他躲在谢鹤年身后,感慨谢鹤年动作利落,对他充满兴趣,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会成为谢鹤年。 郁宴眼神一定,刀尖毫不犹豫地扎穿了许刻的手,剧烈的刺痛让他脸上的冷汗直接从下巴淌下来。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9%] 混沌的眼也渐渐清晰。 “冷静了吗?” 郁宴喘着气,冷冷地问他。 许刻没说话,只回应以沉重的呼吸。 郁宴见证了下午那些人的自相残杀,并不想和许刻走到这种地步,毕竟在这个副本里,他们是仅存的两位玩家。 他看着许刻脸上的血色尽褪,让他冷静许久,才慢慢松开手,从口袋拿出一包湿巾,一边抽出湿巾将手上黏糊的血擦干净,一边组织语言,想将副本无法离开的事情说出来。 他才低头,沉默多时的许刻却蓦地抬起头,面露凶色,决然地将手上的匕首拔出来,毫不犹豫再次将桌子冲郁宴撞去。 刺啦一声刺耳的锐响直接擦过郁宴的耳廓,许刻凶狠残酷的表情清清楚楚映入郁宴的瞳孔中。 轰—— 他像一块柔软的面团,被课桌和墙壁重重夹击,没能从口袋拿出的湿巾和镜子同时掉在地上。 镜片碎开,周围的空间被撕出一条裂缝,轻微颤动,两人却谁也没注意。 轰—— 第二次撞击,课桌松开时,郁宴冷汗已经浸透后背,他疼的捂住肚子,狼狈蜷缩起来,许刻终于没再对他下手,转身走进工具间,几秒种后,脚步声再次朝他逼近。 一团阴影凝在他的身后,将他彻底笼罩住。 郁宴疼的嘴唇一直在抖,努力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甚至有种错觉,再撞一次,他的胃部会彻底破裂。 许刻没给他缓和的机会,地面的影子上,一柄高居的铁锤对准他的垂落在地的手。 那是怪物的系统手表,许刻紧紧盯着郁宴的手,只要敲碎,这只怪物就会先出原型。 郁宴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死亡近在咫尺。 周围的空间迅速波动,郁宴左边是课桌,右边碎成一地的镜片,躲无可躲,紧要关头,毫不迟疑地旋身手撑碎片,往旁边躲开,玻璃扎进他的手掌,超速造成的尖锐鸣叫骤然爆发,几近震破两人的耳膜。 叮! 嗡鸣如水中涟漪散开,工具间即将坠下的水滴凝在水龙头上,被风吹动的草停止颤动,艾瑞克斯学院的钟摆秒针陷入卡顿。 以破碎的镜子为中心,周围三米陷入几秒的静止。 然后是跨越时间的旋转。 艾瑞克斯学院的钟摆飞速划动,一年四季的景象在短短几次呼吸间流淌,断崖下的海潮起潮落。 一股强劲的力量迎上许刻面门,暴烈的怒火炸破一切宁静。 空气中虚晃的影子化为实物,一直附在郁宴意识里的郁魇从他的身体里冲了出来,一记直拳将许刻轰飞数米,直接撞开工具间的门,一屁股坐在蓄水池里。 活动手指传来的清脆声响宛如催命钟,郁魇神色冷凝地拾起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朝工具间走去。 工具间的门在郁宴面前合上,骨骼破裂的声音从里面隐约传入郁宴的耳朵。 郁宴却无暇顾及,脸色近乎透明地一寸寸低头,看着自己在爆鸣中被震碎的系统手表。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1/45人】 屏幕亮了亮,挣扎着发出最后的通报,然后归于平静。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0/45人】 再也抑制不住,郁宴遽然呛咳,喷出一口血沫。 他迟钝半拍地抬手想捂住,却只换得更加剧烈翻涌的咳嗽,掺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液从他捂住嘴巴的双手缝隙落下来。 郁宴张了张唇,周围的一切景象渐渐模糊,只剩下一个朝他走来的身影。 他有一瞬间好像听见郁魇的声音。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会保护你。” “你现在可以保护我,以后也可以吗?一辈子都可以吗?” 郁魇说:“你长命百岁。” 一颗眼泪从郁宴的眼角划了下来。 眼前的人影已经在他面前失焦,他张了张唇,出尽了冷汗,才努力地说出很遗憾的话:“对不起啊郁魇,我没有……长命百岁。”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00%] 第75章 无限流27 这次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十二月, 天已经隐隐有了泛寒的趋势,繁茂树林枝头枯黄的叶片卷起来,冷风吹过, 粼粼生响, 明媚的日光折射在钟楼顶端嵌着的钟表上, 在针尖划过时闪出一点亮光。 长廊之外, 依水而建的哥特式城堡钟楼耸立于广场后端, 日光将角落每一处雕塑都照得分外明晰。 封闭半年,艾瑞克斯学院终于又一次迎来了新一批转学生。 高跟踩在地面的声响均匀有力,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两列玩家有序地跟在教务主任身后, 长长的尾摆铺过高阔明亮的长廊, 在钟声荡起时,所有人的系统手表在同一刻发布任务。 【玩家成功载入副本《艾瑞克斯学院》】 【根据积分结算,您只需完成最后一关, 即可从无限流游戏中离开, 在现实世界复活,并获得系统赠与的百万现金礼包。】 【身份投放中……】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介绍:艾瑞克斯学院,是享誉全球的贵族学院,在这里, 唯有权势和金钱才是唯一的真理,贫穷的臭气将遭到所有人的驱逐, 请各位特招生小心隐藏身份,注意人身安全,从众才是存活的至高真理。 副本任务: 1.成功存活40天 2.完成攻略任务,获取他们的信任,找到出去的钥匙, 逃出副本】 【最后,预祝您在学院度过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 系统手表呈现的图像上,颜色秾丽的少年直视镜头,一双墨绿瞳孔宛如水色上好的翡翠,上翘的眼睫和挑起的眉眼稠艳不似真人。 早就听闻艾瑞克斯副本难度的玩家松了口气。 他们早早听说过艾瑞克斯的传闻,除了第一年“牺牲一人,全员通过”的传奇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离开。 不过,半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以《艾瑞克斯学院》为中心的周围大大小小数百个副本地动山摇,海水倒灌,无数藏匿在副本里的怪物神色慌张四处逃窜,最后逐一排查,才发现《艾瑞克斯学院》竟然主动关闭通道,直接和所有副本断开联系,全面封闭。 紧急关闭的半年,有人听说是因为难度太多所以整改,又听说是副本BOSS遇到什么事情,情绪失控导致副本坍塌,最后有整个无限流系统动用无数人力财力,才把副本挽救回来。 ……谣言四起,却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真正的原因。 《艾瑞克斯学院》低通过率的任务也随之流传出去,据说,最难的一步,就是分辨任务对象。 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把任务对象公示了出来。 玩家们收起手表,心里暗暗窃喜。 和往届一样,往届跟随老师,挨个从教室门口走过,随机分配班级。 教务老师语调上扬,语气却古井无波,被点名出列的第一批玩家站出来,还没进入教室,已经感觉到里面压抑的沉默。 沉默。 与典雅空旷的建筑相比,这个学院的学生显得过于沉默,对他们这些转学生的态度也十分奇怪,不欢迎也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无视,似乎已经习惯了来来去去的人员变动。 立在走廊的学生看着身后还没离去、排成长龙队伍的同批玩家,深吸一口气,抬脚正准备踏进去,突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 “郁宴。” 没见到人,先听见来人冰冷的语气。 拐角处,有人抱着书包,匆匆忙忙地朝众人跑来,双手捂着耳朵,表情有些烦躁。 在看到乌泱泱几十个人堆在教室门口时,他肉眼可见愣了一下,那双独具特色的眼睛闪了闪,像一块神秘美丽的宝石。 是他! 所有玩家眼前一亮,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人的身份,那个系统公布的攻略目标。 命题作文还不简单? 攻略而已,直击他最致命的弱点,趁机拿下,分分钟的事。 然而下一秒,他身后的人神色冷凝的追上来,不客气地拽过他的衣领,将手里刚热好的中药包硬塞进愣住的郁宴手里。 “你病还没好全,必须……” 言语间那人侧过脸,所有玩家虎躯一震。 什么情况?! 他们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彻底傻了。 ——两个攻略目标? 郁魇也注意到有外人在场,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路过玩家走进教室里,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 攻略目标的信息很快被搜集出来。 是一对双子,哥哥郁魇性格冷淡,戴着银框眼镜,不常笑,成绩优异,强迫症控制欲都很强。 相比之下,弟弟郁宴要和善很多,戴着黑框眼镜,人缘好又爱笑,只是之前似乎生过病,身体并不太好,经常因为喝药的事和哥哥吵架。 根据打探消息的玩家提示,这两个人吵架冷战是常态,关系很差,势如水火,最好不要在一个人面前提另外一位的名字。 课间,郁魇就因为郁宴又没喝药冷着脸发过一次脾气。 那并不是普通的药,还加了能够涵养身体的药材,当初郁宴死后,郁魇借003的愿望让郁宴复活,却也仅仅只能通过修复系统手表吊住一条命,是郁魇花了半年时间,在各个副本里找遍了药性温和的药材,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他慢慢养到现在这样。 可中药虽然温和,味道实在酸苦。 是从胃里反上来那种酸苦味,什么糖都压不下来,难喝到整个味蕾都在强烈抗拒,仅仅一滴都能条件性干呕。 郁宴一开始喝不惯,几乎是边喝边吐,边吐边哭,吐完哭完再继续喝,好不容易养好身体,003都检查过,可以不用喝药。 郁魇竟然还要他坚持再喝一个月巩固一下。 巩固个屁啊! 还不如死了呢! 郁宴越想越气,可是却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尤其是“死”这个字,是绝对绝对不能让郁魇听见的,他心里再恼火,也只能对着郁魇发一点小脾气。 教室里,玩家状似无意地在教室记下两个人的日常和喜好,绞尽脑汁地思考攻略两人的对策,却见中午吃饭前,郁宴先起来,双手插兜,路过郁魇课桌时,非常刻意地从课桌边撞过去。 郁魇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课桌尖锐的边角。 郁宴看他一眼,又挑衅地踢了一角课桌,整齐端正的课桌一歪,教室骤然安静。 郁魇撩起眼皮看过去。 明明没有说话,剑跋扈张的气氛却悄无声息地点燃。 郁宴憋了半天,不情不愿:“去吃饭。” 他说完,转身往教室外走。 简短几个字,硬生生说出了要约架的气势。 郁魇垂下眼,不紧不慢地把书收好,从抽屉拿出一包提前煮好放凉的中药,在后面跟过去。 教室里几位玩家面面相觑,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 郁宴一言不发地走到主席室,直到郁魇进来,才露出很凶狠的表情。 “我会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你——唔。” 郁魇偏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唇,漫不经心地:“直到什么?” 郁宴:“……” 他沉默几秒,誓死坚守底线:“我是不会喝药的!我今天就是饿——”郁魇瞥过来,他紧急掐住自己即将出口的那个死字,郁闷又毫无力度地:“饿一顿,饿外边,我也不会喝药!” 郁魇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今天有黑椒鸡腿肉。” 郁宴:“……” 郁魇说:“我的也可以给你。” 郁宴默默把饭盒盖子掀开:“……奥,那我明天再饿。” 郁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把手边的筷子递过去。 郁宴一边吃,一边顺手潜入论坛里刷帖吃瓜。 因为他算是半个玩家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混进玩家开辟的匿名聊天论坛组里,看那群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怎么瓦解双子的仇恨,用一腔柔情攻略两个人。 郁魇意有所指:“下次出来直接发消息给我就好,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两个人关系不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院,郁魇从教室走出来时,还有同学暗示他如果有矛盾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 郁宴弯着眼睛,毫不犹豫拒绝掉:“不要,这样很霸气嘛。” 他眯着眼睛笑的表情像一只偷腥的小猫,如果此时有尾巴的话,一定高兴地扫到郁魇手上了。 郁魇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吻过去。 他吻得很小心,特意避开了郁宴之前被撞伤的腹部,郁宴看出他的心思,直接拉开一点距离,很大胆地跨坐在他腿上,抓住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腰。 他安抚地说:“都过去了,没事的。” 虽然这句话他重复了很多遍,但那天晚上似乎还是给郁魇留下了一点阴影。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搂着郁魇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再玩大一点也没关系。” 郁魇望着他,郁宴睁着眼,褪去了青涩,上挑的眼睛就算勾人都大胆又坦荡,他垂下眼,把玩着郁魇的手指:“上次弄的时候我都摸到了。” “摸到什么?” 郁魇一开始没听懂。 “你的形状啊。” 郁宴将他的手轻轻落在腹部,笑眯眯地说:“被顶出来了哦。” 郁魇的眼神蓦地暗了暗。 * 003已经半脱离了绑定,因为郁宴之前身体的原因,为了保证愿望达成的后续反馈,在这里多停留了半年。 临告别前,大家特地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照例拿加小的碗给它留了一点饭。 003感动的眼泪汪汪,但还是要告别。 虽然系统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它还差最后一个指标,才可以申请转正,需要立刻准备动身去下一个世界。 郁宴特地让郁魇上系统局给它留了个好评:“谢谢你救了我哦。” 003摇头,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郁魇:[本来就是你该得到的呀,这次一定可以长命百岁啦!] 副本里的原住民并没有太多时间的意识,他们大多没有意识,在这里不断循环着同一年所经历的事情。 只不过,对有的人来说,重复是一种折磨,而对另外一些人而言,重复也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时间飞逝,转眼又到了跨年。 郁魇慢慢把睡懒觉的习惯养了回来,一睁眼,身前空空荡荡。 他猛地坐起来,直到听见楼下郁宴在和管家说话,才松了口气。 他顺着楼梯下楼,还没靠近就先闻到溢满整个房间的汤香。 色泽明亮的厨房里,高压锅咕噜噜地往外冒气,郁宴一下没注意被烫到手,指尖捏着耳垂半天没放下来。 听见郁魇的脚步声,才转身对他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凌晨十二点跨年时,副本里的大部分人聚集在学院外的商业广场上,看着荧屏上放映的倒计时,在倒计时清零的那一秒,将手里的氢气球同时翻飞。 同时,无数绚烂的烟火升上高空。 “新年快乐!” 在烟花到达顶峰的时候,副本的各个角落响起同一句祝福。 郁家客厅灯光一片明亮,郁宴、郁魇和管家一起碰杯,杯壁的气泡不断往上冒。 冰箱柜门上,贴着郁宴和郁魇出去玩时拍过的各种照片,当初在冰雪世界拍的那张红底照被放在最顶上,郁宴的肩膀抵着郁魇的肩膀,两个一模一样的酒窝,垂落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门外张灯结彩,家里管家抱着相机,郁宴拉着郁魇拍照,还发誓一定要凑够九宫格发朋友圈,郁魇无奈又配合地和他一起做出搞怪的表情。 比起旁边F4的家庭,没有丝毫逊色。 这会是热闹而又幸福的春节,也是郁宴和郁魇在一起度过的第一年。 第76章 ABO 1 “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你活在一个以ABO为世界观的小说里。 A, alpha,暴躁易怒、占有欲强,大多有着强大的战斗力与破坏欲。 B, beta, 最平庸的工种, 庸庸碌碌, 没有信息素带来的天赋加成, 同样,他们不会受信息素后遗症的困扰。 O,omega,温顺乖巧、心思细腻, 如水的柔情让他们承担了大部分繁衍后代的神圣使命。】 容貌俊美的Alpha盘腿坐在电竞游戏椅上, 黑色T恤随着他的动作叠出几线褶皱。 他垂落的碎发陷进颈间的头戴式耳机,耳机下的腺体微微泛红,贴着当前市面上强度最大的抑制贴, 桌面散落着两根极长极粗的针管, 已经被注射完毕。 显而易见,他正处于易感期。 处于特殊时期的腺体极其敏感,仅仅是头发无意扫过都会引起堪比针刺的疼痛,纪凛却不在意地摁住胀痛的腺体, 以近乎冷酷的方式保持清醒,看着面前的机械大屏。 那是新一代上线的AI智能管家, 处理一切事物都极其省心,但就在刚才,他的智能管家莫名其妙被一个名为坏蛋系统的病毒入侵了。 【你是被人工培育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S级Alpha,家世显赫,掌控着世界上大部分的财富, 与皇室关系密切,生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当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腺体后遗症】 纪凛:“我是主角?” 病毒桀桀一笑,幸灾乐祸地说:【奥不,你是反派】 【真正的主角,是一名beta,他没有易感期的干扰,也不必承受发情期的痛苦,他冷静、理智、强大】 “听上去很不错。” 他懒洋洋地陷进皮质软椅里,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一双玻璃质地的浅灰色眼睛,不像市面上大多数Alpha线条那么冷硬,这也是他备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他看上去没有太多侵略性,任谁也想不到,这会是一个极度偏执、阴晴不定的大少爷。 他心不在焉地接过面前那个通体发黑、冒着闪电的邪恶坏蛋的话,略一思索,乖张漂亮的脸蛋上写着兴味:“冷静、理智、强大。” 几个词在他舌尖反复琢磨,兴致勃勃:“按照俗套的感情理论,他会是我的妻子。” 【什么?】 坏蛋错愕了一瞬。 【不不不,你怎么可能爱上一个beta?香香软软的omega才是我们大反派的最终归宿,你知道的,每一个强大的男人都应该拥有一块柔软可怜的娇软小蛋糕】 坏蛋说。 “那他是——” 【宿敌】 坏蛋笃定地说:【听着,你是反派,主角正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就为了杀你】 “——杀我?”纪凛笑了一下,并没有轻蔑的意思,而是陈述一个事实,“他没那个本事。”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成功人为修改基因后出现的顶级Alpha,纪凛从出生起,就有无数个潜藏在黑暗里的仇敌。 那个名为“雪化”的组织,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抵制人为修改编纂基因——言下之意,就是要杀掉纪凛。 可惜,十八年过去,纪凛还活着。 【他有】 纪凛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咯。” 他沉吟片刻:“……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纪凛眼里闪过恶劣的笑意:“他漂亮吗?” 坏蛋:【……】 “唔,我只是问问。”他轻笑着眨眨眼,“绝对没有其他打算。” “——总之,感谢阁下的提醒,”他声音里的笑意隐去,露出最本真的寒凉音色,“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炎热寒凉的夏季,空旷的大平层却凉得让人不由发抖。 浅灰色的瞳孔动了动,纪凛撕开颈侧的抑制贴,被强行压制多时的信息素骤然在空间炸开,比雪山常年不化的冰霜还要彻骨——是他的信息素,无法消融的雪。 * 三天后。 003晕乎乎地从时光隧道俯冲下来,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机械椅上,当即眼冒金星,程序散架,分不清东南西北。 因为据说试图摧毁页面的坏蛋系统已经先一步来的这里,它还没来得及提前选定宿主,就被仓促传送过来,避免在坏蛋系统的引导下,反派直接黑化,导致页面坍塌。 这是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ABO界面。 帝国和联邦并肩,为了争夺矿物资源和生存空间,争端摩擦不断,为了给以后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事储备战力,帝国放开了斯瑞兰卡学院的招生门槛。 这个斯瑞兰卡学院,也是故事中主角与反派初步产生分歧、结下仇怨的地方。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而此刻,反派纪凛,是人尽皆知的S级Alpha,主角则是个默默无闻、无人问津的普通beta,试图通过淘汰赛进入斯瑞兰卡学习。 003传送的位置在斯瑞兰卡学院的模拟仓。 斯瑞兰卡学院实行淘汰制,每一届的学生都是固定的,这也就意味着,所有想要进入斯瑞兰卡学院的转学生,都必须自行组队,和同届学生进行一场比赛。 只要淘汰一名正式学员,就能够取代对方的学籍,进入斯瑞兰卡,反之,则视为挑战失败。 因为没有预先选定宿主,为了不被界面排斥,003只能悄悄将自己绑定在反派身上,等时机成熟,再解绑,重新和宿主进行绑定。 斯瑞兰卡学院占地数十亩,堪比一座城市,军事模拟仓更是一眼看不到尽头,近百个匹配房间,每间房分别可以容纳二十位选手组队进行匹配PK,但好在,反派本身就是一个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并不难找。 003链接上周围的星际网,顺着论坛的直播一路爬到热度最高的那一间。 [帝国之光纪凛热血加盟淘汰赛] 抓眼球的标题瞬间吸引数万吃瓜网民涌入。 作为帝国学院最强战力标准,斯瑞兰卡学院每年的淘汰赛都将全程直播,甚至还有非常完备的下注生态,全民参与,全民监督。 屏幕里,清除掉密密麻麻的欢呼与尖叫,一张极具代表的浅灰色瞳孔出现在003的眼前。 年轻的Alpha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模拟仓,比起其他紧张害怕被取而代之的学生,他显得过于从容,宛如闲庭漫步般在门口查验过学生证和ID卡,就连抬手接受检阅搜身的模样都带着一点散漫。 在他出现的刹那,模拟仓的温度都仿佛清凉许多。 “是来比赛的还是来当明星的?” 在后面排队的周珉昊不屑开口,旁边人也跟着笑出声来,附和道:“毕竟是在直播下诞生的国民Alpha,代表帝国最新基因编纂技术,论长相、等级和受欢迎程度,你可比不上他。” “是是是,仗着所谓的顶A称号,进来一年才初次参加淘汰赛,论资本后台,谁能和他相提并论?” 周珉昊双手抱臂,要知道,淘汰赛是检验大家成绩最有效的手段,纪凛入学一年,却以保密为由,从未参加过一场淘汰赛。 现在,学院里不少人都开始怀疑,他这个顶A的名号,是不是为了增强国民信心才放出来的烟雾弹。 毕竟,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闻到过纪凛的信息素。 今天直播的热度前所未有的高,也正是托了纪凛的福——作为“国民Alpha儿子”,无数人正在家里摩拳擦掌,期待着他与众不同的基因能给大家带来什么亮眼的表现。 正说着,周围议论声倏地变得嘈杂起来了,刚才围着纪凛拍照的那些媒体工作者也将镜头调转过去。 是和这批正式生打擂的转学生来了。 同样十个人,已经在比赛开始前经过学院的重重检测,达到入校标准,并且根据战力匹配,分配给了他们这批淘汰赛中最强的十位正式生Alpha。 但引发众人议论的,并不是这些人实力的强大,而是在这群转学生里,第一个踏上检测台的,竟然是一个戴着黑色覆面口罩的Beta。 ——也是十个转学生里,唯一一个Beta。 他身形颀长,偏长的碎发与垂落的浓密眼睫相接,射出的眼神冰冷,又挟着几分凌厉。 覆面口罩未能完全遮盖纤细的脖颈,柔软黑发扫过他的后颈,莹白的肌肤让人疑心里面是否藏着一个属于omega的腺体。 “这样漂亮的脖子,竟然生在了一个beta身上。” 有人毫不遮掩地叹着气。 还是一个武力值强到足以突破身体界限,与诸多优秀Alpha相抗衡的beta。 纪凛站在高人一阶的检阅台,顺着众人的视线往对面看去。 和他相差无几的身形,背对他站着,身材比例一看就极优渥,形如玉骨的修长双指单压着一张ID卡,放入检测仪里,那人的信息也被机器自动检测播放出来。 “宁犹雪,年龄:18,性别:男、Beta,战力检测排名:第一名。” 不带起伏的机器音匀速报完信息,那个背对着他的男生也站上检阅台,转过身来。 很白。 这是纪凛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黑色覆面口罩挡住男生的下半张脸,穿上严严实实的战服之后,很难辨别对面的身形,只看得见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肤色是和全身黑色截然相反的、冒着冷气的白。 所有人都在看他,可他却没有一点反应,不是天性冷漠淡然,反而更像是一种心不在焉的傲慢,他垂眼解开手上的腕表,就连这个动作都不太专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姓宁,是宁家的?” “宁家不是最擅长指挥吗?在淘汰赛和这群Alpha单挑,太吃亏了。” “听说宁家素来与纪家不和,今天可算有好戏看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有短暂的接触。 纪凛冲对面笑了笑,宁犹雪却直接无视他,没有片刻停留地将视线移开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 纪凛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除了白之外,没有任何亮眼之处的beta,脸上笑容不变,眼底的神色却淡了几分。 看不出冷静、理智、强大,也看不出有多漂亮。 纪凛失望至极地转身躺进模拟仓,心里索然无味。 本来想配合着玩一段时间的,现在……还是算了。 进去之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淘汰好了。 他漫不经心想,当然,淘汰之前得先把对面的面罩掀开,好歹在踩碎“主角”的梦想之前,让他在直播里露一个脸。 纪凛的肩头,一直隐匿在空气中的003也悄无声息盯上了宁犹雪。 一个刚出场,连脸都没露全,就引起反派高度注意的男人。 003抱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宁犹雪的大名,并且圈下重点标记。 第77章 ABO 2 你是说,宁犹雪靠近我,不…… 纪凛踏入模拟仓, 躺了进去,仿真仓的透明面板在他面前渐渐合上。 那位要刺杀他的主角就躺在他的对面,扫描数据时终于愿意抬一下眼睛, 可惜两边的透明面板多少还是有些模糊视线的成分, 纪凛没能看清他的眼睛。 接下来是随机抽选地图, 两对分别在每回合抽选的装备里选择带上场的道具。 纪凛运气不错, 抽到了他最擅长的森林地图, 第一轮由他和宁犹雪分别选择道具,宁犹雪先选,纪凛扫过面前的装备数据。 如果是他,作为转学生, 想要淘汰对面的正式生, 会优先选择突击步枪,稳定性强伤害高,不管宁犹雪精神力的附生技能是什么, 在森林这样的复杂地形里, 想要拿下一个位置都是极容易的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宁犹雪扫过面前的装备之后,在第一回合,选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纪凛:“……” 他沉默了一下, 出于谦让的心思,跟着随便选了个刀具。 第二回合, 纪凛心想,这下总该选个武器了吧? 宁犹雪可是抱着刺杀他的任务来的,不至于连个淘汰赛都通不过才对。 紧接着,系统挑出提示。 宁犹雪在犹豫之下,选了三包火柴。 纪凛:“……” 不选枪不选炸弹你选火柴? 他盯着对面选择的武器, 不气反而轻笑了一声,一时不知宁犹雪是在轻视他,还是故意羞辱。 坏蛋系统幽幽地在他耳边吹鼓:【不要小看这个男人,他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短刀,说明他擅长暗杀近战,火柴,说明他准备打持久战,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纪凛半信半疑:“真的?” 坏蛋系统用高深莫测的语气:【我猜的】 纪凛敷衍地扯了扯唇。 坏蛋系统:【永远不要质疑或者轻视主角,这是反派的大忌】 纪凛想了想,觉得它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这次没再手下留情,选了那把突击步枪。 第三回合,纪凛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但他易感期还没有完全结束,以防万一,随手选了个医药包。 所有人数据扫描结束,三秒倒计时结束,二十名玩家随机投送到地图各个角落,进行十分钟的适应阶段。 纪凛落地踏上一片堆满树叶的土地,空气中飘逸着淡白的烟雾。 他眉尾一挑,什么时候雨林副本的空气被污染成这个样子? 落婆罗雨林,位于赤道边缘的一座岛屿上,覆盖面积被系统限制在十万平方公里,限时十天,转学生只要能够淘汰正式生,就足以获得学籍,与之相对的,正式生除了需要将转学生淘汰,还需要分别第三天、第六天、第九天的期限里,找到地图的三个点进行标记。 从规则上看,是转学生更占便宜,但事实上,往届五次淘汰赛里,只有三名转学生成功淘汰正式学员,获得学籍,关键不仅在于两者之间存在教学资源的倾斜,更因正式学员在标记点标记之后,都可以获得一份额外的资源补充。 纪凛扫了眼地图,第一个标记点距离他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 淘汰赛场地外,负责这个直播间的三位主持人尽职尽责地盯着屏幕观察各位学员的状态。 “纪凛这次传送的位置很优越啊,进可攻退可守……作为这次比赛的重头戏,他或许会选择直接前往标记点。” “看他选择的装备也是进攻为主,看来这次纪凛准备在初次露面的时候大干一场。” “……等等,他没有前往标记点。” 主持人紧盯着屏幕上的纪凛,看他收起地图,毫不犹豫地仰头丈量了一下树的尺寸。 紧接着,他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腕,单手拎着枪,轻巧灵活地两三步直接上树,坐上树枝,他呼吸都没乱一下。 直播的镜头正对着纪凛,见有镜头扫过来,纪凛拍了拍手上的灰,冲镜头笑了一下。 眉眼锋利冷锐的Alpha笑意挑开,眉间冷意如春日湖水初融,神色明朗,少年气十足,引得弹幕一阵激动的表情飘荡。 坏蛋系统阴恻恻:【你不应该笑的】 纪凛:“……这也要管?” 坏蛋系统:【一个神秘冷酷的反派,才能够激发观众的好奇和慕强心理,比如右下角那个……】 它顿了顿,语气突然兴奋起来:【右下角那个是不是主角?看他矫健的身姿!快!把枪拿出来!爆头!】 纪凛语气有点散漫松弛的调侃:“……不是我说,老兄,你现在有点儿像个因爱生恨的变态。” 坏蛋系统:【……】 【主角是反派的毕生追求,击败主角是反派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主角的注视和诘问让反派感到兴奋和恐惧,让主角流泪是反派最值得炫耀的事。】 【这么优秀的主角在你面前你竟然都不搞事,你懂个屁的反派。】 003躲在暗处,默默把这段经典的名言记录下来,打算以后拿来忽悠宿主。 纪凛身处高处,位置优越,再加上Alpha先天视力优势,附近所有动态都尽收眼底。 为了区分两边的学员,正式生的服装整体以深绿为主,转学生则多是浅绿色,纪凛第一眼就注意到右下角的正式生,一头黄毛,来比赛了竟然都舍不得染回去。 宁犹雪第一个目标就锁定上他,黄毛枪都还没拿稳,他先反身侧踢,将对面的枪甩撞上树。 坏蛋系统预料的不错,他果然有极漂亮的身法,抬腿钳住黄毛双肩,反身侧倒,利落的招式转瞬逆转了局势,短刀抵着黄毛的脖子:“别动。” 极冷的声调,瞬间让黄毛放弃了挣扎。 纪凛意外地挑了下眉,被宁犹雪干脆漂亮的动作惊艳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宁犹雪竟然真有几把刷子。 场外主持人注意到这一幕。 “非常漂亮的一招反制!据我所知,宁犹雪出生指挥世家,从小学习体术,简直融会贯通、行云流水。” “只要一刀下去,他就可以获得学籍资格!” “看宁犹雪的装备,似乎是有长期战的打算,据我所知,之前的每次比赛,他都是以第一的成绩,超额完成指标,这次想必也有这样的打算。” “——等等,他没有动手,反而挟持着黄毛准备离开,这是……” 两位主持人同时明悟宁犹雪的意图,对视一眼:“他想要标记点的物资!” “这一手主意打得相当漂亮啊,直接改变了转学生先天缺乏物资的关键优——” 话音未落,黄毛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后侧涌来。 照理来说,Alpha的等级越高,精神领域也会越强,覆盖着精神力的信息素可以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的气息打在其他人的身上,甚至超越眼睛的局限,产生比肉眼更加精确的第六感,甚至可以利用精神力进行沟通。 不过,以他们现在的训练内容,能够控制精神力的开合,都已经是非常拔尖的存在,精神力窥视还不在众人掌握的范围。 ——除非是那个人。 宁犹雪手下的黄毛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纪凛救我!” 宁犹雪视线顺着飘移到树上,捕捉到不远处的一道人影,拿着枪,被叫了之后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已经偷看多久。 他抬眸冷眼朝纪凛看去。 平白被暴露位置,纪凛脸上笑意依旧,镜头扫过去之后,才神色厌烦地啧了一声。 直播镜头无声拉远。 树梢的纪凛一手勾枪,似笑非笑与树下眉眼冷淡的宁犹雪对视。 他没立刻动手,抬手点额,一触即分,和考核学员远远打了个招呼。 黄毛眼睛一亮,像是看到救星。 纪凛的枪法很准,这个距离,宁犹雪换道具绝对不如纪凛的枪快,他有救—— 下一秒——“砰!” 宁犹雪的手下,黄毛一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脖子撞划过宁犹雪的刀,他双膝跪倒在地,一朵血花从心口穿过,另外一颗子弹则警示般落到黄毛脑侧,宁犹雪瞳孔微大,鲜血飞过才迟钝地闭了下眼。 黄毛的视线里,向来玩世不恭笑眼对人的纪凛表情有一瞬冷锐,在开枪的瞬间,看他的眼神冰冷,完全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这抹冷意转瞬即逝,等他中弹,纪凛又挑唇,轻佻地笑了起来。 “啊,”他毫无歉意地抬手示意,“打偏了。” 代表淘汰的黄色气体从黄毛身上喷出。 【正式学员路人甲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剩余正式学员9人】 这一瞬间,不仅主持人呆住忘记说话,就连直播的弹幕都跟着愣住了。 直播间的镜头里,所有听见播报的人都傻眼的看着广播。 你妈的有本事再说一遍,谁把谁杀了? 正式学员杀了正式学员?怎么还带自相残杀的,纪凛你他妈会不会玩啊! 转学生也快崩溃了。 正式学员的任务不是苟着标记完和他们互殴吗? 本来十个名额都难抢,结果他们内部竟然也跟着抢淘汰,这还怎么玩?纪凛你他妈神经病啊!!! 模拟仓里,黄毛骤然睁眼,“艹”了一声,将游戏头盔摘下,虽然知道纪凛这样是为了保住他的学籍,但纪凛明明有机会救他! 被自己的队友亲手射杀,这种屈辱…… 他咬着牙,一脸颓丧。 这一局势的转变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反倒是现场的宁犹雪在第一时间顺着子弹轨迹,他仰头,望着幕后之人。 被高大丛林掩映的参天古树上,纪凛靠着树,和他对视后,炫耀似的挑眉,又露出那种很友好但实在欠揍的笑。 —怎么还能杀自己队友???纪凛你#*%脑子没病吧? —这什么操作?纪凛在干什么? —啊啊啊我的云儿子好棒! —棒个屁的棒啊?现在可以杀队友以后战场上是不是也敢抛弃自己人?谁还他妈敢和他一队? —信他打偏了还是信他故意报仇? —纪凛刚才是不是背着镜头冷脸了?别太小心眼吧? 现场主持人也才注意到这个变故,特地分出一个镜头回放。 只见纪凛注意到右下角的异样争斗之后,果断将枪拿出来,对准宁犹雪。 他利落扣下扳机,但下一秒,瞄准的对象却倏然一变,在落下扳机的瞬间对准了宁犹雪袭击的目标——黄毛。 “——砰。” 子弹清晰地对准宁犹雪的头,发出的瞬间,四溅的血斜飞过宁犹雪的侧脸,他下意识闭眼,溅落在脸上的血珠凝在颊侧,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艳丽。 “啊。” 回放里,纪凛说着歉疚的话,眼神却兴味盎然,他视线直直望着宁犹雪染血后半闭的眼,“打偏了。” 那表情分明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猩红的血珠浸透宁犹雪的眼睫,本就浓密的长睫染上几分艳色。 他颤了颤睫毛,狭长的眼尾泄出几分冰冷。 他睁眼,看见人前装的风光霁月好好少年的纪凛,此刻正居高临下,恶劣地冲他笑。 弹幕刷的飞快,骂的分析的傻眼的看都看不清。 倒是场外三个主持人最开始被纪凛的操纵震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这个操作确实挺让人意外的,不过纪凛倒是比我们想象的更冷静得多。这种局势下,与其把名额和物资白白让给对方,还不如自己亲手了结。” 赛场上,纪凛还有心情朝宁犹雪吹个口哨。 “这样是不是漂亮多了?” 坏蛋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让你杀主角你杀什么队友啊!我们反派难道就不需要讲义气吗!】 纪凛却思路清晰:“他马上就要被淘汰了,就算我杀了宁犹雪,宁犹雪也能留下。” 还不如让他动手,把那个学员淘汰。 坏蛋系统幽幽:【我感觉你只是看黄毛不爽】 纪凛一顿,没有否认,反而点头直接承认:“是啊,谁让他一头黄毛?” 【一头黄毛怎么了?你搞歧视?】 “晃我眼睛了。” 【那也是你队友】 “队友怎么了?” 他没觉得杀死队友是很大的事情。 事实上,自从初中失去所有记忆之后,纪凛就常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心里隐隐有一种声音,提醒他不要相信过任何人。如果此刻对面是他爹,纪凛都能毫不犹豫地拔枪,更何况是一个随机匹配的临时队友。 纪凛心里只有两种人,自己,和敌人。 而且,坏蛋系统说的有道理。 比起杀了宁犹雪,纪凛更好奇他被抢下猎物之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宁犹雪被这样戏弄,竟然只是最开始仰头看过来时暴露了几分冰冷的戾气,看清纪凛的脸之后,他抬手,拿掌心轻轻将睫毛的血珠擦去,就很平静地把黄毛的装备捡起来,转身走了。 甚至连半点情绪尾气都没有浪费在纪凛身上。 纪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宁犹雪好像有点不待见他。 他握紧枪,有点恼怒般对准宁犹雪脚下,威胁性开了一枪。 脚下湿润的泥土飞溅,宁犹雪垂下眼睫,轻轻抬手将落在长靴上的泥土扫开,再次转头朝纪凛的方向看去。 纪凛见他终于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得意扬扬,像抓到了老鼠的坏猫,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一次次放跑一一次次亲自扑住,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很优秀,以获得主人的夸赞。 宁犹雪轻微低下头,似乎是做了个轻叹气的动作,紧接着拿起枪,很敷衍的对准纪凛扣下扳机。 “嗖——” 子弹破空穿过纪凛的侧耳,却并无杀意,只是礼尚往来地落在他耳侧的树干上。 宁犹雪收起枪,没有半分留恋地离开,言下之意也很明确:幼稚,自己玩去吧。 纪凛:“……” 与此同时,待在纪凛身边的003正打算趁机绑定宁犹雪,系统面板上却忽然诈尸似的跳出一条提醒。 [宿主绑定中……识别失败,将自动为您选择宿主进行绑定] [识别到系统停留时间过长,已自动为系统绑定宿主,当前宿主:纪凛,收集目标:纪凛]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 003:!!! 下一秒,003从半空显现,骤然出现在纪凛面前。 纪凛眼睛一抬,就听见003神色紧张地解释:[我要绑定的宿主是宁犹雪不是你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出了差错自动给你绑定上了,你是攻略目标啊怎么会绑定在你身上!你听我解释不要杀了我!] 纪凛听它叽里呱啦了一长串,拧起的眉间微微一松:“你是说,宁犹雪靠近我,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攻略我?” 坏蛋系统:【……】 003:[……] 坏蛋系统:【啊啊啊死恋爱脑系统你要是敢耽误我们反派搞事情,我就把你杀了!】 第78章 ABO 3 纪凛,废物 【考核学员路人乙被正式学员周珉昊击杀出局, 剩余考核学员9人】 【考核学员路人丙被正式学员周珉昊击杀出局,剩余考核学员8人】 代表考核学员淘汰的红气接二连三的在地图上亮起,看位置距离第一个标记点越来越近。 其他正式学员也渐渐在镜头下展露出自己在学校培养出来的优秀能力, 反观最开始一枪惊艳众人的纪凛却再也没有动作, 两个小时过去, 还靠在开局找到的那棵大树上闭目养神。 —纪凛什么情况? —怎么一直在休息? —是不是打算养精蓄锐, 晚上偷袭? —可能性不大, 雨林地图白天光线相对优越,伏击十分占利,晚上光线太暗,反而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不利于行动。 主持人也注意到纪凛的异常, 他询问地望向观众席下纪凛的指导老师,却换得轻微的摇头,示意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与斯瑞兰卡学院一贯培养的合作型领导型人才不同, 由于顶级的信息素腺体以及不稳定的腺体后遗症, 纪凛对任何气味都有强烈的排斥反应,很难和其他Alpha队友进行磨合,共同行动。 帝国有意将他塑造为受欢迎好相处的绅士无害型Alpha,但任何接近过纪凛的人都清楚, 他偏执冷戾、阴晴不定,常年独来独往, 行事作风也容易剑走偏锋。 一次团体赛里,他甚至在单枪匹马剿灭敌方队伍之后,一时兴起,反手把自己的队友给淘汰了。 他是帝国武器库中,最危险不稳定的一把刀。 就连亲自带训他数十年的指导老师, 有时候都不能准确摸清他的想法。 树上,纪凛双手抱臂,无意识地碰了下紧紧贴在后颈的抑制贴。 他仍处于易感期末期,虽然有一针高强度抑制针剂,但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纪凛没有立刻用上。 之所以没动,也是因为这个。 纪凛总觉得自己进入雨林之后,趋近稳定的易感期又开始有发作的趋势,让他难得生出几分烦躁和杀意。 纪凛深呼吸,将身体中掠夺的冲动压下去。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远处传来草刷刷的声音。 纪凛瞬间集中注意,捕捉目标。 他这条方向是通往第一标记点最快也是危险最少的一条路,大部分正式学员都会选择走这里,考核学员想要设伏,也大多会要通过这条路。 这次学员的隐蔽工作做的极好,纪凛一时竟然没有立即找到刚才发出声音的目标在哪里。 他扫视一通,最后将枪放下,重新闭上眼睛,排除一切干扰,保持听觉的高度敏锐。 树林里,考核学员宋占占被宁犹雪突然袭击,吓得身板一挺,差点装死。 直到看清来人,他才睁大眼,对宁犹雪打暗号:为什么抓我? 宁犹雪手上戴着手套,同样一套暗语,打起来格外流畅舒展,顿挫有序,极其美观:树上,有埋伏,你换路走。 宋占占睁大眼问:那你呢?一起走? 宁犹雪:我留下 宁犹雪没有说出口,之所以让宋占占改道,是因为宋占占是个Alpha,留在这里太容易被纪凛察觉,反而白白丢一条命。 这一幕落在宋占占眼里,变得格外的高岸伟大。 他瞬间明白宁犹雪未尽之语:我留下,提醒其他人。 在这种淘汰性质的比赛里,竟然还有人舍身提醒队友。 宋占占感动的一塌糊涂,抓住宁犹雪的手,哽咽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宁犹雪歪了下头,琥珀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他卡顿地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宋占占突然这么要哭,犹豫一下,宁犹雪从口袋里找了很久,找出一片干净的纸巾,给宋占占递过去。 宋占占感动得都恨不得把他包住:呜呜呜,宁犹雪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高冷,其实是个大好人。 他恋恋不舍地和宁犹雪挥手,走之前还立誓:我一定会努力通过考核,下次争取继续和你当队友。 可惜,宁犹雪还没看完他的手势,就原地继续趴在自己努力刨出的土坑里,盖上隐藏的绿皮,眼也不眨继续潜伏。 从其他地方走到这里,多多少少需要一点时间。 再听见声响,已经临近下午,纪凛睁眼一看,是深绿色的外套,正式学员,但距离宁犹雪离开已经过去近六个小时,他没有立即开枪,谁料,只是这两秒的迟疑,“砰——” 白得晃眼的侧脸一瞬间分散他的注意。 纪凛顿了半秒,见正式学员下意识避开致命处,下意识朝对方要害补枪。 谁知在他之前,宁犹雪竟然放弃补枪,一个跳扑翻滚带那位学员避开纪凛的子弹,在学员回击之前,手中银光一旋,反手握到后扎入脖,然后抽刀,速度迅猛地从一个草丛翻入另外一个草丛。 只是半秒的停顿,就被宁犹雪抓住机会,抓住了主动权。 纪凛从未见过这么诡谲的招数,那么久以来,宁犹雪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抢走猎物的人。 他眼睁睁看着宁犹雪以半抱的姿势,借他的子弹将学员高举的匕首弹飞,然后冷静左手持刀,角度刁钻地穿透那名正式学员的后颈。 角度计算精确无误。 如果没有他那一枪,宁犹雪会被那位学员抬起的刀先一步击杀。 同样,如果没有学员抬起的刀,宁犹雪也会被他的子弹击中。 可偏偏就那么巧,转瞬即逝的一个时机,学员正好抬起刀挡住宁犹雪的额头,而他射出的子弹正好将那柄刀弹飞,下一秒,宁犹雪先一步夺取学员的命脉。 非常惊险的一次设计,就连在场的主持人都忍不住为宁犹雪捏了把汗,偏偏宁犹雪眼也不眨,抓住了这次机会。 黄色气体飘扬入空。 在纪凛骤凝的视线里,宁犹雪没有停留半分,在学员倒下前先一步夺过他手中的枪,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持枪对准纪凛。 呼吸之间局势瞬变! 两人竟然同时朝对方又连开几枪! 观看直播的主持人都被这一幕惊住,忘记呼吸。 纪凛被逼地直接从树上跳下去,宁犹雪同样避之不及,竟然诡异地呆立在原地不动,硬生生让那颗子弹射中。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纪凛眼带意外,没想到宁犹雪竟然这样都没死,还硬生生挡了下来,他同样没想到的是,看他时,宁犹雪的眼神里带着气势汹汹的杀意。 那一瞬间外泄的情绪几乎将他彻底扑倒,他从高处坠落,顺着惯性滚了两圈,刚才那个眼神却在他脑海挥之不散。 像一柄擦拭过千万次的名刀,有一天终于亮出他的锋芒。 那种狠厉的表情,让平时懒散惯了的纪凛,都忍不住认真了几分。 考核室外的录制直播间里一阵哗然。 刚才被纪凛亲手淘汰的黄毛一脸不服气地从考核室出来,落座观众席,见到纪凛和宁犹雪对峙的那一幕,心里的烦躁更甚了几分。 “连个beta都打不过,纪凛也不过如此。” “张衡山,”旁边的老师一脸严肃地叫他的名字,“别忘了,要不是纪凛,你将会是有史以来第四个考核学员被淘汰的学生。” 张衡山脸上色彩几经变幻,最后还是忍不住狡辩:“我那是运气不好,要不是纪凛开枪,我原本正打算偷袭。” 老师没有说话,张衡山却怀着被教训的愤懑重新点开刚才对峙的那一幕。 要是当时他在场,他一定…… 慢放镜头将刚才一幕再次重现。 张衡山站在宁犹雪的替代位置,一抬头,凭借Alpha天然的动态视觉优势,四个子弹轨迹清晰呈现在眼前。 那是完全分散的四枚子弹。 纪凛打出时,不少观战的人都质疑他一个顶级Alpha,怎么会抖的连抢都拿不稳,张衡山也在其中。 但站在宁犹雪的位置上,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偶然,而是纪凛故意为之。 “那四枪并不是冲着宁犹雪的要害去的,相反,是冲着几秒之后的宁犹雪的要害。” “只要宁犹雪条件反射躲开了第一枪,那么一定会在运动轨迹中,被后面跟上的四枪正中要害。” 直播间里,面对诸多网友的质疑,主持人给出同样的回复。 —先不说那四枪之间有前后发射的时间差,纪凛反应的时间一共也就不到两秒,就算是Alpha,计算能力也不能在两秒能涵盖一个人的所有行动路线 —早就怀疑当初顶A计划是不是失败……这些年就是为了遮羞造星捞钱,纪凛就是个被资本捧出来的明星 —骗骗我们可以,别把你们自己骗了 更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宁犹雪的主视角,直接把这一段慢放截下来,翻到放进训练室里,利用实验眼镜代入宁犹雪的位置,直播打脸。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测试,最终结果竟然都和主持人所说一样,只要避开第一枪,就必死无疑,不避开,就必定重伤。 ——这是无解的一局。 纪凛竟然真的在宁犹雪出其不意淘汰队友之后,迅速分析出他的所有运动轨迹,根据路径,放出那看似随意,实则杀意暗藏的四枪。 一夜之间,这段模拟录像回放被人流向市场,让无数旁观直播的网民激情下单,凭此大捞一笔,纪凛也因这临场发挥的四枪,被誉为“算神”。 相比之下,宁犹雪一个beta能够在第一天就拿下学籍,已经显得无关紧要。 直播里,纪凛站起来,活动着手腕,兴致勃勃地准备收割猎物。 就算宁犹雪躲过他的子弹,也已经受了重伤,别说跑了,现在应该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 他朝宁犹雪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先眼尖地看见草丛耸动一下。 纪凛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拨开草丛,只见地上空空如也。 宁犹雪跑了。 甚至走之前还把队友搜刮了一遍,一个物资都没留下。 哦,还是留了些痕迹的。 ——纪凛,废物 干燥的泥土里,有人拿着树枝如是在地上写道。 纪凛:“……” 纪凛拿舌头抵了抵腮帮,被小孩一样幼稚的字体气笑了。 【正式学员路人丁被考核学员宁犹雪击杀出局,宁犹雪成功获得学籍,剩余正式学员8人】 纪凛一脸见鬼的表情拨了拨地面,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实力。 且不说他这招从来没在人前用过,之前训练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的子弹下活着,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不应该行动那么自如。 宁犹雪刚才的表现,显然对他的招数十分熟悉。 纪凛无意识用力摁下拇指指节,这个宁犹雪到底是什么来头? 纪凛耳边,坏蛋系统叹了口气:【跑了!跑了!我就说不能轻视主角,这可是反派的大忌!现在好了,白忙活一场,还送了宁犹雪一个学籍】 【惹了主角,以后我们反派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纪凛:“你闭嘴。” 003幸灾乐祸:[哈哈哈哈他叫你闭嘴] 纪凛:“你也闭嘴。” 003:[嘤]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 角落里。 宁犹雪捂着手臂靠坐在一颗苍天大树下,身形几乎被周围重叠的树影遮挡。 虽然只是模拟比赛,但子弹嵌进手臂的疼痛是实打实的,短短几步路,他已经疼的额头冒汗。 三年不见,他一直在等纪凛找他。 但没想到,先等来的不是纪凛的解释,而是一枚子弹。 宁犹雪用力闭了下眼,拿出匕首面无表情地将子弹从肉里剔除,与疼痛随之而来的耳鸣几乎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 片刻,手臂的疼痛稍缓,他紧攥着匕首的手才松了几分力气。 他靠着树后喘了口气,才继续给自己包扎好。 * 正值旱季,雨林处处回荡着虫鸣和婉转的鸟啼,夜色渐深,空气相对干燥,晚上的温差比大家料想的要更大,已经让宁犹雪拿到学籍,纪凛也没了继续蹲守的理由。 他走到第一个标记点,签到领取物资。 两包压缩饼干,一瓶水。 省着点两顿饭就有了,纪凛将物资收进口袋里,远离标记点,提前赶往第一和第二标记点的中间。 还没走到位置,远远听见枪声。 东南方,遮云蔽日的树叶遮挡大半光亮,宋占占听宁犹雪的劝告,果断放弃第一段标记点,来到第二个标记点中间埋伏起来。 他是野路子出身,从小山野长大,久而久之,就能够辨别飞禽走兽的声音,简单来说,就是略通鸟语。 这个技能在野外副本简直是逆天的存在,其他人都需要副本才能分辨哪里有危险、哪里有敌人,他只需要精心找鸟,听鸟说话,就可以将全局掌握在手。 此刻,宋占占就听到有四五个人同时朝第一、二标记点的位置靠近。 临近半夜,大家高强度待了一天,都开始饥肠辘辘。 饿过头的考核生一咬牙,直接拿枪打死了一只鸟,结果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不出几秒,代表淘汰的气体深入半空。 又少一个。 纪凛叼着没拆封的饼干,靠在树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但奇怪的是,等了几秒,播报都没一直没有响起,按理应该在原地消失的考核生也没有离开,身下的血液将地上的泥土浸透,他在原地昏迷过去。 击杀他的孙良也觉得奇怪,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走过去踢了踢考核生软下的身体,足足过了数十秒,就在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考核学员路人张被正式学员孙良击杀出局,剩余考核学员7人】 感觉不安的宋占占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死机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屏息继续等着。 他的信息素很特殊,是空气的一种分成之一,导致他整个人平时的存在感也特别低,换个角度讲,他的附加能力致使他潜伏的能力很强,虽然不一定能瞒过纪凛,但瞒住其他正式学员,简直绰绰有余。 宋占占此时的位置就恰好在纪凛的斜后方。 纪凛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抬头看一眼紧跟在身后的摄像头,揉了揉手腕,又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 考核学员还是没有消失。 [这个人有点奇怪] 003在他耳边说:[他的意识没有离开] 纪凛眯了下眼,看着击杀这位考核生的孙良,这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抢走考核生的武器补充了弹药,转身离开。 “直播间没有说什么?” 003:[说是系统卡顿造成无法登出,正在清除障碍,过几分钟就好,但我看见有工作人员神色匆匆地从直播间现场的后门离开了] 纪凛不着急走,索性靠在旁边:“那再等一下。” 等其他人离开,他想亲自过去看看。 话才出口,面前又闪过一个人影,考核学员的作战服,戴着口罩,半蹲下来,直接拉开地上学生的衣服看了一眼。 纪凛视线一凝,来了兴趣。 竟然是宁犹雪。 宁犹雪勾起淘汰学员的衣服别着的自动登出装置,运行正常,但却没有消失,说明这个人还困在游戏里。 他迟疑几秒,抬手在考核学员的脸上拍了两下。 力道不轻,却没人响应。 宁犹雪后退两步,盯着考核学员毫无血色的脸,想了想,又重新在学员身边蹲下。 他抬手放在学员的额间。 “铮——” 周围的空气细微一荡。 纪凛等级最高,精神力一直开着,几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接收到另外一股精神力的气息。 他懒散的笑容一敛,先抬手将附近直播间的镜头屏蔽了。 宋占占被纪凛的动作吸引注意,还在奇怪为什么要屏蔽信号。 下一秒,宁犹雪的动作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宁犹雪将精神力覆盖在匕首上,眼也不眨地抬手将刀扎进那名淘汰学员的头。 刀尖震荡的精神力迅速将学员的意识剿灭,几不可察地闷响听得宋占占头皮发麻。 他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宁犹雪残忍的举动。 可紧接着,这名学员竟然真的消失在原地。 宋占占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似乎是一种强制登出副本的手段,利用精神力和武器让大脑潜意识感觉到在游戏中遇到危险,通过刺激大脑,强制唤醒。 只是被困在副本的情况之前从没有过,大多数人也只是听过这种方法,不知道具体如何应用。 这是怎么回事? 宋占占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 宁犹雪是在帮这个人离开?这个人的意识为什么会困在这里?宁犹雪怎么会知道送他离开的办法?还有,宁犹雪竟然也有精神力…… 拥有精神力的人很少,大多是A级以上的Alpha和Omega,因为精神力往往需要信息素作为媒介发散出去,往往能在战场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 现在的指挥也是通过某种联络仪器转化为与精神力同频的信号,以和战场的战士进行脑内沟通。 宁犹雪为什么会有精神力? 纪凛也对此起了疑。 【主角有个外挂很正常啦】 对此,坏蛋系统给出解释:【不然他一个beta,凭什么当主角碾压你这个顶A反派?我之前一个修真界的宿主,都快成仙了,最后不还是被资质普通的杂灵根龙傲天给越级绞杀?】 它好心安慰:【心态放平和一点,我们当反派的,就是这种先甜后苦的命】 纪凛:“……啧。” 晦气。 第79章 ABO 4 [宿主,他在和你搭讪] 纪凛没停留太久, 易感期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Alpha本能对同性征的人进行排斥和厌恶,他受的影响只会比其他人更深。 只是这次易感期发作的比以前每次更甚, 纪凛冷下脸, 拿起刀具朝自己手边划了一刀。 血液中微量信息素在空中飘散, 疼痛很快让他清醒下来, 纪凛用力闭了闭眼, 试图调节情绪,耳边却传来一道破空声。 他睁眼的瞬间抬手抓住身后人的手腕,手肘用力撞击腹部,在闷哼响起前转身捂住对方的口鼻, 直接将他按在树上。 考核学员也没想到他碰到的人竟然是纪凛, 原本攻击的冲动在触及纪凛眼中的杀意时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后知后觉地嗅闻到空气中残存血液里狂暴的信息素,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袭击了一个正处于易感期、随时可以失控的Alpha。 纪凛杀他, 没有用刀, 更没有用枪。 周围的空气在一息之间尽数掠夺。 他眼球爆裂,红血丝和青筋将平凡寡淡的一张脸变得格外狰狞,考核学员在纪凛手下浑身剧烈发抖,强烈的求生欲爆发, 却不及纪凛施加在他身上的半分力道。 事情突然,不过几秒, 他眼前一片血红,失去意识。 几秒后,代表淘汰的气体飘散在空中。 纪凛收起手,神色已然平静,他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也意识到这次的手段过于粗暴。 ——就算是易感期,纪凛也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不被任何人察觉,像今天这样被烦躁的情绪控制行为,还是第一次。 他表情寡淡地甩甩手,后退两步想要离开,可在迈步前,闪过刚才宁犹雪做过的动作。 纪凛抬头望向标记处,这里离标记处不远,照理来说,应该很快就会收到信息,传出淘汰的信号,但现在却迟迟未动。 他余光后瞥,被他淘汰的考核学员软趴趴倒在地上,和之前那个学员一样,并没有登出游戏。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源于何处。 这次比赛,对纪凛而言,并不仅仅是一场淘汰赛,而是一场表演赛。 在进来之前,他就收到老师发来的短信,除了日常的问候,还代他父亲提起对他的期望。 “你是帝国精心培养多年的武器,这一次,你不但要留到最后,还要赢得漂亮。” 所谓赢,就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得输。 所以,从一开始,这场淘汰赛,就是为他一人精心定制的一场表演赛,让纪凛全方位展示自己多年习得的技术,即使纪凛还没出易感期。 由他出面淘汰所有正式学员,既可以保全学生的学籍,又可以兼顾学院的门面。 但进来之后,他的情绪和状态非常不对,就好像被催动着去主动攻击其他人。 一瞬间,纪凛骤然清醒。 一旦被他淘汰的那些人没有出去,那他作为罪魁祸首…… 纪凛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飞行镜头,想起下达给他的那个“淘汰所有人”的任务,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心里却冷了几分。 纪凛视线一动,学着宁犹雪的样子,催动精神力,强制将对方送出去。 被淘汰的学员消失在原地,足足半分钟后,淘汰的播报才响起。 纪凛望着手里染血的刀具,轻声重复坏蛋系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如果不是宁犹雪,他进来的时候根本不会选择刀具。 坏蛋系统“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剧情里,就是这场直播让你声名狼藉,被群众举报进帝国监狱调查了半个月,直接错过了后面的全国联赛】 坏蛋系统一阵后怕:【这场淘汰赛是冲你来的啊!】 纪凛:“……尸体冷了你倒是想起剧情来了?” 坏蛋系统:【嘿嘿,嘿嘿】 纪凛没再说话,视线落在刀尖凝固的血渍上。 宁犹雪,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纪凛折返一路重新找到宁犹雪。 和其他考核学员一样,宁犹雪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要么铤而走险想办法抢食物,要么保存体力。 出乎他意料的,宁犹雪竟然两个都没选。 他避开所有可能会遇到人的大道,从地图里挑出一条角度十分刁钻的小路,一路沿着植物找到一条河。 “嚓” 火柴划过木盒,飞速蹿起细长的火星。 宁犹雪避风生起火,借光将捡来的柴削尖,走到河边低头对河水看了一会儿,只是眨眼的功夫,直接抽出木棍直入水中,河边水花翻动,一条鱼被木棍捅穿了。 纪凛靠坐在距离宁犹雪不远的草丛后,燃起的火将他露出的眉眼点亮,宁犹雪利落地拿短刃处理掉鱼,架在火上,没一会儿,香气有意识般朝纪凛的鼻尖飘过来。 纪凛低头看看手里干巴的压缩饼干,一时间全无滋味。 [好香] 003吸了吸鼻子,口水哗啦啦地流:[鱼皮那一片都烤焦了,一定特别好吃] 坏蛋系统很鄙夷:【什么垃圾系统?我们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区区一只烤鱼……】 它后知后觉闻到了空气中的香味。 坏蛋系统:【好香】 纪凛:“……” 这两个废物。 坏蛋系统暗戳戳:【发动攻击吧,用你的信息素逼迫他,挟持他,恐吓他!不交出烤鱼就把他鲨掉!】 003:[这样不行,这样不对,我们虽然是反派,但也是有公德素养的反派啊,我们自己去抓一条鱼,再问他借个火,搭个讪,聊个天,过个夜……] 纪凛:“除了抢劫和撩骚,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003:[……] 坏蛋系统:【那你想一个】 纪凛冷漠:“我可以不吃。” “虽然没有味道的压缩饼干,又粗糙又干巴,但是烤鱼肉又嫩又香,是个聪明人都会选饼干。” 河水哗啦啦的流,宁犹雪的鱼噼里啪啦地被柴火烤,坏蛋系统和003的口水吸溜吸溜的响。 宁犹雪的短刃在这时派上用场。 他手起刀落,割下一小片热腾腾的肉,突然站起来,在纪凛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但是走到一半,他又突然停下来,望着纪凛,目光凝着万年不化的积雪,就连语气都冷而生硬。 “还看?” 纪凛:“?” “过来。” 没有叫名字,但纪凛知道,他就是在叫自己。 面对纪凛时,他表情明显比在其他人面前还要冷上三分,纪凛都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结过什么仇。 他偏了下头,刚想说话,又触及宁犹雪垂落手臂上带血的伤口,子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宁犹雪拿刀剔除了,血渗出来,宁犹雪眼睫湿润,看起来比之前碰到的时候更黑了几分,也不知道是汗是泪。 只是转念的功夫,他已经从草丛站起来,停在宁犹雪的面前。 宁犹雪将刀上的鱼肉递给他。 背着光,手还是白,人还是冷,依旧只露出一双眼睛。 纪凛终于看见他瞳孔的颜色,是琥珀。 从他这个角度看,宁犹雪穿着浅绿的作战服,踏着长筒靴,光影描出身形大致的轮廓。 他心念一动,视线突然瞥向一个自己从未在意的地方——宁犹雪的腿很长,什么动作由他一做,都变得十分赏心悦目。 他忽然笑了一声:“喂我啊?”语气很无奈,“可惜,美人计这套我已经不吃了。” 宁犹雪:“……” 他垂下眼,语调很平静:“手。” 纪凛有些意外,毕竟宁犹雪看上去并不是会主动和人打招呼的类型,但刚才这副姿态,还挺自来熟的。 003哇哦一声:[宿主,他在和你搭讪] 纪凛:“?” 坏蛋系统:【我呸!明明就是挑衅!他在和你示威】 纪凛:“。” 纪凛回过神,周围空气一荡,不可避免地溢出几分冷寒味道。 但凡是有其他性征的人在场,就能意识到纪凛的情绪有些起伏,又或者警惕这个极有可能处于易感期的对手。 偏偏宁犹雪是个beta。 一个beta…… 纪凛的视线重新落在宁犹雪身上,不确定起来。 宁犹雪真的只是个beta,不是Alpha? 纪凛没有忘记之前宁犹雪眼里闪过的那抹杀意,没有接:“我不要。” 宁犹雪这才想起来,像考核学员——尤其是一个beta讨食物,对任何一个稍微有点骄傲的Alpha而言,都是非常屈辱的一件事。 他正想说话,就看见面前人懒洋洋抬手,一指宁犹雪身后架起的那只鱼。 “我要那个。” 宁犹雪:“……” 宁犹雪:“你是Alpha。” 纪凛莫名其妙:“Alpha怎么了?” 宁犹雪还没说什么,他先开口:“你搞歧视?” 宁犹雪皱了下眉:“你他妈要不要脸?” 纪凛:“我他妈不要脸。” 宁犹雪没说话,被他搞沉默了,转身朝烤鱼走过去。 纪凛没听他拒绝,就当他默认了,特别不要脸地跟在他后面,还很自觉地坐在宁犹雪的对面。 “我不白吃。” 纪凛摸了摸下巴:“今天暂时休战,我不对你动手。怎么样?” 宁犹雪瞥他一眼,随手抛给他什么东西。 纪凛眼前一晃,下意识抬手接住,发现是两包调料,而他面前,宁犹雪垂下眼睫,一只手垂着身侧,脸色在火光中映出几分苍白。 纪凛这时终于懂了。 原来刚才宁犹雪说的那句“还看?”不是挑衅,也不是搭讪,而是质问。 言下之意其实是“还看?不过来搭把手?” 这是要让他来继续烤。 纪凛摸了下鼻子,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虽然没干过,但还是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做起来。 宁犹雪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再次微垂下眼养神。 他没有换到医药包,加上现在正在直播,正式学员可以在标记点登记的时候顺道选择恢复的药剂,考核学员却只能找机会,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再抢。 ——纪凛就是他选中的那个倒霉蛋。 按照以往的规则,恢复类药剂一般是在第三次标记点发放,而纪凛速度最快。 除此之外,他还在赌一个可能:纪凛会不会帮他。 火光里,宁犹雪的脸色越加透明,却迟迟没想好应该怎么说出口。 因为见面之后,一切和他想象的都不一样。 纪凛不仅没有主动和他解释,还一直在和他装不熟。 这时,对面的纪凛突然抛来什么东西,宁犹雪下意识抬手接住,低头一看,是模拟仓自带的医药包。 说是医药包,其实只是模拟考核里各种药剂的统称,可以随机选择自己需要的一种药剂。 他抬起眼,不解地看过去。 纪凛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面前的烤鱼,拿刀勾出一小块尝了尝,随口说:“这次比赛没有设置恢复药剂。” 宁犹雪:“你怎么知道?” 纪凛理直气壮:“我是正式学员,有内部资料啊。” 宁犹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后的直播镜头:“……这是可以说的吗?” 纪凛耸耸肩,没在意:“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 如果不是在易感期,他压根不会选医药包,照现在的状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与其浪费掉,还不如送宁犹雪,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宁犹雪也没矫情,他主动找纪凛,本来就是为了谈条件要到恢复药剂,他拿起地上的药剂,没有立刻使用,反而先问:“你要我做什么?” 纪凛随口:“我想想,你先欠我一个。” 宁犹雪点头,解开扣子上药。 纪凛面前,一片莹白一晃而过。 腺体位置特殊,恢复药剂从这个位置打入见效最快,宁犹雪作为beta,腺体退化,感觉不如另外两个性征明显,拆开包装袋,拨开头发,当着纪凛的面直接扎进腺体里。 纪凛没躲,目光灼灼地在旁边看着。 他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这道视线存在感极强,以至于坏蛋系统都有些看不过去:【咳,你在看什么?】 纪凛反问:“他是你口中的主角?” 坏蛋系统:【对啊,他身上金光闪闪,全是气运,比你身上的气运还亮】 纪凛叼了口鱼肉,吹了声口哨:“气质这么好啊。” 学院里训练很艰苦,隔三差五地搞军事演习,纪凛见过的那些人一个个晒得黝黑,他在里面已经算是最白的那一档,不知道宁犹雪平时怎么训练的,竟然比他还要白。 衣服一脱,漂亮极了,肌肉线条也非常流畅,极具美观,难怪宁犹雪无论是站还是坐,都显得格外有气质。 不像是杀人组织培养出来的,反而像是极具底蕴的世家公子。 一感慨完,面前的宁犹雪突然朝他看过来。 纪凛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宁犹雪对他看了又看:“我是Beta。” 纪凛:“?” 宁犹雪面无表情:“我不是gay。” “哦。” 纪凛想了想:“我是Alpha。” 宁犹雪无声等待他下一句话,然而等了又等,空气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宁犹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凛感觉他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瞬,那个样子,好像自己再不说话,他就会一直盯着自己,直到把自己盯穿。 他再也忍不住,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这才慢悠悠补充说:“我也不是。” 宁犹雪无语了,又把头偏过去,表情在飘起的白色烟雾中模糊着,突然说。 “脸皮越来越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越来越? 纪凛听他的口吻,好像和自己很熟悉,可他初中的时候因为易感期腺体紊乱,记忆受到干扰,换句话说,就是失忆了。 宁犹雪之前认识他?那在外面为什么又装冷漠? 纪凛神色不变地笑了笑,低声问:“你对我性取向怎么那么清楚?暗恋我?” 宁犹雪皱着眉:“恩将仇报……把我的鱼吐出来。” 纪凛笑了一下。 说话的语气那么熟稔,他心里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宁犹雪之前和他果然认识,或许是闹别扭、吵架,朋友决裂。 总之在纪凛出事醒来到现在,宁犹雪从没主动联系过他。 纪凛心想,会决裂也正常,宁犹雪看上去脾气不小。 003没忍住,替宁犹雪说话:[他只是太正常] 纪凛:“我就不正常吗?” 003不说话了。 这个脾气。 纪凛扫过对面宁犹雪不想开口的脸,总觉得003应该去绑定宁犹雪,这一人一统相处起来应该会很不错。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又吃了口鱼肉。 他眯了眯眼,在心里补充,厨艺倒是意外的不错。 坏蛋系统:【……】 烤条鱼能看出什么厨艺? 而且,第一次在外面见到他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想了想,它还是说没出口。 刚才要一条鱼只是开玩笑,纪凛不至于那么不要脸,跟一个伤员抢饭吃,随便意思一下,吃了两口,他转身重新在身后河里插了一条,处理了重新烤起来。 气氛正平和惬意着,宁犹雪突然抬起头,对纪凛说:“你在易感期?” 纪凛下意识抬手用力按压着腺体,抑制贴仍然紧紧锁着外溢的信息素,照理来说,宁犹雪一个嗅觉迟钝的beta不应该能闻到:“怎么看出来的?” 宁犹雪眼尾轻飘飘扫他一眼:“就是知道。” 他可以闻到纪凛的信息素,还可以闻到纪凛的血,纪凛可以瞒过其他人,但瞒不过他。 宁犹雪原本还在生纪凛的气,不过纪凛主动来找他的这个举动,让他心情好了一点。 “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 纪凛没想到宁犹雪那么敏锐。 他微微一笑:“没事不能找你吗?” 宁犹雪没抬头,声音里带着他听不懂的情绪:“我不是omega,别对我发.情。” 纪凛笑笑:“好吧,其实我来,是想和你谈一笔合作。” 宁犹雪动作一顿,抬头朝他看过来,他冷下脸:“考核学员和正式学员合作?纪凛,我不相信你。” 第80章 ABO 5 “纪凛,你他妈偷袭就算了…… 上完药, 宁犹雪分过半条烤鱼直接离开。 纪凛落在原地,就地取材,随便找个地方养神。 晚上十点, 天已全黑, 精神高度紧张的学员不约而同地选择随便找了个藏身之处休息。 观看直播的人过了那股新鲜劲儿, 也比开播时少了三分之二。 只有一早被淘汰的张衡山在宿舍里坚持开着两个设备, 分别连通跟踪纪凛和宁犹雪的两个镜头。 他心里拧着一股气, 希望两个人被淘汰,又不希望这两人太早被淘汰。 晚上十点半,他正打算将直播关闭,镜头里一直闭目养神的两个人约好了一般, 同时睁开了眼睛。 纪凛拾起地上散落的细柴, 就着地上的图案,随手一散,勾出几个标记点, 然后根据白天观察到的状况随意标记几处。 他还在执行“淘汰所有人”的任务。 一号标记点, 目前只有他一个人标记完毕,他离开时扫过位置,至少有三个考核学员埋伏在这段路,为了避免风险, 不少正式学员都会选择在晚上过去标记。 一路速度推算,晚上效率高一点, 至少可以搞定四个人。 他将一号标记点圈记起来。 同一时间,宁犹雪也在地图上和他标记同一个地点。 他根据之前的比赛录像做过功课,所有正式学员都必须按顺序从一号标记点到三号标记点进行标记,这也是考核学员蹲守正式学员的唯一办法。 但除此之外,其实考核学员比他们还多了一个隐形优势——正式学员是由学员随机抽取, 但考核学员是一路经过重重考核选拔上来,按名次和等级进行匹配。 在正式比赛之间,他们早就对彼此的行事作风有了一定的了解。 宁犹雪利用队友内部通讯联系了所有队员,说出他的计划。 ——他要炸了标记点。 * 十点四十五,考核学员仿佛有预料一般,先后睁开眼睛。 广角地图上,代表纪凛和宁犹雪的光点同时朝一号标记点奔去,纪凛在前,宁犹雪在后,两人刚好选择了全然不同的两条路。 纪凛选的是易守难攻的大路,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守在这里过夜。 宁犹雪选择的是近而艰险的小路,能够更快的避开所有人,到达一号标记点。 负责夜间直播的主持人顿时来了精神。 “两边几乎同时行动,看来之前在烤鱼的时候,达成了某种交易。” 两个人烤鱼时有过片刻交谈,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河边水流湍急,多少影响了直播镜头的收音,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大家听得并不真切,只是看表情和动作,隐约猜到似乎起了争执。 “难道是纪凛和宁犹雪在借淘汰人数相互竞争?” 深黑密林间,宋占占作为距离一号标记点最远的人,随手捻起地上六片树叶,扯吧扯吧,抬手一掷。 一阴五阴,夬卦,好兆头。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一号标记点,随手弹掉爬到身上的蚂蚁,心情不错地重新闭上眼睛。 另一边,纪凛转头回到一号标记点,开始逐个清算。 他的一双浅灰色眼睛悄无声息的闪出红色的暗光,同时,直播间的镜头似乎受到某种信号干扰,有半秒时间的卡顿,不过这卡顿转瞬即逝,并没有被大家放在心上。 纪凛的视线扫视周围。 在黑夜里,即使没有风,也能清晰找到密林里的热源。 他无意识歪了歪头。 斜右侧,七百米,地上。 左前方,树上,距离无法估计。 他转了转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蹚进夜色里。 距离标记点最近的是一个荔枝味信息素的Alpha,考核学员,枪法很准,他没有参与宁犹雪的计划,毕竟在以前的比赛里,并没有炸标记点的先例,谁也不知道标记点炸掉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并不愿意冒这个险。 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枪,支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在他斜对面有一个正式学员,不过对方一直藏在树叶后面,他无法确定对面的具体位置,只能和对面僵持到现在。 周围的风声稍静,他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只是入夜之后温度似乎降低得厉害,他小小打了个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冷,浑然不觉身后有人已经凝视他许久。 半空寒光乍现,纪凛单手绕过他的脖子,用力的同时匕首直接从后扎透他的心脏,这个Alpha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瞳孔放大失去了呼吸。 时间拉得很紧,在直播镜头里甚至只是一晃,对面僵持的正式学员便立即察觉到异样,毫不犹豫地从树下闪身准备逃离。 谁料,纪凛的眼睛竟然直接在黑夜捕捉到他的身影,抬手对半空开了三枪。 又是标准的预测枪,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宁犹雪那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学员被枪声一逼,本能要跑,结果正好被迎来的一枚子弹贯穿了心脏。 和之前一样,镜头再次出现片刻卡顿,没人注意到,纪凛动手之后,眼也不眨地注入精神力,对准头部补了一刀。 两名淘汰学员消失在原地,成功登出游戏。 【考核学员路人赵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剩余考核学员5人】 【正式学员路人钱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剩余正式学员7人】 两道播报声同时响起,距离标记点最近的周珉昊顿时警觉。 他不是一个人,而是选择和自己最默契的搭档艾启林组队。 “又是纪凛。”周珉昊皱眉,“他疯了吗?淘汰完考核学员还要对自己人动手?” “不,恰恰相反,”艾启林表情冷静,“我觉得他最先想要淘汰的,是我们这些正式学员。” 两人从中学开始搭档,对彼此的想法一个眼神就足以看穿。 周珉昊:“打?” 艾启林挑了挑唇:“正好,我还没打过顶A。” 周珉昊笑道:“那就让我们先来探探帝国之光的威力。” 在这批正式学员里,艾启林和周珉昊的综合实力最强,同时,他们之所以能够搭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们的信息素并不排斥。 艾启林和周珉昊的位置距离黄色气体最近,不用想也知道两个人很快会成为纪凛的下一个目标。 周珉昊将抑制贴撕开,浓重端肃的寺庙香混进空气中,信息素宛如一张无形的网,迅速探进周围数十米。 斯瑞兰卡学院的分班虽然是按照各种信息素的品类进行划分,但大品类之下,其实仍然以各自信息素的等级为参考依据。 除了纪凛是利用基因篡改技术达到传说中的S级,其他学生多以A+级、A级和B级为主。 周珉昊就是一名A+级Alpha,等级高者的信息素形似于动物群体中的王,能够强制镇压等级更低的人,信息素发散就是将感知与信息素相连,以自己为中心,结出蜘网向周围扩散,是现在非常常见的一种侦查手段,但同时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以他为核心,距离最近的一位考核学员察觉到信息素的威压,咬着牙试图抵抗,信息素却先他一步,不受控制地散出一缕,应和周珉昊的探查。 可出乎意料的,这次探查,除了这个考核学员之外,他没有感应到任何关于纪凛的信息。 周珉昊看着已经慢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纪凛,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你用了信息素?” 纪凛眼尾微挑,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还颇有兴致地和他聊起家常。 周珉昊:“……你感觉到了?” 纪凛点头:“闻到了。” 是闻到了,而不是感觉到。 也就是说,纪凛并不能感应到他的信息素。 周珉昊眯了下眼,感应是信息素最基础的功能之一,就像是动物族群会通过气味来辅助识别食物和伴侣:“你没有感应?” “是啊。”纪凛笑着点头,还好心问他:“要试试我的信息素吗?” 周珉昊还没反应过来,空气中的温度骤降。 以纪凛为核心,周围半米的植物开始迅速泛出冰霜,松软的地面迅速坚硬结冰,冷空气刺入周珉昊敏锐的鼻腔,很快,他闻到血液的味道,紧接着,腺体传来尖锐的刺痛。 寒冷空气的侵袭竟然直接将腺体表层的皮肤冻伤,周珉昊眉间微皱,毫不犹豫朝纪凛攻去。 纪凛抬手一挡,以拳化掌,轻轻松松卸去他的力道,慢了几秒之后又骤然加快,反手拧身,抬肘挟抵他的腹部,周珉昊抱住他的腰,想要将他按倒,一直躲在暗处的艾启林已经拿枪对准纪凛的头。 “——砰!” 一道蓬松漂亮的爆炸云直冲云霄,一号标记点在爆炸声中岌岌可危。 所有人的动作被按下暂停键,循声朝爆炸处看去。 只一眼,周珉昊和艾启林的脸色就大变。 周珉昊瞬间就炸了,拔出枪抵着纪凛的脑袋:“纪凛,你他妈偷袭就算了,还要炸标记点?!” 纪凛:“……?” 他抬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略显无辜的表情,旋即盯着爆炸云,“啊,是他。” 纪凛自言自语:“看来动作要快一点了。” 说话的同时他手下都没停,借此机会刀尖直插周珉昊的腺体。 尖锐的刺痛像警报一样直接将周珉昊的大脑感知彻底敲碎。 在所有人都愣神之际,纪凛利落滚地持枪,对准潜伏多时的艾启林。 周珉昊浑身直冒冷汗,被淘汰前还咬着牙骂:“你这个神经病……疯子……老子再跟你一队就是狗。” 纪凛轻轻捂住他的嘴,一刀送进他的心脏,在淘汰的黄色气体涌起时好心提醒:“嘘。” 他笑眯眯地说:“不要这样咒自己。” 周珉昊:“……” 80-90 第81章 ABO 6 “才分手几年,就不记得我…… 【正式学员艾启林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 剩余正式学员6人】 【正式学员周珉昊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剩余正式学员5人】 短短半个小时,正式学员锐减。 副本的局势瞬间发生变化。 所有正式学员骂着娘从睡梦中惊醒, 不顾一切地拔腿跑向标记点。 要知道, 一旦标记点爆炸, 他们就无法完成标记, 无法标记在学院简直被视作奇耻大辱, 回去指不定要被指导员训成什么样。 一时间,直播间无数个光点朝一号标记点汇集,纪凛离得最近,在爆炸之后, 也来了兴趣, 转头朝标记处走。 直到这时,浅绿和深绿两方阵营的光做出区分,所有人才惊觉, 考核学员早在大家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先一步赶往一号标记处。 但和其他急着赶来标记的正式学员不同,三名考核学员默契的兵分三路,分别占据东南北三个方位,正中间, 宁犹雪前脚刚炸了标记处,趁着标记处没塌, 迅速和一角的队友会合。 斜处一角,宋占占早早埋伏在一号标记点与二号标记点之间。 大路上,正式学员的节奏彻底被这一声爆炸响打乱,不要命地往标记处跑,赶在坍塌之前进行标记。 标记处的正对面, 宁犹雪紧盯着通往标记处的几条路,藏在黑夜里,一双眼比夜空的星子还要亮。 “来了。” 他身侧的石油信息素Alpha突然出声。 果然,还没听到枪响,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不知从哪里掷了出来,只听轰的闷声一响,周围迅速冒出白色雾气。 这群正式学员也不是吃素的,情况紧急,也不可能贸然前进,还知道提前放烟雾弹迷惑视线。 下一秒,三道A级信息素的威压从三个方向迅速扩散铺开,先一步进行压制试探。 宁犹雪和队友隔空对视一眼,那人等级不高,只能强行咬牙克制臣服的本能。 那三道信息素故意消耗似的,慢悠悠来回巡视四五遍,白雾里才终于有人影冒出一个头,他们很有耐心,没有立即行动,那人头试探着一步步走进标记处,但出乎意料的,考核学员并没有动手。 学员标记成功的消息很快通过广播传递出去。 有一就有二,他们很快意识到,这群考核学员应该是打算等他们从标记处出来再动手。 不过,谁说只有考核学员可以联手? 四名正式学员先后走进标记处,标记成功的广播接二连三响起,却迟迟没有出去。 他们在标记处有水有粮,考核学员又不敢贸然前进,他们完全可以和对面干耗,耗到那些人体力透支,饥肠辘辘,再趁机一网打尽。 殊不知,这正好落入宁犹雪的算计之中。 纪凛坐在距离标记处数米远的大树上,凭借天然的视觉优势,将场上局面尽收眼底。 宁犹雪身影犹如鬼魅,行径速度快而轻,只是晃眼功夫,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再次从标记处背后绕了进去。 他眯了眯眼,看见宁犹雪手中的液体。 [那是什么?] 003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不对,那个管状液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纪凛托着下巴:“油。” [……石油?] 003震惊地睁大眼。 这不是比赛吗?宁犹雪从哪里搞来的石油? 坏蛋系统的坏水库库往外冒,很快跟上纪凛的思路:【宁犹雪队伍里,有一个石油味Alpha】 信息素的品类在某种程度上,也具有一定的作用,譬如夹竹桃的信息素天然带有轻微毒素,薄荷味的信息素能够提神驱虫…… 等级越高,可迁移的作用越多,像纪凛作为S级的Alpha,可以将自己的信息素化为实体。 同样,石油味的信息素,易燃易爆。 宁犹雪的体术在所有人之上,又没有腺体,不会受到信息素探查的影响,可以靠近而不让人察觉,只需要一点石油味的腺□□,再加上一根火柴生火,同时让人站在上风口,将信息素发散,很容易引火烧上标记处。 纪凛点点头,低头凝视着宁犹雪,轻声道:“很聪明,是吗?” 坏蛋系统不由自主跟着点头,对这一次匹配的主角十分认可:【强大……聪明……喜欢】 003:[……现在在比赛啊,你们两个不要再回味了!] 这一人一统看宁犹雪的眼神简直就像饿狼打量肥美的小羊羔。 就很可怕。 003一个哆嗦,誓死捍卫它没能成功绑定上的宿主。 标记处内,蹲在里面啃饼干的一名学员突然停下动作,用力在空气中吸了吸:“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左边的人嫌弃地推了旁边人一把:“是不是你的信息素?都说了平时没事不要把信息素放出来,AA相斥懂不懂?臭死了。” 旁边人茫然:“我没摘抑制贴……等等,你后面怎么突然亮了?” 所有人齐刷刷往门外看去,一声卧槽四起。 只见标记处的门外火光冲天,一时竟然烧了起来,偏偏标记处只有一扇门,正好形成一个风口,烟雾与火源源不断的从门外灌进来,呛的他们呼吸困难。 这火再烧下去,只怕真的会活生生窒息而亡。 他们毫不犹豫地想要冲出去,却通过靠门过道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脊椎的振痛直戳神经。 他们跑的速度很快,为了防备外面的人,甚至还是四个人前后冲出去,这一摔,直接四个人摔在一块。 旁边埋伏多时的人抓住机会,抱着枪冲上来,对准里面就是一阵扫射。 那群正式学员一时滑的起不来,竟然还本能撑从身后拔枪。 局面霎时变成两边正面硬刚,火光和雾气极大遮挡视线,谁也看不清谁,偏偏就是这样,正式学员有天然的遮蔽物,靠着标记处大门和墙壁的遮挡,迅速冷静下来,抬手索性又丢了个烟雾弹出去。 他们爬到两边,开始抓住时间迅速调整状态。 “正前方B级Alpha一位。” “西侧A级。” “预测四名学员围堵,一个石油味信息素。” 四个人先后汇报状况。 “张三,你那边什么情况?” “张三,张三?” 察觉不对的学员话没说完,余光瞥见寒光一闪。 他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刀先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宁犹雪抬手利落一划,他下手很有分寸,还留了一口气,所以一直没有播报,宁犹雪抬脚将他手里的枪勾起,一接。 眉眼一抬,双手举枪,和最前面的那名学员对峙。 学员的枪也正对他的额间。 外面学员的枪声仍然间隔不断,宁犹雪皱了下眉,怎么还没人进来,很快,他又猜到或许是烟雾弹还没散尽,外面不清楚标记处的情况,不敢贸然往前。 他已经拿到名额,没必要取这个学员的性命,于是心念一动,开枪时枪口一偏,对准对方的肩部,可是枪声响起,对面没有手下留情,直接一枪击中宁犹雪的胸口。 同时,在宁犹雪涣散的视线里,面前的学员的身后同时冒出代表淘汰的黄色气体。 他倒在地上,翻转的视线里,一双笔挺的长靴踏过燃起的火星迈进来,在他面前蹲下,他艰难地掀起睫毛,从深绿色的作战服步步向上,终于看见一张熟悉的、散漫不羁的笑眼。 ——纪凛。 宁犹雪在心里暗骂,把这个变数忘了。 “真是不好意思,”纪凛似是不忍地叹了口气,脸上却噙着一丝笑意,“又被我捡漏了。” 他拉动子弹上膛,抬手,“砰砰砰”三枪,眼也不眨,手下齐稳地将只剩一口气的另外三名学员击杀。 同时,蹲守在二号标记处的宋占占收到了播报。 【考核学员路人孙、路人王、路人吴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剩余考核学员2人】 【正式学员路人李……被正式学员纪凛击杀出局,剩余正式学员1人】 宋占占嘴边的野草一掉,傻眼地看着一号标记处。 不是?什么情况?怎么眨眼的功夫队友被全灭? 纪凛大开杀戒了? 他捡起掉落的野草,心里还在纳闷,明明刚才卜的是好卦啊…… 然而,下一秒。 【考核学员纪凛、正式学员宁犹雪出局,剩余考核学员1人】 莫名其妙变成唯一幸存者的宋占占:“???” * 事情还要回到一分钟前。 被火烧的噼啪作响的纪凛完全听不清外面的播报,宁犹雪闭上眼之后,他心满意足地拿走宁犹雪的枪,顺带捡了个漏,将周围剩下的几个人补上最后一枪。 临离开前,他的脚步停留在安静躺在一侧,脸色透明的宁犹雪身上,右手有些发痒,眼看就要迈出门,又忍不住后退两步,半蹲下来,盯着宁犹雪的脸看了又看。 最终,还是顶不住好奇,抬手想要揪掉宁犹雪的口罩。 临动作前,他扭头看了旁边追随的直播镜头一眼,手里的枪还剩最后两发子弹。 坏蛋系统桀桀桀地兴奋大笑起来:【让我们来看看这主角到底有什么秘密,出门竟然还要捂着脸】 然而下一秒,坏蛋系统的笑声一滞,它眼看着纪凛举起枪,毫不犹豫抬手将两个镜头击碎。 坏蛋系统的声音卡顿了足足两秒:【你这是干什么?】 它焦急地说:【我们反派好不容易做一回羞辱主角的坏事,当然要全国直播记录下来啊!这可是值得炫耀一生的战绩】 “他不愿意露脸,当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纪凛瞥坏蛋系统一眼:“我们现在掀他口罩,已经是趁人之危了。” 坏蛋系统忿忿不平:【有原则的反派是永远没办法战胜主角的,他要是身败名裂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我要想办法把摄像头恢复过来】 念叨归念叨,纪凛一个眼神看过来,坏蛋系统一僵,又缩着头重新躲了起来。 纪凛不是好奇心非常强烈的人,但宁犹雪太白了,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也白的晃眼,一受伤,不像其他人面无血色,脸色苍白,反而越发透明。 他越想无视,就越忍不住投注目光。 纪凛研究了一下宁犹雪的口罩,似乎是被系在脑后打了个结,他靠过去,乍一看几乎将宁犹雪半抱在怀里,这才找到那个死结。 他解了半天,死活解不开,干脆抬指将信息素化成冰刀一划,黑色的系带松松坠下,同时,他心口一凉。 刚才一直闭眼屏息的宁犹雪突然睁眼,抬手将藏在袖口的匕首送进他的胸口,噗呲一声刀尖直接带着血破开纪凛的衣服。 纪凛一愣,失力地往下一跪,刚好半坐在宁犹雪的腿上。 身下,宁犹雪的面罩垂落下来,强撑地一口气终于散开,松开了紧攥在手中的那把匕首,只可惜力气不够,没能一刀致命。 纪凛眼前花了一下,还没立刻断气,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你竟然没死?骗过我了。” 宁犹雪面无表情:“我的心脏在右边。还有,你演技很差。” “是吗?” 下一秒,宁犹雪呼吸一停,纪凛转手换了把刀具,也学他偷袭,直接插进他的胸口。 宁犹雪:“……” 他再也支撑不住,闷咳两声,代表淘汰的气体喷了出来,将虚掩在脸上的面罩冲开。 这时,纪凛还心情不错,正想借这个姿势调戏他两句,结果一抬眼,一张和他全然相同的脸撞入眼前,纪凛瞳孔骤缩,心口一紧,竟然就这么一口血吐了出来。 ——被硬生生吓死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003盯着宁犹雪的脸,情不自禁替他发出心里的感慨。 [卧槽,一模一样啊] 【考核学员纪凛、正式学员宁犹雪出局,剩余考核学员1人】 代表淘汰的广播在耳边虚虚响起,又渐渐清晰。 面前的一切慢慢回笼,虚拟仓的仓门打开,纪凛和面前的宁犹雪对上视线,表情变得格外复杂。 和大家预料的恰恰相反,纪凛和宁犹雪合作了。 在烤鱼边,宁犹雪冷下脸,出口挑衅,却在背对镜头的借位里,给他传递了一个眼神。 他望着镜头,是故意想要演给观众看,又或者,是有什么人在镜头里,限制了他的行动。 纪凛顺势配合起来,做出和他争吵的样子。 “被淘汰的人会困在副本里,无法出去,宁犹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宁犹雪露出厌恶的表情,语气却分外冷静:“我进来的时候,感觉大家的情绪不对。” 他和其他考核队友共同通过了很多次考试,对他们的考试状态和风格了然于心。 进入游戏之后,宁犹雪很快意识到大家的情绪不对,冲动、暴躁,隐隐有进入易感期的预兆,宋占占离开前,随口提了一句:“副本的空气循环系统是不是坏了?这里空气闻起来怪怪的。” 宋占占是对空气反应最敏感的Alpha,于是宁犹雪猜到有哪里被人动了手脚。 “而且,我们进来之后,自动登出设置失灵了。” 纪凛骤然朝宁犹雪看去。 宁犹雪会这么说,只能说明他按下了自动登出设置,那个时候,宁犹雪还没有拿到学籍,竟然就敢为了一个猜测,按下登出键。 事实证明,宁犹雪的直觉没有出错。 那个被淘汰后留在这里的考核学员,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一号标记处下面,埋着什么东西。”镜头里,宁犹雪对纪凛做出不耐烦的表情,琥珀眼眸却尽是冷静,“似乎能够干扰信号和磁场,Alpha的精神力敏锐,也受到一定的影响。” 纪凛很快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冲他来的:“你想要我怎么做?” 宁犹雪道:“第一,我去炸标记处,一旦成功波动了标记处下面影响磁场的东西,大家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离开游戏。第二,你借机淘汰所有人,哪怕我的判断失误,也能把大家送走。” 两手准备。 说明宁犹雪一开始就猜到他会主动来找自己合作。 纪凛定定看着他,蓦地勾了下唇:“考虑这么周到,真不愧是宁指挥的儿子。” 他似笑非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万一你们都走了,我留在这里怎么办?” 宁犹雪看着他,语调缓了几分,轻声说:“二号标记处有炸弹,实在走不了,你自杀吧。” 纪凛:“?” 宁犹雪:“反正你不怕死。” 纪凛:“……” 他幽幽叹了口气:“好吧,谁让你请我吃了半条鱼呢?” 他弯了下眼,近乎挑衅的语气落入宁犹雪的耳边,被风吹散,又余下一点难以琢磨的暧昧:“我都听你的。” 宁犹雪看他一眼。 纪凛赶紧抬手,露出无辜的表情:“开个玩笑,没乱发.情。” 宁犹雪:“……”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0%] 比赛结束,所有人按照来时的顺序从虚拟仓起身,列队搜身,准备离开。 纪凛和宁犹雪刚好位于两对的队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补了那一刀,又看了宁犹雪的脸,他看纪凛的眼神冷冰冰的,比淘汰赛前还要冷漠。 纪凛:“其实我根本没看清你长什么样。” 宁犹雪瞥他一眼。 又过了几秒。 纪凛状似无意:“对了,你父母姓什么啊?你是亲生的吗?现在多大?生日是什么时候?家里是在哪边?干什么的?有几口人啊?” 宁犹雪:“没看清?” 纪凛:“……” 宁犹雪眼尾一敛:“还没认出我?” 纪凛愣了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面前神色冷淡的人忽的撩起眼。 “纪凛,”宁犹雪叫他的名字,语气轻飘飘地,透着淡淡的冷意,“才分手几年,就不记得我了?” 纪凛瞳孔一缩,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停在原地,彻底僵住了。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4%] 第82章 ABO 7 “你又在生什么气?”…… 淘汰赛结束, 所有通过考核的学员可以留下,现场登记注册,但其他赛场的学员还没有结束比赛, 宁犹雪只能提前在观众席等待。 观众席是学院对内开放的现场直播, 在大礼堂进行, 三批主持人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进行讲解, 下面观众席零零散散, 他随便挑了个位置入座。 没过多久,旁边的椅子传来落座的动静,他余光一扫,是纪凛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和淘汰赛的形象不太一样, 纪凛穿着很低调的T恤, 戴着长长的银色项链,出去一趟手上多了两瓶冒着冰气的矿泉水,他顺手拧开瓶盖, 将一瓶水递到宁犹雪面前。 “还生气啊?又不是故意抢你人头。” 在纪凛坐下笑着和宁犹雪道歉的时候, 周围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触及纪凛的脸,一抖,转眼前后三圈的人都散开了。 宁犹雪冷着脸瞥他一眼, 没接。 这显然已经不是人头的问题,是他筹谋那么久的胜利果实被纪凛轻而易举地夺走, 死到临头还被纪凛摘下口罩看了脸…… 而且,纪凛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另一边,其实纪凛也在打量他。 宁犹雪和他模样相似,但因为气质不同,整体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浓密的眼睫毛扫下来的时候,清冷的五官也多了几分姝色,纪凛决定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宁犹雪确实漂亮。 漂亮,强大,对他足够冷漠。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纪凛都没有什么实感,他之前曾和宁犹雪在一起过。 宁犹雪等了一会儿,发现纪凛全然没有离开的迹象,反而在他身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反手拿出一部游戏机玩了起来。 眼看一局游戏结束,宁犹雪没忍住,偏了下头,想要赶人:“你还不走?” 纪凛眼也不抬:“就这么想我走?和我在一起你不自在?” 宁犹雪:“一个好的前任应该跟一个死人一样。” 纪凛:“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像个死人一样坐你旁边?” 宁犹雪:“……” 宁犹雪冷笑一声:“死人比你要脸。” 纪凛转看向旁边的宁犹雪,这里没有其他人,宁犹雪的脸也比在外面臭很多,但要说厌恶,其实他浑身放松,还不如前排学生看见纪凛时肌肉绷得紧。 可见他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厌恶着纪凛。 纪凛:“我们之前有过节?” 宁犹雪不冷不热:“我一个beta,哪里有机会认识大名鼎鼎的帝国之光?” “哦,看来还和腺体有关。” 宁犹雪:“……” “我之前失忆过。”纪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初中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最开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方便说说吗?我是抢了你的第一还是泡了你的妹?” 他还在怀疑宁犹雪那句分手,是朋友之间开玩笑。 这次,纪凛态度很诚恳,就连眼底惯来的笑意都敛了起来,换做是谁都挑不出错来,可是宁犹雪却无动于衷。 纪凛顿了顿,看他表情,一种奇异的想法闪过心头。 纪凛眼皮一跳,看着宁犹雪的脸。 之前在模拟仓他还以为宁犹雪在开玩笑,但看他现在的表现…… 纪凛垂眼抹去矿泉水瓶身溢出的水汽,语气忽的有几分狼狈:“我之前……真泡过你?” 宁犹雪手里的矿泉水骤然被捏紧,语调很凉:“泡?看来帝国之星家里的泳池很大啊。” 纪凛心里艹了一声。 初中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纪凛对自己的性格心知肚明,之前他那么笃定自己和宁犹雪没关系,完全是因为宁犹雪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他不可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但转念一想,他对其他人没心情,但就冲着宁犹雪这张脸,他玩心大发,主动招惹,宁犹雪又是这种脾气,他们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也不是不可能。 看这个反应,估计是真的。 纪凛犹豫了一下:“当时……我们做到了哪个地步?” 宁犹雪看他一眼,也不回答,问他:“你觉得呢?” 还真是?! 纪凛心跳停了几拍,观察着宁犹雪的表情:“真在一起了?” 宁犹雪没反应。 纪凛稍微松了口气。 没在一起,那还好,估计刚才宁犹雪就是开个玩笑。 想想也知道,毕竟宁犹雪是个Beta,他再怎么玩心大发,也不会傻到拿这个开玩笑,估计只是牵牵小手,搂个小腰。 纪凛开玩笑:“那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现在重新当朋友还来得及吗?” 宁犹雪面无表情地丢出一个炸弹。 “你会咬朋友腺体吗?” 纪凛:“???” 他一时被这句话堵住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之后半个小时,宁犹雪再也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坏蛋系统很欣慰:【我就说嘛,在讨主角嫌的领域,我们反派简直一骑绝尘】 003评价:[难怪他之前在比赛的时候看你的眼神都带着杀气。被咬了腺体但没有名分,找上门来结果你转头就说自己失忆了,这种行为和吃干抹净、撒腿就跑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这都没发火,主角情绪好稳定] 纪凛:“……你们到底是谁的系统?” 两个系统又不说话了。 纪凛在心里叹了口气,发现他真的很容易被冷暴力。 唉,人生。 唉,命运。 坏蛋系统:【你真觉得宁犹雪是你前男友?】 它暗戳戳地:【我觉得反派和主角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定是他居心叵测,在报复你!】 003想了想:[确实没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们的关系] 纪凛闭了闭眼,理性分析,他应该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但另一方面,他以前并不喜欢宁犹雪这种的性格,可诡异的,并不讨厌宁犹雪这个人。 坏蛋系统:【你喜欢他什么?强大、冷静、漂亮?】 纪凛想了想:“他白。而且,我没说自己喜欢他。” 坏蛋系统:【你对着自己的脸,能ing的起来?】 纪凛神色似有动摇,沉吟片刻,幽幽落下四个字:“可是他白。” 坏蛋系统想起纪凛在模拟仓对宁犹雪的第一印象,声音突然消失了,倒也不是不说话,而是似乎骂了什么,骂的很脏,以至于被系统自动和谐消音。 今年的淘汰赛战线没有拉太长,除了宁犹雪之外,竟然还有考核学员留了下来。 和宁犹雪不太一样,那是个来自贫困地区的孤儿Alpha,等级很低,气味廉价,却有惊人的耐心和体力,蛰伏蹲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在第二天找到一位受伤的正式学员,艰难将其毙命。 纪凛和宁犹雪在出口一起等待那名Alpha。 巧合的是,对方竟然也姓季,季炎,很普通的名字。 纪凛随意瞥了季炎两眼,黑发黑瞳,五官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但也还算顺眼,可惜站在纪凛和宁犹雪身边,就有点黯淡了。 他走过来时,身上还飘着很淡的花露水味。 纪凛眼神稍动,诧异道:“你也易感期?” 季炎抿了下唇,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强装镇定地说:“我没有买抑制贴。” 原来是因为贫穷所以觉得窘迫。 纪凛见得多了,没太多感觉,随口说:“助学站可以提供的抑制贴,不要钱,效果还可以,你待会儿注册完可以去拿一个,这味道太浓了。” 学院的学生主要有两大主体,一种Omega,一种Alpha,像宁犹雪这样的beta很少,但通常能够进入学院的beta往往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无论是哪一种,身上带着味道,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道哪个词说的不对,季炎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嗯一声,没再说话,转而看向一侧的宁犹雪。 他下意识离宁犹雪更近,显然是对这个能够靠beta的身份拿到学籍的人充满崇拜:“宁犹雪,我听说你原本可以带同一批的队友一起拿到学籍,可惜被人捡漏了。” 纪·捡漏·凛:“……” 宁犹雪看纪凛一眼,语气淡淡的,但一开口,竟然是替纪凛说话:“对方实力更强。” 纪凛见缝插针,炫耀似的看着季炎嗯了一声。 季炎又不说话了。 纪凛:“……” 他幽怨地偏头问宁犹雪:“我是不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季炎不适地皱了下眉,纪凛果然和报道的一样轻浮浪荡:“光天白日,你在乱说什么?” 宁犹雪:“什么冲动?” 纪凛看着季炎,一字一顿:“让人冷暴力的冲动,你在乱想什么?” 季炎也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我乱想什么了?是你在故意阴阳怪气我。” 在前面带队的老师一脸头疼,完全插不进话,毫不怀疑,要不是中间站了个宁犹雪,这两个人完全可以打起来。 坏蛋系统不爽地说:【这个人看起来比主角还讨厌啊,晚上把他打一顿吧?】 正在此时,宁犹雪突然停下脚步。 纪凛和季炎的注意下意识转移到他身上:“怎么了?” 宁犹雪:“吵死了。” 纪凛下意识抬手捂住嘴巴,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太没有Alpha的威严,臭着脸将手拿下来。 宁犹雪:“安静一点。” 季炎连连点头,简直不要太听宁犹雪的话。 纪凛皱着眉,有些不爽,但触及宁犹雪那双与自己肖似的眼睛,撇了下嘴,也没再说什么。 带队老师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 手续和检查办的很顺利。 纪凛只需要定期监测腺体的发育状况,拿仪器在腺体上扎两针就好,很快宣告结束,他从门口出来,顺理成章地一推门,溜进隔壁beta的检查室里。 校医正在和宁犹雪沟通他的身体状况,纪凛也跟着听了一耳,确认心脏的位置有异,身体以前似乎受过暗伤,五感检查没有问题,身上有埋芯片,据宁犹雪自己说是小时候植入的。 这种情况还算常见,芯片可以实时记录身体的状况,不少家族都会在孩子小的时候手术植入,连接到家族的系统网里,出现任何异常都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宁犹雪出身的那个宁家,是帝国颇有名气的指挥世家,几乎都是beta,体术高超,身形诡谲,为军部输送不少人才。 虽然不知道宁犹雪的具体身份,但想来也不会太差,被植入芯片,只能说明他从小受到家族重视,校医检查了一下芯片,确定出了监测身体状况之外不具备任何其他功能,这才放宁犹雪离开。 纪凛靠在门框边,看着两人对话,宁犹雪已经将口罩取了下来,但校医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003解答了他的疑惑:[那是因为在其他人眼里,宁犹雪压根不长这样] 纪凛:“什么意思?他利用仪器改变了自己的相貌?” [差不多] 003盯着面前的数据分析仪表:[除了芯片之外,他身上绝对还有什么没有被检查出来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的宁犹雪和你看到的宁犹雪并不一样] 纪凛共享屏幕,看清了宁犹雪修改之后的那张脸。 除了琥珀色的瞳孔之外,几乎完全换了个人,但和他的气质倒是十分契合,都是偏清冷耐看的长相,不如原来惊艳,但越看越有种奇特的风韵。 纪凛双手抱臂,开始思考究竟宁犹雪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可能性大,还是宁犹雪是克隆人可能性大。 在他这个基因篡改项目提出之前,克隆人曾一度占据科研的热门话题,不过后来基因篡改课题提出来,大家发现还是篡改基因吸引力更大,所以克隆人的项目渐渐暂停,当初的实验成果也逐一进行销毁。 和他一张脸反而是最不稀奇的事情,在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所有人的隐私信息在科技面前都形同透明。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003反问:[你们真的确定他是主角吗?我感觉……] 它犹疑几秒:[他的数据太正常了] 003接触的宿主不多,但单看数据,宁犹雪算是所有人里面最优秀的那一类,简直可以算是宿主的最优选择,契合度也最高。 但奇怪的是,它当时绑定的时候,系统竟然识别失败,转而将它绑定在纪凛身上。 它还没说完,坏蛋系统先跳出来:【你在质疑我?他身上冒着金光,又是beta,和书本里记录的数据一模一样,我一看他就特别亲切喜欢,他肯定是主角】 坏蛋系统哼一声:【再说,一共就只有两个人通过考核,不是他,难道是那个又讨嫌又没钱还格外碍眼的Alpha季炎吗?】 纪凛听着两个系统的争吵,一如既往的没有说话。 他越过校医,目光落在宁犹雪那份检查报告上,若有所思。 宁犹雪从检查室出来,在门外等待已久的纪凛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想好要你做什么了。” 淘汰赛里,宁犹雪欠他的那支恢复药剂,他想好要怎么还了。 纪凛直视宁犹雪的眼睛:“你搬到我宿舍来,从今天开始,和我住。” 宁犹雪没想到他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纪凛是从来不和人一起住的,这在整个学院是人尽皆知的事。 想要刺杀他的人太多,哪怕是筛选严格的斯瑞兰卡学院,也混进过几名“化雪”组织的成员,在吃饭的时候妄图对他下毒。 为了保证纪凛的人身安全,纪家特地向帝君申请了纪凛特殊通道、单人宿舍的特权。 他抬眼,看着面前漫不经心的纪凛,下意识想拒绝:“你就不怕我故意报复,半夜刺杀你?” 纪凛勾了勾唇:“能杀死我,是你的本事。” “比起这个……”纪凛漫不经心地扫过宁犹雪漂亮冷肃的一张脸,“你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话音才落,他的面前冷光一闪,胸口被什么东西抵着。 宁犹雪终于在纪凛面前露出第一个笑,他挑了挑唇,笑意很轻,转瞬即逝,如冷月霜花,看得纪凛都怔了一下。 纪凛看过去,发现宁犹雪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把短刀,此时刀柄抵在他的胸口,力道不轻不重。 宁犹雪凑近他,音色很冷,语气却挑衅十足:“我本事很大。” 他拉开几分距离,看着纪凛:“你见过的。” 纪凛垂眼凝视他颤动如蝶翼的眼睫,悄无声息地放开指尖凝出的冰刃,语调散漫:“忘了,下次上厕所叫我,说不定帮助我找回一点曾经的记忆呢。” 宁犹雪:“……” 他垂眼将刀压在纪凛心脏的位置,暗暗施力:“那你晚上最好睁一只眼睡觉。” 纪凛笑起来,抬手碰了下刀柄:“嗯,一只眼睛睡觉,一只眼睛看你。” 宁犹雪:“……” 他将刀一收,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从纪凛身边路过了,擦肩而过时,纪凛似乎还看到他烦躁骂了一句。 “又发什么情。” “又?” 纪凛眨了眨眼,礼貌纠正:“Alpha只有易感期,没有发.情。” “别人有没有我不知道。”宁犹雪眼尾挑出刀一般锐利的弧度,“但你一定有。” 他淡淡道:“把你的手从我腰上拿开。” 纪凛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地落在宁犹雪腰上,但他完全没有意识。 坏蛋系统:【这个我知道,身体记忆】 纪凛:“……” 他默默地把手背到身后,目送宁犹雪离开。 * 从医院出来,宁犹雪拿着学校统一派发的引导系统熟悉环境。 斯瑞兰卡学院实施走班制,由于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进来之后,学校会直接根据个人的体质安排相应的课程。 课程从二年级开始分流,可以自行选择指挥、战士、机甲和制造四大类别。 宁犹雪情绪冷静,身体素质优秀,再结合他在淘汰赛的表现,医生给他推荐了指挥的方向。 宁家的司机早早开车入校,在宿舍楼下等他。 宁犹雪打开车门进去,宁书柘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他看过来,眼里噙着微微笑意,顺带将一侧的食盒递给他:“听说你拿到学籍,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学弟了,恭喜。” 宁犹雪坐在他旁边,先叫了一声哥,然后把检查报告给他。 宁书柘眉眼清峻,性格温和,拿过报告,十分细致地将报告的数据逐个对过去:“芯片没发现异常吧?” 宁犹雪身上的芯片,其实只是用来干扰检测的东西,能够改变他在外人眼里的外貌,同时干扰他的血型和基因,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异常——除了分化结果和瞳孔颜色不同,宁犹雪从外貌、血型到基因,完全和纪凛一模一样。 “没有。”宁犹雪拆开食盒,拿刀叉了块牛排,“和家里检查的结果一样。” “那就好。” 宁书柘将报告拍照上传到家族群里,“听说你在淘汰赛的时候和纪凛见过面了。” 宁犹雪嗯一声:“他看见我了。” 宁书柘视线一凝,顿时明白宁犹雪言下之意,但余光掠过前面的司机,将面板放上来,语气比刚才压低几分:“听说他失忆了?” 宁犹雪郁闷地“嗯”一声。 “听说这次淘汰赛是他主动同意要参加的,还以为是想见一见你……”宁书柘看着宁犹雪的表情,又问:“见到你,他有说什么吗?” 宁犹雪语气很轻:“他不记得我,以为我是他的兄弟。” 宁书柘笑了一下,安慰他:“你们长得太像了,他觉得奇怪很正常。” 他望着面前沉默下去的宁犹雪。 这次淘汰赛宁犹雪的表现很亮眼,宁家也由此备受瞩目,beta的先天素质看似不如另外两个性征占优势,但一旦培养出来,光凭不受信息素影响这一点,就绝对比所有人都要走的更远。 宁犹雪将盒子里的西蓝花挑出来,只留下牛肉和意面。 他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宁书柘说话,他就安安静静在旁边吃饭,因为吃得很慢,嘴又不大,一小块牛肉都要嚼很久。 他含糊地说:“纪凛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他们不敢动你。” 宁书柘轻描淡写,明明没有信息素,坐在哪里,却有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查翻天了,你也是我弟弟。” 纪家权势滔天,关系错综复杂,宁家也是底蕴颇深、深受帝君信任的世家。 纪家和宁家在军部共事多年,一个以机甲闻名,一个占据大半个指挥部,针锋相对之势持续近百年。 在和联邦的危机真正解决之前,纪家绝对不敢贸然跟宁家结仇,就算发现宁犹雪身份不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犹雪:“比赛的时候,有人被困在了游戏里,我怀疑有人潜进了学院,想对学生下手。” 宁书柘听到了些许风声,微微颔首:“是那个考核学员?父母都在三十八军。” “边军?” 宁犹雪心里飞速闪过几个猜测:“和纪家有关吗?” 三十八军,曾经隶属纪父纪天章的部下,后来才被分出去。 宁书柘:“不排除这种可能。” 联邦和帝国的摩擦越来越重,近几年已经抓出好几例与联邦私联的通讯,但抓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背后之人藏得很深。 宁书柘怀疑和纪家有关。 宁书柘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转而问:“校医推荐的发现是指挥,想好之后选什么课了吗?” 指挥的培养计划有点特殊,除了指挥相关的理论课之外,还需要额外在战士和机甲的基础课程中额外选修一门,分流为战士指挥和机甲指挥两类。 宁家体术闻名,beta的精神力又天生不如Alpha,一直都是以战士指挥为主。 “你们这一届的体能老师是小姑,你要是选修战士,她会很高兴。” 宁书柘说完,注意到面前的弟弟还是无动于衷地叉着西蓝花,顿了顿,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宁犹雪抬起头,望着他:“我想选机甲。” 宁书柘:“……” 刚才那么多全都白说了。 宁书柘:“为什么?” 宁犹雪想了想,认真地说:“机甲看起来比战士酷。” 宁书柘:“……” 他偏头看着窗外,手摁着眉心:“就因为这个?不打算改了?” 宁犹雪:“我也想有自己的机甲。” 宁书柘:“你是Beta。” 宁犹雪犹豫了两秒,顺着他的话改口说:“Beta也想有自己的机甲。” “而且,纪凛也学机甲。” 宁书柘不说话了,半晌,才头疼地重重叹了口气。 另一边,纪凛从医院离开之后,转头进了制造系宿舍大楼,电梯升上十六层,他轻车熟路地推开一间宿舍的门。 厚重的门帘常年遮挡着一切可能透进宿舍的光,陆鸣河背对着他,就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疲惫。 制造系的人精神多少都有一点问题,陆鸣河更是如此,为了还原一个偶然成功的机器零件,从时间、光照、甚至温度都必须要求追求一致。 这已经是他把自己关在宿舍的第三天。 纪凛在一片狼藉里扫出一片空地,自来熟坐下来,从口袋揣出一捧土,放在陆鸣河的桌边。 陆鸣河迟缓地动了一下眼球,眼下的青黑比丧尸没好多少。 他太久没和人交流,卡顿了几秒,才找到说话的感觉:“什、么、事?” 纪凛:“这土有问题,帮我检测一下成分。” 陆鸣河兴致缺缺地将头转回零件上:“没、空。” 纪凛:“加钱。” 陆鸣河动作一顿。 和纪凛不同,制造系实在烧钱,组装的零件、机甲碎片、拆分用来研究的机甲模型…… 哪一样都要钱,陆鸣河家里的零花钱已经算是非常丰厚,可他最近看上了一款新出的材料。 陆鸣河:“多少?” 纪凛:“你报。” 陆鸣河灰暗的瞳孔瞬间冒起亮光。 “两万!” 纪凛一点头,同意了:“行,检测结果你到时候直接发我。” 陆鸣河这才留意到他情况好像不太对:“你易感期还没结束?” 纪凛的腺体后遗症他知道,之前研究院给出的抑制剂还能压制一二,这几年爆发的越来越频繁,易感期也只能靠自己硬抗。 纪凛一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受了点刺激,易感期延长了。” 陆鸣河眉头紧皱:“是淘汰赛里的刺激?” 他没有看淘汰赛,但猜到这次似乎并不顺利:“易感期还让你参加?纪天章拿你当机器练呢?” 大家都以为纪凛不参加淘汰赛,是因为露怯,只有陆鸣河知道,纪凛不露面,完全是帝国研究院和纪天章又给他下达了什么任务,没时间返校。 以前易感期还能够休息几天,现在竟然连易感期都不放过了。 纪凛短促地笑了一下,没太在意:“小事,已经快结束了。” 第83章 ABO 8 他是我最讨厌的人。 从陆鸣河这里离开, 他没回宿舍,请假在家睡了两天。 昏天暗地的两天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以为见到失忆前的前男友, 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一些零星片断。 可惜醒来忘了大半, 只是鼻尖隐隐约约好像闻到了橘子的味道。 是前调淡淡的甜, 很纯正的柑橘味, 尾调清苦, 有点像橘子皮,他清醒时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却只有满腔刺激的冰雪寒霜气味。 纪凛头疼的厉害,烦躁至极的时候, 连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都嫌弃。 确定信息素稳定, 他才半夜回学校。 他进宿舍时已经凌晨三点,开锁的一瞬间还没看清室内的东西,先飘来淡淡的橘子香气。 纪凛一愣, 用力闻了闻, 压抑了两天的烦躁终于隐隐有了消退的趋势。 紧接着,他看见空了大半年的衣柜被放的满满当当,书桌上摆着各类书籍,靠近厕所的墙壁原来是一片空地, 现在也摆着透明的收藏柜,各种古朴刀具即使在黑夜里, 也泛着幽幽冷光。 他盯着对面床位鼓起来的一个大包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应该是宁犹雪。 当时宁犹雪没搭理他就直接走了,他还以为邀请被拒绝了呢,没想到已经搬进来了。 纪凛借阳台照进来的灯, 在宁犹雪床边垂眼凝视着他。 淡淡的橘子香从宁犹雪的被子里传出来,他似乎习惯把香水喷在被子里一起入睡,睡觉时味道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就像是他的信息素。 坏蛋系统和003也冒出头来凑热闹,坐在旁边一起看。 坏蛋系统:【上次没看清楚,他和你长得真像。今天天气不错,要不直接趁着他没注意,把主角给解决了?】 003:[……你是不是有狂犬病?你那鼻嘎大的脑子除了杀主角就没点别的东西了?] 纪凛直接忽略它们的话。 他只是觉得奇怪。 在他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一个人住在家里,接受封闭式的训练,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他的父亲忙于公务,很少回家。 纪凛检查过所有的照片和视频记录,光脑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他到底是怎么接触的宁犹雪? 他抬起手,指尖释放出一丝精神力,悄无声息落在宁犹雪的脸上,想要看看他的脸是否动过一些部位,但就在裹挟着信息素的精神力靠近的一瞬间,睡梦中的人似有所觉,在他还没触碰到的时候,主动抬头,将脸贴了上来,然后枕着纪凛的手入睡。 细腻温凉的手感激得纪凛瞳孔一颤,他想要将手拿开,却被另外一只从被子里伸出的手抓住手腕。 橘子香气和指尖滚烫的温度同时朝他袭来,纪凛的眼皮一跳,这次手竟然探得更深,几乎贴近宁犹雪宽松领口下的大片滑腻肌肤。 只是怔愣的功夫,霜雪骤然融化,找到了熟悉的归宿般主动泄出来,没有平时摄人压迫的残酷暴雪,反而像炎热夏日里点点凉气,就连味道都带着几分甜意。 信息素冰冷,纪凛从指尖到脸却烫的快要冒火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空气中安抚信息素都快要触发警报,宁犹雪才无意识吸了吸鼻子,松开他的手。 纪凛长松口气,逃也似的进了阳台,都不敢多回头一眼,怕闻到空气中发.情求爱似的信息素味。 坏蛋系统恨铁不成钢:【都是主角的手段罢了!你没摸过男人吗怕成这样?出去别说是我的宿主!】 纪凛一偏头,眯着眼,半晌,才凉凉地说:“我就是没摸过啊。你摸过?” 坏蛋系统:【……】 003见坏蛋系统脸色难看,笑嘻嘻走到它旁边,悠悠道:[你没摸过?就连我都摸过哦] 坏蛋系统:【……】 它一言不发,薅起了003的头发,要和它打一架。 纪凛走阳台待了一会儿,没打扰他,放轻脚步洗漱完,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他还没完全睡醒,意识先一步捕捉到空间里移动的人影,本能警惕地睁开眼。 这一睁眼,纪凛又懵了。 昨天晚上太黑了还没注意,今天天亮一看,宁犹雪看着高冷低调的一个人,私底下竟然有整整两个衣柜的衣服,书桌边垒着一个半米的首饰盒。 今天要升旗,必须穿校服,宁犹雪甚至可以早起半个小时,特地将校服熨烫得齐齐整整。 纪凛以为自己还挺在意形象了,没想到这位比他还装。 他眼看着宁犹雪在两个匕首里纠结:“原来你私底下还搞穿搭的啊?” 宁犹雪瞥他:“不搞也比你帅。” 纪凛:“……” 纪凛觉得有点好笑,没说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宁犹雪已经到最后一步,将匕首挨个藏进袖口看效果,一把偏长,是银色刀身,一把灵巧,坠着黑色的短链。 纪凛没忍住:“其实没什么区别,收进袖子里反正乍一看都差不多。” 宁犹雪转着黑色匕首,酷酷地说:“这个看起来更帅一点。” 纪凛欲言又止:“你一个Beta……” 宁犹雪停下动作,扫他一眼。 纪凛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下去,有些无奈:“行行行,这个好看,你带着吧。” 宁犹雪似乎开心了一点,转身将匕首仔细藏进袖子里,走之前还若无其事地绕到镜子前照一照。 纪凛看不下去,反手带他一把:“别照了,这身帅,特别帅。快走吧,再照要迟到了。” 毕竟肩负全国人的希望,纪凛的课程表比所有人都要更满。 最忙的指挥系都只需要选修两类课程,而他除了制造学的很浅,另外三种都需要掌握,只不过他一年级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在学校出现过。 不是他不想上,只是纪家另外给他请了老师,只留下几节和同学切磋实操的打斗课。 一年级学生大多不能很好的控制信息素,打斗时候尤其,而纪凛对其他味道又特别排斥,久而久之,在班里内部的名声两极分化,不算太好。 仔细算下来,开学那么久,除了淘汰赛,今天算纪凛第一天正式上课。 于是慢悠悠一个转弯,宁犹雪回头时,发现纪凛竟然和他走进同一间教室。 这是节近身体术课,为之后上机甲打基础,主要模式很简单,分为教学和实训两个部分。 纪凛算是掌握很快的那种,体术作为各个专业的基础,他几乎是找师父从小练到大,有身体记忆,很多动作顺起来并不难。 他简单比划两下,视线又忍不住落在教室另一个角落。 没办法,体术教室为了让大家看清自己的动作,正前面的墙壁直接安上大镜子,宁犹雪今天又没带口罩,纪凛每次看见角落里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都很不习惯。 宁犹雪察觉到他的目光,但并不在意,这像是一种默许,纪凛越发明目张胆地看他。 早上熨烫过的衣服就是不一样。 同样的校服穿在宁犹雪身上,就是比旁边人要更服帖,尤其他做动作快慢合宜,掌风并不凌厉,每一个动作行云流水,格外清晰,也格外标准。 唯一一点,就是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宁犹雪的动作太冷静,迅猛,但又不致命,白是真的很白,脖子藏在衣领下面,他站在靠窗的位置,光线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电灯泡似的发光。 他看得入神,全然没注意一侧的老师已经盯他很久。 “纪凛。” 老师直接点名,皱着眉说:“走什么神?背后捅你一刀都不知道。” 他走到纪凛身后,又看看教室角落的宁犹雪,这两位的体术在班上都算靠前,淘汰赛也算是针锋相对,只可惜没看两个人近身打过。 他从背后踢纪凛一脚,下巴一抬:“宁犹雪,纪凛,你们两个来一场。” 话音刚落,教室的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朝老师看过来,飘向宁犹雪的视线也变得怜悯而同情。 入学三天没被任何人搭理的宁犹雪,终于在这节课收到了同学的第一句话。 “和他打?你惨了。” “纪凛下手没轻没重,上次两班检测才把隔壁同学送进医疗仓,说是打红眼了,手都骨折了。” “这算什么?你忘记之前退学那个人了?脖子骨折,两个老师一起才把纪凛拦下来。” 纪凛显然也有自知之明:“老师,我下手黑,还是不了吧。” 老师瞪他一眼:“你也知道你下手黑?” 纪凛笑两下,想要推拒,又听见老师低声对他说:“宁犹雪实战不比你差,就是下手太轻,你逼他一把。” 正好宁犹雪已经走到纪凛面前。 纪凛开玩笑:“不会对我甩匕首吧?” 宁犹雪认真思考了几秒,抬手将校服外套脱下来,匕首小心放在一边。 他里面穿的是偏修身款的衣服,外套宽松还看不出来,外套一脱,细窄柔韧的腰在光下隐约闪现出轮廓。 教室没有地方放衣服,他将外套随手打了个结,勾在腰间,看上去越发腰细腿长,就连低头打结时随意的动作,太阳闪过他的侧脸,那轮廓姿态都清贵得没边。 纪凛多看他两眼。 他和宁家人打过交道,宁家人的低调沉稳、面热心黑是出了名的,当指挥多多少少都喜欢玩点脏手段,但像宁犹雪这样身段漂亮,看上去风光霁月的还真是第一次。 这种气质一看就是从小精心养出来的,矜贵又清傲,和宁家格格不入。 纪凛:“你真是宁家人?” 宁犹雪动作一顿:“不像?” 纪凛笑了笑:“真不像宁家的。” 宁犹雪:“那像哪家?” 纪凛认真想了想。 数得上来的就那么几家,像宁犹雪这种被钱和爱堆出来的、谁都看不上的清贵气质,也只有…… 纪凛笑咪咪,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家。” 他才说完,教室的起哄声就掀翻了屋顶。 宁犹雪一愣,看旁边围观的学生红着脸好像赢了一场大战一样兴奋,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纪凛这属于赛前垃圾话环节。 还是很下流的话。 宁犹雪的表情冷下来:“话那么多,还打不打?” 怎么又生气了? 纪凛歪了下头,看见宁犹雪冷玉般的耳垂覆上淡淡薄红,无意识又多看了两眼,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我夸你漂亮呢,你生什么气?” 坏蛋系统:【不用反思,我们反派就是有这种随随便便惹主角生气的本事,让主角生气的事,我们顺手就干了】 003:[唉] 宁犹雪本来就不太喜欢现在的纪凛,被他这么一问,脸色更沉,抬手直接一拳朝纪凛的脸砸过去,纪凛反手抓拳,将他肩膀推开。 宁犹雪顺势后倾利用惯性拽着纪凛朝自己倒,半空中一旋,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一声巨响,纪凛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宁犹雪掐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坐在他的腰上,下巴微仰,就连冷着脸凶狠的表情都好看。 纪凛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他这张脸果然放谁身上都漂亮啊,真应该捐去当整容模板。 不过几秒的停留,宁犹雪下意识点到即止,气头上依然冷静地没有对纪凛下手。 可惜了,太心软在战场活不久。 纪凛冲他挑了下眉,故意激怒他,抬腿的同时手下握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整个掀翻,压着他的后背,接触的一瞬间纪凛的掌心擦过宁犹雪的腰间。 他的皮肤滑腻,哪怕穿了一件衣服,纪凛的手也一路滑过去摸了个遍,他脸一黑,彻底被激怒了,提脚朝纪凛踹过去,又被纪凛攥住脚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拎,宁犹雪直接撞上他的腰腹。 周围的起哄声比刚才还要热烈,纪凛注意到宁犹雪气的耳垂都红起来,皱了下眉,分神泄出一丝信息素将所有人的声音压下去。 周围的起哄声骤然安静。 老师看不过去:“让你们打架不是让你们调.情,看到漂亮的舍不得下手了是吧?纪凛,你今天怎么回事?在这演同学爱呢?” 纪凛看着身下的宁犹雪,叹了口气,挑了个肩膀往下一按,还没折断,宁犹雪的脸色已经变得透明。 纪凛看着他的脸,手下不受控制地松了些力气。 这就痛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眼前一片花白,砸在木地板的余震冲击着他的肺腑,纪凛没忍住咳了两声。 “咔嗒”一响,宁犹雪毫不犹豫拧断他的胳膊。 纪凛艹了一声:“你他妈装的?” 宁犹雪高高仰着下巴:“你教我的,兵不厌诈。” 纪凛心里连骂了两声之前的自己,泡小男生就泡吧,还教什么格斗。 纪凛不气反笑:“你们玩指挥的心都脏。” 宁犹雪高兴了,笑了一下,帮他把脱臼的手接回来,抬手准备起来,结果脚腕被一只滚烫的掌心贴住,转瞬间,纪凛借势将他重新拽下来,反手重新把他压回去。 “再教你一招。” 纪凛拧着宁犹雪的手,低低地说:“对方没认输,就不算结束。” 宁犹雪咬了下牙,低着头,碎发已经挡住神色,可是随着低头的动作,后颈的一点红痣却暴露出来,正好在腺体位置的旁边,平时被衣领挡住,轻易不会露出来。 纪凛挑开他的领口,对着红痣点了一下,身下人肉眼可见僵硬起来。 纪凛手下动作一顿,偏头盯着镜子里宁犹雪那张苍白的脸,半晌,叹了口气,认命的将手松开。 “下不了手啊老师。”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这个和我长得太像了,舍不得欺负。” 宁犹雪正转身拿摆在一边的匕首,听见最后那句话,转身的时候整个人都泛着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纪凛收回视线,发现自己又在无意识偷看他。 老师看着面前两模两样的脸,纪凛现在说话真是张口就来:“哪里像?” 纪凛自信:“简直一模一样。” 众人:“……” 宁犹雪在角落里瞪了纪凛一眼,眼睛像是含着水,这种琥珀眼睛的最好欺负了,就算是冷脸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纪凛看他不高兴,心情格外畅快。 两个人从空地上下来,宁犹雪垂眼将腰间的外套取下来,重新穿在身上。 纪凛随便找了个空位置盘腿坐下,宁犹雪迟疑一秒,坐在他旁边。 他看上去有话要说,但却迟迟没有开口,等到纪凛都等不下去了,直截了当替他开口:“我看见了。” 宁犹雪的眼睫抖了抖,表情比纪凛要拽很多:“嗯。” 纪凛:“你是化雪的人?” 化雪那个组织就喜欢在腺体上弄一点红痣,既表明了成员的忠心,又不会太醒目,影响政审。 “化雪?” 宁犹雪学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听语气有点困惑。 纪凛头也不抬:“别装了,你腺体后面的红痣,我都看到了。你们组织三天两头派人杀我,都没点正事儿要干?” 他其实很烦这个组织,不满基因篡改那就想办法去验证这个项目不合理啊,一天天跟他过不去干什么? 这次宁犹雪听懂了,原来化雪的人腺体上有红痣,还会来刺杀纪凛。 纪凛把他错认成了那个组织的人。 他懒得解释,索性将错就错,直接承认:“嗯。” 纪凛:“真是来杀我的?” 宁犹雪:“……嗯。” 纪凛虽然被坏蛋系统提醒过,早有防备,但当时听过就忘了,没想到宁犹雪这个杀手这么蹩脚,才第一次上课就漏了马脚。 纪凛都诧异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化雪的人来刺杀他,还这么明目张胆的:“你们现在……演都不演了?” 以前明明还会抵死不认,和他拉扯一下,搞美人计的会敬职敬业地勾引一下他。 宁犹雪……他看起来完全不像。 他总觉得宁犹雪是年少贪玩,觉得化雪组织比较酷,所以短暂地加入了一下。 纪凛:“为什么要杀我?” 宁犹雪反问:“想杀前男友还需要理由吗?你背叛我算不算?” 纪凛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叫屈:“我怎么背叛你了?” 宁犹雪想说,话到嘴边,又将唇一抿:“你又不是他,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纪凛:“……” 这个时候倒是分得清。 不过无论如何,从宁犹雪的角度,他(高度疑似)咬了对方腺体,不给名分,翻脸不认人,见面没认出来不说,还先给了一枪…… 种种事迹,确实挺渣的。 纪凛好奇了,又问:“他们让你怎么杀我?” 听说化雪每次派人都会提前安排好详细的计划。 宁犹雪没太用心地想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 “而且这不重要吧,”宁犹雪说,“我不是已经被你发现身份了吗?” 纪凛:“……” 纪凛:“你就这样放弃挣扎了?” 宁犹雪看他一眼:“这不是我来学院的主要目的。”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宁犹雪偏头看他一眼,剔透的琥珀色眼睛在他的脸上来回巡视了一遍,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我在找一个人。”他半真半假地说,“我是来报恩的。” 提起那个人,宁犹雪的神色又淡了几分,纪凛判断不出他对“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态度,只是隐约猜到宁犹雪不想在他面前提及太多。 纪凛也不是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但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是你什么人?” 宁犹雪看着他的眼睛,纪凛第一次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感觉到一种强烈情绪,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宛如藏着一柄利剑,滚烫的情绪能将人刺伤。 纪凛的心猛地停了一拍,先一步将视线从宁犹雪的脸上移开了。 然后他听见宁犹雪后面的话,说话时还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他是我最讨厌的人。”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5%] 纪凛不动声色地压着心里奇怪的情绪:“应该不是我吧?”他开玩笑,“比我这个渣男前男友还讨厌?” 宁犹雪看了他两秒,然后将视线收回来,将唇线扯平,又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样子。 他不想看到纪凛似的,把头偏过去,只留下清晰的侧脸轮廓:“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还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很莫名其妙的话,纪凛感觉自己无端和什么人进行了比较似的,还被比了下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这种无关紧要的情绪,转瞬就被他压下去了。 失忆前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现在的纪凛并不在乎。 第84章 ABO 9 基因篡改的产物不是纪凛…… 下课后, 纪凛才收到陆鸣河的消息,就被家里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回家路上他点开图片随便看了两眼,他带去的那捧土已经被碾碎了, 查出高度疑似星云矿的成分。 星云矿是近几年新兴的一种物质, 据说是从一个小星球弄出来的, 长期使用可以改变体质。 但陆鸣河的检测报告里, 怀疑这种物质会悄无声息的影响磁场, 干扰神智。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陆鸣河的猜测。 纪凛记住几个重要指标,将记录删除,但还是没躲过纪父的眼睛。 “比赛那天, 赛场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餐桌上, 纪父在纪凛夹菜时突然开口。 纪凛垂着眼,顿了一秒,重新夹了一筷子豆角放进碗里, 没太在意地应一声:“是吗?” 纪父当了多年的兵, 眼神锐利如鹰,只是坐在那里,就杀气冲天。 他紧盯着纪凛的脸:“不过没有脱离太久,及时登出, 已经被送去医院,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消息已经被全面封锁了。” 纪凛笑笑:“那不是好事?” “是你做的吗?”纪父看着他,威压如山重重朝纪凛的肩膀压去,周围的女仆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一地。 纪凛白着脸,冷汗从额角渗出来, 声音却平稳如常:“做什么?” “你把直播间的镜头屏蔽了。”纪父用陈述的口吻,“我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你的精神力。” 纪凛夹筷的手稍动,却没有说话。 那个学员是宁犹雪送出去的。 纪父看着他的表情,近乎笃定:“是你把那个学生的意识送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好心。” 纪凛的腺体因为空气中的压迫信息素而发烫,他竭力抑制着想要掀翻餐桌的本能,眼中幽潭起伏翻涌,最后,懒散地笑了一下。 “都看着呢,就当做个好事。”纪凛轻描淡写地将事情认下,“误打误撞就送出去了。” 纪父:“没遇到其他异常?” “没有。” 纪凛反问他:“我能遇到什么异常?刺杀?那不是家常便饭吗?” 周围的威压悄无声息的散去。 纪父抬手,示意身后的女佣给纪凛夹菜。 “没事就好。”他神色平静地说,“这一次淘汰赛,你的表现很差,我并不满意。” 纪凛没说话,耐着性子将女佣夹来的菜撇开,勉强吃了两口饭,这才抬手在餐桌上抽了两张纸。 他站起来,点头朝首位的男人点头示意:“下午还有机甲课,我先过去了。” 纪父眼也不抬,临出门前,他的声音才遥遥从身后的餐厅传过来。 不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你背地里那些小动作。” 纪凛从一侧落地花瓶的倒影里,看见纪父还端坐着:“你的一言一行,上面都在看着。” 纪凛闻言停下脚步,问了一句:“洗澡也看吗?” 纪父:“……” 纪凛笑笑,抬手推开门走了。 他没用司机,确认时间之后,走到车库随便挑了辆车自己开。 自从初中意外失忆,他的疑心和警惕从未有一天放下过,他对周围所有人没有任何记忆,只能时刻防备着。 纪凛的手搭上方向盘,想着宁犹雪那股精神力的事情。 当时他在场,还在宁犹雪之前下意识把旁边的飞行镜头给屏蔽了,现在想想,或许是那个时候,他就对宁犹雪要做的事情有所感应。 【又被主角陷害了】 坏蛋系统狠狠握拳:【可恶!他竟然留了一手,在上面留着你的精神力痕迹】 003不是很懂坏蛋系统的脑回路:[宁犹雪从哪里搞到他的精神力?就算搞得到,也没必要专门陷害,我倒是觉得,他不像坏人] 坏蛋系统噎了一下,又变得凶狠起来:【他既然是主角,肯定有他的手段,说不定就是化雪组织的阴谋!】 纪凛抬眼看后视镜,窗外景色飞速后退,宽阔大道上除了他的车连人影都没有。 纪凛开进一条岔道:“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这个程度。”他顿了顿,“除非是标记,或者自愿赠予。” 话音一落,两个系统的表情都空白了几秒。 003朝他看过来,心里升起一种猜测,但它看看身旁的坏蛋系统,又看看神色淡然的纪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它看了看系统面板上的数据,想了想,悄悄脱离纪凛,将自己传送到宁犹雪身边。 艾瑞克斯学院,宁犹雪正准备上机甲课。 上课之前所有人都必须通过闸门,扫描进行精神力测试。 宁犹雪一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学生在热血沸腾的讨论。 “第一节课,应该是选机甲吧?” “学校直接发?这么财大气粗?” “也不是你想选就选,这不是有精神力测试吗?是根据评级来的。” 宁犹雪悄悄站在这些人旁边听着,大概了解了情况,和其他人一起排队走通道准备测试。 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他转头,发现是之前淘汰赛见过的季炎。 他看起来比刚进来时精神了不少,见宁犹雪一个人,兴奋地说:“没想到我们会分在一起上课,你也选了机甲?” 宁犹雪单手插在口袋里,偏头望向检测通道,回答地心不在焉:“指挥,选修机甲。” 季炎往他身边左右看了看,松了口气:“纪凛不在?也对,听说他机甲课跳了一级,跟的是三年级的进度。” 季炎扫过面前的闸机,想起什么,突然压低声音:“你有精神力吗?需不需要我借你一点?” 机甲课是有门槛的,没有精神力不可以选机甲,所以不少学生在第一次精神力评级的时候,都会想尽办法找人借一点精神力,好歹出测评结果的时候不至于太难堪。 宁犹雪直接拒绝了:“不用。” 季炎还想说什么,又听见宁犹雪说:“有人借了我很多。” 季炎这才想起来,宁家底蕴深厚,在这里当指挥的更是数不胜数,想拿到精神力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在宁犹雪通过闸机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 原因无他,在宁犹雪将手指放进检测仪时,检测的等级一路飙升,几乎没有停留直飙上A级,最后才渐渐缓慢下来,在众人骤然安静的注视里,停留在A+和S的界限上。 季炎:“……” 他抬头看一眼等级,又看看宁犹雪,一秒就猜到精神力的归属:“你找纪凛借的?” 宁犹雪看他一眼:“是他自己要给我的。” 季炎的表情一时有些微妙:“他为什么会借精神力给你?” 宁犹雪懒得回答:“不知道。” 季炎再问:“你和纪凛到底什么关系?” 且不说很少有人愿意出借自己的精神力,纪凛的精神力也不是谁都可以掌控。 宁犹雪:“我也想不通。” 季炎欲言又止:“可是借来的精神力总归是别人的,之后纪凛不愿意借你,你又如何操控机甲?” 宁犹雪:“是啊。” 目睹一切的003:[……] 宁犹雪敷衍得连一句借口都懒得想,偏偏那双琥珀色的眼神看起来专注而深情,季炎竟然真的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他脸色变了变,抓着宁犹雪,拉到一边,低声问:“我听说他还主动要你去他宿舍,学校论坛都扒出来了……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在追你?” 宁犹雪:“……” 宁犹雪偏了下头,和他拉开距离,终于认真回答了一个问题:“我是Beta。” 季炎想了想:“哦,也是。” 宁犹雪是beta,纪凛却是顶级的Alpha,易感期的时候,就算把宁犹雪腺体咬烂,都不一定能得到一点信息素。 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季炎放心了:“那就好。” 他特地叮嘱:“偶像,你可一定要离纪凛远一点,像我们——你们这种Beta,能够靠自己进来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可千万不能沉迷情情爱爱,功亏一篑啊!” 宁犹雪略一点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给了季炎这种错觉。 目睹一切的003:[……] 不知道怎么说,但感觉宁犹雪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啊。 季炎和宁犹雪聊了两句,很快也通过了检测,A级。 宁犹雪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很快又收回视线,勾着袖边的匕首玩。 季炎是个beta,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这和他关系不大,宁犹雪懒得多问,也不在意一个beta为什么能瞒过机器,还产生精神力。 他也是一个beta。 这只能说明他们beta潜力无穷,而学院的检测仪实在垃圾。 等所有人测完精神力,宁犹雪跟着一起走进机甲库。 这里有数十间不同等级和品类的机甲,每个机甲链都被锁在透明的玻璃橱柜里,挑选后之后就可以去大厅试着将机甲放出来,只要能够成功控制机甲,就可以登记将机甲带走。 不同机甲的性能不同,有的重防御,有的重攻击,又分海陆空三种类型。 宁犹雪目的明确,直奔灵活重攻击的房间走。 机甲链在黑丝绒垫上静静躺着,等待学生的挑选。 宁犹雪认认真真在每个橱柜面前挨个停留,003跟在他身后,很快发现宁犹雪挑选的规律。 他的审美很统一,黑色、亮面链条、冷酷的。 完完全全冲着耍帅去,全然不在乎性能数据,和旁边拿着纸笔演算性能的一众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不到十分钟,宁犹雪拿着一个黑色长链出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机甲老师叫住他:“选好了?” 宁犹雪攥住机甲链:“选好了。” “这么快?” 老师执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学生不到十分钟就做出选择的,他一眼认出宁犹雪手上的机甲,僵了一下,委婉提醒:“想好要选这个了?” 宁犹雪点头:“我喜欢这个。” 老师来了兴趣:“为什么喜欢?” 宁犹雪轻描淡写:“这个好看。” 而且跟他最喜欢的那把匕首特别配。 老师:“……” 003:[……] “选机甲好看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合适,挑选之前,最好比对一下各个机甲的性能和数据,特别是过往的一些经历。”老师意味深长,“有的机甲外观看上去不错,但性能古怪,我们也需要再三斟酌。” 宁犹雪盘了盘手里的机甲链。 他明白老师的意思,他手上这枚机甲名叫剑锋,是非常邪性的类型,速度快、灵活,同时兼具力量与美观,但也正是速度太快,太灵活,对精神力的精确性要求非常高,战斗的时候就连操控者都难以精确掌控。 建造出来之后,不少人都冲着“剑锋”的外观试图选择这件机甲,但除了剑锋的第一任主人厉明川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驾驭,不出半个月,就灰溜溜将剑锋还了回来。 “剑锋对驾驭者的身体契合要求太高,简直是为厉明川量身定做。” 老师叹了口气:“三个月维修期内,你有一次更换机甲的机会。” 宁犹雪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但和老师的想法相反:“大方向没错就行,剩下的细节,可以慢慢调试。” 老师哎一声:“试图调试机甲,不仅需要大量的机甲装备,还需要机甲师,调试之后性能也可能大不如前。” 宁犹雪没说话,知道老师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没想过调试机甲,恰恰相反,他想的是,根据机甲,调试这具身体的数据。 宁犹雪敛下神色,往外面走到空旷的大厅。 他探出一分精神力,全黑色的机甲凭空出现在空地上,制作它的人在外观上下了极大的功夫,全黑色调,每一处都带着细闪,在明亮的大厅里崭新如初,引的过路学生都屡屡回头观望。 宁犹雪仰头看着剑锋,转头对老师说:“我把它放出来了。” 按照规定,他可以将机甲带走。 老师看着他走到登记处,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样固执的学生很多,但结局无一例外。 他几乎可以预见一个月后宁犹雪带着机甲来找他的场景。 * 机甲库旁的试驾训练场角落,宁犹雪意识一动,手里的机甲重新弹了出来。 这一次,他直接进入了驾驶舱。 机甲的使用其实尚未彻底普及。 一是因为机甲并不是毫无门槛,精神力越高,和机甲越契合,二是当下并没有那么多的机甲,来全面推广机甲。 机甲的造价极高,对制造师工艺的要求标准也堪称苛刻。 在漫长的机甲研发史中,主要有两大流派,一种流派认为机甲应该为人服务,研发的机甲驾驭难度低,适配大部分人,能够通过驾驶机甲,拔高他们的各方面能力。 另外一种流派则认为,因为由人来适配机甲,这部分流派研发的机甲驾驭难度高,对人的精神力、反应力等各种综合能力要求更高,通过层层筛选,来找到能够发挥机甲优势的人。 剑锋线条流畅,采用当时最高端的减重防震零件,整体轻盈灵活,同时攻击性极强,是第二种流派的经典之作。 宁犹雪进入驾驶舱,没有和周围其他人一样,急着操控适应机甲,反而闭上眼,剑锋也随之垂头立在原地。 路过的人一看是剑锋,摇了下头。 “我试驾过这个机甲,太过灵活,一不小心就会操作误触,这个看起来也没戏。” “太多奔着美观选择这个机甲的学生了,还是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白白浪费一次选择机会。” “……” 只有同为智能产物的003看见,剑锋黑色的外表正迅速被一层波浪般柔和的金光包裹,宁犹雪抬手落在操作面板,精神力源源不断的放出,迅速流遍剑锋的每一处零件部位。 机甲的各处性能迅速在宁犹雪的脑海中构建起来。 他在用自己的精神力与机甲建立链接,同时,宁犹雪体内的数据也微妙的发生了一点改变。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几乎所有人都选完机甲,课程接近尾声,剑锋依旧安静地垂立一侧。 季炎按前辈给出的提示,选择了一个全身暗红的机甲,名为涅槃,和剑锋一样,涅槃对操控者也有相当高的要求,但它剑锋不同,操控起来容易,对操控者的精神力要求却极高。 每一次攻击,都需要耗费其他机甲两倍、甚至三倍的精神力。 就连季炎也承受不住,一个走神,不小心击空,将训练场二楼的横幅挥落下来。 红色横幅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速跌落,正下方的学生似有所觉抬头,却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忘记反应。 他下意识闭眼,被击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一片阴影将上方的光挡住。 几秒后,他再抬眼,才发现几乎横幅掉落的瞬间,旁边一直安静毫无反应的剑锋突然动了起来,在摔落的瞬间抬手将横幅接住。 分秒不差,精确无误。 奇怪。 003看着这一幕,调出宁犹雪的人物面板,上面的数据竟然真的在宁犹雪的调试里,产生细微的变化,趋近符合剑锋对操控者的要求。 竟然可以利用精神力调整身体数据,就连纪凛都做不到,宁犹雪是怎么做到的?跟机器人一样。 ——等等。 一道灵光飞速在003脑海闪过,它调出纪凛的人物面板,和宁犹雪的进行对比。 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它理所应当地接受了宁犹雪和纪凛相同数据的设定,没有仔细核对数据,可是现在重新再拿宁犹雪的数据和其他人进行比较,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纪凛是基因篡改的产物,但除了S级信息素造成的腺体后遗症之外,他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反倒是宁犹雪,无法绑定,无法识别,一旦扫描,会自动呈现出纪凛的数据,将他原本的数值覆盖。 同时,他虽然是beta,却像一片干涸的大海,可以容纳无数的精神力,为自己所用,简直就像为纪凛易感期精神力暴乱而专门研究的容器…… 003猛地睁眼,终于想起什么,朝宁犹雪的位置看去。 宁犹雪面容沉静,神色冷淡,琥珀瞳孔深处微微亮着光,只是垂睫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比在纪凛面前时更多了几分格格不入的漠然。 纪凛之所以在模拟仓第一眼见宁犹雪,觉得他冰冷而傲慢,并不是因为他目中无人、高高在上,而是从本质上来说,宁犹雪一直把自己和周围众人隔绝开来,置身事外地观察和审视着周围人的行为和情绪。 它好像猜到为什么宁犹雪无法绑定,而系统会自动帮他将宿主识别为纪凛。 有没有一种可能,基因篡改的产物不是纪凛。 ——而是宁犹雪。 第85章 ABO 10 如果你不喜欢Beta,…… 纪凛从车上走下来。 周围两侧全是五金店, 与首城中心繁华崭新的景象不同,这里充满着黄沙尘土飘扬的低调和朴素。 纪凛轻车熟路地挑开一家门帘,弯身错过逼仄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铁制品, 走进麻雀店黑暗没有开灯的后间。 后间摆着小餐桌和洗手间, 乍一看肯定以为是五金店老板的生活区, 其实往深处走, 推开厨房摆放碟筷的柜门, 一条空旷仅容一人进入的长道重新在纪凛眼前。 这底下是首城最大的地下交易市,算半个灰色地带,枪支器械、机甲药品……只要有需求,这里就会有供应。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交易市中间的挑战台。 在交易市兑换物品, 是不用星币的, 这里只认积分,可以用稀有物件兑换,可以拿高昂星币来买, 也可以上挑战台, 通过对决守擂获取积分。 挑战台上两块荧屏,一块列着挑战榜积分前五十名,另一块对台前状况进行实时直播,方便围观群众下注。 纪凛抬眉看一眼, 积分榜第一的位置仍然留着他当时的ID:路人X。 无论再顶级的Alpha,骨子里的暴戾侵略是很难轻易磨灭的, 纪凛需要在人前长期维持亲和友善、冷静理智的形象,只有在这里,才会将压力倾泄一二。 三年前,纪凛在这里将当时的第一踹下台,这个排名就一直维持到现在。 不过,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这个。 纪凛走到信息发布处,挂出三十万积分的搜集令。 “帮我查两个人。” 台后的人接过他的光卡,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着信息,说话间,叼在嘴边的烟灰被抖落几分:“具体点儿,有名字没有?” 纪凛写下宁犹雪的名字。 男人扫一眼:“哪个宁犹雪?姓宁……宁家那个?还有一个呢?” 纪凛的神色掩在□□之后,顶着那张寡淡无味的脸:“纪凛。” 男人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传说中等级最高的那个Alpha?” “嗯。” “他不值这个价。” 男人抬手将烟头摘下来,吐了个眼圈,嗓音像砂砾般糙哑:“查过他的人不少,星座血型易感期时间家庭住址信息素味道最新课表……全在里面了,打包价两百。” 坏蛋系统幸灾乐祸:【你就值这个价?】 纪凛冷漠地无视坏蛋系统的声音:“我要的东西不在这上面。” 男人终于坐起来,来了些兴趣:“你想知道些什么?” 纪凛:“从小学到初中,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 男人搭在键盘上的手指收回来,视线倏地抬向纪凛。 他常年跟各类信息打交道,但也正因如此,他比谁都清楚,“纪凛”市面上流传的所有信息,都是以初中为节点,初中之前,“纪凛”的信息一直被帝国和纪家严密封锁。 他敛起神色,重新恢复刚才那副狂放不羁的样子,在键盘上敲几个字,发布任务,嗓音懒下来:“这几年搜集这个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出价倒是最高……任务给你发不了,留个联系方式,回家等消息吧。” 话落,他多说了一句:“做好没音讯的准备。” 纪凛填写信息的笔尖稍顿,神色如常地应下。 男人键盘的敲击声渐淡,将光卡送还给纪凛,动作间,外面的交谈被风轻而易举送了进来。 “刚从A303星弄到的星云矿,要不要?” 纪凛余光朝角落看了一眼,是四五枚晶莹剔透,蒙着细砂的白色晶体。 * 纪凛推门进宿舍时,宁犹雪坐在床上,对手上的机甲链看了又看,爱不释手,见他回宿舍,肉眼可见顿了一下,脸色的表情也随之迅速淡下来。 纪凛路过顺道扫一眼,脚步骤然止住。 ——这上面有他的精神力。 如果想要弄清失忆之前的事情,宁犹雪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他转头望向宁犹雪,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问:“你身上的精神力哪来的?” 他一进门就开始提问,宁犹雪皱了下眉,但还是答了:“你给我的。” 纪凛:“为什么给你?” “我怎么知道?” 宁犹雪也想知道当时的纪凛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看面前纪凛有些严肃的样子,没太用心地揣测了一下当时情境下纪凛的心情,语气淡淡:“可能是分手费吧。” 回答完两个问题,他才抬头反问纪凛:“你在询问犯人吗?这个语气让我很不舒服。” 纪凛一顿,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直接。 “……抱歉。”他无意识偏过头,“我刚才有点烦躁。” 宁犹雪没再说话,兴趣缺缺地把机甲链条放下来,垂下的黑色长链蜿蜒坠下,表情也随之淡下来:“你和我不用说道歉。” 他似乎很讨厌和纪凛分得太清楚,也可能是以前那个纪凛和他关系确实很要好。 纪凛习惯把宿舍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从上到下,抽屉也会因此空出一大半位置来,但宁犹雪搬来的第一天,那些空当就非常自然地被填补进来,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纪凛甚至怀疑自己这个习惯是不是专为宁犹雪而培养的。 注意到宁犹雪的表情不对,纪凛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你在淘汰赛里是不是帮一个意识被困的选手离开了?用的是我的精神力。” 宁犹雪听着,垂眼拨弄机甲链的动作渐渐停下来。 “我的精神力太过狂暴,就连我自己的腺体都难以完全承受,无论是标记还是自动赠与,这可能都会对你产生刺激。” 纪凛语气轻下来:“我不知道以前我是怎么哄骗你,让你替我——” “没有哄骗。” 宁犹雪打断他:“是我自愿的。” 宁犹雪意识到纪凛好像把自己以前的角色想的太坏:“你以前人很好。” 纪凛:“……” 更像被渣男骗了。 他不说话了,确定自己以前可能是个作恶多端哄骗无知少年的渣男,都被骗着消化信息素了,竟然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宁犹雪的眼睛时,话又说不出来了。 他以为这时候宁犹雪的表情应该是固执或者敌对的,但其实不是,从头到尾宁犹雪都很冷静,他看着纪凛,专注而认真地说自己的想法。 没有被情绪影响,宁犹雪真的觉得以前的纪凛很好。 以至于赌气三年等不到纪凛的道歉,又低头转到斯瑞兰卡,自己走到纪凛面前。 那一瞬间纪凛甚至有些错乱和烦躁。 以前的纪凛有那么好?他模糊界限骗你感情利用你的腺体,这些你通通不计较? 冲撞的情绪迅速刺激腺体,带来一阵钝痛,他皱着眉用力按压腺体,以极其粗暴的方式,企图将那股疼痛强压下去。 宁犹雪也意识到他情绪不对,想了想,主动靠近他,做了个纪凛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看着纪凛的脸色,抬起手,指尖试探着碰了一下纪凛的。 纪凛瞳孔聚缩,手心却僵着不动,任由那双冰冷带着些许潮气的手抓着他的指尖,然后摸索着往上,到手指关节,最后贴住掌心。 “怎么?”纪凛似笑非笑,“想旧情复燃啊?” 宁犹雪不说话,那双手稍一施力,纪凛猝不及防被拉的往前一扑,下一秒他愣住。 在他重心不稳落下的时候,宁犹雪竟然没躲,反而轻轻抬手抱住了纪凛。 纪凛的脊背无意识紧绷住,浑身叫嚣着抗拒,他身体一颤,抬手将宁犹雪推开,但很快,宁犹雪又一次轻轻抱住他。 像一个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哪怕中途被阻止,也依旧固执的执行着程序。 “别靠太近,”纪凛强耐着疼痛和烦躁,短促地笑了一下,以开玩笑的口吻半警告地说,“我易感期才结束,随时可能对你发起攻击。” 纪凛印象中有两次被化雪组织的人靠近,因为应激而精神力失控,再清醒时手下的人已经濒临休克,腺体差点被他强势的精神力完全摧毁。 宁犹雪想了一下:“你打不赢我。” 纪凛:“……” 他听宁犹雪那么笃定的语气,猜到他以前估计没少为了哄宁犹雪而装弱,把人都忽悠成什么样了。 他没反驳,笑笑:“你是很厉害。” 两人僵持了几秒,还是纪凛先放弃抵抗,将推拒的手一松。 宁犹雪轻轻贴着他的身体,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其实只是朋友之间最正常的拥抱,但纪凛记忆里从没和人这么亲密过,他浑身哪里都很僵硬。 可奇怪的是,抽痛的腺体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抱一会儿就好了。” 宁犹雪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似的说。 言语、肢体接触带来的安抚远大于药物的镇定作用,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也能够迅速让纪凛的精神力安静下来。 纪凛放松下来,垂下眼,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易感期的时候,会反复梦见柑橘的味道。 宁犹雪惯用的橘子味香水已经进入尾调,柑橘淡淡的苦和前面的甜混在一起,极大安抚了纪凛的疼痛。他问:“这个办法是他以前教你的?你以前就是这么哄着他?” “别人教的。” 宁犹雪知道很多让纪凛冷静的办法,因为他从小就接受这些知识,一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能活着,完全是出于纪凛需要。 至于纪凛的第二个问题,宁犹雪说:“这算哄吗?其实以前你哄我比较多。” 纪凛看不见宁犹雪的表情,黑着脸:“他。” “哦,他。以前他哄我比较多。” 纪凛哼笑一声,不说话了,依然对以前的纪凛没什么好印象。 年纪轻轻就知道哄骗无知Beta搂搂抱抱,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面无表情扯了扯唇:“你是个Beta。” 之前的纪凛甚至连Beta都下得去手?简直不要脸! 可这句话似乎自带歧义。 宁犹雪忽然沉默下来,对纪凛说:“可是我很高兴我是个Beta这件事。如果你不喜欢Beta,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我。” 周围的气氛因为这句话慢慢回落下来。 纪凛想解释几句缓和气氛,又听见宁犹雪轻声说:“现在也一样。” “如果你原本就不喜欢Beta,那最好对我冷漠一点,不要对我说话,不要让我多想。这样我们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纪凛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何心脏好像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喉间肿胀,说不出一句话替以前的自己开脱。 “你不喜欢,那就推开我。” 纪凛心想推开就推开,我本来也没想和你有什么肢体接触,但他没动。 沉默几秒,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其实是喜欢的。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7%] 宁犹雪说完,这个事好像就翻篇了。 他安静抱了纪凛一会儿,确定他已经彻底稳定,才松开手,从纪凛面前推开,重新勾起宝贝机甲链,从纪凛旁边走过。 宿舍空间宽阔,过道走两个人绰绰有余,但纪凛站在中间,他只能往纪凛旁边走。 纪凛下意识后退一步,将位置让出来,抬眼的时候,恰好看见宁犹雪颈侧的一点红痣。 空气中的柑橘味道在宁犹雪离开后立刻变得寡淡,最后一点甜都变了味,只剩下涩苦的尾调。 浴室的门在纪凛面前关上,而他仍想着宁犹雪刚才的话。 他闭上眼,精神力从紧闭的门窗渗透入内,晃动的灯影下,宁犹雪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清理台面,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外吹进来,他身前的衣服也随之上下翻飞。 他的身段实在漂亮,低垂的肩膀下脊背薄薄一片,瞳孔颜色太浅,看上去总像溢出薄薄的水雾,撩动的衣摆下腰的轮廓隐约有些细窄。 这确确实实是个beta,纪凛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信息素。 但当他分出一丝精神力刺入宁犹雪的额间,感觉到蓬勃的一片汪洋大海。 那片干涸的、无法自主生产精神力的识海里,浩瀚如波,溢满了纪凛的精神力,在宁犹雪不知道的地方盘踞着,宛如一条沉睡的金龙。 任何一个试图触碰宁犹雪的人,都会被涌起的精神力疯狂袭击,就连他也不例外。 那股粗壮强势的精神力几乎在他探进去的瞬间,狠厉地将他的精神丝斩断。 尖锐的疼痛袭来,纪凛猛地闭眼。 ——曾经属于纪凛的精神力,此刻竟然在攻击他。 他愣在原地久久未语,当他反应过来,自己伸出的精神力已经从宁犹雪的识海里退出来。 他第一次对自己曾经失去的记忆产生好奇。 桌边的光脑亮屏闪动,纪凛回神,将精神力撤出来,点开通讯。 陆鸣河的脸出现在他视线,戴着万年不变的一副黑框眼镜,眼下一团青黑,一看又在熬夜制作机甲。 “纪凛,”陆鸣河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宋占占死了。” 消息突然,纪凛反应了几秒。 “谁?” 没等陆鸣河回答,他先回过神来:“那个留在最后的考核学员?” 陆鸣河语气沉下去:“我怀疑他的意识仍然被困在副本里,刚才我检查学校监控,发现有职工把他从模拟仓偷运出去。” 纪凛怔了:“他那天没有和我们一起……” 他话音一顿,突然想起来,那天他被宁犹雪的脸吸引了注意,完全没看到其他学员的状况。 宁犹雪从热气氤氲的浴室出来,已经不见纪凛的踪影。 他眯了眯眼,揉着半湿的头发,没太在意地抓起一侧的光脑。 几分钟前,宁书柘给他发起一条通讯,他光脑静音,没有接到,宁书柘又给他发了条短讯。 他边擦头发边将短讯点开。 —书柘哥:除了被你救下的那名考核生,还有没有人的意识被困在游戏里? 宁犹雪将那天的情形回忆了一遍,敏锐捕捉到短短几行字里的关键。 —还有人被困? —书柘哥:我顺带把你们这一批学员的信息都核对了一遍,那个叫宋占占的学生,从淘汰赛结束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宁书柘发来一张图片。 是宋占占家人发布在网络上的寻人启事。不过收效甚微,几乎刚发出去,就被限制了观看。 如果不是宁书柘心细,回头将各个学员的现状落实了一遍,或许也无法搜到这张启事。 宋占占。 宁犹雪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存在感极低的B级Alpha,会一点测算和鸟语,擅长潜伏。 他心念一动,神色凝重了几分。 —你可以帮我搞到模拟仓的通行证吗?我想回去再看一眼。 宁书柘当即发给姑姑宁寒霜。 淘汰赛举办的整个月,为了防止使用不良手段,模拟仓都不会对外开放,想要进去,必须经过管理员的瞳孔验证或者拿到院长手中的通行证。 晚上七点十五,院长夫人收到来自宁寒霜的邀请。 —姐姐,麻将来不来?还缺两个人 七点二十,夫人带着院长欣然赴约。 七点三十五,院长连输两局,主动提出换个位置,宁霜寒顺便上了个厕所。 麻将馆清脆的响声噼里啪啦,热闹的笑声从包厢里传出来。 公用洗手间人来人往,黑影攒动。 没人注意到一枚巴掌大的卡片被随手搁置在洗手台的一角。 第86章 ABO 11 让开点,别影响帝国之星…… 纪凛利用陆鸣河仿制的假瞳纹通过检测。 半夜八点半的模拟仓一片空荡, 只有走廊莹蓝的灯光将过道照亮,负责巡逻的保安队半小时换一次班,一队五个人, 巡查十分松散。 纪凛轻而易举避开巡逻队的扫射, 快速找到当初淘汰赛的那间模拟仓, 摸黑溜进仓内, 随便挑了靠后的仓躺进去, 定了个半小时的自动脱离,选择雨林副本,登录进去。 这次他随机登录的位置在宁犹雪炸毁的那个一号标记处,三天时间, 副本已经自动复原。 他进去看了一眼, 和之前没区别。 纪凛这次进来的主要目标是搜查,如果按照陆鸣河的说法,宋占占的身体被运走, 那就说明他的意识还困在游戏里, 死亡或者休克都有可能。 关键在于,淘汰赛结束之后,宋占占独自留在副本的那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纪凛摘下抑制贴, 闭上眼,凛冽寒霜的冰雪信息素轰然散开, 带着精神力迅速顺着雨林的风铺满大半张地图。 飒飒的寒风从上而下席卷每一寸土地,纪凛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脸色很快因为巨大精神力耗损而泛白,他逐个排除地图的位置,终于靠近第二个标记点的时候, 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动了动。 很细微地迎合着他。 纪凛蓦地睁开眼,抄近道朝那个位置跑去。 一号标记处的物资是食物和水,二号标记处的物资是炸药和枪。 纪凛先走到被他标记的地方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人,又转身去二号标记处看了一眼,少了一把枪和一个烟雾弹。 ——有人来过这里。 纪凛闭上眼,重新铺开精神力,以二号标记处为核心开启搜查。 可这一次,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他试着将范围再次扩大,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 雨林的夜晚太安静了。 他听不见虫鸣,也听不见鸟叫,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空气再次荡开一阵波动,纪凛后背一凉,本能后退两步,下一秒,一柄冷刀从后腰侧抵了上来。 两个人俱是一愣。 宁犹雪似乎是匆匆赶过来,发稍微湿,还残存着一点橘子的清香味。 见到是他,宁犹雪手下力道松了几分,错愕地看着他:“纪凛?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纪凛转身,警惕心拉起来,看着面前的人,信息素先一步逼近他,寒凉的气息将宁犹雪的后路戒断,极具存在感的萦绕在他脖间。 “宁犹雪,你来干什么?” 宁犹雪感觉到无形的压迫,神色在落下的树影下明灭闪现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你一个人?” 纪凛:“嗯。” 宁犹雪感应了一下,确实没见到周围有其他人在,应该是纪凛的单独行动,这才吐出两个字:“找人。” 纪凛眼神一动:“宋占占?” 宁犹雪攥紧手里的匕首,绷紧的侧脸在流淌的月色中格外防备:“你知道些什么?” 纪凛察觉到他从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和在淘汰赛里的情绪又不太一样,此刻是戒备的、警惕的,就好像在防备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就像他怀疑宁犹雪的出现,宁犹雪也在猜忌着他。 纪凛后退一步:“学校监控,有校职工将宋占占的身体从模拟仓搬出去。” 宁犹雪沉默几秒,迅速拼凑起两边的信息:“淘汰赛之后,宋占占没回家,找机会重新进了一趟模拟仓,到现在为止,下落不明,他的家人在星网发布了寻人启事,被压下去了。” 两人在无声中达成某种共识。 纪凛:“我将这里搜了一遍,二号标记处少了武器,但没有找到他。” 宁犹雪自然地接话:“他的信息素很弱,近似于空气中的某种成分,擅长隐蔽,精神力搜不到他。” 他和纪凛拉开距离,视线落在地上。 雨林植被茂密,地面一片被掉落的树叶。 “试着搜一下树叶。” “什么?” 宁犹雪随手将枝头的叶子拽落,抬手捋平,恰好六枚。 “往空地搜,避风、刚好有六枚树叶的地方。” 他语调冷静,在进入副本的瞬间外泄的怀疑全然散开,琥珀的瞳孔定定看着纪凛。 纪凛表情云淡风轻,但他知道,在他进来之前,纪凛一定耗费精神力搜了很多次,再让他动用精神力,无疑会把自己暴露在一个危险的处境。 “如果他还在副本,你一定能搜到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纪凛说话,但宁犹雪的语气有种让人顺从的魔力。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迹象,没有迟疑地再次将精神力从整个地图铺开,覆盖整座岛屿。 不到半分钟,纪凛睁开眼。 六片树叶的位置有三处,但另外两处已经被人为破坏。 纪凛示意宁犹雪一眼,抬脚朝二号标记处与一号标记处的中间点走去。 最后到达的地方让宁犹雪惊了一下,是他送走那位考核学员的地方,斜后第四棵树下,拨开丛林,面前的景象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有人背对着他们,额头死死顶着大树,整个人尽可能蜷缩成极小的一团,拳头却紧紧攥住,被他塞进口中,口水和血沫从脱臼的下巴流下来,一地深红,几步外是六枚树叶。 才看过一眼,纪凛往前一步,无意般挡住宁犹雪的视线,他的目光扫过宁犹雪发白的脸,一抬下巴,分散他的注意:“那边树叶是不是他留下的?” 宁犹雪走过去,对着地上的树叶看了一会儿。 纪凛问:“看出什么了?” 宁犹雪静了良久,才轻轻说:“不是好卦。宋占占应该并不是立刻被害,而是逃出来之后,又遇到了什么。” 纪凛转而看向宋占占,他的姿势十分扭曲,不知道是怎样把拳头硬生生塞进了自己嘴里,纪凛试了一下,没能把手拿出来。 宁犹雪对宋占占有印象,久居山林,对一些奇怪的事情很感兴趣,不知道怎么研究起算卦,之前比赛的时候两个人刚好分到过一组,备赛期间,宋占占在台后教他看卦,可惜宁犹雪只学了一点皮毛。 以他对宋占占的了解,他很惜命,不是心性坚韧的人,遇到危险一定会远远避开,更不会做出塞拳头的行为。 如果不是被人强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主动为之。 “有没有办法把他的拳头拿出来?” 宁犹雪主动看向纪凛。 宋占占的意识已经死亡,他们现在最好立即上报学院,但谁也没提这件事。 纪凛费了很大力气,最后还是将宋占占的嘴割开一点,才成功拿出来。 被握到青白的手指磕着细碎尖锐的牙印,宁犹雪将手指一点点掰开,果然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个拇指大小的芯片。 宁犹雪从旁边拿出一颗石头,重新塞进宋占占的掌心,将他恢复原状。 临走前,宁犹雪提出想去二号标记处看一眼,纪凛不近不远在身后陪他。 二号标记处补充的物资是武器,宁犹雪绕着周围走了两圈,最后在一个地方站定。 他抬了抬下巴,看一眼纪凛,又低头指指脚下的位置。 纪凛心领神会:“这里不对劲?” 宁犹雪点头:“你挖。” 纪凛:“……” 他无语了:“你自己挖不行?我看上去很像苦力吗?” 宁犹雪皱着眉嫌弃:“脏。” 纪凛啧一声,双手抱臂耍无赖:“我也嫌脏。” 宁犹雪又说:“你厉害。” 纪凛:“……” 他说不出话了,走到宁犹雪面前,朝旁边示意一下:“让开点,别影响帝国之星挖泥巴。” 宁犹雪弯了下眼,后退两步,把位置腾出来。 纪凛早有准备,这次没装口袋里,装了满满一瓶,看到周围散落的类似星云矿的石头,也跟在一起拿了几粒。 做完这些,再一回头,宁犹雪又不见了。 他找了半天,才在标记处里找到宁犹雪,他正打量标记处的物资,把子弹挨个卸下来,又挨个装回去。 纪凛没忍住拽他一把:“……你无不无聊?走了。” 两人同时从模拟仓醒来,一路畅通无阻离开。 出门一拐角,宁书柘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纪凛感觉到宁书柘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并不算特别友好,紧接着,他听见宁书柘问:“他怎么在这里?” 宁犹雪将通行证还给他,迟钝了几秒,才说:“在里面遇到了。” “他一个人?” “嗯。” 宁书柘没再过问,估计是有意避着他,很快结束了对话,转身离开。 纪凛对宁书柘的出现并不意外,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搞到了通行证,这意味着这次的行动宁寒霜也有份。 陆鸣河鬼一样飘到纪凛身后,似有所指。 “干指挥的就是脑子好,通行证都能偷到。” 纪凛:“……” * 芯片是从飞行镜头里取出来的。 宋占占第二次进入模拟仓之前,以拷贝自己的比赛过程进行复盘为由,没有归还飞行镜头,而是在当天晚上再次带着镜头进入了模拟仓。 宁犹雪跳过淘汰赛的部分,直接拉到他和纪凛淘汰之后。 —— 【考核学员纪凛、正式学员宁犹雪出局,剩余考核学员1人】 广播声在整个副本回荡,宋占占一脸懵逼地抬头,惊觉整个副本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 “什么情况?自相残杀了?” 宋占占纳闷地朝一号标记处的方向看了一眼,模拟鸟叫随机抓了几只鸟沟通起来。 清脆婉转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响起来,宋占占侧耳听了一会儿,露出了然的表情,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我还真有机会留下来?” 作为最后的幸存者,宋占占可以在学校免费学习一个月,至于是否能够拿到学籍,还需要看一个月之后各位老师对他的具体评价。 宋占占心满意足,正想安心等结算之后自动退出模拟仓,旁边不知哪里停下一只鸟,又嘀嘀咕咕叫了一阵。 谁也不知道这鸟叫究竟有什么含义,宋占占脸上的幸灾乐祸肉眼可见淡去,变得凝重起来。 自动登出游戏之前,他朝身后看了一眼。 那个位置,刚好就是第一次考核学员被宁犹雪送出游戏的地方。 第87章 ABO 12 他知道纪凛一定会在四点…… 第二段视频的开端摇摇晃晃, 一片漆黑,宋占占将飞行镜头揣在怀里,偷偷摸摸再次进入模拟仓。 游戏时间经过调试, 正处于下午, 天气干燥, 日照还算充足, 能够正常视物。 飞行镜头不近不远地跟在宋占占身后, 和他一起回到赛场。 可这次,他一进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宋占占本能躲进一侧的草丛,耐心地屏息等了足足半个小时, 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才敢将头探出来,也是这一瞬,一线闪光从他颊侧穿过。 宋占占心里一惊, 还没来得及看清出枪的人影, 拔腿往旁边二号标记处跑。 子弹接二连三从身后袭来,他左右闪避,连滚带爬,几乎用尽手段, 才勉强躲进二号标记处。 宋占占来不及辨认武器,拿起一个弹药往外丢去。 “砰——” 沉闷的声响带着气体放出的声音, 周围迅速飘出一片白色雾气。 宋占占一口气彻底提了上来,遮盖是双向的,对方看不清他的动向,他也不清楚对方的轨迹,他抖着手, 上弹药时一连抖掉几颗子弹。 周围一片安静,但宋占占脸上紧张的情绪几乎快要溢出镜头,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未考虑过要从模拟仓脱离。 他仰头看了看标记处的天花板,标记处结构简单,但有一条通气管道,他收敛全身的信息素,决定赌一把,躲进了管道里。 宋占占抬手,屏住呼吸的同时没忘记把飞行镜头抱进怀里。 一人一机器小心翼翼地蜷缩着。 没过半分钟,两个人影出现在管道下,飞行镜头里。 那是两个身穿便装的Alpha,但即使穿着便装,也抵挡不住周身的正气,显而易见,是上过战场的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声音发哑,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不见了?” 另外一位语气生凉:“一个外校考核生,都是些软骨头,贪生怕死,待会儿出去处理掉就行,误不了事。” 镜头抖的厉害,是宋占占意识到自己身份已经被察觉,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慌,手一直在抖。 那两人很快离开,宋占占却没有立刻出去,还是秉持着警惕的心思。 这次他等的更久,像一具雕塑一样抱着机器抖了近两个小时。 他从标记处出来,天色已经大暗。 宋占占和旁边的鸟沟通了一阵,似乎是确认那两个人离开,自己已经安全,才松下一口气,目的明确的往一个方向走。 飞行机器众所周知被他抓在手里,宋占占目视前方看路,只留给镜头一个侧脸。 “我是宋占占。” 宋占占的鼻子冒出细小的汗珠:“考核学员,考号是342381,现在是六月二十六日,凌晨三点十八分。” 也就是淘汰赛的那天晚上。 他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将镜头远远对准一个地点。 周围的图标正是宁犹雪解决那名考核生的位置。 “一只绿鸟告诉我,半个月前,有四五名学生被埋在这里,还有两个人发出非常奇怪的动静,吵得它们无法安宁。” 宋占占的镜头一晃,碎碎念地说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嘴里没停的小声念叨。 “其实我有点怕,唉,我很怕死,我不知道出去和留在这里,到底哪个是更好的选择。” 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来到凌晨四点十分,宋占占已经疲惫不堪,声音发哑。 他走到雨林的边界,几乎靠近第三标记处的位置,左右走了一圈,时不时和周围的鸟沟通几句,最后停留在一棵树下。 那是非常茂盛的一丛草,即使周围的植物已经非常繁茂,还是可以一眼看到这片草丛。 宋占占咽了口唾沫,将镜头松开,直接拔开上面的落叶,开始用手挖起来。 只是挖开很浅的一层土。 半个月时间,并不足以将太多东西掩盖。 宋占占的动作赫然定住,他脸上的肉都抽动了一下,以一种怪异而僵硬的表情,看着土中冒出来的半截手指努力往外探,做出挣扎想要出去的姿势,他的手指缩进袖口里,但袖口边缘的徽章,是斯瑞兰卡的校徽。 ——那群学生被人困在副本里,被人埋进土下。 宋占占不敢再看,呼吸急促地后退两步,转而走进第三个标记处。 他翻找了好一阵,似乎是想找到医药包,但和纪凛得到的消息一样,医药包被人从物资补助中剔除了。 他身上的汗毛在一瞬间竖起来。 一动不动的那几秒,谁也不知道宋占占想了什么,他突然转头,重新朝第二标记处跑去。 这次的目标非常接近宁犹雪和纪凛最后找到他的位置。 他随手扯下六片树叶,占了一卦,坎卦,处境凶险,遇事需小心谨慎。 “我要做一件事。” 宋占占深呼吸,透过镜头和镜头之外的人对视:“如果我死了,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宋占占说:“我怀疑第二标记处的附近埋了什么东西。” 宋占占的手指紧紧扣着镜头边缘,对镜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接下来,祝我好运吧。” 说完,他抬手伸向飞行镜头,将芯片挖了出来。 —— 电脑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正如宋占占所预料的,他死了,模拟仓的副本里一定被人为放入了什么东西。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宁犹雪看完,犹豫是否应该将芯片交出去,旁边纪凛却直截了当将芯片拆下来。 “半个月前没有任何学生失踪。”纪凛的语气很低,抬手,以一种很轻的力道示意宁犹雪将芯片交给他处理,“……没有失踪,只有休学。” 休学中途需要经历重重手续。 能够通过,并且悄无声息将事情压下去,这次事情绝对没有表面想象的那么简单。 纪凛飞快地将芯片复刻成好几份,复刻成功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芯片收起,拿起桌边一侧的瞳纹。 “你要还回去?” 宁犹雪下意思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掌心相贴的时候,两个人都不适应地顿了一下。 纪凛掠过心里一抹异样的感觉,像平时一样挑了挑眉:“担心我把芯片偷走?”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犹雪松开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发烫的掌心,侧过脸道:“我要在四点之前睡觉,你最好早点回来,不要吵到我。” 纪凛看一眼时间,已经三点四十了。 “二十分钟能干什么?” 宁犹雪看着他,目光浅淡:“二十分钟,都够你来一轮了,还不够来回吗?” 纪凛梗了一下:“你不要危言耸听。” 宁犹雪认真地说:“你第一次真的只有二十分钟。” 纪凛:“……那是他,不是我。” 宁犹雪:“你就是他。” 纪凛凉凉地说:“你今天晚上最好睁着眼睡觉。” 说完,他抬手打开门,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宁犹雪则拿起光脑,设了个四点的闹钟。 虽然纪凛没有答应,但他知道纪凛一定会在四点之前回来的。 踩着三点五十八的点,纪凛推开宿舍门。 宁犹雪已经换上一身舒适的睡衣,正对着门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头朝纪凛看过来,眉眼还挟着一点淡淡的倦意。 这一幕似曾相识,纪凛大脑深处的某个地方猛地抽痛一下,不过他惯来能忍,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三点五十八。”纪凛抬脚将门带上,“还算准时吧?” 宁犹雪没说话,他平时作息很规律,今天已经有些熬不住了,抬起被子将脸盖住,板板正正地要睡了。 陷入昏沉睡意前,他听见纪凛走进浴室时将隔断的门关上,又刻意放轻了动作。 零零碎碎的声音依然不可避免,但没有特别尖锐突然的动静,反而像是一段白噪音,宁犹雪闭上眼,在久违的细碎声响中睡去。 而洗手台前,纪凛简单冲了个澡,洗漱时刻意放轻了动作,瞥过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封存已久的一个画面闪过。 好像是很久之前,他也在很晚的时候,这么轻手轻脚的动作。 纪凛敛起眼底的情绪,站在原地,凝视镜中的自己,撑着洗手台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 ——他以前,有和宁犹雪一起住过吗?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0%] * “听说有维修工在模拟仓训练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体。” “真的假的?” “这几天模拟仓的课全被停了,你没发现吗?” 早上八点半,纪凛刚进教室,就听见各个角落传来的讨论声。 “和你预料得差不多。” 陆鸣河最近试图组装一件刀枪一体的机甲装备,上课都不忘扒拉几个小零件组装,“今天早上,副本维修员在检查副本的时候,发现了宋占占的尸体。” 陆家信息灵通,陆鸣河也有自己收集信息的渠道,获得的消息总是最准确的:“没有发现芯片。” “只发现一名学生?” “只发现一名,学院已经派人在各个模拟仓副本进行搜查,目前还没有更多消息传来。” 纪凛敛下视线,靠在椅背上,才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他第二次进入模拟仓时,宋占占的身体还维持着原状,晚上没有动手,那就只能是那些人在早上拿走了芯片,然后主动将消息放出去。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纪凛想起最近流传甚广的几例潜伏事件。 “难道是联邦的人已经潜伏进学院了?”陆鸣河转了转手里的螺丝刀,也想到了之前军部人员私联联邦军部的事情。 坏蛋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认可地点点头:【我虽然只知道大概的剧情,但主角来自联邦,后来确实代表联邦和你打了架大的】 “最后谁赢了?” 坏蛋系统移开视线:【主角。主要是帝国的学院内部当时出了些事情,衔接军部的学生出现断层,你的名声也在主角光环的衬托下被砸的稀烂……主角获胜,是民心所向】 学院内部出了事,纪凛意识到这次宋占占事件或许只是一个信号。 “主角来自联邦。” 纪凛稍微过了下脑子,如果宁犹雪是主角,宁犹雪是联邦人? 坏蛋系统:【看他昨天的表现,我怀疑宁家人全家都背叛了帝国,向联邦低头】 这种推理无可厚非,但纪凛并没有顺着它的思路,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宁犹雪太单纯,做不出这种事。 他抬肘撞了下旁边陆鸣河:“最近学院有没有比较大的活动?” 陆鸣河翻着眼想了一会儿:“刚开学没多久,近期最大的活动就是淘汰赛啊,之后是校内月考。” 他往后推算:“月考之后是全国联赛海选,从校内各级选拔到几大高校之间的培训选拔,最后和联邦的学生进行直播联赛。” “——和联邦进行联赛。”陆鸣河转了转手里的螺丝刀,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他低声重复了几遍,还没琢磨出结果,第一节课的老师先推门进来。 这节课是《机甲的构成》,属于机甲制造系培训计划的一门必修课,讲师孙雷,Beta,军部退役机甲师,之前将好几届学生带进参加全国联赛。 陆鸣河脑中灵光闪过,突然记起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看到的小道消息。 他若有所思地朝纪凛的位置靠近一点:“我听说今年的联赛,似乎在考虑提前举办。你说,他们在模拟仓动手,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斯瑞兰卡作为全国联赛的主要场地之一,模拟仓出了事情,为了广大学生的安全,势必会考虑修改比赛场地。 往年一直在首城,由斯瑞兰卡举办,举办期间也是全城戒备最森严的时期,今年说不定会定在其他军事学院。 一旦确定在其他地方,首城或许就有可乘之机。 但纪凛清楚,他们的目的绝不是首城,而是学生。 联赛期间,各大高校中表现最出色的那一批学生。 “不管是在首城还是在哪里,”纪凛垂眼看着试图爬上课桌的一只蚊虫,语气散漫,却透着一股冷戾,“我都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陆鸣河放下手里的零件,打开光脑,想继续顺着这条消息往下挖出些更有用的东西,却不经意看见走廊外的一双眼睛。 宁犹雪双手插兜,面色平静地和他隔着一层窗户对视,然后在纪凛有所察觉之前,先一步扭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里。 陆鸣河重新看向身旁的纪凛,宁犹雪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他一个B级Alpha无知无觉就算了,纪凛对别人的注视向来敏锐,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因为走神吗? 他皱起眉,不明白宁犹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88章 ABO 13 什么乱七八糟的,直A根…… 陆鸣河的消息向来准确, 不到两天时间,模拟仓的检查结果出来,只有宋占占一个人被困, 但为了保障诸多师生的安全, 学院模拟仓已全面排查危险因素进行维修, 并停止雨林副本的投放, 增设救助选项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 学院各级学生群里,果然放出了一条公告:全国联赛提前了! 公告一出,迅速席卷各大论坛版块。 帝国学院强者为尊,斯瑞兰卡自建校以来, 已经连续蝉联九年第一, 谁也不希望这份荣誉在他们这一届终结。 “今年的联赛怎么突然提前了?” “联赛提前早有趋势吧?其他学校今年都提前招生,还悄悄举办了创新班,一年级新生提前一个月入校集训, 我看就是为了这次联赛做准备。” “我艹, 所以就我们学院没动静?” “斯瑞兰卡年年作为主办方提供场地,已经占尽了便宜,师资生源又向来最优,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一旦开办创新班,舆论指不定往哪里飘。” 大家在论坛骂骂咧咧了一阵, 心里清楚作为主办方确实占据了不少优势,即使没有提前一个月进行集训,好歹占据了一个地理优势。 就在大家的不满即将平息之时,又一个重磅消息在官网发布出来:出于师生安全考虑,斯瑞兰卡决定放弃今年主办场地的资格, 通过随机进行抽签决定此次全国联赛赛场。 论坛一时间直接炸了。 “这还怎么比?赛场说改就改,其他学院还提前集训一个月,我们现在人选还没定,这安排真的合理?” “也太不公平了吧,好处都给其他学院占尽了呗?” 学生众怒难平,但学院早就留了个心眼,在周五的时候公布消息。 经过两天周末的宣泄,等真正上课进行公布时,大家的情绪早就得到释放,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安排。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选出各年级参赛代表。 全国联赛主要分三个回合,以发布模拟任务的形式考核各学院的综合实战能力,各个学校分别需要选出六名正式队员和两名替补队员。 按照往年惯例,斯瑞兰卡会直接由各个年级、各个系的老师投票推荐,选出三十名学生,进行比赛角逐。 但今年淘汰赛刚刚结束,为了保证对新加入学生的公平,学校直接以四大院系进行排名比赛,十天为限,年级不限,形式不限,通过学校预选,且排名前六的学生可以直接获得参赛名额,剩下两名替补则根据比赛表现进行补录。 主修专业的实操课上,老师简单讲解了一下选拔规则,紧接着宣布了学校预选赛第一轮的考核标准,两天之内,所有学生自由预约时间进入模拟仓进行考核。 各个院系的一轮考核是相同的:体术、射击、器械组装与辨别。 这是成为一名战士最基础的技能,但越基础,也就意味着要求越高,体术需要和虚拟人像进行对决,三战两胜,射击需要十环全中,器械组装与辨别更不允许有任何失误。 短短两天,直接刷掉了三分之一的人。 第二轮是系内的考核,四大系分别出题考核各系的技能,纪凛虽然兼修其他各系的课程,但依然是以机甲为主,机甲系主修本身有一定标准,需要分化且觉醒精神力,这一点淘汰了大部分人,机甲操作又需要适应,但对纪凛来说不算什么难度。 他甚至还抽空去了趟交易市。 宁犹雪的搜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宁家再低调也是个指挥,只要有人在任,就低调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宁犹雪的父亲,是183军部的总指挥,最辉煌的一场战役,带三千战士被联邦七百台机甲围困山中,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奇迹般反败为胜,现在作为指挥入门演练的必修战役,帝国无人不晓。 纪凛接过宁犹雪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翻,先接到通知,晚上的机甲的高级战斗技巧课要提前。 他随手将资料放在宿舍,先去上了节技巧课。 高级技巧不同于体术课,已经属于高阶课程,人数也迅速消减,授课的老师倒没变,还是教体术的那个老师,耿从东。 “开学到现在零零散散也上了五节课,马上全国联赛选拔,今天我们简单做个预热。” 耿从东立在众人面前,左手拿着个白瓶喷雾,右手是一枚精巧的金色绣球,扫视一圈,才慢悠悠说,“我手上有一个直接晋级选拔赛的名额,在我抛出之后,一节课时间为限,抢到绣球的人算赢。” 说完,他后退一步,拿起那瓶白色气体,对准空气碰了十几下喷雾。 空气瞬间弥漫出微微清甜的味道,纪凛旁边的周珉昊脸色骤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压缩的omega信息液。” 压缩信息液和信息素不同,是人工提取的一种诱情剂,几年前联邦出其不意,派了数名发情期的omega进入阵地,发散信息素,趁帝国军队的战士失神,一举将边线击溃,帝国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这之后,信息素对抗,也成了他们训练的主课程之一。 不过对于这群学生来说,却还是第一次接触。 耿从东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喷完就吹哨:“进机甲。” 二十五名学生分散开,同时按下机甲链,数十台机甲落地。 周珉昊在嗅到空气中的信息素时,呼吸就乱了几拍,进入机甲之后第一次没忍住软下腿,单膝跪下,缓了几秒,才强撑着抬起头来。 耿从东退出站台,手中金色绣球高高抛起,倒计时同时吹响,距离绣球最近的是三年级的学长,他的仿蛛型机甲,八足分节,末端储备着具有腐朽功能毒液,可随时喷射出来。 还没抓住绣球,就有手快的人先从身后攥住他的一只腿。 蛛型机甲毫不犹豫放出毒液,一束黑色腥臭液体滋声朝袭击他的人脸喷去,那人艹了一声,本来以为omega信息素影响而混沌的大脑骤然疼到清醒,一声哨响,耿从东在下面示意:“机甲损坏超50%,淘汰,下场。” 他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意识到空气中漂浮的信息素比刚才更浓郁了几分,淘汰一人之后,耿从东又换了种信息素喷,蛛型机甲一时动作迟缓下来,机甲内的人急促呼吸了一阵,大半注意力拿来抵抗信息素和本能。 这时,站台一侧,一道光剑闪烁。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道机甲破裂声,剧烈的疼痛从机甲顺着他的精神力撕扯开,一台银色机甲朝他迎面扑过来,抓着他被撕开的腿,噗呲一声,将毒液冲着他的脸挤出来。 学长懵了几秒,听见耿从东叫他的名字:“机甲损坏超——” 还没说完,观察多时的灰色鸟型机甲趁乱抬剑朝银色机甲刺过去。 银色机甲头也没回,随手举起他的一只蛛腿一捏。 噗呲一声。 毒液喷射出来,糊了鸟型机甲一脸。 学长:“……” 他身前的银色机甲笑了两声,心情不错地拍了拍仿佛一瞬间失去颜色的蛛型机甲:“学长,武器不错,借我用用。” 学长:“。” 你用都用了,现在说有个屁用啊?! 学长咬着牙:“纪、凛!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耿从东:“戴个屁的天啊,淘汰了就给我滚下来,别占着位置影响其他人发挥。” 学长:“……” …… 二十五名学生,很快只剩下最后三名。 纪凛、周珉昊还有三年级的郑狂。 周珉昊已经在一遍又一遍不断加深的信息素中眼神恍惚,摊在一侧,勉强撑坐着,连刀都拿不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只有纪凛和郑狂神色如常。 郑狂,三年级,申请了边境维安任务,早早上战场实操过,平时很低调,和纪凛一样,不常在学校上课,是真正见过血的人,去年全国联赛第一就有他的一份。 今天估计是收到全国联赛提前的消息,才赶过来,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拿到直通比赛的名额。 他招式狠辣,和机甲几乎融为一体,没什么花架子,但稍不留神,刀尖就能直抵纪凛的要害。 纪凛不敢松懈,精神力高度紧绷,操控面板的手快到模糊,越到这种时候指令和精神力操控的精确度越重要。 郑狂的武器是双刀,招式目不暇接,纪凛才躲过正面,他又速度极快地起侧刀,别说纪凛,就连旁观的众人都提了口气,剑影如重重杀气,简直不像是为了抢名额,而是奔着要命去的。 纪凛迅速跟上他的节奏,抓住他的手腕一扯,一旦郑狂另外一把刀砍过来,就会失去惯性,他可以直接翻身往郑狂脚下袭,但郑狂竟然毫不犹豫收起武器,顺势抬掌拍向纪凛胸口,纪凛瞥见他出招的动向,临时改变路径,反肘击人。 郑狂避之不及,伸手去接,却没想到纪凛的力道那么大,震得他虎口发麻。 下一秒,猛烈的信息素如泰山朝纪凛压去。 谁也没想到郑狂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使用信息素,空气中甜腻的omega诱情剂和猛烈的Alpha信息素对撞混杂,同时朝所有人的腺体提出挑战。 郑狂早有预谋,信息素浓烈得逼人窒息,台边勉强维持清醒的周珉昊再也支撑不住,手肘一软,竟然直接被排斥反应激的退出机甲,差点没吐出来。 纪凛动作一滞,被郑狂抓住机会,趁机从纪凛身侧闪开,争得几分喘息的时机。 纪凛屏息抑制着信息素强烈想要外放的冲动,抬手用力摁在腺体处,硬生生逼的混乱的神智清醒几分,才神色冰冷地抬头,猛地抓住一侧机甲的手,抬脚直接踹了上去。 郑狂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本能用精神力撑起护盾,只见一片阴影覆盖,沉重的机甲压在他身上,竟然直接打碎他升起的精神力护盾,一脚踩上他的能源块! “嘀——” 警报声在一刹那响起,耿从东的声音急急切入:“时间到。” 只差不到半米,银色机甲停在半空,所有人的心都悬起来。 几秒后,纪凛收回机甲,敛下刚才冰冷神色,冲地上的人友好一笑:“学长,多谢指教。” 郑狂从机甲里出来,才意识到浑身已经被汗浸透了。 他一言不发地抬头打量纪凛,就连指尖都因为刚才濒死的错觉而颤栗着,他甚至有种错觉,如果刚才叫停的不及时,纪凛是真的会碾碎他的能源块。 当人的精神力连接机甲之后,机甲受到的伤害也会反馈到大脑。 有那么一瞬,他高度怀疑纪凛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郑狂第一次正视面前的男生,这个传说中的帝国之光。 纪凛眼里噙着微微笑意,有着玻璃一样的浅灰色眼睛,过分精致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像极了外面那些靠脸蛋获得众人欢心的白脸小生。 纪凛挑了下眉:“学长?” 郑狂回过神来,回握住纪凛的手。 他和无数人一样,都以为是为了鼓舞士气的炒作,但没想到,纪凛比他想象的要强太多。 就连场外围观的人都在他的影响下,忍不住泄出几丝信息素进行对抗,纪凛的信息素却从始至终没有外泄半分。 他深深看纪凛一眼:“我记住你了,帝国之光。” 纪凛被这个羞耻的称号梗了一下,无奈道:“叫我纪凛就好。” “既然胜负已分,那这个名额归纪凛,大家有意见吗?” 一片鸦雀无声,都被刚才那一架给揍懵了,满室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冲的所有人眼冒金星。 至于尚且清醒的纪凛,他能有什么意见?他双手赞同。 耿从东在众人恍惚的表情里扫了一圈,心满意足:“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班长走之前记得带大家把教室的味道清理一下,确认没味道了再走,别影响下一个班进来上课。” 周·班长·被冲吐三回·珉昊:“……是。” 耿从东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中,强撑的所有人瞬间瘫倒在地,只有纪凛和郑狂站着。 “你很厉害。”郑狂靠近纪凛,刚才的战斗已经耗费他太多精神力,大脑像锤子敲击般钝痛,纪凛却神色如常,没有太多反应。 他忍不住问:“你之前接受过抵抗信息素的训练?” “应该没有。” 纪凛仅有的印象里,除了在学校接触过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之外,没有相关训练的印象。 郑狂:“你机甲和精神力都不错,听说小时候专门在纪家和帝国研究院训练过?方便告知是怎么练出来的吗?” 帝国研究院给出的训练计划想必是极其科学先进的,说白了,他想偷师。 纪凛想了想:“忘了。” 郑狂失声:“忘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忘? 纪凛心说,我他妈连前男友都能忘,这有什么不能忘的? 他露出歉意的表情:“之前脑子受过伤,以前训练的记忆全丢了,但我记忆里,没有接受过其他特殊训练。” 郑狂了然,脸上有几分同情:“听说训练强度过大,精神力多次损耗,确实会对大脑产生不可逆的影响,那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之前的旧伤好了没?” 纪凛愣了愣。 他只知道自己受过伤,但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精神力损耗,会产生什么伤害?” 郑狂表情严肃了几分:“日常训练精神力濒临耗尽,可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神经痛,训练造成的后遗症只会更严重。你平时使用精神力的时候没有感觉?” “原来是后遗症啊。” 纪凛若有所思。 这话一出,郑狂看纪凛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佩和同情。 郑狂:“你现在才意识到?之前没看过医生?” “没必要,”纪凛本能地对医院产生抗拒和厌恶,他轻描淡写,“不是什么大问题。” 事实上,纪凛压根不知道这是精神力过度使用造成的后遗症,他有记忆以来,只要使用精神力就会神经抽痛,久而久之,就以为所有人使用精神力都这样。 一开始因为头痛不想思考,脾气和行事比较暴躁,几年下来,慢慢习惯了,其实没什么影响。 不过,郑狂的话倒是给他提供了一条新方向。 坏蛋系统摸着下巴:【原来这次走的是美强惨反派路线啊】 003若有所思:[原来这次走的是破镜重圆救赎路线啊] 纪凛:“……” 什么乱七八糟的,直A根本听不懂。 第89章 ABO 14 纪凛,现在发财了啊。…… 纪凛带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气味, 一路偷摸着溜进宿舍,推门进宿舍的时候,他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身上的衣服在刚才的打斗中被郑狂弄乱, 整个人因为使用精神力视线有些迟缓, 钝钝的, 乍一看简直就是刚从外面鬼混回来的渣A! 他暗自庆幸了一下, 还好没遇到其他学生, 不然帝国之星的名声算是毁了。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纪凛抬头,穿着真丝睡袍的宁犹雪就这么从浴室走了出来,见到他这副样子, 还怔了一下。 其实宁犹雪穿的很严实, 只是泛着光泽的睡袍下两条长直的大腿若隐若现,被暗色的长袍衬得宛如凝霜,就连脚趾都沾着水汽, 精巧可爱。 纪凛回过神来, 暗骂了自己一声神经病,然后才想起来打招呼:“……嗨。” 他不常回宿舍,即使回来,因为课表和作息的原因, 几乎很少和宁犹雪碰面,更不习惯和他独处。 在见到宁犹雪的瞬间, 他条件反射地弯眼露出标志性的笑。 宁犹雪和他点了下头,没像之前一样直接掠过,反而主动站在桌边,偏头看他:“回来这么早?” 纪凛意外他竟然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今天课少。” “哦。” 宁犹雪又不说话了。 宿舍安安静静,只剩下纪凛一身夹杂着四五种Omega和郑狂信息素的味道在无声飘散。 高强度的信息素Beta也是可以闻到的, 他们只是无法对这种味道做出反应,对他们来说,这味道和香水没区别,只是可能会被误会是个爱乱搞的渣A。 宁犹雪闻到那股味道,果然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纪凛见他皱眉,下意识说:“浴室你还要用吗?我先去冲个澡。” 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毕竟他和宁犹雪非亲非故……故也故不到哪去,误会就误会了。 谁知,宁犹雪转身从抽屉拿出一瓶清新药剂。 “这种高强度信息素泡久了很难洗掉,至少半天才能消,你用这个会好一点。” 他将药剂递到纪凛面前,握住瓶身的手微曲,指节修长,指甲边缘被修剪的很干净。 纪凛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手。 乍一看两人的手大小根本没区别,他已经算比较白的肤色了,可他的手比起宁犹雪,还是黑了不止一个度。 明明都是手,宁犹雪的手看起来好像带着香味。 纪凛将药剂接过来,低头闻了闻,果然嗅到了淡淡的橘子清香,尾调已经偏涩苦,但还是好闻。 宁犹雪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对药剂闻了又闻:“……这上面没毒。” 他只是不喜欢纪凛身上有其他味道。 宁犹雪抿了下唇,其实他的嗅觉并不灵敏,纪凛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这些味道已经极淡的融合在一起,但还是觉得不喜欢。 纪凛动作一僵,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只是好奇宁犹雪的手是什么味道,这听上去有点奇怪。 他若无其事将药剂拿起来,随口说:“我待会儿喷。” “现在就喷。” 宁犹雪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很臭。” 纪凛:“……” 他自我怀疑地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虽然是AO信息素冲撞,但以omega的信息素为主,应该难闻不到哪里去,可看宁犹雪的表情,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 他只能当着宁犹雪的面,抬手对自己喷两下,完全没想过宁犹雪一个beta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药剂。 纪凛冲了个澡,水汽混杂着大脑深处时刻传来的抽痛,其实并不好受,他经常会在沉闷的空间里感到难以呼吸。 纪凛在原地等了几秒,等闷痛稍减,才抬手将门打开。 宁犹雪立在书桌边,低头凝视着桌面的一份文件。 纪凛路过,随口瞄一眼:“看书呢?” 宁犹雪不语,紧紧看着他,琉璃般明丽的眼睛透出几分沉静的美。 纪凛抱着欣赏的心思多看两眼,觉得不对,倒退两步重新走回书桌前,定睛一看。 ——宁犹雪资料。 纪凛:“!”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是你的东西,我没乱动。” 宁犹雪半靠着身后的椅背,强调自己没有乱看,紧接着,他的视线微斜落在资料封面黑体加粗的大标题上:“但是……” 他抬指随意敲在宁犹雪三个字上,纪凛的心也跟着跳了三下。 只听见他问:“这份资料,你花了多少钱?” 其实宁犹雪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很平和的,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太大的起伏。 纪凛几次试图揣测他的表情,都没能看透。 纪凛比了个三十的数字。 宁犹雪:“三十万?” 纪凛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积分。 准确来说,应该还要在后面多加一个零。 他不敢报太多,含糊道:“差不多吧。” 宁犹雪没说话,但纪凛感觉得到,有一道强烈的目光直视着他的脸。 堪称空气凝固的三秒过去,宁犹雪笑了一下:“三百万?” 纪凛心里一惊。 宁犹雪神了,这都能看出来? “纪凛,”宁犹雪叫他的名字,眼尾翘起来,剔透的瞳孔仿佛将他彻底看穿,在纪凛心头打鼓的时候,才轻飘飘说了一句,“现在发财了啊。” 纪凛:“……” “你怎么看出来的?” 纪凛说完,怕他误解,补充道:“我是说三百万。” 宁犹雪没吭声,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纪凛下意识低了下头。 也是这个时候,纪凛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懒洋洋的姿势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变成非常标准的站立,现在朝宁犹雪这么一低头,越发像是面壁思过。 幸好,这种令他呼吸困难的诡异氛围也没有维持太久。 宁犹雪点到即止:“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直接问我。” 顿了顿,话音一转:“记得事后给我转账就好。” 纪凛:“……” 他突然福至心灵,宁犹雪生气的并不是自己被调查,而是他就这么轻飘飘花了三百万。 他顺着宁犹雪的话想了想,突然抬头朝宁犹雪的脸看过去,步步逼近宁犹雪,语气低下来:“你想怎么了解?” 这一幕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纪凛身上的味道散去,只剩下淡淡凛冽的风雪气味,宁犹雪无意识收紧指尖抵住掌心,表情随着他的靠近变得空白。 “身高、体重、星座、血型……” 纪凛身上的寒意侵袭涌来,宁犹雪也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这个姿势,宁犹雪靠着的椅子已经和书桌完全贴在一起,而宁犹雪则被纪凛罩着,撑在阴影下。 有些太近了。 宁犹雪不自在地侧过头,曾经被尖利牙齿咬破的腺体隐隐发烫。 然而下一秒,纪凛的视线从宁犹雪的脸上滑到桌面,将资料拿起来,转瞬又退回两步开外的位置。 纪凛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能拿着问题挨个问吗?” 宁犹雪垂眼,终于想起来现在的纪凛已经失忆了,刚才的一切全是错觉。 几秒后,他动了动指尖,才低声说:“可以。” 纪凛正心虚地来回翻那份资料,刚好错过他眼里那些变化的表情。 听见宁犹雪答应,他拿过光脑,调出自己的通讯号:“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方便我后续转账。” 宁犹雪心不在焉地那光脑扫他,可惜纪凛当面加了几次,都没有任何提醒。 宁犹雪皱着眉,翻来覆去刷新好几次,有些懊恼就连光脑都给他找麻烦。 结果,纪凛在旁边斟酌再三:“要不,你翻一下黑名单?” 宁犹雪愣了愣。 纪凛表情复杂:“我听说被拉黑之后,是收不到好友申请的。” 他已经对两个人之前谈过的信息接受了大半,所以想到或许会有这种可能。 宁犹雪打开黑名单一看,还真是。 场面一时间有些凝滞。 宁犹雪心虚地移开视线,默默把他从黑名单里加回来,这次,终于添加成功。 宁犹雪之前主动删过好友,重新加回来之后,跳回一片空白的聊天页面,他关闭光脑,转身有些尴尬地躲进浴室洗漱。 那时候他心智并不太成熟,和纪凛分开之后确实做过一些比较偏激幼稚的事情,不过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宁犹雪在浴室冷静了良久,才慢慢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回到床上,掩耳盗铃地抓起一本书胡乱看起来。 纪凛没发现宁犹雪的慌乱,他的注意完全被跳出来的聊天记录给吸引。 他是被删除的那一方,很多记录还保存着,时间在六年前,在他失忆之前。 他语气熟稔地给宁犹雪发信息,口吻不容拒绝,而宁犹雪在他手机里,备注竟然不姓宁,而姓纪。 纪凛自己都有点没眼看,他感觉自己那个时候真是狂妄到爆炸,还没娶回家,竟然就大A主义的把人家冠上了自己的名字。 4.5 —纪凛:训练加时,下课直接在房间等我 —纪犹雪:哦 4.13 —纪凛:(图片.JPG) —纪凛:易感期快到了,难受,晚上早点回 —纪犹雪:今天晚上有个活动,大概两个小时,你先忍一下 —纪凛:……我是易感期,不是晨.bo —纪凛:忍不了 —纪凛:你搞完活动回来,只会看到一具因为无法承受信息素而腺体爆炸的尸体 —纪凛: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没结束? —纪凛:我要闹自杀 —纪犹雪:…… —纪犹雪:那你死掉,我十分钟后会来收尸 —纪凛:再等你十分钟,下不为例。 —纪凛:再等你十分钟,下不为例 —纪凛:再等你…… —纪凛:我要死了你他妈今天晚上到底还来不来? —纪犹雪:(机器人眨眼.JPG) —纪犹雪:你不要死,我就来了 —纪凛:最后等你十分钟,下不为例 只有这一小段。 之后大部分聊天记录都是图片和语音,光脑自动清理掉了。 纪凛看着几年前的聊天记录,既熟悉又陌生,连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从聊天语气看,他以前易感期还真是和宁犹雪过的。 纪凛退出聊天,撩起眼朝宁犹雪望去。 宁犹雪又在看书,床边橘色形状的小灯从侧面打在他的脸上,一张脸柔和又皎洁,剔透的瞳孔像是品相极好的宝石,一眼能够望见底。 纪凛的视线顺着他的脸滑下来,顺其自然就看到了线条极好的肩颈,腺体那一处地方看上去和周围的皮肤没有任何区别,一颗红色的痣在上面晃着他的眼睛,衬的本来就白的皮肤更白了几分。 纪凛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宁犹雪被他标记的样子。 他以前宁犹雪是冷淡的,但其实宁犹雪在“他”面前明明就是乖顺又有一点小脾气,被标记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反抗,还会像上次一样主动抱着他。 纪凛收回视线,心里突然腾升起说不出的烦躁。 具体在烦躁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思来想去,只能黑脸对消息记录里的人隔空骂一句。 死东西,易感期还要人陪,真矫情。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4%] 第90章 ABO 15 我、不、喜、欢、和、人…… 四天后, 各学院选拨赛的名单先后出来,共计四十人,需要在两天内参加选拔赛, 再从中摘选前八进入全国联赛。 名单出来时, 纪凛正在陆鸣河的宿舍。 他将交易市发现的几块星云矿买下来, 送给陆鸣河检测, 今天刚好出结果。 完整的晶体状星云矿和他在模拟仓捡到的石头列在一起, 乍一看颜色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是星云矿更澄澈,纯度也更高。 “星云矿通体温润,蕴神养气, 目前没检查出有什么问题, 这块石头太浑浊,成分很杂,我没能查出来, 可能需要借研究院的机器才能检查出来。” 陆鸣河说着话, 看看时间,突然拿出光脑刷新几遍,不说话了:“等会儿,选拔赛名单出了, 我看一眼。” 纪凛对名单没什么兴趣,机甲系和战士系能打的就那么几个, 名单毫无悬念。 倒是制造和指挥…… 他心念一动,几次摩挲着光脑边缘,最终还是没点开名单。 第二天一早,所有选拔赛候选人坐车前往选拔场地参赛。 纪凛选了个靠窗偏后的位置,撩开窗帘看外面准备上车的学员, 看了一圈,也没在里面找到熟悉的身影。 宁犹雪没通过选拔赛?他垂眼在人群中扫视着。 陆鸣河挺兴奋的,一过来要坐他旁边:“这里有人吗?” 纪凛头也不抬:“坐后面去。” 陆鸣河深受打击:“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坐?” “我不喜欢和人挨着。” 纪凛无动于衷,视线仍然在人群中跳跃。 陆鸣河果然坐他后面,跟他一块儿隔着玻璃看车下:“郑狂、周珉昊……你们机甲系全是熟人啊。” “那个刚从淘汰赛进来的季炎竟然也来了,听说他是个指挥,不知道比宁家怎么样。” 陆鸣河扫了一圈,后知后觉:“唉?宁犹雪没来?” 他声音不低,旁边指挥系的学长章麒麟听见,直接凑过来和陆鸣河搭话:“你认识宁犹雪?” “认识啊,有天晚上……”陆鸣河顿了顿,眼角余光看了看纪凛,出口的话拐了个弯,“有天晚上在路上碰到过,宁家嘛,谁不知道?他没通过选拔?” 章麒麟一听就笑了:“怎么可能?他上一场是第一,他要没通过,我们都不要来了。” 他才说完,眼前晃过什么,一抬下巴:“喏,来了。” 纪凛抬头,见宁犹雪果然一个人远远坠在队伍最后面,嘴边叼着个冰棍。 带队人看不过去,吹一声口哨催促,他眼皮抬了抬,这才稍微加快一点脚步,慢悠悠地跟上。 上车后他扫过全车座位,目的明确地朝纪凛走过来。 “哎,”陆鸣河提醒他,“纪凛旁边不——” 话没说完,宁犹雪已经在纪凛旁边坐下,纪凛竟然也没拦,只是偏了偏头:“怎么才来?” 他用口型调侃:“又在搞穿搭?” 宁犹雪瞥他一眼,和平时不太一样,全身透着一种运动过后的鲜活。 他嘴里还叼着冰棍,唇色嫣红。 头发已经有点长,几乎盖住耳朵,因为太热所以拿了个黑皮筋将头发扎起来,半长的头发坠下来,多余的碎发被他随意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乍一看像个小苹果。 纪凛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做完这些,宁犹雪才把冰棍拿下来:“被老师抓去练机甲。” 宁犹雪是机甲指挥,能够操控机甲,但之前很少接触机甲的知识,这段时间几乎天天被机甲老师抓去恶补,不是拿机甲基础书籍给他看,就是带他进训练场演练。 纪凛不常回宿舍,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他没再多问。 只听见身后的陆鸣河幽幽呵了一声,慢吞吞道:“我、不、喜、欢、和、人、挨、着。” 纪凛全当没听见。 宁犹雪扯了扯宽松的上衣,慢慢吃完一根冰棍,身上的热度终于稍微降下来,只是嘴唇被冰的又红又润,纪凛无意扫过的时候,视线在那上面停了几秒。 他竟然在这种和自己无二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艳丽。 偏偏宁犹雪对他的注视毫无察觉,撑着下巴酝酿睡意,瞳孔波光粼粼,看起来特别澄澈无辜。 纪凛别开视线,之后不敢再往看右边。 没多久,所有人被要求戴上旁边的眼罩耳塞,司机又刻意绕了路,一路摇摇晃晃,车内的交谈声渐渐弱下去。 纪凛陷入一片黑暗里闭目养神,突然右肩一重,他摘下眼罩看一眼,宁犹雪竟然累的睡着了。 车身晃荡,宁犹雪的头也在他肩膀轻微浮动,睡得并不安稳,颠簸的时候存在感极强。 坏蛋系统兴奋搓着小手:【正是搞事情的好机会!听我的,动点手脚,影响他的发挥,反正主角气运那么强,就算吃点苦,也能进决赛】 003将坏蛋系统一把推开:[你能不能不要妨碍宿主做任务?宁犹雪根本&¥*主角,这个时候就应该装睡,让他好好休息] 坏蛋系统:【搞事!搞事!搞事!】 003:[装睡!装睡!装睡!] 纪凛轻啧一声,两个系统瞬间安静如鸡。 出乎意料的,纪凛没有搞事,也没有装睡,而是抬手,跩过一侧的背包垫在腿上,然后很轻地让宁犹雪枕着背包,离开的时候,手不受控制地绕着宁犹雪的头发玩了一下。 这个姿势比靠着肩膀要好睡很多,宁犹雪被玩了半天头发,竟然都没被弄醒,反而眼睫松了松,反而更沉的睡去。 纪凛玩够了,才重新将眼罩拉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养神。 再睁开眼,车里的人手边分别放着红、蓝两色的背包,背包里装备着一把□□。 枪和背包带着感应器,一旦被淘汰,枪上的标记会自动熄灭,无法继续使用,避免有人被淘汰后心有不甘,钻规则的空子。 “哗哗——” 一阵话筒雪花音将车内昏睡的众人吵醒,宁犹雪茫然地枕在纪凛膝盖上,过了几秒,视线才渐渐聚焦。 “现在宣布选拔赛规则,请注意倾听。” “本次比赛以二十人为一组,分红蓝两方,你们的背包颜色就是你们的分组,需要配合搜寻图纸,紧急制造信号器,同时抢占基地,守住己方阵营,将信号器插.入敌方阵营,视为成功。” “最后幸存的人中,取综合表现前八位获得名额。” “综合表现,第一,看队伍是否获胜,第二,看击杀人数,第三,看对队伍的贡献,第四,看队友之间配合是否紧密。” “下面有五分钟的时间熟悉队友,哨响后,比赛正式开始。” 广播结束之后,一切声音都停下来。 显然,已经进入他们商量对策和缓冲的时间。 宁犹雪在广播声中渐渐清醒,几乎在广播暂停的瞬间,彻底清醒,刚才的睡意也骤然消退。 一下车,红蓝自动分开。 宁犹雪在红方,他第一时间扫过队伍的二十个人。 选拔赛的名额是根据各系人数比例进行分配,机甲和战士各十六名,指挥三名,制造五名,而此时的二十个人,显然是随机抽选,他和章麒麟两名指挥,三名制造师,纪凛为首八位机甲系,还有七位战士。 从搭配上讲,显然对面会和谐得多,甚至两方相比,除去纪凛之后,对方的综合实力、平均实力都要更强。 这个想法在宁犹雪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转而看向身后的章麒麟。 “学长,我们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一侧的纪凛挑了下眉,笑着说,“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他之前就经常和宁犹雪开玩笑,但其他人借势壮了胆,一个表情并不好看的机甲系学生跳出来,挑衅地望向宁犹雪:“我们机甲和战士系,凭什么要听你的?” 宁犹雪蓦地冷下脸来。 另一边,作为蓝方队伍唯一的指挥,季炎也面临着不被信服的考验。 其他系确实从入学就接受“需要服从命令”的观念,但服从谁,怎么服从,却全凭心证。 季炎一个半路出来、和他们半生不熟的人,实力不详、能力不详,大家怎么敢听他的? 然而扫视全场之后,季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 ——他竟然准确无误的说出所有人的名字,将机甲、战士和制造混分成三小组。 让十九个人信服,在短时间很难做到,但压力下发,让他们熟悉强大的人担任小组长,季炎想办法让三个人服从命令,就要简单多了。 监控里,默默注视这一切的教官认可道:“季炎私下做了不少功夫,小组分配扬长避短,对队员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指挥老师林汇点了点头:“他想法向来比较正规,学以致用,一点就通。” “正规?”耿从东听出他言下之意,“难道还有不正规的?” 林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示意他看另一边。 宁犹雪的队伍,这时直接吵了起来。 有人服章麒麟,机甲战士大多更服纪凛,听过宁家大名的,则保守想要跟宁犹雪。 季炎将矛盾下压,宁犹雪这边,则彻底将矛盾激化。 两个队伍相隔不到几米,季炎远远看着宁犹雪和纪凛气氛不对,即使对面尽力表现得正常,但对内无形中的对立的站姿已经决定了他们各自心中的归属。 季炎队里,有人低声笑了一下:“和纪凛一队,简直不要太惨。” 季炎抬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周珉昊。 淘汰赛里,周珉昊作为纪凛的队友被他亲手淘汰,之后痛下毒誓,据说在选拔赛前,还专门去庙里求了签保佑,千万不要和纪凛一队。 “纪凛是匹独狼,单打独斗,自成一队,不可能愿意服从指挥。” 周珉昊双手抱臂,侧头和其他队友说,几乎轻易看穿了对面的矛盾:“他一向喜欢主动出击,那些好战的机甲和战士喜欢跟他,容易出风头,打起来也痛快,估计会想直接把我们的战士干掉。” 季炎很快接过他的话:“章麒麟擅长守城,他和宁犹雪的指挥都喜欢保存体力,关门打狗,这点和制造系的风格有点像,那些制造系的学生体力不行,懒得动,更愿意跟他们。” 一主攻,一主守,当然就容易产生分歧。 无奈之下,只能由纪凛开路,将实力强的淘汰,另外两个指挥在后方全力拼信号仪。 纪凛的实力大家在淘汰赛有目共睹,没人会触他霉头,但只要速度够快,在纪凛到达之前,抢占先机,想办法搞倒几个制造师和指挥,他们绰绰有余。 周珉昊意外季炎竟然会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两人意外地合拍:“看来,这次得速战速决。” 季炎点头,迅速对旁边队友进行分配。 他带实力最强的两名战士和制造师搜寻设备和图纸,边拼信号仪边偷袭大本营。 周珉昊带八个人兵分两路,和纪凛打游击吸引注意,拖延时间,剩下六人留守大本营。 做好决定之后,红蓝方分别对教官示意,随机转移位置,分散地点。 蓝方的大本营在一片荒废的破旧工厂,插旗的位置被设置在工厂二楼,哨响后,纪凛持枪,带八个人原地铺开,全速向对方的位置靠近。 季炎和周珉昊一边行进一边搜寻信号仪,想过会碰到纪凛,但没想过会这么快,几乎开场半个小时,就碰到了手持红色标记的枪。 他和周珉昊所带领的两支队伍借地理优势先原地躲起来,周珉昊迅速借精神力定位对面的人数。 “九个人。”周珉昊眼睛亮的惊人,暗中给季炎打信号:“和我们预料的不差,几乎把大半战斗力都带过来了。” 季炎眼神一动,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两支队伍悄无声息地分开,周珉昊的人开始自觉分散,在他丢出一个烟雾弹的同时,开枪吸引纪凛注意。 烟雾四散,枪声此起彼伏,扬起的飞尘几乎迷乱所有人的视线,甚至难以分辨敌友。 季炎趁机悄无声息地带着身后四个人转而绕远,趁乱护着制造师从红方一侧离开。 纪凛第一时间察觉不对,视线敏锐地冲烟雾中树梢晃动的位置打了一枪。 一声隐忍的闷哼,季炎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侧有人先一步反应过来,在他们脚下再次投了一枚烟雾弹。 白色浓厚的烟雾瞬间将几人的身影遮盖,季炎松了口气,带着人全力前进,没有注意到队尾有人被捂住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眼绝望地看着队友离开。 混乱中,季炎似有所觉,转身确认了一眼。 四名队友捂住口鼻,训练有序地抱着枪,低头跟在他的身后。 正想说话,旁边又枪声再次靠近,竟然是纪凛早早防备着他们声东击西,在附近还埋伏了一位狙击手。 季炎心里暗骂了一句,示意两名战士掩护制造师先走,他提枪落在后面收尾,转瞬冷静下来,凝神屏息,对准晃荡树荫中潜伏的狙击手。 “——砰。”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季炎右肩中弹,同时,对面的脑门被弹药集中,标有红色感应器的枪无声熄灭。 狙击手枪法还这么差?红方没人用了吗? 季炎翘了翘唇,来回巡视,确定没有其他人潜伏,这才收枪继续前进。 可是没走两步,淘汰的广播响起,他脸上的笑容一滞。 “红方淘汰两名队员,当前幸存队员:18人。” “蓝方淘汰三名队员,当前幸存队员:17人。” 而季炎面前,仅存的一名制造师脸色沉重地看着他:“刚才红方的人混进了我们的队伍,拿着蓝标枪,半路突然开枪,袭击了制造师,搏斗之下,另外一位战士和他同归于尽。” 紧接着,第二道广播响起。 “蓝方淘汰四名队员,当前幸存队员:16人。” 没有报姓名,但季炎面前的一柄蓝色标枪倏而熄灭,他知道,那是纪凛那边意识到阴谋败露之后,将劫持的那名队友灭了口。 季炎:“……” 他盯着面前的蓝标枪,没有生气,反而越加冷静下来。 “刚才那枚烟雾弹,是红方的人放的。”他终于反应过来,“那个狙击手早就盯上了我们,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给队友掩护。” 一开始,蓝方排兵布阵的趋势确实和季炎周珉昊预料的一样。 实力靠前的战士和机甲想要表现,迫切地需要争人头,实力中庸的那一批则下意识依靠指挥,同理,一边的制造师体力不行,长途行进只会成为拖累。 就算是当指挥,也必须取得大家的信任,有纪凛这个最强战力在,宁犹雪费劲口舌,也比不上他的一句话。 最后,一半的人要跟纪凛,剩下人看向宁犹雪和章麒麟,场面相互僵持着。 “一攻一守,太耗费时间。” 这时宁犹雪出声了,他随便在沙地上画了个图,看向面前的人。 “我没有纪凛那么强的近战实力,可以帮你们拿人头,也没有章学长经验丰富,擅长维守,但我保证,跟着我,可以拿到最高的综合表现。” “我只需要三个人,”他语气很轻,轻得好像拿到名额是最轻而易举的事,“三个实力不强,但想冲替补的人。” 其实像这样的比赛,谁能留到最后,大家心里都有数。 之所以僵持不下,是因为大家都盼着那两个替补名额。 宁犹雪轻轻几句话,自认实力不足的几名队员立刻朝他看过去。 宁犹雪看着他们:“怎么样,想不想赌一把?” “说的这么诱惑,”纪凛勾了勾唇,“我跟你,怎么样?” 这句不是玩笑,他确实想试着跟宁犹雪搭档一次,刚才宁犹雪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几乎就没从宁犹雪的脸上离开过。 宁犹雪:“……你也想争替补名额?” 纪凛笑了一下,没说话了。 但有纪凛表态在前,队伍里实力最弱的三个人目光闪烁着,最后,主动跟宁犹雪走。 宁犹雪也确实说到做到。 以最弱的两个换了他们队最强的两位战士和一位制造师,如果不是那名战士反应及时,或许现在他们队连一个制造师都不剩。 “三个人。”耿从东紧盯着监控,算了又算,“宁犹雪和剩下一个人哪去了?” 林汇:“人没用完,说明宁犹雪的安排还没结束。” 宁犹雪最擅长以小博大,他也好奇之后宁犹雪打算怎么走。 90-100 第91章 ABO 16 我没打扰你们吧? 实战训练场上, 季炎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又朝身后遥遥看了一眼。 和纪凛对上,周珉昊显然不占优势, 短短一段路的距离, 蓝方的淘汰广播又一次响起。 “蓝方淘汰八名队员, 当前幸存队员:12人。” “红方淘汰六名队员, 当前幸存队员:14人。” 看似势均力敌, 但季炎清楚,周珉昊已经用上精神力和信息素压制苦苦支撑,纪凛却还游刃有余,连信息素都不曾外泄半分。 他立刻对场面局势做出判断。 ——蓝方已呈败势, 唯一的出路, 就是苟着,尽可能多拿人头,想办法做出信号仪, 尽可能争取自我表现, 拿到替补名单。 “宁犹雪。”他报出一个名字,气到最后,竟然只能笑着叹一口气:“真有你的。” 藏身在角落里的第三名蓝方队员望着远处的两个人影,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双眼异常明亮,耐着性子, 继续不近不远坠在两人身后。 等级最强、最有可能感应到异样的战士已经被解决了,只剩下季炎和一个制造师,他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 而宁犹雪,此刻已经和纪凛会合。 “还差一名制造师。”宁犹雪坐在纪凛身边,环视四周, 声音极低,“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纪凛故意装听不懂:“什么话?” “你跟我。” 宁犹雪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跟我走。” 一群人里他和纪凛最熟,也清楚,这群人现在并不完全服他,只有纪凛愿意带他一起行动。 纪凛短促地笑了一下:“随便客套一下,你还当真了?” 宁犹雪抬了抬下巴,催他:“走不走?” 纪凛将他翘起的小辫子压下去,松散凌乱的头发很像以前时兴的妹妹头。 他没忍住笑了笑,半哄半敷衍地:“在对峙呢,打完跟你走。” 宁犹雪:“和谁对峙?” 他还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 纪凛飞速总结:“那边周珉昊带队,一共九个人,现在还剩四个人,我们还剩五个。” 宁犹雪接话:“还留了六个在大本营。” 纪凛话音一顿,对上宁犹雪的视线,两人的脑电波瞬间连起来。 宁犹雪不敢做太大动作,晃了晃他袖口,声音低低,用诱惑的语气动摇他的心智:“走不走?六个。” 纪凛艰难抵抗:“这边还没——” 宁犹雪:“别撒娇了,走嘛。” 纪凛:“……” 到底谁在撒娇? 他抬手握拳抵着唇,唇线往下压了压,很不为所动的样子问:“你们指挥为了摇人这么不择手段?” 宁犹雪:“因为你厉害。” 纪凛张了张口,无力反驳:“……哦。” “去不去?” 宁犹雪那句厉害其实只是玩笑,却被旁边有心人听了去。 和纪凛一起来的那些人对纪凛的依赖并没有多深,本来为了人头才跟着纪凛跑过来,结果被纪凛压着,一个人头都没捞到。 眼看对面无力挣扎,他们表面不说,其实一个个心里巴不得纪凛赶紧走,此刻,看宁犹雪的眼神跟看救星似的。 “去呗,这边有我们压着呢。” “周珉昊过来,老子一枪就能崩了他。” “帝国之星应该也不屑于跟我们抢这几个人头吧?” 纪凛懒得跟这些人计较,闻言,若无其事地把枪收起来,轻描淡写:“先看一眼,看完就回。” 周珉昊在故意和他们拖延时间,不会直接正面硬上,同样,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拖时间。 这样僵持下去,还不如看看大本营有什么收获。 周围的人无一不松了口气。 没有纪凛,接下来,人头就各凭实力了! 蓝方大本营里,远离战场的六个人已经无聊地开始打呵欠,浑然不觉危险将近。 同时,季炎也已经带着一名制造师,顺利潜入红方大本营附近,拿到信号仪图纸和散落的零件。 红方的主阵地在二楼,一楼作为废弃多时的旧工厂,光线昏暗但视野开阔,不方便贸然闯进。 季炎视线范围里,大本营死一般寂静,连个巡逻守卫的人都没有。 听说章麒麟最擅长化守为攻,他闭上眼,摁耐着心里的急躁,守着制造师,配合他一起制造零件。 殊不知,在红方一楼的各个角落里,已经散布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暗器。 章麒麟这里有三位制造师,三名机甲师,但和季炎预料的截然相反,他们的主任务,并不是守护大本营。 如果季炎能够上到二楼,就会发现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三位制造师里,只有两位,在努力拼凑信号仪,其他所有人,都在配合陆鸣河,根据工厂现有的零件努力制造不起眼的暗器。 在最开始,前往大本营的路上,宁犹雪把章麒麟拉到一边,提出了一个问题。 “在没拿到图纸之前,你打算让制造师干什么?” 章麒麟一愣:“还能干什么?等消息啊。” 制造师能力勉强自保,只要制造师不被淘汰,他们最差也能拼一个平局,至于拿到图纸之前,章麒麟还真没想过。 “图纸在对方阵营,我们去拿图纸、送回来,这中间都需要时间。”宁犹雪说,“这段时间,对方的主力被纪凛拖住,全力制造信号仪,不敢贸然前进,是绝对安全的时间。” 任何经验丰富的指挥都有一个非常容易犯的错误——陷入思维定势。 比如章麒麟擅长守阵,拿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利用手下的人布局在各个角落。 直到宁犹雪轻飘飘的一句话:“大家都在前面做事,总不能让他们在后方闲着吧?” 章麒麟:“你羡慕啊?” 宁犹雪:“……” 宁犹雪沉默了,倒是旁边纪凛看了半天,实在看不过去,插了一句:“制造师除了造图纸,就不会做其他东西了?战士除了打架,就不能帮着打下手做零件?” 章麒麟似有开悟:“你的意思是——” 纪凛眯着眼,看着身后打着呵欠准备到了大本营再补会儿觉的制造师。 “陆鸣河,很擅长做暗器的。” 章麒麟这才意识到什么,看宁犹雪和纪凛的表情一时间充满敬佩。 至此,在开局之前,仅凭布局,胜败已然分明。 随着时间越久,红方积攒的武器也就越多,退一万步讲,就算宁犹雪和纪凛的任务全部失败,光凭这些层出不穷的暗器,也足够让蓝方闷头吃大亏,有来无回。 然而此刻,并不知道结局的周珉昊和季炎,还在卖力强撑着,试图找到一线可乘之机,出其不意,凭借偷袭大本营扭转胜负。 监控器前的老师见状,都不由感叹起来。 纪凛性格强势,实力毋庸置疑,只是有个团队合作的死穴——只要是团队合作,他所在的队伍,多半会输。 是否要把宁犹雪和纪凛放在一起,这个决定其实他们私底下争论过无数遍,生怕两人针锋相对白白折了两名大将,又怕分开两人大打出手起摩擦,就算拿到名额也不利于后面的比赛合作。 没想到,这两人的化学反应竟然还不错,反倒是最开始互补和谐的蓝方落了下风。 蓝方大本营里,郑狂接到周珉昊的紧急求助,发现纪凛不见踪影,但他信息素和精神力濒临耗尽,让郑狂过来,从后面绕路偷袭,将红方剩下几个人一网打尽。 郑狂和几个人知会一声,拎着枪,直奔周珉昊所在的位置而去,歇了大半场之后终于有了摸枪的机会,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微微发烫。 终于到他上场了。 另一条路上,纪凛沿着工厂楼梯的盲区,黑影般掠过前门,徒手攀上楼梯,翻上二楼。 负责看守东南角侧门的人见没什么异样,放出信息素感应以防意外,自己背对着半露天阳台,溜进厕所放了个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纪凛倚着门,手里的枪对准了那人的脑袋,非常体贴地等对方上了个厕所。 男生一转头,被后面的纪凛吓了一跳。 更令他心惊的是,从头到尾,他竟然都没感应到纪凛的存在。 “嗨。” 纪凛还有心情和他打招呼。 男生浑身僵硬:“……嗨。” 他看着纪凛手里的枪,心里清楚自己恐怕难逃一劫,唯一庆幸的是,为了避免挨个偷袭,他们的枪在进来之前相互交换了一下,谁出意外,其他人可以立刻发现,并且向队友发出警报。 然而下一秒,纪凛手中枪口一转,“啪嗒”一声脆响,借枪管将他敲晕过去。 纪凛捡起地上的枪,笑了一下。 在引起注意之前,不要开枪,拉长时间差才好占据主动权,上来的时候宁犹雪提醒过他的。 空气中的信息素渐渐消失,周围三角的人察觉到异样,示意一个人留守,另外三人低头试图用通讯仪联络,同时往失事的方位赶。 手中的联络器哗哗响了一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的队友遇到一点小困难,”尾音上挑,带着习惯的愉悦语气,却让所有开着联络仪的蓝方队友脸色一变。 那道声音旁若无人地继续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他解决了。” 是纪凛。 已经抵达周珉昊地点的郑狂心里暗骂了一声,竟然让纪凛给混进老巢了。 还解决问题,装什么好人啊,直接把人解决了才对吧? 他心里烦躁,手上力道越发凶狠,几乎生扑向一个半蹲的红方战士,手臂锁喉,左手抬枪,一击毙命! 蓝方大本营,剩下四名队员深吸一口气,终于发现了纪凛的踪迹。 半露天阳台上,一柄蓝标的枪架在纪凛肩膀,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才不紧不慢活动了一下手腕。 “郑狂不在?”纪凛扫视面前四人,一时有些失望。 “你见不到他了。” 纪凛厉害,但留在大本营的四人等级也不低,四位A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的同时,已经有人闪现纪凛面前,招式狠辣地直袭过来,纪凛侧身躲过,右边又有拳头揍上来。 纪凛被信息素冲的眉头直皱,这些信息素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到底都是A,同类相斥,辛辣刺鼻的味道闻得他本就隐隐作痛的神经又抽痛几分。 他拉开两步距离,微微叹一口气,下一秒,强势的凛冽冰雪气息扑面而来,四个人迟钝几秒,纪凛已经近在眼前,眨眼间就掀翻两个。 “别玩了。” 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的蓝方队员听见另外一道极熟悉的声音,竭力抬头一看,枪口已经抵在他的脑门上。 顺着冰冷的枪管而上,视线里是一双极长的腿,腰被黑色皮带勒出细窄的轮廓,再往上,是一张雪白清冷的脸。 枪管振动,他怕死的闭上眼睛,浑身一抖,然后被喷出的颜料射了满面。 宁犹雪被他逗笑了一下,见周围四个人都倒了,主动伸手将人拉起来:“吓成这样?” 学员:“……” 他红着脸抓住宁犹雪的手坐起来,还没说话,一团颜料裹着空气从后面斜飞过来,吓得他本能将手一松。 他身后,纪凛眯着眼,表情有一闪而过的不虞。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8%] 宁犹雪朝枪声看去,纪凛事不关己地将枪收起来。 “打偏了,不好意思。”他顿了顿,礼貌微笑说,“没打扰你们吧?” 宁犹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只是说:“人都已经淘汰了,把你信息素收一收。” 纪凛像是才反应过来,飕飕外冒的冷气依然没有停顿的趋势:“你闻到我信息素了?” 宁犹雪看他一眼,“很冷。” “哦。” 纪凛没什么反应,但几秒后,周围的冷气散开,温度渐渐回暖。 “蓝方淘汰十五名队员,当前幸存队员:5人。” “红方淘汰十二名队员,当前幸存队员:8人。” 代表淘汰的广播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用看纪凛就知道,是那些正面硬刚的人被全员淘汰了。 时间过半,季炎和制造师的信号仪眼看即将成功,这场比赛也接近尾声。 两人提了大半场的气也终于松了出来。 季炎紧张地看着制造师的动作,只差最后几个最关键的拼装步骤,信号仪就能组装成——砰。 一声枪响。 季炎和面前的制造师都愣了一下,谁在开枪?谁被淘汰了? 季炎下意识看两人的枪,亮着蓝色标记,没有任何异常。 他第一次迟钝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信号仪——即将成功的信号仪上多出了一团红色颜料。 “蓝方信号仪被破坏,蓝方淘汰,比赛结束。” 至此,蛰伏了大半场的红方队员郑源才敢稍微放松一下,可他才刚动手,枪就直接从他手上滑了下去,长期持枪保持不动的酸痛这才朝他涌上来。 “我看过你上靶的成绩,你的枪法很准,但容易紧张,瞄准的时间太长,又不敢对人开枪,一旦实战,总容易打偏。” 他想起宁犹雪对他说过的话,“你不敢瞄准人,那就给我盯准对方的信号仪。我给你足够的时间,但只有一次机会。等信号仪做出来,找准时机,然后开枪。”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力竭而发抖的手,脸上不知道的汗水像眼泪一样滴下来,他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放松。 ——是他亲手终结了整场比赛。 第92章 ABO 17 请给我一点信息素 淘汰赛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好不容易和郑狂配合淘汰大半红队队员的周珉昊听见广播, 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在其他人靠近的时候,突然抬头, 冲到最近的一台飞行镜头前, 提出异议:“我不服!凭什么打中一枪信号仪就算输?我们还可以修复。” 少年不服气的脸在镜头里被气的满脸通红。 负责广播的助教皱着眉, 想要驳回申请, 却又见摄像头前的林汇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秒, 林汇肃冷的面孔靠近广播话筒:“我是林汇。比赛结果除了周珉昊,还有谁不服?” 周珉昊旁边幸存的几位蓝方队员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跟在他身后一起站出来。 郑狂落在稀稀疏疏的人影后, 没有动作, 表情冷静地擦着枪。 和学生不同,真正执行过任务的人更清楚的认识到战争的残酷,输了就是输了, 并不是每次任务都有补救的机会。 林汇的视线扫过站出来的四个人:“好, 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四个,带着枪,去红方大本营, 半个小时内能够占领那里,就计平局。” 耿从东不认可地想说什么, 又被林汇制止。 他关了话筒,才示意耿从东开口。 耿从东问:“这样对红队会不会不太公平?” 林汇点了点摄像头中表情淡定的红队队员,显然,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大本营里有什么,甚至比蓝方更相信自己身后队友的实力。 “让他们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失败, 也不算一件坏事。” 吃过这场教训之后,后面几场比赛里,宁犹雪想要指挥机甲系和战士系那群刺头,会容易得多。 半个小时后,以周珉昊为首的四名蓝方队友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跟着气定神闲打着呵欠、驻守在大本营的章麒麟六人。 没跟着去的蓝方学员一见他们,急匆匆问结果:“赢了吗?” “结果怎么样?” 在他们眼里,对面就算有一个章麒麟,但六个人里一个指挥,三个制造师,对上周珉昊四个人,几乎没有太大胜算。 可却只换来己方队友憋屈地一句:“别问了。” 妈的。 鬼知道这群人究竟做了多少个机关在大本营附近,半个小时他们不是踩中暗器,就是在拆暗器的路上,连红队的衣角都看不到。 认输了才发现,这群人等的无聊,竟然在二楼睡着了。 周珉昊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 他瘸着腿,路过宁犹雪和纪凛身边,顿住,不走,也不说话,全靠一口气憋着。 纪凛:“输了就要闹自杀啊?” 周珉昊:“……” 他没好气地:“滚!” 转而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这次,我输的心服口服。” 纪凛:“听不清。” 周珉昊脸都气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行了吧?!” 纪凛:“对我说干嘛?” 他一抬下巴,当着众人的面,笑着望向宁犹雪:“对我们指挥说啊。” 原来还跟着其他人一起看热闹的宁犹雪措不及防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才抬头,纪凛浅淡的眸色常年蓄着化不开的冰雪,此刻在人群里看着他笑,冰雪都融化了。 知道指挥这一切的人是宁犹雪,周珉昊的话又多了几分真心:“宁犹雪,你确实很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 宁犹雪嗯一声,转身神色如常的往车上走,只是侧身的时候耳朵通红。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2%] 回去路上,耿从东宣布了最终代替学校进入联赛的名单。 根据最后存活且综合成绩前六名学院,确定正式队员为红方宁犹雪、纪凛、陆鸣河、章麒麟,蓝方郑狂、周珉昊。 另外两名替补,击败蓝方信号仪的郑源,还有蓝方的指挥季炎。 正式成员的名单大家并没有太意外,倒是两名替补有些出乎意料。 要不是宁犹雪指挥安排讨巧,凭借郑源的综合实力,怎么也不应该轮他上场。 其他人明里暗里不知道看了郑源多少次,气的牙都咬碎了,偏偏这次他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挑不出什么错来。 被送回学院后,队伍解散,大家各自回宿舍。 宁犹雪和纪凛一前一后推开宿舍的门。 纪凛在光脑和陆鸣河聊了两句星云矿的事,抬头,发现宁犹雪在洗手池边洗手。 宿舍洗手液是纪凛托陆鸣河做的,他闻不惯其他味道,就提取了信息素,重新做了一份洗手液,放进学校的瓶子里,乍一看和其他的没区别,但味道确实凛冽的风雪,上手还透着凉意。 他正想说话,就看见宁犹雪洗完一次手,闻闻手上的味道,很喜欢似的,又将手伸到洗手液下来,重新挤了两泵,再洗一次。 纪凛:“这么喜欢这个味道?” 宁犹雪吓一跳,看到是他,才慢慢放松下来:“不就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吗?” “你知道?” 纪凛意外道,问出口之后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多余,按两人以前的关系,宁犹雪不知道才是怪事:“你要是喜欢,我让陆鸣河再做两瓶送你。” “真的?”宁犹雪眼睛微微发亮,“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啊?” 送和信息素相关的东西,其实是很暧昧的一个举动。 纪凛思考是否应该告诉宁犹雪他刚才只是一时顺口,但触及宁犹雪的眼睛,又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能感觉到,回来之后,宁犹雪对他态度比柔软了许多。 一时之间,纪凛竟然不想拒绝。 “过两天。” 宁犹雪点点头,又低头闻手上洗手液的味道。 纪凛快速移开视线,忍不住抬手揉了一下发烫的耳朵,不知道今年夏天为什么来得这样快。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6%] 很久没冒头的003冷不丁在他耳边来了一句:[快来的是夏天吗?我怎么感觉是春天呢] 坏蛋系统:【什么夏天春天的?搞事还要看日子吗?】 纪凛:“……滚。” 003:[哈哈哈他让你滚] 纪凛:“你也滚。” 003笑不出来了。 * 名单一出,八名参赛选手迅速被拉群,单独针对联赛的赛制进行集训。 第二天早上五点,所有人就被叫到操场集合。 耿从东拎着喇叭,手里拿着个计时器,面前摆着七个巨型轮胎。 众人有种不详的预感,陆鸣河常年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Alpha自觉过来领轮胎,一人一个,先跑三千米清醒一下。” 周珉昊被昨天的失败刺激到了,一言不发走过去套轮胎,郑狂也没说什么。 只有陆鸣河挨个数一遍,暗自窃喜:“少了一个轮胎啊教练,我们制造系就不需要——” “你是不是Alpha?” 陆鸣河:“我可以不是。” 耿从东:“……” 他从旁边拿出八个重力环,各自负重调整到1kg,示意纪凛和宁犹雪过来戴上。 宁犹雪还是第一次戴这个东西,脚上戴好之后,手上琢磨了半天没戴上。 纪凛看不过去,从他手里将重力环接过来,利落一扣。 才松手,宁犹雪的手腕就被收紧的机械环磨红了。 他也不挣扎,下意识抬头看向纪凛,像是习惯了有问题就找他。 纪凛一挑眉:“看我干什么?我很像好人吗?” 宁犹雪这才想起他失忆了似的,眼神黯淡下来,垂下眼,一言不发地走到队伍后面。 坏蛋系统摸着下巴,扬扬得意:【不愧是我选中的宿主,轻而易举获取了主角的信赖啊】 003:[哈哈] 它没反驳,但笑声里透出一种不自知的讽刺。 坏蛋系统听得恼怒:【你笑什么笑?】 003:[哈哈,你连主角都%#%] 后面的话,因为涉及剧透,又被系统给自动屏蔽了。 八个人挨个在操场跑道站好,宁犹雪在第二排,三号跑道。 哨声还没响,旁边突然换了个人。 借着前面人的遮挡,纪凛低头,快速拿起重力环点了两下,紧扣在宁犹雪手腕的重力环松动些许,终于调节成合适的圈数。 宁犹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纪凛的脸,几秒之后,才迟钝地低头看自己的手腕。 纪凛:“别多想啊,我做点好事攒功德而已。” 宁犹雪闷闷地嗯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重力环,不知道纪凛究竟是怎么调节的。 八圈,三千两百米,陆鸣河跑完喘的跟条狗一样,嗓子哼哧哼哧,面目狰狞得跟个怨鬼似的,周珉昊也累的手脚发抖,但他能装,哪怕手抖的跟个帕金森似的,脸上也镇定得一批。 周珉昊拿起一瓶水,好不容易送到口中,抖了大半个下巴。 陆鸣河累的没力气笑,转头想和纪凛分享,结果并没看见纪凛的身影。 人呢? 陆鸣河视线一转,才发现纪凛早早跑完八圈,没事人似的在教宁犹雪解重力环。 陆鸣河:“……” 跑圈完紧接着就是机甲课和理论课。 这节机甲的训练重心是躲避,三十个荧光的黄色球体从训练场的各个角落里发射出来,其他人进入机甲躲避。 “这个简单啊,被砸了就淘汰?” 陆鸣河扒拉了一下筐里的荧光黄球,和网球大小差不多,拳头可以包住,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材质,死沉,不用想都知道砸在身上有多痛。 “没有淘汰。” 耿从东站在他身边,示意所有人,“四十五分钟躲避训练,没有淘汰,训练结束,我要看到你们所有人好好给我在台上站着。” “还有——” 耿从东目光一转,落在宁犹雪空空荡荡的手腕上,“都给我把重力环戴回去。” 他顿了顿,问宁犹雪:“你重力环呢?” 宁犹雪上课没带包,一看应该也不在身上,他下意识以为是放在操场了,想叫人重新去拿一副过来,结果下一秒,就见宁犹雪旁边的纪凛抬了下手:“在我这里。” 耿从东:“纪凛你没事拿他重力环干什么?” 纪凛:“这叫拿吗?这明明是因为我们关系好,他主动给我的。不然他怎么只给我不给其他人呢?” 耿从东:“……” 躲避训练,所有人很快进入机甲,耿从东也退出训练场,站在防护玻璃之外。 不同机甲的特性不同,躲避训练不仅考验机甲的操控能力,还考验学生的反应力、眼力、平衡力等等,纪凛和周珉昊、郑狂早早接受过这类训练,在里面非常从容。 反观季炎和宁犹雪,耿从东了解过他们的进度,才学不到半个月,对他们来说有点勉强。 季炎一一开始不适应重力球的速度,被砸的直接趴下去。重力球砸在身上酸麻异常,正常人很难迅速反应过来,闷哼了几下,开始不再挣扎,趴在地上借机学习旁边人的动作。 纪凛几乎在球反弹的瞬间就开始预判它的路线,训练场的空间足够大,就算是有三十个重力球,其实真正可能砸到他、需要进行躲避的,也只有最关键的几个。 他精神力足够强劲,为了节省力气,不需要大幅度挪动,稍微偏头侧身,就可以轻易躲开,没有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周珉昊和郑狂则完全是依赖身法,长久训练的身体记忆让他们迅速适应这里的环境,摸索出适合自己的固定躲避姿势,季炎看了一会儿,很快找到规律,也学起来。 至于角落的宁犹雪…… 耿从东视线一转,突然沉默了。 就算是训练场,三角区域也很难被重力球照顾到。 刚才跑步宁犹雪实在太累,懒得再多,这会儿找了个稳固的三角角落,抱着机甲腿,刚好蜷在角落里,遇到擦线过来的重力球,就努力再缩一缩脚,尽量把自己的范围弄小一点,连动都不需要动一下。 旁边的陆鸣河见到这一幕,眼睛一亮,飞快地学起来,连滚带爬一起躲进角落里。 耿从东简直要气笑了,转身走进操控室,重新放入六个重力球,分别对准两个人所在的墙角。 他抿了口茶,利落地同时按下发射键。 只在一刹之间,训练室内的纪凛听见裹挟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三道荧光射线直奔抱着腿的剑锋而去,他意念一动,脚下点过去,避开空中的一个重力球,下意识想将精神力凝为冰盾冲过去,也是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和宁犹雪的意识有瞬间的交错重叠。 纪凛预测的三个重力球的路线清晰出现在宁犹雪的眼前,他拍掌而起,剑锋像鬼魅一样迅速消失在原地。 其实如果不是宁犹雪今天戴着重力环,又因为是指挥体能远远比不上机甲和战士,躲避训练应该是他的强项。 耿从东只觉得眼前一晃,宁犹雪所操控的机甲竟然直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剑锋真正用到极致,不停下来,肉眼很难观测到它的活动轨迹。 耿从东听说宁犹雪选择了这台机甲,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够完全适配,眼前亮了一下,连带着心情大好,又投放了八枚重力球进去,给他们凑了个整。 宁犹雪躲了过去,陆鸣河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砸中一下之后,满教室哎哟,死活躲不过去。 耿从东宣布训练结束,所有人同时力竭从机甲脱离,陆鸣河直接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宁犹雪依然靠坐在角落,戴着重力环的两只手垂在腿边,被汗水浸透的碎发散下来,闭着眼睛快要晕厥过去了。 纪凛还记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微妙感受,在重力球迎来时他似乎有瞬间和宁犹雪通感,思维、情感、意识共享,那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但看宁犹雪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感觉到很奇怪。 纪凛半蹲在他身侧,帮他把手上的重力环解下来。 宁犹雪感觉到他靠近,微微睁开眼,累的一头栽在他肩膀上。 纪凛一怔,旋即下意识抬手将他接住,扶稳他的身体,让他好靠在肩膀上休息。 “给我一点信息素。” 宁犹雪闭着眼睛,突然对他说。 纪凛没说话,低头帮他拆另外一只重力环,身侧却突然搭上一只手。 他偏头,发现宁犹雪不知何时睁开眼,靠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你听见了吗?” 纪凛:“?” 宁犹雪摊直手:“我想要一点信息素。” 纪凛有点哭笑不得:“你跟其他A也这么说话?” 宁犹雪:“你上次不舒服我都给你抱了。” 言下之意,作为交换,这次纪凛也应该满足他的需要。 纪凛左右环视一圈,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低下声音:“等他们离开,我悄悄给你一点。” 宁犹雪很容易被说服了,点点头:“好。”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教室,陆鸣河走过来,想叫纪凛一起,发现他单膝半跪着,和宁犹雪挨着一起,感情很好的样子。 陆鸣河:“他怎么了?被砸晕了啊?” 他好心地撸起袖子:“要不要我帮忙被他去医务室?” 纪凛侧过头看他一眼:“不用,缓一下就好。” 陆鸣河对宁犹雪印象挺好的,不过宁犹雪一个beta,白天和他们一起加训,晚上还要找林汇老师另外加课补上指挥的课程,确实比他们辛苦:“要不我也留下一起?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纪凛:“……不用。” 陆鸣河:“真不用?” 他看看纪凛,宁犹雪的手还揪着纪凛的袖子,头埋在肩膀上,和他刚才趴在地上累晕的样子差不多,陆鸣河叹着气:“行吧,那我先走了,要帮忙随时联系我,虽然我不一定看光脑。” 他将门一关,训练场只剩下两个人。 宁犹雪已经有点忍不住了。 疲劳和迅速消耗的精神力让他原本可以压抑克制的那点瘾彻底暴露,他难耐地蹭了蹭纪凛的脖子,抬手开始摸索纪凛腺体的位置,整个人几乎快要软在纪凛身上。 纪凛为了方便,穿的都是宽松的短袖长裤,被他这么一贴,滚烫的温度从另外一处传来,热的手心都有些冒汗。 他垂下眼,看见宁犹雪沾着汗水格外清透的一张脸,泛着粉泅着水,湿漉漉的眼神将平时的冷淡悄无声息地化解掉,长直的眼睫一颤一颤撩着他。 纪凛不自在地想将视线移开,偏偏又有些移不开。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8%] 纷飞刺鼻的大雪不知何时柔和下来。 空气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股凛冽好闻的冰雪味道,至寒的冰山在暖阳下一点点融化,带着一丝微甜。 宁犹雪几乎完全陷进纪凛的怀里,闭着眼睛紧紧往纪凛的身上贴,熟悉的清凉的味道与淡淡的精神力柔和的包裹着他。 纪凛看着怀里主动揽住自己的人,宁犹雪的脖子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腺体的位置白而嫩,看来就算是以前的他,也没舍得用力咬过。 他抬手落在那个属于腺体的位置,一开始只是轻轻揉着,宁犹雪忍不住微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和平时那副冷淡疏远的样子判若两人,纪凛的眼神暗了暗,手下开始渐渐用力,一下又一下磨过那块皮肤,到最后,甚至快要贴上那个位置。 被按得疼了,宁犹雪抖了又抖,却又舍不得离开纪凛的信息素,只能强忍着往纪凛怀里缩,希望可以靠这个动作挡住纪凛,却不知,这只会加剧Alpha心里渐深的占有欲。 纪凛轻揉他的后颈,状似不经意地问:“以前他也是这样安抚你的吗?” 宁犹雪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平稳了一下呼吸:“没有。他、你以前是直接咬的。” “怎么咬?” 纪凛的语气凉了几分。 宁犹雪懒洋洋地:“就是咬啊,牙齿用力咬一下。” 纪凛不语,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宁犹雪的脖子,牙尖发痒,他抬舌抵着虎牙,隐隐有想要试验一下的趋势。 但还没靠近,宁犹雪已经歇够了,抬手很无情地将他推开:“我已经好了,你可以把信息素收回去了。” 纪凛没动,似笑非笑扯了下唇:“就休息好了?” 宁犹雪:“嗯。” 纪凛:“可是我还没休息好。” 他看着宁犹雪,突然说:“你让我也咬一口。” 宁犹雪:“?” 他莫名其妙:“你疯了吧?又没在易感期,你咬我干什么?” 纪凛:“如果是他,就可以咬了,是吗?” 宁犹雪:“……” 宁犹雪有点头痛,见纪凛表情不虞的样子,将衣领的扣子解开一颗:“那你咬,咬快点,等下还要去上理论课。” 谁知,扣子一解,纪凛的表情反而更难看了,黑着脸,冷笑一下:“一提他就给我咬?” 宁犹雪:“……你有病,到底咬不咬?” 纪凛冷着脸站起来,声音发寒:“我又不像有些人,到处发.情。” 宁犹雪:“哦。” 纪凛:“……” 纪凛回头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宁犹雪隐约好像听见了磨牙声。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宁犹雪跟在他身后,想了一会儿,懒得琢磨,转头又抛之脑后。 人类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情绪,纪凛又是人类中特别奇怪的那一类人。 以前纪凛不许他和其他人太接近,说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最好的朋友,自己却又和陆鸣河玩,又和他玩。 现在说要咬腺体,真让他咬了,他又最先不乐意。 中午去食堂吃饭,宁犹雪端着饭坐在纪凛旁边,纪凛看他一眼:“你以前在学校和他一起吃饭?” 宁犹雪说:“没啊,以前我们没在一起上学。” 他们都是交替上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纪凛听见这句话,气又消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动筷,先把西蓝花挑出来,然后把汤倒在饭上。 陆鸣河看两个人的动作简直跟复制粘贴一样,笑了半天才问宁犹雪:“你也讨厌吃西蓝花?” 宁犹雪:“不讨厌啊。” 陆鸣河指着纪凛笑:“懂了,你是故意学他把西蓝花挑出来?” 宁犹雪啊了一声,转头看纪凛,没说话,跟着一起笑了笑。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他吃饭的顺序是纪凛教他的,纪凛不喜欢吃西蓝花,就觉得他也不喜欢,所以很认真地教过他,吃饭之前要先把西蓝花挑出来,再倒汤泡饭。 时间久了,宁犹雪就算不讨厌西蓝花,也会下意识把它从菜里挑出来。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0%] 两天后,比赛的场地也终于公布出来——A303星。 A303是二十年前新发现的一颗新星球,矿产资源丰富,星云矿就是在这个星球首次被挖掘出来,从此运往帝国各个领域。 纪凛的父亲纪天章在升上将军之前,曾在这个星球任职过,任职期间利用A303的特质,飞速发展了矿产、旅游等行业,现在仍留有一支部队驻守在这里。 正对A303特殊的地理环境,林汇还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节理论课,教他们简单辨别一些矿类,其中重点说明了“星云矿”。 星云矿前几年并未引起大家注意,但近两年,似乎是为了谋求发展,A303开始斥巨资主动请帝国研究院过去研究,宣传星云矿对精神力有益,长期磨粉使用,还有可能提升等级。 不过具体功效仍然在检验的过程中,大家大多觉得是无稽之谈,只是为了后期卖矿打响知名度造势。 简单略过几句,林汇的重点还是放在A303的气候环境、风土人文上。 针对联赛的课程几乎完全是根据每个人的特色进行调整,一天从早到晚课程拉满,就连精力旺盛的纪凛在这种强度下,都有些疲惫,更别提其他人了。 每次纪凛回宿舍,都能看见宁犹雪趴在床上,手垂落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连早上雷打不动的穿搭时间都不断压缩,从半个小时到最后的五分钟。 纪凛碰了碰他的手指,声音含笑:“别躺了,先去洗澡。” 宁犹雪闭上眼睛,心如死灰:“我死掉了,不要和我说话。” 纪凛:“丧尸来了也得洗澡啊。” 宁犹雪一动不动,扮演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他在装死上似乎很有经验,晚上睡觉的姿势也一动不动,从不翻身,纪凛很多时候都怀疑他是个机器人。 他开玩笑说:“机器人缺电了吗?” 谁知,闭着眼装死的宁犹雪竟然真的睁开眼睛,冲他伸出手,认真地说:“机器人缺电了,请给我一点电。” 纪凛突然和他对视上,心猛地跳了一下,没移开视线,几秒后才故作寻常地笑笑:“你要怎么充电?” 宁犹雪:“给我一点信息素就好。” 纪凛沉默了几秒,才说:“信息素不能随便给的。” 宁犹雪看着他:“不能随便给吗?” 他没有纠结这个,力气恢复了,就自己爬起来,好像完全忘记刚才那段对话似的,若无其事对纪凛说:“我去洗澡了。” 水声淅淅沥沥从浴室传来。 良久,纪凛才叹了口气,声音轻得还未落地就先散去。 “只有伴侣才会交换信息素。” 第93章 ABO 18 临时标记 半个月后, 八人乘坐星舰前往A303星,中途路程十八小时。 宁犹雪像个电量濒临耗尽的机器人,这几天除了上课, 其他时间都在睡觉, 一上星舰就特别自觉地把背包拿出来, 摆正放在纪凛的大腿上。 宁犹雪其实并不高冷, 但似乎只习惯一对一的交友方式, 明明是指挥,却不像季炎和章麒麟那样迅速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从头到尾,都只黏着纪凛。 纪凛找家里的医生问过。 S级信息素容易产生成瘾性, 哪怕是对Beta也可能造成影响, 他猜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之前有过一段亲密关系,所以他的信息素对宁犹雪还残留一定的吸引力。 陆鸣河叼着能量果冻从两人身边路过,哎哎哎叫了一声:“指挥你这是干什么?” 宁犹雪半眯着眼睛, 身体力行地演示了自己想法, 直接一股脑栽倒在背包上,不出几秒的时间,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陆鸣河指着他,又看看纪凛, 瞠目结舌:“就这么睡着了?”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抵达港口星舰的时候, 宁犹雪已经睡了一路了吧? 纪凛下意识放低座椅靠背,调整了一下姿势,同时将两人之间的把手调高。 宁犹雪像一摊水一样软软的跟着滑下来。 陆鸣河啧了几声,顶着那双大黑眼圈满星舰乱逛,心里嫉妒死宁犹雪雷打不动的睡眠。 他熬夜都成习惯了, 现在入睡困难,死活睡不着。 纪凛试着拿精神力感受了一下,宁犹雪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由于练了机甲,之前储备满满的属于纪凛的那股精神力迅速消耗了大半。 坏蛋系统隔三差五地在宁犹雪身边走来走去,十分坏心眼地揣测:【该不会是又有什么际遇,要从beta升级成Alpha了吧?】 它在旁边酸溜溜地说:【主角命就是好啊,睡个觉等级就升了】 003坐在纪凛肩膀上:[什么升级?他就是没电了] 纪凛神色稍动,被003的话吸引注意:“没电是什么意思?” 003:[就是字面意思啊,我们系统没电要充电,你们人类没电也有没电的充电方式] 它不知道充电在人类口中应该怎么表达,它能看到,宁犹雪原先充裕宽阔的精神力海已经枯竭大半,充电就是字面意思的充电,他需要补充精神力。 但落在纪凛耳边,就是宁犹雪太累,靠睡觉补足精力。 其他几个人习惯了训练的强度,现在一个个精力充沛,周珉昊端着咖啡,靠在星舰的窗口欣赏外面的景色,郑源抓着郑狂请教问题,章麒麟和陆鸣河吆喝着要来找人来一盘惊心动魄的斗地主,季炎戴着耳机,低声和谁在打电话。 “一共八个人,两名替补。” “嗯,大概七小时后抵达A303星。” “另外还有两个指挥。” 章麒麟热情洋溢凑到镜头面前,想和他家人打招呼,季炎吓一跳,下意识把镜头挡了一下,反应过来从慢慢将手挪开。 章麒麟笑眯眯:“是季炎的爷爷吗?你好~我是他朋友。” 陆鸣河慢悠悠过去凑热闹,语速慢了一半:“我是小陆。” 季炎脸上带着笑,将声音外放出来,动作间无意从一侧窗户上看见纪凛不知什么时候看了过来,季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怎么了?” 纪凛挑了挑眉,没再看他,转而提醒旁边的陆鸣河:“声音小点,有人在睡觉。” 纪凛旁边,宁犹雪也爬起来,跪坐在椅子上,只露出半张脸,显然被吵醒了,他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季炎:“我要打个招呼吗?” 季炎顿了顿,对宁犹雪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你睡觉吧,我也刚好准备挂了。” 宁犹雪从陆鸣河的镜片看了眼,没说什么,继续趴下去睡觉。 纪凛则继续靠窗打游戏。 他打游戏还算专注,所以并没发现其实半路的时候,宁犹雪就已经被飞行器的颠簸给晃醒。 恰好当时陆鸣河在游戏里被人偷袭,气的叫了一声,纪凛下意识帮宁犹雪捂住耳朵。 宁犹雪的睫毛颤了颤,犹豫一下,在他的手松开前,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们斯瑞兰卡学院到的最晚,落地时其他三个学校已经办理的住宿。 A303远比他们想象中要繁华,入住的酒店线条平直,香气清淡,处处彰显着现代建筑的气息,奢华又不失格调,酒店作为比赛赞助商,特地清空了整座酒店,电梯上标记着各个学院所代表的楼层。 从下往上,依次是阿尔安学院、达列士门军校、西里科研院和斯瑞兰卡学院。 林汇和耿从东作为这次比赛的主要指导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个学院的情况。 “阿尔安学院,以培养战地医生、指挥为主,Omega和Beta为主要生源,整体风格稳中求进,这几年慢慢招收了其他学生,尤其小心他们这届指挥系的A级omega,临童。” “达列士门军校,常年驻守边境,学生也多为边军子弟,能吃苦有耐心,还特别能打,最好不要正面和他们起冲突,唯一缺点是行事比较守规矩,指挥风格也爱恪守常规。” “西里科研院,没什么竞争力,喜欢搞机甲制造。” 提到这里,林汇特地点了一下宁犹雪:“上次淘汰赛你在大本营采用的战术,就是西里科研院最擅长的。” 他们的房间全部安排在十七楼,两人一间,纪凛和宁犹雪还是安排在一块儿。 宁犹雪困得不行,到房间就栽倒在床上缓了半天。 纪凛放出精神力检查了一下,房间的摄像头在他们来之前都已经拆了,总体还算安全。 距离联赛开始还有两天,纪凛和陆鸣河想调查星云矿的事,和老师打了申请提前出去逛逛,宁犹雪听见动静,睁开眼:“你要出去?” 纪凛没有瞒他:“和陆鸣河了解一下星云矿的下落。” 宁犹雪将头埋在被子里安静几秒,他没什么心思出门,但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挨着纪凛会好受一点。 他晃了晃头,站起来:“一起吧。” 陆鸣河提前做攻略,找了家地道的饭馆,刚好在星云矿最开始发现的地方,但位置偏僻,他对着光脑艰难看了半天没看懂地图。 A303地形环境有点复杂,在被发现之前,似乎经历过一场战乱,大部分居民长期生活在地下的安全洞里,导致这里地面建筑和地下建筑相互重叠,十字路口下面可能藏在一家饭馆,饭馆下也可能还开着一家五金店。 “你之前不是在A303出生的吗?”陆鸣河拿手肘推了推纪凛,“你还有没有印象?这个地图到底怎么看?” 纪凛站在道路旁边,对这里的一切完全陌生:“我那个时候还小,后面又失忆了,怎么可能记得?” 他将光脑往身后递了递:“宁犹雪,你看得懂吗?” 宁犹雪对着地图看了两眼,将光脑还给陆鸣河。 陆鸣河笑他:“他困成那样,又没来过,能看懂什么?” 还没笑完,就看见宁犹雪抬脚在前面带路,往左边走了。 陆鸣河笑容一顿,震惊地指着他:“你还真能看懂?” 宁犹雪语气淡淡:“来过。” 正好三人走过一条宽阔的人行道,拐弯路口立着的凸面镜上,三人身后有灰影一闪而过。 宁犹雪忽然停下脚步,临时改变路线,往一侧的地下楼梯走。 “怎么了?走错了?”陆鸣河摸不着头脑,却在触及纪凛的表情时,十分警觉地噤声没再说话。 纪凛:“我们被跟踪了。” 宁犹雪:“这地下可以直接绕到附近的大型商场。” 纪凛点头,转而支开陆鸣河:“楼下有小吃街,你先走。” 陆鸣河没有多说什么,三个人里他实力最弱,不明白目的的情况下,先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走下两层阶梯,套着帽子的灰影依然紧紧跟在两人身后,纪凛眯着眼,神色冷了几分,正好前面一波人流,他跩过宁犹雪的手腕,将他半护在身前,直接搭着他的肩一头扎进人波中。 然而凑过去,他们才发现不对。 只见周围所有人围过来,几乎在街道围出大半个圆,如果是平时纪凛很快就能发觉到空气中属于omega的信息素浓度高得异常,但这次纪凛的注意完全放在身后跟踪的人和宁犹雪身上,加上空气中四溢着各色的廉价香水味道,两个人快要走到圆中间,他仍没反应过来。 宁犹雪最先停下脚步:“别过去了。” 纪凛一顿:“怎么了?” 他想起宁犹雪最近的表现,低头看宁犹雪的脸色,后悔没让宁犹雪和陆鸣河一起离开:“你不舒服?” 没等到回答,他的腺体先传来一阵刺痛。 空气中玉兰花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角落冲出来三位系着志愿者红袖的beta治安官,走到紧闭的试衣间敲了敲门,扬声道:“我们是A303第十四支队治安官,接到您的求助,请随我们先行离开。” 这位omega的信息素等级不低,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有理智打电话,知道将自己反锁在试衣间里,纪凛抬手摁了下腺体,看了眼从试衣间走出来的玉兰花味omega。 穿着阿尔安学院的校服,是来参加联赛的学员。 这时,宁犹雪的声音低低传入他耳边:“临童,林老师提过的那个指挥系A级omega。” 他脸上完全看不出发情期的狼狈,理智尚存地冲治安官点头致谢,然后快速踏上了停留在一侧的封闭警车。 他一走,周围的味道也在空气循环和清新剂的作用下迅速消散,两人身后的灰影仍坚持不懈地在人流中张望着。 情急之下,宁犹雪直接将纪凛带进临童待过的试衣间。 试衣间滴落着零星的血迹,垃圾桶里是已经拆封使用过的针剂。 宁犹雪:“他已经使用过抑制剂了?” 纪凛弯腰将针剂捡起来,拆封检查了一下,本就被刺激得钝痛发胀的腺体猛地一跳,浓烈的Alpha信息素传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没能克制住厌恶排斥的本能,溢出几分信息素。 他闭了闭眼:“……是诱导剂。” 试衣间的设施有些凌乱,显然刚才临童进来时有些慌张,是被逼进试衣间,为了离开,靠诱导剂逼自己发情,利用围观的人群给自己做掩护,才得以在治安官的保护下安全离开。 003和坏蛋系统穿过门,替纪凛在外面看了一眼,回来汇报情况。 【左边至少有三个人,腺体有红痣,手上有武器,应该是你说的化雪组织】 [右边灰衣服没走,还和另外一个伙伴会合了,也在蹲你们] 纪凛将情况转而传达给宁犹雪。 宁犹雪反问:“有武器吗?目的是跟踪还是杀人?” 003调出人物面板,扫描情绪。 良久,它才用很沉重的语气道:[根据数据分析,应该是……杀人]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和临童遇到了同样的事。 偏偏这里是居民区,无辜群众居多,为了防止对面挟持群众,他们不能起证明冲突。 宁犹雪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他的腺体上,想到一个办法:“你能不能想办法进入易感期?” 纪凛:“……” 他气笑了:“你当易感期是什么?想来就来的?” 宁犹雪:“有刚才临童爆发的信息素刺激,又闻了诱导剂,你想个办法,催一催它呢?” 纪凛:“你当我这么些年抗信息素训练白做了?” 宁犹雪想想,不说话了。 普通信息素和诱导剂对纪凛没用,不仅如此,他之前做过信息匹配,匹配等级最高也才56%,说白了,就是从生理上讲,Omega对纪凛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试衣间的椅子上,思考怎么不引人注意而又安全地离开。 确切来说,是宁犹雪在思考。 纪凛还盯着指尖残留的一点诱导剂液体,那点液体不足以控制他的情绪,但纪凛盯着盯着,突然视线一错,落在宁犹雪身上。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的腿交错放着,近到他可以闻到宁犹雪衣服上沾染的橘子味香水。 宁犹雪拿着光脑,对着通讯录思考应该通知谁能更好解决现在僵持的情况,纪凛却盯着他拿手机的手发呆。 在宁犹雪食指的位置,有两点浅浅的疤,像是牙齿咬下的。 一副画面在纪凛的脑海闪现了一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宁犹雪也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当时宁犹雪低头看手机,而他把玩着宁犹雪的手指,在捏上面的软肉。 空气中冰雪凌冽气味无声浓郁了几分。 纪凛有一瞬间分不清幻觉和相识,循着本能抓住宁犹雪的手,宁犹雪吓了一跳,抬眼朝他看过来,微凉的手指收紧贴着他的皮肤。 纪凛想起那天晚上他低头将带有冰雪信息素味道的洗手液闻了又闻。 宁犹雪此刻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纪凛那双浅灰色的瞳孔不知何时微缩了一点,紧盯着他,出神地想着什么。 熟悉的信息素引得宁犹雪骨子里都下意识发麻,他原本就对纪凛的信息素成瘾,加上体内的精神力作祟,几乎在闻见信息素的那一瞬间,呼吸就乱了下来。 他放下手机,撑着座椅的手在发抖。 他闻见空气中的冰雪与玉兰微妙的融合在一起,愣了几秒,突然想起来,那个和纪凛有着56%匹配度的味道,就是玉兰花。 沉默良久,他才说:“你被诱导进易感期了。” 纪凛的喉结一滚,嗓音干涩:“嗯。” 宁犹雪抿着唇,突然有点烦躁。 他以前其实对性征没有太大的概念,Alpha、Beta和omega在他看起来只是拥有着不同领域的天赋而已,甚至他还庆幸过自己是beta,不必经受腺体的影响,害能够在纪凛易感期的时候和他待在一起。 直到他撞到纪天章带着纪凛去匹配中心寻找合适的Omega。 不是一次,是三次。 他倏地将手指从纪凛手上抽出来,语调也跟着冷淡下来,垂眸不再看他,做出一个回避的动作:“我给治安队打电——” 纪凛重新抓住他的手腕,不解问:“你躲什么?” 宁犹雪偏了偏头,手陷在袖口紧绷着,表情却没有任何异样:“你易感期,我不应该躲吗?” 纪凛张了张口,确实该躲,他在易感期的时候,也会刻意和周围所有人保持距离,只是潜意识觉得宁犹雪不应该避开他。 周围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降下来,冰雪的味道浓郁到一定程度,不再凛冽,转而变得十分刺鼻。 纪凛松开手,难得有点无措地往身后靠了靠,他抬手按住腺体,仰头深吸一口气,完全靠着身后的墙壁,努力克制着自己把信息素收敛起来。 空气循环系统孜孜不倦地运作,空气中的信息素很快稀释下来。 因为强行克制的原因,纪凛思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混乱,他恍惚了一下,脸上惯有的懒散全然褪去。 宁犹雪的电话没能播出去,求助热线一直被占,那群人上过一次当,就不可能再上第二次。 “求助电话被占了,我给林老师发了条信息,他看到消息,应该很快会赶过来。” 纪凛低着头,嗯一声,什么都没说。 周围的信息素也消失殆尽。 宁犹雪担心他失去意识,靠过去想确认纪凛现在的情况,下一秒,纪凛猛地抬头,本能朝他攻击,触及宁犹雪的脸,才把手松开。 宁犹雪垂眼看他几秒,突然伸手碰了一下纪凛的腺体。 “你在收敛味道吗?” 他指腹柔软,碰到腺体时控制着力气,比纪凛粗暴按压的手法不知道温柔多少,音色却天然带着几分冷意。 纪凛的精神力狂暴,腺体难以承受,原本就有后遗症,才克制几分钟,腺体已经肉眼可见的肿起来。 “放出来吧,我喜欢你的味道。” 纪凛呼吸一顿,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再次增加,紧接着宁犹雪突然被推倒撞上身后的靠椅,发出磕碰的声音,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却只换来握在肩膀上力道加重的手。 纪凛眼中暗潮翻涌,声音却压得极低,发哑的音调垂眸时竟然有几分可怜。 他半喘着对宁犹雪说:“什么时候过来?我有点……难受。” 宁犹雪和他靠的极近,明明易感期的人是纪凛,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点反应,精神力叫嚣着迎合纪凛,短短一句话的时间,眼尾就被逼出艳色。 纪凛不说话了,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魔怔了似的拇指用力按了一下他的眼角。 宁犹雪闭上眼,睫毛跟着在颤,他用力呼吸两下,想要偏头躲开,却听见纪凛着迷一样夸他:“你现在好漂亮。” 宁犹雪:“……” 他咬着牙将纪凛推开:“别乱发.情。” 说完,艰难站起来,拿起光脑查看有没有林老师的回复,只是一瞬间背对着纪凛,发烫的身体很快又重新从背后贴了上来。 纪凛显然已经意识模糊了,在看见宁犹雪皱眉的时候,没头没尾突然说了一句:“你现在为什么不理我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纪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而宁犹雪则像是突然被问住,抵抗的动作失去了力气。 良久,纪凛听见宁犹雪轻轻叹了口气,然而转身主动回抱住他,将颈侧发育并不完全的腺体露出来。 有人抬手在他脑后低低按了一下,宁犹雪的声音近乎呢喃温柔。 “要是实在难受,就咬吧。” 纪凛没动,不知道宁犹雪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让宁犹雪想起以前没有失忆的他了吗? 他突然有些嫉妒:“你以前就是这么帮他的?” 他? 宁犹雪琥珀眼瞳动了动,迟钝半拍才反应过来纪凛口中的“他”是谁,他敛下眼睫,嗯了一声,耳尖不好意思地泛红,却没有看到他身侧纪凛一瞬间收缩的瞳孔。 “纪——” 下一秒,纪凛恶狠狠咬了上来,却在最后一刻稍微偏移,用力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宁犹雪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却什么也没说。 纪凛失忆之后,和他只是同学关系,看不上一个beta的腺体,不愿意咬他,是很正常的事。 他感觉到纪凛几乎埋进他的颈窝里,努力往深处蹭,似乎在努力寻找足以安抚的信息素,紧扣着他腰间的手烫得宁犹雪有些冒汗。 被调节成震动的光脑响了又停,空气中暴躁的味道渐渐淡去,感觉到纪凛冷静下来,宁犹雪才做出推拒的动作,想起身看光脑。 他和纪凛的距离还没拉开,才松开手的纪凛手下再次收紧,措不及防的再次张口。 “——呃。” 宁犹雪几乎在剧痛传来的一刹那咬紧牙关,还是泄出一声低喘。 纪凛的牙又尖又利,深深嵌进最柔软的颈侧,像是要把这块柔软的皮肉扎透,比薄荷还要清凉的信息素从牙关大量灌进他的腺体。【只是咬腺体,ABO常见情节】 纪凛近乎狂暴的精神力在这一刻全部顺着传递的信息素灌进了宁犹雪的身体,将原本趋近干涸的精神力海瞬间撑满,裹着刺激清凉的雪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精神力描述,没有身体接触的描写】 宁犹雪瞳孔一缩,在他身下发抖,脊背绷紧又软下,用尽全力,才克制着自己没有躲开。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最难受的时候可以强忍着不标记他,神智清醒时却一口咬在他的腺体上。 不是不喜欢beta吗? 咬牙强撑了数秒,宁犹雪再也克制不住,借低头的动作,将模糊溢出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擦在纪凛的肩膀上。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5%] 第94章 ABO 19 全国联赛 林汇带着全国联赛的治安队赶到现场时, 纪凛的临时易感期已经结束,空气循环系统将周围信息素清理干净,试衣间的门打开时, 纪凛除了脸色发白, 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 宁犹雪走在后面, 衣领的拉链拉到最高, 脸埋进竖起的领口, 坐在纪凛对面,似乎有些困倦。 两人面对面坐着,离开前,纪凛下意识让宁犹雪走在前面。 带了无数届学生的林汇一眼看出其中的猫腻, 不过在外面他不好多说什么, 将学生一路好好送到房间,才重新把纪凛叫出来,询问事情经过。 纪凛三言两语, 挑着重要的讲了。 临走前, 林汇突然叫住他,将一张全新的房卡递给他。 “你们先和章麒麟、郑狂的房间调换一下,他们那间空气循环系统更好。” 纪凛接过房卡,转身往房间走。 临时被激发易感期对腺体的负担其实很大, 纪凛只感觉整个人的后脑都被人拿着把锤子在敲,心里还想着刚才标记之后脸色苍白的宁犹雪, 一心急着回房间。 可当他踏进房间,撞入一片黑暗,急切的心又倏地平静下来。 宁犹雪接受了太多狂暴外溢的精神力,已经累的睡着了,他放轻脚步走到宁犹雪床边, 探进被子里确认他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精疲力尽地走到另外一边,一头栽倒进睡意里。 无数凌乱的碎片纷沓而至,几乎将他的大脑冲破。 他终于梦见曾经的记忆,在一栋陌生而熟悉的别墅里,只有他和宁犹雪两个人。 宁犹雪被他抵在合盖的三角钢琴上咬腺体,小腿垂下来,膝盖抵着他,双手撑着身后,金色的精神力海将两人包裹着。 纪凛的信息素等级太高,精神力远超腺体所能承载,而在梦里,他隐约知道,只需要把无法承载的精神力给宁犹雪就好。 那个时候,即使是腺体最紊乱的易感期,纪凛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头痛的症状,他看上去脾气很好,懒洋洋将头搭在宁犹雪的肩膀上,咬完还记着要给宁犹雪上药。 纷乱的记忆里,纪凛听见老师私底下的调侃和议论。 脾气不好上课睡觉的是琥珀色眼睛的那位少爷,教学方法要柔和耐心些,浅灰色眼睛的那位倒是脾气很好,不需要注意太多。 闹钟响起,纪凛猛地睁开眼,发现宁犹雪早就已经醒了,正在桌边用喝粥,而他第一次在易感期之后,感觉到平静宁和,连带着一直伴随他的头痛症状也减轻大半。 纪凛缓缓回神,终于明白那天在宿舍里,宁犹雪为什么会问他要信息素。 他们的开始,似乎就源于一场交易。 宁犹雪需要他的精神力维持精力,而他也同样需要宁犹雪来替他分担多余无法承载的精神力。 只是梦里宁犹雪看他的眼神和现在截然不同。 纪凛闭上眼,想要将那双琥珀色充满信赖和喜欢的眼神在脑海里擦去,却怎么也难以忘却。 餐桌上,宁犹雪听见动静,朝他看过来:“你醒了。” 他语调平静,听不出有任何异常:“林老师送了早饭过来,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纪凛走过去,看见他柔软面料下,半遮半掩的腺体位置还残留着没有代谢完的临时标记。 宁犹雪没有刻意避着他,注意到他的打量,才不在意地遮了遮标记:“临时标记而已,不深,我是Beta,估计到下午就会消失了。” 顿了顿,他还十分敷衍地安慰了一下纪凛:“你不用有太多心理负担,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是Beta,不管是和谁在一起,都会帮忙的。” 纪凛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才走过去,坐在宁犹雪身边,闷闷地应了一声。 宁犹雪神色如常地将旁边尚有余温的早餐递给纪凛,发现纪凛落座之后,就一直在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 宁犹雪诧异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纪凛看着他,缓慢地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没有信赖,也没有喜欢,就连临时标记,也是因为那句话让宁犹雪想到过去的他,才勉强得来的。 纪凛舀了一勺海鲜粥,突然问:“你分得清我和他吗?” “什么?” 纪凛说:“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要分的那么清?” 纪凛还是固执地问:“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宁犹雪没太用心地想了一下:“太久了,我其实已经有些忘记了,他……”宁犹雪认真地想了一下,“强大、有耐心、很厉害。” 纪凛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宁犹雪:“强大、很厉害。” 纪凛:“……” 耐心呢? 他黑着脸不再说话。 宁犹雪:“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其实你没必要太纠结之前的事,虽然我一开始确实很恨你,但现在想想,也许当时你也有苦衷,所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纪凛:“哈哈。” 宁犹雪:“?” 他莫名其妙:“你冷笑什么。” 纪凛一股无名火:“你要当着我的面讲他的好话吗?” 宁犹雪:“……哦,那我不说了。” 纪凛嗤笑:“怎么?除了他你和我就没话说了?” 宁犹雪忍了又忍,冷下脸来:“纪凛你别一大早就找骂行不行?易感期还没过去?” 纪凛不说话了,对着宁犹雪的冷脸思考一会儿,决定低头喝粥。 平白无故给出临时标记,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应该说一句对不起。但面对宁犹雪,纪凛不仅不想说对不起,还隐隐地有种更黑暗的想法。 他抵了抵牙尖,看着对面表情平静甚至有点冷漠的宁犹雪,面无表情地想,自己当时就应该咬的再深一点,把宁犹雪的腺体咬烂就好。 可是宁犹雪一抬眼,他眸中的阴翳又瞬间散去,露出一个和平时无异的笑。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0%] * 五天后,在冗长的演讲里,全国联赛正式拉开序幕。 第一场比赛是在模拟仓进行的个人战,即参加比赛的二十四名选手随机单独投放进入地图,可以单独作战,也可以随机进行组队。 四组高校分批列队经过检验仪,抽取腺体信息素和血液,待会儿要送去检查是否使用过违禁药物,登记名字,进入全新的模拟仓设备,每个模拟仓上贴着随机打乱的名字。 纪凛进入模拟仓,插入个人ID卡登录设备,有轻微的眩晕感。 几秒后,眩晕失重的感觉渐渐消失,他睁眼,发现自己正处于商城三楼,周围的手扶梯速度缓慢的上升和落下,空气中浮动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微尘。 他身上穿着件黑色作战服,手里一把枪,防毒头盔,耳边是可调节的小组通讯器,右臂的位置有一个放置能源块的表带。 通讯器滋啦滋啦响了一会儿,缓缓出现一道机械的电子音。 “417星是未被探索的一颗新星,刚刚得到消息,417星的中央城各个角落被敌军埋伏了六枚炸弹,你们的任务是,找到藏在角落的炸弹并拆除。” “同时,417星空气层存在一种能够干扰精神力的有毒气体,靠能源块启动的防毒头盔可以帮你们避免受到有毒气体的侵扰,但每个人只有三枚初始能源,一枚能源足够支撑90分钟。” “当然,你们可以利用手中的枪淘汰选手,拿到能源块。” “本次比赛允许使用机甲,重复,本次比赛允许使用机甲。规则宣读完毕。” 电子广播消失之后,右臂的能源自动亮起,显示出90分钟的倒计时,通讯器自动调回组内频道。 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我是宁犹雪,给大家一分钟熟悉环境确定位置,一分钟后,依次报点。” 纪凛环视一圈,这是个正在修建的商城,没有任何品牌入驻,一片空荡,甚至无法完成基础的遮蔽,只能通过扶梯上下楼层移动。 地图标记上,代表他位置的红点位于中央城正中间,应该是这个星球最标志的建筑,他收起地图,还没报点,眼皮下有人影一晃。 纪凛架起抢,瞄准缓缓上行的扶梯上那位穿着绿色作战服的人,子弹射出,对面瞬间倒下。 【斯瑞兰卡学院纪凛,击杀西里科研院李林】 同时,李林的位置在所有人的地图上被曝光出来,直到纪凛将他的三枚能源拿走,地图上的点位才消失。 “我在纪凛附近。” 周珉昊报了个地名,距离纪凛所在的商城只隔了一条十字路口。 地标位置一暴露,就有被周围其他人所围攻的风险。 纪凛用精神力迅速定位,确定商城地标埋有一枚炸弹,飞快地乘坐扶梯,两三步达到商城最顶层。 “确定我所在的地标位置埋有一枚炸弹,这里只能通过扶梯进行移动,我已经到达商城顶层。” 其他人依次报了地标,宁犹雪迅速让其他人就近会合,大方向朝纪凛所在的位置靠拢。 只有郑狂和陆鸣河两个倒霉蛋,降落点太偏,在中央城最北端的一个电子厂。 陆鸣河:“我用精神力查过,附近除了章麒麟之外,似乎还有一个人。” 全景监控里,斯瑞兰卡学院和其他三个学校的老师全程观看学生的表现,代表所有人坐标的红点清晰印在大地图上。 林汇耳边的通讯器连接着四个学校的对内语音,其他三所高校的学生似乎早在进入模拟仓前已经制定了计划,所有老师都调到斯瑞兰卡的频道。 只听见宁犹雪在频道问陆鸣河:“你所在的电子厂有零件吗?” 陆鸣河老老实实:“有。” “又要制造暗器?” 耿从东笑笑:“这种招数第一回出其不意,第二次效果可就大不如前,更何况,还有一个擅长拆解道具的西里科研院在。” 然而下一秒,宁犹雪的话惊得所有老师脸色微变。 频道里,宁犹雪语气冷静地问陆鸣河:“能仿制炸弹和能源块吗?” 众老师:“……” 一瞬间,所有人看林汇的表情都变了味道。 斯瑞兰卡学院校风虽然不如军校清正,但也追求赢得光明正大,不爱搞花招,几乎每次都是凭借机甲战士硬实力强势获胜。 也正因如此,之前被其他三个学院针对着搞,吃了不少暗亏。 谁料,这次宁犹雪的第一场比赛,就给大家来了这么一手。 偏偏陆鸣河爽快回道:“行啊,做呗,我先做几个能源块,转头你告诉我炸弹什么样,我研究研究。” 耿从东:“……” 耿从东悄无声息地挺直后背,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林汇更是眼也不眨一下,淡定的样子看得所有老师咬牙切齿。 两个人几乎没有太大的战斗力,移动过来风险太大,宁犹雪让最近的郑狂去找陆鸣河,陆鸣河利用电子厂的地理位置优势,尝试就地寻找零件,制造仿真炸弹和仿真能源块,死守电子厂。 顿了顿,宁犹雪补充:“章学长,你和陆鸣河一起行动,仿制出炸弹和能源块,开机甲送过来。” 章麒麟的机甲是仿鸟形态的飞行类机甲,攻击性不强,但速度和防御机能好,能够最快时间将陆鸣河制作的东西送到大家手里。 章麒麟点头应好。 周珉昊和宁犹雪迅速赶往商城。 同时,大地图上,达列士门军校朝外包围商城,西里科研院逆向而行,挑了个最远的位置,盘踞其中,四处搜寻可利用零件,寻找发展空间。 阿尔安学院。 所有人在落地的瞬间利用精神力感应周围标记点,临童就近将大部分人的降落点画出来,迅速分享在频道,降落最多的位置,一个是纪凛所在的中央商城,另一个,临童若有所思点了点地图的位置,最后,下达命令。 “去西街。” 他们实力不敌另外几个学校,只能分析最可能出现炸弹的位置,和众人反向行之。 中央商城。 纪凛今天腺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连带着注意力和情绪也集中很多,五分钟就迅速搜完四层和五层。 目标太大,他没走扶梯,直接从四楼玻璃走廊跳下去,单手扒住三楼的护栏。 一枚子弹擦着他的头射过去,被纪凛闪身躲过,翻过护栏的同时架枪瞄准楼下子弹袭来的位置。 灰色衣角几乎和旁边的装修融为一体,只有轻微呼吸产生的晃动被纪凛放射的精神力捕捉。 达列士门军校的人来了,并迅速上了二楼。 看来炸弹不在一楼。 纪凛还未对准目标,就听见楼外又传来两三道枪声。 频道里,周珉昊压抑着焦躁的声音:“打中手臂!可惜被他跑了!” “达列士门。” 宁犹雪的声音依然保持镇静:“去一楼和队友集合了。周珉昊,干得不错。” 周珉昊嗯一声,情绪稍微上升。 联赛不比平时训练,大家情绪起伏会被放大是正常的事,及时调解队友情绪也是指挥的指责,但此刻,纪凛听见宁犹雪夸周珉昊,握抢的手还是泄了几分力气。 右侧晃动,纪凛带着烦躁甩去一枪。 灰色作战服移动的脚步一顿,他打中了对方的小腿。 纪凛眼也不眨,又补上两枪,让那人无法逃跑,却没有立刻淘汰。 一旦那人淘汰,他身边的队友会离开将能源块拿走。 可纪凛没想到的是,那名灰色作战服竟然没有等死,而是硬生生拖着两条红色的线爬到角落,一侧的队友迅速将他背起来,带着他一起离开。 他早听说达列士门不会抛弃任何一位战士,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纪凛手下一松,压下一闪而过的多余情绪,转而继续争分夺秒在三楼搜寻炸弹。 周珉昊从一楼商户的窗口跳进商城,一楼空空如也,整个商城的空气中隐约浮动着好几种信息素的味道,但都极其浅淡,显然达列士门的人曾经放出精神力寻找炸弹。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放轻脚步探身从走廊边缘窥探二楼的场景,绕了一圈,二楼四个方位,有三个达列士门的人抱枪在外面掩护。 宁犹雪的声音与他心头涌上的猜测重叠:“达列士门已经找到第一枚炸弹。” 宁犹雪乘坐电梯上了距离商城最近的酒店,因为商城没有装修,四面漏风,他所在的位置反而能清楚将里面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正门位置,有两个人在拆弹。” 可惜距离太远,宁犹雪看不清炸弹的具体模样。 第一枚炸弹已经落入手中,对面势必会死守,夺取炸弹的难度更上一层,宁犹雪说:“得想个办法把炸弹的样式先告诉陆鸣河。” “纪凛从东南方圆弧的位置下去,那里距离炸弹最近,周珉昊你开枪掩护。” 眼看着纪凛已经到达圆弧的位置,宁犹雪盯着远处两个达列士门交替移动的位置,看准他们错身的瞬间:“三,二,一——走!” 周珉昊的枪声在右侧响起,瞬间吸引所有人注意,檀香信息素眨眼间炸开,裹挟着精神力朝三位达列士门Alpha袭去,无人注意到角落一抹黑影轻飘飘掠过。 纪凛转眼锁定目标,飞身进入旁边借墙壁遮挡身影,周珉昊爆发的信息素替他遮掩痕迹,一时竟然没人察觉到他的踪迹。 达列士门的指挥贺颂元替制造师赵珂掩护,纪凛一眼看出来,赵珂就是那个被他几枪打断腿的人,赵珂头顶冒汗,却还能冷静地对面前炸弹进行分析。 楼下周珉昊迅速和另外三人缠斗起来。 五个人。 纪凛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还有一个呢? 就在这个想法冒出之际,一枚子弹从对面破墙射来,纪凛迅速翻身避开,左手小臂仍然被子弹穿过,渗出血淋淋的血迹。 同时,对面蛰伏多时的宁犹雪终于锁定那名埋伏的学员,一连打出三发子弹。 枪声响起,纪凛松了口气,借机躲起来,终于得以喘一口气。 三弹里两发走空,一发正中右臂。 顾七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暴露,临走前他朝对面看一眼,可惜对面的人藏得太深,就连他都没发现,大意了。 不过,一臂换一臂,平局,不亏。 顾七吹了声口哨,兴奋未消,在通讯里和队长报备:“被发现了,对面楼里还藏了一个,没看清脸。” 贺颂元应了一声:“这边炸弹很快拆完,你去楼下准备接应,顺带去找医药包。” 除了发放的物资,场地周围也会随机散落一些药物和设备。 顾七:“OK~” 安静几秒,又说:“队长,我打了纪凛一枪哦。” 贺颂元防备着已经消失的纪凛,无奈:“嗯,我看到了。” 顾七:“嘿嘿。” 另一侧,周珉昊已经进机甲和另外两个人缠斗,剩下一个转身只身堵住门口,守在贺颂元和赵珂的面前。 纪凛已经一个转弯,压低声音和另一头的陆鸣河描述刚才看到的炸弹样式。 “红绿双线,巴掌大小,疑似78式魔方炸弹的改版,使用精神力探测不到具体位置,只能确定一个红色荧光点。” 陆鸣河:“懂了懂了。” 贺颂元和留下的一个队友仍然没放弃搜寻纪凛的踪迹,那名持枪队友听见脚步声,迅速转身,却没有注意到游移到他身后的人影。 纪凛精神力凝成的冰刃从三米外射出穿透他的胸膛,队员反应过来也只来得及用精神力凝出脆薄的防护罩,换来几秒反应时间。 “反应不错。” 纪凛逼近他,抬手握住冰刃回身反插,那人下意识抬手抵挡,却没想到纪凛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右臂的能源块。 “从一开始我就好奇,”咔嗒一声,能源块从他的右臂剔除,纪凛抬手在半空接过,“没有能源块,我们能撑多久。” 防毒面罩应声掉落。 那名队友愕然的脸暴露出来,几乎瞬间做出反应,爆发出巨大的信息素刺向纪凛。 这一刻的爆发甚至远超他自己身体的极限,竟然直接突破凝出微小灼烫的灰烬,目的明确地朝纪凛受伤中弹的手臂烧去,可惜纪凛反应更快,竟然生忍灼烧,抬枪补刀,血液飞溅,广播声从两人上方传来。 【斯瑞兰卡学院纪凛,击杀达列士门漠河】 纪凛起身,左臂的灰烬垂落,那块模糊的血肉疼的近乎麻木。 实验结果出来了。 这里的气体能够瞬间增强人的精神力,最后精神力耗尽,同时毒气会迟缓人的反应,最后加速死亡。 不过这个结论样本太少,还需要多实验几次。 楼下的打斗声渐远,纪凛这才想起似乎在他打斗的时候,周珉昊已经渐入弱势,被击中一枪,宁犹雪让他提前撤离。 整栋楼转眼只剩下纪凛和四位达列士门的队员,现在绝对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他习惯了单打独斗,换做之前,可能会直接自己逃跑,可他还没有收到宁犹雪撤退的命令。 纪凛垂下视线,感觉到两个人正在飞速朝他赶来。 纪凛面无表情地扣出漠河的能源块,然后握紧枪,抬脚朝身后贺颂元的方向走。 他赌宁犹雪会来接他。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3%] 第95章 ABO 20 臭不要脸的斯瑞兰卡偷我…… 中央商城作为最核心的地带, 以它为中心十字路口周围四条街全部都是破落的商户,想要翻找东西的难度也更大。 意识到顾七逃跑之后,宁犹雪没有继续久待, 直接下达撤离命令, 转身从酒店离开寻找恢复的药剂。 人行走速度太慢, 他只能捏开机甲, 放出精神力, 利用剑锋飞速在周围巡回搜索物资,枪支弹药、恢复药剂,每一样都消耗极快,同时宁犹雪抽空瞥了一眼倒计时。 进入机甲之后, 能源块消耗的速度竟然是之前的两倍。 在一个角落诊所里找到三枚恢复药剂, 宁犹雪刚好和撤离的周珉昊会合。 周珉昊被两个人追了一路,有些狼狈,拿过药剂在受伤的手臂上注射, 宁犹雪望着他空空荡荡的身后, 皱眉问:“纪凛呢?” “我过来的时候他在二楼和人缠斗,一时抽不开身。” 多半是没听到撤离的命令,宁犹雪将留给纪凛的恢复药剂收起来。 里面还有四个人,纪凛在二楼, 机甲耗费能源块,长期奔波体力也可能面临不支, 他在思考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带两人撤离。 周珉昊注射完,恢复一点知觉,才拿出搜罗的子弹往枪补充进去,刚做完这些,外面传来车辆疾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 果断躲进旁边的商户里。 顾七在地下车库找到辆车,又顺利地一路来就看到诊所,他哼着歌,心情愉快地停在诊所门口,周围没人,那群人估计还在缠斗,他连钥匙都没拔,直接开门走进诊所里。 诊所的单面玻璃门推开又合上,周珉昊摸着枪,想从外面埋伏,就看见宁犹雪抬腿直接上车,利落将车门关上,车窗下一张被阴影斜切的冷彻面孔侧过来,对他偏了个头。 “上车。” 他们没时间耗在这里,比起顾七那两枚能源块,宁犹雪更需要这辆车。 周珉昊一愣,旋即立刻回过神来,犹豫地看看身后的顾七,还是开门坐进了后排。 诊所里哼着歌的顾七隐隐听见好像有什么动静,他停下动作,警惕地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直到车辆发动的声音传来,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一个箭步冲出诊所。 一片扬起的车尾气里,顾七睁大眼,愤怒直冲脑门,他不可置信地追了两步,怒骂道:“艹,谁他妈偷老子车!” “有本事你光明正大抢啊!” 怒到破音的字眼在空荡街道无力的回响。 顾七:“……” 啊啊啊啊,谁他妈偷老子车! 另一边,达列士门的拆解已经接近尾声。 炸弹拆解有一定难度,偏偏纪凛突然逼近,贺颂元毫不犹豫进入机甲破房而出阻挡纪凛,赵珂因为过于紧张手心一直在冒汗。 他几次擦手,却还是停在最后一步,还差三个零件,拆解的顺序一乱,炸弹随时可以启动,偏偏这是个改装型炸弹,赵珂之前从未在学校接触过,他的神经高度紧绷,偏偏这时,他听见广播声再次响起。 赵珂手下一抖。 是又有队友为了他拆解炸弹牺牲吗? 【阿尔安学院成功拆解一枚炸弹,获得一枚能源块】 赵珂心里一松,旋即又立刻紧绷起来。 阿尔安竟然已经拆解成功了,没有牺牲任何队员。 赵珂看着面前的炸弹,听见外面机甲被撞在墙壁发出的巨大动静,连带着他脚下的地板都在震动。 纪凛太可怕了,可越是这样,赵珂越不敢轻下尝试,他警惕着反复观察炸弹,试图从中找到些许线索。 门外的人精神也拉紧到极致。 谁也没想到第一枚炸弹的战况就如此激烈,纪凛一只手受伤,贺颂元和另外两位队友配合将他抵到角落,长刀飞去,尘埃四起,纪凛一手挡住右侧,受伤的左臂竟然还能抬起挡枪。 巨大的力道回震得贺颂元把刀的虎口都在剧痛,炸弹还需要更多时间,纪凛却仍看不出任何异样。 达列士门的士气持续走低,甚至有种赴死的绝望,这时,队内频道传来一声气愤的鸟叫。 “啊!” 顾七抽着气爆哭,少年喊哑嗓子后的音色宛如一头大河牛:“队长——啊啊啊!臭不要脸的斯瑞兰卡偷我车!!!” 达列士门:“……” 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第一声笑,紧接着纪凛面前的三台机甲停下来,紧绷压抑的气氛有一瞬停顿,就像拉满即将崩坏的弓弦骤然放松下来。 贺颂元笑着说:“河牛别哭,队长帮你报仇。” 赵珂:“河牛别哭,队友帮你炸他。” 另外两个队友:“河牛……加油。” 顾七:“呱(滚啊)!” 下一秒,低沉的士气一扫而空,达列士门的攻击竟然比刚才更快更利。 纪凛被逼到角落,看着空前团结的三名队友,皱着眉,手下动作不慢,却肉眼可见陷入弱势。 下一秒,他的耳边传来宁犹雪急促的声音:“纪凛,想办法移到窗口。” 纪凛动作一滞,意识到什么,整个心脏都随之剧烈跳了一下,故意落了个把柄,被对面追砍上来,他收起近战的刀,改换成枪,以精神力为弹冲对面扫射而去。 精神力凝成的冰球虽然攻击力不如真枪实弹,却也扎扎实实打在机甲身上,纪凛借机两三步跨过去,在靠近枪口的瞬间从机甲退出,迅速转换武器,临走前对准角落的赵珂,补了一枪直接从窗口跳下去。 同时,宁犹雪感应到纪凛的精神力逼近,将天窗打开,纪凛扑下来紧紧扒着大顶,一溜身滑进车内,宁犹雪抬手将恢复药剂丢给他,在子弹雨袭来前,三人已经开着车扬长而去。 【达列士门军校成功拆解一枚炸弹,获得一枚能源块】 【斯瑞兰卡学院纪凛,击杀达列士门赵珂】 两道播报先后响起,其他队伍皆松了口气。 “两边打的很激烈,对另外没有参加的两队来说反而是好事。” 耿从东中肯的评价:“这一点西里和阿尔安是一致的,他们都需要尽可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林汇点头,看着录像中正在注射恢复药剂的纪凛:“只是纪凛和周珉昊在最开始就消耗太多精神力,后面估计会比较吃力。” 但另一方面,其实宁犹雪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达列士门在开局就折损了两名队员,同时这边斗的声势浩大,吸引了另外两队的注意,能够为陆鸣河那边争取时间。 临童正带着队友往东边赶。 炸弹复杂,就算他们避开大队伍,在拆除的过程中也消耗了一个多小时。 转眼比赛已经进行两个小时,因为中途有使用过机甲,第一块能源已经彻底报废,还剩四枚炸弹,来回赶路加上拆除时间,两块能源所提供的三个小时远远不够。 最后队伍之间对能源块的争夺是不可避免的。 临童只能尽可能在之前利用预判,来确定炸弹位置,抢占先机。 西里科研院则以东边为主阵地,完全放弃炸弹的搜寻,所有队员集结之后放射状将周围的所有可用零件、器械、药剂收集起来,蓄势准备爆发的时机。 车上,宁犹雪单手操控方向盘,甩开达列士门,往人最少的北方赶去和另外三人会合,同时利用赶路的时间,给纪凛和周珉昊调整状态。 纪凛坐在副驾驶,打完针剂,拿过周珉昊搜集的子弹开始补充弹药,脸色微微发白。 临时标记之后宁犹雪对纪凛情绪的微妙感应又重新恢复了。 他多看了纪凛两眼,能够感觉到纪凛虽然精疲力尽,但却在高兴。 高兴什么? 不过这之后,纪凛就开口了:“你们专门回来救我?” “不然呢?” 周珉昊快速接话:“我们可不像有些人单打独斗惯了。宁犹雪就连恢复药剂都知道找三份,这才是指挥该有的样子。” 他还记着之前淘汰赛被自己亲手淘汰的事,好不容易找到话口要刺纪凛,结果纪凛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还挑了下眉:“专门帮我找的?我还以为你会先走,其实不救也没关系,我可以逃出来。” 纪凛意有所指:“毕竟我比较厉害、强大、有耐心。” 宁犹雪:“……” 被无视的周珉昊:“……” 乱七八糟的,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过去至少需要十分钟,”宁犹雪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纪凛的手指,示意他别乱讲话,“我尽量避开另外两支队伍,你们调整一下。” 周珉昊摇摇头,还有些后怕:“达列士门太可怕了。” 达列士门的能力在他之下,但他们之间的团结和默契令人心惊,那两人围堵他的时候,完全没有给他半分喘气的机会,好几次刀砍过来,周珉昊都感觉自己在和机器对决。 回过神来,他已经出了满身的汗。 “提前半年组队培养默契,又常年驻守边境,刚接触不适应很正常。”宁犹雪在远处围观,基本将这支队伍的构架摸清,“两名机甲,两位战士,一个制造师,一位机甲指挥,他们完全是按照标准配置来组建的队伍。” 刚才宁犹雪在外面碰到的顾七,远程狙击,心态很稳,看似咋咋呼呼,其实动作灵活,非常敏锐,十分优秀的战士,也是调节气氛的关键所在。 而队长贺颂元,心智非常坚定,也非常相信队友,纪凛都打到门口了,还敢拿命来赌一把让队友拆弹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纪凛将刚才空中毒气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这种毒气可以在短时间提升人的精神力,但同时这种有毒气体的吸入也会加速人的死亡。” 这个结论似曾相识,宁犹雪扭头,和纪凛同时想到了埋在斯瑞兰卡模拟仓下的星云矿。 但面对镜头,纪凛微微摇头,宁犹雪把将说出口的猜测咽了下去。 周珉昊有个主意:“也就是说,情况紧急的时候,我们可以自己摘下防毒头盔,借气体和对面同归于尽。” 这确实是提高胜算的好手段,但话一出口,宁犹雪和纪凛近乎同时出声,毫不犹豫地否决:“不要。” “最好不要。” 纪凛揉着太阳穴:“我们不能预知这种气体是否还存在其他影响和副作用,比如……成瘾。” “我们不是非要靠牺牲队友才能获得胜利。”宁犹雪语气坚定地对周珉昊说,“不管什么时候,想办法苟命,而不是想办法牺牲。” 这就是斯瑞兰卡和达列士门最大的区别。 达列士门思考如何让牺牲的价值最大化,斯瑞兰卡思考如何最大程度避免牺牲。 两个学校的风格不同,但毫无疑问,都曾在战争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纪凛听他说话,慢慢放松下来,靠着身后的软椅,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起子弹,突然听见宁犹雪叫他的名字:“你也一样。” 纪凛抬头,听见宁犹雪轻声说:“遇到危险,及时撤退,别老想着干脆一起死。” 说完,宁犹雪又补充说:“是你以前教给我的。”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5%] 纪凛笑笑:“知道了,纪指挥。” 宁犹雪倏地朝他看过来,后座周珉昊叫道:“纪指挥?纪凛你想篡位想疯了吧?” 纪凛转着指尖的手枪,看着宁犹雪倏然睁大的眼,没太用心地应:“嗯,口误了。” 不过,是不是真的口误,只有他和宁犹雪清楚。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7%] 第96章 ABO 21 斯!瑞!兰!卡!我恨你…… 纪凛拿出刚才得到的九块能源块, 和两个人分了。 周珉昊一开始拉不下脸,见宁犹雪顺手直接拿了一块,犹豫一下, 才看着纪凛的表情试探着也摸了一块。 纪凛能源消耗比较大, 剩下的还是给他留着备用。 他们赶去和陆鸣河三人回合, 剩下的七枚能源块, 纪凛给三人各分了一枚。 他们藏得很深, 七拐八绕,最后才走进一个仓库,陆鸣河盘腿坐在一堆拆掉的枪支器械里,旁边是散落的能源块。 为了分析能源块内部的构造, 他把自己的一枚能源块给拆了。 见到纪凛和宁犹雪, 陆鸣河眼睛一亮,摸出自己防制的能源块展示起来:“能源块,怎么样, 像不像?” 外观缝合的位置有点粗陋, 不过乍一看和真的没太大区别。 陆鸣河:“我试着把能源块改装了一下。左手边是扩容版,一枚可以撑两个半小时,右手边是压缩版,一枚撑二十分钟顶天了。” 组装完能源块, 他正好在琢磨炸弹。 做了个成品,拆解难度不低, 失败同样会爆炸,但是成功没有任何奖励。 纪凛看了看,和达列士门拆解的炸弹还是有一定差别,但陆鸣河在里面塞着二十分钟左右的假能源块,拿来坑人绰绰有余了。 根据范围, 六个炸弹东西南北中都占一个,周珉昊一到地方就和郑狂一起在附近搜索炸弹的踪影,纪凛拿着做好的成品炸弹埋进电子厂周边,章麒麟和陆鸣河继续做。 和临童一样,宁犹雪在听完比赛规则之后,也在计算能源块的使用时长。 三枚能源块能够使用保证四个半小时,赛制之所以设置为个人赛,或许就是因为以团队一起行动的形式,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现在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他们最少还能再撑三个小时,但仍有四枚炸弹没有拆除,炸弹的放置地点导致即使没有任何队伍干扰,往返拆除一次炸弹也需要消耗一个小时。 宁犹雪拿出地图,西边和中间的炸弹已经拆除,郑狂和周珉昊正在找南边的炸弹。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争能源,埋炸弹,尽可能拖住另外三个队伍,减少打斗导致的时间损耗,打时间差,全城搜索去抢位置不明的最后一枚炸弹。 他想的出神,周围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宁犹雪循声抬头,埋完炸弹的纪凛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们两个已经找到炸弹了,在想办法拆除。” 纪凛指了指宁犹雪的腺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宁犹雪摇了下头:“没事。” 摇完头,又想起在车上纪凛那声称呼:“你都想起来了?” 纪凛的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故意卖了个关子,摊开手:“你抱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宁犹雪:“……” 纪凛看他一副有话又说不出口的样子,笑笑,他本来也没觉得宁犹雪会抱他,随便开个玩笑而已。 但是宁犹雪竟然真的主动落入他的怀里,非常用力的、双手紧紧抱他一下。 纪凛张开手,先是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反手揽住他的腰。 这腰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没想到比他想的还要细,纪凛分神抱怨了一下全国联赛的队服干嘛设计这么厚,要是薄一点就更好了。 宁犹雪:“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纪凛比了个小小的手势:“一点点,想起一点小时候的事。” 宁犹雪看着他,眼神像是失望又像是有一点庆幸,微暗的视线里那双瞳孔像是把周围的光亮汇聚在一起又揉碎了。 “什么时候?” 纪凛压低声音,观察他的表情:“三角钢琴上的事。” 宁犹雪后背一僵,耳朵尖肉眼可见的迅速漫上绯红,猛地将纪凛推开。 三角钢琴上发生的事太多了。 宁犹雪进入宁家之后,他们曾问过宁犹雪有没有兴趣学点乐器陶冶心性,但宁犹雪一看那个钢琴,满脑子想起年少无知被纪凛半哄半骗做过的事情,简直羞耻到爆炸。 他没想到纪凛都失忆了,还有脸提这种事。 宁犹雪恼怒道:“那么多年的记忆,你除了那些东西就没有其他印象深刻的吗?” 纪凛露出很无辜的表情:“有啊有啊,我还想起点别的。” 宁犹雪抬头看他。 纪凛悄悄笑了一下,这种琥珀眼睛就是好骗,一钓一个准。 纪凛:“你以前是不是姓纪?晚上打雷的时候还要抱着枕头主动爬我的床?” 宁犹雪:“……”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羞耻得恨不得在地上挖一个洞自己钻进去。 哪里有纪凛说的那么恶心,那明明是一个高级智能试图战胜人类、迷惑人类的诡计。 他根本不怕打雷,也不想和纪凛一起睡,只是因为每次抱着枕头打开纪凛门的时候,纪凛都会控制不住信息素和精神力到处飘,他就可以趁机多吸几口纪凛的精神力,所以才每天晚上故意装作怕黑的样子。 但很快,他努力恢复了平时淡然的样子,低头望着地面,回避纪凛的眼睛:“哦,你来找我,是有事想问我?” “我们之前为什么会分开?” 宁犹雪一愣,没想到纪凛要问的问题是这个,他侧过脸,光线投射下来,地面上留下一个很冷漠的剪影:“我不知道。” “嗯?” 宁犹雪声音很生硬:“你说要带我一起逃跑,然后把我骗到宁家,说我很有指挥的天赋。” “然后呢?” “然后?” 宁犹雪呼吸急促了几分,瞳孔就像含着水汽,冷冷地瞪着他,“我睡醒之后,你已经留下一封分手信离开了,书柘哥说,你把我卖给他们,我以后就是宁家的人了。” 纪凛盯着宁犹雪,心想,这不可能。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宁犹雪可以缓解他腺体的后遗症,而且他和宁犹雪的感情极好,他不可能会把宁犹雪丢走,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宁犹雪的情绪起伏不定,他悄无声息地放出一点安抚信息素,没再继续问下去。 都说指挥需要冷静稳重,宁犹雪对外表现尤其如此,但纪凛总有一种错觉,在他理智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情绪化的小孩。 宁犹雪渐渐在熟悉的信息素里放松下来。 纪凛能感觉到他被临时标记之后的状态比之前要稳定很多,按理说Beta的腺体不适合承载太有攻击性的信息素,但宁犹雪对他的信息素没有任何排斥。 [那是因为你们的身体完全一致] 003和坏蛋系统旁观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意外的是,这种话并没有被系统屏蔽:[换句话说,他就是没有腺体的你,当然不会产生排斥] 纪凛脑中有什么景象一闪而过。 他原来怀疑宁犹雪是他的兄弟,被纪天章隐藏了身份和存在,但是就算是同卵的兄弟,也会有细微的差别,即使是双胞胎Alpha,也会对彼此的信息素进行排斥。 他还想说什么,远处仓库陆鸣河的声音远远插了进来。 “我做完了!” 宁犹雪应道:“我这就过来。” 临走前,纪凛拦住他,递给他一枚能源块。 宁犹雪下意识想拒绝,纪凛直接塞他手上。 “拿着吧。” 纪凛压低声音,轻声在他耳边说:“现在只能给你这个,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出去之后,我向你赔罪。” “又赔什么罪?” 宁犹雪说,“你要是想给我能源块就直接给啊,不用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 纪凛一愣,旋即没忍住笑了起来,宁犹雪总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坦率。 “嗯,我就想给你能源块。” 宁犹雪不自觉收紧手里的能源块,眨了下眼:“我不是那么容易被贿赂的那种坏指挥。” “谁说我要贿赂你了?” 纪凛说:“像前男友示好求和不行吗?” 宁犹雪瞥他,很无语:“已经和好了啊,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纪凛笑笑:“我想要和好的,是这种朋友吗?” 宁犹雪顿住,没反应过来,纪凛已经推他一把,懒洋洋抬着下巴,看他的眼里噙着一点笑意:“去吧,那边在催呢。” 宁犹雪这才收回视线,快步朝陆鸣河的位置走去。 半个小时后,广播再次响起。 【斯瑞兰卡学院成功拆解一枚炸弹,获得一枚能源块】 【达列士门军校成功拆解一枚炸弹,获得一枚能源块】 陆鸣河第三枚假□□完毕。 难得的安逸结束,他们又要开始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这次六人的分组稍微打乱,纪凛、陆鸣河一组,带着两枚假炸弹前往北街,章麒麟带着周珉昊在全地图搜寻最后一枚炸弹,郑狂、宁犹雪留守电子厂。 另一边,西里科研院全员时间剩余只有最后一个小时。 他们情况比较特殊,好不容易在东边找到一枚炸弹,被半路冒出来的达列士门截胡,顾七不知道从哪里又搞来一辆车,带着他的冲锋枪在天窗弹出身体,对着拆炸弹的他们一阵扫射。 情况紧急,西里科研院好几个人被迫受伤,最后只能咬牙放弃,转而寻找恢复药剂。 他们不是没想过折返,暗中偷袭,但达列士门吃了一次纪凛的亏,贺颂元拆炸弹,周围三个队员门神一样守着,打头的顾七手里还抱着一把杀伤力极大的枪,任何风吹草动直接扫射,吓得他们头都没敢冒一下。 思来想去,西里科研院的目光集中在南边的电子厂。 当他们赶过去时,只见电子厂门户大开,空气浮动一股淡淡信息素的味道,显然已经有人先一步过来,定位了炸弹的位置。 ——炸弹就在电子厂。 西里科研院的人眼睛亮了一下,那可不就是他们的主场? 刚才拖延时间制造的道具一下派上了用场。 西里的队员利用赶制的攀爬绳直接翻进电子厂内,没走两步,队长萧正敏锐的停下来,眯了下眼,低头将脚下的一枚简陋的警报器挖出来,示意身后三人散开排查是否有其他埋伏。 五分钟后,仓库外的四枚警报器和三枚炸弹全部清除。 萧正挑了下唇,这些东西外面似乎裹着某种可以屏蔽精神力检测的物质,不过在他们眼里,实在不够看。 六人继续前进,距离库门两步远的时候,隐隐听见里面两个人拆除炸弹的讨论声。 库门被人从内部锁住,萧正面无表情提枪,眼也不眨将锁打坏,一脚踹开大门,同时身后两名队友直接进机甲射击掩护。 郑狂的机甲在他们破门的瞬间横扫过来,一招将所有人严严实实重新挥出门外。 萧正的精神力在开门的瞬间铺开,他是个A+级的铁锈味Alpha,滞涩的味道在一瞬间侵占郑狂的鼻腔,萧正也在这一刻确定,电子厂只有面前这两个人。 他收起信息素,按下手中一枚红色按钮,尖锐的鸣叫瞬间爆发,高频的震荡直接干扰郑狂和宁犹雪的意识,宁犹雪捂着耳膜,在尖叫里头晕起来,手下拆解炸弹的动作也越加艰难。 郑狂摇了摇头,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外溢,他毫不犹豫拿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试图通过疼痛保持片刻清醒。 机甲提起光枪武器对准萧正和队员所在的正门扫射,萧正身后的队员迅速进入机甲,抬起护盾将光枪弹药弹射出去。 生锈破旧的大门终于抵挡不住,轰然倒塌,郑狂几乎将所有精神力倾斜而出,可惜被对面的护盾一一挡住。 尘埃四起,郑狂直接拎起宁犹雪的衣领,护着他往外跑。 身后两名机甲还想要追,宁犹雪一咬牙,直接将两人身上最后两枚能源块丢出去,这才勉强得以逃生。 “别追了。” 萧正示意队友从机甲状态退出,看着仓皇逃离的两个人的背影。 他在进模拟仓前见过宁犹雪的入场证,知道他是斯瑞兰卡的指挥,但没想到,他竟然是个beta,难怪一直没看他操控机甲。 萧正将能源块捡起来。 “他们身上的能源块最多只剩下半个小时,没必要浪费力气。” 萧正低头看着地图,加上他们手里这枚,现在只剩下北边的炸弹没有被拆解。 只要能够将这枚炸弹拆掉,撑到北边炸弹拆解,他们的成绩就不会太难看。 萧正想着,长松了一口气。 远处,头也不回“狼狈”逃跑的郑狂察觉到没人追上来,慢慢停下脚步,从机甲形态退出来。 郑狂刚才被震得头痛欲裂,只记得宁犹雪为了逃跑丢下两枚能源块:“便宜他们了。” 宁犹雪却笑了笑,眼里隐隐有点兴奋:“我们回去。” 郑狂:“啊?”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不去找纪凛他们,反而绕回去? 宁犹雪朝他侧了侧头:“我刚才丢的是假能源块。” “而且,击杀人数也算在总成绩里。” 北边,达列士门和阿尔安已经激战多时。 达列士门和阿尔安虽然都拆了炸弹,但没有淘汰过任何学员,也清楚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谁也不愿意退让。 临童显然对他们的性格了如指掌,两个性格温吞擅长防御的Beta拿来对付顾七,另外一个战斗激进攻击性强的机甲专门围堵贺颂元。 达列士门原本一路奔波,接连跟西里和纪凛缠斗,已经耗尽大半力气,顾七气喘吁吁,咬牙支撑,也难敌对面四个拳头,只能勉强支撑。 顾七尚且如此,另外两位机甲学员状态只会更差,临童耐心蹲守半天,趁两个人分神,直接进入机甲抱起光枪分别打断两个机甲的腿,他身后的队友迅速抓住机会,卸了两名队员的一条胳膊。 两名队员表情挣扎,却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力,不愿从机甲退出来。 一旦退出,就意味着他们的能源块会被临童夺走。 临童看着面前痛苦的两个人,早就听说达列士门不抛弃不放弃,他们还有时间,完全可以耗到贺颂元看不下去,亲手将能源块送上来。 然而,他也没想到,那两名机甲竟然抓住机会,直接将手臂的能源块摘下来,朝远处的顾七丢去,自动放弃机会。 顾七本能抓住空中飞来的能源块,望着队友,确实一愣。 贺颂元最先反应过来,带着顾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们身后,那两名队友瞬间爆发出极强的精神力,朝身边对峙的人扑去。 【达列士门钱雨、舒华淘汰】 【阿尔安学院赵争、李琪淘汰】 此刻,距离全员淘汰,还剩下半个小时,临童被身后的队友一拽,勉强躲过一次猝不及防的攻击。 他转身将牺牲队友的能源块捡起来,和剩下的人分掉,全力拆解身后的炸弹。 就在这时,纪凛的信息素突然强势的将空气中残余的几种气味一扫而空。 临童脸色一变。 纪凛和陆鸣河赶来了,偏偏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正面对决。 两相僵持之际,陆鸣河终于没了耐心,主动打破沉默,冲他们示意:“做个交易怎么样?我们有能源块,换你们身后的炸弹。” 临童知道斯瑞兰卡的能源块一定有剩余。 相反,他们的能源块不一定能撑到炸弹拆解,就算能够撑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能源进入机甲和纪凛一战。 这时,他身边有人低声对临童说:“这附近还有一枚炸弹。” 临童在身后比了个手势:确定? “嗯,”队友道:“就在对面,达列士门似乎也在往那个方向赶。” 达列士门的两个残兵败将,和人数满员的斯瑞兰卡,临童不用犹豫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要两枚能源块。” 纪凛垂眼随意敲了敲手上的枪尖:“两枚?那就只好——” 还没说完,陆鸣河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私底下对纪凛做口型:“我打不过。” 临童看见他的口型,没忍住嗤笑了一下。 “两枚,就算你有能源块,应该也没有太多精神力和我们耗了吧?阿尔安随时有可能过来。” 纪凛没开口,陆鸣河替他做了决定:“两枚就两枚,你们先退出这里。” 临童没有和他纠缠,利落地带着人转身从炸弹面前撤离,一直撤退到门外,眼看着陆鸣河丢出能源块,临童身后的队友眼疾手快将能源块接住,同时临童毫不犹豫对准纪凛和陆鸣河连开几枪,纪凛精神力凝成冰盾迅速将子弹挡住。 几秒后冰雪化开,临童和队友已经跑走了。 “拆弹。” 纪凛守在门口,对身后的陆鸣河示意。 比赛到最后,每个队都在拼尽最后的力气拆弹。 南街电子厂。 萧正将宁犹雪留下的能源块分给一位队友,两人配合着一起拆弹,预估弹药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拆除,而没有能源块的人只剩下最后一分钟时间。 就在这时,三道广播声突然响起。 【斯瑞兰卡学院宁犹雪,击杀西里科研院季雨、季云】 【斯瑞兰卡学院郑狂,击杀西里科研院齐故】 萧正心中一惊,宁犹雪竟然又带着郑狂杀回来了。 不过,他目测距离,毫不犹豫将炸弹交给身后的队友,自己转而进入机甲。 可当他飞身冲向郑狂,广播中因能源不足自动淘汰的名单逐个播报,却迟迟没有传来斯瑞兰卡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萧正转身避过郑狂的劈掌,思绪只停滞一瞬,角落队友正好站起来,转头说道:“炸弹拆掉——” 宁犹雪袖口滑出的刀直接抹向他的咽喉,最后一名队友淘汰,而拆弹成功的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 萧正:“……” “不打了不打了!” 萧正终于后知后觉,直接从炸弹里退出来,做出服输的手势,靠近宁犹雪问道:“炸弹一开始就是假的?你们早就算好了是不是?” 郑狂见他放弃,将刀尖压下,也从机甲的形态退出来。 萧正叹了口气,朝宁犹雪伸出手:“没想到我们竟然败在了假炸弹上……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宁犹雪正要伸手,萧正眼神一闪,伸出的手迅速化成爪型朝他扑去,然而一声枪响,他被定住原地,胸口一阵热意。 几秒后,他才看清,宁犹雪伸出的不是手,而是一把手枪。 萧正表情闪过一丝愕然,这个时候,宁犹雪竟然还防备着他。 “你还没认输。” 宁犹雪淡淡地说:“有人教过我,对手没认输,就不算结束。” 【斯瑞兰卡学院宁犹雪,击杀西里科研院萧正】 【西里科研院全员出局】 【斯瑞兰卡学院成功拆解两枚炸弹,获得全国联赛第一阶段赛的胜利】 三道播报接连响起,所有人在同一刻停下手中动作。 临童身后的队友闪过一丝茫然,不甘心地将手上的炸弹拆解出来。 啪嗒一声。 最后一个步骤完成,炸弹自动散开,露出里面的一枚制作粗略的能源块和一张纸。 “陆鸣河制于第一联赛现场^_^” 一片死寂的北街,在某个角落突然爆发出一声哽咽的暴怒。 “斯!瑞!兰!卡!我恨你!” 众人:“……” 反倒是临童这个受害者之一心态迅速调整过来,笑眯眯接了一句:“喊的好。” 第97章 ABO 22 我抱一下你。 比赛后的登出时间, 临童和贺颂元从炸弹附近出来,转而看向赢了一场比赛之后极度亢奋的陆鸣河,以及他身边明显心不在焉的纪凛。 “所以, 你们为了拖延时间, 制造了两枚假炸弹?” “是三枚。”陆鸣河纠正, “还有你们刚才抢到的能源块, 也是我临时制作的假能源块, 只能支撑二十分钟。” 临童闻言,将抢到的能源块换上,果然出现了二十分钟的倒计时。 临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是我没看出来。” 比赛结束,所有人在模拟仓睁眼, 重新看着周围曾经在比赛中碰过面的对手, 感觉却截然不同。 临童的位置正在宁犹雪身后,他主动和宁犹雪打了声招呼:“我是临童,阿尔安学院的指挥。” 宁犹雪点头:“我认识你, 我们之前见过的。” 临童露出诧异的表情。 宁犹雪:“昨天, 地下商场。” 临童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你们也……” 他扫过模拟仓周围的收音器,敛下神色,转而问:“明天晚上, 我开个桌,三缺一, 有没有兴趣来一盘?” 顾七耳朵尖,跑过来凑热闹:“我听到了!来一盘什么?” 临童:“激情四射的麻将。” 顾七一秒失去兴趣:“那算了,队长说晚上要请我们吃烧烤。” 顾七身后,贺颂元冲两人点头示意。 这时纪凛也朝两人走过来,宁犹雪几乎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应付的心思, 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样子:“你跟纪凛说吧,他比较感兴趣。” 临童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觉得很有意思。 他私下做过斯瑞兰卡的功课,淘汰赛里纪凛和宁犹雪针锋相对,关系并不太好,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两个人已经可以和平共处。 比赛结束之后,有不少记者蹲着外面等着对选手进行采访。 精神紧绷一整天,大家早已精疲力尽,只想闷头进酒店洗漱躺平,只有纪凛留在后面,替大家应付赛场外的采访。 进电梯前,周珉昊无意扫了眼人头:“哎?季炎和宁犹雪怎么也不见了?” 陆鸣河随口说:“季炎可能出去逛了吧,宁犹雪……好像还留着赛场,估计是要等纪凛。” 另一边,纪凛一下采访,没有见到宁犹雪,先看见戴着口罩混进人群中的季炎。 坏蛋系统兴致缺缺,拽着纪凛要往另外一边走:【讨人厌的季炎,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我都闻到橘子味了,宁犹雪就在附近,我们快点去找宁犹雪吧】 纪凛却脚尖一转,随手找出一张口罩,跟在季炎身后。 为了不掩人耳目,季炎一路走的都是大路,周围都是闻讯过来看比赛的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 他按照前辈给出的地址,绕到赛场后围,拿出钥匙闪身躲进去,没多久,又重新从里面出来,深呼吸两次,神色如常的离开。 纪凛抬头看一眼门上的标识,这是比赛保管物件专用的道具室。 季炎怎么会来这里,纪凛的眼神暗下去,如果他没记错,下一次比赛需要用到的设备,连带第一场比赛胜利的奖励,全都存放在这里。 幸好,纪凛随身携带着陆鸣河制做的□□匹配器,他将匹配器插在门锁上,等待匹配结果。 道具室的位置并不偏僻,偶尔会有人匆匆路过。 纪凛注意高度集中,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闯进来,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放倒。 听见脚步声响起时,他后背紧绷,毫不犹豫拔出紧贴腰间的枪,按下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皙细长的手指抵住他的枪管,带着一点力道夹着枪挪开,露出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 “是我。” A303风沙太大,天气寒凉,宁犹雪换上一身及脚踝的长风衣出现在他面前,微挑的眼尾一如既往冷静。 恰好有比赛主办方的人路过,纪凛的身影恰好挡住身后的匹配器,两人距离很近,持枪对峙,听见声音,同时朝主办方的人看去。 纪凛面色不虞,宁犹雪也表情冰冷,似有争端。 主办方的人讪讪露出一个笑,快步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在拐角之际,两人的表情骤然收敛,纪凛背手拧开道具室的门,同时顺手将宁犹雪一起带进来。 昏暗的房间里,三四块巴掌大小的矿物质被盛放在房间中央,周围有一圈蓝光,让这几枚石头散发出柔和光芒,周围还带着一圈细闪。 底下的铭牌写着这个矿物质的名字:星云矿。 纪凛朝宁犹雪伸手。 宁犹雪:“?” 纪凛:“匕首。你一定带了吧?” 宁犹雪:“……” 一枚纯黑色的从他袖口滑下来,宁犹雪递给纪凛,纪凛指尖一转,利落地用匕首从星云矿上磕下一角。 做完这些,将一切复原,他才带宁犹雪离开。 走到外场时,两人又碰到刚才走廊的那个人。 那人面带关切,被周围的人一口一个孙总:“你们两刚才没事吧?” “一点小摩擦,”纪凛笑着,抬手自然地将宁犹雪揽进怀里,“怪我,今天没发挥好,指挥在训人呢。” 孙总露出了然的微笑:“你们今天发挥不错,宁——”他突兀地卡顿一下,似乎没想起宁犹雪的名字,“宁指挥今天表现很亮眼的。” 宁犹雪笑笑:“您过奖。” 他没有太多应付的心思,注意力全在纪凛扣在他腰间的手上。 纪凛揽得自然,这种在外人面前自然而亲密的姿态却让宁犹雪有些恍惚。 回到酒店,都没能回过神来。 天色太晚,纪凛和宁犹雪回酒店之后,又出去一趟。 楼下有条小吃街,他隐隐有种预感,街尾靠近小学的一个摊位里,会有他想买的东西。 糖水车每天六点半出摊,纪凛去的时候刚好没人。 走到摊位前,他又后悔了,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细小的名字,不知道应该买点什么。 反而是老人眯着眼睛对他看了又看,在他出声之前,先说:“还是一份芋泥椰奶西米,一份椰奶木薯?” 纪凛:“您之前见过我?” 老人:“你以前经常来我这里买的,忘了?模样倒是没太大变化,还和之前一个样。” 纪凛笑笑,没有否认。 他在宁犹雪的那份资料里看过,宁犹雪之前就是在A303念的小学,老人可能是把自己认成了他。 宁犹雪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的芋泥椰奶西米,果然惊讶了一下。 纪凛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看你没吃晚饭,路过的时候顺带买的。” “……谢谢。” 宁犹雪尝了一口,果然是以前最爱吃的那家,他眼睛看起来都比刚才要睁大了一点。 纪凛终于有一点外出打猎回来投喂的成就感,问他:“好吃吗?” 宁犹雪点头点头,重新舀了一勺递给他,毫无顾忌地:“你尝尝就知道了。” 纪凛一顿,垂眼看着那个勺子,脑子有点发愣。 宁犹雪这是在邀请他吗? 纪凛挣扎了一下,怕是宁犹雪临时标记对他有些依赖,所以让他产生误会,又怕是宁犹雪把对以前纪凛的喜欢迁移到他身上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拒绝,结果刚一开口,宁犹雪的勺子直接怼到他面前。 纪凛一下连心跳都快了,思考上次陆鸣河说他哪个侧脸比较好看来着? 结果宁犹雪非常直接的将勺子往他面前一递,纪凛身体本能一低头,还没来得及回味,就给咽下去了,只琢磨出一点椰奶的甜味,甜的有点发腻,完全没有半分间接接吻的暧昧。 纪凛:“……” 宁犹雪勺子已经收起来,见纪凛表情很奇怪:“不好吃?” 纪凛表情复杂:“好吃,好吃。” 宁犹雪成功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安利出去,弯了下眼:“是吧?我以前让你吃你都嫌太甜。” 纪凛脸色淡了淡,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他没品味。” 宁犹雪:“?”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纪凛拿出刚才找到的星云矿,换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刚才在模拟仓里空气中飘着的东西,和当时淘汰赛的应该是同一种。” 他没想到的是,宁犹雪竟然也从口袋里拿出了小块白色石头,乍一看和他手里的没什么区别。 “这是季炎进去之前的星云矿,”宁犹雪说,“我怀疑星云矿就是下一场比赛的奖励,在你采访的时候,提前进去拿了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宁犹雪会出现在走廊里。 纪凛分别使用精神力观察了一下,没有任何区别,又放在灯下看了看,被季炎更换过的星云矿内核似乎有一个微小的黑点。 宁犹雪分别将两块星云矿碾碎,被更换过的里面,果然多了一种微量的黑色物质。 纪凛站起身,将东西装好,放进口袋里:“我让陆鸣河送去检查一下。” 这不是宁犹雪第一次从纪凛口中听到陆鸣河的名字。 听说纪凛看似人缘不错,其实身边比较信任的就只有陆鸣河,逛街和陆鸣河一起,那天半夜去模拟仓和陆鸣河一起,就连检测,也需要经过陆鸣河的手送过去。 宁犹雪问:“你和他关系很好?” 纪凛提了下唇:“你很在意他?” 宁犹雪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以前他才是和纪凛关系最好的那一个,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家人,中间他并不知道纪凛失忆的事情,一边赌气,一边期待纪凛什么时候能够把他接回去。 所以最开始看到陆鸣河和纪凛坐在一起聊天,关系密切,纪凛对他也无所遮拦,他确实很不高兴,觉得好像自己的位置被一个后来者给代替了。 不过这些幼稚的不成熟的想法,并不是大家眼里那个“宁犹雪”应该有的。 他垂眼喝了一口糖水,无从说出口,最后只能说:“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还没好到能咬他腺体的程度。”纪凛开玩笑道,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也不是非得要他。但是,我送出去的东西,当天晚上就会出现在纪天章的办公桌上。” 宁犹雪眉间微蹙:“他在监视你?” 纪凛抽两张纸顺手递给他:“一直。” 两人没有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纪凛走出房间,宁犹雪也没有太多胃口,点开光脑搜索了纪天章的资料。 跳出来的大多是一些报道。 纪天章曾经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但最闻名的,还是一次爆炸救人事件。 第一场比赛的炸弹场景其实就是模拟当年的A303星的一次爆炸危机。 在未被开发之前,这里曾被一批不满帝国制度的激进分子占领,将所有居民赶到地下层,同时在地面埋上炸弹。 时间不够,最后一枚炸弹未能成功发现,纪天章和诸多战士以精神力为墙,死死挡在地下层的门口,最后所有居民安然无恙,纪天章和不少战士却精神力受损,从战场退下来。 这之后,他参与了基因篡改的研究,并且在研究成功之后,深藏功与名,低调来到A303星担任市长,长达八年的时间,A303星彻底摆脱贫困,靠矿产走进众人视线。 宁犹雪看得很详细,报道最后附上纪天章和朋友聚会的一张生活照。 ——《纪天章(左一)与研究院研究所主任(右二)友好交流》 受伤前纪天章看起来要更为和蔼,和朋友笑着交谈什么,宁犹雪一眼扫过去,目光忽然定住,他将照片不断放大,发现和纪天章交谈的那个Alpha的腺体处,似乎有一点红色的痣。 正把图片保存下来,半掩的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摩擦声。 宁犹雪走到门口,推门看了一眼,走廊空空荡荡,楼上楼下走动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但周围安插的摄像头亮着灯,正常运作,紧急警报器也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异常。 但宁犹雪抬头,朝紧急警报器的位置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抬枪将警报器击碎,紧接着又对准隔壁旁边房间的智能门锁开了一枪。 智能门锁和警报器同时爆发出尖锐的警示长鸣,短短三秒,整栋酒店的所有走廊和过道的警报器同时发出强烈的预警。 “着火了!着火了!” “什么情况?” “哪里着火?” 一时间所有人从睡梦惊醒,纪凛和陆鸣河最先从房间冲出来,而宁犹雪击中的那道房间的智能门锁自动打开。 刺鼻的两种信息素铺天盖地袭来,浓烈的压迫信息素冲的所有人头昏脑涨。 纪凛抬手将宁犹雪护着身后,恰好看见郑狂和章麒麟一个倒在桌子下,一个倒在洗手台前,郑狂倒在血泊里,被连捅了两刀,章麒麟躲在桌子下,死死拖着一个陌生Alpha的腿,上面桌子被砸的几乎裂开。 那人见逃跑不及,眼下一冷,毫不犹豫地咽下什么,空气中本就浓烈的信息素顿时又爆开辛辣的麝香味道,极具穿透力的味道冲击着所有人的腺体,最前面的陆鸣河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眼睛冒红,恶心欲吐。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宁犹雪和勉强站立的纪凛。 那人三枪将身后的玻璃崩碎,一脚将周珉昊狠狠踹开,转身要跑,眼看已经投身跳下去,却没料到那瞬间宁犹雪直接冲上来,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下扯住他的腿,单手攀住护栏,直接从十八楼跟着一起跳下去。 纪凛心脏一紧,几乎瞬间弹出去,紧随其后放出精神力单手将一侧的水壶中的水凭空翻涌而出,同时周围几间房的水都似乎有所感应,同时破窗而出,化作冰墙朝两人身下而去,试图缓冲高楼下坠的冲击力。 宁犹雪目测一眼距离,毫不犹豫松手,在半空借纪凛凝出的冰墙用力一攀,紧攥住那人的肩膀,落在窗户边大树一颗斜出的枝干上。 麝香味Alpha没能跑出,反而被宁犹雪拿来垫背,被强烈的冲击呛的咳出血沫来。 宁犹雪的膝盖抵在他的小腹,他模糊的视线里,这个人的眼神漠然地听着他骨头碎裂的声音,没有半分多余的情感,比组织里最残忍的杀人机器还要淡然。 宁犹雪面无表情的避开他咳出的血沫,单手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把身侧的腺体露出来,一点红痣,传说中追着刺杀纪凛的那个化雪组织。 他抬手用力捻了捻,身下人因为腺体垂死抖动了一下,红痣没掉,是真的。 纪凛借机甲直接从路上途经几个阳台跳下来,落地时,只听见宁犹雪张口问了一个问题,那人瞳孔一颤,见逃跑无门,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趁宁犹雪松懈,直接咽下什么,突然疯狂抽搐,短短几秒,就死在宁犹雪的手下。 温热滚烫的血沾湿了宁犹雪的五指,还是赶来的纪凛将他扯了一把,他才回神似的,对纪凛说:“他腺体上有红——” 话没说完,他突然被纪凛抱在怀里。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0%] 宁犹雪愣住,茫然的摊开湿漉漉的两只手,看纪凛忙乱的检查他身体有没有问题,然后重新把他抱住,不明白纪凛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几秒后,他才意识到纪凛信息素极不稳定,似乎压抑着暴怒的情绪。 紧接着,他想到,临时易感期的到来和刚才的刺激很容易影响到Alpha本身的情绪,让他们变得敏.感、暴怒、患得患失。 宁犹雪没推开他,只是挣动了一下:“我手上都是血,现在不能抱你。” “没关系。” 纪凛声音断断续续:“没关系,我可以抱着你。” 纪凛反复说:“我抱一下你。” 第98章 ABO 23 他的潜意识里……渴望着…… 宁犹雪安静下来, 垂眼看着手上的血迹慢慢变干。 他庆幸这扇窗户正对着酒店后门,晚上一片黑暗,没什么人经过, 不会引起太多人围观。 外面已经因为这次意外事故闹得鸡飞狗跳, 紧急赶来的救护车鸣笛响, 有人被催动到临时易感期的混乱躁动, 整个酒店都乱成了一团。 只有这个不曾被灯光照亮的狭小一角, 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纪凛低头,唇边紧贴着宁犹雪腺体的位置,却只是轻轻的碰一碰, 并没有咬下去, 他的鼻尖还浮动着熟悉的、亲切的柑橘香。 最后一点安静很快也被赶来的治安队打乱。 林汇清楚纪凛才爆发过易感期,可能对宁犹雪产生了短期的依赖,这个时候贸然打扰只会引起他的抵抗和敌意。 他示意身后的治安队查看地上人的情况, 没有靠近两个人, 而是出声询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纪凛没有开口,宁犹雪替他回答:“没有,但他现在好像情绪有点不对。” 林汇:“需要抑制剂吗?” 他担心纪凛再次进入易感期。 但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宁犹雪能感觉到纪凛的不适和不安,连连遭受刺激的腺体由于过度使用, 迅速肿胀,艰难挤出一点似有若无的信息素, 纪凛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并没有进入易感期的条件。 宁犹雪摇了摇头。 两个人大概又站了五分钟,纪凛才慢慢松开手。 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安眠。 所有人紧急转移到了入住A303的研究院宿舍里,那里条件不如市中心,但论安全程度, 要胜过酒店很多。 纪凛情绪陷入异常低落,从头到尾紧跟在宁犹雪身后,和他一起将酒店的东西搬走之后,两人住进宿舍里,处理好一切,才稍微有一点好转。 临睡前,宁犹雪接过林汇送来的舒缓药膏,半跪在床边,帮纪凛涂在腺体上。 纪凛依然想要抱着他,滚烫的手环着腰,强势的动作和力道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超出朋友的界限,偏偏宁犹雪早就习惯了这种亲近的模式。 舒缓药膏清清凉凉,很大缓解了腺体的不适,但不能缓解纪凛精神力过度使用带来的头痛。 就连宁犹雪,也是第一次见纪凛这么狼狈的样子。 纪凛垂下眼睛,声音有些发哑,问他:“你之前为什么敢从楼上直接跳下去?” “周珉昊和郑狂的房间和我们换过。” 那批人是冲他们来的,又或者说,是冲纪凛来到。 “那是十七楼,你竟然也敢跳?” 纪凛微睁开眼,疼的脸色发白,换做其他人早就痛昏过去,他居然还能神色如常地坐在这里和宁犹雪说话:“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宁犹雪停了下来,看着他问:“什么?” 纪凛笑了一下:“牛逼。” 宁犹雪:“啊?” 迟钝几秒,他才想反应过来,没忍住跟着笑:“你无不无聊?” 纪凛摊开手,表情又多了一点认真:“其实还有一点怕你死掉。” 宁犹雪顿了两秒:“我当时忘记了,不好意思。” “跟我不好意思什么?” “让你担心。” 宁犹雪说:“其实你不用过于担心,我不会死掉。” 纪凛没说话,以前他也经常和宁犹雪开玩笑,想死掉好想死快死掉了,但现在从宁犹雪嘴里听见这个词,他心有余悸地身体紧绷了一下。 也可能是因为突然意识到,死亡离他们很近,说太多这样的话,真的会有一语成谶的可能。 纪凛看着他,突然有些严肃:“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戒掉这个词。” 宁犹雪:“死掉?” 纪凛瞥他一眼。 宁犹雪眨眨眼,慢半拍地捂住嘴,连带着后面的话都有些瓮声瓮气:“我又说了。那还是从明天开始戒掉吧。” 纪凛:“……” 这种事情也可以讨价还价?之前白夸你聪明了。 宁犹雪缝上嘴巴,帮纪凛上完药,就起身熄灯,回自己床上休息。 两张床之间其实只有狭窄的一条过道,纪凛累到极致,但灯一关,反而睡不着了。 他蜷起手,又想起宁犹雪竟然毫不犹豫地从窗户上跳下去,他一瞬间头脑空白,又一次陷入了失控,但这次清醒的时候,手下不是鲜血和颤栗恐惧的眼神,而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那一刻其实就连纪凛都是茫然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精神力失控,没有伤害别人,反而跑到宁犹雪面前,索求着一个拥抱。 他的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将手抬起来,如在梦中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垂下手,转头侧躺,面向累的倒头就睡着的宁犹雪。 都说精神力失控时,会潜意识做出自己被压抑的欲.望。 他压抑着对化雪组织的厌烦和怒火,就会在失控时,全力回击,毫不犹豫地伤害那些妄图刺杀他的人。 可是刚才的那个拥抱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压抑着与宁犹雪接触的渴望吗?他的潜意识里……渴望着宁犹雪? 纪凛凝视着和他不到半米的宁犹雪,不断循环的空气里,逐渐浮上来一丝清凉冷冽的味道,与空气融为一体。 那抹浅淡的安抚信息素似有若无,沉睡的宁犹雪本能朝着信息素的位置靠近,再靠近一点。 一个转身,宁犹雪紧闭的眼睫蓦地抖了抖,他梦见自己在悬崖边,即将掉下去,又被一个大网接住。 房间里,纪凛抬手,近乎狼狈地半探身,用手将快要从床上摔下去的宁犹雪拦住,然后连人带被子顺理成章地放在自己的床上。 腺体好不容易分泌的一点信息素再次被挥霍干净,稍微缓解的灼痛再次袭来,纪凛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完全没有刚才宁犹雪上药时痛苦脆弱的样子。 将宁犹雪轻轻放到左手边,那股已经变淡的柑橘味道重新涌上来。 他凑到宁犹雪身边吸了吸,忍不住又想贴上他的脖子,这时宁犹雪痒的偏了下头,吓得纪凛僵直身体,一直没动,过了好几秒,确定宁犹雪没有被吵醒,他才慢慢回到自己枕头边。 这时不敢再靠近,可依然没什么睡意。 纪凛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又开始摸起宁犹雪的手,捏他手指上的软肉和细长手指下的骨头。 肢体接触的感觉很微妙,尤其一低头看见宁犹雪半躺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睡着,纤长的睫毛在睡梦中轻颤,手却无意识勾住他的指尖。 确实比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6%] 第二天一早,宁犹雪从纪凛的床上爬起来,愣了好几秒。 两个人的睡姿很怪异,他平躺在床上,但纪凛侧身将他搂得密不透风,抱被子似的紧贴着他,侧脸几乎抵在他的肩膀上。 纪凛睡眠很浅,在一个宿舍的时候,几乎他刚起身,纪凛就立刻睁开了眼。 今天却出乎意料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宁犹雪没打扰他,垂眼看了眼被子下,他昨天睡前穿着短袖的睡衣和短裤,纪凛滚烫的手此刻存在感极强的落在他的腿上。 那只手带着暴起的青筋,和他的腿有一点色差,手掌刚好将他的大腿内侧覆盖,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软件上专门拍下的暗示照片。 他将头埋进枕头,眯着眼半天才慢慢清醒过来,想把纪凛的手拿开,结果纪凛睡梦中无意识收紧手,不轻不重地松松攥住了他的四指。 宁犹雪一怔,发现纪凛在睡梦里还在无意识的释放安抚信息素。 难怪他睡觉的时候会无意识往这边靠。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偏冷的眉眼也随之柔和下来。 就着这个姿势安静看了一会儿光脑的信息,宁犹雪才轻轻拂开纪凛的手,揉着眉抱起被子回自己床上。 * 中午,陆鸣河带着检查结果过来敲门。 宁犹雪正盘着腿坐在椅子上边吃饭边看直播,还是穿着比较舒服的那种三分裤,纪凛坐在对面,见他进来,下意识拿起旁边的外套朝宁犹雪丢过去。 陆鸣河笑嘻嘻走过去:“吃饭呢?我来得不巧啊。” 他本来还没注意到,纪凛这么一丢外套,他一眼就看到宁犹雪那双腿,明明都是男的,宁犹雪的腿格外长,看上去特别好摸。 陆鸣河眼睛一下亮了:“哇靠兄弟你腿这么漂亮,让我摸一下。” 宁犹雪被他这个样子逗笑,没怎么躲,陆鸣河只是口嗨,随便伸手摸了下宁犹雪膝盖,结果才刚刚碰到,纪凛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臭着脸将他的手甩开。 陆鸣河:“?纪凛你打我干什么?” 纪凛没回答,皱着眉看他:“你来干什么?” 陆鸣河被他问沉默了:“……我来慰问一下队友,你说我来干什么?打扰你和宁指挥美好二人世界了?” 他只是口嗨,结果纪凛没否认:“你知道还来?” 陆鸣河笑着笑着意识到不对,脸上笑容一滞:“什么?”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闻到房间里有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非常温和的信息素的味道。 像是阳光下冰雪融化的味道,又或者是夏天烈日里拿出来的清凉冰块。 陆鸣河下意识看向纪凛:“怎么这么香?你也易感期了?” 他和周珉昊一个房间,昨天周珉昊差点刺激的易感期,那股厚重的寺庙香火气熏得他清心寡欲,恨不得连夜出家,现在鼻子里还是那股难闻的味道。 没想到纪凛看着粗暴,信息素还挺小家碧玉温柔可亲的。 纪凛:“出去好吗?别逼我赶你走。” 陆鸣河:“……” 他看一眼纪凛,又看一眼撑着下巴在旁边笑、没人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宁犹雪,终于懂了,这香根本就不是什么易感期,是他妈的在求偶。 陆鸣河一秒露出如鲠在喉的表情:“纪凛你真不要脸。” “谢谢。”纪凛:“可以滚了吗?” 陆鸣河不说话,放下检查结果麻溜的滚了。 宁犹雪拿起检查结果翻了两下,被更换之后的星云矿果然有问题。 陆鸣河拜托他在A303的朋友帮忙,最后得出结论:“星云矿本身对腺体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市面上流传出去的星云矿比开采出来的星云矿多加了一些促使兴奋的提取物,简单来说,和诱导剂的作用相同,都是促使腺体迅速活跃,分泌信息素。” 而他们发现的矿中黑色物质,则与星云矿中提取物相互排斥,造成干扰,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下,就会兴奋、狂躁,甚至短期内爆发出更强的能力。 但长期使用,腺体频繁接受刺激,则会造成紊乱。 这种情况下,最先受到冲击、导致腺体紊乱的,无疑就是纪凛。 一连两次比赛中使用了星云矿混入空气中,陆鸣河根据第一次比赛中提供的防毒面盔,紧急赶制试图自己做一个可以屏蔽灰尘的口罩,尽量减少星云矿给大家的腺体带来的刺激。 昨天晚上化雪的偷袭,显然也是冲着纪凛来的,但他们没想到纪凛因为临时易感期,和郑狂、周珉昊换了个房间,最后反而是章麒麟和郑狂受了伤。 幸好这两人虽然出血过多,但有意识避开了要害,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只是后面两场比赛,恐怕无法继续参加。 林汇紧急提交申请,将第二场比赛斯瑞兰卡学院的比赛阵容,换成了替补的季炎和郑源。 纪凛和宁犹雪到医院探望两人,出来刚好碰到临童,作为阿尔安的队长,他也过来送了一束花,聊表慰问。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临童抬了抬下巴,指向医院对面的一间咖啡馆,示意两个人:“有没有空去坐一下?” “咖啡馆?”纪凛兴致缺缺地看一眼,“今天没什么时间。” 说完,转身就想和宁犹雪进电梯。 但进去等了半天,发现宁犹雪竟然没跟上来,反而和临童聊了两句。 坏蛋系统暗中偷窥:【他们在聊什么?感觉聊得还挺热烈】 003抱着手臂,有意无意扫过纪凛的表情,贱嗖嗖地说:[宁犹雪是Beta啊,他们还都是指挥,一时半会聊不完的] 纪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坏蛋系统桀桀桀地跟着八卦:【不愧是主角,还以为宁犹雪这种类型应该不会轻易动凡心,原来也会更喜欢香香软软的omega】 纪凛不说话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两个人。 十秒后,纪凛再次出现在宁犹雪身后,面带微笑,看着临童:“还没聊完?正好我突然又想喝咖啡了,不如一起路上慢慢聊?” 临童后背有些发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斯瑞兰卡的这位大主力似乎不太待见自己。 他非常知趣的说:“其实就是沟通一下那天在商城的事,已经说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说完,飞快地转身溜走。 纪凛转而看向宁犹雪:“他说了什么?” 宁犹雪若有所思,给了纪凛一个完全没有预料的答案:“星云矿。” 临童所在的阿尔安学院距离A303星比较近,在选拔联赛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在赛前偷偷携带星云矿进入模拟仓,之后就开始留意和星云矿相关的线索。 到达A303星,他落地直接去了这里的地下交易所,得知星云矿已经进化到了一种药丸形态,据说是星云矿的药粉研磨而成,名叫星云丸,现在也称之为幸运丸,其实星云矿只是一个由头,里面致腺体兴奋的含量非常高。 “听说是研究院最新研发的产物,长期服用可以提升精神力,是当初基因篡改所衍生的一个项目。” 临童斥巨资买了五枚药丸,转交到研究院,得到了这个说法,从研究院出来没多久,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才情急之下躲进地下商场,逼自己临时发.情。 昨天晚上,那个麝香味Alpha突然爆发出强烈的信息素,临童怀疑他就是吃了这个幸运丸。 纪凛看着宁犹雪手上那枚被锡纸包裹的药丸:“听上去像是那种专门骗钱的保健品。” 宁犹雪:“追杀他的人腺体上也有红痣,就是那天我们碰到的化雪组织。” 纪凛挑了下眉:“你的老东家?” 宁犹雪:“……” 一时半会的解释不清楚。 宁犹雪将昨天保存的照片给纪凛看了:“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麝香味Alpha吗?我问他,为什么要跟研究院做事。” 这句话明显是在诈他,但那个Alpha看到宁犹雪腺体上的痣,放松警惕,竟然承认了。 “他说是因为一种药,可以让他的腺体恢复。” ——恢复。 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点信息,那个麝香味Alpha的腺体是受过伤的,而幸运丸可以让他们的腺体暂时恢复正常。 “只是我们无法确定,这个幸运丸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纪凛抬起眼:“你是怀疑纪天章?” 宁犹雪抬了抬下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纪凛:“……” 之后有机会,确实应该先回家一趟。 短暂的休整了一番,确定章麒麟和郑狂的身体没有问题,三天后,主办方宣布,第二场比赛照常进行。 这次的比赛背景和第一场比赛相连:排除炸弹之后,他们在这个星球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矿物质——星云矿,同时,也有人发现空气中的白雾毒气其实对腺体有着兴奋引导的作用,借此将星云矿的促进成分提取出来,制作为星云丸。 听到这里,纪凛、临童和宁犹雪交换了一下视线,没想到主办方竟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将幸运丸植入比赛,借全国联赛进行正面宣传。 由星云矿特制的星云丸作为奖励,分发给斯瑞兰卡学院的参赛选手,同时,广播开始说明这场比赛的规则。 “军队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一路追查当初埋下炸弹的反叛窝点,接下来大家会根据上一场比赛的综合成绩,先后进入赛场,随机降落地点,本次比赛的最终排名由根据找到窝点位置的先后来。” 斯瑞兰卡学院作为上一场比赛的第一,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入场。 阿尔安学院位列第二,提前二十分钟入场。 达列士门军训和西里科研院则依次往后推迟十分钟。 同时,这次比赛的自由度要更高,允许制造师携带三种材料入内。 讨论环节,宁犹雪三言两语将星云矿的资料带过:“我们不确定这次空气中是否还会混入星云矿,陆鸣河仿制的过滤材料就需要三种材料,是选择赌一把,进入制作过滤口罩,还是带其他的材料制作武器,大家投票决定。” 之前的偷袭大家还历历在目,对星云矿也是敬谢不敏,十分抗拒,除了季炎弃权,全票赞同携带过滤口罩的材料。 郑源认真说:“反正我都听指挥的。” 周珉昊不以为然:“就算没有任何辅助,拿下比赛也是轻轻松松。” 他甚至没打算把星云丸带进赛场,随便丢进包里,压根没打算用。 十分钟后,广播响起,所有人进入模拟仓登录,斯瑞兰卡的学员最先进入副本。 这次队友之间没有分散,但拿到地图进入赛场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还没看清落地的位置,先提了一口气。 遮天蔽日的树荫将光线挡的严严实实,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潮湿的霉气,昏暗的视线里烟雾弥漫,进入的一瞬间熟悉的烦躁感再次干扰了众人的思考。 纪凛忽然望向一个方向,屏息听着什么,片刻后他拿出机甲链,出声提示:“有东西在靠近。” 话音刚落,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纪凛和周珉昊当即进入机甲,郑源也迅速进入状态,找到高点为止,拿枪半跪地,准备配合狙击。 宁犹雪:“季炎,你配合陆鸣河把过滤口罩先做出来。我们负责解决这些东西。” 季炎点头,和陆鸣河拿出材料,就地帮忙制作过滤口罩。 同时,纪凛已经瞄准一个目标,抬起光枪射出,远处的东西振翅飞过来,又被冲击力推飞好远,晃了晃,断了一边翅膀,竟然又重新站了起来。 戴着眼镜的陆鸣河最先看清这东西的模样,表情一变,脱口而出:“这他妈是什么?” 第99章 ABO 24 我不搞A。 这是个通体油亮、被甲壳覆盖的仿生机器虫, 身后折叠两翅,触角尖细,六只腿上还有分节。 纪凛和周珉昊利用机甲远距离光枪一连射击好几个部位, 都只能拖延它行进的速度, 宁犹雪冷静观察这仿生虫的形态。 仿生虫和他们之前使用的防毒面盔一样, 都需要能源块才能够启动, 想要彻底解决, 第一是扣出能源块,第二是拖延时间,直到能源耗尽。 但袭击的仿生虫目测至少有二十只,拖延时间显然不是最优选。 短短几秒, 这些虫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周珉昊还没完全撤离,被虫挥出的锯齿状足部横劈,竟然直接将他旁边的那颗大树砍断了一半, 好在纪凛朝虫的头部打了一枪, 偏离位置,郑源顺势补上一枪,周珉昊死里逃生,飞快从虫的脚下爬了出来。 就连旁观的季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鸣河坐在最中间,手无寸铁, 慌得要命,一边念叨“快做快做”,一边满头冒汗。 宁犹雪捏下机甲进入剑锋,和周珉昊、纪凛的机甲相比,剑锋的移动速度更快, 他心念一动,直接来到仿生虫面前。 纪凛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捡起周珉昊掉下的长刀,用力将仿生虫深扎在地上,防止它重新爬起来,又转身继续将靠近的虫子击退。 季炎抬头朝宁犹雪的方向看过去,他竟然现场试着用匕首将虫子的各个部位拆解,找到能源块所在的位置。 没多久,在宁犹雪切去虫子眼睛的时候,那个虫子红色的眼睛一灰,突然不再挣扎,僵在原地。 “能源块在眼睛里,攻击他们的眼睛。” 三人应了一声,周珉昊拔出弯刀,将虫硬顶到大树上,郑源对准虫眼开枪,仿生虫果然不再挣扎。 宁犹雪和纪凛也开始尝试配合,由宁犹雪将虫引到纪凛面前,锁定目标时,仿生虫会将头伸出来,扩大视线范围,纪凛借机抬刀横砍下仿生虫的头,宁犹雪回身利用匕首扣出能源块。 周围子弹、光枪和击碎虫翅到处乱飞,陆鸣河战战兢兢地盘腿坐在中间,躲避着飞溅的零件,手下快搓出火星来了。 动作熟练之后,纪凛直接可以单手将虫的头部拧断,丢到一边,由宁犹雪挖能源块,为了少耗费精神力,宁犹雪直接从机甲形态退了出来。 监控室里,耿从东密切关注着六个人的动向,见纪凛竟然会主动和宁犹雪进行配合,还一脸欣慰的样子:“这小子竟然也开始学着合作了,看来这次联赛他们磨合的不错嘛。” 旁边另外三所学校的人却对这一幕暗自摇了下头。 实力确实不错,但运气太差,斯瑞兰卡提前进去的时间最长,但偏偏一落地就踩中了三条路线中最差的一个落脚点,进入仿生虫的老窝,另外两队早就利用把握好时间优势远远将距离甩开。 不过,就算是他们看见这一幕,也不得不承认,这支队伍面对陌生物种的攻击,反应确实极为迅速,可圈可点。 时间拖得越久,空气对大家的影响也就越深。 郑源从最开始的一击即中,开始变成两枪、三枪,周珉昊的动作也开始粗暴起来,好几次顶过了头,失了精确度。 纪凛放出高阶压迫信息素,将郑源和周珉昊强制从暴躁的情绪中唤醒。 “冷静一点。”宁犹雪远远看着逐渐失控的两个人,“别被情绪控制了。” 郑源深呼吸,意识仍然有些混沌,他一咬牙,直接用力扇了自己一下,清脆的巴掌声直接把周珉昊给震撼住,他用力甩了甩头,冲郑源比了个拇指:“狠人。” 郑源老实腼腆地笑了一下,被夸得不好意思。 再次进入状态,终于顺利许多,陆鸣河大喊“我做完了!”的时候,周珉昊正好拎出弯刀从最后一只仿生虫的眼睛里将能源块拽出来。 散落一地的机械零件和能源块里,陆鸣河做出的黑色过滤口罩格外与众不同,纪凛试戴了一下。 周珉昊看着粗糙的外表,抽了抽嘴角,心里很抗拒:“一定要戴这个吗?陆鸣河你下次能不能稍微精进一下你的手艺?” 陆鸣河:“我是制造师不是绣娘啊!你到底戴不戴?不戴还给我。” “戴戴戴。”周珉昊一闭眼带上去,一时有些呼吸艰难,但适应一阵之后很快清明许多。 果然有用。 陆鸣河和季炎松了口气,看见周围散落的零件能源块,陆鸣河又开始手痒:“这能源块和零件不错,我捡一——”“轰!” 一线锋利的明光斩破空中的浓雾,吓得陆鸣河猛地缩回手,地上被光枪击中的断翅零件被烧的焦黑。 陆鸣河抬头,西里科研院竟然正好落地到他们附近。 萧正和队员落地时,防生虫已经灭的七七八八,他们索性趁火打劫,借仿生虫的动静掩护,直接将斯瑞兰卡围了起来。 有雾气和周围树木植被的遮掩,他们完全处于占据偷袭的高地,将斯瑞兰卡的状态尽收眼底,对面却难以摸清他们的位置。 萧正挥手,五名队员的枪口同时向五人瞄准,枪法不准但子弹管够,下一秒,光枪弹药开始疯狂射击,没有机甲的郑源紧急按下一面黑盾,陆鸣河更是被打的满地乱跑。 季炎第一时间跟着一起进入机甲,试图找出西里科研院的位置,但他们完全处于视觉盲区,只能根据子弹发射的方向面前摸到一个位置。 情况紧急,他们刚才为了消灭仿生虫又耗费大量力气,周珉昊下意识找宁犹雪:“指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话一出口,没有得到回应,周珉昊和季炎同时扫视四周,这才意识到宁犹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但很快,所有人接收到了一份强大的、来自精神力链接的标记共享。 监控外,围在一起的老师见到这个操作纷纷侧目看过来,就连西里科研院的指导老师都没忍住拍了下桌。 学员身在其中不知具体情况,但监控里,以上帝视角管控全局的老师却看得清清楚楚。 早在西里科研院的队伍落地时,纪凛远远停下动作,拍了下剑锋的肩,宁犹雪才从剑锋退出来,纪凛也开始加快速度斩灭仿生虫。 最后一只仿生虫被清除时,宁犹雪也从中心退出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 剑锋速度极快,萧正打出的第一枪,宁犹雪迅速确定他的位置,利用精神力给他打上标记,之后潜伏的五名队员开枪,剑锋如鬼魅黑影,辗转他们之中,逐个确定位置。 浩瀚蓬勃的精神力网悄然铺开,强势地借精神力链接,将共享标记传送到每一个队员的意识里。 刚才四处闪躲的纪凛瞬间折返,冰冷的风雪席卷大半个区域,压得西里队员动弹不得。 寒气顿时入侵萧正的腺体,强大的压迫感逼的他脸色一边,本能分泌出更多的信息素加以抗衡,但只是这一下分神,纪凛已经拎着枪准确地对准他的额头。 【斯瑞兰卡学院纪凛击杀西里科研院萧正】 【斯瑞兰卡学院郑源击杀西里科研院齐故】 另外一边,宁犹雪的剑锋也已经抵上一个学员的咽喉,毫不犹豫用力一抹。 【斯瑞兰卡学院宁犹雪击杀西里科研院李林】 转眼间,西里科研院的人被击杀大半。 季云和季涛见情况不对,掉头想跑,可是一转头,一个巨大的机甲已经在他们背后,冷漠地盯了他们多时。 “砰——” 【斯瑞兰卡学院周珉昊击杀西里科研院季云、季涛】 广播声响起,周珉昊轻轻掸开落在衣服上的灰尘。 这是他们第一次通过精神力链接被传送敌方队员定位,周珉昊也是此刻才意识到精神力标记究竟有多厉害。在接收到标记的那一瞬间,藏在视角盲区五个人身上自带一股金光,在昏暗视线里格外显著,想要忽视都难。 简直就是个人形外挂。 周珉昊忍了忍,没忍住爆了一句:“爽!” 另一边,季炎已经眼疾手快的把地上能源块捡起来,转头递给陆鸣河。 陆鸣河多看他两眼,注意到他没戴口罩,顺手将一个过滤口罩递给他。 季炎笑笑,礼貌和他道了声谢,然后将口罩戴上。 看不出来,季炎的意志力这么强啊。 陆鸣河腹诽道,就连纪凛多少都会被影响情绪,他却似乎完全不受星云矿的影响,简直跟宁犹雪这个Beta有得一拼了。 在出发点耽误太久时间,他们没再耽误,拽着地图开始往前走。 通往终点的路一共有三条,他们随机分配的落点虽然不太好,但这条路也不完全是缺点,距离最近,用时最短,之后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一直走到三分之一的位置,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陡峭的长坡。 山路陡峭,又正好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偏偏路上没有遮盖物,陆鸣河一路累的跟条狗一样,哼哧哼哧喘的好像快要断气。 另外其他人看上去情况还好,但也没怎么说话。 纪凛一开始走在最前面开路,转头时发现宁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速度慢下来,他也跟着放慢速度,渐渐坠到队伍末尾,低声问宁犹雪:“你还好吗?” 宁犹雪摇摇头,抿着唇,看上去没有异常,只是不太想说话。 纪凛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还没拆的水递给他:“要不要喝水?” 宁犹雪看他一眼,接过水,拧了一下瓶盖,手上都是水,滑的拧不开。 纪凛觉得有必要适当展现一下自己顶A的实力,状似不经意地伸出手:“我来。” 宁犹雪看他一眼,觉得他是看不起自己:“我可以。” 纪凛:“?” 宁犹雪擦了下手,本来因为爬上没什么精神,现在脸都憋红了,跟一瓶水较上劲来,用力一拧。 宁犹雪骄傲地将水递给纪凛:“给。” 他很大方地说:“喝吧。” 纪凛:“……” 纪凛表情复杂:“你喝。” “哦。” 宁犹雪想了一下,反手将自己包里没拆封的水还给纪凛,突然想起什么,还特地替纪凛把瓶盖拧开。 纪凛顺势接过。 宁犹雪出的汗有点多,额头亮晶晶,抱着水瓶喝水的时候表情有点恍惚,这种程度还不至于中暑,纪凛算了下路程,对其他人说:“山顶有亭子可以休息,我们到那边休整一下。” 陆鸣河简直举双手赞同:“还有多远?我要累死在路上了,有没有好心的战士把我扛过去?” 队里唯一的战士就是郑源。 郑源闻言,真的认真对比了一下,然后给出答复:“不行的陆鸣河,你太重了。” 陆鸣河:“……” 陆鸣河转而看向周珉昊:“珉昊哥。” 周珉昊一阵恶寒:“我不搞A。” 陆鸣河深受打击,又看向季炎。 季炎目不斜视:“不要看我。” 周珉昊:“怎么关问我们?问问你的纪凛哥啊,问问我们宁指挥啊!” 他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纪凛又去找宁犹雪了,估计刚才星云矿的影响还没消失,他似乎还闻到空气中有一点飘过来的冰霜味道。 难怪要和宁犹雪待在一起。 周珉昊瞬间了然,他们队除了全员Alpha,这信息素除了宁犹雪,谁还能受得了? 纪凛落在最后面听他们说话,同时放出一点信息素和精神力共享给宁犹雪。 看他脸色好很多,想逗一下宁犹雪,分散他的注意,开玩笑说:“你要是走不动,我可以背你。” 宁犹雪皱了下眉,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不要。” 纪凛:“拒绝这么快,真的不考虑一下?” 宁犹雪露出无语的表情:“你以前说要抱我转圈的,结果把我摔下去了。我明明没有很重,是你自己转太快,把自己转晕了。” 纪凛:“。” 他再次纠正:“是他,不是我。” 宁犹雪没再理他,无论是以前的纪凛还是现在的纪凛,在他看起来,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山顶的亭子,陆鸣河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能量,连爬带跑的先一步过去,其他人也开始加速。 周围安静下来,宁犹雪的呼吸声也越加清晰。 纪凛听了一会儿,发觉不对。 他和宁犹雪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平时会无意识关注宁犹雪的呼吸频率,他的呼吸频率不对,纪凛几乎立刻就发现了。 一开始他以为宁犹雪是戴着口罩呼吸不畅的原因,但扫过宁犹雪恹恹垂下的眼睛,他才意识到什么,握了下宁犹雪的手。 宁犹雪没躲,手心发凉。 一个猜测瞬间闪现在纪凛的脑海中:“你是不是又需要‘充电’了?” 共享链接会在爆发一瞬间消耗大量精神力,但宁犹雪一路表现得很正常,除了纪凛,大家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宁犹雪没瞒他:“应该可以撑到比赛结束。” 以电量作比,之前95%电量的时候,宁犹雪就开始有意识的通过睡觉、休息来节能,但现在在比赛里,仅仅能够撑到比赛结束,纪凛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有多难受。 不过短短几步路的功夫,走进亭子里,宁犹雪已经恢复正常,摘下口罩休息,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坏蛋系统:【不愧是主角,还挺抗造】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坏蛋系统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季炎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宁犹雪身上的精神力即将耗尽的时候,三人再次站在一起,它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003偷着乐:[你在看什么?] 坏蛋系统一秒立正,眼睛斜的快长季炎身上了,还在嘴硬:【没、没什么啊,没什么】 为什么季炎身上的金光那么亮啊…… 他该不会真是主角吧?难道它真把主角认错了? 坏蛋系统一言不发地躲在纪凛身后:【宿主,要是我之前不小心犯了个错误,你会原谅我吗?】 纪凛:“多大的错误?” 坏蛋系统移开目光:【不大,小小的一个】 003笑嘻嘻:[不小,大大的一个] 坏蛋系统:【003你这个狗东西给我闭嘴!你一个连宿主都会绑定错的东西,有什么资格笑我?】 003恼怒地掐住坏蛋系统的闪电丝:[你再说一遍?] 坏蛋系统:【狗东西!狗东西!】 003:[你废物!你废物!] 纪凛:“……” 第100章 ABO 25 我们出不去了 不敢耽误太久时间, 大家开始准备下山。 纪凛也将视线从这两个糟心的东西上挪开,看了下众人的状态,山顶空气稀薄, 大家都把口罩摘了下来, 呼吸顺畅, 状态就好多了。 宁犹雪也把口罩摘了, 走路的同时低着头在研究什么, 纪凛念头一转走到他旁边,发现他在拨弄自动登出按钮。 纪凛:“宁愿考虑退出,都不考虑低头向我借精神力?” 宁犹雪看他一眼:“周围都是监控,我现在和你借, 明天我们两个早恋的消息就会送到你爸的桌子上。” 纪凛没想到酒店随口一说的话被宁犹雪记在心里:“你都记得啊?” 这个宁犹雪没否认, 抬了抬下巴:“我又没腺体后遗症。” 纪凛:“……” 不过言归正传,宁犹雪认真了几分:“如果我真的没撑住,我会选择提前退出, 这样不至于给对方送人头, 白白降低大家的士气,到时候……你帮我盯着季炎。” 季炎? 纪凛朝季炎的方向看了看,当时换了星云矿的人就是他,现在正笑着看陆鸣河和周珉昊两个人斗嘴。 “你怀疑他……” “他是Beta。” 宁犹雪说:“但是却能瞒过淘汰赛和联赛的检测。” 纪凛一怔, 季炎也是Beta? 他竟然没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就像是一段刻意被忽视的记忆, 被宁犹雪一提及,才慢慢意识到,他见到季炎的第一面,就觉得季炎的味道很奇怪。 季炎虽然很少使用机甲,但也是个机甲指挥, 有精神力,所以他们都没怀疑过什么。 但现在…… 纪凛恍然看向坏蛋系统,眯了下眼。 远处,和003互扯头发的坏蛋系统突然背后凉飕飕的,它心虚地朝纪凛的位置望了望,眼神始终不敢直视纪凛。 咳,是有这么一种可能。 一种非常微妙的可能,季炎是主角。 不过这么想也很奇怪。 坏蛋系统作为全局唯一一个看过剧情的人,屁颠颠跑到纪凛面前,试图将功赎罪:【按照剧情,这个时候主角应该第一次主动对反派重拳出击,在全国变得小有名气才对啊】 纪凛:“?” 坏蛋系统摸着下巴:【宁犹雪倒是真的小有名气了,但季炎……这都第二场比赛了,才替补上位,奇怪啊】 “等一下。” 纪凛意识到不对:“你说的全国,是帝国还是——” 坏蛋系统不假思索:【当然是联邦——我艹?】 一人一统才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六道脚步声突然靠近,一声愉快的口哨声响彻云霄,顾七抱着枪,满脸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 “斯瑞兰卡!你们被包围了!” 陆鸣河:“我们有眼睛,我们看得见。” 郑源:“要打架吗?” 顾七一看郑源,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战士,一下来了兴致:“可以啊。” 还没上前,贺颂元拽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下头,顾七瞬间变卦:“不可以,我们这次要玩阴的。” 话音刚落,纪凛闻到了空气中似曾相识的水仙花味,与此同时,宁犹雪也察觉到有人躲在树后晃动。 “水仙花?” 周珉昊笑了一下:“那也太小看我们的意识力了。” 临童没有避开,躲在树后突然冲宁犹雪露出一个笑,下一秒,另外两种味道在空气中骤然炸开,葡萄酒和辛辣的白酒味混在在一起,高浓度的酒味在一瞬间麻痹了众人的意识,就连纪凛都有片刻晃神。 不仅是他们,就连包围斯瑞兰卡的达列士门的众人都措不及防吸了一大口高浓度酒。 贺颂元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一转身,发现藏在身后的临童竟然不知何时架枪对准他们。 “临童,你这是干什么?” “临阵反悔啊。”临童脸上带着笑,“不好意思,这次的第一,阿尔安要了。” 第二场比赛,不仅是斯瑞兰卡提出换队员,阿尔安同样提交了申请。 得知西里科研院被全员淘汰,临童当即找上达列士门,提出合作,浓烈的酒味足以将斯瑞兰卡队的五个人迷倒,最后剩下一个Beta宁犹雪,不足为惧。 周珉昊暗骂了一声,重新戴上过滤口罩,但刚才松懈的时候已经闻进太多高浓度的烈酒,短短几秒脸已经彻底红到脖子,所有人意识都不太清醒。 纪凛没说话,直接进入机甲,周珉昊见他动态,一扫旁边,果然又没见宁犹雪,也瞬间领会他的意思,捏了机甲链。 临童见他们还有精力抵抗,诧异了一下,很快又冷静下来:“宁犹雪呢?看来你们还有后招?” 周珉昊心里惊了一下,临童比萧正要敏觉得多,竟然一下就察觉到宁犹雪不在。 不过已经迟了,在临童转头的瞬间,剑锋已经瞬移到他身后。 临童瞳孔一缩,这是宁犹雪?他怎么会有精神力驾驭机甲?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凛冽的精神力再次爆发,一时间所有人的标记点清晰可见,周珉昊大喘了口气,试图拿稳抢和阿尔安对狙,却在这时听见宁犹雪紧急的命令:“别开枪!” 所有人一愣,就连临童都没想到宁犹雪竟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纪凛在所有人之前冲过去,在宁犹雪被迫退出机甲的瞬间将他接住。 宁犹雪脸色一时间惨白如纸,手上拿着自动登出键,放出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我们出不去了。” 临童第一个反应过来,不信:“这又是你想出的新诡计?” 贺颂元没说话,直接拿出自己的登出键按了一下,几秒后,他才重新镇定下来:“……我的也失效了。” 所有人脸色大变。 大家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顾不上比赛,低头拿出自己的登出键开始测试,但无一例外,像宁犹雪所说,失效了,出不去。 “先把枪放下。” 贺颂元第二个下达命令,转头对宁犹雪说:“听说你们淘汰赛遇到过一次被困赛场的事情,我们可以自愿放弃这场比赛,只有一个条件,要把所有达列士门的队员平安送出去。” 这话一出,临童立刻明白贺颂元的用意。 还得感谢斯瑞兰卡淘汰赛意外出现的事故,作为指挥,前来参赛之前,带队老师特地私底下找他单独提起被困赛场的内幕,以防再次发生意外。 其实后来的调查结果根本不是一个学员意外困在赛场,而是模拟仓全部断联,所有学员同时被困在里面,后面被学生误打误撞,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才离开。 贺颂元显然也和老师私底下聊过,知道当初就是纪凛和宁犹雪想办法将困在赛场的人送走,发生这样的变故,达列士门还是一如既往,将队员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临童看着身后的队员。 阿尔安学院已经连续十年位列倒数,来比赛前,临童被全校寄予厚望,想争第二,但这场比赛除了他之外,替换的两名队员都是Omega,此刻没有放下枪,都等待他的命令。 临童攥紧拳,深呼吸:“我们也自愿放弃这场比赛,请你们帮忙,送大家离开。” 这下轮到周珉昊茫然了:“帮忙?帮什么忙?”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队友:“你们有谁会吗?” 陆鸣河:“……” 不得不说周珉昊这小子看起来聪明,反应还挺迟钝的。 纪凛:“当时我们出去因为是宁犹雪把标记点给炸了,信号遭到干扰,同时在这个节点把其他人淘汰。” 周珉昊:“——等等?” 他后知后觉:“你那个时候就和宁犹雪合作了?” 又隔了两秒,他不可置信:“你淘汰我是为了这个?你真是为我好?不可能吧,到底谁在造谣?” 众人:“……” 贺颂元:“这个赛场没有标记点,只有终点。” “那看来,只能先合作想办法赶到终点,看能不能一起炸了它。” 但在这之前,临童看着宁犹雪明显不对的状态,示意纪凛:“他需要先调整一下吗?” 纪凛点头:“你们先走,我和他之后跟上。” 山下虽然没有亭子,但有不少巨石可以休息,刚才阿尔安也正是躲在这些巨石后面,才不被他们察觉。 赛场的监控和飞行器显然已经失去信号无法正常运作,纪凛撩开宁犹雪微微汗湿垂下的头发,轻声说:“时间有限,我可能需要咬一下你的腺体。” 宁犹雪意识尚存,他只是缺乏能量,并不想是易感期和发.情期那样完全失去理智。 他点点头,主动抬手揽住纪凛的肩膀,调整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角度,想起什么,又笑了一下:“你会咬吗?” 纪凛沉默了。 他在换衣间也要过宁犹雪,但易感期的时候腺体无法承载信息素,会本能将过多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倾注入宁犹雪的体内,平时却只能通过空气中的信息素涵盖些微的精神力。 换句话说,他还真不会。 纪凛舔了下尖牙,试着轻轻叼着腺体磨了一会儿,酝酿地差不多,才抱着他一口咬下去。 宁犹雪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你属狗的吗?咬这么重。” 纪凛:“……” 纪凛有些狼狈:“我、我调整一下状态,很快。” 他松开牙,腺体已经被他咬出明显的牙印,但没有信息素和精神力,这块皮肤并没有轻易被戳破。 纪凛揉了揉他的腺体,除了温和的安抚信息素之外,任何标记都需要情绪调动,心之所向有欲望才会有信息素外溢,AO两方都相互喜欢,才可以进行精神力链接。 但和Beta确实少见,纪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他不得不抿着唇,强压着心里的不甘,低头请教:“他、你以前是怎么和他标记的?” 宁犹雪安静了几秒。 纪凛的心渐渐沉下去,心口仿佛沉沉压着一块无法呼吸的巨石。 他第一次烦躁自己失去记忆,以前的纪凛可以很容易的满足宁犹雪的需要,和他达成交易,给他需要的精神力,他却只能在易感期的时候凭借冲动单方面的让宁犹雪来帮他,连一个标记都做不到。 他咬了下牙,第一次沮丧的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个没用的Alpha。 可是这时,他感觉到有一双温凉的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宁犹雪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打趣似的轻笑着说:“你也有今天啊?” 纪凛张口想要解释,下一秒,宁犹雪闭上眼,摁下他的头,吻了上来。 纪凛瞬间瞳孔扩散,感觉到有温热的舌头挑了进来,只是意识到在和宁犹雪接吻这件事,压制已久的信息素已经兴奋地颤栗。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8%] 宁犹雪松懈下来,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纪凛却控制不住本能更用力的掐住他的腰,把他逼到抵着石壁,闭上眼索求更多。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0%]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比易感期还要美好,走在云端上,感觉到宁犹雪竟然是会随着他的动作闷哼,他的人他的呼吸他的皮肤血肉,全部都与自己融为一体。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即使不标记,他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已经慢慢凝出来,主动的寻求一个突破的出口。 纪凛吻他清甜的舌,红润的唇,再到精巧的下巴,漂亮的脖颈,最后落到腺体的位置。 被标记的瞬间宁犹雪后背绷直,没忍住抖了一下,更深的埋进纪凛的怀里,而纪凛的手已经探进他滑腻柔韧的腰间,忍不住用力的摩挲,想要更亲密的、更长久的接触。 只是纯粹触摸都能让他从指尖到全身感到快乐和舒服。 他有些忘记时间了,咬完腺体又重新找到宁犹雪的唇想要继续刚才的吻。 可是亲了又亲,他已经开始上瘾,宁犹雪却突然清醒地推了他一下。 “已经够了。” 宁犹雪眼尾还有没能浮下的红意,眼神却十分清明:“走吧,一切还没结束。” 纪凛没吭声,自顾自又多抱了一会儿,才强克制着自己慢慢松开手。 这种琥珀眼睛最可恶了,才亲十五分钟就叫停,上辈子一定是戒过烟吧? 纪凛又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结束了也不一定可以再亲吧?” 他越想越不爽:“他提的分手凭什么要我来承担?我又没提分手。” 宁犹雪瞥纪凛一眼:“那你去问他啊。” 纪凛没说话,开始想结束之后去哪里买易感期的诱导剂,能亲能抱就说明宁犹雪不排斥他,这个时候还是得趁热打铁一路到位,想办法要个名分。 纪凛:“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吗?” 宁犹雪勾了勾唇:“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纪凛懵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这个在一起。” “哦。” 宁犹雪轻描淡写:“我说的是啊。” 纪凛走不动了,停下来,直勾勾看着他:“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一个东西吗?” 宁犹雪:“我又没同意要分手。” “光脑添加联系人的时候不是这样吗?我删了你但是你没有删掉我的话,只要我回头把他添加回来,我们就还是朋友。” 他说完,发现纪凛半天没反应。 宁犹雪反问:“不是这样吗?” 纪凛没说话,他低头摁住隐隐又有些兴奋的腺体,咬着牙艹了一声。 “别说了。” 纪凛声音有点沙,他咳了两声才勉强恢复正常。 纪凛:“我好像又被激起来了。” 宁犹雪愣了一下:“激起来什么?” 纪凛隐隐有些崩溃:“临时易感期。” 宁犹雪:“……” 宁犹雪也有点慌了:“现在还在比赛啊,你能不能忍一下?” 纪凛表情复杂:“都说了这不是晨bo……算了,你别看我,我冷静一下。” 宁犹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明明以前纪凛很冷静理智的。 但毕竟后来受过伤,又有腺体紊乱的后遗症,情绪确实不能起伏太大,他看着纪凛狼狈的样子,挑了挑唇,快走两步故意和纪凛拉开距离。 等跟上队伍,两个人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没走太远,他们迎面撞上长段仿生植物,一眼看不到尽头。 但有之前对付仿生虫的经验,纪凛和周珉昊配合直接将最近的一颗植物挖出来,顾七兴致勃勃带着自己的刀过去帮忙解剖。 三个队伍挖植物、砍根系、扣能源块分明明确,原本预计三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直接速通过去。 一路上遇到的一些袭击的仿生物种也被负责在前面开路的人顺手劈开。 下午两点之前,他们提前抵达终点。 但就在炸弹炸开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互相淘汰,周围的空气急速一荡,整个赛场突然从四面八方扑来比之前要浓烈数倍的白雾,乍一看宛若缥缈仙境,但其实身在其中,伸手不见五指。 同时,所有人手中的光枪一灭,竟然直接能源告竭。 临童和宁犹雪靠的最近,两人对视一样,宁犹雪抬声道:“所有人都别动,就近找到队员,相互牵手,防止失联。” 阿尔安和达列士门相互不知道彼此的位置,但两个学校身上仍然保留着宁犹雪留下的精神力标记,不过光线已经微薄黯淡,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所有人聚拢。 纪凛和宁犹雪离得不远,在白雾开始弥散的那一刻,先朝宁犹雪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周围附近有顾七和临童,这才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 临童也在察觉到了异样。 在光枪失效的瞬间,他已经意识到或许这次问题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他人思想保守,但他想法要大胆得多。 临童只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问宁犹雪:“你觉得这次是联邦动的手,还是我们自己人动的手?” 一连两次失事,他不相信是模拟仓断联。 相反,他怀疑是有人潜入了联邦内部,甚至之前斯瑞兰卡的事故,也可能是这些人动的手脚。 宁犹雪:“你去地下交易市时追杀你的人,和那天晚上闯进酒店的人是同一批,来自一个叫化雪的组织。” 临童:“化雪?” 宁犹雪:“他们最大的标志,是腺体后面有一颗红痣。” 临童一震。 宁犹雪意识到他反应不对:“怎么了?” 临童握住他的手心冰冷,语气沉重了几分,半晌才表情复杂地说:“那天我被治安队送回来,A303星的市长到医院亲自安抚我……” 不用说下去,宁犹雪已经明了。 市长腺体后面,多半也带有一颗红痣。 顾七和贺颂元离他们很近,将两人的讨论听得很清楚。 顾七先骂:“联邦臭不要脸!” 听着听着,发现事情走向不对,茫然地扭头问贺颂元:“队长,难道市长也是联邦人?” 贺颂元表情严肃,正欲说话,又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呼叫。 “这味道太浓烈了……钱雨,你怎么也把信息素放出来了?” 钱雨额头冒着汗,眼球已经隐隐开始充血,他咬着牙,呼吸紊乱地说:“我易感期好像快到了。” 临童脸色一变,他队伍里除了他,还有两个omega。 不仅仅是他,受空气中星云矿的影响,两个学院的队员情绪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对,周围混杂的信息素越来越多。 宁犹雪看了眼门外,当机立断:“周珉昊,把你旁边的钱雨劈晕。” 钱雨:“啊?” 下一秒,凌厉的手刀斜飞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 临童眯了下眼,毫不犹豫对自己队员示意,把周围的人即将进入易感期的人一起劈晕。 到最后,只剩下临童、宁犹雪、顾七和等级比较低的郑源、陆鸣河保持清醒。 陆鸣河扫视一圈。 ——等等。 “顾七你怎么还醒着???” 顾七嘿嘿一笑,傲然抬头:“因为我是Beta。” 顾七,打遍达列士门无敌手的超强beta战士。 顿了顿,顾七又补充:“前两天吃烧烤的时候不小心感冒,鼻塞着呢,压根闻不到。” 他小小声:“我就说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应该是我们beta才对吧!” 陆鸣河:“……” 艹。 这也可以? 不知道白雾持续了多久才散开,整个赛场以终点为中心,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什么情况?” 顾七有些慌,一只手扒拉着已经晕过去的贺颂元,一只手死死攥着宁犹雪:“地震了?” 宁犹雪:“……你拽我干什么?” 顾七:“队长说他不在就跟着你啊。” 陆鸣河:“那你应该庆幸纪凛不在,不然他早就把你的手甩开了。” 顾七:“啊?哦对,你们队的纪凛呢?” 他瞳孔地震:“你们队怎么只有四个人了?除了纪凛还有谁不见了?” 陆鸣河笑容一滞,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季炎。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实在顾不上他们。 宁犹雪看着赛场开始动荡,仔细观察四周:“我怀疑这可能是个两重赛场。” “两重?” 临童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他在备赛期间有听老师讲过,曾经有一届采用的是第二场、第三场比赛接连进行的形式,即第二场赛道的终点直接传送到第三次比赛的起点。 顾七似懂非懂:“也就是说,我们马上要被传送到第三场比赛?” 他话才落下,周围的动荡加剧,从天幕开始撕开一道裂缝,整个赛场场景变化万千,同时最开始丢在一边的光枪也亮了一瞬。 果然是第三赛场。 但这也意味着…… 临童手下一空,瞬间传送让他脑子格外晕眩,等他再抬头,再一次和队员分散,赛场的广播响起。 “阿尔安学院临童、达列士门军校顾七、斯瑞兰卡学院陆鸣河、宁犹雪、纪凛、季炎成功进入第三场比赛。” “下面宣读第三场比赛赛场背景:在队伍追踪之际,研究院发现了星云矿最终的秘密,不料,却被潜伏的间谍暗中将重要的实验材料偷走,携带出逃,同时,研究院发生爆炸,驻守研究院的科研人员全部身亡……” “你们将随机安排身份,投放进入背景中,你们的任务是帮忙制止一切的发生,防止材料被盗,制止爆炸发生。” 临童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装束果然换了个模样。 镜子里,他穿着一身白色防护服,胸口列着一枚铭牌——帝国研究院科研助理:临童 100-103 第101章 ABO 26 你就是那个偷走实验要具…… 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远处传来, 仿佛在梦中一样熟悉。 纪凛紧追季炎一路,眼看已经进入机甲将他拦住,两人脚下忽的生出一条巨大裂缝, 纪凛在黑暗中一路坠落, 头痛欲裂。 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头痛, 每次使用精神力都会伴随着神经抽痛, 他早就已经习惯, 但这次的疼痛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断断续续,给他喘气的机会,反而愈演愈烈,像是压抑已久的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纪凛猛地睁开眼, 急促的呼吸, 视线凝固定格在熟悉的房间,才意识到不对。 来自第三赛场的广播从屋顶的广播响起,听到研究院的字眼, 他立刻猜到, 一定是有人对比赛动了手脚。 纪凛抬手抵着余痛未消的额头,慢慢缓了口气。 “少爷,该醒了。” 门外有人夹着嗓子敲门提醒。 纪凛一听这个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房间的装饰十分熟悉, 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演下去:“进来。” 门推开, 进来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陆鸣河穿着一身便装,夹着嗓子故作温和地走进来:“少爷,今天由我来给您上——我艹,纪凛怎么是你啊?” 纪凛:“……” 他黑着脸:“我也想问,怎么是你?” 陆鸣河一见熟人, 彻底本性暴露,将门关上:“你刚才去哪儿了?” 他三言两语将终点发生的事带过,然后说:“我一进来就被告知是要给一个少爷上课,身份是附近军校的一名优秀毕业生。” 纪凛:“我是那个少爷?” 陆鸣河点头:“就目前情况,大概率是。” 陆鸣河总结了一下情况:“我一路过来,看了下报纸,我们都被投放到了四年前的A303星。” 纪凛抓住一个关键词:“四年前?” 正是他失忆的节点上。 纪凛打开门锁,循着本能按电梯到三楼,走进常年空着的书房,随便拉开一个柜子,空白的扉页被人用钢笔墨水落着张狂的名字:纪天章。 陆鸣河跟在他后面,将这个名字收入眼底。 陆鸣河恍然大悟:“啊,你现在是纪天章的儿子。” 纪凛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是?” 陆鸣河摸了摸鼻子:“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身份,是四年前的你,也就是你失忆的那一段?” 纪凛点了下头,终于知道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这里是他在A303星的家,在他失忆进入帝国首府接受治疗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陆鸣河:“这个节点,市长应该还是你爹吧?我记得报道里说过,你需要定期去研究院检查身体状况。” 他兴奋起来:“那你进研究院不是轻轻松松?” 纪凛回房,根据自己的习惯找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他四年前的光脑,备忘录里,预约的下一次检查就在两天后。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还需要在这里待两天。 陆鸣河眼睛尖,只是余光一扫,就注意到备忘录上竟然还记载着其他东西。 是隔着日期来的,周一记录着周一的课表,记得早起上课,周二记录着当天的作业和发生的一些事情,周三又重新定了闹钟。 “真奇怪。” 陆鸣河翻来覆去:“你初中之前,你爹不是给你请了斯瑞兰卡学院的老师,专门在家里进行私下授课吗?你怎么会有去学校上课的行程,还上一天隔一天,就像和人交替上课一样。” 纪凛看了两眼,转头望着陆鸣河,突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在和人交替上课?” 陆鸣河愣住,旋即笑了一下,否认道:“怎么可能?那也太容易被认出来了,难道你还有个双胞胎啊?” 纪凛没说话了。 他真有。 所以之前他梦里经历的就是这段时间的记忆,他和宁犹雪共同住在这里,并且交替在家里和学校进行上课。 只是他在这里,宁犹雪呢? 宁犹雪现在在哪里? 陆鸣河看他走神得厉害,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纪凛没说话,用力闭了闭眼。 “你能想办法联系到其他人吗?” 陆鸣河:“两天时间,应该可以。我联系他们,你呢?有什么打算?” 纪凛:“我想……先去一趟研究院。” 深夜,纪凛只身来到研究院。 根据资料,遭遇盗窃和爆炸之前,研究院的防守并不严密,只是地形十分复杂。 纪凛以前似乎来过这里,对一切的装置都了如指掌,好几次凭借本能躲过激光扫射,这让他心里的困惑更甚。 这次比赛是冲他来的。 纪凛越发笃定,但他不清楚的是,既然研究院和纪天章有合作,纪天章那么警觉的人,不可能没有发觉。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又或者说,究竟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凌晨三点,研究院的四楼空无一人,无数个实验的小房间如同墓碑一样紧凑的排列着,线条锐利冰冷的装潢让实验室的夜晚显出几分阴森和毫无人气的冰冷。 纪凛不知道自己走过多少个房间,最后他在一间实验室前停下脚步,终于似有所感地侧头,站在实验室门外,借非常狭小的圆形玻璃往里面看。 可在看清里面景象的那一刻,他呼吸蓦地一滞。 刺鼻的药水味从缝隙里溢出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见一根巨大的管子输送液体,管子连接着数十个树立的圆柱形培养仓,每一个培养仓都亮着“运作中”的红色小灯。 纪凛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培养仓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这一层,每一个房间里,都有数十个这样的培养仓。 这个认知让他后脊发凉。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全国联赛的赛场,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把门打开。 纪凛垂下视线,抬手拧开圆形把手。 在外面安插无数道扫描射线的研究院里,安放着无数个培养仓的房间竟然只安装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门锁。 纪凛打开门,往深处走,越到里面,培养仓的空间越大,他看见每个培养仓上都写着一个编号,离他最近的那一个上面就标着:“43号 12年三个月” 显而易见,后面的数字是里面的东西在培养仓待的时间。 走到最里面,他看见了最末尾的一个培养仓,字迹已经模糊:“1号 4年” 和其他培养仓不同,这个上面并没有写明具体的时间,甚至是一路走过来后面备注时间最短的。 纪凛抬手摸上那个早已陈旧模糊的标签,培养仓空空如也,他的心脏却剧烈跳动了一下。 纪凛抬手摁下旁边的培养仓,机械启动的声音响起,挡在培养仓前的玻璃瞬间清晰,深蓝色的液体涌入他的视线,周围的一切渐渐清晰,下一秒,纪凛瞳孔一缩。 他看见了一个人……他看见了他自己! 纪凛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培养仓里那个模样肖似他的少年。 少年闭目沉睡着,眉眼宁静,手脚被培养仓伸出的管子连接。 纪凛抬眼看见上面的标签。 2号,13年3个月。 那不应该是年,而是岁,这个培养仓里的少年,在里面待了整整十三年。 纪凛心乱如麻,抬手匆匆将一切复原,脑海里突然记起酒店出事那天晚上,宁犹雪轻声对他说:“其实你不用过于担心,我不会死掉。” 实验室有数不胜数的克隆体。 他不会死掉,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复生。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2%] 培养仓长期处于可窥视状态显然引起了守夜人的注意,纪凛面前的培养皿开始放出刺目的红色光圈,再过三秒,这里马上要发出警戒。 但纪凛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瞬间头痛欲裂,脑子里似乎有无数根针扎进来,他眼前黑了一下,玻璃上折射出他惨白的脸色。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4%] 【宿主,你没事吧?】 坏蛋系统跳出来,不知所措。 培养仓上的面板已经开始弹出倒计时,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催命。 三. 二. 一. 在震天警报响起的前一秒中,只听“嗒”的一声,坏蛋系统猛地抬头,发现003竟然直接手起刀落,将培养仓连接的信号器给砍断了。 坏蛋系统看着它熟练的动作,瞠目结舌:【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 003拍着手上的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它:[难怪你业绩最低,学着点吧,笨蛋] 坏蛋系统:【……】 另一边,纪凛已经迅速调整过来,他用力攥紧手,强行将头疼忽略掉,忽然站起来,没再迟疑:“先走。” 坏蛋系统哎一声,还想找找宁犹雪。 但003已经紧跟在纪凛后面准备离开,眼看着被切断的信号器即将再次恢复,它也只能赶紧跟上纪凛的脚步。 一直跟在纪凛从房间走出来,走廊尽头的灯光忽然闪动了几下,坏蛋系统这才听见一道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纪凛抬头,尽头的人光着脚,十分不修边幅,戴着一副厚厚的圆底镜片,见到纪凛,没有警惕,反而笑了一下,似乎松了口气:“是你啊。” 那个陌生的人说:“又来看他?” 纪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整体轮廓十分亲和,他之前应该和这个人十分熟悉,这个人对他闯进研究院的举动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难道在四年前的这个晚上,曾经的他也这样闯进过研究院吗? 他看见那个人胸口铭牌的名字:孙立。 这个时候,纪凛才明白这点熟悉感从哪里来,面前这个人和他之前联赛遇到的孙总长得有几分相似,据说孙总的弟弟之前就在研究院任职,后来死在爆炸案里,得到一笔高昂的赔偿金,也是靠着这笔原始资金,生意才越做越大。 纪凛点点头,顺势说:“他不在这里?” 孙立打了个呵欠,难掩困倦,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走过来,揽着纪凛的肩。 “只是一个例行检查,和之前做的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这几天上面收到群众举报,说是有人盯上了研究院,为了避免被发现的麻烦,才悄悄把他转移了一个实验室。” 纪凛听他的口吻,猜到转移的“他”,指的是四年前的宁犹雪。 孙立笑着指了指自己:“他也算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明天检查的时候,我一定全程陪同,不会让你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秘密? 纪凛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秘密,但还是顺着孙立,和他一起从研究院走了出去。 * 陆鸣河登录这时最火的一个论坛软件,借口说自己是四年前穿过来的,筛选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终于和顾七、临童取得联系。 临童的身份是研究院的助理,而顾七则是纪天章军队里走关系进去的一个实习文员,最后,只剩下季炎和宁犹雪杳无音讯。 纪凛一直不喜欢有人伺候,而纪天章常年住在办公楼里,陆鸣河直接把他们约到纪家,一起制定计划。 主线的任务一共有两条,第一,防止物件被偷走,第二,制止爆炸。 针对这两条,他们最先要做的是确定可能被偷窃的物件,其次是要在两天内框定可疑的人员。 这个阶段研究院刚刚与A303达成合作,最有可能被偷窃的,就是贯穿联赛始终的星云矿原石,而可疑人员很多,临童提出可以优先锁定化雪组织的成员。 “我昨天在研究院帮忙的时候看了一下,还没有碰到化雪的人。” “化雪?” 顾七突然说:“我见过啊。” 另外三人朝他看过去。 顾七:“就腺体上有红痣的是不是?我昨天帮忙送材料,路过一个科室,里面有人在办手续。那几个办手续的人,腺体上都有红痣,但是颜色不一样,有的深有的浅。” 顾七所在的是纪天章办公的大楼,临童用余光看纪凛一眼:“办什么手续?” “领补助。” 顾七回忆昨天看到那些人的场景。说起来,他之所以注意到他们,并不是因为腺体上的痣,而是那些人身上的气质。 很周正严肃,也非常的低调。 他路过的时候听见打头的那个人非常气愤地皱着眉,强忍着情绪,训问为什么这个月的补助津贴比之前要少了三分之一。 “四年前联邦和帝国还处于和平交好的阶段,帝国积极扩充周边未开发的小星球,同时,像A303星一样,因为扩充而遭到星球原住民抗拒的、被星际流寇埋伏的比比皆是,退下来一大批受伤军人。” 纪凛解释说:“你说的那个津贴,极有可能是爆炸案后腺体受伤,留下来在A303定居的那批人。” 腺体作为一个重要的感知器官,受伤后需要的医疗费用巨大,但帝国的津贴层层发放下来,牵扯众多,手续繁杂,每个经手单位都必须留痕,十几年过去,需要津贴的新伤员越来越多,落到老兵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 纪凛反问顾七:“你确定他们没有被冒充?” 顾七点头:“他们的站姿和举止和周围人不一样,我绝对不可能认错。” 陆鸣河没说话。 他和纪凛走得近,比谁都清楚化雪组织在刺杀纪凛这件事上有多偏激,如果按顾七所说,难道这群人最开始的目的,是因为到手津贴太少,将仇恨发泄在了纪天章身上,才故意找研究院的麻烦? 几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僵持太久,纪凛将昨天晚上看到的研究院地形勾画出来,保存星云矿的地方就在培养仓楼下,三楼,监管严密,具体位置不明确。 三楼不算高,光是通往那里的路线都有三条,守株待兔显然不切实际,纪凛想借明天检查的名头,转移注意,让顾七和临童先进去把星云矿调换。 基本计划和路线确定之后,三人没敢久待,很快离开纪家,纪凛没有休息,转而开始着手查起孙立的信息。 第二天,纪凛和陆鸣河进入研究院,纪凛拿着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研究院的大楼。 他检查的地方在五楼角落里,进去之前,纪凛状似无意地将通行证一起交由随同的陆鸣河保管。 进去不到五分钟,陆鸣河求助地问门口看守的士兵:“这边厕所在哪?我早上好像吃坏肚子了,您看我可以去哪里解决一下?” 士兵没有怀疑,寸步不离地紧跟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人走进厕所隔间关上门才作罢。 陆鸣河挑的位置刚好靠窗,借着一点缝隙,将通行证从窗户边丢下去。 等了几分钟,他若无其事地推门从里面走出来,对士兵笑着说:“我解决好了,我们走吧。” 另一边,纪凛走进检查室,意外发现里面坐着的竟然是一个孙立。 一个面孔青涩的男生站在孙立旁边,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助理。 “其他人有点急事,我来替班负责你这次的检查。” 孙立比那天晚上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疲惫,就连笑都显得有几分勉强。 从抽血到后面的步骤,从头到尾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直到需要用到信息素的时候,孙立才开口,吩咐助理去拿楼下一个器材。 门一关,纪凛立刻意识到孙立是刻意把对方支开。 “你昨天见到他了吗?” 门关上的瞬间,纪凛直接开口。 孙立一顿,没想到纪凛竟然这么直接:“见到了。” 但他的下一句话,让纪凛提了口气:“情况不是很好。” 具体的东西孙立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得出来他似乎也处于极大的煎熬之后,以至于错过了纪凛瞬间暗下的神色。 “信息素使用过度,腺体严重负荷。” 孙立皱了下眉:“怎么负荷这么严重?最近有出现头痛、烦躁的症状吗?” 纪凛点了下头,观察着孙立的表情:“我最近好像有点失忆的症状。” “使用过度可能会刺激大脑,出现记忆混乱。” 下一秒,纪凛紧盯着他,语气轻淡地问:“你有办法帮我把记忆找回来吗?” 孙立抬头看他,久久未言。 久到纪凛以为他快要出口拒绝的时候,孙立才自言自语地说:“他都跟我说了,你失忆的事情。” 纪凛怔了一下,又听见他继续说:“他不想让你恢复记忆,拜托我要瞒着你。” 纪凛:“你没想瞒我。” 孙立看着他,笑起来:“但我确实没办法恢复你的记忆。” 纪凛的警惕心太重,孙立之前试过在他昏迷时靠近,结果是被他暴起的精神力给刺伤。 纪凛点头,没再说什么,之后的检查一切照常,只有助理即将回来的时候,纪凛耳边听见孙立低低报了一串密码。 助理推门将仪器送进来,正好看见孙立偏头对纪凛说:“还有几个仪器在六楼,今天不太方便上去拿,后面的检查我们下次再一起完成。” 纪凛站起来,笑着道了声谢,神色如常地和陆鸣河一起在士兵的视线下走出大楼。 然而只是一个拐角,纪凛停下脚步,将检查结果塞进陆鸣河手里:“我想再回去看一眼,你不用跟着我。” 陆鸣河看他神色不对:“是出了什么事?” 纪凛:“宁犹雪可能被困在里面。” 如果研究院真的会爆炸,无论如何他得把宁犹雪带出来。 陆鸣河:“……啊?” 纪凛语气镇定:“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我没出来,你就断电、打碎警报器……总之,想办法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说完,他绕到研究院后面,助力凌空一跃,攀着墙上砖块寻找落脚点直接爬了上去。 有排气管道支撑,六楼不算太难。 纪凛推开走廊的窗户溜进去,身影消失在走道里。 六楼从外面封闭了通道,走廊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纪凛绕了一圈,突然感觉到一丝外泄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已经濒临崩溃,探出的丝线似乎一捻就断,但仍然十分坚韧地尽力往外延伸,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纪凛的眼皮猛地一跳,顺着精神丝快步往里走。 这是宁犹雪的精神力,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没走两步,一道巨大的密码门拦住他的去路,加了什么隔音的材质,难怪刚才在走廊听不到任何动静。 纪凛想起孙立迅速报出的密码,将密码输入进去。 门悄无声息打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也就是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里面的血腥味道飘了出来,他听见了一声惨叫。 密码门的第一个房间里,他就看见了宁犹雪,面前是一盏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白灯,身后有大大小小的培养仓,这里的培养仓比楼下要看得更清楚。 从胚胎到成人,一个个全部肖似纪凛的模样,但无意例外,全部沉睡着。 宁犹雪被他们从培养仓里拽出来,带着一地湿淋淋的营养液,最前面的医生拿着针管,要给他注射药物。 宁犹雪处于一种高度防备的状态,尖细的针管后,他琥珀色的瞳孔黑沉,面无表情,有种死人一样的冷漠。 刚才的惨叫也是这个医生发出来的。 宁犹雪在他靠近的时候,竟然挣脱了两个人的控制,直接将他扑倒,挣扎里抢起针管,不知从哪里摸到了医生腰边的手枪,利落上膛,静音效果的枪管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个医生爆发出强烈的惨叫,宁犹雪对准他又开了一枪。 这人猛颤两下,瞳孔放大失去呼吸。 但很快,宁犹雪再次被制服。 他只觉得极度疲惫,眼前一片模糊一片清醒,剧痛袭来时,他在玻璃的角落里,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纪凛瞳孔紧缩,落到玻璃上手指用力到发白。 这时,宁犹雪垂下头,任由身后人将他扯着平放在床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屋顶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另外三个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工,红色的血液从宁犹雪的手上抽出,经过一种又一种仪器分离,最后析出一种黑色的东西。 这时,纪凛已经找到玻璃旁边开合的玻璃锁,金色的精神力覆盖他的拳头,纪凛合拢拳,与凝出的白色冰锤一起重重砸向锁门。 巨大的警报瞬间响彻整栋大楼,那几个研究院惊恐地看着玻璃被硬生生砸得颤抖,然后难以受力的开始迅速崩裂,破碎。 纪凛的虎口几乎被玻璃的反作用力给震碎,疼痛令他更加清醒几分,他不在意地甩了下手,踩着一地的碎玻璃渣走进去。 没有玻璃门的阻隔,漫天的寒彻霜雪席卷而来,那几个研究员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压制在地上,纪凛没有看他们,强硬地将仪器带扯开,然后先把源源不断抽血的针管从宁犹雪的手腕上摘下来。 血无法一下止住,很快就从创口渗出,宁犹雪睫毛颤了颤,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激得纪凛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宁犹雪仍睁着眼,只是这眼睛一片黑沉,远没有平时琥珀瞳孔的澄澈,死气沉沉,一片惨白刺目的冷光都照不进他的眼底。 纪凛想将他抱起来,但感觉到宁犹雪无力地靠在他的颈侧,呼吸微弱,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应激或者休克状态,哪怕睁着眼,也没有任何反应,像一樽失去活力的木偶。 他闭上眼,轻轻放出一点安抚信息素,看着宁犹雪渐渐在熟悉的味道中放松下来,合上眼睛陷入昏迷,转身时再也扼制不住翻涌的怒火,猛地抬手抄起旁边的棍子对准地上的人甩去。 尖叫声里,血光四溅。 另外两个表情惨白的靠着墙,已经纪凛此刻残忍的样子给被吓呆了,战战兢兢抖了抖,底下蔓延出一摊深黄的水渍。 等级越高的Alpha,越容易被信息素和情绪裹挟,失去理智。 不少高等级的A到了后面没有找到匹配的Omega进行安抚,不是腺体无法承载受损变成残疾,就是理智失控,被列为危险人员,严加看管。 纪凛顶着帝国之星的名号出生,从没有在人前失控过,但这一次却成了例外,实验室外围满了赶来的人,却全部止步在距离他三米开外的位置,害怕被波及。 周围无声的安静,所有人用一种极度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纪凛将棍子丢到一边,转身重新将安静睡去的宁犹雪抱起来往外走。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6%] 研究院的警报宛如催命符,刺目的红线将整个研究院都照成了红色的地狱,纪凛踏过那几个研究员的身侧,精神力在一瞬间凝成冰刃。 他没有抬眼,冰刃瞬间落下,扎透人的心脏,血液大量涌出,很快将实验室的地面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孙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确定此刻纪凛是否还有理智,但纪凛路过时似乎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其他人,压迫信息素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赶来的研究员无法接近他,能力足够的人在触及纪凛的脸时,又顾忌颇多,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最后,拦在电梯口的人,只剩下临童和顾七两个人。 “你还清醒吗?” 临童问纪凛。 纪凛说:“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临童不语,直直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说:“你就是那个偷走实验要具的人。” 这话一出,顾七和纪凛的表情都变了变。 第102章 ABO 27 我想让你来告诉我,我…… 顾七看着纪凛怀里的宁犹雪, 又看看身后的众人,思维瞬间清晰:“如果纪凛是偷走实验要具的人,那我们的任务难道是要制止了纪凛?” 话一出口, 他又自己否认:“不对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临童和纪凛谁也没说话。 眼看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临童一闭眼, 破罐子破摔地将身体撤开:“我们一起走。” 大门口, 一辆黑色车加速朝他们冲过来,堪堪停在纪凛面前。 “上车。” 陆鸣河没有解释太多,直接丢下一句话,纪凛也利落解开车门, 抱着宁犹雪上去。 不知道是游戏故意设置还是出于什么原因, 后面研究院的人并没有追上来。 陆鸣河找了个隐蔽的巷子将车停下:“现在是什么情况?指挥他怎么了?” “被打晕了。” 不知道宁犹雪的血到底有什么研究价值,那些人估计是怕影响他的血液,没敢对他用什么药, 针剂里放的应该也是麻醉之类的东西。 顾七越听越迷糊:“我们不是来保护星云矿的吗?怎么突然又变成宁犹雪了?贼变成我们自己了吗?这下应该怎么出去?” “还有一个办法。” 临童抬起头, 眼神望着路边的一家烟花店。 “炸了研究院。” 临童已经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而是有人故意想要把当年发生的事,借联赛公之于众。 进入比赛时的任务, 只不过是让他们接近真相的幌子。 研究院、纪天章、化雪组织……还有宁犹雪。 他们不过是把当年的事重复一遍,既然这样, 那想要出去,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爆炸案,想办法炸了研究院。 想通这一点之后,一切变得十分顺利。 研究院的人没有想过他们会去而复返,所有人进入实验室开始紧急开会, 思考处理后续实验暴露的方案。 四个人轻车熟路的潜入进去,将烟花埋在各个角落。 研究院许多电器设备,当第一颗烟花点燃,星星之火落在窗帘、电路上,很快引起了更大的火势。 研究院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冲天的火光里,四个人坐在黑车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安静里,陆鸣河从车上摸出一包烟,问他们:“要来一根吗?” 临童摇头,顾七说:“我队长不让抽。” 反倒是纪凛,第一次在人前接下一根烟。 临童问他:“当年研究院的爆炸也是你做的?” “你问他有什么用?”陆鸣河替纪凛解释,“他三年前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临童:“就这么巧?刚好在三年前事故发生之后失忆?” 陆鸣河听他话里带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失忆还能是故意的?” 临童望着身后的大楼,面无表情地说:“刚才很多研究员腺体上都没有标记,我分得很清楚,他们在现实里早就死去,所以愿意配合炸研究院,但如果他们没有死……” 临童嗤笑了一下:“我可下不了这个手。” 纪凛望着脚下的地面,手中的烟燃起一条长长的白线,直到又一次爆炸声传来,他才有了一点反应。 “……我不知道。” “不是他。” 一道轻而坚定的声音从纪凛的身后传来,三人转身望向纪凛身侧,宁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只是脸色发白,发丝上仍有水滴坠下来。 宁犹雪浑身哪里都疼的厉害,用力闭了闭眼,将疼痛压下去,才慢慢说:“我们上午从研究院逃出来,但爆炸是在晚上发生的。” 在宁犹雪这句话出来的瞬间,一股尖锐的疼痛直刺纪凛的大脑,也是这个时候。周围喧闹熙攘的人群瞬间远离了他们。 纪凛甩了下头,将刺痛强忽略掉,和其他人一起抬头,看见旁边研究院不知何时已经烧了起来,浓浓的烟雾飘向天空,缭绕的烟雾和火中,研究院的警示器仍然尽职尽责的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车窗外的天空突然从中间撕裂,研究院从头到尾的警报声却渐渐清晰。 又或者说,这不是来自研究院的警报。 纪凛猛地睁眼,一切如潮水般褪去,同时,在模拟仓昏睡的众人一起惊醒。 所有人完好无损,但来不及解释什么,顾七最先从模拟仓出来,跑到队长贺颂元身边,低声快速说着什么。 临童揉着眉心,也被周围涌上来的队员团团围住。 宁犹雪和纪凛对视一眼。 宁犹雪说:“季炎呢?他不在这里。” 坏蛋系统酸溜溜:【当然不在了,这次比赛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模拟仓外的工作人员和提前淘汰的西里科研院学生全部消失,本应热闹的赛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简单解释了比赛被人搞鬼之后,所有人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时,旁边的模拟仓传来咔嚓的启动声,玻璃门打开,西里科研院的那对季云和季涛兄弟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醒了!” 季云从模拟仓冲出来,同时不忘将旁边揉着后脖子眼神发直的弟弟一起拽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临童看着季云季涛两人脖颈斜后侧如出一辙的一道红色掌印,“其他人呢?” 季云:“我们最先被淘汰之后,第一个出了模拟仓,刚好听见外面有一队人带着枪冲进来,感觉情况不对,就赶紧躲进仓里。” 季涛:“后来其他人陆陆续续撤离,队长觉得情况不对,想带大家一路跟着离开,我们两个走在最后,结果还没出去,就被他们艾瑞克斯的人给偷袭了。” 纪凛出声:“是不是一个黑头发的Alpha?” 季涛点头:“是他。” 顾七疑惑:“这次出事是化雪在幕后搞鬼,季炎也是化雪的人?” 纪凛眼神稍动。 宁犹雪的担心果然成真了,但他之前留意过,季炎是个Beta,腺体后面也没有红痣,比起化雪,是联邦的人可能性更大。 难道化雪也和联邦有关? “不管是哪里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纪凛闭上眼,试着利用精神力发散感知,触碰模拟仓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他精神力逐渐外放,周围的一切景象也越加清晰,宁犹雪对纪凛的精神力对敏感,几乎不需要消耗多余的精神力就可以将看到的一切传送给他。 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这条走廊几乎没有任何人,但在走廊外,有两队人举着枪来回交替巡视,从拐角到门口,一路鸦雀无声,但从赛场到研究院前后两个门都被穿着治安服的人给严控把守。 负责看守的人并没有化雪标志,西里科研院的人和老师还待在监控室里,门外挂着锁,几个学院的老师闭上眼,周围弥散的白雾浓厚到几乎看不清轮廓。 宁犹雪看过赛场的地图,又在A303生活过一段时间,是在场所有人里对路线最清楚的人,“老师和西里的其他人被关在监控室,那里也有星云矿,想弄清事情原委,就得想个办法绕到监控室,同时,洗手间那里的工具间直通后山,可以直接绕远离开,想办法逃到信号屏蔽之外的区域,给外面的人报信。” 贺颂元第一个望向身侧的顾七,他是beta,监控室的路线无疑最适合他:“顾七,你愿意走监控那边吗?” 顾七:“好呀好呀,队长你陪我吗?” 贺颂元转头望着身后其他队友。 其他达列士门的人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队长,那你陪他去吧。” 宁犹雪点头:“我和他一起。” 临童:“带我一个。” 纪凛也想跟去,抬手握住宁犹雪的手腕,看着他:“那我呢?” 宁犹雪侧脸看他,垂手甩出一个匕首,递给他:“你想办法和书柘哥联系,他要是不相信你,把这个匕首拍照发给他。” 纪凛没说话,监控室的危险程度比离开的路线更深,刚才赛场上又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不愿意放宁犹雪单独行动。 宁犹雪只能将他拉到一边,将匕首塞进他手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语调很低,冲纪凛挑了下唇,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回去告诉你一个秘密。” 纪凛收紧手,知道另外一个路确实更适合他,没再说什么,只沉默几秒,低声有点委屈地说:“那你早点回来,告诉我……” “什么?” “我想让你来告诉我,我究竟忘了些什么。” 宁犹雪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点点头,转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通往洗手间路上的人不多,就算有也只是正常巡视的安保,beta为主,三两下就被他们搞定。 窗口打开,直通赛场的后山,纪凛和其他人进入洗手间的同时,楼道响起尖锐的警报,后山仅剩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开,纪凛一行人顺利绕道趟进后山。 A303星多山丘,普遍坡度不高,他们走了半个小时,终于连接到一丝微弱的信号,找到宁书柘的联系方式把电话拨去。 “纪凛?”宁书柘戴起眼镜,看着镜头前那张脸,恍惚了一下才辨认出来,转而变得警惕,“纪凛,你把我弟怎么了?” 和宁犹雪预料的反应分毫不差。 纪凛拿出宁犹雪留下的匕首,还需要留意远处一片白光的赛场和随时可能赶上来的追军:“纪天章在首府吗?” 宁书柘一怔:“他前两天在街上遇刺,告假在医院养病。” “是真的养病还是做戏?” 纪凛对纪天章再了解不过,这个人警觉多疑,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街道上,他说:“A303的全国联赛遇到意外,所有教师和学生全员被困,我们需要援助。” 宁书柘立即反应过来:“给我地址。” 纪凛将定位发过去,在扫过文件时掠过一个乱码命名的文件。 早在他失忆之后,就长期在替纪天章和帝国皇室做事,私底下趁机搜集过不少关于纪天章违纪、与研究院私交甚笃的资料。 纪凛将文件一起发过去。 宁书柘毫无预料地点进那份文件,下一秒,刚送进嘴边的水一口气喷了出来。 “这什么?” 他瞪大眼:“纪凛你确定没手滑?” 研究院忠于皇室,而资料里,却写着纪天章违规受贿,私下介入研究院,合作开设项目进行研究。 一旦被传送出去,这份资料足以让纪家倾家荡产。 纪凛抬眼看向屏幕中的宁书柘:“我答应你们宁家的事,做到了,也请你们尽快协调人手,赶来救援。” 宁书柘表情复杂地抬手抹了下脸:“你恢复记忆了?” 纪凛没有回答。 几秒后,他语气沉沉:“好。” * 另一边,宁犹雪、顾七和贺颂元先一步走进监控室的范围,宁犹雪眼神里有一丝红色微光闪过,在踏进走廊的一瞬间,走廊的监控也随着空气中飘散的冰雪渐次破裂,炸开的玻璃碎渣溅飞而出。 不出五秒,整个大楼发出警报,所有人同时收到了来自前往走廊的调令。 可当他们真正踏进走廊,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影闪过,空气中残留的冰霜暗中彰示着来人的身份。 “——是纪凛!他们从模拟仓逃出来了。” “加大入手。”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周围人声誉脚步声纷乱繁杂,宁犹雪已经带着顾七和贺颂元爬进管道,径直朝外走。 大量注意力被分散,临童和季云季涛两兄弟很快趁乱打晕三个人,换上巡逻队的衣服,潜伏进入队伍,趁机接近走廊。 走廊混乱,宁犹雪时不时制造出一点动静,临童三人很快来到监控室门口。 他提前放出意识试探,里面有五个人看守,他朝后快速打了个手势,季云季涛迅速从两边分开,随着他推开门,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季云季涛的身影已经闪进去,迅速扼住咽喉近身制敌。 没费太多功夫,里面的人软趴趴倒下。 临童来到监控面前开始紧急调取监控,季云季涛则将众人手腕的锁链砍断,迅速拍醒众人。 确定监控没有被破坏,临童迅速把U盘带走,不过这次人太多,他们只能将门重新关上,制造出无事发生的景象,同时将渗透星云矿雾的口子堵上,等其他老师清醒。 能够担任四大学院的老师,他们的实战的能力和经验远非临童三人可比拟,半个小时,所有人清醒之后,老师们开始组织学生从内部突围。 “宁犹雪他们呢?” 林汇忙中问了一句,他没有看到斯瑞兰卡的学生。 “纪凛已经逃出去送消息了,宁犹雪在帮我们吸引注意,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会合。” 林汇表情严肃起来,他注意到外面错乱的脚步声已经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在这种情况下,太安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这之后有人径直将监控室的门推开,室内学生同时举起手中的枪,却在这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陆鸣河?”耿从东示意旁边的人把枪放下,“你不是已经跑了吗?” 陆鸣河气喘吁吁,他庆幸自己经过一段时间特训,不至于跑这么一段路就力竭:“我们、我们在山上收到了A303星告全体市民的一封信,这里即将封锁。” 赛场由于突发事故即将紧急封锁,所有市民将在治安队的帮助下,十分钟内全部转移。 陆鸣河怀疑是他们准备包围这里,一侧纪凛的表情却骤然冷了下来:“不,他是想故技重施,炸了赛场。” 陆鸣河:“所有治安队已经调出去负责居民转移,几个通道全都锁了,我们先从洗手间那条路逃出去。” 情况紧急,不容耽误,林汇示意耿从东和其他老师先把学生带出去,转而问陆鸣河:“纪凛呢?其他学生现在在哪里?” “他去找宁犹雪了。” 其他人不认识路,陆鸣河说完,带着西里科研院的人从洗手间紧急逃走,看着学生安全离开,四大学院的老师交流了一下,合作打开精神力开始排查可能爆炸的位置。 “这些人怎么突然撤退了?” 管道里,顾七最先意识到不对劲,其他人突然开始往外走,走廊流动的人肉眼可见的不断变少。 顾七乐了:“难道是救援的人来了,他们自顾不暇?” 贺颂元眉眼沉静:“距离纪凛发送消息不到半个小时,最近的星到这里也需要半个小时路程。” 顾七表情一慌:“那莫不是想要瓮中捉鳖?” 贺颂元看着他:“你是鳖吗?” 顾七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看着宁犹雪:“你对他们最熟悉,你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吗?” 从进入管道开始,宁犹雪就一直没说话。 又或者说,宁犹雪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话一直很少。 宁犹雪垂睫,观察那些人离开的走势和方向,静了一会儿,见人越来越少,才把管道出口打开,从管道落到地面上,示意另外两个一起下来。 “我们直接隔壁洗手间跑。” “啊?” 顾七愣了愣,“不和老师会合了吗?” 宁犹雪:“老师比我更敏锐,一定会发现不对,半个小时也足够他们清醒,有临童在,他们不会有问题。” 反倒是这里,宁犹雪不像人,有过多的情感羁绊和顾虑,他最先考虑的是如何带顾七、贺颂元一起安全逃出去。 “纪天章以前就敢炸研究院,现在也绝对不会让我们平安逃出去。” 宁犹雪推门走进一侧的洗手间,他们最开始选择位置的时候就有考虑,这个洗手间和另外一个口子恰好对称,都通往后山,遇到突发情况能够迅速逃离。 然而才一个转身,空气中飘散的一点花露水味浮入宁犹雪鼻尖,余光里,一道黑色的头发出现在三人面前。 宁犹雪脚步未顿,想要走进洗手间,推门才发现洗手间的门竟然已经被人给提前锁起来了。 丁零当啷的钥匙碰撞声在三人身后响起。 失踪已久的季炎终于在此刻出现,跑过来连忙拉住宁犹雪的手:“别走这边!” 宁犹雪一顿,季炎的表情不像是作伪,他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 季炎示意宁犹雪跟他走,对顾七和贺颂元说:“说来话长,我在比赛的时候遇到偷袭,提前出来,然后发现化雪组织把场地占领,就一路跟踪过去,发现他们在靠近后山的位置埋炸弹。” “我知道有一条路没人,你们跟我走。” 他说完,转头带着三人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发现宁犹雪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季炎。”宁犹雪说,“你腺体上的红痣露出来了。” 季炎瞳孔一缩,下意识抬手想要将腺体挡住,下一秒,又见面前宁犹雪笑了一下:“诈你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宁犹雪从来到A303的星舰上就觉得奇怪,但季炎伪装的很好,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觉得他“奇怪”,只是一种无凭无据的感觉。 季炎表情一变,清楚宁犹雪已经不相信他了,却仍不死心:“我没有骗你。” 他回头,朝宁犹雪走了两步,表情慎重:“我知道你可能对我的身份存疑,但现在情况紧急,我没办法解释太多,宁犹雪,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一起逃出去。” 他伸手示意宁犹雪和他一起走,谁料就在这一瞬间,宁犹雪突然抬手朝他劈过来,一侧顾七和贺颂元都被这个变故惊的后退一步。 但也就在宁犹雪朝季炎劈去的刹那,季炎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露出来,尖锐的银光在灯的折射下晃眼,下定决心般朝宁犹雪刺去。 宁犹雪来不及躲,只能微微偏头,在他靠近时神色冰冷的抓住他的手,反手逼迫他只能靠屈身保持平衡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季炎被掐的无法呼吸,令人悚然的窒息感让他眼前迅速爆开一条条红血丝,视线里宁犹雪全无平时在纪凛面前的沉默无害,堪称冷漠的视线扫在他脸上,对他狼狈的濒死挣扎无动于衷。 宁犹雪将他的手一折,直接将刀卸下,语调很冷:“在我面前玩刀吗?” 季炎不语,只是艰难地寻求呼吸的间隙,没被折断的手挣扎着四处摸索,最后眼神一凛,直接将腰间的钥匙勾出来。 旁边贺颂元看清他手里的东西,骤然失神:“——快躲开!他手里的是炸弹!” 是炸弹。 谁也没有料到,真正的炸弹开关并不在纪天章身上,而在季炎身上。 然而宁犹雪眼也没抬,依旧漠然加重力道,将季炎狠狠掼在墙壁上,看他脸上的毛细血管一点点爆出红色的斑点,强硬的力道撞得季炎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就连控制器都几近从手上滑落,更别提按下爆炸键了。 目睹宁犹雪暴力行为的贺颂元:“……” 好吧。 这也不失为一种高效的解决方式。 第103章 ABO 28 就叫犹雪,纪犹雪 宁犹雪捏断他的另外一只手, 狠狠将季炎甩了出去。 季炎用力咳了半天,狼狈地靠在墙角,以此获得一点喘息的余地。 宁犹雪捡起掉在地上的刀, 慢慢靠近他:“你到底是谁?” 刀尖抵在季炎的额头, 他清楚这个时候说谎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季炎一咬牙:“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我是化雪的人。” “你不是。” 宁犹雪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季炎眼神晃了晃, 对上宁犹雪那双沉冷的眼睛时, 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彻底看穿。 宁犹雪并没有太多耐心和他耗在这里, 手中的刀尖不耐烦的刺破季炎的额头,精神力顺着他的手心涌出,渐渐覆盖刀身:“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说出来。” 季炎往后一缩, 避无可避, 只能一闭眼:“我是联邦人。” 一侧的顾七和贺颂元彻底愣住了。 联邦? 顾七瞬间就要冲出来:“你竟然是联邦人?联邦人来帝国念什么书?你他妈——”“顾七。” 贺颂元叫住他,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季炎。 “你继续说。” 季炎苦笑了一下:“我无意想要打断你们的比赛, 一开始, 我也没想到这个任务牵扯如此深。” 事实上,早在星云矿在A303被公布之前,就已经被广泛流入了联邦。 这种能够在短时间迅速提升实力的物质风靡了一段时间,但这之后, 数百人因为滥用药物引发腺体紊乱,情绪崩溃, 送完医院,最后不治而亡。 季炎一路追查,发现是一个名为“化雪”的组织在幕后进行操控,同时,也正是这个组织, 已经渐渐流入联邦部分地区的高层,造成好几发袭击事件。 ——换言之,联邦与帝国最初的摩擦,正是有化雪从中作祟。 为了调查真相,季炎潜入化雪,了解到这个组织最开始其实是由腺体受伤后从Alpha被迫退化为Beta的病人组建而成,只是个共享腺体治疗资料的志愿组织。 组织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了另外一种负面的、怨恨的声音在组织内部扩散,最初的好人被逼走,越来越多的人被情绪同化,仇恨帝国,仇恨联邦,试图靠自己推翻这一切,组建一个全新的秩序——以Beta为尊的世界。 纪天章似乎也是通过自己腺体受伤的兄弟,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他试图将大家的躁动抚平,强力镇压,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反而引起大家更加强烈的怒火。 这些怒火全部报复在了纪天章的儿子——纪凛身上。 直到有一天,不知从哪里传来一条消息,纪凛的恢复速度不同寻常,半个小时,被刺杀的伤口就能恢复如初。 他的血有奇效,运用到腺体上,是不是就意味着大家破损的腺体有救了? 大家兴奋非常,连夜主动找到纪天章,愿意为他所用,只要纪天章可以想办法治好大家的腺体。 不久后,纪天章发现了星云矿的存在。 紧接着,纪天章尝试提取纪凛的血液,植入星云矿中,效果斐然,能够引起腺体的反应,但不知为何,时间久了,反而对腺体有害——也就是斯瑞兰卡学院淘汰赛时发现的东西。 这之后,又出现一系列研究的产物,幸运丸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之后,研究进度始终停滞不前。 化雪的人也开始分裂为两派,一派愿意继续跟纪天章,一派则彻底和纪天章割席决裂,开始疯狂刺杀纪凛,想拿到纪凛的血,靠自己做研究,但效果始终不如纪天章。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头到尾,恢复迅速的人都不是纪凛,而是宁犹雪。 纪天章之所以在他们逃跑后,还狠心把研究院所有知情人灭口,也是怕这个消息走漏出去,那些人拿到宁犹雪,自己无法再制约他们。 季炎不知道宁犹雪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的血有那么大的魔力。 但他清楚,只要宁犹雪还活在世一天,他的血就被无数人盯上,拿来制作更多的幸运丸,越来越多腺体受伤的人会因此陷入这个天大的骗局里,甘愿加入化雪组织。 宁犹雪听完皱了下眉,还没说什么,面前的季炎突然发难,毫无征兆地朝他扑过来,在挣扎中滚地将宁犹雪按在地上,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震慑,一时就连顾七和贺颂元都被镇压地单膝跪下来。 他夺刀狠狠朝宁犹雪心口刺过去,就连宁犹雪都没反应过来,那柄刀在半空被一只手凭空抓住。 纪凛硬生生握着刀,将刀刃掰弯,同时漫天的霜雪席卷而来。 在季炎瞳孔一缩进入机甲的瞬间,纪凛也摁下机甲链,银身机甲快如闪电,迅速与季炎纠缠起来。 银红两色招式繁杂,空气中的精神力震荡更是将两侧的墙壁撞到发颤。 顾七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出现的纪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先被他招式中的狠辣熟稔给惊了一跳。 就连他一个战士都能感觉出来,纪凛是奔着杀季炎而去的。 喷涌而出的信息素如冰川上终年不化的雪。寒风肆虐,夹杂着纷飞的大雪,让人冷到分不清这是鼻腔被刺激到麻木的痛还是雪原本的味道。 季炎被他按住双手,根本无路可逃,但也清楚,这样强大的精神力外涌,就算是纪凛,也撑不了多久。 “你疯了?” 季炎痛的声音发抖:“宁犹雪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他?” 他知道两个人感情好,但纪凛这个打法,完全是冲着杀他去的,且不说他根本没伤到宁犹雪,就算伤到了,他和纪凛又有多大仇多大怨??? 季炎无法思考,视线瞥见宁犹雪已经呛咳着艰难坐起来,想要去拿地上的炸弹,下意识爆发出凝出一柄尖锐的长刀,朝纪凛袭去。 一边贺颂元和顾七也没闲着,贺颂元直接进机甲,和顾七一机甲一人奋力凿墙。 所有出路被封,他们只能咬牙再给自己开一条路来。 眼看墙面的破洞越来越大,贺颂元和顾七顾不上自己渗血的手,加大力度,才开出半人高的小洞。 “宁犹雪!” 贺颂元朝身后叫一声:“墙打开了!” 可战场中央的两人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纪凛被长刀挡住的刹那,季炎飞身朝宁犹雪而去,凝出光枪直接射向宁犹雪。 宁犹雪在一路已经耗费太多精神力,这具身体也濒临体能的极限,被光枪对准,也只是垂着头,毫无反抗的意愿。 “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吗?” 他轻声说着,在季炎怔愣的时候抬起头,抬头的瞬间,他的脸如波纹般缓缓变幻,最后露出底下最原始本真的面容。 季炎身体一僵,那是一张除了瞳孔外,和纪凛完全相似的脸。 宁犹雪看着他,语气淡淡的说:“你以为我的生死,是由我来做主的吗?” “……什么意思?” 季炎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低头看着面前的宁犹雪,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他再一次握紧手里的枪。 “我不知道克隆体的实验是否还在继续,但我不会死。” 宁犹雪突然露出一个很冰冷的笑,指了指自己身体里芯片的位置,“这个芯片记录着我的一切数据和记忆,这副身体死了,芯片重新放进另外一具身体里,我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 这就是那些人实验迟迟无法成功的原因。 宁犹雪不是人。 他的伤口能够迅速恢复,只是因为他的这具身体完全仰赖纪凛的精神力,只要及时得到纪凛精神力的补充,他就不会死,但他的血,一旦进入那些人体内,就会迅速产生排斥。 这也是为什么星云矿会导致大部分人的腺体紊乱。 季炎听他说完,站在原地,并不相信宁犹雪的话。 他怎么可能不是人?他会流血、流汗、会泪,像人类一样进食休息,怎么可能不是人? 季炎的思绪混乱,他清楚知道宁犹雪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一旦这种成果被大家所知悉,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渴望通过芯片读取记忆,获得克隆身体求取长生。 而此时,旁边纪凛已经将他凝出的长刀斩断,朝两人跑来。 季炎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一瞬间大脑空白。 宁犹雪是无辜的,纪凛是无辜的,无数想要治疗腺体的普通人也是无辜的,星云矿最开始的作用是对人有利的,那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制止这一切? 在纪凛再次朝他砍来时,季炎从机甲脱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板上,偏头看着掉在旁边的炸弹按钮。 芯片。 或许只有想办法毁掉芯片,才能阻止这一切。 他不顾一切地朝宁犹雪跑去,在纪凛试图阻止时,却忽而跃过宁犹雪,捡起旁边的炸弹按钮,在两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蓦地按下按钮。 代表倒计时的红光在整栋楼闪烁着,宁犹雪最先反应过来,拽着纪凛想要逃跑,季炎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他们往洞口离开。 但宁犹雪却没有像他预料那样从后山离开,而是转身绕到了正门。 十秒倒计时,已经足够两个人走到门口。 在最后一秒,所有人眼里的赛场从后山的位置轰然爆出齐天的巨焰,紧接着是足以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响起,巨大的余波扫来,纪凛凝出最后一点精神力化作冰盾,只来得及将宁犹雪扑在身下。 “轰——” 整个赛场为之震动,裹挟的气体掀翻周围的临时驻扎的遮阳伞,扎根的土壤斜飞而出,远处进入机甲早早捏着顾七逃跑的贺颂元也被滚烫的热浪冲击,跳扑在地。 两声爆炸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 另外一边,首府的警鸣却响彻天边,训练有素的队伍冲进了帝国第一医院的住院部里。 门被从外踹开的那一刻,纪天章面色平静地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微微一笑,似乎早早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你们来了。” * 纪凛陷入一场十分绵长的梦境,周围安静下来,记忆的节点一个个被唤醒,连带着周围发生的前因后果……巨大的记忆海在一瞬间将他淹没。 一切还要从纪凛出生前开始。 纪天章被任命为A303星市长那天,他带着全家搬到了这里,同时,他收到了一封检测结果。 他私底下托研究院的朋友帮忙,提前检测的孩子性征结果。 ——S级Alpha,或许拥有全国最顶级的信息素之一。 这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坏消息。 一旦这个检测结果被公布出去,就意味着帝国皇室的猜忌、全国无数人的眼光、明里暗里和他作对的仇敌也将随之而来。 同时,好友委婉地告诉他,过于强大的信息素是个双刃剑,腺体或许无法承担过重的信息素和精神力,而造成强大的后遗症。 两天后,纪天章主动找到研究院,提出合作,又过了一个月,研究院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课题——基因篡改。 那之后,A303附属研究院的所有人,都在为纪凛的出生做准备。 表面上,研究院在努力研究基因篡改的成果,专程为纪凛制定维持稳定的药物,但其实他们真正研究的东西,依然是克隆。 原因很复杂,一是纪天章想要将培养一个更完美契合的腺体,换给纪凛。 二是因为全国盯着纪凛的人太多,纪天章想要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用克隆体代替纪凛,掩人耳目,挡掉许多风险。 从纪凛出生后,克隆项目正式启动,源源不断的克隆体从研究院秘密运出。 事实证明,人类的腺体是一个非常精密的器官,第一批克隆体和第二批克隆体全部宣告失败,只有最后一批放入培养仓中的克隆人迟迟没有启用。 他们清楚,就算在营养液中可以维持正常生理活动,在离开培养仓的那一刻,克隆人会迅速失去活力,出现各种不适合并发症,最后在短短两分钟内死亡。 孙立负责的克隆人1号除外。 1号是他从进入研究院之后,就着手开始准备研究的一个课题:将基因与AI智能技术结合,是否可以从另一种层面上,实现人的“复生”。 也就是说,1号,归根结底,并不是纪凛的克隆人,而是孙立通过某种技术获取到纪凛的全部身体信息,然后人为制造了一个躯体,将智能的思想和纪凛所经历的记忆情感拷贝下来,放入这个躯体中。 但某种意义上,他依然是个失败品,他是智能与身体相结合的产物,是个Beta,同时,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纪凛五岁那天,走进研究院进行腺体检查,误打误撞,进入了孙立的实验室。 孙立问:“你想不想拥有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朋友?” 纪凛点头,说:“想。” 孙立笑着说:“那你先陪我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刺激纪凛尚未发育完全的腺体,在强烈刺激下,纪凛被激发出零散的精神力。 而这些精神力,被孙立记录收集起来,给了他的1号。 半年后,基因篡改项目宣布成功,1号被纪天章带进纪家,纪凛面前。 一开始,纪凛对这个身份不明、和自己长相肖似的人十分排斥,经常会刻意无视他。 可纪天章常年不在家,纪家除了他之外,就只有1号。 直到三天后,纪凛看着电视,忽然一转头,1号正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也学他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喂。” 纪凛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他:“电视好看吗?” 1号点头,看也不看他,眼睛没从电视上移开:“好看啊。” 纪凛说:“你叫什么名字?” 1号一愣,看着他说:“我没有名字,你还没有给我取名字。” “我取?” 取名字在纪凛看来是十分正式的一件事情,拥有一个东西的署名权,就意味着拥有这件东西。 他看着1号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绞尽脑汁想了两天,终于在老师的帮助下,翻到一个合适的字。 他的信息素是雪的味道,1号长得像他,就叫犹雪,纪犹雪。 也是这一刻,他对1号的态度彻底转变了。 纪天章对纪犹雪的态度很冷淡,只是纪凛的一个垫脚石,无伤大雅的小宠物。 直到有一天,纪天章走进家门,发现纪犹雪坐在沙发上,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电视,而他的儿子却在旁边像个保姆一样给人手把手喂水果。 他才意识到不对。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纪凛将纪犹雪彻底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研究院又迟迟做不到比纪犹雪更好的成果,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纪犹雪被纪凛安排在他的房间,空旷的独栋别墅除了流动的仆人之外,只有他们两个相互依赖。 纪凛无处发泄的精力也终于有了落脚处。 他要纪犹雪很多东西,怎么握筷,怎么拿笔,怎么写字,老师教给他的,他事无巨细地同样教给纪犹雪。 孙立私下检查时,把纪犹雪拉到一边,告诉他:“你的任务是要保护纪凛,不要和他模糊了相处的界限,要学会感恩,知道吗?” 纪犹雪仰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用没有任何波澜的琥珀眼睛看着孙立:“感恩是什么?” 孙立:“感恩是一种情感。” 纪犹雪:“情感?我还没学过这个。” 他主动将手背到身后,和孙立汇报:“我最近在学拼音,前后鼻音我还分不太清,但是我可以把韵母给你从头念一遍。” 孙立:“……” 他表情复杂地:“这些不需要学,我帮你上到程序库里,你很快就学会了。” 纪犹雪点点头。 但是一转头,走到纪凛面前,又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连过马路红绿灯都要纪凛牵着。 孙立头痛揉着眉心,拿纪犹雪没有办法。 两个少爷感情很好,这是除了纪天章之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腺体和信息素的影响下,纪凛总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和陪伴而敏感不安、易怒、情绪不稳定,但这些东西并不会展现在纪犹雪面前,因为纪犹雪是个不会哭不会闹、需要纪凛照顾引导的特殊人类。 每次纪凛烦躁异常、无法控制情绪的砸东西时,纪犹雪都只会事不关己地坐在旁边干自己的事,画画、看电视、玩积木,等纪凛情绪发泄得差不多,再主动过去牵纪凛的手,拉着他一起去吃饭。 时间久了,纪凛开始意识到纪犹雪是稳定的、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个体,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 小学和初中的课他们是交替去上的,小学的时候比较容易露馅,但到了初中,纪凛找到可以改变瞳孔颜色的模拟器,从外形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两个人的性格差别太大。 纪凛上课更认真,耐着性子记笔记,对同桌同学很友好,讲题又耐心又详细。 纪犹雪精神力有限,要省着用,喜欢节能睡觉,对同桌同学爱答不理,小学六年还没认清所有同学。 每次纪凛去上课,总能看到他留在本子上的一些漫无边际的记录,是他观察人类留下的一点学习痕迹。 “香蕉”“雪”“充电”“喜欢”“难过” 纪犹雪从哪里学会的这些词? 纪凛摩挲着他认真刻下的笔记,想到宁犹雪趴在桌子上,竖起耳朵悄悄听其他人交谈的样子,觉得很可爱。 【终章】 第104章 ABO 29 两个人依偎在…… 交往是纪凛主动提出来的。 其实那个年纪对喜欢和讨厌都很模糊, 某天他路过走廊,听见同学在起哄一对早恋的情侣,多看了两眼, 发现那两个人红着脸牵着手, 相视一笑, 感觉很新奇。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晚上回家, 看到沙发上, 抱着膝盖啃薯片的纪犹雪,他灵机一动,凑过去说。 纪犹雪瞥他一眼:“我们以前没在一起?” “不是这个在一起。” 纪凛顺手将他手里的薯片抢过来,“是那种在一起, 就像我爸和我妈, 苏琴琴和方宇那样。” “没意思。” 纪犹雪兴致缺缺地站起来,抽出湿巾将手指上的碎屑擦干净,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 纪凛眉梢一抬, 拦住他的去路:“那是哪种?” 纪犹雪偏了偏头, 认真想了几秒:“类似爸爸和儿子?纪凛,我代替纪天章弥补了你缺失的陪伴,你能不能也叫我一声爹?” 纪凛:“……” 纪凛黑着脸:“今天别找我要信息素,我要冷暴.力你。” 纪犹雪愣了一下:“吸一吸也不可以吗?” 纪凛冷漠地转身进房门:“不可以。” 半个小时后, 纪犹雪拦住准备去洗澡的纪凛,主动张开手抱住他。 纪凛将手放在他肩上, 想要推开他,但其实压根没用力:“你干什么?说了今天不给你信息素。” 纪犹雪沉默了几秒,将手放开,坐在床上不说话了。 纪凛看他两眼,狠下心不理他。 洗完澡, 脚尖一转,又走到纪犹雪面前。 “喂。” 他抬手拿毛巾擦头发:“去洗澡。” 纪犹雪垂着眼睛,很失落的样子应了一声。 这种琥珀眼睛最会撒娇卖可怜了,偏偏纪凛就吃这一套,纪犹雪还没走两步,他硬起来的心又重新软下去,抓住他的手腕。 纪凛于心不忍,又故意硬着声音:“干嘛这副表情?我欺负你了?” 纪犹雪:“想要信息素。” 纪凛试图和他讲道理:“你是仓鼠吗?明明还可以撑两天,囤我那么多精神力干什么?” 纪犹雪:“想要一点点信息素。” 纪凛:“……” 这种琥珀眼睛最可恶了! 纪凛冷着脸:“你以为我很吃这套?我说了今天不给就——” 纪犹雪:“纪凛好。” 纪犹雪:“纪凛特别特别好。” 纪凛说不出话了,纪犹雪看看他的脸,后退两步,猛地扑过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侧闷声说:“纪凛,要一点信息素。” 这种琥珀眼睛最可怜了。 纪凛没忍住,抬手下意识回抱住纪犹雪,凛冽的冰雪信息素带着精神力渐渐放出来,与空气中淡淡的柑橘调香水融在一起。 那天晚上,纪犹雪破天荒主动留在纪凛的房间,趁他睡觉的时候,转身抱住他。 纪凛骤然清醒,睡意一扫而空。 “怎么了?” 纪犹雪犹豫着说:“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吗?是交往的那种吗?” 纪凛一愣,没想到这件事让他纠结那么久。 纪犹雪侧躺着,凌乱的头发挡住他的眼睛,夜灯落在他的眼眸中,比琥珀还要漂亮太多。 他温热的手不知何时贴上纪凛的指根:“你对我好,是喜欢我吗?” 纪凛说:“是。” “哪种喜欢?” 纪犹雪说:“是知道我是Beta,也会对我好的喜欢吗?” 纪凛没说话,纪犹雪将眼睫垂下来,又轻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纪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酸胀着快要溢出来,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间,他眼前的纪犹雪在此刻可怜又可爱…… 他下意识想后悔。 “我下午不是生气这个,你别……” 他突然觉得自己说出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太轻率,想把那句开玩笑的喜欢收回去,心里又有一道声音想将错就错。 其实早有苗头。 在和纪犹雪相处的时候,他会想要抱着他,会想要亲亲他,想触碰他的皮肤,看着他的眼睛。 纪犹雪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分不清人类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的感情。 只要纪凛永远和他在一起,他就会以为他们之间的那些感情就是喜欢。 纪凛的眼神微微暗下去,看着纪犹雪澄澈的眼睛:“我教过你什么是喜欢吗?” 他看着纪犹雪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渴求我的信息素,你离不开我,不喜欢我把信息素分享给别人。……纪犹雪,你喜欢我,你知不知道?” 纪凛说:“你喜欢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现在我教你了,你把下午的问题再回答一遍,行不行?” “——纪犹雪,你喜欢我吗?” 纪犹雪抬眼:“这是喜欢?” “是。” 纪凛又问了一遍,这次贴他更近,几乎在纪犹雪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你喜欢我吗?” 纪犹雪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从眉到眼再到下巴。 这种沉默让纪凛心慌了一下,有时候纪犹雪很聪明,一点就通,过目不忘,有时候他又很笨拙。 纪犹雪对他不是喜欢,是依赖。 纪凛很怕这个谎言被拆穿。 但几秒的沉默之后,纪犹雪望着他,突然凑近,在黑夜里精确无误的找到他的唇,贴了贴。 他的心跳在黑夜中漏拍。 纪犹雪的眼睛闪了闪,对他慢慢露出一个笑,漂亮得让他一瞬间头晕目眩:“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这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在众人眼里变得更好了。 其他人眼里,纪犹雪是纪凛的贴身近侍,哪怕长相相似,也应该要身份分明,但所有教过他们的人都知道,这段关系里,纪凛才是更照顾迁就的那一个。 在人前性格阴晴不定、出生就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大少爷,其实人后也会为了哄纪犹雪高兴绕远买糖水,平视着他说话,半跪着亲自给他上药。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纪犹雪的性格行为又是纪凛手把手教出来的、他最喜欢的模样,就算没在一起,也经常没有分寸,喜欢搂搂抱抱。 纪凛是S级Alpha,常年缺乏父母的信息素安抚,对纪犹雪有过度的皮肤接触渴求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所有人见怪不怪。 纪天章私下请来的老师看他们关系亲密,笑着和纪天章汇报说兄弟感情不错,纪犹雪很讨纪凛的喜欢,却不知道人后纪凛将纪犹雪抱在钢琴上接吻,生来淡漠的浅灰色瞳孔里炙热的喜欢和占有几乎要将人淹没。 而纪犹雪,本质上,他的思维更接近于高级智能,但他有着人类的身体,可以感受人类的温度和情绪。 他将情感收集成为数据,也会渐渐产生感情。 十四岁那年,化雪组织第一次击杀纪天章安排的保镖,如纪天章所料,他们没能分清纪凛和纪犹雪,混乱中持枪捅进纪犹雪的手臂。 所有人手忙脚乱地保护两个人上车,纪天章匆匆结束一场会议,赶进医院,询问医生纪凛的情况如何。 谁料,医生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这次刺杀没有任何人受伤啊。” 在赶去医院的路上,纪凛只是给了纪犹雪一点精神力,他的伤口就迅速复原了。 迅速复原。 见过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纪天章以最快的速度封锁消息,晚上,却只身前往研究院。 这八年,他和曾经在爆炸案中受伤的无数个兄弟受尽苦痛,辗转反侧,始终得不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纪犹雪的受伤误打误撞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既然他能够让自己的伤口迅速复原,是不是也意味着,他身上的某种特质,可以让我受伤的腺体恢复如初?” 于是,有了第三场比赛的那一幕。 纪犹雪被关起来,纪凛危机之下将他救走,在纪犹雪昏迷时把所有的精神力全部给他,然后带他来到宁家。 当时纪凛的腺体已经因为过度释放精神力和信息素而肿胀异常,他脸色惨白地找到宁家的家主,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 “我是唯一的S级Alpha,你们总会有需要用人的时候。” “只要把他留下来,我可以为你们做一件事。” 宁家当时接待他的人戴着细框的眼镜,笑起来像个狐狸:“任何事?我要纪家,你也愿意给吗?” 纪凛点头,说:“给。” 他和纪犹雪在宁家住了半个月。 纪犹雪靠他的精神力维持生机,他就不分昼夜的将分泌的所有精神力全部给了宁犹雪。 纪犹雪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隐隐有着预感,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定要和纪凛睡在一起,在睡前让纪凛写他的名字,写着埋在芯片的那一块皮肤上。 “你喜欢我,要写进程序里。”纪犹雪说,“你不能离开我,万一没有精神力,我会一个人在这里死掉。” 纪凛捂住他的眼睛,开玩笑似的笑了一下:“你之前攒了那么多信息素,活个三四年完全没问题。” 纪犹雪的睫毛在他手掌下颤:“哦。那三四年后我会死掉。” 纪凛:“……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没有1号,还有2号、3号、4号。” 纪犹雪闷声说:“可是他们只有我的记忆,不是我的身体。” 芯片可以复刻记忆,却无法复刻情感。 就算可以复活,纪犹雪也不会是现在这个陪纪凛长大的纪犹雪,而是克隆人2号,克隆人3号,克隆人4号。 纪犹雪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我,不是因为我和你长得很像,对吧?” 纪凛:“废话,你和我长得也不是很像啊。” 纪犹雪蹭地坐起来,把纪凛从被子里抓出来:“哪里不像?除了瞳孔,我们的眼睛、鼻子、嘴巴都一模一样!” 纪凛:“你的眼睛比我的要大一点,鼻子比我的又秀气一点,嘴巴也有点不一样啊,因为我们生活习惯不同,就算是克隆,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把你放进克隆人堆里,我也可以一眼认出来。” 纪犹雪闷闷不乐地重新躺下。 他喜欢纪凛的长相,说他不像纪凛,他并不高兴。 但紧接着,他听见纪凛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飘到他耳朵里。 “而且,纪犹雪,你比我漂亮。” 纪犹雪说不出话了,主动贴近纪凛,抱着他:“纪凛,给我一点信息素。” 半个月后,趁纪犹雪入睡,纪凛留下了分手的纸条,凌晨三点捂着腺体悄悄离开。 也是离开之后,纪凛才得知,在他们走后,纪天章为了封锁消息,把当时负责克隆项目的所有人以开会的名义关进会议室。 当天晚上,研究院被人恶意潜入,窃取实验成果,并引发爆炸,伤亡惨重,孙立亦在其中。 他捂着腺体,面无表情的回到纪家。 纪家灯火通明,空旷的独栋别墅里,所有人被勒令站在门口,昼夜两班交替,直到纪凛回家才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那天夜里蝉鸣聒噪,空气中的风还带着闷热。 纪凛按下家里的门铃,看见两列曾经熟悉的面孔用惊恐而畏惧的眼神看着他,生怕他再次离开,连累了自己。 纪凛扯了扯唇,再也撑不住过度使用腺体的疼痛,膝盖一软,闷头栽了下去。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6%] * 纪凛重新清醒时,被窗外伸进来的阳光给刺得眯了眯眼。 正对面电视新闻的斜角标注着日期,距离他们从联赛里逃出来,已经过去三天。 三天时间看似短暂,却足以将一切掀起的尘埃落定。 纪天章的违规行为被惩处,连着几天的头条都是他平静入狱的照片,宁犹雪的存在早就被纪天章压了下去,所有人只知道他为了恢复腺体,利用亲生儿子的血液进行实验,同时将研发出来的半成品流入市场,以谋取实验所需的资金支持。 以纪天章为核心,隐匿多年的化雪组织终于轰然现世。 无数克隆体和季炎都在那场爆炸中悄无声息的消失。 【主角可没那么容易死】 坏蛋系统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纪凛的脑海中:【他有幸捡回了一条命,早就被联邦的人护送着离开了,之后迎接他的,是新的成长和历练……】 坏蛋系统顿了顿:【你也是】 “什么?” 纪凛反问了一句。 坏蛋系统难得语气认真了一点:【恭喜你逃脱了原著中反派的最终命运,重新活出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宿主,你在原著里的剧情已经结束,但是属于你的故事还没结束】 纪凛心念一动:“我在原剧情里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坏蛋系统:【我们一路改变了很多节点,按理来说你在联赛期间和宁犹雪的关系应该没有现在那么好才对】 原剧情进行联赛的时候,纪凛已经因为淘汰赛名声尽毁,状态不佳,在联赛中的表现也大不如现在。 第三场联赛的时候,他去的太迟,赶到的时候宁犹雪已经失去意识,死在他怀里。 而他在刺激下恢复记忆,之后无心停留,和主角爆发争执,想要抢下克隆体,重新复活宁犹雪。 也就是这场大战,他身受重伤,勉强护住了研究院的克隆体,最后走上纪天章的老路,用尽一切办法复活克隆人,甚至为此被引诱加入了化雪,犯下一系列作恶多端的事情。 “最后宁犹雪复活了吗?” 坏蛋系统:【复活了,但是他只有和你的记忆,没有那些感情,和智能机器没有任何区别,再加上你得知了联赛宁犹雪出事的真相,在关键剧情里背叛化雪,帮助主角,最后成功剿灭了这个组织】 当然,代价是纪凛腺体再也承受不住,自请去了战场赎罪,战斗至死。 坏蛋系统安慰他:【比起那个结局,现在你没犯法没犯罪,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反派,但好歹是个合格的帝国公民啊】 【不过,既然你已经改变了结局,我的存在也就没有太大价值了】 003:[你直接说人话不行吗?要是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 003笑嘻嘻:[剧情走完,它要走了!宿主,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坏蛋系统:【你什么意思?我碍着你过好日子了吗?你这个废物】 003:[狗东西!狗东西!] 坏蛋系统:【废物!废物!】 纪凛:“……” 他勾了勾唇,身体的感知力也渐渐在两个系统的吵吵闹闹中恢复,稍一偏头,就看见了趴在病床边满脸倦意的宁犹雪。 纪凛指尖稍滞,再看见宁犹雪的这张脸,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虚虚抬起手指,隔空落在宁犹雪的眉眼上。 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再看宁犹雪,短短三年不见,他眉眼长开了很多,纪凛垂眼看着他,没舍得叫醒,又听见有人猛地推开门:“宁犹雪,我来看纪凛——” 陆鸣河骤然止住声音,见病床上昏迷的纪凛瞥他一眼,摇了下头,示意他别吵醒睡着的宁犹雪。 陆鸣河压下声音,放轻脚步走过去:“纪凛你什么时候醒的?” 纪凛:“我睡了三天?” “嗯。”陆鸣河说:“你腺体使用过度,加上被余震波及,三天醒来已经算快的了。” 他上下打量纪凛:“有没有不舒服?” 纪凛感受了一下,没什么难受的地方,摇了下头。 陆鸣河冲他挤挤眼:“宁书柘说你记忆已经恢复了,你当时在研究院都接受了什么训练啊?说出来也让我练练呗?” 纪凛一怔:“宁书柘都和你们说了?” “没啊,”陆鸣河耸耸肩,“他和宁犹雪说的,我刚好路过,听了一嘴,不过你放心,这事我谁也没说,其他人还不知道。” 纪凛点头,问:“其他老师呢?联赛最后怎么处理?” 陆鸣河刚要回答,宁犹雪低了下头,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再抬眼,刚好和纪凛对上视线。 陆鸣河非常有眼力见的抓起旁边的杯子:“我出去打个水,你们先聊。”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房间,还不忘帮忙把门给关上。 宁犹雪沉默几秒,先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凛:“没有。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要问的?” 宁犹雪没说话。 纪凛看他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他能感觉出来,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 其实他一直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和他间隔了三年的纪凛,当初到斯瑞兰卡学院参加淘汰赛,已经下了他很大的决心,结果纪凛却失忆了。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那种相处,想把之前的事情全部抛开,重新开始,却又被告知纪凛已经重新恢复记忆。 这意味着两个人要摊开来将那封分手信的事情。 宁犹雪垂眼想了几秒,还是决定先装傻糊弄过去。 他装作有急事的样子站起来,语气也跟着淡下去:“你要是没事了,我去把医生叫来,待会儿还有节课,就先不陪你了。” “哎。” 纪凛看他要跑,赶紧抓住他的手腕,表情很冤枉:“你这么着急躲着我干什么?” 宁犹雪吓得缩了下手:“没躲啊,下午有课。” 这个心虚的表现落在纪凛眼里,无疑带着另外一种意味。 纪凛定定看着他,思绪起起伏伏,最后心里一沉,扣紧他的手腕:“你是要反悔吗?” 宁犹雪愣了:“反悔?我答应你什么了?” “在联赛里,你说我们不算分手,”纪凛质问,“现在你要出尔反尔是吗?” 宁犹雪有些恼怒地将他的手甩开:“你还好意思说出尔反尔?不是你先提的分手吗?就算我现在后悔了又怎么样?” “什么叫反悔了又怎么样?”纪凛气笑了,“你在床边上守着我醒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宁犹雪:“……” 纪凛:“说话啊。” 宁犹雪不吭声,低头望了望地板,眨着眼睛,一直没抬头。 纪凛也头疼起来,没想到他第一次和宁犹雪吵架竟然是这种场景。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纪凛先败下阵来,努力将生硬的语气放软一点:“抱歉,我刚醒,可能情绪不是很稳定。我没想要和你吵架。” 宁犹雪还是没说话,转身避开他的视线想要走,结果纪凛以为他生气了,掀开被子刚要追,突然闷哼一声。 宁犹雪没忍住回头看他一眼,发现纪凛捂着头,颇为痛苦的样子。 他表情一变,想起医生提到余震波及可能会有一些未知的后遗症,一下什么都忘了:“你怎么了?” 纪凛抽着气,肩膀疼的有些发抖:“头痛。” “哪里痛?” 宁犹雪急的手忙脚乱的,又不敢碰他,害怕反而帮了倒忙,急急忙忙想要按铃,还没按下去,一只手覆上他的,顺路一滑,钻进他的指缝。 宁犹雪:“……” 宁犹雪要气炸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发.情?” 说着,眼皮一抬,这才发现纪凛压根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满眼促狭的笑意,再多演两秒都要憋不住露馅:“这么担心我啊?” 纪凛笑着说:“关心我还躲着我干什么?” 宁犹雪气急败坏地瞪他,又听见纪凛继续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坐下聊的?” 坏心眼的笑意散去,他语气倏地柔和下来。 “三年不见,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话音未落,宁犹雪的眼眶肉眼可见的快速红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迅速荡起一层水色。 纪凛怔了怔,看着面前被他一句话惹哭的宁犹雪,心神一荡,顿时有些慌了,跪坐起来抽过两张床边的纸:“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 怎么突然哭了? 宁犹雪是不会哭的。 他的情感比大多数人更单薄迟钝,就算是当年纪凛把他从研究院救出来,和他分手,也从没见他哭过。 为什么今天一句话他就哭了? 宁犹雪红着眼睛,低头问他:“你当时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要把纪犹雪放在宁家。 这个问题纪凛之前也思考过很多次,但在恢复记忆之后,一切答案变得十分明确。 纪凛再厉害,也才十四岁,而那时化雪组织大多隐匿在群众中,不是他一两句话可以抗衡的。 宁家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足以与纪家抗衡,而且全部都是Beta,家风清正,性格低调,纪犹雪在这里不会被任何人怀疑,而且宁家距离纪家不远,他可以抽空悄悄来见纪犹雪。 不过,当时他也没有料到过度消耗精神力会引起腺体紊乱,从而造成失忆。 如果知道的话…… 纪凛顿了顿,心想,如果知道的话,他还是会这么做。 宁犹雪本来就不太会哭,只掉了一滴眼泪,听他解释完,很快恢复了冷静。 他蹙了下眉,安静地看着纪凛:“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是个Beta,所以不想要我。” “怎么可能呢?” 纪凛完全没想到宁犹雪竟然会这么想:“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宁犹雪:“谁知道呢?” 他轻飘飘地说:“没有1号,你也可以找克隆2号,克隆3号……要不是我来找你,说不定你还会和陆鸣河在一起。” 纪凛乐了:“你觉得我会喜欢上陆鸣河?难怪你那个时候老偷偷在走廊看我们。” 宁犹雪有点尴尬:“你知道啊?” “怨气那么重,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宁犹雪:“……你可以直接说我像个鬼。” 纪凛笑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不过那个时候,我其实没想那么多。” 宁犹雪的讨厌其实很幼稚,最讨厌陆鸣河的时候,也只是远远在走廊里瞪着他。 陆鸣河好几次和他提起宁犹雪,没觉得宁犹雪讨厌自己,反而觉得他眼睛特别大。 宁犹雪:“……”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真想在这里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陆鸣河再回到房间的时候,纪凛已经从床上下来,反倒是宁犹雪连着守了三天夜,现在放松下来,全然忘记下午还有课的事情,聊着聊着开始犯困,在床上睡着了。 纪凛反手重新将房间门关上,示意陆鸣河到走廊和他说话。 出了这样的事情,全国联赛只能暂时叫停,主要排查A303和潜伏的化雪组织成员。 陆鸣河:“其他人已经回自己学校,慢慢恢复日常学习,章麒麟和郑狂前两天也醒了,就在你楼下,估计下周就可以正常上课了。” “倒是你——” 陆鸣河的视线落在纪凛身上。 宁家没有隐瞒纪凛的贡献,纪凛大义灭亲,主动上交重要资料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他作为纪天章的儿子,还是需要在病好之后去接受检查和审问。 陆鸣河叹了口气:“没有纪家的助力,你毕业之后的路,会要难走很多。” 纪凛没太在意:“有纪家在,我的日子也没好过太多。” 而且,他虽然在纪家,但却并不是全靠纪家。 纪天章倒了,他也有母亲去世之前为他留下的成长基金,再养十个宁犹雪都绰绰有余。 陆鸣河满脸期盼:“养宁犹雪是够的,那再养一个我呢?” 纪凛:“???你也没爹没妈?” 陆鸣河:“我们是兄弟!” 纪凛:“他还是我男朋友呢。” 陆鸣河:“我也是你男朋——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东西?” 纪凛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哦,就刚才在病房里,我们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 陆鸣河一脸被雷劈中的震惊,久久没有说话。 * 由于主动举报有功,纪凛并没有被纪天章的事情影响太多。 三年后,他重新接手了纪天章曾经的军队,两年后,因表现优异,重新调回了首城。 报道那天,他穿着深绿的军装,报完手续,正好路过指挥室,和从里面走出来的宁犹雪宁指挥碰上。 两人对视着,纪凛先勾起一点笑意:“宁指挥,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和宁犹雪一起走的同事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又后知后觉想起来,“说起来,你们当初参加全国联赛的时候还是队友吧?刚好宁指挥明天休假,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宁犹雪嗯一声,看着纪凛的脸,意味不明:“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纪凛眉梢一挑:“没说吗?我看你请了假,还以为你知道呢。” 宁犹雪瞥他一眼,将手里的文件写完,转身示意纪凛跟他走。 才把宿舍的门关上,熟悉的信息素在狭窄的空间中爆发出来,一只滚烫的手从身后将他环住。 宁犹雪急促呼吸了一下,才转过身,想和纪凛说话。 还没开口,纪凛已经从低头吻了过来,温热濡湿的唇舌探进来,引的宁犹雪不自觉地挣了一下。 宁犹雪闭了闭眼,不小心提到门口的地毯,倒跌了两步,才慢半拍地要把他往房间带:“去床上。” 宿舍其实只有宁犹雪一个人住,之前纪凛易感期的时候和他来过几次,对环境大致熟悉,知道外面隔音不是很好。 他顺着宁犹雪进了房间,门一关,将人逼近墙角。 指挥的衣服是白色的,齐整的一身,就连衣领都扣得整整齐齐,没有半分褶皱。 宁犹雪穿起来矜贵又清傲,此时被他的信息素挑逗出了一点欲.望,也蹙着眉隐忍着,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和漂亮。 纪凛喉结一动,将他堵在门口,一低头顺着衣领吻过去。 宁犹雪抬手想要推开他,但刚一碰到他的身体,又被纪凛抓着手腕抵在门板上。 逼仄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一时间都有些混乱。 纪凛垂眼欣赏他瞳孔渐渐失焦的样子,低头解开他裤缝拉链,蹲下去。 宁犹雪一颤,猛地攥紧五指,白玉般漂亮的身体骤然红了起来,偏偏上半身还穿得十分整齐,他咬紧牙关,还是溢出了几句破碎音节。 …… 宁犹雪这次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中途纪凛太兴奋,易感期提前,又被迫续了三天。 最后一天的下午,哪怕在昏沉睡意里,听见开门的声音也会条件反射的发抖。 他隐隐约约听见纪凛出去拿了什么东西,回来之后,在睡梦中又对他说了什么。 宁犹雪太累,精疲力尽就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感觉到有一点凉意从指尖落在他的指根。 他强行睁开眼,只见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洒落在纪凛侧脸,他专注而认真的将一枚戒指推进自己的指间。 宁犹雪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当他半夜醒来的时候,纪凛把他抱在怀里,睡得很沉。 他一低头就看见纪凛手上的另外一枚戒指,两只手紧贴在一起,冰凉的戒指在黑夜里依然有着璀璨的光,设计简单却又不失美观。 宁犹雪摸黑对着手指看了又看,听见旁边插进来一句:“喜欢吗?” 他偏头,才发现纪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宁犹雪笑起来,眼睛比琥珀还要亮:“喜欢。所以这是什么戒指?” “结婚戒指。” 纪凛开玩笑地问他:“宁犹雪先生,你愿意和纪凛先生结婚吗?” 宁犹雪用气音小声说:“我愿意。” 他抬眼看着纪凛,很认真地举着戒指问纪凛:“那纪凛先生,你愿意和宁犹雪先生结婚吗?” 纪凛埋在他的肩膀上笑了好久,这种琥珀眼睛就是很可爱。 他的语气在黑夜的渲染中特别温柔:“我也愿意。” 宁犹雪:“也?” 纪凛:“特别特别愿意,不是因为你愿意我才愿意,而是你不愿意我也愿意。” 宁犹雪弯了弯眼睛,笑起来。 “那现在,两位新人可以接吻了。” 纪凛笑着朝他吻过去。 夜晚漫长而又短暂,凛冽萧寒的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外吹进来,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一夜,也是一生。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4%] 窗外,003悄无声息地隐匿进风中,重新回到了系统局里,正式提交了它的转正报告。 纪年、宋恪、郁宴、纪凛。 随着一份份任务追踪总结递交,曾经经历的一段段过往也在它眼前重现。 负责录入资料的系统球见到是它,笑起来:“003,又是你啊,怎么样?现在还想辞职吗?” 这里的系统球都认识003,系统局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一样,大家都记得003之前因为实习五百年没有成功过任何任务而嚎啕大哭,委屈巴巴地递交辞职报告。 ——[每一个反派都是大魔王,我应付不了他们的呜呜呜] 003将转正申请递上去,很骄傲的挺起胸脯:[不,我这次是来申请转正的] 四枚流光闪烁的印章从003的报告脱出,飞入资料库里厚重的藏书册里。 那里记录着千千万万个大小世界的故事,每个系统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本书。 系统球在003的报告上盖了章,将一本崭新的书册递给它,里面的四页资料已经填满。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很多页的空白辄待补充。 系统局球来球往,003抱起属于自己的一本书,抬脚走出去。 外面天气很好,烈阳高照。 每个世界的人都忙忙碌碌,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 就像笨蛋系统说过的,一个世界的剧情已经结束,但003的故事仍在继续。 它也要奔赴自己的未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