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
1. 第 1 章
北城近段时间一直在下雨,空气不流通把屋子里搞的潮哄哄的,被子摸着也粘粘的,盖在身上浑身都不舒服。
翻来覆去睡不着,祁缘翻身下床,拄着胳膊,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窗户缝里透过几缕风丝,吹在她的脸上,额前的刘海也跟着晃了晃。
这个时间天还没怎么亮,外面零星有几个人撑着伞在窗前路过,雨水砸在地上,水坑里扬起一朵朵水花。
嘀嗒,嘀嗒。
听的人心静。
祁缘搬来北城已经一年了,她时常失眠,常常一坐在这里,就是半宿。
她喜欢独自蜷缩在角落的感觉,晴天看星星,雨天看雨滴。
若被世间遗忘,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天一亮她就要去上学了。
祁缘看了眼书桌上外婆早就收拾好了的书包,内心五味杂陈。
……
冯丽做好了饭菜,敲门喊祁缘起床吃饭。
祁缘早就穿好了衣服,她扯了下僵硬的嘴角,勉强扬起一个笑容。
“早上好,外婆。”
“阿缘早上好。”
冯丽拿了根油条递到祁缘碗里,然后坐下来给她剥鸡蛋。
“在家待了一年了,到了学校就要等到固定的时间才能吃饭了,也不能想吃就吃,你在家吃的饱饱的再去上学。”
祁缘点点头,喝了口手边的牛奶。
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她就变得不爱说话,冯丽已经习惯了,可是学校和家里不一样,那里没人会让着她。
休学这一年的时间里,祁缘不曾与外界接触,早就和这个世界脱轨,冯丽有些担心她在学校会挨欺负。
冯丽语重心长地说:“阿缘,你蒋爷爷家的孙女蒋晗是跟你一个班的,第一天到学校没有熟人,你就让她带你玩两天。”
“我知道了外婆。”
冯丽还是不放心,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开导她,叮嘱她,而祁缘也只是点头应着,再没说过一句话。
饭后冯丽想要送她去,被祁缘拒绝了。
北城是个城镇,不算小,但也不算大,学校就建在中间,四层楼,比较显眼。
她能找到,就没必要麻烦别人。
祁缘自从搬到这里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她像是对外界感到恐慌,始终低着头,小心又谨慎地迈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离学校越来越近了,学生们穿着校服,挽着胳膊,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曾间断。祁缘走在他们身边有些紧张,她的心开始狂跳,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手脚也跟着发麻。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祁缘被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她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白鞋,上面的白布被泥水染花,显得又脏又旧。
“你说你推我干嘛?我差点撞到人了!”
几个女生嬉皮笑脸地互相推搡,个个脸上化着大浓妆,和身上穿着的校服看上去格格不入。
像是那种精神小妹。
撞她的那人瞟了眼她脚上的鞋,是那种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帆布鞋,没什么装饰,很朴素。
她笑笑,给祁缘提了个建议:“现在都穿牌子,阿迪耐克可比你脚上这双好看多了,你买双穿穿,肯定比你这种地摊货得劲儿。”
非但没道歉,还嘲笑她这是地摊货。
祁缘没什么表情,这是外婆给她买的。外婆说,女孩子就是要穿这种白白净净的鞋子才好看。
冯丽不懂牌子,她也不懂。
祁缘缓缓开口:“我这双挺好穿的,不用买。”
“哦。”
她们走了,有人捂着嘴偷笑。
“怎么看着呆呆傻傻的?品味也不咋样,好像个乡巴佬!”
“笑死我了,你这个懂姐。”
祁缘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欢快打闹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
明明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从前只是从北中门前路过,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这所学校读书。放眼望去,学校的外观条件还好,可进去才知道,里面的坏境差的很,院子里杂草丛生,没人收拾,就让它肆意生长。
祁缘一路走来,时不时就会发现几根被人随意扔掉的雪糕棍,它们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同样没人收拾。她见状从兜里拽出一张纸巾来,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好,然后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这个时间还没上早自习,有几个学生在那边操场扫垃圾,看他们嘻嘻哈哈的架势,大概率是为了逃避早读出来玩的。
她走进教学楼,办公室很好找,全年级的老师都挤在这一间屋子里,而她要找的老师崔荣,就坐在离门不远的位置上。
祁缘靠在门边轻敲两声,得到他的那句“进来吧”才踏进去。
因为前两天事先见过,崔荣记得她,拿出抽屉里早就给她准备好的书,顺便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先是给祁缘灌了点心灵鸡汤。
“你的情况我也都了解了,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学习,抓紧赶上休学进度,忙起来,以前的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吧,不要再想了,人要向前看。”
祁缘勉强扬起一个笑:“好。”
崔荣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马上早自习了,祁缘,一会儿你跟着我进班,然后做个自我介绍。”
祁缘眼神闪躲了一下,她不想,可她也只能答应。
她点了点头,然后崔荣开始收拾办公桌上摊开的试卷,走的时候顺便把祁缘怀里的书拿过来一半给自己捧着。
结果他们刚出门还没走两步就被撞了一下。
祁缘胳膊肘磕在墙上,怀里的书撒了一地,几个值日的男生正拿着扫帚乱挥,崔荣气的脸红脖子粗,手一点一点的指着他们。
“马上上课了不知道吗?不好好值日这是干嘛呢?你们还像话吗?”
有个男生挠了挠头,笑的憨厚:“我们知道错了荣嬷嬷。”
“知道错了就赶紧帮人家把书捡起来。”
男生们这才注意到崔荣身后的女生,她就那么乖乖地站在那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虽然眼里有点儿怨气,但更多的是纯净。几个人一起蹲了下来,一边捡一边打听。
“新来的?”
祁缘轻声:“嗯。”
其中一个打趣道:“说话声音这么小,怎么跟个小猫咪一样?”
旁边人看不下去,眉毛皱的快要竖起来了,“陈子涛你他妈能有点儿正经不?一天天的见到个女的就撩。”
陈子涛听完表示极力反对:“那我也是分人的好不好?我只撩长的好看的。”
书捡完了,陈子涛得意洋洋地把书抱在怀里,对祁缘说:“我帮你抱回去吧。”
没等祁缘拒绝,崔荣拧住他的耳朵,疼的他龇牙咧嘴。
“老师你干嘛呀?”
“你是不是想偷懒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热心肠?我告诉你们,今天这地扫不完你们几个就别想回去上课了,老实在外面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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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荣说完,抢过陈子涛手上的书自己拿着,然后把他们几个都赶走了。
“真是不消停。”
盯着他们几个往班级分担区去了崔荣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刚想说话,早自习的铃声响起,他一拍腿,教案忘拿了。
真是老了,记性都变差了。
他感慨道,四周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一个男生身上。
他大喊:“宋嶙!”
男生脚步顿住,下一秒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位置阳光有些刺眼,他逆着光走来,个子身形修长,北中校服的版型又大又肥,被他穿在身上却像是专门为他定做的,该有型的地方有型,该松散的地方松散。
离得近了,模样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祁缘这才发现,少年的五官生的极其优越,下颚棱角分明,黑发在他硬朗的眉骨上乖顺地垂着,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宋嶙在崔荣面前站定,比后者高出了半个头。
他懒散地抬了下眼皮,“咋了,崔哥。”
崔荣一脸嫌弃地把书塞进他怀里,还顺便拍了拍他的背。
“挺大小伙子一天天能不能有点精气神儿啊?是不是又去网吧通宵了?”
宋嶙本来也没想瞒着,嗤笑一声:“知道你还问。”
“没大没小。去,帮新来的同学把书拿回去,我回办公室取点东西。”
宋嶙和那帮男生一样,都是听崔荣说完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女生,她长的有些矮,正微微仰头看着他。
少女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五官线条柔和,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嫩的快要滴出水来。她身穿一身淡蓝色的长裙,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
应该是有些紧张,宋嶙注意到她的手放在一起,一直在动来动去。
他问崔荣:“她坐哪啊?崔哥,你给她分配位置没呢?”
这话可把崔荣问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祁缘个子偏矮,又在家休学了一年,按道理来讲应该让她坐前面的。可这是按上个学期期末考成绩安排的座位,一个学期换一次,前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放后面他又不放心,班里这几个淘小子整天惹是生非,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让祁缘坐后面简直是把她往火坑里送。
宋嶙见崔荣犹豫着,当下自己做了决定。
“要不先让她跟我坐一段时间吧。”
此话一出,崔荣反对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仔细想想,大家都是按成绩排的位置,让谁去后面谁都不乐意。
只能先按宋嶙说的来了。
崔荣虽说答应但也不忘叮嘱:“你可不行欺负人家啊,要是她跟我告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嶙笑了声,不以为意:“我怎么可能欺负她?没准儿我们还能玩到一起去呢。”
这话可把崔荣气的半死,他太了解他们了,这帮淘小子平时就吊儿郎当的不爱学习,老是偷摸翻墙往网吧跑,再不就是一整天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要不是迫不得已,崔荣肯定不会答应他这个提议,真怕他们给她教坏了。
可眼下也只能作罢,大不了他就平时多回来几趟看着点呗。
“反正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影响她学习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崔荣又说了几句就回办公室了,宋嶙抬腿把怀里的书对整齐,冲祁缘扬了扬下巴。
“跟我走呗,新同学。”
2. 第 2 章
雨过天晴,空气里掺杂着湿润的泥土味儿,校园里有颗老树,阳光撒在叶片上,时不时掉下来几滴昨晚下过的雨水。几只鸟儿挤在屋檐上,叽叽喳喳的,歪着头的样子像只活泼的小企鹅。
这个时间都在早读,唯独走廊尽头的班级,吵闹声震耳欲聋。
宋嶙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这一步恨不得顶祁缘三步,后者只能走两步就一小跑的跟上,像大人领着个小孩儿。
不知什么时候,前面那人突然顿住脚,祁缘一个没注意,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
宋嶙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视线刚对上他的就移到一边,嘴里小声念叨着几句“对不起”。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跟她说:“到了。”
祁缘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吵的翻天覆地的正是她的班级。宋嶙提着步子进了班,让祁缘跟着他。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乖乖照做。
可能是已经到早自习的时间了崔荣还没进来,大家吵归吵闹归闹,但反侦查意识还是在线的。他们一进来众人的视线就齐刷刷地落在了他们身上,班里的吵闹声顿时小了不少,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俩看。
学校小,班级也小,祁缘一眼就看到了今早遇到的那几个女生。
她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了,脑袋立马耷拉下来。她真的很怕这种感觉,她害怕成为焦点,害怕成为别人的谈资。
众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她始终低着头走着,直到他停下。
“你等会儿。”
宋嶙把书放在桌上,一脚跨进里座,然后弯下腰开始收拾。这个位置一看就是有人坐的,桌上还有东西摆着。祁缘觉得这样不太好,提出自己去后面坐。
“不用,你就坐这儿。”
后面男生看了眼祁缘,笑嘻嘻地问宋嶙。
“新同学啊?”
“嗯。”
“看着好小,是你妹吗?”
“你妹。”
“……”怎么感觉在骂他?
宋嶙把桌肚里的书一股脑儿的抽了出来,祁缘在旁边看着,她摸了下书皮,滑溜溜的,恨不得比她刚发的书还新。
男生盯着他一刻也不松懈的手,纳了闷,继续打听:“阿嶙,你把陈子涛的书都拿出来干啥?”
下一秒,宋嶙把书全都移到男生桌上。他懒得摆,一顿乱扔,男生正在补作业,不出意外的,手很不幸被砸中了。
他哀嚎出声:“我的哥你到底要干嘛?”
“你帮他收拾一下,让他坐你那儿。”
接着书包也被他给扔了过来。
男生“噗嗤”笑出声,张着嘴开始傻乐。
“笑死我了,你为了她把你好兄弟给扔了,我倒要看看陈子涛回来啥反应,妈的,想想我都憋不住笑。”
东西收拾干净了,祁缘刚要坐下,没想到又被宋嶙给提溜起来了。只见他翻出自己桌洞里的湿巾,还是酒精湿巾,然后在桌面和凳子上都擦了擦。
“不是,陈子涛她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嶙,我记得疫情那阵你也没做到这么消毒啊……”
宋嶙嫌他话多,抬手把擦完的湿巾扔他手上:“把它吃了。”
“逆天。”
祁缘终于能坐下了,她也不找话题,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两分钟,然后才打开书包把自己东西拿出来一点一点摆到桌面上。有笔袋、笔记本、水杯,还有一盒纯牛奶。
宋嶙就在旁边拄着脑袋看着她忙活,突然笑了下,眉尾上扬带动着太阳穴上的痣,露出两个酒窝。
祁缘太阳穴一顿突突,侧头看他。
“我咋啦?”
宋嶙头晃了两下,抬手挥了挥:“没事儿。”
崔荣取个教案,直到快下早自习了才回来,他前脚都踏进班了还在笑呵呵的跟门外的人聊天。
祁缘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见他的身影后手还是止不住地开始哆嗦,掌心也冒了汗,心脏沉重的跳着,她在紧张自我介绍的事。
宋嶙抬眼瞄了她一下,迟疑半晌,语气悠悠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怔,然后低声说:“祁缘。”
宋嶙听完笑了笑,给予她肯定:“挺好听的。”
祁缘眨巴两下眼睛,下一秒抿着唇,说了句谢谢。
该来的总会来的,门外那人走了,教室里也没了动静,崔荣视线扫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祁缘。
他冲她勾了勾手:“来,新同学,上讲台上做个自我介绍。”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祁缘欲言又止,最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她知道崔荣是想鼓励她多说说话,可她一个人待的久了,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身边的人。
于是她在心里回忆着之前早就背好的词,可是她好像太紧张了,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都想不起来了。
祁缘羞愧难当地站起身,紧紧攥着手边的裙摆,刚要迈步,宋嶙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自顾自的帮她介绍起来:
“她叫祁缘,十六岁,现高二四班学生,她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各位,愿今后的日子里,大家可以共同进……”
“停停停,宋嶙你想干嘛?”
崔荣掐着腰,推了下眼前的眼镜:“是你叫祁缘吗?”
宋嶙假装听不懂,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就是教她一下你跟我们说的模板啊。”
“教是这么教的吗?你把她的话全说完了,那她还介绍啥?”
“那就这样吧,别介绍了。”
“你这小子,气死我了。”
广播铃声响了,下早自习了,有些人还着急上厕所,崔荣叹了口气,只好就此作罢。
祁缘还沉浸在刚才的世界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像是有股暗流在肆意的涌动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坐下来,对宋嶙说了句谢谢。
“你这人怎么就知道说谢谢?不能说点儿别的?”
后座男生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打听,祁缘沉默着,没吭声。
宋嶙见状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跟祁缘说话时的温柔。回头拧着眉看他:“何浩楠你是不是抽风?人家说谢谢你也要管,不比你满嘴臭狗屎强百套?”
何浩楠一脸无辜,他好像也没说啥吧?怎么突然就挨了一顿臭骂?
这时陈子涛拿着撮子扫帚回来了,在手里一顿乱挥,那点儿脏东西全甩旁边女生头上了。女生怒火中烧:“陈子涛你有病啊?”
陈子涛见状停下来,歪着头,面部扭曲地学起她的样子:“陈子涛你有病啊?”
别说,还挺像。
那女生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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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不住了,笑骂一句:“有病。”
陈子涛像是被骂满足了,一脸享受的表情,回过头来瞥见宋嶙正坐在位子上无语地看着他,顿时兴奋的手舞足蹈。
“我靠,阿嶙,你可终于回来了!”
宋嶙扯了个理由请假好几天,今天可算是见着本人了。
结果下一秒看见里面坐着的女生,再看看他的东西,全都堆在了后座的桌子上。陈子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抛弃了?”
祁缘被盯的有些心虚,全程没敢看他。
宋嶙对着他竖起来个大拇指,肯定了他的猜想,然后向后指了指,“怎么的,跟何浩楠一座委屈你了?”
何浩楠立马接住戏,深情的闭上眼,开始激情演唱:“我们是兄弟,今生在一起……”
陈子涛不吃这套,气的跳脚:“宋嶙你她妈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哎?这我可不同意,”何浩楠直接拆穿他,“这话形容你还挺合适的,咱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阿嶙还没谈过呢,你谈过几个了?”
“那咋了,哥们儿有志向,从小就励志给每个女孩儿一个家。再说了,跟我谈恋爱不是她们的荣幸吗?”
宋嶙闻言睨了他一眼:“咋的?跟你处对象送盆啊?”
陈子涛:“……这是什么话?我的爱就那么廉价吗?”
宋嶙不惯着他:“你他妈又抽风了?”
陈子涛可能是有点儿受虐倾向,听完这话不知怎么的,挨骂反倒还挺乐呵:“有点爽是怎么回事儿?”
何浩楠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天总贱嗖嗖的,我得找人堵你一波了。”
“你敢?”
“吹牛逼,”他掏掏耳朵,“给你打到尿失禁。”
陈子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她妈真是我亲哥们儿。”
祁缘安静地坐在一边,就这么看着他们打趣,不禁想起了以前上初中时候的朋友。
那时候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一唠唠一节课,要是碰到班主任的课她们就在桌子底下传纸条,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光是写纸条就用了好几个大笔记。
后来成绩下降,老师把她们分开,东一个西一个的,可那也拆不散她们之间的友谊。一下课就往一块儿凑,遇到点好笑的她们能回味一节课。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一样的开心。
可是她回不去了。
再也不回去了。
宋嶙盯着她逐渐失焦的眼睛,来来回回晃了半天祁缘才回过神来。
他笑了声:“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什么,在发呆。”
她撒谎了,可她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曾经。
就让他觉得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挺好。
她以为她隐藏的天衣无缝,可宋嶙又不傻,放空和心里有事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看得清,知道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宋嶙“嗯”了声,说:“刚才感动不?”
祁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挺感动的。”
“挺?”宋嶙逗她:“不应该是超级,或者是非常吗?为什么是挺?”
祁缘本来不想说,见他追问,她回答的认真:“我今年十七岁了。”
宋嶙:“……”
3. 第 3 章
今天是祁缘在北中上学的第三天,早上她出来的时候还是艳阳天,才过了也就一个小时,天空乌云密布,黑暗席卷而来,一整个笼罩在这片大地上。不一会儿还刮起了大风,吹的学校的窗户吱嘎吱嘎响。
有树枝打在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看着身旁空着的座位,有些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恶劣的原因,宋嶙今天没来上学。
同样没来的还有陈子涛和何浩楠。
外面开始打闪,不一会儿响起一声闷雷。几次过后,教室里亮着的几盏灯灭了,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各科课代表过来收作业,可能是崔荣觉得女生比较稳妥,不像男生那样咋咋呼呼,安排的课代表全都是女生。
祁缘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留的练习册,把它们一本一本整齐的放好,课代表来一个,她递一个。
最后一本是语文,她抬头,看到课代表居然是蒋晗。她伸手递给她,眼看着她抓住了她才松手,结果不知怎么的,蒋晗一个没拿稳,书哗啦哗啦撒了一地。
碰巧教室是水泥地,又碰巧今天下雨,地上又脏又潮,有几本倒扣在地面上,沾了几处淤泥。
祁缘还没来得及张口,只见一本书朝她飞了过来,下一秒直直砸在了她的脑门上。书页也如同利剑一般,在她眉毛上划开一道口子。
她摸了下,流血了。
“你她妈是不是有病啊?书都拿不住你干什么吃的?”
一听有动静,班上那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探了过来,补作业的也不补了,全都等着看热闹。
蒋晗以前在村里声音就不小,平时跟几个女生在外面玩,时不时嗷嗷喊两句,她在家都能听得到。
而她们两个也只是见过,祁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也没想到她吵架时是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祁缘不想跟她吵,试图跟她讲道理:“难道不是你自己没拿住吗?我是看你接住了我才松手的啊。”
蒋晗竖起眉:“那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扔地下,故意嫁祸给你的呗。”
她捡起其中一本,拿在手上甩了甩,说:“来来来你们看看,这书都埋汰成什么样了?我做了快一年的课代表了我还能是故意的不成?”
有人凑过来,祁缘认得她,是昨天早上弄了她一鞋水印子的那个女生。
她接过来看了眼字迹,翻回书皮,气愤道:“这不是我书吗?”
她蹲在地上,扒开她已经油了的鲶鱼须刘海,又捡起来一本,仔细观摩一番:“张晚媛,你的也湿了!”
那个叫张晚媛的听完也跑了过来,接过书扒拉两下,然后咬着嘴唇,把书重重一摔。
“你俩她妈怎么回事啊?收个作业也能吵起来,还偏偏湿的是我的书,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张晚媛臭着张脸,她他妈烦死了,虽说不学习呗,那谁也不想留本烂书,看着都膈应人。
眼看着她生气了,蒋晗立马换了个语气,连忙撇清自己的责任:“真不是我,是她乱整,这书都埋汰成这样了你们还怎么学啊?”
被她这么火上浇油一通,张晚媛越想越气,反手抢过祁缘的书扔到地上,左一脚右一脚,直至踩到书页开胶,书皮稀烂。
要知道她的家庭条件并不怎么好,祁缘总不可能再花钱去买一本练习册了,她蹲在地上,想把书扯过来。
她刚伸手,就被张晚媛一脚踩住。
“想干嘛?礼尚往来的规矩你懂不懂?”
力道加重,白皙的手背被她的鞋底磨的通红,有的地方破了皮,还出了血,看上去格外刺眼。
祁缘垂着头,不看她的脸,鼻尖酸酸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流了满脸。
明明惹事的是蒋晗,为什么要她来承受后果?
张晚媛来了脾气,抓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拽,祁缘被迫扬起头,下巴被她的虎口钳着,疼的她皱了皱眉。
“呦呵,你还会哭呢,看着怎么好像还有点儿可怜呢?”她装作不好意思地说着,没过两秒就又露出邪恶的嘴脸,“只可惜呀,姐不吃这套。”
蒋晗在旁边看戏看的正起劲儿,跟张晚媛说明情况:“她家呀就她外婆在家呢,她外公一个月回来一次,没爸没妈,一点儿后台都没有。”
张晚媛笑起来:“还用你说吗?一脸穷酸样儿看着能好哪里去啊?”
她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脸:“看你也挺蔫巴的,转个学也没个认识的人,不如让我们几个陪你玩玩,给你增添点乐趣吧。”
祁缘眼神发直,空洞洞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了。她知道,她的噩梦要开始了。
接下来只要她在学校一天,她们就不会让她好过。
经过办公室时,她无数次想过要不要去告诉崔荣,她被欺负了,被狠狠的欺负了。
然而她一遍又一遍向现实选择了妥协。
告诉老师,后面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张晚媛那样的人,打小报告不但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激发她内心深处的恨,让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到时还要通知家长,会让外公外婆担心。他们已经七十岁了,前年失去了女儿已经让他们崩溃过一次,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费心了。
祁缘幻想着,希望自己的妥协会让她们感到无趣。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们趁她上厕所时在她的书本上画满猪头,还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标注:祁傻子。
她的课堂笔记被她们做成纸飞机,一帮人比谁飞的更远。
语文书还被泼了墨水,把字勾的黑乎乎的,导致语文老师让她读课文她都看不清,被惩罚站着听课,抄课文。
语文老师虽说是个女人,却长的高而壮,指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读个课文都不愿意,那你来上学读书干什么?赶紧退学回家种大地吧。”
张晚媛听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语文老师英明,总是善于发现人才!”
说完,她冲语文老师竖起来个大拇指。
语文老师看起来跟她关系还不错,跟她打趣:“你也赶紧学点儿吧,一天天的就知道臭美。”
“好的老师。”
张晚媛心情特别好,甚至还哼起了歌,因为这下连老师也看不上祁缘了。
放学铃响,祁缘收拾书包,刚拉上拉链,书包被人扯走,张晚媛倒着甩了甩,扔出来几本烂书。
她捂着嘴故作惊讶,心知肚明地问:“哎呦,怎么一本好书都没有了?”
蒋晗因为帮她们找到乐趣,成功加入进去张晚媛的帮派了。她看着祁缘,笑问:“你回家这么早干嘛?见不到我们这几个好姐妹你不会想念吗?”
祁缘不说话,蒋晗见状撅着嘴看向张晚媛:“她好像不太愿意跟我们玩呢。”
后者听见,立马拉下脸来,抬了抬下巴,“你让她爽一下。”
蒋晗心领神会,扭头对着祁缘甩了一巴掌。
祁缘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被打的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么弱不禁风呢,看来得多打两下才行。”
蒋晗说完还要伸手,张晚媛拉住她,皱眉:“你还打上瘾了,下手那么重被看出来咋办?留着明天继续。”
蒋晗笑了:“行,都听媛姐的。”
她是村里的大姐大,平时对着村里的孩子大呼小叫的,现在却像是一条狗,一直在对着张晚媛摇尾巴。
她们要走了,好像是几个人约好一起去吃烧烤。然而那也没忘折磨祁缘,张晚媛一脚把教室后面的水桶掀翻了。
她给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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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扔过来个拖布,手插进挎兜。
“来,傻子,给你找点儿活干。”
“拖干净,明天我来检查,”她说,想了想,然后邪魅一笑:“要是拖的不好我就抓着你头让你舔干净。”
说完,她们把门一甩,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祁缘强装的坚强也终于卸下阵来,她捡起地上被她们扔的哪里都是的书本,抱着拖布棍慢慢蹲在地上,含在嘴里的泪又酸又涩。
这样的日子她看不到尽头。
她红着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抹了几把后脸上还是湿乎乎的。
“我想你了,妈妈。”
……
拖布头太脏,她去水房洗了好几遍才回来教室拖地,张晚媛她们把水洒的哪里都是,有的都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缝隙里,拖布头根本就伸不进去。
祁缘只好一张一张的挪开,拖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收拾好了,外面的天都已经有点黑了。她背上书包,关了灯,打算回家了。
出了教学楼,站在操场中心,祁缘抬眼,发现学校的大门正紧紧闭着。她心一咯噔,跑过去一看果然上锁了。她踮着脚冲保安室里望了望,里头没人。
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她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无济于事。
她怕黑。
门太高,她爬不上去,只能去找周围的墙试试。
走近,祁缘发现墙面太高且都光滑,没有一处能落脚的。她不死心地摸索着,终于看见树林对面有一处矮墙,也不算特矮,但总比那些墙能低一些。
祁缘中间还被杂草给绊倒了,可她没时间顾及膝盖上的疼痛,强撑着站起来,朝着矮墙一瘸一拐地挪了过去。
结果到跟前了她才发现,她太矮了,举着手都够不到墙沿。没办法,她又去找来几块石头垫在脚下,踩上去才勉强能够得到最上面的那块砖。
祁缘卯足了劲儿往上蹬,可是墙太滑了,她一连失败了好几次都没上去。她蹲着歇了一会儿,然后给自己加油打气,又试着往上爬。可她还是高估自己了,她体力不行,臂力更不行,最后挣扎了半天都上不去,还把自己累的够呛。
这下是真没辙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消耗光了,她瘫坐在地上,这下是彻底绷不住了。
她也不再选择隐忍了,反正周围也没人,谁也听不到。想到这些,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是因为她看起来就好欺负吗?
她不想上学了。
“谁在哭?”
突然有人说话,祁缘吓得立马闭上了嘴,周围黑乎乎的,她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都这个时候了,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鬼了。
她害怕的发抖,耳边听见周围有树枝折断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她吓得对着天空大喊:“有种就过来!我可不怕你!”
“握草,啥啊?吓我一跳!”
“你搁哪呢?旁边是不是有人啊?”
“我去看看。”
祁缘躲在墙角,一睁眼就看见头顶的墙上有个黑影,吓得她直跺脚。
“走开!走开啊!”
下一秒眼前突然亮起一束光,祁缘被刺的用手遮住眼睛。
“祁缘?”
听到熟悉的嗓音,她顿了下,然后微微睁开眼。
宋嶙注意到手电筒太亮了,连忙关了,蹲下来问她:“你怎么还没回家?”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孩儿哭得更狠了。她撞进他结实的胸膛,惯性太大,他向后撑了下地面才稳住。
脖子被她搂的紧紧的,吐在他肩膀上的呼吸急促又凌乱,祁缘正不停地抽泣着。
“宋嶙……你怎么才来啊……”
4. 第 4 章
现在已经是夏末了,快要入秋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在下雨,晚上的风有点儿凉。祁缘坐在包子摊的小凳上,身上披了件棒球服,手里捧着一个肉包子。
宋嶙把她的裙子往上拉了点,让膝盖的伤口刚好展露出来,然后把棉签沾满了双氧水。
他另取了根棉签擦掉伤口上的灰尘,说:“你忍着点儿,这么大的口子,得消毒。”
祁缘咬着唇,“嗯”了声。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棉签接触皮肤那一刻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了一滩泡沫,疼痛难忍,她咬着牙,腿打着哆嗦。
这时宋嶙兜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那种救赎感的纯音乐,祁缘把腿往后收了点:“你先接吧。”
“别乱动。”
宋嶙按住她的腿,怕她疼用手在她的伤口处扇了扇风,又小心翼翼地抹了几下才扔掉棉签,在铃声快要结束时接通了电话。
祁缘瞟到手机页面,是陈子涛打来的。
终于接通了,那头无奈道:“阿嶙啊,你找球找哪去了?哥儿几个都在球场等你半小时了。”
宋嶙平静地回答:“我回家了。”
“啥?”何浩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抢过手机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在哪儿?”
“家。”
下一秒,电话那头炸了。
“宋嶙你他妈……”
他不给他们输出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一脸平静地揣回兜里。
这一番操作下来,祁缘都暗自替他捏了把汗。
宋嶙也找了个凳子坐下,跟她解释:“我们几个想打篮球来着,球场没有了打算回学校拿一个,他们几个懒得要死,非要让我去。你忘了?当时我们几个打语音还给你吓了一跳。”
他这么一说,祁缘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宋嶙见她不动弹,冲她扬了扬下巴:“这包子怎么不吃,再不吃就凉了。”
祁缘低下头,手上的包子皮薄馅大,面皮捏着软软的,离着鼻子那么远都能闻到猪肉馅的香气。
看着就很有食欲,可她没有胃口。
她心里藏着太多事了,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说话,宋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这时宋嶙爸爸宋健从屋里出来,这个包子摊是他开的,包子卖的差不多了摊位也已经收了,他是全都收拾好了才过来的。
他坐下来,祁缘打了个招呼:“宋叔叔好。”
宋健也很热情:“你好啊,刚刚叔叔比较忙也没空过来,包子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祁缘立马摇摇头:“不是,我就是……就是没胃口而已。”
“这么回事啊,”宋健隔着塑料袋在她手上的包子上摸了下,又说:“有点儿凉了,别吃了,锅里还有几个,等会儿叔叔再给你拿个热乎的。”
祁缘点头:“谢谢叔叔。”
该聊主题了,宋健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能告诉叔叔,天黑了为什么不回家吗?”
话音刚落,祁缘隐忍着半天的情绪,只在一瞬间,突然就崩溃了。
她一想起这两天遭遇的种种,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能讲给谁听。但现在来看,宋健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她面如死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们班上有两个女生,我没有招惹她们,她们却好像单纯看我不顺眼,把我的书踩烂,还画的乱码七糟,让我读不了课文被老师骂……”
“她们扇我的脸,故意把水桶掀翻让我拖地,还说什么我不拖干净就继续整我……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没赶上放学时间,等我收拾好大门已经锁了……”
“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祁缘越说越委屈,哭的一抽一抽的,宋嶙从纸抽里抽出来几张纸,在她脸上轻轻擦了擦。
他这两天逃课出去玩了,陈子涛和何浩楠也找理由请假了。他俩不在的话,这种事也没人会和他说。
看到她裙子上若隐若现的脚印子,宋嶙既后悔又自责,他攥起拳头,气得发抖。
宋健听完只觉得心酸,她不是他女儿,他没资格管她,只能劝说:“孩子,在学校受欺负了你有没有跟你爸妈说?他们会帮你的。”
“我没有爸妈了,妈妈去世了,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她垂着脑袋,喃喃道:“我家里只有外婆,外公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回来一次。他们都老了,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宋健怔住,好半天没说话,起身扶着脑袋走到一边。他是真的不敢想,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还没有成年就经历了这么多事,居然还逼着自己懂事。
他看着她,想到了自己八年前就已经去世的妻子,那时的他们曾有一个幸福的家。
眼看着宋嶙已经上了小学,他们夫妻二人本来是打算再生一个女儿的,幻想着今后儿女双全,人生美满,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彻底底打乱了计划。飞来横祸带走了宋母年轻的生命,一同死去的还有她那腹中即将出生的胎儿。
那时的宋嶙失去了妈妈,在学校也是被人指指点点,说他妈是被他克死的。
宋健想不到,为什么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坏,说话是不需要负责任的,欺负人是成群结队的。
他是宋嶙的爸爸,他有能力保护宋嶙,他长的凶,人高马大的,去学校吓唬两次那帮孩子就不敢张嘴了。
可祁缘怎么办,她说她爸是个大坏蛋,她没有爸爸保护她。
宋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敢揭示她的过往,他不想因为了解情况就让她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这两天应该是没少哭,此刻她的眼皮红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人的眼神都是空洞的。
和宋嶙第一次见到她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宋健心疼她,转头对宋嶙说:“你以后稳重一点吧,也别老去泡吧打游戏了,你就把她当成你妹妹,保护好她比你打的那些战绩更有意义。”
宋嶙散漫惯了,宋健以为他会找他讨价还价几句,没想到他立马就答应了。
“爸,你就放心吧,你儿子惩恶扬善的时刻到了。”
祁缘想不起来哪个动画片了,他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里面那个中二少年。
那个戾气太重,往那一站就感觉拒人千里之外的宋嶙不见了。
宋健笑笑:“这时候可别说大话,你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让我知道回家扫帚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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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嶙无语:“质疑谁你也不能质疑你儿子吧?”
“关键你这人平时就不行。”
“……”
祁缘在宋健的催促下吃了两个大包子,然后让宋嶙送她回家。
夜幕降临,黑暗中亮起点点繁星,天空大地在尽头处交界,像一幅改过的油画,从碧绿变成了暗蓝。
这个时候蚊子正多,跟小虫儿混在一起四处乱飞,偏偏回家这条路上两边都是草丛,直接成了蚊子的聚集地。
宋嶙还好,走这一路也没叮几个包。反倒是背上这人,披着衣服还挨咬,腿上更别说了,祁缘特别后悔今天自己穿的是裙子。
他把她往上颠了颠,吓唬她:“再动我可给你扔下去了。”
祁缘真就安静了两秒,然后说:“我其实自己能走。”
当时她只是来回搬石头爬墙没力气了,宋嶙还以为她是摔到筋了,先给她抱到墙上,自己又翻过去在下边接她。
后面他直接蹲下来要背她,祁缘折腾的累的不行,也就没反抗。
宋嶙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笑了笑:“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背你呀?”
祁缘脸色羞红:“那我下来。”
“都快到家了才想下来,就是故意的。”
宋嶙在一个巷子口把她放下来,这里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他伸手把她身上的外套拿了过来。
“回去吧,我就送你到这了。”估计是怕祁缘多想,他又解释说:“我倒是脸皮厚无所谓,你这小姑娘家家的,碰到邻里邻居该说你闲话了。”
余音在耳内盘旋,祁缘感觉自己内心的血液正不停地翻涌着,还好天色已黑,他看不到她的面色潮红。
她说:“那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宋嶙笑:“看见你进去了我再走。”
她的掌心出了汗,然后给了他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今天谢谢你。”
宋嶙愣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祁缘在进去前突然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
祁缘刚进家门就碰见冯丽正急匆匆地站在门口穿衣服,两人对视一眼,冯丽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安分下来,她拍了拍胸脯。
“我刚想去找你,你咋才回来呢?蒋家那孩子都回来半天了,我问她她说你学习跟不上,说你班老师给你补课来着。”
祁缘抿着唇,“嗯”了声。
冯丽又注意到她腿上的纱布,皱眉:“怎么受伤了?”
本来也没有多严重,纱布是宋嶙怕背她碰到伤口特意去买的。
祁缘说:“是我不小心被东西绊倒了,已经不疼了。”
“这样啊,那就赶紧进屋洗洗澡吧,都这么晚了洗完就上床睡觉吧。”
“好的外婆。”
祁缘拿着睡衣进去,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裙边上窸窸窣窣的脚印。
冯丽眼睛有些花了,家里的灯光是暖色的,晃在上面她看不清。
家里的衣服一直都是外婆洗,祁缘怕她看到,往上倒了点洗衣液,自己把这些印子一点一点搓干净。
她有点困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太多了,真的好难洗啊……
5. 第 5 章
祁缘订的校服要过几天才能发下来,穿裙子确实是有些冷了,她今天换了身卫衣,下面是直筒的牛仔裤。
刚出村子,后背就被人猛推了一把。
她踉跄几步,扶着墙站好。
蒋晗这几天都和张晚媛她们混在一起,也学起她们化起了大浓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她连粉底液的色号都选不对,姜黄的脖子上顶着一张刷白的脸,看着怪滑稽的。
她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张晚媛那么坏的人根本不会告诉她,都巴不得她出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把她当成一只哈巴狗了,压根儿就没把她当朋友。
蒋晗还自我感觉良好,冲她邪笑一声:“昨晚几点回来的呀?”
祁缘皱眉:“门是你们锁的?”
她大方承认:“对啊,正好保安家里有事,我们就告诉他学校没人了,咋啦?”
祁缘气的发抖,人为什么能这么坏?
或许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蒋晗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好笑,肩膀都跟着颤,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狠厉,语气里带着挑衅的意味:“地板拖好了没有?要是没拖干净的话,你求求我,我还兴许大发慈悲去张晚媛那里给你求求情。”
“不说话?那我去学校等你哦。”
蒋晗扭头走了,把自己的背影留给祁缘,后者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满腔愤恨堵在心口。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评断一个人是否善良绝不是单凭他的一面之词,而她们这种把伤害别人当成一种乐趣,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就一定是恶。
她们欺软怕硬,只敢欺负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用这种方式来逼迫那些人仰视着自己,从而达到目的: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宋嶙在校门口等着她。
祁缘知道他不会骗她,却还是在心里偷偷开心了一下。她接触到他的视线,默默走到他身边。
他们之间几乎每次都是他先说话,这次也不例外。他微微俯身,跟她平视:“干嘛一直浸着个脑袋?抬起来,小爷我来给你撑腰了。”
宋嶙冷着脸还好,一笑起来就吊儿郎当的,看上去特别不靠谱,满脸写着不正经。
“哦。”
大概是知道自己有了靠山,祁缘压着半扬起的唇角,往前跑了两步。宋嶙追上她,眉头微蹙:“你个小没良心的。”
还有十五分钟上早自习,走廊闹哄哄的,祁缘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
果然,张晚媛就在教室门口等着,祁缘一进来,蒋晗眼睛都冒了光。
“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张晚媛倚在门上,嘴里嗦着棒棒糖,她笑了笑,一脚踢翻脚下的水桶。
第一桌男生正在写作业,见状瞬间抬起脚:“不是,你欺负她怎么还殃及无辜啊?”
张晚媛简直就是戏精附体,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都耽误你们学习了,唉,祁缘你得来帮帮我了,你拖的干净。”
说完,她使了个眼色,蒋晗立马心领神会,把拖布塞进她怀里。
“去吧,打扫的干净点啊。”
祁缘不动,面无表情的把拖布还给她。
“我不想拖。”
张晚媛仿佛听见了什么世界级笑话,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不想拖好使啊?”
“凭什么不好使啊?”
宋嶙进来,站在祁缘身后,垂着眼像看狗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晚媛。
他语气冷的像是结了冰:“你们这两天就是这么欺负我同桌的?”
张晚媛咽了口唾沫,整个人直不楞登的靠在黑板上,自己明明怕的不行,但又爱要面子。
“好姐妹而已,怎么这你也要管?”
“放她妈屁!好姐妹你扯人书,好姐妹你扇人嘴巴,你咋不跟你妈当好姐妹呢?你她妈咋不把你家族谱撕了从你这页开始写呢?”
地上的水桶被宋嶙一脚踢出老远,撞在墙上直接磕碎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这个时候陈子涛和何浩楠也来了,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从后门进来就开始打听。
他们倒是想知道是哪个活腻了的敢往宋嶙的枪口上撞。
想当初他还念高一的时候,一个人拎着四个高三的暴打,这个传说好像没人没听过吧?
除了这个新来的。
班里安静的出奇,教室外也围了一堆看热闹的。宋嶙把祁缘拽到自己身后,脱下她的书包,把书拿出来开始一页一页的翻。
“你们这么爱画啊?”
下一秒一把甩到讲桌上,他劲儿太大,直接磕出来一个坑。
“你们她妈自己没书是吗?我跟人家说话都低声下气的,你们倒好啊,我就两天没来你们给我往死里欺负她!”
蒋晗缓了缓,上前一步:“宋嶙,我们只是……”
“是啥?就她妈你惹的事不知道吗?自己手抓不住书,你赖我同桌干啥?”
“我……”
“你啥你啊?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解释啥啊?昨天我都看见了,又是巴掌印又是脚印的,咋的,显着你俩长手长脚了啊?”
宋嶙一发飙周围就没人敢说话,空气寂静下来后祁缘突然听到了崔荣的声音,她拽了下他的衣摆,低声说:“别说了,老师来啦。”
他帮她出头她是真的很感动,但她不想他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
崔荣从人群中挤进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推了下眼镜:“我的天,祖宗你干嘛呢?”
宋嶙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来,递给他,一边翻一边说:“崔哥你看看,她们给我同桌收拾成啥样了?”
崔荣真没想到自己班会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发生在祁缘身上。他一脸不解:“你们画人家书干啥?我来的时候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同学啊?”
蒋晗受不了压力,开始哭哭啼啼,宋嶙看不惯她那出,让崔荣把她俩叫去办公室说。
也是,在班级里这么批评学生不太好,于是崔荣甩甩手让人群散了,然后看向祁缘。
“祁缘,你也来。”
宋嶙一顿:“那我也去。”
崔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来干啥?”
“我去讨公道啊。”
这小子要是去办公室指不定能说出来点儿啥,崔荣嫌丢人,摆摆手:“那祁缘你一会儿再来吧,趁他上厕所的时候来。”
“那我憋着。”
崔荣拿他没辙,先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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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晗和张晚媛去办公室了。
他们走后,祁缘蹲地上想把书捡起来,宋嶙让她先回座,留下自己在前面收拾。
她想帮他,结果硬生生被抓回座位里待着了。
“你看看你学什么,从我书桌里拿就行。”
那些书都烂成啥样了,反正他也不学,倒不如把自己的给她。
陈子涛瞪圆了眼睛,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何浩楠在后边一个劲儿的扒拉祁缘:“你俩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
祁缘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好像从来这个学校开始他就一直很照顾她。
像个大哥哥一样。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进来就开始打听:“张晚媛犯啥事了?还有我课代表,我瞅咋都搁办公室哭呢?”
“她俩欺负我们班新来的女生。”
“新来的?”这她倒是没注意过,平时就那几个爱回答问题的,导致她现在都认不全班里的学生,她又问:“哪个是新来的?我看看。”
张晚媛不在班,这才有人指向祁缘,道:“她俩故意往她书上画画,就是把她课文都涂黑了那天她才没念出来的。”
语文老师一顿,转瞬又一脸尴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哎呀,不好意思了同学。”
祁缘对她心有芥蒂,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宋嶙刚要睡着,听见这话突然坐起来,椅子弄的“吱嘎”一声响。
他的不满写在脸上:“你那天怎么不说?”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怼给谁听的,两人都没说话,那个同学是单纯觉得他不好惹,老师是确实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她。
祁缘扯了下他的衣服:“你别说了都过去了,你不要因为帮我招他们烦。”
宋嶙“啧”了声,他才不管那事:“谁烦我我给他脑浆打出来。”
祁缘:“……”
她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戾气可以这么重,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极端的两幅面孔。
陈子涛说:“阿嶙肯定是对你有意思,他从来没这么护着一个女生。”
可祁缘知道,是他爸爸让他保护她的,他也只是单纯的拿她当妹妹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难过。
宋嶙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下课去小卖部给她买了两个棒棒糖。祁缘没带钱,不想要,他就硬塞进她兜里。
“你是我同桌,跟我那么见外干什么?”
祁缘眨巴两下眼睛:“那要是以后不是了怎么办?”
宋嶙的手一顿,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想过。
班级的座位都是按成绩排名自己选的,他长这么大也没怎么认真学过习,这个位置也没人选,算是已经被他们三人组给买断了。
反倒是祁缘,长的越看越乖,一看就是那种肯好好学习的学生,他总不能一直把她圈在他身边吧?
祁缘见他一直不开口,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要是将来不是同桌了,他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照顾她了?
想着想着,她整个人蔫巴巴的,下一秒他的一句话,又让她的眼里重新亮起光泽。
“那要不……你教教我?”
宋嶙歪着头看她,试探着问。
他这个小同桌还挺讨喜的。
6. 第 6 章
张晚媛和蒋晗因为态度恶劣被停学了,其余那两个跟班口头教育一番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崔荣去教务处帮祁缘要了几本新书回来。
他跟她道歉:“是老师的问题,老师没有照顾好你,要是下次再有谁欺负你你可一定要跟老师说。”
祁缘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太懂事了,自己独自咽下痛苦,只为了不给别人增添麻烦。
崔荣虽说答应了这件事不会告诉祁缘的外婆,但他真的很后怕,她的内心本来就很脆弱,遇到事情他却没有及时发现,还让她自己承受了这么久,是他失职了。
崔荣还沉浸在自责的世界里,祁缘却一丁点儿怪罪他的意思都没有,拿起桌上的书,回班了。
她休学这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是一眼书都没看,初中学的东西都忘的差不多了,高一没来,直接跳到高二,所以哪怕以前的成绩再好,她现在学起来也有些乏力了。
宋嶙比她还困难,下巴垫在桌子上,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马上就要睡着了。
这是他这节课第四次打瞌睡了,祁缘戳了戳他的手背,他立马瞪圆了眼睛,跟猫头鹰似的,好像在为自己辩解。
他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
祁缘没辙,想起来书包里有瓶风油精,是她太招蚊子冯丽给她备着的。
她拿出来递给他:“用点这个你就不困了。”
宋嶙坐起来,他没见过这种小玩意儿,绿绿的,看着挺好玩儿。
他在手里摆弄着,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祁缘以为他精神了就没往下说,结果下一秒这人打开瓶盖就往嘴里倒。
她震惊地抢过来:“你干嘛呢?”
“不是喝的吗?啧,这啥味儿啊?”宋嶙眉毛斜上去,“这咋还辣还苦啊?”
祁缘老实巴交的:“这是抹的啊。”
宋嶙:“……”
丢死人了。
何浩楠在后边看半天了,一顿捅咕宋嶙:“你俩干啥呢?”
宋嶙扬起半边唇角,来了坏道儿,把风油精又拿了回来,抬手递给何浩楠。
“挺好喝,你尝尝。”
祁缘:“……”
她以为他才不会上当,毕竟这是能经常见到的东西,结果又来个傻子。
何浩楠如获至宝,盯着瓶身傻乐半天:“瞅着好像挺好喝的呢,是苹果味儿的吗?”
宋嶙差点没憋住:“是,挺甜呢,你赶紧喝,要不然陈子涛醒了该跟你抢了。”
陈子涛对此浑然不知,他睡着了,口水马上快把书页淹透了,他带书纯纯是觉得桌子太硬,睡觉不得劲。
何浩楠呲牙,在他面前晃了一圈都没醒。
“这二货,是你睡着了,那就别怪兄弟不仁不义了。”
他扬起头嘬了口,表情立马扭曲起来。
“我靠……”
“何浩楠你吃啥呢?”
物理老师正在前面写板书,回头把他逮了个正着,他摇摇头,把风油精拿到背后去。
“我啥也没吃呀。”
“还没吃,那嘴巴子上焦绿的是啥呀?”
他下台走到他旁边,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看清楚后气笑了。
“何浩楠啊,老师也不想说你虎,主要是你说你,这风油精都喝,明天是不是该啃桌角吃教室了?”
宋嶙要笑死了,把祁缘整的也有点想笑。
“不是,老师,这是宋嶙给我的,他说的这玩意儿好喝。”
何浩楠气的咬牙切齿,必须把这狗也供出来。
“他给你喝你就喝呀?你咋那么听他话呢?我让你学习你怎么不听?”
下课铃响了,物理老师摘掉小音响,抱着胳膊说:“走,跟我去趟办公室,让你班老师也看看这么聪明的孩子。”
“对对,崔哥还得夸你呢。”
宋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何浩楠无语死了:“你等我一会儿回来的。”
“嗯呢,我等你。”
眼看着他跟着老师走了,宋嶙转头对祁缘说:“来来来,咱俩换个位置,你先坐一会儿外边,替我挡着点儿。”
祁缘听话照做,两人换了个位置,宋嶙坐下,一把把她的凳子拉到跟前。
她还没坐稳,惊呼一声,内心里的小鹿乱撞,撞上他的胸膛。
就像那天他翻墙过来,她扑在他怀里那样。一样的感觉。
“你在旁边他就不敢动手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何浩楠就从办公室气冲冲地赶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宋嶙缩在角落,有些无语。
“你还是不是爷们儿了,把你同桌都给卖了。”
“那咋了?”
一看到他那贱兮兮的样子何浩楠心里就窝着火,冲上前去,“祁缘,你快让开,让我收拾他一顿。”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她觉得这种事还是他们两个当事人解决比较好。刚要起身,宋嶙一把拽住她,把她固在身前。
“让开什么?她听我的。”
距离太近,祁缘呼吸停了一瞬,像是血液倒灌进脑袋里,她脸烧的不行,耳朵也红的滴血。她浸着脑袋,怕他们看见。
耳边的争斗声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逐渐加快的声音。这种感觉令她浑身发麻,像是一汪春水,被风掀起浪花,拍打在她的心尖儿上,一颤一颤的。
说不清,道不明。
好像隐隐约约,却又无处遁形。
他们闹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陈子涛吵醒。他半睁着眼,不太理解:“你们今天怎么这么精神啊?”
何浩楠像是找到了新的受害者,把风油精递到他跟前,兴奋道:“好喝的。”
陈子涛挑了下眉,眼神半天才聚焦,看清后骂他:“你有病啊,喝风油精。”
“……”
明明大家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聪明一个?
他们不允许。
宋嶙抓住陈子涛,强迫性地把他的嘴掰开,何浩楠趁机往他嘴里倒。
“挨我,老她妈苦了,你俩要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他们心满意足,这下公平了。
祁缘想,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年少时,几个朋友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表面上是坑朋友的一把手,背地里却是诚心诚意的希望你好,希望你幸福。
许多年后再回味起当初,大多是在感叹些光阴如梭,岁月静好。没有人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过不去,因为大家都在赶路。
青春就这几年,也会是生命里最美好的几年。
……
宋嶙中午回了趟家,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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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些高一的书和练习册拿过来了。
他用个纸箱装着,一本一本拿出来,时不时还骄傲一下。
“你看,都是新的。”
祁缘:“……”
她翻开几本,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本,书皮下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宋嶙。
她再也不相信字如其人这个说法了。
人和书唯一一点相像的,就是干净。
宋嶙把箱子推到凳子底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坐下来打开其中一本书。
刚翻开就被他合上了,他扭头看向祁缘:“你说我突然下定决心要学习了,怎么还有种神圣的感觉?”
“……”
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了想,轻咳了声:“你有笔吗?”
俩人同桌一星期了,她还没见过他写字呢。
“那必须有啊!”
宋嶙又开始翻书包,找了半天,最后在夹层里找到了。祁缘一看,像是前几年很流行的那种笔。
“这笔,我想想……”他低头默念,手指张开又闭上,“好像用九年了。”
“……”
九年……
祁缘算了下,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接触中性笔,到现在……正好九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嶙,你那点破事儿搁我身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还跟人家显摆呢,笑死我了。”
宋嶙白了陈子涛一眼:“我最起码笔还留着,你一买买一堆,三天两头丢,就为了在书皮上签你那个狗名……”
“哎哎哎,别说了,”陈子涛双手合十,“我错了还不成吗……”
祁缘无奈,她不知道他们在比些什么。
“不跟你们说了,我同桌要教我学习了。”宋嶙转过头去,埋头认认真真写名字。
“哈哈哈哈哈,我咋这么想笑呢?”
“其实我也想。”
他们嘲笑他不是没有理由的,宋嶙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课,祁缘说什么他都晃脑袋。
就比如现在,她教他数学公式,说了半天他字母还没认明白。
“sin。”
“塞音……”
“cos。”
“扣塞音……”
“不是阿嶙你别读了,好像那个狗第一次说人话,我听你说完我感觉我不会说话了都。”
何浩楠在后边听声,笑的前仰后翻,这是什么憋笑挑战吗?
“小时候做那数学题,往什么图形填上自己喜欢的颜色的那个题,你还记得不?”
陈子涛回忆了一下:“记得啊。”
“给我的感觉阿嶙像从书包里找水彩笔的。”
“哈哈哈哈哈哈快别逗我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惹的祁缘在旁边也捂着嘴偷笑,肩膀跟着一颤一颤的。不得不说,自从认识宋嶙之后她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宋嶙自尊心跟着受挫,拄着下巴低头开始埋怨:“这到底怎么读啊……”
祁缘理解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小鹿眼凑到他跟前,“慢慢来嘛,别气馁,我有耐心。”
宋嶙蓦然怔住。
巴掌大的小脸,柔和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粉粉嫩嫩的脸颊……
她笑起来甜甜的。
7. 第 7 章
夕阳西下,太阳被云层遮住了一半,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里,倾盆而下,像铺了一张金色的绸缎。
此时教室里安静的很,有的在睡觉,也有的在写字做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北中的学生们却不这么觉得。
今天上午刚开完会,几个领导站台子上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磨了大概一个小时,最后才说出重点:从明天起正式开始实行晚自习计划。
祁缘问了宋嶙才知道,一但上了晚自习以后都要十点钟才能放学。
陈子涛面如死灰,从开会回来开始就一直抱怨,恨不得给校长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通。
“给老子气的都想退学了。”
何浩楠一边鼓捣魔方一边敷衍他:“别走,跑起来。”
陈子涛也不知道抽了哪股子风,搂上他的肩,依偎道:“楠楠,我走了你不会想我吗?”
“挨我去,我现在瞅你咋这么恶心人呢?现在也不是春天你在这发哪辈子情啊?”
“你这么说完我想找对象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追到哪个瞎了眼的女的,跟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她妈……”
从祁缘转来那天开始这两人就没怎么说过好话,经常拌几句嘴就扭打在一起,高二了还跟个小学生一样。
反倒是宋嶙,虽然不是每节课都听,但最起码跟着学了一点。
勇敢踏出第一步就很好了。
这时崔荣进来了,手里拿着张表格,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气的半死。
“我说班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个的都睡什么觉啊?你说你们才多大,怎么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啊?”
说完崔荣敲了敲讲台,被他这么吵了一通,也没有谁能睡的安稳了。
眼看着差不多都坐起来了,崔荣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事:“刚才我们这帮老师又开了个会,今天早点放学,为明天晚自习打基础……”
“我去,今天比平时早了两个小时!”
“回去我得冲分了要不然以后都没时间了。”
“突然觉得咱校长也不是那么损……”
“安静一点!”崔荣也是服气了,一个个一天不是睡死了就是吵死了,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继续说:
“然后下周一要举办运动会,主打的就是重在参与,你们大家准备一下,每人都报一个,一会儿班长过来帮忙填下表,分好组就放学吧。”
说完崔荣丢下表走了,晚自习是啥好事吗?学生不爱上,老师也不爱上。现在一看见这帮闹腾孩子,他就脑袋疼。
为了早点放学,班长三步并做两步上了讲台,拿着表格开始念。
“实心球的来……”
“跳高的……”
“跳远的……”
叫了半天还差一个人,去年是蒋晗报名,可现在她停课了。班长扫了一圈,基本每个人都有项目了,最后他把视线落在祁缘身上。
“祁缘,要不你来顶一下?”
祁缘实话实说:“我没参加过。”
“没事儿,荣嬷嬷都说了重在参与。”
去年全班就得了一个铜牌,他不也没说什么吗?
祁缘想了想,跳远也算是这些运动里最轻松的一项了。她妥协:“那好吧……”
“行。”班长低头划拉两下,继续念。
“八百的……”
“一千的……”
“三千的……”
“三千没有人来吗?”
前面那些都还好,有些不需要体力,有些累那么一会儿也就下来了。就这个三千,从小到大开的运动会,每年念到这里都没有人报。
众所周知,宋嶙打起架来力气大的壮如牛,从这点就能彰显出他不俗的体力。陈子涛凑过来,一脸坏笑:“阿嶙,要不你……”
下一秒宋嶙抬起手:“班长,陈子涛说他要跑。”
班长这人比较果断,低头开始签:“嗯,行。”
“不是,我不跑,哎呀,你别记啊!”
陈子涛反应过来一脸错愕,班长不理他,紧着写,看样子比谁都着急。他撂下笔:“我已经记完了,交完表咱们就放学。”
“……”陈子涛气的跳脚,“宋嶙你是人了?”
“你是人了?还想拖我下水,做梦吧你。”宋嶙翻了个白眼儿,还好他刚才报了个一千的,崔哥也不好说他什么。
陈子涛被摆了一道,现在抓心挠肝的:“你就能坑兄弟,三千我怎么可能跑的下来啊?”
“跑不下来就给你断根儿。”
“……”
何浩楠接话:“对,我给你拽着他。”
“你俩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班长去办公室交了表,回来通知可以放学了。一帮人齐刷刷地开始收拾书包,何浩楠一抬眼,看见学校北墙外冒起了一团一团的黑烟。
“瞅啥呢?俩眼珠子转悠转悠的。”
“你俩看看,是不是小吃街那家烧烤开了?”
宋嶙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好像真是,这么一看我感觉我都闻到味儿了。”
“是吧,还得是我这眼睛。”
看样子他家应该挺好吃的,一提烧烤他们仨眼睛都放光。
宋嶙迫不及待的跟祁缘分享:“你估计没去过,不知道,那家店特别好吃,你跟我们几个撸串儿去呗。”
祁缘没想到自己也会被邀请,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放学这么早你回家也没意思,正好一起呗,还能差你一口吃的不成?让宋嶙请客。”
宋嶙接过话匣子:“我请就我请。走啊,阿缘。”
“阿缘?可以可以,都叫这么亲密了是吧?”
她面色潮红,只有家里人才这么唤她。
刚想拒绝,结果书包被他抢了去。他拽着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出了校门一路向北,祁缘看见有几份卖菜的小贩正坐在路两边吆喝。菜叶子丢的满地都是,也没人收拾,被过往的路人一踩,菜汁糊在地上,留下了不少印子。
可能是这一份比较便宜,有几个大妈在摊位前讨价还价,周围被堵的水泄不通,宋嶙带着她脱离部队,从小路过去。
离老远就听到吆喝声,她觉得这帮商贩有点过于卖力了,还不如弄个喇叭,最起码能歇一歇嗓子。
直到她从巷子里穿出去,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餐车,她才意识到这个小吃街有多大。
炸串、烤生蚝、羊肉串、臭豆腐、章鱼烧、冰粉、芝士榴莲饼……
太多了,她看不过来了。
宋嶙注意到她移来移去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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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就明白她是第一次来这边了,他微微俯身:“你想吃什么?”
她马上收回目光:“没什么想吃的。”
祁缘的家境并不怎么好,她外公外婆年事已高,没有了赚钱的能力,外公下个月也要因为年龄的事辞职了。
尽管生活拮据,两个老人也没有说过要让她省着点花钱,反倒告诉她想吃什么就买。她兜里有二十块钱,前些天买文具花了十块,结果过几天一翻兜里又变成了一张二十块的。
冯丽怕钱太少了,祁缘买东西不够花。
她紧抿着唇,插在兜里握着纸币的手出了汗。她什么都不买,吃串只吃二十以里的,这钱留着一会儿给宋嶙结账用。
可宋嶙不懂,他不知道她家的情况,也不知道她的窘迫。他觉得女孩子出来玩就是要吃好喝好,所以他强硬着拽着她去买了一杯奶茶。
祁缘很少喝奶茶,喝也只是喝六七块的,可他给她买这一杯就二十多。她吸了口,里面有果肉,还有奶冻。
他问:“好喝吗?”
她轻轻点头,趁他不注意把手上的钱揣进他兜里。尽管不够,但好歹能补上一点点。
宋嶙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扬起唇角,笑说:“那下次还给你买这种的。”
在他的观念里,不管做什么,只要她能开心,那这件事做的就有意义。
到店门口,陈子涛站台阶上掐个腰:“不是你俩去哪了?我俩一回头人就没了。”
宋嶙耸了耸肩:“刚出国一趟。”
“……”何浩楠气笑了,他嘴里说不出来正常人说的话。
推开店门,老板出来迎客,上了四副餐碟。陈子涛不顾外界的眼光,冲过去抱住老板宽厚的臂膀。
“怎么才开门?想你家挺长时间了。”
“哈哈哈,老家有点事回去处理一下,现在不是回来招待你了吗?”
他也不绕弯子了,直奔主题:“那你给我们打点折。”
老板笑笑:“行,那就十折吧。”
“可以可以。”
宋嶙两眼一抹黑,好像一进门就看了一出马戏。他让祁缘去坐里面的位子,把菜单给她,让她先点。
祁缘摇摇头:“我有点喝饱了。”
何浩楠觉得她可能是不好意思,在一旁劝说道:“跟我们出来你还客气啥呀?长那么瘦,想吃什么就多吃点儿。”
她没装,宋嶙给她买的奶茶是大杯的,一会儿一口一会儿一口她是真的有点喝饱了。眼看推脱不成,她点了几个菜单上比较便宜的小串。
陈子涛笑:“你是在给阿嶙省钱吗?”
“……”
菜单重新轮回到他们手上,几个人一起商量着要了些肉串,宋嶙怕她吃不饱,又给她要了一碗冷面。
祁缘觉得今天肚皮要撑开花了。
老板过来收菜单,宋嶙也不知道祁缘能不能吃辣,索性告诉老板肉串烤几串不放辣椒的。老板瞄了一眼祁缘,笑着问他:“这是谈女朋友了呗。”
宋嶙听完顿了下,轻笑一声。
“这是我妹。”
恍惚间,她轻轻垂下头。原来他真的只是拿她当妹妹看啊……
可是……她好像开始动心了。
算了,她可以把这个秘密咽进肚子里。
只要她不表现出来,不说出口,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8. 第 8 章
近些天气温骤降,树叶在枝头微颤,刮起阵阵秋风,落叶在天空中盘旋。而后又落到地上,盖住了小路原有的样子。
冯丽早上起来就开始打扫院子,她扫一点儿天上就落下来一点儿,折腾了半天还在原地踏步。
祁缘拿了个蛇皮袋也跟着出来收拾,两个人干最起码快一些。一个负责扫,一个负责捡,不一会儿袋子就满了。
冯丽老了,祁缘拖着蛇皮袋进屋。她背影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比同龄人都要矮一些,冯丽有些愣神,上前去帮她拽着袋子尾端。
“外婆,我自己能行。”
她不让她拿,怕她年龄大了,闪到腰。
她们家已经好些天没烧柴火了,最近用的都是落叶,还怪好烧的。
冯丽笑着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她进屋换校服,一会儿该上学了。
昨天校服刚拿回来冯丽就帮她洗了,正晾在衣架上,她取下来,在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薰衣草味,香香的。
今天运动会,祁缘体质偏寒,最近天气冷,冯丽又盯着她在校服外面套了个外套。
在家磨蹭的时间有点长,她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往外搬凳子了。
祁缘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班的同学,她瞬间有点儿着急了。一路小跑过去,教学楼总共就两个出口,都被他们这帮拿凳子的给堵死了。
只能等他们走光了她才能进去了。
她走到一边,刚要蹲下,手臂被人一把拉住,她不自觉的抬起头来。
宋嶙笑着看她:“阿缘,你在这待着干嘛呢?”
她还是有点不习惯他这么叫她,脸颊微红:“我来晚了,还没取凳子。”
“我都给你拿过去了,要不是我回教室拿东西碰到你了,你是不是要在这儿等到他们走完?”
“嗯。”他还挺了解她的。
宋嶙四处看了看,又说:“你先去咱班级位置坐着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他给她指了个方向,然后自己从门边儿挤进去了。
祁缘原本想等他一会儿,可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索性自己先去了。她顺着顺序找到了高二四班班牌,走过去,一抬眼就看到了蒋晗和张晚媛坐在那里。
她们也在看她,脸上扬起一抹坏笑,样子看上去毫无悔改之意,令她毛骨悚然。前些天被欺负的片段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在她脑海中闪过。
光是想起那些种种,祁缘就冒着冷汗,打着哆嗦。
她们怎么回来了?停课时间一个月,还没到期限的啊。
蒋晗看到她还是这副懦弱的样子,挑衅地抬起下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当初被人骂的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祁缘,过来啊!阿嶙给你留的位置在这儿呢!”
何浩楠招呼她,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避开她们的视线,走到他们身边。
“你别在意她们,就会吓唬人欺负弱小能耐,现在有阿嶙在你身边,她们不敢对你下手的。”
“对,还有我俩,我俩也能帮你,没事的。”
祁缘咬着唇,缓和一些后,跟他们说了句谢谢。
不一会儿宋嶙也回来了,手上拎着个塞的满满的塑料袋,兜里揣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看样子大概是手机。
他喘着气坐下,一边笑一边观察,说:“我刚才碰见崔哥了,就在我旁边,我当时正用手拿着呢,给我吓死了。”
陈子涛一脸不可置信:“你还怕荣嬷嬷啊?手机大户。”
“别扯犊子了。”
他俩让他帮忙带两瓶水,宋嶙路过超市就正好带回来了,陈子涛一翻袋子,无语道:“我不是让你给我买瓶五块钱的甜水吗?”
“这百岁山不是给你买回来了吗?”
“我说甜水!”
“正好我还买俩棒棒糖。”
“……”陈子涛犟不过,棒棒糖也能吃,大不了扔水里喝呗。他抬手,刚要拿就被宋嶙躲到一边去了。
“?”
宋嶙半带轻笑:“美死你了,这俩是给阿缘的。”
“你真有病。”
祁缘的位子就在宋嶙的正前方,他一伸手就能够到。他戳了戳她的肩膀,她扭过头,两只棒棒糖赫然出现在眼前。
“运动会不让吃零食,但棒棒糖可以。”
祁缘还在被她们回来的消息困扰着,她没胃口,摇了摇头。
宋嶙二话不说,直接塞她兜里。
这一幕正好被张晚媛看到了,她拧着眉毛,一脸不屑:“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知道。”
蒋晗面无表情,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捏起了拳头。
运动会快要开始了,学生们站起身来到操场中间集合,按照先前排练的位置站好队列,祁缘也因为长的矮站到了前排的位置,令她感到难受的是她后面站的就是张晚媛。
她冲她笑了笑,意味不明。
音乐一响,方阵开场。果不其然张晚媛又开始搞起了小动作,开幕式都不老实,走几步就故意踩她一下。还好祁缘事先把鞋带系紧了些,要不然鞋子说不上掉了几次了。
见踩了这么多脚都踩不掉,张晚媛有些急了,祁缘看她蹬鼻子上脸,趁她下一次伸腿的时候故意抬高,另一只脚踹回来故意绊了她一脚。
张晚媛“啊”了声,一个没站稳,栽倒在草坪上,摔了个大屁墩。崔荣过来扶她,后者疼的龇牙咧嘴,努力了半天都站不起来。
他问她:“怎么这平地还能摔?”
张晚媛挤出两滴眼泪,恶人先告状:“老师,是祁缘绊的我。”
崔荣听完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了,祁缘站的她前边,再怎么看不惯她也做不到能绊到她吧?
再说那孩子一看就胆小怕事,尽管她们欺负她她也做不出来这种事,肯定是想绊人家没注意给自己绊倒了。
崔荣也是无语,以为停课这么多天她们也该悔过了,结果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改。他虽然对她不满,但还是得扶着她去医务室,眼看着他们走远了,祁缘深呼一口气。
总算消停了。
后来又听了会儿校长和几个主任的激情演讲,运动会才算正式开始。
回去的时候宋嶙跟她打听,听完了事情经过后,他给她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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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大拇指。
“行啊你,做的对,下次还这样干。”
过了会儿,即将上场比赛的运动员过去检录了,第一项比赛是短跑。
枪声闷响,树上的鸟儿一瞬间吓得落荒而逃,叽叽喳喳地飞走了。地上的运动员们一个箭步射出去,跑的飞快,都在拼尽全力为自己的班级争光。
观众席上响起激烈的呐喊声,都在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助威。唯独高二四班,有气无力蔫巴巴的,崔荣刚回来,在后面刚喝一口茶水就被呛的咳嗽不停,这帮孩子就不能有点儿团队精神吗?
虽说重在参与,可去年全班只得了一个铜牌,当时那帮老师怎么笑话他的他现在还忘不掉,这就已经成为他的耻辱了,他不能再让这样的黑历史重新上演。下一秒崔荣冲到前面,带头呐喊。
“高二四班,加油!”
何浩楠笑出声来:“这荣嬷嬷太给力了,我感觉这么一兴奋一会儿要拿针扎我了。”
陈子涛也跟着笑:“乐死我了,好像还真有那股劲儿。”
好巧不巧,正好被崔荣给听到了,他耷拉着脸扭过头来,像个变脸大师,一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样子可怖。
“来,你们三个,过来跟我一起喊。”
他俩喃喃道:“完了完了惹事了。”
“不是,崔哥,我没说你啊。”
宋嶙还在低头玩手机,突然被点名,他躺着中枪,也是挺服气的。
“谁让你们三个是一个整体呢?过来。”
“那我们绝交了。”
“哎?你赶紧给我过来!”
眼看着崔荣就要往这边来了,宋嶙赶忙把手机塞进了袖子里:“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路过祁缘时他把手机塞在她兜里,没塞好,手机露在外面一半,她立马拿胳膊盖住。
好在崔荣没发现,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们仨身上。也不知道又从哪整来几个拉花,给他们往手里一塞:“喊吧。”
颜色焦黄,宋嶙两眼一黑,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他有点儿害臊了,跟崔荣商量:“别搞啊崔哥,喊两句就得了你整这拉花我们还咋见人呢?”
崔荣不想听废话:“赶紧的!”
没辙,豁出去了,只能拼一回了。
“加油!高二四加油!”
“必拿第一加油!”
“班长加油!快点儿跑啊!”
崔荣想的不错,他们三个可是学校红人儿,出了名的淘小子。这会儿被迫在这儿加油助威,别的班学生都望过来忙着凑热闹笑话他们,气势瞬间小了不少。
目的达成,他就躲回后边儿喝茶水了。
祁缘就坐在第一排,看着宋嶙在她面前扭来扭去的,说实话她也有点儿想笑。
在她印象里,宋嶙虽说挺好相处的,但感觉他其实就是个刺儿头。
他不怕事,祁缘记得他帮她讨回公道的那天,还没开骂张晚媛就被他给吓到了,估计她没来之前宋嶙在这一片儿就挺不好惹的。
她在想,要是他今天没带手机,是不是崔荣过去拽他都拽不过来。
估计是这样的。
9. 第 9 章
运动会开两天,今天是第二天。虽然学生们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激动了,但只要不上课就还是开心的。
早上没太阳,是阴天,凉风倒灌进身体里凉飕飕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冯丽让祁缘在书包里装了把伞带着。
结果到了中午非但没下,反而烈阳高照,仿佛又回到了夏天最严热的时候,火毒的太阳,晃的人眼睛生疼。
校长主任都跑屋里待着去了,留下学生们在外边晒着,一个个热的蔫巴巴的。在后面坐着的还好,上面有凉棚挡着,第一排最惨,阳光直射在身上,有点睁不开眼。
但好在有桌子,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为了下午比赛有个好状态,午休时间给到了两个小时,第一排的可以趴在上面睡觉。
祁缘现在就有点儿困,她把外套脱了扣在头上,虽说挡住了太阳,但衣服里边太闷,空气不流通,不一会儿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从里面钻出来,太难受了,干脆不睡了。
宋嶙正抵着额头打游戏,见她一直翻来覆去的不老实,看了眼直射的太阳,也是猜到了个大概。
他唤她:“阿缘。”
她侧头看他:“嗯?”
回答的蛮快的,看样子应该是习惯了。宋嶙轻笑出声:“走啊,咱俩回班。”
“干嘛去?”
她不理解,他也不解释,只是招呼她快走。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外面坐着,她不太敢,但还是一咬牙,乖乖跟着去了。
蒋晗正在跟周围的人聊天,一抬眼就看到两人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不知道祁缘说了些什么,宋嶙正微微俯着身子在她嘴边听着,时不时还摸摸她的头。
她气愤的跺脚,这俩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谈了。做了一年同学了,以前的宋嶙谁都不理,平时就跟陈子涛和何浩楠混在一起,怎么她一来他就对她这么好?
凳子被她踢到一边,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要去干嘛。
教室里。
宋嶙去前面找了个一次性杯子,拿着往里接了些凉水,然后撕开一张洗脸巾铺在桌上。他往上洒了点水,液体渗漏下去,变成了一张湿纸巾。
“过来。”
祁缘正坐在纸箱上,听他说完,把头探了过去。宋嶙掀起她额前的刘海,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纸巾敷到她脸上。
额头,脸颊,鼻尖,下巴,一处都没落下。
清凉的触感扑面而来,祁缘享受的闭上眼睛,刚才的燥热一瞬间消散的所剩无几了。
宋嶙看她的样子有些好笑,调侃道:“这把你给美的。”
她也浅浅的笑了笑:“是你太聪明啦!”
他蓦地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夸赞他。
好像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对他说话就总是客客气气的,挂在嘴边的,常常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
她像是性格有些孤僻,不愿说话,做个自我介绍都要紧张的哆哆嗦嗦。
直到现在彼此熟悉,她才逐渐开始打开自己的内心,像是找到了她真正信任的人,终于愿意把自己的真心剥出来,给他看。
他知道,这很难。
但他做到了。
她看他:“这么热,你不贴吗?”
“贴。”
他回过神来,在地上放了本书坐下,然后把洗脸巾又撕了一张,浸泡好,贴在自己的脸上。
宋嶙也无比享受的闭上了眼,这种感受不亚于一个精疲力尽的人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马上就要油尽灯枯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汪清泉。
炎炎夏日,这么一弄是真的舒服,燥热的心逐渐被抚平,身体里翻涌的血液也跟着慢慢趋于平静。
她有点好奇:“你书包里怎么还有洗脸巾?”
“打球出汗,就放了些留着用。”
“哦。”她想了想,又说:“要是老师一会儿过来撞见我们在屋里躲着,咱俩会不会挨顿骂啊?”
宋嶙甚至翘起了二郎腿,胳膊垫在脑后:“你放一万个心,咱俩走的时候我看见崔哥刚跟二班老师出校门,没事的。”
脸上的湿纸巾有点回温了,祁缘起来想再往纸巾上倒一点儿水,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而且好像越来越近了。
她顺着窗户看过去,是崔荣来了,后面好像还跟着一个,看不太清脸,个头和身形有点像蒋晗。
她一惊,脸上的纸巾掉下来两个,拍了拍宋嶙的胳膊:“老师来了。”
他弯唇一笑,明显不相信:“别逗我了,还能说啥来啥啊?那我还说来财呢。”
“后面还跟着蒋晗啊!”
“操!”这是被打小报告了,宋嶙瞬间跳起来,让祁缘趴在桌子上,自己拿着她水杯转头去前面接热水。
收拾完一切崔荣刚好进来,看到桌子上趴着的祁缘,问:“她咋了?”
宋嶙表现的一脸担心:“她说她难受,好像是有点儿中暑了。”
崔荣一听,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更多的是担忧,下一秒注意到他手中还冒热气的水杯,皱眉:“中暑你接热水干什么?”
“……”完了,他刚才好像说错了,他本来想说发烧的。
“这热水是我喝的,最近有点儿着凉了。”
说完,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真是个活宝。崔荣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穿着个半截袖还要把袖子给撸上去,明明热的不行却硬要说自己着凉。
他问:“咋的,你也有生理期是吗?”
宋嶙:“……”
“学校明确规定,运动会除了上厕所不允许学生进教学楼,一个中暑一个着凉,你俩出来,我有办法。”
兜兜转转又回到凉棚里了。崔荣说的这个办法,就是他给了宋嶙一把扇子,让他在旁边给祁缘扇风。
宋嶙无语:“这是什么办法啊?”
“好办法,扇到你上场比赛为止。”
“……”
崔荣又看向祁缘,她脸红彤彤的看样子可能是真的生病了,他劝说道:“你就别上了,我一会儿看看有没有能替你的,没有的话大不了就弃权吧,也没啥的。”
她“嗯”了声,脸红其实只是天气太热了,再加上宋嶙一直盯着她看她可能有点儿害羞。
不过不用上场,她也就不用丢人了。
自从报名参加后,这几天她都在家里的院子里练习,看了几遍视频教程,结果摆臂摆不明白,跳的大腿根直疼,最好的成绩也才一米五。
也就比她的身高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崔荣走后,宋嶙朝她笑:“你命怎么这么好呢?”
她顿住。
命好吗?
前十五年里,她家里每天都在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辱骂,挨打,都是家常便饭。后来母亲去世,她在外婆家安生的过了一年,却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直到这年十七,她遇到了宋嶙。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像她这样孤僻的人,也会有人捡起一地碎片,把破碎的她拼凑完整。
遇见他是她的荣幸。
终于,轮到参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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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米项目的过去检录了。
宋嶙把扇子塞给她,祁缘反手抓住他的手,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月牙儿。
“你加油哦。”
宋嶙本来寻思象征一下跑完得了,被她这么一鼓励身上像打了鸡血,已经按耐不住要跑个第一给她瞧瞧了。
他也露出两个酒窝来:“你看好了。”
“祁缘你就看着吧,有你好看的!”
“……”不知怎么的,这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越听越像是威胁……
其实陈子涛和何浩楠这会儿比谁都激动,别看宋嶙平时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他一身的牛劲儿,经常打球他们不是没见过,认真起来跑的比那些体育生都猛。
要不是去年运动会宋嶙以生病为由躺在家里打了一天游戏,也不至于全班才得一个铜牌。
今年有金牌了。
这可是学校红人,几乎没谁不认识他,上场的都是各班的体育生,全场唯独只有他不是。
宋嶙简单做了个热身,他想赢得漂亮点。
有人调侃问他:“阿嶙有信心没?”
“指什么?超过你还是拿第一?”
旁边几个也笑了:“你这也太狂了吧?”
他们这帮体育生每天恨不得长在操场上,苦练了这么久,还能跑不过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成?
他弯唇不羁一笑,眼里透露着一股狠劲儿:“少狗叫,看老子秒杀你们。”
裁判见他们嘻嘻笑笑的,冲他们喊了声:“别唠了,马上开始了。”
一切准备就绪,枪声响起,鲜衣怒马的少年们一瞬间像脱缰的野马,“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按理来说前期应该保存体力,到最后再冲刺。可宋嶙不一样,从开跑的时候速度就一直没减下来过,一瞬间把他们一群人都甩在身后。
崔荣在看台上看的眉头紧锁:“这小子疯了啊?”
“哎呀荣嬷嬷你就放心吧,阿嶙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啊。”
阳光洒落肩头,少年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着,这一片倒像是他一个人的领地,一路上跑的游刃有余。
额前的碎发迎风吹起,露出他精致的五官,青筋在脖颈上若隐若现,手臂甩着,长腿结结实实踏在地面上,始终保持着一路领先。
“他现在跑这么快,后面是要走下来吗?”
“等着吧,他支楞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就该轮到咱们冲了。”
祁缘一直盯着场上的情况,视线始终在宋嶙身上,她心脏砰砰跳着,暗自替他捏了把汗。
恍惚间,比赛已过了将近大半,跟他们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宋嶙还是始终保持着冲刺的速度,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甚至……更快了。
被落下的几个人开始慌了,一瞬间卯足了劲儿,也开始冲。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宋嶙一点儿水都不放,全程冲刺冲过了终点。
一瞬间全场沸腾,高二四班的宋嶙,战胜了全场的体育生!
“阿嶙!我操,牛逼死了!”
陈子涛和何浩楠激动的手舞足蹈,仿佛刚才冲过终点线的那个人是他们。
有个体育老师惊讶道:“这小子破咱学校记录了啊!”
崔荣激动的眼含热泪:“我以后再也不骂他了……”
“……”
宋嶙停下来缓了会儿,然后穿过沸腾的人群看向祁缘,锤了两下胸脯,竖起来个大拇指。
祁缘弯起唇角,她就知道他能做到。
10. 第 10 章
陈子涛还挺幸运,眼看着马上快到他的三千米了,结果突然下起大雨,于是运动会被迫提前结束了。
回班还要带上凳子,就那么两个出口,全校几乎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祁缘也不例外,顺滑蓬松的长发此刻湿的糊在脸上,她不禁感叹天气预报确实有点儿准的离谱。
陈子涛虽然被浇了个透,那也免不了他一顿臭嘚瑟,非说自己就是天气之子。
宋嶙忍不住瞪他:“狗运。”
“这是什么话?你难道忍心看你最好的兄弟战死在操场上吗?”
“你咋还不死呢?”
“你俩怎么就会骂我?”
斗嘴间,崔荣从办公室领完牌子回来了。跟去年的一个铜牌相比,今年多了两个银牌和一个金牌。
眼镜上都是水,他直接摘了挂衣领上。然后站上讲台一脸骄傲:“我们高二四的孩子真是太有实力了,老师爱你们!”
“争光了就爱一下是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
教室后墙有块废旧的大黑板,以前学校来领导检查的时候都要在上面画黑板报来走仪式,如今距离上一次检查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现在上面的图案早就乱了套,已经被他们蹭的不成样子了。
崔荣找了几个同学,指挥他们把黑板擦干净,然后把奖牌摆上。
“崔哥,至于吗?”
“至于啊,我们班有金牌了!”
陈子涛听完“哎呦”一声,满脸写着不愿意:“这什么鬼天气啊?本来我也能拿个金牌的,偏偏不给我表现的机会。唉,真的是……”
崔荣见状赶忙安慰他:“你别急,校长刚才说了,等什么时候天气好了再把三千给你们补上。”
“啥?”陈子涛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哪还带这么玩儿的?等那时候我就没手感了。”
“你就吹牛逼时候有手感。”宋嶙懒得听了,直接拆穿他。
“你说这话就是嫉妒。”
“陈子涛我看你真是想死了。”
外面下雨下的太大了,一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停。还起了风,不知怎么的,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声音鬼哭狼嚎的。
校长担心学生自己回家不安全,用广播发了个通知:需要让家长签字来接。祁缘一听,跟崔荣说她自己可以。
崔荣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外婆年龄大了才提出自己回去的,眼看着自己手上的表格还有这么多人没签字,他走不开,于是提出让宋嶙送她。
她赶忙摇头,立马拒绝:“我自己可以的,不用他送,早上外婆给我带伞了。”
她就是看宋嶙去厕所了才来找崔荣说的,他本来也提出要送她回去,可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要是送她的话他回家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崔荣拗不过她,只好放她走了,临走前叮嘱了她好几遍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老师。”
话音刚落,祁缘撑起雨伞,冲进了大雨里。
蒋晗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家里也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前段时间刚得了脑梗,有一条腿不太好使。崔荣刚打完电话,按照他那个速度来学校估计要将近一个小时。
她心一横,趁着崔荣不注意,也冲进了大雨里。和祁缘不一样的是,她没有伞。
班上的学生大多数家里都有车,不一会儿的功夫,困在班里的人越来越少。崔荣突然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看了眼表格,又数了数剩下的学生。
他反应过来,蒋晗去哪了?
有人往外看了眼,告诉他:“崔哥,蒋晗应该是走了,我那阵看她急匆匆的往外跑我还以为她是去厕所了,结果一直没回来,应该是回家了。”
“回家?”
她不是让他给她爷爷打电话让来接她的吗?怎么自己跑回去了?
崔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祁缘走多久她走的?”
“大概五分钟吧。”
这时陈子涛和何浩楠嘻嘻闹闹的回来了,崔荣往他俩身后看了眼,问:“宋嶙呢?”
“我在这呢崔哥,”宋嶙四处望着,自言自语道:“阿缘呢?不是说好了在这儿等我的吗?”
崔荣拽住他,语气挺着急:“你回来的正好,我现在走不开,祁缘已经走了半天了,结果不一会儿蒋晗也自己偷摸跑了,她俩家离得近,前段时间蒋晗还收拾她来着所以我现在有点儿放心不下……”
他一股脑儿的说完这一大堆,没忍住咳嗽两声,刚想继续说,掌心一空。
宋嶙跑进雨里,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
豆大的雨珠拍打在伞面上,砸的雨伞噼里啪啦响。风也不小,一直把伞往歪了吹,祁缘没辙,怕把伞弄坏了索性直接收了。
下午淋的雨还没干,就又添了波新的。
回家可要好好洗个澡了,她想着。
风是冲着她来的,道是土道,被大雨泡的这条路特别难走,一步一个泥脚印,脚踩在上面直打滑。
这种天气她也顾不上鞋子干不干净了,不摔跤就不错了,她快步走着,只想赶紧到家。
下一秒身后被人突然一拽。
祁缘被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倒在了泥里。从她这个视角来看,蒋晗像是索命的鬼,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祁缘挣扎着想从泥里站起来,却被她踩在脚下,没了受力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栽回去。
蒋晗就喜欢看她一脸狼狈的样子,她觉得她的清纯都是装的,越看越像个婊子。
见她没力气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她才终于扬起一个笑,慢慢蹲下,笑的越来越可怖。
她钳住她的下巴,力道逐渐收紧。
“你很喜欢宋嶙吗?”
祁缘一愣,原来她欺负她,是有迹可循的。
她不说话,就一个劲儿挣扎,蒋晗越看越不爽,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见她不动了,她又继续说:“知道张晚媛为什么针对你吗?”
“因为我,我故意把她们的书放在下面,故意演了那么一出戏,怎么样?是不是效果很好啊?”
祁缘咬着牙,嘴里含着一股血味儿。蒋晗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喜欢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不择手段,不知廉耻。
见她还不说话,她心里突然就窝了一股火。
“怎么办?我现在甚至都不想看到你了,要不你今天就了结在这儿吧?这风雨交加的,突发状况不是很多吗?”
蒋晗说完怒目圆睁,满眼是恨,就像是一条饿了很久早已经饥肠辘辘的狼,而她恰好就是她刚捕捉到的猎物。
留在世上碍眼,她想亲手了结她。
祁缘抓着地面,指尖发白。安静了两秒,她突然低吼一声,憋了一股劲儿挣扎着起身,下一秒死死掐住蒋晗的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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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为什么欺负她?不就是看她太懦弱了,觉得她好欺负才敢这么猖狂吗?如果她是张晚媛,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吗?
不会。
像她这样的人,只敢把弱者踩在脚下,只有这样她才会从中找到那么一点儿优越感,然后坚信自己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眼看着蒋晗被掐的面色发紫,祁缘这才回过神来,她松了手,她不想杀人。
可这样就给了蒋晗反击的机会,既然她下不了那个狠心,那她就给她打个样子。
她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
仅有的一点月光洒落在上面,刀刃散发着冷峻的光,祁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往后退。
“我都这么欺负你了还心软,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应该挺感动的,但你,我不领情。”
蒋晗自言自语喃喃着,像是精神失常的疯子,举着刀,对着她的脸。
“你说你的脸要是被我刮的血肉模糊,他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肯定不会了啊!谁还会喜欢你这种又丑又恶心的女的?”
她自问自答,然后笑起来,她已经能想象到宋嶙看她是多么恶心的表情了。
“疯子……”祁缘哆嗦着转身开始狂跑,可道路太泥泞,没多远就被蒋晗抓住了。她使劲挣扎,直到刀刃深深刺入她的腹部。
蒋晗比她高不少,就低垂着脑袋静静观察她是什么反应。祁缘安静下来,剧烈的疼痛使她站都站不稳,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感受着腹部流淌出来的暖流。
“好疼……”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蒋晗也蹲下来,脸上毫无悔改之意,还在笑。
“这下知道疼了?如果你一开始就不反击的话我还可能饶你一命,是你啊!是你激怒我的啊!!”
“现在你跑不了了吧?那我就可以安心地在你脸上作画了……”
接下来她又把刀尖对准她的眼睛,刚要下手,宋嶙跑过来一脚踢飞她手上的刀,然后用力把她推到一边。
“阿缘!”
蒋晗摔在泥里,脸上的妆也早已经被雨水冲花,坐在那里像个女鬼一样看着宋嶙。
“宋嶙,你……”
然而宋嶙一个眼色都没给她,只是伸手把祁缘抱在怀里,擦掉她腹部上的鲜血,然后把手捂在她的伤口上。
只是,他怎么捂也捂不住,鲜血还是不停的往外翻涌,流淌在身下,然后很快又被雨水冲走了。
“阿缘,清醒一点……我……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颤颤巍巍想抱着她起身,可怀里那人意识模糊,怎么也抓不住他。
蒋晗在远处看见他俩抱在一起,感觉好刺眼。她崩溃了,摸索着地上的小刀,杀人的爽感再次涌上心头。
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朝着宋嶙刺了过去。
“阿嶙!”
好在陈子涛和何浩楠赶了过来,一个飞奔过去制止住蒋晗,另一个拿出手机报警和叫救护车。
“你挺住,等一下救护车就来了,你得挺住你听见没有……”
祁缘半睁着眼,过了半天,动了动嘴唇。
“我……给你……添……添……麻烦……了……”
“没有,你说什么傻话呢?会没事的,别瞎想知不知道啊?!”
她闭上眼不说话了,手垂在地上。脸上流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11. 第 11 章
医院的走廊里,苍白的灯光笼罩在地面上,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儿,抢救室外正回荡着家属的哭喊声。
冯丽坐在椅子上埋头痛哭,刚才祁缘躺在医疗床上被好几个护士急匆匆地送进抢救室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衣服上、床单上,她所到之处都挂满了血渍,冯丽无法想象自己的外孙女当时究竟有多疼,又该有多么绝望。
过了一会儿蒋晗的爷爷赶来了,老太太心中怒火中烧,她踉跄着站起身,宋嶙在一旁扶着她。
“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是怎么教育你家孩子的呀?心怎么这么狠呢?这么小就敢拿刀捅人吗?!”
他心中也满是悔恨,磕磕巴巴的说:“真是对不起你家祁缘了,你说蒋晗这孩子在家也挺老实的,我也没想到,她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呢?我给她爸妈打过电话了,他们已经买完票在往回赶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让我外孙女好起来吗?我现在多想刚才进去的是你家蒋晗!”
这时祁缘的外公殷鹏也赶回来了,一进来就看到冯丽情绪激动正对着蒋晗爷爷大喊大叫,她拍着胸脯,有点儿呼吸困难。殷鹏连忙跑过去,和宋嶙一起慢慢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冯丽两眼泪花扑在殷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说咱外孙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别哭了老婆子,你再哭出事儿来让我这老头子咋活啊?等一会儿看看大夫怎么说吧,我相信咱家阿缘不会有事的。”
殷鹏劝说道,下一秒看向宋嶙:“你是……”
“我是祁缘的同学,外公您好,我叫宋嶙。”
“对对,就是这小伙子救下来的阿缘,要不然指不定都被摧残成啥样儿了,”冯丽四处张望一番,没找到:“那两个孩子呢?”
“我让他们先回家了,人太多也不好。”
冯丽这才反应过来,催促道:“孩子你也先回去吧,你能送我们阿缘来医院我们已经很感激了,现在都半夜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宋嶙摇头:“不用,我也在这守着。”
“那你家里人多担心啊?”
“我刚跟我爸通过电话了,他听完也让我留在这儿,还说一会儿他也要来看看阿缘。”
殷鹏也不推脱了,毕竟他们岁数大了在医院也整不明白,叹了口气:“唉,真是麻烦你们了。”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应该的。”
谈话间,抢救室的门被拉来,有个护士走出来,手里拿着文件夹。
她冲他们喊:“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
冯丽踉踉跄跄的跑到护士身边,拉着她的胳膊,焦急地说:“护士,我外孙女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幸好刀刺入的地方离大血管有点距离,经过救治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后续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你们家属先准备一下吧。”
“好好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听到祁缘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众人悬着的心才终于平稳下来。
过了一会儿,祁缘被几个护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她平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氧气面罩,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的情况挺严重的,要先在ICU待两天观察观察,家属先去前面缴纳一下费用吧。”
“好好,我这就去。”
殷鹏去前台交费了,冯丽摸了摸祁缘冰凉的手心,心疼的落下泪来。
宋健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应该是跑步来着,他累的气喘吁吁的:“今天下雨有个大车撞护栏上了,堵车堵了这么久,要不然早到了。”
冯丽把刚在超市买回来的矿泉水递给他一瓶,道:“唉,这麻烦完你家孩子又让你过来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这有啥的,祁缘这孩子挺好的呢,我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你见过我们家阿缘啊?”
“见过,就上次……”
“上次我爸去学校看我,祁缘和我是同桌,然后就认识了。”
宋嶙抢先一步说道,他们二老经历了这一场子事已经够受的了,不能再让他们知道先前她在学校被欺负的事,这应该也会是祁缘的意愿吧。
冯丽点点头:“这样啊……”
“我们家阿缘以前的性格确实挺好的,是自从她妈去世之后她才这么蔫巴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宋健缓缓开口:“阿姨,方便讲讲吗?”
“唉,这都是孽啊……”
据冯丽所说,祁缘的爸爸妈妈是和朋友一起吃饭介绍认识的。
祁缘的妈妈殷曼,生得一副好皮囊,总有人捧着花堵在她家门口向她告白。但她没有喜欢的,于是就都拒绝了。
偶然的一次,她和朋友出去聚会,在饭局上认识了祁建强,也就是祁缘的爸爸。
他长的还算可以,但这人比较花言巧语,很懂得怎么拿捏一个女孩儿的心。殷曼那时候正值青春年华,就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于是把他领回家来吃了一顿饭,顺便跟她父母聊了聊。
在聊天过程中冯丽和殷鹏都觉得他这个人有问题,说话夸大其词,还特别容易激动,很自大,不懂得脚踏实地,就明确表示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们也劝说了殷曼好久,可根本无济于事。她那时候就死心眼,一心扑在他身上,甚至后来想到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她的眼光不会错,于是选择在一个夜里跟祁建强私奔了。
年轻时候的殷鹏脾气暴躁,在发现殷曼跑了之后给她发信息,放狠话告诉她既然跑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殷曼的脾气算是完完全全的随了他,倔的很,真就从此杳无音信,再也没回来。
后来再得到殷曼的消息,是警方打来的,他们说她在昨天夜里喝农药自杀了。
殷曼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小时候写在本子上,长大了有手机了就写在备忘录里。
当她的手机再次回到他们手上时,打开备忘录的那一刻他们抱头痛哭,原来她这些年过的一点也不好:
祁建强曾经给他画饼,说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她花。
可能他那时候真是这样想的吧,幻想着给殷曼一个美好的未来。整天无所事事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进了工地,她满心期待,以为他们的生活终于向着正轨出发,结果祁建强只干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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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个礼拜就回来了。
原因也很简单,就因为和他一起出去吃饭的工友中了一张彩票,他嫉妒。
只见那人安全帽一摘,笑的憨厚:“这下不用拼死拼活了,有钱了老婆孩子也能享享福了。”
有同事真心替他高兴:“行,这就是好人有好报,赶明个要是投资点啥生意可别忘了拉老弟一把啊!”
“一定,一定。”
也有人摸清祁建强的脾气,在一旁煽风点火:“老祁,你俩一起去的你咋没中?”
祁建强这个人本来就见不得别人好,恰巧又是身边人中奖,他只能尴尬地笑笑,背地里眼红的不行,第二天就直接收拾行李回家了。
他不信这个邪,要说有财运那他去年过年打牌还赢了三千呢,于是他也尝试着买彩票,打双色球,结果赔的血本无归。
眼看着家里的钱都砸进去打水漂了,这下祁建强放弃了,觉得这钱还是拿去抽烟喝酒更值当一些。
他可以随便败活,但别人不行。当时的祁缘已经十多岁了,就捡邻居家孩子的衣服穿,只要殷曼在她和女儿的身上花钱,祁建强就把家里砸个稀巴烂。
有个差劲的爸爸,但幸好她还有个爱她的妈妈。尽管她在家里低声下气的,学校里也还是有两个玩的很好的玩伴。就是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偏要和她作对,殷曼最终还是丢下她,选择了自杀。
祁缘悲痛欲绝,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妈妈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葬礼举办的挺潦草,钱是老两口出的。而殷曼曾经那么爱他,她的葬礼祁建强却没舍得往出拿一分钱。
还剩个小崽子,祁建强懒得管,嫌烦,索性直接把她也扔给了他们。
祁缘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除了爸妈以外的亲人,突然来了个新环境,妈妈和同学又都不在她身边,她的性格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走下坡路的。
“看我女儿那个日记写的,阿缘以前虽然过的不太好,但是与人和善,内心强大。我虽然代替不了她妈妈,但却连外婆的责任也没尽到,反倒让孩子为我着想……
“阿缘跟着我受苦了,我对不起她妈妈……”
冯丽现在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她沉浸在自责的世界里,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看哪儿。前不久刚失去女儿,又差点儿失去了外孙女,这一件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才多大一会儿,嘴上就起了两个圆滚滚的水泡。
宋嶙在旁边一言不发,听完只觉得心疼,他没想到祁缘的童年竟然是这样的。以前只听她说自己有个混蛋老爸,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混蛋。
宋健也是个感性的人,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想当初他和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他们想拥有都没机会,而有些人却这样糟蹋自己的孩子。
不,根本就称不上是个人。
他沉着声开口:“以后小缘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吧,我一定尽我所能,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冯丽摇摇头,婉拒了,笑了笑说:“其实我们阿缘还是挺有福气的,看到有人真心对她,我就挺开心的了。”
话音刚落,宋嶙哑着嗓子接过话茬:“有没有福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对她好是因为她值得。”
12. 第 12 章
祁缘做了很长一个梦,梦到妈妈回来了。
天气回暖,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坐在河边画画,殷曼就在旁边欣赏。
“小缘画的这么好,到时妈妈再给你报个艺术班,将来肯定有出息。”
“对呀对呀,小缘最棒了,小缘要画好多好多的画,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妈妈花!”
殷曼听完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欣慰道:“我们小缘真懂事,这么小就知道想着妈妈啦!”
她笑的开心,下一秒却突然流下泪来。
“妈妈,你怎么哭啦?”祁缘顿住,然后低头从兜里翻出一张手绢。刚要帮她擦掉,天空响起一声闷雷。
她抬起头来,阳光没有了,乌云集中在上空,一瞬间狂风大作,夹在画架上的画被吹的哗啦哗啦响,四分五裂的飘散在空中,转眼就没了影儿。
“天怎么阴的这么……快……”
手绢掉到地上,祁缘往后退了两步,她被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天气。
殷曼眼角流下来的,不是泪,是血。
这时祁建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两只手死死抓住她的脖子,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殷曼白嫩细腻的脸马上就变成了紫青色。
“偷偷给她灌什么鸡汤呢?还要报艺术班,她一个女的能学出来点儿啥呀?”
“就是单纯想花钱是不是啊?两个该死的东西!”
“不是……我没有……”
殷曼痛苦地呻吟着,鲜血顺着下巴流到地上,她呼吸不上来,不停地朝祁缘伸出手。
“小缘……救我……”
“救我……”
“妈妈……妈妈!”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远,祁缘的手悬在半空,摸索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抓住。
顷刻间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发现她正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胸脯正剧烈起伏着。
刺眼的灯光使她眯了眯眼,酝酿了半天才勉强睁开,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大概两分钟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脑海中突然闪过蒋晗拿刀指着她的画面,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躺在医院里。祁缘惊魂未定,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其余的两个床位都还是空的。她扭动生硬的脖子,看见正在打点滴的手上盖了条毛巾,而冯丽就趴在她的床边,睡的正熟。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她看过去,与刚好进来的宋嶙四目相对。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祁缘抿着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报告单子和一碗盒饭。
祁缘攥紧了手心,垂着眼不敢看他。
冯丽这两天太累了,听到关门声才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祁缘的情况,见她已经醒了,红肿的眼睛马上又涌出两行泪。
“终于醒了……”她自责道:“阿缘啊,是外婆……外婆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是外婆的错……都是外婆的错……”
“跟外婆没有关系呀,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
祁缘伸手帮她擦,她看到冯丽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新添了几道,头发也白了些,她看的有些心疼,嘴唇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是阿缘不好,又让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为别人着想,哎呦……给我这老婆子听的快难受死了……”
冯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宋嶙过去给她拍背顺气,然后把手上的盒饭递给她。
“外婆您快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阿缘既然醒了就没事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对对……”冯丽也觉得这个时候哭实在不妥,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拿出手机要给殷鹏打电话。
她转头拜托宋嶙:“孩子你先帮我照看一下阿缘吧,我让她外公炖点鸡汤送来给你们喝。”
“好。”
祁缘一顿:“外公回来了吗?”
“回来了,这两天都是他在这守着,刚回家不一会儿。”
冯丽说完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宋嶙。
祁缘盯着天花板咽了口唾沫,不敢吭声,更不敢看他。
当时他就说过要送她回去,是她自己不听话偷偷跑掉了,明明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的,可到头来还是没躲过。
宋嶙接替了冯丽的位置,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祁缘被盯的有些发毛,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宋嶙:“……”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先开口了,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
算了,他认了。
他轻声问:“现在还那么疼吗?”
她摇头:“不疼。”
“嘴硬。”
“……”
该来的总会来的,宋嶙说到底还是有点儿生气,他沉着声问:“你为什么不等我?”
她想了会儿,半晌才老实巴交的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本来还没有,现在确实是添麻烦了。”
他说话的声音始终很低沉,祁缘心头酸楚,眼眶红了一圈儿,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看这个态度,他是不是在怪她?他是不是要走了?
鼻尖一酸,刹那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窘迫的捂住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不是?你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懂,逗你玩儿的你也哭啊?”
宋嶙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好像是有些重,赶忙把桌上的纸抽拿过来抽了两张,他伸手把她的手拿开,然后手足无措地在她脸上胡乱抹着。
祁缘是真的很委屈,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你的语气一点都不好……”
她哭的像只大花猫,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怪我了怪我了,你快别哭了。”
祁缘越想越伤心,哭的一抽一抽的,结果一不留神扯到了伤口,她疼的面红耳赤,身体像是一根紧绷的弦,躺在床上直冒冷汗。
“我去,你可真是我祖宗。”
宋嶙赶忙出去找来个护士,护士听完急匆匆地跑过来掀开被子看了眼伤口,然后开始训话。
“你这什么家属?病人现在需要静养,你怎么还能让她情绪激动呢?笑也就算了,你还给她说哭了,你说你怎么……”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宋嶙脾气也爆,但躺在床上的是祁缘他也就只能受着,他低声下气的认错几句,那护士见他态度比较好也就不再说了。
“注意点吧,还好伤口没裂开,要不然她又要遭罪了。”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护士姐姐了。”
那护士都快四十了,被小年轻叫了句姐姐还挺开心,乐呵的出去查房了。
宋嶙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转头看向祁缘,后者这下也不疼了,好像看热闹看的意犹未尽,眼神很无辜。
宋嶙泄了气,他是真没辙了。
不一会儿殷鹏带着鸡汤来了,他笑的和蔼,给他们俩各自盛了一碗。
“现杀的鸡,刚熬好,快尝尝。”
宋嶙尝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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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竖起来个大拇指,情绪价值直接拉满:“外公的手艺太可以了!比外边卖的还好喝!”
殷鹏被夸的不亦乐乎,祁缘几天没吃东西就靠着打点滴续命,她一只手又喝不了,给她馋的直舔嘴唇。宋嶙匆匆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把床摇了个她觉得舒服的姿势,然后拿起她那一碗。
“你喝去吧,我喂她就行。”
宋嶙这两天也没怎么吃饭,他在这帮忙照顾不说还跟着一起上火,殷鹏早就不好意思了,说完就要抢他手上的碗。
宋嶙摇摇头,一把把殷鹏按座位上:“您也忙里忙外这么久了,快歇着吧。”
他拿着碗,舀了一勺汤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她跟前。
两人距离太近,祁缘感觉自己的心“咚咚”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垂着眼,只看汤,不看他。
她有点紧张。
一碗下肚,宋嶙笑了笑:“精神头不错,还挺能吃。”
祁缘:“……”
他这个人嘴是真毒。
饭后他又给她削了个苹果,祁缘不爱吃,外公外婆知道所以不会给她买,她刚想开口,宋嶙先一步说出来。
“这是你还没醒的时候崔哥拿来的,他特意请了一天假过来看你。”
“吃点吧,他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宋嶙切成一小条递到她嘴边,祁缘点点头,乖乖吃下去了。
下一秒有人推门进来,祁缘以为是冯丽来了,结果进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什么也没拿,一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束花,手上还拿着两个果篮。
祁缘虽然没见过他们,但看这架势怎么也能想到是蒋晗的爸妈。
殷鹏“嗖”的一下站起身来,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声呵斥他们:“我不是说过了不原谅吗?你们还一直过来干什么?少来恶心人知道不知道?”
蒋父一看脾气也是不咋好,听完这话脸色变了变,蒋母在一旁扒拉他一把,然后自己走上前来。
她低声下气地说:“殷叔,你说我们家蒋晗才多大,让她一直在里面待着孩子的前途不就毁了吗?医疗费我们会给你们拿的,还有那个精神损失费什么杂七杂八的我们也……”
“那不是你们应该拿的吗?说的好像你们大发慈悲一样。既然扯到前途说事,我说白了,你们家孩子都敢捅人还有什么前途啊?让她在里边好好反省吧,我们是不会原谅你们的,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殷鹏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说,大手一挥让他们快走。
蒋母一看他这条路走不通,又笑眯眯地看向祁缘:“小缘啊,阿姨替蒋晗跟你道个歉,你看你能不能……”
还没等她说完,祁缘就把头掉到一边儿去了,宋嶙见状,伸手攥住了她冰冷的手。
女人吃了瘪,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蒋父实在是忍不了了,态度强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要我们给你跪下吗?”
宋嶙掀起眼皮,接过话匣子:“跪吧,既然犯错了那就该找个让人舒服的道歉方式,不是吗?”
“哪来的毛头小子?你跟他们家是什么关系啊就在这放屁?用得着你在这里出主意吗?”
他上前两步,边说边撸起袖子,蒋母在后边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真是驴起来谁都骂,他大声斥责:“一天天啥都怕,咱也不知道你他妈怕的是啥!”
宋嶙也被激的来了脾气,祁缘反手抓住他,没抓住。
他眼眸黝黑:“不知道你在狂什么,有本事你就过来动我一下,看小爷我能不能给你打成孙子。”
13. 第 13 章
宋嶙往前走了几步,跟祁缘的病床拉开些距离,他怕这个疯子误伤到她。
蒋父从头到尾就一直打量着宋嶙,这小子除了高点就没啥优点,看上去像个细狗一样。他讽刺地笑笑:“口气这么狂,是不是没有娘教啊?”
“你她妈会不会说话?”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口,宋嶙舌尖顶着腮帮子,他这下是真忍不住了,腿才刚抬起来半截还没踢出去,就被刚从门外挤进来的男人拦下了。
“儿子,你也想进去吗?”
宋健按住宋嶙肩膀,宋嶙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蒋父愣住,眼前这个又高又壮一身腱子肉的人,是这小子他爸?
宋健稳住宋嶙后才转头看向他,无奈道:“你知不知道我儿子这一脚能把你肋骨踢折三根?”
蒋父自己都不知道他眼里的惊恐已经出卖了他,他抱着胳膊,完全是在硬撑:“少吓唬我了,我她妈还能怕你们不成啊?”
宋嶙“啧”了声:“嘴比钢筋都硬。”
他往后一退坐到床沿上,抬了抬下巴:“爸,给他吃两口拳头让他尝尝味儿。”
宋健瞪圆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小子,自己怕进去就让你老爸冒险啊?”
“没事爸,我相信你有分寸。”
“什么分寸不分寸的,你……”
“说到底不还是怂逼吗?”
这俩人的对话一听就是怕惹事,被他钻着空子了就又支楞起来了。
宋健疯狂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我们都怂在法律上了,要不然就你这么贱的嘴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你!”
蒋父气的跳脚,刚要反击被后面的女人拉住,她小声说:“咱们是来求谅解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求谅解啊?”还没等男人说话,宋健一脸无语的表情,扭头看向殷鹏:“殷叔,你同意吗?”
殷鹏脑袋晃的像拨浪鼓,回答的干脆:“不同意。”
宋健又看向祁缘:“小缘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同意,宋叔叔你快把他们送走吧,我不想看见他们家的人。”
蒋晗对她的种种摧残她都记得,她不是什么圣母,她是个人,她有心,她原谅不了。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宁愿在牢里吃一辈子牢饭,她都绝对不会再给蒋晗伤害自己的机会。
“好嘞,叔叔这就送客。”
宋健遵从她的意见,脸色渐冷,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被凝结住了,和刚才嬉笑时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蒋父没忍住退后两步,面前的人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是狠的,再配上他又高又壮的体格,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一般。
他声寒如冰,送客的同时又顺便下了个警告:“听见没有,我们家小孩儿不想看见你们,要是识相点儿就赶紧走,但如果还是这么死缠烂打的话,我想我不介意进去陪你们的女儿。”
“就是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爸妈被打死了会有什么感想。”
“……有病……”
蒋父这下是真的怕了,抬手拉着身后的女人就要走,还不忘把地上的花束和果篮也带走了。
“带那几个破瓜皮子谁稀罕要一样!”
宋健真是被气笑了,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
两个恶心人的终于走了,殷鹏拉住他不停的道谢。宋健大手一挥:“这有啥的,就举手之劳而已,要是他们以后还不要脸的过来纠缠你们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殷鹏知道他是好心好意,不禁叹了口气:“唉,我和小缘她外婆在村里当了一辈子老好人,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好说话才这么死缠烂打的,搁别人家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
“说到底还是我们不硬气,要不然也不能让小缘受这么多罪……”
他面带愧色,活到今天都七十多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他也没哭过几次,然而现在却眼圈泛红,眼底也渐渐湿润。
虽然他们才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但祁缘有多懂事他们都看在心里,表面上是他们在照顾她,但其实她也有在治愈着他们。
明明自己也生病了,却还在为别人着想,殷鹏常常看着她就会想起殷曼,不一样的点是祁缘比殷曼的心思更加细腻。
这是他女儿留给他们的礼物。
宋健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听完他们老两口说话都心头泛酸。他背过头去快速眨巴着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一个壮汉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被人看见了不是要被笑掉大牙吗?
宋健缓了会儿,说:“以后这种话就别说了,我儿子保护小缘,我保护你们两个老的,咱两家就常来往,强的保护弱小的,没什么不妥。”
祁缘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可宋嶙了解宋健,他向来都说到做到。他见过的别人结婚念的台词都是走形式,只有他爸,结婚时对妻子许下的诺言全部履行做到了。
“强的保护弱小的,”他当时也这么说过。
他也只有一次食言了,就这一次,他失去了妻子,儿子失去了妈妈,两个人蹲在房间里,哭的溃不成军。
当你没有想保护的人时,枪也就成了无用的子弹。那时的宋健一度不想活了,他想去陪自己车祸过世的妻子,可留在世上的不只有他自己,还有他们的儿子。
现在,他们又有了重新想保护的人,他相信妻子在天上看到,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殷鹏听完也是满眼泛着泪花,从前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个爷们儿,你得保护自己的家人,却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保护他。
他现在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笑了笑,在地上转了一圈儿,忘了自己要干啥了。
……
祁缘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才出院。
宋健执意过来接她,他因为来来回回跑医院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摊,老两口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眼下也就只能多留他们父子来家里吃吃饭了。
冯丽以前在饭店做过后厨,她手艺不错是公认的,也算是大半个厨师长的水平。殷鹏拉着宋健在屋里聊天,祁缘虽说可以走路了但还是怕抻到,就只能宋嶙给她打下手了。
宋嶙爱生火,炽热的火焰烧的正旺,他就坐在灶台边儿上伸着手烤火,烫了就离远点儿,冷了就离近点儿,别提多得劲了。
可也不能做的都是柴火饭,总要用铁炒锅炒几个菜,冯丽岁数大了颠勺颠不起来,于是让宋嶙过来帮忙颠一下。
他立马从凳子上下来,笑嘻嘻地凑到冯丽身边:“放心交给我吧,我力气贼大。”
“行,就是劲儿越大越好吃。”
冯丽伸手在上空悬了会儿,感觉到锅热了她才开始往里面倒油,宋嶙就在旁边看着,手扶在提手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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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令指挥他再开炒。
冯丽又往锅里扬了点葱花,下一秒油星飞溅,恰巧崩到宋嶙的手上,他“嗖”的一下弹开,吓得跳脚。
“哎你干嘛去?快过来扒拉呀!”
“外婆,我有点害怕……”
“挺大小伙子你怕炒菜?快过来!”
她把他拉回来,强迫宋嶙把着提手,他穿的还是半截袖,油星子直往胳膊上崩。
他真是欲哭无泪,最担心的还是怕油溅到眼睛里,他索性闭着眼开始颠。
“哎?阿嶙,停下!快停下!”
冯丽眼看着刚扔锅里的肉片都被他甩了出去,她无奈地扶额苦笑,然后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上手了。
祁缘听到动静,从门帘里探出脑袋,一脸疑惑:“你们在干嘛?怎么这么热闹?”
宋嶙拿纸擦了擦胳膊上的油,笑的肩膀乱颤:“炒菜太吓人了。”
“你没炒过吗?”
“没有,我爸也不敢炒,我们家想吃炒菜都要去饭店买。”
祁缘听完只觉得难以置信,想不到宋叔叔那么大块头居然也怕炒菜。
冯丽听见他们聊的,笑笑:“那你们想吃炒的就来我们家吧,外面买的是味道好,但肯定没有家里做的吃着放心。”
宋嶙点头答应:“行,以后肯定多来您家蹭饭。”
“哈哈哈,好好好。”
饭菜齐了,一上午冯丽做了十二道菜,炒的炖的什么都有,摆在桌上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宋嶙给他们盛完饭后最后才盛自己的,他给自己塞了满满一大碗。
宋健嫌他丢人现眼,忍不住瞪他:“你早上不是吃饭了吗?你属猪的你!”
宋嶙低头忙着吃,夹完这个夹那个,全都品尝了一遍后才吱声:“吃了外婆做的吃你那个可不就算是猪食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怼的宋健差点吐血,这完全就是在亵渎他精湛的厨艺,他不死心地问:“那你怎么吃的那么香?”
“那我难道饿着吗?爸,你要知道,人饿极了什么都能吃得下。”
“你这小子……我看我真是时间长没打你了,你皮痒了是不是?”
“行了行了,你们父子别在打起来了。”
殷鹏笑着劝说道,然后递给宋健一瓶啤酒,“咱俩喝点儿。”
“好嘞好嘞,殷叔,我敬你一杯。”
两个男人喝酒去了,冯丽忙着给祁缘和宋嶙夹菜,明明夹的一样多,祁缘的碗里已经快要放不下了,而宋嶙的碗又要见底了。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加深了许多:“阿嶙还怪会捧场的。”
“主要还是太好吃了,我突然就羡慕阿缘了,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这话可把冯丽哄乐呵了,“这个辣椒炒肉我炒的最好,主要是阿缘不怎么能吃辣,要不然换成尖椒更好吃。想吃以后就常来,我们家都喜欢你这孩子。”
“是吗?”宋嶙眼睛亮亮的,转头看向祁缘,又说:“阿缘也喜欢我吗?”
祁缘蓦地一顿,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冯丽在旁边笑:“肯定喜欢呀,谁不想有这么好的大哥哥?”
“哈哈哈给我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宋嶙又扭过头去夹菜了,这个问题他只是随口一问,可祁缘却紧张的不行。
她对他的喜欢,早就不是哥哥妹妹这种喜欢了。
14. 第 14 章
时间进入十一月份,空气变得清冷,早上起来窗户外边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形态各异,爬满了整个窗户。女孩儿趴在上面呼出一口气,冰花一点儿没化,反倒是玻璃,糊的一块一块的。
祁缘坐在窗前照着视频学习了一上午,直到一股饭香味儿传到鼻子里,她这才撂下笔,伸了个懒腰。
半晌,她垂下头,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是,她抿唇,这个疤好丑。
“阿缘,吃饭。”
冯丽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过来,祁缘放下衣角,大声回应道:“我这就来,外婆。”
饭桌上。
碗筷碰撞的声音像是一首轻快的小曲儿,冯丽今天做了两道菜,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另一个是辣椒炒肉。
她一边吃一边忙着给祁缘夹菜,西红柿和辣椒不夹,只夹鸡蛋和肉片。殷鹏则专注于盯着电视机里的节目,还时不时笑出来一声。
祁缘吃了半碗饭,然后撂下筷子,缓缓抬头。
“怎么了?才吃半碗饭就不想吃了?”冯丽眼睛微微皱起,一脸担忧,殷鹏听到动静,视线也从电视机移到祁缘身上。
“外公,外婆,我想去上学了。”
她弱弱道,其实她早就提过了,但那时伤口还没好利索,他们也就不同意。可眼下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她不想一直在家待着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殷鹏点点头:“既然修养的差不多了那你想去就去吧,我们也不能一直把你困在家里,外公这次回来也不走了,到时候等你放学了外公去接你。”
祁缘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儿,起来就往卧室跑:“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了,今天还能上一下午课呢。”
“……”
冯丽纳了闷儿:“当时刚去北中那阵闷闷不乐的都可不爱去了,现在怎么一提上学就乐成这样?”
“你也不想想,那时候对学校的情况都是未知的那她肯定不爱去啊,主要现在不是有人对她好吗?”殷鹏笑了笑,说:“阿缘性格开朗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琢磨的那些没什么用。”
冯丽点头:“嗯,这倒是。”
……
家里吃饭比学校要早的多,祁缘去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这会儿操场都没人,应该都在食堂。
教室里平时闹腾的不行,这会儿没人说话反倒有点儿不太习惯。祁缘蹑手蹑脚的走到座位上,她一个月没来了,手里的湿巾都准备好了,结果桌上一点儿灰都没有。
她眯了眯眼,仔细看还能看见桌面上还没来得及晾干的水渍。祁缘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班时,宋嶙也是这么一点一点帮她擦干净的。
她唇角翘起,他是知道她今天回来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有人注意到祁缘,还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顺便说几句话。
而有些人则是趁机跟她吐槽,气愤的为她鸣不平:“蒋晗这人本来就坏,经常在别人中间挑拨离间,我们大家都挺烦她的,想不到这次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这时张晚媛从她们身边路过,她本来不想搭理的,但她又见不得她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即退回来,“啧”了声:“你们不是一起玩的挺好吗?什么时候烦她了?”
她说话心直口快,在班级里还有一定的威严,这下她们都不吭声了。
张晚媛等周围安静下来才匀出功夫看了眼祁缘,一个月不见她好像比以前漂亮了些,一张小脸甜甜的,所以蒋晗为什么会那么恨她她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而祁缘,她好像确实没做过什么招惹到她们的事,却无缘无故受了几天欺负,又被捅了一刀,她忽然感觉她好像也挺可怜的。
突然怜悯一个人,这是张晚媛自己都没想到的,她慌忙把视线收回来,转身去前面饮水机旁接热水了。祁缘意外地一怔,她以为她会高兴然后嘲讽她懦弱什么的,结果她什么都没说。
等她走了身边人才开始窸窸窣窣的开口,话题也从蒋晗改为了张晚媛。祁缘没听,也没加入,像她们这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又一边倒的人她也不打算深交,就维持个表面关系就行了。
转眼间午休铃响了,祁缘顺着窗户往外看去,操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少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探头探脑的在为数不多的人群里找了半天,结果还是没能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顷刻间她收回视线,脸上添了些许落寞。
“找谁呢?”
“啊!”宋嶙趴在她耳边问,祁缘一点儿准备没有,惊叫一声,吓得狂拍胸脯。
她眉心轻跳,半晌,缓缓抬眼对上他的。
宋嶙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给脸上覆盖了一层阴影面,面中的鼻梁高挺,下颚紧致流畅,他盯着她,明明瞳孔漆黑,眼底却满是柔和。
只见此时他一手举着篮球,指尖轻轻一勾,球立马在他的手指上飞速转了起来。
“胆子怎么这么小啊?”他忽然扬眉轻笑,又问:“你是在找我吗?”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她出院的时候,算起来距今为止大概有半个月了,没想到再见面两人竟一点儿也没生疏。
祁缘被戳中心事,她羞红着脸迅速低下头:“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外面有没有领导,我想上厕所了。”
“你就装吧。”
“……”
陈子涛比宋嶙晚回来一会儿,离老远就听见他不要脸的逗人家女生,前脚刚踏进来,他忍不住唏嘘:“人家祁缘都没说找你,你说你一天到晚自恋啥呢?”
“我长的好看我凭什么不能自恋?”
“倒是你,”宋嶙懒散地掀了下眼皮,冷哼一声:“长的跟个妙脆角似的。”
陈子涛被气的一阵语噎:“哎你这人怎么就知道诋毁我?在祁缘印象里我都成啥人了?”
宋嶙笑:“反正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对对,你最好了,我好几天没来的时候也没见你给我擦桌子,怎么到她这儿你就天天给她擦?懂得都懂好吧?”
“怎么,你吃醋了?”
“妈的我就说你这人自恋你还不承认……”
他们俩又开始互相拉踩了,祁缘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的声线开始模糊,脑海的意识逐渐涣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子涛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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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都擦吗?
话语在脑子里面炸开,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咚咚,咚咚……
她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
他阳光热烈,对她温柔细心,是她遇见过的,最最,最好的男孩儿。
她抓着衣角,松开,又抓紧,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好像每和他待上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喜欢就愈发强烈。
像春季的柳树,像夏季的微风,像秋季的晚霞,又像是冬季的暖阳。
放在暗处的手心攥紧,指尖泛白。她这会儿突然有点儿难过,因为这份喜欢只能被她藏于心底,永远拿不上台面。
外面有领导巡查,一转头就看见宋嶙和陈子涛在这儿张牙舞爪的,他眉毛一竖,进来呵斥一声把他俩都叫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出去,祁缘立马趴在窗口偷看,他俩不知道吃什么了长的那么高,那个领导训话还要仰头,感觉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了。
领导一边说一边对两人指指点点,陈子涛好声好气的答应,最起码还有个认错的态度,但宋嶙就不一样了,他看得上眼的怎么说他都行,这个学校他只拿崔荣这个班主任当老师,其余的一律当耳旁风。
那领导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马上把火力集中到了他一个人身上,要不是崔荣及时过来分割战场,他都怕一会儿俩人吵起来。
那领导气急败坏,让宋嶙写一千字检讨交给他,然后愤愤离去了。
“崔哥你啥时候当个校长把他开了?我她妈看他老不爽了!”
“……”崔荣感觉两眼一黑,扶着脑袋问他:“你一天咋这么霸道呢?午休时间闹腾还有理了啊?”
“这不是我同桌回来了我高兴吗?”
“你同桌回来你也不能……祁缘回来了?”
崔荣反应过来就要往教室走,眼神一瞥,看到祁缘正躲在窗户角那里鬼鬼祟祟地盯着他。
……像个小偷。
崔荣无奈地笑笑,把她也招呼出来了,问:“你身体好了吗?怎么回来都不告诉老师?”
“已经好了,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儿,没来得及去找您呢。”
“这么一回事啊……”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月中旬有个期中考试,又问:“你最近在家学习没有?进度跟不上的话晚自习我给你补补课。”
还没等祁缘说话,宋嶙先不乐意了:“崔哥,我半个月没来你怎么不说给我也补补?”
“要我从一加一开始教啊?”
“……我最近不是学习了吗?”
崔荣憋不住笑:“上节课语文老师考古文,一共才不到三百字,除去你没背下来的不说,那还错了五十多个字。是不是?”
祁缘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白字先生吗?
宋嶙简直要无语死了:“这语文老师嘴也够欠的,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崔荣被唾沫呛住,连咳几声,脸憋的通红:“你这又怪老师了?歪死了你!”
“我不管,反正你也得教我。”
“行行,晚自习你俩都来。”
崔荣说完转身就走,这小子磨人,他再在这待一会儿嗓子都要气冒烟了。
15. 第 15 章
学校上这个晚自习安排的不知道意义何在,老师不上课,学生们就坐在教室里自习,可眼下没几个能学的进去的,大多数都在偷偷聊悄悄话,或者同桌拿个一红一蓝的中性笔,在本子上玩五子棋。
陈子涛在班级待的无聊死了,宋嶙和祁缘去办公室了,何浩楠这两天感冒了借这个理由在家躺着干游戏。他现在一个人坐在后排,无趣的撕起了卫生纸。
那边忽然有个男生隔空招呼他:“涛子,勇敢者的游戏,来不来?”
陈子涛瞬间来了兴致,凑到他们旁边:“你们哪个带手机了?”
“谁敢带啊?我们说的不是手机上那个,是在咱们身上实践那个。”
他反应过来,就是几个男的互相轮拳头往肩膀上锤的那个吗?他摆摆手,“不玩了,我轮不过你们。”
陈子涛刚想走,下一秒就被他们拽了回去:“没事儿,我们让着点儿你。”
伴随着拳头和骨头碰撞的声音,陈子涛哀嚎出声,疼的发抖,在心里把他们几个家里人挨个骂了个遍。
妈的这帮人下死手,以后得离他们这帮狗远点儿。
办公室里。
崔荣从抽屉里拿出两本练习册来,一本递给祁缘,一本递给宋嶙。
祁缘垂着眼,用指甲小心地把书皮上的薄膜划开,然后在手里卷了卷,把垃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宋嶙看了眼她的,又埋头看向自己的,没有薄膜就算了,书页都快翻烂了。他抱怨道:“崔哥,你怎么给她的那么新,就给我这么旧的?我不是你的爱妃了吗?”
一句话惹的旁边办公的老师们笑的肩膀乱颤,崔荣的沉默震耳欲聋,他深呼一口气:“祖宗,我给你的书里面写的都是解析,不比祁缘的好啊?”
“哦,这样啊……”
他顺着翻了两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感觉头都大了。
他突然有点儿后悔跟着来了。
“好了,你们先写,有不会的再问我。”崔荣说完就开始拿出教案备课了。
祁缘虽说来了这里就没怎么上学,但她看那些讲解视频里的老师讲的都比较透彻,所以只要是不算太难的题她差不多都能写上。
跟她相比宋嶙简直不要太无聊,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过去,他在旁边看的一脸羡慕,祁缘已经做完快一页了,每道题都不需要过多的思考,他每次看她写下答案,心底里都没来由的出现一股自豪感。
崔荣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凑过来,给宋嶙吓了一跳。
“她做题是需要观众吗?”
宋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打算跟她学习一下吗?”
“学习什么?”
“认真的态度。”
崔荣:“……”
祁缘:“……”
就算留在这他也学不进去,祁缘轻轻碰了下宋嶙的胳膊:“这里这么无聊,要不你先回去呢?我回去我再给你讲好不好?”
“行啊!”
他就等这句话呢,立马站起来就跑了,在他看来学习简直是最无聊透顶的一件事了。
崔荣想不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早知道这样他早就说了。他忍不住感慨:“终于走了,这唉声叹气的我备课都备不进去了。”
祁缘扬起唇角,忍不住偷笑。
她一直学习到放学前一个小时才回去,一是她不会的题崔荣都跟她讲的差不多了,二是她需要留点时间教一下宋嶙。
她抱着书本进班,班里安静的很,很多人都因为太无聊已经睡着了。
宋嶙也是,他跟别人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是躺着睡着的。
“……”祁缘戳了戳他的腿,没反应。
她又戳了戳他的手,还是没反应。
见他睡的这么熟,她也不太好意思打扰他,干脆找个别的空位坐下。
正想着,手腕被他一把拉住,宋嶙睁开眼,笑眯眯地看她:“我没睡着,逗你玩儿呢。”
“……”装的还挺像的。
宋嶙起来让祁缘进去,她把书放下,从中间拿出一本放到他的桌子上,说:“你怎么书都不知道拿回来?”
宋嶙一看正是他在办公室看的那一本,他揉了揉眼睛:“我看这本书比晕车都难受,你还给我拿回来了。”
“……”祁缘又把书拿回来放到自己桌肚里,把自己那本给他:“那你做我的呗,都是新的。”
他笑了,气的,实话实说:“我不会做。”
“我教你呗,有什么的。”
她把练习册翻到她刚才在办公室写的那页,上面被她勾勾抹抹写了些计算过程什么的,怕他嫌乱,她直接把题抄在纸上。
宋嶙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瞬间有些哑然,轻笑了声,然后老老实实地趴在旁边看着她写。视线刚开始是在她落下的笔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她的脸上。
教室里白色条形灯静静挂在棚顶中央,她明亮的瞳孔正随着笔墨缓缓颤动着,里面似乎住着点点繁星,灵动又清澈。
从他的视角来看,祁缘的刘海有些长了,甚至有点儿戳眼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感到不适,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截白皙又纤细的脖颈。
她不紧不慢地写着,笔尖划过纸张,一排好看的行楷字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字迹和她本人有点不太符合,宋嶙记得女生不是都爱写那种什么软软乎乎的奶酪体吗?他记得初中的时候还有人专门买那个字帖跟着练呢。
她写完了,把本子推过来,落落大方的字迹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刚正且有力。这么对比下来,他那歪歪扭扭的字实在是有些丑的离谱了。
他问:“怎么就给我抄两道?”
“两道都够你研究了。”
祁缘老实巴交的回答,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可偏偏她越是这样,杀伤力也就越大。
“……”宋嶙认命般点了点头,祁缘想到他知识薄弱,于是提出让他翻书巩固一遍知识点,来个开卷考。
他拿着书迟迟不动,她歪头不解:“你怎么不翻呢?”
他咬着唇:“这是什么题型?”
“……三角函数。”
这一章知识点有很多,她继续补充一句:“诱导公式那页。”
“……”
啥是诱导公式啊?
宋嶙听完只觉得眼神迷离,静止不动两秒,干脆把整本书都合上了,他现在甚至连中文都听不懂了。
他跟她商量:“能不能换一科?”
学数学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之前她教他的那几个字母他还没认全呢,现在突然让他往里套公式,这不是把他往死路逼吗?
“……”祁缘现在算是明白了,前段时间教他的那些他本来就没怎么熟悉,然后她这段时间又一直在家养伤,宋嶙那么贪玩,估计这么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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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书都没翻开过。
她尝试着跟他讲道理:“你数学学不好,它和物理化学都是紧密相连的,这些学不通,那你还想学什么科啊?”
宋嶙听完,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佯装认真地想了想。半晌,他打了个响指:“那就都不学了!”
“……”祁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人。
宋嶙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低声解释:“我这脑子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这和脑子没关系,你现在不学,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当兵啊,以后保家卫国,这可是我从小的愿望。”
宋嶙这次倒是回答的飞快,眼里有光。
祁缘想想,确实,她记得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服兵役和学历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只是……”她忍不住戳穿他,“你现在这样能考上大学吗?”
“……”杀人且诛心。
宋嶙轻咳一声,端正做好,微笑道:“那祁老师还是勉为其难教我点什么吧。”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来一步一步帮他捋:“数学、物理、化学,三科一样不学,语文背不下来,英语看不进去……”
“停!”宋嶙眉头紧锁,“别说了,那不是还有个政治吗?”
他们这个班就是选修的物理化学政治,他现在十分庆幸当时没选生物,要不然他可真是一科也学不明白了。
她老实回答:“政治也是需要背的啊。”
宋嶙先是一脸不屑,后又一脸自豪:“政治背什么?那玩意儿不就是测人品的吗?我小学时候每次都九十分往上。”
祁缘暗自捏了把汗,小学是小学,现在都读高中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哪有他说的那么容易?
既然那么狂,那试试就知道了。
她从桌肚里拿出政治练习册,转头把宋嶙的也拿出来,然后翻到同一页。
“咱俩一起做前五道选择题,然后对答案。”
他答应的爽快:“行。”
祁缘垂下脑袋,先读一遍选项再读题。她理解能力不是很好,一道题要读好几遍才能思考出来个大概,但她这样做对的概率也能相对大一些,毕竟这是再三思考后的结果。
宋嶙这边就不太顺利了,这几道题目都是在问什么社会主义这种类型的问题,他看了眼选项,怎么感觉都对的样子?
他侧头:“这是多选题吗?”
她语塞:“……单选。”
“……”
宋嶙又转头回去读题,结果一连读了好几遍他都感觉不到哪个选项有错误。
算了,选一个凭感觉最好的吧。
八分钟过去,两人双双停笔。
“好了,我们可以看答案了。”宋嶙莫名有些兴奋,嗖嗖的翻,书页被甩的哗啦哗啦响。
祁缘对完了,抬头:“我对四个,你呢?”
宋嶙也对完了,兴奋的手舞足蹈:“我就说政治不难吧?我还对三个呢!”
“行啊!我觉得你……”祁缘凑过去看了眼他的,又看看自己的,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们答案怎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宋嶙看了半天才看出来端倪,“我答案翻错页了……”
“……”
他继续翻,这次终于找到正确的答案了,结果对完只觉得两眼一黑。
他一个都没对。
16. 第 16 章
宋嶙这下是铁了心不想学习了。
祁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本身这么多年没认真听过课,浑身上下一点儿基础也没有,要是搁在她身上,她也未必能学的下去。
可看他这么颓废也不是办法,眼下高中的学不进去,那就从小学的开始学吧。
当她把小学课本递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懵了。
宋嶙“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你从哪儿淘来的?”
她也不藏着掖着:“村里有几家小孩上小学,我叫我外婆帮忙借的。”
他脸色瞬间耷拉下来:“外婆她知道我要学小学课本?”
“对呀,那我总不能撒谎吧?”
“……”
真是个直率的姑娘。
祁缘倒也没借太小的,那些东西都用不上,什么语文英语的到初中还要重来一遍,她就只借了数学的,也没什么好学的,无非就是让他算算什么方程题。
宋嶙其实脑子不笨,他只是对学习不上心,他懒得听课,懒得琢磨。但这会儿认认真真学起来,学的还是蛮快的,她出了几道题他都做对了。
“你好棒!”祁缘为了让他有成就感,毫不吝啬地夸奖,甚至还鼓起了掌。
这种夸小孩儿的方法,没想到在宋嶙身上也同样适用。他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还假装深沉:“也就一般般吧!”
何浩楠在后边看的龇牙咧嘴的,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人极度不适的画面,他甚至有些无语:“这是什么新型的过家家吗?”
陈子涛甩甩头,撇嘴:“不理解。有时候真挺佩服祁缘的,要照顾宋嶙这个巨婴。”
“有道理。”
他们蛐蛐人也不避着,恨不得贴脸开大,宋嶙板着个脸,扭头:“你俩就没有别的事儿要干吗?”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
“怎么我认认真真学个习你们都要说两句?”
陈子涛哑然失笑:“阿嶙,真不是我俩笑点低非要嘲讽你,你说你,都高二了,学小学课本,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是真绷不住了:“哪有这样的啊?”
宋嶙把书甩给他:“你做一个我看看。”
陈子涛扫了一眼:“不做。”
“怕丢人现眼就直说,唯唯诺诺的是不是男的?”
“你少用激将法了!”
宋嶙都要气笑了,他真懒得在他身上兜圈子:“孩子你可拉裤兜子吧,我就实话摆在这里了,你还不如我呢!”
陈子涛拍拍他的肩膀,强调道:“阿嶙,我不瞒你,其实我小学补过课。”
“补过课你还怕啥?这解方程式的题你随便挑一道,我看看你实力在哪里。”
他嘴里叼着棒棒糖,接过来:“行,我做出来你答应我个事儿。”
他怎么说肯定没好事儿,但宋嶙赌他百分之百做不出来,他微抬着下巴:“行,你做吧,做不出来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儿。”
陈子涛顿时来了兴致,既然让他挑,那他就从这几道题里面挑了个题型最简略的,越是这种题,就越好做。
祁缘憋不住笑,她刚才和宋嶙练的题都是方程式里边比较难的题型,而陈子涛选这个,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它括号什么的有好几个,其实算是这几个里边儿最难的。
他既然觉得这个就是最简单的,那他小时候补的课就算白补了,他和宋嶙的赌约也大概率能分出胜负了。
果然,陈子涛刚把题写在纸上就开始咬笔杆,何浩楠极其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你她妈自己没笔啊?一借我笔就张嘴咬。”
“完了,都怪你!你把我思绪都撞没了!”
“啥?”何浩楠闻言冷笑一声:“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歪的人!”
他俩又开始拌嘴,宋嶙没了耐心,指尖在桌子上一点一点弹着:“你还能不能做出来了?”
陈子涛干脆摆烂了,把笔一扔,“哎呀年代太久远了,现在老了脑子有点儿不太好使了。”
他们三个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混,宋嶙不知道他那点儿尿性可就完了。
“这顿笑话我,结果怎么还不如我呢?”见他认输,宋嶙也懒得掰扯,哼起了歌:“我想想让你答应我点儿啥呢……”
他这人别看长个人样,但心思歹毒,陈子涛以前早就领教过了。当时还在上初中,忘了因为什么反正也来了个赌约,他输了,宋嶙让他下课去女生最多的地方跟同班一个男生说“我喜欢你”。
他更会选,挑的那个男生恰巧刚好喜欢同性,估计是看陈子涛长的不错,马上就答应了。
他永远记得他当时被那个男生追的满操场跑,那些女生笑的前仰后合的情景。他更记得,他那时暗恋的女生就在那个人堆里。
于是整个初中他那句表白都没能说的出口,因为那个女生更是带头磕他俩。
这就是宋嶙干出来的损事儿。
总不可能有比这件事再损的了,陈子涛扬了扬下巴:“我堂堂男子汉敢作敢当,还能怕你一个无名小辈不成?放马过来吧!”
宋嶙笑的有点儿放肆:“你去把初中那个赌约再来一遍。”
陈子涛好像听到了什么膈应人的话,不信邪地问:“你说啥?!”
“下课,操场,女生人多的地方,跟男生表白。”
何浩楠闷头笑的肩膀乱颤,又帮他复述了一遍,他有时候真挺佩服宋嶙的脑回路的,知道陈子涛怕什么他就来什么。
“怎么还玩那套啊?”
“你也没说不能重复啊!”
他气笑了:“你能当回人不?”
宋嶙果断摇头:“不能。”
他又扭头对祁缘说:“等着,马上大课间了,人最多的时候让他去。”
她笑:“好。”
“太损了,简直没救了。”
十分钟后,下课铃响了,陈子涛感觉他要死了。
他被何浩楠推着出去,宋嶙和祁缘在后面跟着,他们几个正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他社死。
一个面无表情,三个眉开眼笑,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陈子涛站在操场中间,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罚站一样。他现在真想用脚扣个三室一厅,然后躲里面睡一觉。
有个女生眯了眯眼,拽了拽身旁女生的胳膊,“你前任干嘛呢?”
那个前任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想起他以前干那些狗事儿,脾气上来气的跺脚:“谁管他?扬了二正的,指不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呢。”
眼看着周围的女生越来越多,陈子涛作为学校红人,几乎没谁不认得他。下一秒,他深呼一口气,拉上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个男生。
那男生眼睛一亮:“干嘛呀涛子?有事儿啊?”
陈子涛心砰砰直跳,那句话就像卡在嗓子眼儿里了一样,想说都说出不来,他干巴巴的动了动唇,给那男生看乐了。
“咋的啊?新学的哑语啊?”
“……”
“妈的乐死我了。”宋嶙蹲在远处观察情况听的憋不住笑,他颤着指尖,不忘跟祁缘指着:“北中小品。”
祁缘拄着下巴,说实话她也挺期待的,她想知道陈子涛说完后,那个男生,和那群女生,都会是什么反应。
那男生就这么被他拽着,他还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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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厕所呢,皱着眉问:“支支吾吾啥呢?快点说,我还有事儿……”
陈子涛语速飞快:“我喜欢你。”
“……”
这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了。
下一秒操场上响起了如雷贯耳的爆笑声。
那男生吓得后退一步:“你……刚才……说的啥?”
“好话不说第二遍。”
陈子涛有点儿挂不住脸了,刚想逃跑,一个女生从背后过来给了他一脚。陈子涛气的站起来就要骂人,看清楚是谁后,傻眼了。
只见那个前任揪着他耳朵,拧眉道:“你当时找那么个蹩脚的理由跟我提分手,整半天你是外边有人了是吧?还她妈是个男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喜欢男的?”
“不是……我是……”
“什么是不是的?大庭广众之下表白,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啊!”那男生见情况不对想跑,结果被她拽住衣领逮了回来,“谈,你跟他谈!哥们儿你就当惩恶扬善了!”
“不是啊姐姐,我喜欢女生啊,我不喜欢陈子涛……”
可眼下这女生已经被气的失去理智了,硬是抓着他俩把手牵上了。
这时旁边又过来一个女生,一脸震惊:“刚我同学告诉我陈子涛喜欢男的,是真的假的……”
她低头瞥见他们正握着的手,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头发一撩,也拳打脚踢的加入了战争中了。
“你她妈喜欢男的你还亲我!”
陈子涛抱着脑袋蹲到地上,哀嚎出声:“你俩听我解释啊……喂……!”
何浩楠和宋嶙都快笑死了,祁缘不至于,倒也眉眼弯弯,她有点儿好奇:“他有几个前女友啊?”
话音刚落,宋嶙突然凑过来,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他的脸碰上她的,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耳垂上,酥酥麻麻。
他哑着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三个。”
他一气呵成的完成了这些动作,祁缘有点儿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耳朵瞬时红的滴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么近的距离跟她说话,现在只感觉耳朵烧的慌,实在太明显了,于是她往后退了一点儿。
何浩楠余光瞥见,结果这个大直男愣是直接指出来了,脸色微变:“祁缘,你耳朵咋这么红呢?”
宋嶙闻言,也盯着她看。祁缘怔住,她有些别扭,慌忙捂住耳朵,苦笑道:“太冷了,冻的。”
“哦哦,这样啊……”直男果然是直男,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
她刚想松口气,却发现宋嶙还是始终盯着她看,瞬间心凉了半截。
眉眼带笑,意味不明。完了,他不会察觉到了吧?
祁缘假装不以为意,故意不看他。片刻后,宋嶙笑了声,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热闹去了。
后来宋嶙告诉她她才知道,那时候陈子涛在网上网恋了一个女的,结果看到照片后才知道是何浩楠女朋友。
何浩楠不知道那女的在网上立单身人设,他还挺喜欢那女的来着,都是好兄弟他俩也不能看他深陷其中,后来他俩商量着就帮他把这事儿搅黄了。
所以在他印象里,何浩楠就知道陈子涛处过两任女友。
祁缘点点头,她记得她刚转来那天他们还聊过这方面的事,那时何浩楠说过宋嶙没谈过女朋友。
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她还是想再问一遍。她歪着头,问:“那你有几任女朋友?”
他听完,眉梢微挑,淡然一笑:“不早恋。”
尾音在耳边盘旋,少女眸光一闪,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星。
这个答案她很满意。
17. 第 17 章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阿缘,你起来没有呢?”
卧室门不断传来“咚咚”的响声,冯丽的声音从门缝儿里挤进来,听着若隐若现的。
“这就起来了。”
祁缘嘟囔着应了一声,然后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儿,晨光从外面透过窗户打进卧室,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睁开眼。
前一天晚上复习到了半夜,导致她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她看了眼闹钟,才四点。
祁缘又栽回床里,说话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外婆,这不是才四点吗?你这么早叫我干嘛呀?”
“什么四点?都七点半了,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七点半……
迟到……
几个字在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她猛地惊醒,伸手抓起床头柜上摆着的时钟。
指针没动,没电了……
她从床上弹起来,急切地穿好衣服,拖鞋都没来得及趿拉就跑去洗漱了。她还纳闷怎么感觉今天睡了这么久闹钟都没响?
每天祁缘洗漱都要磨蹭好一会儿,眼瞅着马上要迟到了,这下洗脸刷牙加起来她才用了三分钟。
她跑到门口穿棉鞋,冯丽端着粥从厨房出来,招呼她:“你得先吃口饭再走啊!”
祁缘摆摆手:“不行,七点五十就开考了,我要来不及了!”
“哎呀你慢点儿跑,当心点儿别摔了!”
“我知道了外婆!”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冯丽叹了口气,碗筷怎么端出来的又怎么端回去了。
祁缘跑了一路,甚至中途岔气肚子疼她都没敢停下来,那等她跑到学校的时候操场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庆幸还好昨天就分了考场,她现在只要直接去考场就行了。
离开考时间还剩两分钟,监考老师此时都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是她们班的语文老师,名叫许燕。她看了她一眼,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快点回座。
祁缘喘着粗气,看了眼黑板上的座位表。由于她是新转来的没有成绩,直接被安排到了最后一张桌。结果她竟然还不是最晚的,她前面的座位还空着。
她跑的太累了,落座后摸出笔袋和本子摆到桌上,然后又把矿泉水拿出来喝了两口。
仰头的瞬间她扫了眼教室,这一看就是平时没人用的废教室,棚顶上挂着几个白炽灯,外面的灯罩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甚至爬满了蜘蛛网,风扇是那种老式的挂墙风扇,墙皮也已经脱落了不少,墙面看上去一块黑一块白的。
她不禁感叹,原来学习不好的学生连一间干净的教室都不配拥有,关键是这些学生看上去好像已经习惯了,根本没人在意这些。
预备铃响了,前面的人还没来,许燕已经开始发卷子了,她一边忙活一边絮叨:“咱考场学习水平都一个样儿,你们也别交头接耳了,咱们就相互配合一下各自的工作,好好考完就得了。”
刚拿到卷子那个学生拿起笔,接茬道:“知道了老师,我写个名字就睡觉了。”
“那你就是咱学校第一个考完的。哎?怎么还有一个没来的?”
许燕拿着卷子左右张望,这时前门被敲的叮当响。众人的视线探过去,宋嶙正倚在门边,似乎是起床气还没消,他眉头微蹙,眼眸漆黑,一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
祁缘这才知道她前面的人正是宋嶙,座位表都是按成绩排的,这个考场都已经是最后一个考场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上次考试的倒数第一。
许燕一时语噎,旋即又恢复如常,道:“宋嶙啊,你怎么还踩着点儿来的?”
他如实回答:“睡过了。”
“……连个理由都懒得编啊?”她在他身上扫过目光,怔住:“你现在考试连书包都不背了?”
宋嶙有种犯了错被严刑拷打的难受,他已经有点儿没耐心了,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许燕察觉到不对,这才松口:“下次早点来,快回座吧。”
他听完,摸进口袋刚要拿出笔的手又退了出来,接着不紧不慢地迈过门槛,到了座位跟前他才发现后面坐着的是祁缘。宋嶙心一惊,上次考试他没来,这姑娘不会以为他是上次考试的倒数第一吧?
刚好,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许燕发完卷子这会儿已经回到讲台上了,见他站着不坐,黑着脸抱起胳膊:“宋嶙你怎么还不坐下?看她干嘛?”
宋嶙顿时脸色阴沉,气的咬牙:“这就坐。”
这人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爱絮叨,他从跟她碰面那一刻起就一直被数落,磨磨唧唧的,一说就说个不停。他不想和她较真,坐下来,凳子被他拽的“吱嘎”一声响。
“哎你……”
正式考试的铃声响了,她剩半句话还卡在嗓子眼儿里没说出来,被一口气呛住,咳嗽了两声,挥挥手:“算了算了,开始答题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摘下眼镜往桌子上一趴,既然都已经有人打头阵了,后续其他人也就跟着陆陆续续的倒下了。都知道这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没人想惹事儿,不会就干脆睡觉。
这倒是挺给许燕省心的,她都不用刻意去看着谁,没事就看看窗外的风景,又或者是欣赏一下自己刚做的美甲。
她决定下次还要来这个考场监考。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教室里安静的出奇,绝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几个人醒着,估计是睡不着。
只有角落里那两个,“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全班只有他们两个在看试卷。许燕好奇劲儿上来了,从凳子上站起来,开考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下台巡视。
她先是站在宋嶙旁边看了一会儿,她知道他不爱听课学习不好,自己之前也监考过他,那时的他和他们一样,铃一响就睡觉,甚至比他们趴下的速度更快一些,就因为这小子不戴眼镜。
可现在竟然破天荒的在认真答题?她有点儿不信邪,这次试卷是她出的,许燕知道题是什么,她凑过去看了眼他的答题卡,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真的只是做做样子,古诗词全错了。
“……”
她又上前一步去看祁缘的,小姑娘平时上课就挺认真的,桌上的答题卡更是写的满满登登的,字迹也十分工整,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许燕又看了眼她写的答案,条理清晰,逻辑性强,很标准的答题模板。
她记得崔荣之前跟她讲过,祁缘早在来之前就休学了一年,来了学校不久后出了那一档子事又休了一个月,现在却能把阅读理解题做的这么透彻,也是个挺厉害的小姑娘。
许燕决定把空出来的课代表位置让给她。
收卷子的时候她把祁缘留下来提了下这件事,后者对她微微一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或许是她记仇吧,许燕当时不分青红皂白就当着全班人的面数落她,让她受尽难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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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光她永远也忘不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语言是门艺术,讲话需要三思而后行,她们随口说出的几句话,却是她心里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许燕吃了瘪,她知道肯定是因为那件事,她也知道自己那时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于是这个想法也只好作罢。
她尴尬地笑笑,脸色不太好看,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如果你以后还有这个意愿的话可以来办公室和我说。”
“祁缘!聊完没有啊?等你半天了!”
宋嶙在远处看了挺久了,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个老师,但又不能当着她的面直接把祁缘扯过来,只能大声招呼她。
祁缘目光被吸引过去了一瞬,知道他在替她解围,她回过头,对许燕的话闭口不谈,只留下一句“老师再见”就跑掉了。
这或许不礼貌,但也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宋嶙瞟了眼许燕一脸难堪的表情,走远了才微俯着身子跟祁缘打听:“你们说啥了?许燕脸怎么那么臭呢?”
“我骂她了。”
“……”宋嶙倒吸一口凉气,上前一步捏上她的下巴,看似把她擒住了,实则一点儿没用力。他语调很轻:“我很好骗?”
祁缘笑眯眯的,似乎偏要跟他作对,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宋嶙安静片刻,语气斜上去:“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有点儿飘了,你是不是断定了我不敢收拾你啊?”
她听完想都不想,只是更加卖力的点头:“对,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去找宋叔叔告状了。”
宋嶙肩膀一颤,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把她给惯坏了,这姑娘现在有点儿支楞起来了,居然敢威胁他了。
他半晌回神,扯了下唇角,眼里含着淡淡的笑:“那试试呗,看你是先告诉我爸,还是我先欺负你?”
“试试就试……”
话还没说完,她心头一空,下一秒双脚离了地,整个人腾空而起,感觉五脏六腑都飞起来了。
宋嶙给她来了个过肩摔。
他的力道很轻,她又穿着棉袄,所以摔在地上一点儿都不疼。只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在地上呆呆的坐了大概半分钟。
她以为他是说着玩的。
宋嶙在旁边笑的直不起来腰,摔她可比摔那帮小子好玩儿多了,就和逗小孩儿一样。
这会儿楼梯间没人,就他们俩在这儿,祁缘拍了拍屁股,想站起来,结果每次刚要起来就又被宋嶙按在地上,她红着脸:“你要是再碰我你就完了!”
“哦,是吗?”
祁缘真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她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从头到尾一直被压制。宋嶙笑着,手上的动作没停,他实在想象不到她能把他怎么样。
眼看着自己斗不过他,祁缘干脆不理他了,捂着脸垂下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宋嶙愣住两秒,过来扒拉她胳膊:“不是,闹着玩儿呢怎么还哭了?”
祁缘甩开他,屁股一扭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宋嶙无奈,只好蹲下来哄她。
“别哭了呗祖宗,我知道错……”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看时机差不多了,祁缘突然抬头向身前的人扑了过去。宋嶙没反应过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直直向后栽去。
自己的诡计得逞了,祁缘捂着嘴哈哈笑着,宋嶙躺在地上,无奈的扯了下唇角。
“坏蛋。”
18. 第 18 章
由于早上没吃早饭,祁缘早早就饿了。
肚子已经发出了抗议,几分钟就咕噜咕噜响一次,然而上午的最后一门考试考到了将近十二点才结束,她揉了揉眼睛,似乎能看见星星了。
监考老师收完卷子在桌子上磕了两下,笑道:“睡了一上午都饿坏了吧?赶紧去吃饭吧,今天中午食堂做的木耳西兰花,还有个土豆白菜,快去补充一下体力吧!”
祁缘听完只觉得绝望,这两道菜她都不爱吃。想了想,她还是出去买点儿什么吃吧。
宋嶙一转头就看见她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一脸茫然:“你不去吃饭吗?一会儿食堂没座位了。”
“我不太喜欢今天中午的菜,想出去吃。”祁缘把钱揣进衣服口袋,看了他一眼,说:“你要去吗?我请你吃。”
他们自从认识开始她就没少麻烦他,早就应该请他吃一顿饭了。
她难得主动一次,宋嶙笑着点头:“好啊。”
他们去了上次宋嶙带她去的那个小吃街。
那个时候天气不冷不热,商贩们都大包小裹的出来摆摊卖货,热热闹闹的,一到夏天这里就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已经越来越冷,估计他们很久都没出摊了,大街上空荡荡的,地上一点儿垃圾也没有。
冷风嗖嗖往衣服里钻,祁缘紧了紧衣裳,问他:“你想吃什么?”
宋嶙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呗。”
“我都说是我请客了,肯定是你挑啊!”
她饿的有点儿急了。他笑,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面馆:“他们家有个鱿鱼炒面还挺好吃的,要不就吃这个?”
她点头:“行,走吧。”
天气寒凉,面馆的玻璃门紧闭着,宋嶙先她一步上前把门推开,祁缘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去,一股暖风扑在脸上,吹的她眼前的刘海晃了晃。
老板笑眯眯的从厨房出来,看上去挺年轻的,脸上没什么褶皱。他在围裙上抹了把手上的水,说:“阿嶙来啦!带你妹妹吃点什么?”
宋嶙闻言“噗嗤”一声:“这我同学。”
祁缘:“……”
“哈哈哈哈……那长的有点儿显小。”老板尴尬地笑笑,这个时间段有几个吃饭的,但都不是北中的学生。他带他们去了一个小桌坐下,从隔壁桌把菜单拿过来递给宋嶙。
宋嶙没接:“就来两碗鱿鱼炒面就行。哦对,她那碗少放点儿辣。”
祁缘愣住,那天外婆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吗?
她有点高兴。
“行,那你们先稍等一会儿。”
老板转身去厨房忙活了,祁缘确保他听不见了才撇嘴吐槽道:“我真有那么矮吗?”
十七岁,157,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矮吧。
宋嶙对她温柔惯了,她以为他会轻声细语安慰她几句,结果只见他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的在他俩头上来回比划了两下。
他眉尾上扬带动着太阳穴上的痣,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嘲笑她:“你是真的矮,但你嶙哥也是真的高,187,这不你一辈子吗?”
祁缘深吸一口气,她的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等了大概十分钟,老板端着两碗炒面出来了,轻笑两声:“面好了,那边有调料,你们自己看着加啊。”
“知道了老板。”
宋嶙浅浅打量了下,把那碗色泽较浅的推到她旁边,然后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道:“吃吧。”
祁缘应了声,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撕掉了筷子外面的包装袋,她肚子都要饿瘪了,眼下终于能吃上饭了。但是,她撇撇嘴,怎么这么多洋葱啊?
祁缘咬着唇瓣,一点一点把洋葱挑出来。
宋嶙顿住:“你不吃洋葱啊?”
“不吃。”
以前祁建强在家就爱吃这东西,祁缘经常看到殷曼在厨房一边切洋葱一边流泪。
有几次两人目光正好碰上,殷曼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然后立马笑起来:“这洋葱太呛了,呛的我眼泪都止不住。”
祁缘知道她在找借口。
久而久之,洋葱成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因为它总是让人流泪。
就像生活,总是充满辛辣与刺激。
她慢吞吞地挑着,下一秒手心一空,宋嶙把筷子接过来几下就挑出去了,动作又快又粗鲁。完事儿,他把碗往她跟前一推,“这回吃吧。”
祁缘这下心满意足地笑了,拿着筷子挑起来几根面在嘴边吹了吹,直到热气散了才往嘴里送。
她眼皮抖了抖,下一秒满意的手舞足蹈起来,虽然还是有点儿辣,但味道是真的很不错。宋嶙笑她:“你至于吗?”
“至于!你知道对于一个早上没吃饭的人来说,”她眉头微蹙,把嘴里的面咽下去了才继续说,“吃上这么好吃的一口有多幸福吗?”
他捕捉到关键点,脸色一变:“为什么没吃饭?”
“因为睡过了,要迟到了呀。”
“那有什么的,随便编个理由,老师又不能扒你一层皮。”
她从纸抽里抽出来张纸,擦了下嘴上的油,老实道:“不想编,不想骗人。”
“这样吗?”宋嶙唇角一弯,盯着她看:“那我问你个事儿呗。”
说话的同时他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着,黑白分明,看上去十分清澈。两边酒窝随着他的笑容显露出来,下颚线条清晰流畅,眼尾弧度上扬,略带一丝挑逗的意味。
她身子一僵,内心开始猜测他究竟要问什么。
可别是什么坏道儿。
祁缘强装镇定:“那你问吧。”
宋嶙点头:“你想当我妹妹吗?”
他其实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问出来的这句话,语气不像以前那样拖腔带调,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宋嶙觉得她最近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他想知道她对他还有没有别的感情。
又或者说是……他对她的感情变了。
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但是要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他不知道。
思来想去,或许,是在每一个想保护她的瞬间。
可祁缘没察觉到,她认为这个问题只有两种答案,一个妹妹,一个同学,她握着筷子的手逐渐收紧,这让她怎么选?
说想,那他们就只能停留在兄妹这一步,从此划清界限,她的秘密就要永远埋藏于心底,永远暗无天日。
说不想,那他们今后就只会是朋友,除了同学,她将不会再以任何一种身份站在他旁边,或许毕业以后,他们的人生也不再会有交集了。
不用思考,这种情况她一定会选择前者。
祁缘垂着脑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弯起月牙般的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这句话。
“想”,她顿了下,酝酿着,随即表现出一副自己特别开心的样子,又说了一遍:“我想当你的妹妹。”
她说话不算数,她骗人了。
宋嶙直直看着她,愣了好久,半晌才哑着嗓子低笑一声,口中喃喃道:“啊……好,当妹妹也挺好的。”
他耷拉着眼皮,眼底隐隐闪过一丝苦涩,眼看脸上的落寞就快要掩盖不住,他匆忙起身:“我去拿一瓶饮料。”
原来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把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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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以前那些含羞带怯的表情,其实也只是因为异性接触而已。
到底还是他想多了。
算了,他安慰自己,以后还长,一切随缘。
吃完饭后宋嶙去厕所了,祁缘挥手招呼老板过来,另一只手在兜里拿钱,她问:“老板,我们这桌多少钱啊?”
“一碗面16,两碗就是32,阿嶙还拿了瓶饮料,所以一共是35元。”
祁缘拿出手里的50元,她递给他,老板摇摇头,没接:“不是,宋嶙刚才拿完饮料就结完账了,我是来给你送小票的。”
她看着手里的小票,不禁皱眉,嘀咕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
老板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生抢着付钱的。他脸色微变,转瞬又变得从容:“没事儿的姑娘,你俩出来吃饭,男生付钱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他这次帮你付,大不了下次你帮他付,到时候再把这人情还给他就完事儿了呗!”
“还不完了,他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
回去的路上祁缘一直闷闷不乐的,宋嶙在旁边不管怎么哄都没有用,她就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哎呀我错了,下次肯定让你付,好不好?”
她终于开口,但还是不看他:“又是下次。”
“这次真是真的,我只是觉得咱们两个出来吃饭,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生付钱呢?主要是又没有多少,我付了也就付了。”
宋嶙就没这么委曲求全过,他稍稍弯腰捏着她肩膀,一晃一晃的,把她整的走不动道,趴在她耳边重复着:“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她甩了下肩膀:“不要。”
宋嶙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记得她不是没脾气的吗?怎么一生起气来就这么难哄?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扣在她的胳膊上,祁缘想走,结果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她撇嘴,突然有些委屈,说不清,不知道是因为在店里的谈话还是怎样,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儿,眼前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模糊。
她弱弱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他越是这样对她,她就越是不甘心。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她从来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人注入这么强烈的感情,可现在,她怎么就越来越贪心?
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她就总想离他近些,再近些。他不会知道她因为什么哭,她更不会告诉他。或许站在他的视角里,她现在有点儿无理取闹吧……
宋嶙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他为她做过的事没几件,全都是他力所能及、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的。但是在她那里,怎么越听越像是强压在她身上的负担?
他捏了捏她的脸,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用很轻的声音说:“想对你好就对你好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神色微动,抿着唇道:“应该是因为你很好吧。”
宋嶙听完,只觉得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这种被人夸赞的感觉说不上来,很奇怪,又很微妙。在他印象里,这种话是应该说给别人听的。
而不是在他这种不学无术,只会打架、逃课、暴脾气的人身上。
他鲜少在别人身上感受到温暖,这一刻像是心里放了一个暖炉,火热热的。
宋嶙眼眸闪烁:“阿缘,你应该懂得,不是对你好的人好,而是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你值得有人对你好,围着你转。”
“别想那么多,对你好一辈子也是我愿意做的事。”
就算是以哥哥的身份,一辈子,他也认了。
19. 第 19 章
期中考试考了两整天才结束,走廊里堆满了人,都是准备搬桌子椅子的。冷风呼呼往身上吹,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堵的水泄不通,后面的人着急,拧着眉喊了句“快点”。
还有一个晚自习就能回家了,祁缘整理着这两天考完的试卷,先是把它们都摊开,角对的整整齐齐才把它们重新卷到一起,最后放进桌肚里。
这段时间连轴转,累得要死,她伸了个懒腰,明天周末,终于能休息一天了。
祁缘感觉自己都要被榨干了,结果何浩楠他们几个倒是精力旺盛,感觉他们上学一点儿都不累,居然还在探讨明天去哪里玩。
陈子涛愁眉苦脸地说:“咱都多长时间没去喝酒了,我都快忘了酒精是什么味儿的了。”
何浩楠手里啪啦啪啦转着魔方,动脑动手的同时也没忘记翻白眼:“回回都是你张罗的最勤,喝两瓶就像死猪一样往那一躺,还得阿嶙给你扛回去,要是他张罗还行,人家喝一箱也没啥事。”
听到宋嶙有这种酒量,祁缘不禁唏嘘。
陈子涛手一摊:“那干什么?咱这地方一共也没多大,除了喝酒泡吧,还能打个台球,也没啥别的了,咱总得玩点儿什么吧?”
宋嶙扭头扫了他一眼:“非得玩吗?你就不能去学会儿习啊?”
“哟哟哟,你还清高上了,明天我们出去玩儿你就待在家里学习啊,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俩带你。”
他答应的痛快:“行啊,我就待家里学,不瞒你们说,这次考试我答上不少题呢。”
陈子涛轻嗤一声:“写的都是错的有什么用?”
“不比你英语五十道选择题一个没蒙对强啊?”
说这话的时候宋嶙还特意提高了音量,班级这时没什么声,众人的视线全都探了过来,都知道他说的是陈子涛。
陈子涛气急败坏:“宋嶙咱俩绝交!”
宋嶙笑了声:“你再跟我说话你是狗啊。”
何浩楠手上的魔方复位,摇头叹气:“两个小学生。”
夜色漆黑,月亮躲起来一半挂在天上,殷鹏打着手电来学校门口接祁缘,顺手接过她背上的书包。
宋嶙抬手,跟殷鹏打了个招呼:“外公。”
殷鹏笑着点头:“明天不上学,来外公家吃饭呗。”
祁缘觉得自己邀请的话会很别扭,但从殷鹏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她眼睛亮亮的,期待着宋嶙的回应。
他摇了摇头:“先不去了,过几天的吧,明天在家学学习。”
陈子涛和何浩楠站在一边下巴都要惊掉了,宋嶙那狗德行不应该巴不得现在就跟着他们走吗?
夜色掩盖住了祁缘脸上的落寞,殷鹏继续劝说:“来呗,学习的话正好,我们家阿缘一向学习不错,她能教教你。”
宋嶙还是拒绝了:“不了不了,改天的吧。”
“那行吧。”
祁缘跟在殷鹏后边走了,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她攥着书包带子,指尖泛着白,她不明白宋嶙为什么拒绝。
然而第二天她就知道答案了。
祁缘睡到快十一点才醒,头发在被窝里压的乱糟糟的,她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外婆,我……”
她睁开一边眼睛,看到宋嶙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笑眯眯地看着她,愣住了。
冯丽刚从厨房出来,见她蓬头垢面这样子赶忙把她推进了卫生间,“快去洗个脸,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祁缘偷偷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拉着冯丽的手,茫然道:“宋嶙怎么来了?”
冯丽被问的一愣:“啊?不是你们事先约好的吗?他说来找你学习啊!”
“……”
祁缘匆匆洗了把脸,简单扎了个高马尾就出来了,宋嶙盯着她,语气悠悠:“见哥还要精心打扮一番啊?”
“……”她不就洗了把脸吗?她自动忽略他那句话,坐到他旁边:“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就你啥都信,”他笑她天真:“我肯定是装的呀,要是直接答应了,那俩货怎么想我?”
“哦。”演技挺好的,骗过了所有人。
“你不是要学习吗?”祁缘又问,朝他身后看了眼:“书呢?”
宋嶙把她扳正坐好:“书包在屋里呢,我还能去哪都抱着啊?”
冯丽烧好饭,一盘一盘端出来:“人家早上七点就来了,本来我想把你叫起来的,阿嶙不让,结果你十一点了才起。”
“……”祁缘顿了下,赶忙给自己找补:“是他说的,他说他不来我才赖床的。”
这怎么还怪到他头上了?宋嶙“哦”了声,拖腔带调的:“那我昨天直接说今天过来好了,这样你是不是半夜就搬个小板凳去门口等着我了?”
他执意逗她,她脸红的像个苹果,半天也没想出来一句能怼回去的话。
祁缘太阳穴突突直跳,干脆撑起身子站起来跑了,她在家里找了一圈,扭头问:“我外公去哪儿了?”
“他能上哪儿?又去超市买酒了呗,一顿不喝他都闹心。”冯丽说,然后又咬牙切齿骂了几句才解气,还不忘叮嘱祁缘:“阿缘,等将来你谈恋爱了可不兴找这种大酒鬼,一天天都活活气死你不成。”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生气,炒菜的锅铲磕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祁缘听的缩了下脖子。
她来这里和他们生活了一年多了,老两口平时聚少离多,冯丽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对殷鹏说出来的话总是不怎么好听,两人也曾因为说话的方式不对吵了很多架。
其实冯丽倒也不是反对他喝酒,只是他喝的太多了,还怎么说都不听。祁缘记得很清楚,当时殷鹏就是因为接受不了女儿的离世才酗酒成瘾,最后连夜被拉进了医院,诊断出了肝硬化。
邻里邻居都知道这老头惜命,所有人都以为他经历过这一次就不会再碰酒了,却没成想,得病竟也没能改掉他这个陋习。
他们岁数大了,冯丽生气,本质意义上只是想让他多活几年,想让他多陪陪她而已。
祁缘走上前,拉着冯丽的胳膊轻轻甩了甩:“外婆,戒酒也是需要时间的,你给外公个机会,我相信他会戒掉的。”
“拉倒吧,你也不用替他说好话,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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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能戒猪都会跳广场舞了。”
“……”
冯丽紧绷着脸,突然想起来点什么,看向宋嶙:“阿嶙,你喝不喝酒?”
“我不喝呀,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他几乎是秒回答,说话的同时表现的一脸乖顺,很难不让人信服。祁缘瞪圆了眼睛,昨天她可是亲耳听到何浩楠说他一次能喝一箱的,这人是怎么做到撒谎扯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一脸老实样儿,她真想揭穿他。
冯丽显然相信了,她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欣慰道:“还得是阿嶙,乖孩子,都不用外婆操心。”
“还得是外婆有眼光啊!不瞒您说,我这人要是乖起来,那这个世界就没有比我再乖的人了,我拿第二就没人敢争第一。”
他倒是越夸越来劲儿,越说越离谱,编瞎话的时候脸也是不红不白的。祁缘看不下去了,捅咕他:“你说两句得了。”
宋嶙面向她,嘴角微挑,轻嗤一声:“怎么,优秀到你了?”
“……”
祁缘无言以对,转身去沙发上拿了件棉衣外套披上,说:“我去找外公回来吃饭。”
宋嶙眼疾手快,抬手抓住她的衣领:“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才要走的?”
“对啊。”她一脸认真,回答的干脆痛快,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宋嶙听完呆滞了一瞬,缓缓松手,掌心无力地垂在了裤线上。
他声音极轻:“原来我这么令你讨厌啊……”
祁缘愣住,冯丽见气氛不对急忙上前来打马虎眼儿:“什么讨厌不讨厌的,阿缘在跟你说笑呢,她怎么可能那么想你呢?是不是?”
她把她拉过来,想赶紧解开这个误会,祁缘也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儿太直接了,主动抓上他的手臂,轻轻摇晃两下。
“宋嶙,我……”
后面的话卡在胸口。她长的矮,他又垂着头,刚好整张脸都在她的视线里。她这个视角好巧不巧正好能看到他紧闭着眼,嘴唇崩成了一条直线,抓着衣角的指尖泛着白。
他做了这么多这才勉强隐忍住自己即将迸发而出的笑意。
祁缘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的咬嘴唇,然后狠狠地在他的脚尖处踩了一脚。
“啊……”宋嶙吃痛,闷哼一声,祁缘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先是错愕,半晌脸色一变,气愤道:“这次装的才比较真实一点。”
“不是……我这次真没装……”他无奈地笑出声,今早他刚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踢到了桌子角,当时疼的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来,眼下又被补了一脚,他上哪儿说理去?
“你的演技真是太差了!”祁缘见他还咧着嘴角,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施暴者不见了,他这个受害者只好去找冯丽诉苦。宋嶙眉头紧锁,无奈地叹气:“外婆,我这是真疼。”
冯丽弯着眼,不由失笑:“阿嶙,阿缘刚才那么对你我知道确实不太好,但是你看她又矮又瘦的,你再疼能疼到哪儿去?”
她甩甩手:“阿缘都走了,你就别装了。”
“我真服了。”
20. 第 20 章
祁缘真庆幸自己出来了,要是不来找的话殷鹏估计都要在超市里待到半夜再回去。
她进屋时他正跟一个老头聊的热火朝天,看这架势就差把酒打开俩人喝点儿了。
殷鹏见祁缘找来了,记忆力也上来了,一拍脑袋:“这一天,我外孙女同学还在我们家呢,我寻思出来买个酒,结果光顾着跟你这老同学聊天都忘了时间了。”
那老头始终是背对她的,听殷鹏这么一说才转过脸来。祁缘一顿,她见过他,以前是一个小区里的,殷曼总和他打招呼,他和祁建强还是牌友。
那时自己家里都没什么吃食,殷曼做饭有时候还要给他端过去一点,祁缘一问才知道,这老头这一辈子也没娶妻生子,就一个人过。
刚开始她还觉得挺可怜的,后来两家关系拉近了她才知道,这老头自私自利,见不得别人好,有一回祁缘放学回来他还拽着她说一些价值观扭曲的话。
从那之后母女俩就不怎么搭理他了,可能是态度突然转变有点儿激怒到他,这老头转头开始从祁建强这下手了,经常给他出招,想方设法让祁建强和殷曼吵架。
想不到他居然还是外公的老同学,原来大家都认识,她暂且忘记他之前干那些损事,缓缓开口:“陈爷爷好。”
陈老头没说话,目光却在祁缘身上缓缓游走着,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她感觉很不舒服,干脆躲到殷鹏后边,别过眼去不看他。
他吃了瘪,这才回过神来,扬起笑脸假意打趣两句:“才一年没见祁缘都长这么大啦,长的多好看,处没处对象呢?”
问的怪直接的,祁缘脸一红:“没有。”
“还没成年呢处什么对象?”殷鹏撑着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时不忘拿起桌上的酒瓶,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人还等着我呢,咱改天约时间再聚一下。”
“行,改天的。”
“快走吧外公,外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啊,啊,好。”
祁缘拽着殷鹏从超市里出来,走出了老远才松开他的手,她回头看了眼,皱眉道:“外公,你以后还是别和他联系了。”
殷鹏脚步一顿,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咋啦?这老头是我老同学,我们那时候上学玩的可好了。”
祁缘实话实说:“他跟我爸是牌友,就他那时候一直撺掇我爸从家里偷钱打牌。”
“还有这回事?”
殷鹏一愣,手上的酒瓶差点没拿稳,祁缘见状从他手上接过来,自己捧在怀里拿着。
“她都知道我妈妈是你的女儿,他还那么给我爸出坏招,你说他这人是不是就见不得你好?所以以后你还是不要和他这种人来往了。”
殷鹏听完气的面红耳赤,祁缘觉得自己可能说的有点儿多,但最起码得让他知道那个陈老头是什么东西。
“这死老头子心怎么能这么坏呢?自己没有家就想让别人家也妻离子散吗?”
他脾气上来了,甚至要回去找陈老头算账,祁缘挡在身前把他拦下,在旁边安慰道:“外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让它成为过去式吧,眼下咱们还得好好生活,就快快乐乐的,气死他,这样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殷鹏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叹出一口长气,却还是没忍住怒骂一声:“一个个的,都是什么贱蹄子?”
祁缘给他拍背顺气,眉眼弯弯:“好啦,外公不要再想那些糟心事了,外婆饭都做好半天了,咱们再不回家估计都凉了。”
殷鹏始终崩着的脸也终于舒展开来,他点点头,外孙女说的有道理,他不应该因为那些差劲的人和事悲伤心急。
殷曼已经死了,他现在再怎么纠结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没有用。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尽管以前的路再怎么泥泞,这趟浑水他们也已经趟过去了。
而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珍惜当下。
简简单单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几人一起收拾好碗筷就各做各的事了。殷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嶙躺他腿上玩手机,看着跟一家人似的。
宋嶙个子高,腿又长,往那一躺他自己就占了大半个沙发。眼看没了位置,祁缘去厨房搬来个小板凳坐下,胳膊肘垫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巴。
每天这个时候电视里播的都是些新闻之类的节目,天天看难免枯燥乏味,估计殷鹏也觉得没意思,抬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个电影频道。
台已经换好了,电视却黑乎乎的,祁缘盯着看了几秒以为是太阳照的反光,起身走到电视机前想把屏幕稍微换个方向,手刚放上,下一秒一个血淋淋的鬼脸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啊!”祁缘尖叫出声,吓得立马抱着脑袋蹲到地上。殷鹏正喝着茶水,被她这么一喊呛住了说不出来话,一边拍胸脯一边咳嗽。
宋嶙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中抽离出来,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电视,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忍着笑意走到跟前把她扶起来。
祁缘吓得浑身发软,怎么也站不住,宋嶙想让她扶一下他,结果她的手像用胶水粘在脸上了一样,他怎么拽也拽不下来。
“那是电视里的,你不看就……”
话还没说完,几滴水顺着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刚好滴在宋嶙的手背上,空气安静了两秒,他“噗嗤”一声:“吓哭了啊?”
既然都被发现了她也就不用憋着了,哭着把手放下来转头去找纸巾,简直太丢人了,她都不敢用正眼看他,大泪珠子成串儿往下掉,睫毛也被泪水打湿糊在了眼皮上。
刚擦了两下,她又浸着个脑袋。又想哭了。
“这胆子咋这么小啊?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儿。”殷鹏把电视关了,走过来把她脸上糊着的碎发别在耳后。扭头看向宋嶙,俩人默契般相视一笑,谁也没忍住。
虽然瞅着挺可怜的,但是也挺好玩儿的。
俩男的不着调,这家里就冯丽是真心可怜她。她刚才出门了,去村头王奶奶家拿回来两颗白菜,一进屋就看见祁缘站在那里哭。
她把白菜扔地上,过来摸了摸祁缘的脑袋,问那俩看笑话的:“这是咋了?怎么还哭了?”
宋嶙压着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看鬼片吓得。”
“鬼片?阿缘不敢看啊,她怎么可能……”
冯丽反应过来了,一寻思就是这个死老头子干的好事。她甩了甩胳膊,把宋嶙书包塞他怀里:“你俩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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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吗?先进屋吧。”
这件事其实是怨她自己,祁缘动了动唇,刚要开口,下一秒两人双双被冯丽推着进了卧室。
他俩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捂住耳朵。
门外立马响起冯丽的怒吼声,殷鹏倒是绅士,他也不还口,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知道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面干脆拧着他耳朵在他耳边喊。
外面战争激烈,祁缘这下也不哭了,改为躺在床上抿着唇默默为殷鹏祈祷。宋嶙在旁边看笑了:“你家还挺热闹的。”
他要不说话她都快把他忘了,就他当时笑的最开心。祁缘翻了个身下床,找出作业来做题,不搭理他。
“……”宋嶙坐她旁边,把自己的书包翻开,他们已经学到初三的知识点了,他把她那本摊开的书抽走,把自己的放她身前。“咱们该学二次函数了。”
“明天教你,今天看见你生气。”
她也不拐弯抹角,说完就要抢他手上的书。宋嶙举起来,她就站起来,宋嶙站起来,她没辙。
祁缘咬着唇:“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宋嶙不管:“你先教我,教完你再写。”
她瞪大眼:“你还和我谈条件?”
“怎么的,跟你讲理你还不习惯啊?”
“……”
话里话外透露着威胁,祁缘第一次听说管这种语气叫“讲理”的。她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顿时也来了劲儿:“我不写了,明天收作业的时候我就告诉老师说你把我书撕了。”
“不是你……”
宋嶙真要被气笑了,真是看老师们对他印象都不好,她为了报复他竟也跟着他们一起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他捏着眉心,这姑娘好像让他给惯坏了,和刚开始比简直变了个人。那时候说话都唯唯诺诺的,现在倒好,两人换了个位置,她成老大了。
宋嶙叹了口气,把书还给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想学习,还没有人教,这命也是够苦的。”
祁缘把书重新摊开,从笔袋里拿出来根笔,不搭理旁边这个戏精。
“唉,没意思,没人教我我就不学了。”
宋嶙撒泼一样躺在地上,嘴里还时不时嘟囔几句,祁缘回头看他,朝他伸手。他见势立马抓住,眼睛亮亮的:“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地上太凉了,不忍心……”
“耳塞在你旁边,递我一下。”
“……”宋嶙伸手胡乱摸了把,还真有。他极不情愿地塞到她手里:“学吧,我睡觉了。”
“哦。”她眼底涌上一层笑意,不到一秒就被她给压了下去,脸上看上去没有任何表情。
她塞完耳塞真就转头回去写作业了,宋嶙越想越气,咬着后槽牙闭上了眼睛。
到时候她过来求他和好,他可不搭理她。
屋里安静下来,时间一点点流逝,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宋嶙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祁缘发现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看他冻的哆哆嗦嗦的就想把他叫醒让他去床上睡,结果不管她怎么碰他他都不醒,她只好把被子扯下来给他盖上。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21. 第 21 章
周六放一天,周日上午上半天,下午放假。宋嶙因为昨天在祁缘家地板上睡了两个小时,今天就感冒了。
他进班时手里拿着个塑料袋,离得远看不太清,陈子涛还以为是宋健托他给他们带的包子,兴奋的手舞足蹈。
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里面的东西:一堆鼻涕纸。何浩楠笑:“去啊,宋叔给你带的香喷喷的包子。”
“滚啊。”
“一说你就急,你是猪猪侠吗?人送外号急急爆?”
“何浩楠我看你真是想吃巴掌了。”
俩人怼来怼去就差打起来了,宋嶙没那闲工夫搭理他俩,脸颊红彤彤的,头发也因为没打理显得乱糟糟的。他坐下来缓了会儿,吸了下鼻涕,这才开始翻书包。
何浩楠在后面扒拉他:“咋了你?没精打采的,头发不收拾怎么跟个山顶洞人一样?”
宋嶙看了眼他头上顶着的“钢丝球”,淡淡道:“你这天天打理不也长得像星期五好哥们儿吗?”
本来花了二百块钱烫成这样他都够上火的了,结果他还往他心上补刀。何浩楠气的白了他一眼:“感冒了也挡不住你这机关枪嘴突突人。”
“你这不是看出来我感冒了吗?”
“……”
祁缘比他后到的,她一进教室就看到宋嶙脸上透着疲态,头上兜着个帽子,半阖着眼,下巴正垫在书上。
她那卧室虽然烧暖气不冷,但地板是凉的。昨天他醒来的时候就有点鼻塞,冯丽怕他感冒还特意给他找的药,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到底还是感冒了。
祁缘没想到能这么严重,看他这样子有些心疼,刚坐下就把书包里准备好的热水瓶拿出来给他,宋嶙看了她一眼,接过来捧着暖手。
“不是让你暖手的,这是新水瓶我没用过,你可以用它喝水。”
祁缘表面若无其事地说着,其实内心自责的不行,要不是她赌气不搭理他,他也不至于感冒发烧。
这新水瓶是送他走了之后她又拐回超市买的,当时只是觉得他不带水杯吃药不方便,前面饮水机坏了又喝不到热水,现在来看还是买对了。
宋嶙本来难受的晕头转向,听见这话瞬间感觉病好了大半,算了,看她这么细心的份儿上就原谅她一次吧。
他压住笑意,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故意逗她:“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吗?”
祁缘说:“不是,我没想用这个方式道歉。”
“对不起。”她说完,嘴唇崩成了一条直线,声音虽然很轻,但态度十分诚恳。
她以为宋嶙真的生她气了,再加上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害他感冒,心里过意不去,她昨晚一宿都没怎么睡好。宋嶙顿了下,也不冷着脸了,马上喜笑颜开。
“行行,小爷我心怀宽广,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陈子涛在后边听完了全过程,背靠着墙,二郎腿一跷,“啧”了声:“这沦陷在爱情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宋嶙一惊,怕祁缘看出来,抬手抓起纸抽朝他脸上扔了过去,说话咬牙切齿的,一点儿都不像生病的人能做出来的表情:“少放屁了,这我妹。”
陈子涛抬手接住:“这么激动干嘛?差点儿打到我这么英俊的帅脸,打变形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宋嶙白了他一眼,轻嗤一声:“你是整容了吗?还变形,老子她妈给你打瘪!”
“哎你说你这人!”
陈子涛还要开口,何浩楠捂着他嘴硬生生把话给他塞了回去,笑:“这会儿成你妹了,我记得祁缘刚转来那阵你还说她是我妹呢。”
“说笑话你也信。”
“你当时可没笑。”
还没到上课时间,他们仨又呛起来了,好兄弟间没脾气,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都没轻重。宋嶙还发着烧,这下哪儿也不难受了,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儿,手上的水瓶都跟着晃的咕噜咕噜响。
祁缘看了会儿热闹就回头准备第一节课要用到的书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等她再去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纠结“祁缘是谁妹”这个话题了,开始聊晚上要不要去网吧通宵了。
陈子涛边说边整理书桌,往中间摞起两本书,顶上那本翻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闭着眼睛笑,看上去很是滑稽。
他说:“我得养精蓄锐为打游戏做准备了,阿嶙,你去不去?”
宋嶙捏着眉心,脑袋晃的像拨浪鼓:“我可不去,都要病死了,一会儿回去就躺床上睡觉了。”
看样子是真不舒服,连游戏都不打了,何浩楠听完笑了声,道:“你这虚逼。”
这话是个男的就听不了,宋嶙本来眼皮沉得要合上,一下就瞪圆了眼睛:“信不信我发着烧都能把你俩打碎?”
何浩楠知道他那牛劲儿,摆摆手,附和:“嗯呢,都知道你威猛。”
他们平时说话真不真不知道,但现在来看确实是在为通宵做准备,后面两人直接睡了整整一上午,中途连厕所都没去。身旁的宋嶙也借着吃感冒药的理由,踏踏实实睡到了最后一节课才醒。
好像还有点烧,但肯定比早上刚来的时候轻了不少,他的肤色不再是病态的那种白,也可能是压的时间有点儿长,他睡觉总一个姿势,现在硌的半边脸都是红印子,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刘海乱的打结,他晃了晃,眼神迷离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祁缘正在收拾课堂笔记,看到宋嶙坐起来了,把其中一本推到他手边:“今天讲的我都帮你抄下来了,你回去记得看。”
她继续说:“初中的知识点还有点没补完,但现在讲的你应该多少能看明白一点,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再给你补高一的。”
“下午行不行?”
宋嶙问,漆黑的瞳孔在眼眶里轻颤,应该是睡的挺好,眼底的戾气彻底消散了,甚至看上去还有点儿乖。
祁缘书包收拾一半,抬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你不是要回去睡觉吗?”
“我现在好了。”
她想了想,说:“那我先回家吃个饭,有点儿饿了。”
这是答应了。宋嶙听完直接伸手帮她收拾,也不管她用什么,反正一股脑儿的全往书包里塞,然后站起身来把书包甩到自己肩膀上,单肩背着。
他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拽着她胳膊就往出走:“还回什么家?去我家,让我爸做。”
“……”
祁缘就记得宋嶙家在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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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记得在哪个位置了,上次去他家她光顾着委屈在他背上哭,当时也没心情打量周围,没想到居然离得这么近,感觉刚出学校,还没走出多远就到了。
他们家在三楼,宋嶙站在门边儿上翻钥匙,挎兜书包都找遍了也没有,祁缘在一边默默打量着,缓缓道:“你是不是没带?”
“……”
宋嶙没说话,下一秒抬起手来把门敲的叮当响,他做起事来毫无预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是什么打算,祁缘反应过来后慌忙捂住耳朵。
这要是晚上整栋楼声控灯都亮了,她感慨。
直到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他才停下,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宋健站在门边,眉毛竖着:“你小子想干啥?”
宋嶙双手插兜,实话实说:“钥匙忘带了。”
“钥匙忘带了跟你使劲敲门有什么关系?”宋健又看向他空落落的手,更来气了,抱着胳膊:“我说让你给我带个鸡肉卷也没给我带,你想……”
“家里都来客人了还吃什么鸡肉卷儿啊?”宋嶙打断他,侧着身子,祁缘逼迫自己暂且忘掉刚才的战争,在后面露出半边脑袋,带着浅浅的笑意:“宋叔叔好。”
“……”宋健一时语塞,他怎么也没想到祁缘能来这里,宋嶙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怒气只在一瞬间就消散全无了,立马多云转晴,变得喜笑颜开。
他一把推开前面的宋嶙,伸手拽着后面的祁缘进屋,语气都柔和了几分:“是小缘啊,来来来,快进屋,才放学是不是没吃饭呢?”
“……翻脸比翻书还快。”
宋嶙在后面撇嘴,最后一个进屋,气鼓鼓地把门带上。他把两个书包都丢到茶几上,然后像没骨头似的栽进沙发里。
“来客人你还躺着,不知道给她倒杯水吗?”
宋嶙手捂着脸,说话声音闷着:“爸,我还感冒呢。”
“啊……我给忘了,行行行,你躺着吧,我去给她倒。”宋健进厨房一顿忙活,先是给祁缘倒了杯白开水,然后又拆箱拿了两瓶新饮料,最后一起放在茶几上。
“谢谢宋叔叔。”
宋健掐着腰,脸上笑容灿烂:“哎呦,这有啥的。对了,你俩吃饭没有?”
“没吃呢,爸你赶紧去做吧,阿缘肚子咕噜咕噜叫一道儿了。”
“……”她哪有。
“这样啊……咱家没什么菜了,我现在出去买点儿吧。”
说完宋健就要去换衣服,祁缘要是早知道还要出去买菜她肯定不来了,太麻烦人家了,大不了饿一顿,她叫住他:“宋叔叔我其实不怎么饿,您就别忙活了。”
宋健不乐意了,脸色一沉:“我就出去买点菜做个饭,这算什么忙活?宋叔叔都没拿你当过外人,你就踏踏实实的在叔叔家里玩,别那么拘谨。”
人走了,门刚关上,这下轮到祁缘不乐意了。她小脸皱巴成一团,埋怨出声:“你怎么能那么说我?好像我很能吃一样!”
宋嶙躺着没睁眼,只是冷笑一声:“我要是说我想吃他还能去买吗?”
“……”
“都要把我这儿子当成孙子使了。”
他语气平淡,似乎早就习惯了。
22. 第 22 章
咚咚咚。
敲门声一遍又一遍回荡着,大题刚写一半,宋嶙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笔撂下。他站起来去开门,一边走一边嘟囔:“还赖我不拿钥匙,这下你不也需要让我开门吗?”
结果敲门的不是宋健,宋嶙扯了下嘴角,扬起一个笑脸来:“王阿姨。”
“阿嶙在家啊!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女人笑笑,嘴上跟他说着话实则眼睛一直在往屋里边瞟,宋嶙直了直身子,假装不经意间挡住她的视线:“周日一直都是半天课,阿姨您忘了?”
“啊啊……对,瞧阿姨这记性,哈哈哈哈……”她笑起来也心不在焉的,宋嶙没功夫跟她兜圈子,直接了当:“我爸不在家,您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
“啊……我就是问问你家狗吃什么狗粮,我家狗也不知道咋了,毛总打结,我……”
“你家狗没洗澡,洗完就顺了。”宋嶙打断她的话,这理由他听都不想听,说出来也不嫌扎嘴。
“你家狗都是你爸打理的,你哪儿懂这些啊?他大概啥时候能回来?我问问他。”
“不知道。”
女人呆住两秒,不死心地问:“那他干啥去了?”
宋嶙抠了抠耳朵:“不知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你爸回来的时候你记得帮阿姨通知一下你爸。”
“嗯。”
“然后……”
后面说了什么没听清,宋嶙伸胳膊,一把把门推上了。他扭头,只见祁缘坐在地上,作业也不写了,就眨巴着大眼睛在那听声儿。呆呆的,像个好奇宝宝。
宋嶙没忍住笑出来,跟她讲:“这女的是……”
“你家还养狗啊?”
“……”他愣住,整半天原来是好奇这个事儿呢。半晌,他点了点头:“嗯,有个阿拉斯加。”
祁缘在视频上见过,眼睛瞬间亮亮的:“是那个圆嘟嘟的胖宝宝吗?”
“对。”
“它多大了呀?”
“一岁。”
“才一岁啊……好小……”祁缘喃喃道,她虽然很喜欢狗,但她没养过,不知道这个年龄是什么概念。宋嶙蹲下来,拧开一瓶饮料,道:“今早我爸把它送去洗澡了,等会儿回来你就看见了。”
“好。”她听完兴奋的不行,这下作业也写不进去了,就盯着门口放空。结果宋健好一会儿都没回来,祁缘等的有些无聊,干脆直接躺地上了。
有地暖就是不一样,地板虽说是瓷砖的,但躺上去一点儿也不凉。她以前住楼的时候就喜欢这么躺着,只不过现在回农村了家家都烧暖气,这么一来屋里就只有空气是热乎的,站在地板上要是不穿拖鞋都冰脚。
宋嶙就是这么感冒的,祁缘都怀疑他不是困了,而是为了跟她较劲儿,躺地上硬生生冻晕过去了。
虽说肯定是比她家热乎,那宋嶙也怕她着凉,让她去地毯上待着,祁缘摇头不肯,突然想到什么,趴在地上拄着下巴,问:“刚才来的阿姨是你家亲戚吗?”
宋嶙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好奇吗?”
“当时注意力全在狗身上了,没想那么多。”
“哦,”他顿了下,回答前面的问题:“不是亲戚,这是我爸的狂热粉丝。”
“狂热……粉丝?”祁缘听的一愣,宋嶙一边写作业一边讲故事:“她是隔壁小区刚搬来的,听说好像是她丈夫死家里了,她有点儿害怕就出来租房子,后来出来买早餐就遇到我爸了,估计一见钟情了,就天天来买我爸的包子。”
他想想就好笑:“之前我爸胃病犯了没出摊,她还到处打听,对我爸嘘寒问暖的,这么一传别人还以为他俩有事儿,给我爸气死了,出摊第一天碰到她就给她说了,结果人家没当回事,现在还在死缠烂打呢。”
这故事倒是把祁缘听乐呵了,她听的可起劲儿,宋叔叔看上去那么强壮,没想到他居然有胃病。还有那个女人,怎么说都不放手,也是有很强的毅力呢。
“那她怎么会知道你家住哪?”就算是两个小区挨着,她也不应该精准到知道他家住哪楼哪层吧?
“之前她就来过我家一趟,也是往狗身上扯理由,具体是啥原因我给忘了,反正之后就来上瘾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来一趟。”
宋嶙捂着脑袋:“我爸说过他这辈子只喜欢我妈,我妈去世了那他就孤独终老,他又不是没跟那女的说过,说了八百遍不喜欢她,还天天往跟前凑,狗皮膏药一样,烦死人了。”
他是真的烦,现在一想起那个女的那张脸他都难受的抓心挠肝,等她什么时候把他惹急了,他就得替宋健想点法子治治她了。
“宋叔叔居然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祁缘叹出一口气,感慨道。
闻言,宋嶙掀起眼皮,仰靠在沙发角,支起一条腿来,手搭在上面:“没办法,我们姓宋的都是大情种,要爱一个人就爱一辈子,什么含金量,懂吗?”
他语气轻快,但听着总有点儿誓言的意思。祁缘立着小腿,前后晃荡:“等你找到那个喜欢的人再说这话。”
“我找到了啊。”
祁缘顿住。宋嶙没注意到她浑身僵硬的样子,继续漫不经心道,“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喜欢现在也说不出口。”
祁缘垂着头,跳动的心猛然一颤,然后缓缓沉了下去。她眼睛开始找不到聚焦点,额前的刘海垂下来几根,落在脸上,痒痒的。
她身边没镜子,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落魄,很难看。
她没见过宋嶙和哪个女生走的近,也没听陈子涛和何浩楠提过,她想不到是谁。她也不敢问是谁。
可能是她太自恋了,她居然有一瞬间幻想过是自己,但她立马又甩了甩头,宋嶙无数次说过:她是他的妹妹。
祁缘感觉到鼻尖的酸涩,她躺下来,想让呼之欲出的眼泪倒流回去,宋嶙眸光一转,他这个位置看不到她,茶几刚好挡住她的脸。
他半开玩笑地问:“我都把我的秘密说出来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怕宋嶙刨根问底,祁缘想都没想,一口否决:“没有。”
她说过自己不想骗人,却又一次骗了他。
在祁缘看不见的地方,宋嶙的手微微一紧,心脏变得沉重,就连呼吸也是。
空气安静了两秒,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道:“挺好的,没有喜欢的人心也就不会乱,好好学习呗,考个好大学,多好。”
她很轻地“嗯”了一声,她的心早就乱了,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心脏就像是被一根麻绳绑住了一样,她挣脱不开。
越使劲,就绑的越紧。她需要一段时间来释怀。
两人很久都没再开口,还是宋健回来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进屋,扶着门边喘气儿,给祁缘提了个醒:“小缘啊,叔叔把早上送去洗澡的狗带回来了,有点儿大,但不咬人,总之你别害怕啊。”
她不懂一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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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有什么好怕的,直到它从门后进来,她紧张的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这狗都快有她高了。
宋嶙拍手招呼它:“托马斯,过来。”
狗如其名,真挺像火车的……
到底是主人,托马斯一听见指令就兴冲冲的跑过去,结果快到跟前时突然站住了,小脚一滑差点没刹住车。
宋嶙手一顿,皱眉:“你干嘛去啊?”
托马斯歪头看着祁缘,她第一次来,一人一狗还没见过面,它慢慢凑到她身边,先嗅嗅她的头发,又闻闻她的手。祁缘两眼发懵,却又因为这个庞然大物紧张的不行。
她壮起胆子,伸手摸了摸它顺滑的毛发,大狗似乎开心了,围着她身边蹦了一圈,然后前爪一伸往她腿上一趴,粉红的舌头吐在外面。
“不是你怎么叛变呢?我才是你主人!”宋嶙吆喝它:“你赶紧给我过来!”
只见托马斯扭着脑袋就往祁缘怀里钻,祁缘被逗笑了,反手抱住它:“好可爱的狗狗。”
宋健笑笑:“它还挺喜欢你。”
宋嶙抱着胳膊,一脸无奈:“那我呢?”
“你写作业。”宋健从兜里掏出两袋面包,扔给宋嶙一袋,又递给祁缘一袋,让两人先垫垫肚子。自己则在一边系上围裙,随即指着地上的菜袋:“小缘你过来看看吃点啥?”
“叔叔你不用做太麻烦的,我吃什么都行。”
“行,那我就直接做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宋嶙坐在那里干看着,自己像是个局外人。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吹着口哨叫了两声托马斯,结果就连狗也不搭理他。
“妈的。”他捏着眉心,真是气笑了。
宋健做了四个菜,都是炖的,下午两点才出锅。祁缘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但在别人家也不能吃相太难看,她只吃了两块肉,其余时间一直在夹青菜。
“怎么在叔叔家还装假呀?吃那么一点儿好像小猫吃的。”宋健看的直揪心,转头看见宋嶙吃的狼吞虎咽的他就更揪心了,他坐在对立面够不到,使唤宋嶙:“儿子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她不好意思夹,你给她夹。”
宋嶙就等着这句话呢,要不然他突然给她夹菜多奇怪。他拿起手边准备好的还没用过的新筷子,抬手给她夹了几块排骨搁碗里,祁缘说了好几遍够了他都没听,直到摞成个小山尖儿才停下。
“……”这么多,让她怎么吃?
她还在犹豫,对面的宋健似乎很满意这个作品,喜笑颜开道:“对,儿子,等她一会儿吃完了你再继续给她夹,要不然我怎么说她都不好意思。”
宋嶙在旁边咬着筷子,见状闷笑一声:“我知道了爸。”
“……”他们父子太热情了,祁缘有点儿招架不住,小半碗米饭,大半碗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宋嶙抬了抬下巴:“你尝尝,看看是昨天的排骨好吃还是今天的排骨好吃?”
“肯定是……”宋健说一半反应过来:“什么昨天今天的?”
祁缘边吃边说:“昨天外婆也做了排骨啊。”
“那你外婆做排骨宋嶙怎么知道?”宋健回过神来,扭头质问起宋嶙:“你昨天在外边嘚瑟一天,整半天上他们家吃饭去了?”
宋嶙没忍住笑出声:“对啊。”
宋健听完瞬间来了脾气:“你小子,去蹭饭怎么都不叫我?”
“叫你干什么?我就是怕你跟着我去我才没告诉你的。”
“你这小兔崽子!”
23. 第 23 章
北城的雪今年下的特别晚,一直拖到了十二月中旬才依依不舍的飘落下来。应该是从半夜开始的,早上起来积雪已经没过脚面,院外有几棵树,光秃秃的枝干上压了一层白。
下雪了,就意味着正式进入冬天了。祁缘在冯丽的唠叨下在卫衣里面套了个保暖背心,吃过早饭后又帮殷鹏在院子里扫了会儿雪,然后才背着书包去上学。
鞋子走在雪地里发出的声音吱嘎吱嘎响,雪后的空气很冷,又很清新。祁缘隔着围巾喘气儿,鼻子里吸进了个绒毛儿,她打了个喷嚏,涌出几滴泪花。
她站在校门口,从这里到教学楼,这一片地面上的雪已经被比她先来的那部分人给踩平了,露出一条小路来。她抖了抖鞋面上的雪,低头把鞋套摘了扔进垃圾桶里。
祁缘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教室里的空调是前几天刚安装好的,现在正呼呼往出吹着热气。她之前听宋嶙吐槽,说他们去年是靠着根本没温度的地热苟活过来的。
他当时还说自己差点儿冻死了,祁缘不信,她感觉他是她见过的这么多人里面最抗冻的。冯丽给她套的里三层外三层她都嫌冷,而宋嶙常常只穿一条外裤就可哪跑。
她问过他冷不冷,宋嶙疯狂点头,但就是不穿秋裤。
祁缘不信邪,今天的气温比昨天降了十度左右,这么大的温差,一呼一吸的哈气都重了几分,她不信他里面还能什么都不穿。
结果宋嶙除了这层外裤真就什么都没穿。
“……”
他把刚掀起来的裤脚退下去,祁缘这下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他了,一冬都穿这么点儿而且只感冒了一次,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他了。
半晌,她张了张口:“你还是人吗?”
“……”宋嶙舌尖顶着腮帮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敲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看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他在心里纳闷,她真就没觉得自己说这话有点容易让人误解吗?
见他半天不说话,祁缘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改口:“其实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正常人。”她又摇摇头:“这么问好像也不太对……”
宋嶙脸上这下终于有点儿表情了,他深吸一口气,极度无语:“行了,问到这儿就得了,越描越黑。”
祁缘放弃挣扎:“……好。”
马上要上课了,第一节课是物理,她把书本什么的都挑出来准备好,宋嶙见状也跟着把书拿出来了。她给他补习了这么久,他虽然还是有不少没学会的,但跟进度其实大差不差,没什么问题了。
往往在这个时候他就要安慰自己了,他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吧?祁缘对他的状态也是很放心,谁得焦虑症他都不会得。
铃声大响,物理老师前脚刚踏进来,后脚还没跟上,一把被崔荣给拉了出去。他差点儿没站稳,推了下眼镜:“崔老师,有什么事吗?”
崔荣解释说:“物理老师,这节课你就先别上了,校长刚才发通知说这节课让学生出去扫雪。”
“扫雪?还占用学生上课的时间?”物理老师看样子也不是个善茬,他气急败坏地说:“我都不知道这一天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孩子们都高二了,不应该以学业为重吗?扫雪不会利用课余时间吗?”
他以前是在市高中教书,那里从来没有这一说,什么时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是因为家里的老母亲生病了他才不得不回来,他实在不理解这个学校校长主任的做法。
崔荣是个老好人,跟谁都和和气气的,物理老师平时尽职尽责他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十分认真且非常优秀的老师。可眼下也只能遵从校长的意见,经过一番劝解他才终于消了点儿气。
物理老师甩了甩手,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局面,“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哎哎,好。”
别看这教室破破烂烂不咋地,但只要关上门隔音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他们只看到崔荣把物理老师给拽出去了,说了什么可是一点儿都听不到。
何浩楠更会猜:“他们俩不会在门外打起来了吧?”
宋嶙头也不回,抱着手臂冷笑:“你那脑袋卡尿道里了啊?”
“……”何浩楠吃了瘪,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一秒崔荣进屋,大声吆喝道:“来来来都出来,这节课不上了都出去扫雪去。”
祁缘闻言心脏都漏了一拍,雪后的天是最冷的,就算她身上穿了好几层,裹成一个臃肿的球,她都不愿意出去。
反观宋嶙,他倒是开心的很,崔荣刚说完他就窜到班级卫生角挑铲子去了。拿在手上挥了挥,满意道:“这个结实,你俩等着。”
这话不言而喻,指的是陈子涛和何浩楠。
陈子涛算是忘了宋嶙那股子牛劲儿了,撸起袖子也去后边挑了把,不太硬实但好歹也不赖,一脸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样子:“爹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口气这么大,一会儿给你打成孙子。”
估计是秉承着不用上课的想法,他们一个比一个穿的单薄,却像不知道冷似的,在扫雪这件事上表现的像个冲锋陷阵的勇士。祁缘紧了紧衣裳,她不理解。
班级的铲子不多,就那么几把,大多数人还是要去学校卫生部取的。祁缘拿起来试了试,有很多都是坏的。
她挑了一把还算可以的,最起码前面的铲子头不能老掉,要不然她还怎么干活?
领好铲子就要认真干活了,祁缘拖着工具回到操场,满是乌泱乌泱的人头,这么一看北中的人还真不少。
人多杂乱,扫雪这活儿无拘无束的,有的人就喜欢到处去别的班跑,祁缘就是看何浩楠在那边跟人打趣差点儿认错,最后还是顺着记忆找到高二四班分担区的。
刚开始班主任都会跟着自己班同学扫一会儿,估计是觉得太冷了有点儿受不住,有些人就趁着学生不注意偷偷溜回办公室了。
祁缘看着操场上的老师逐渐所剩无几,刚想感慨一下她碰到个好老师,结果一回头,崔荣也不见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都不用想,崔荣肯定是回去喝茶水了。
祁缘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快冻死了,只能早铲完早回去了。她刚低头,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
祁缘想到了什么,回头,果然,宋嶙正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只胳膊拄在铲子杆上,另一只手抛着雪球,扔起来再掉在手上,反复重复。
“干嘛?”她问。
“你说干嘛?”他终于不抛了,抬手把手中的雪球扔到她裤腿上,“光扫雪多没意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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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雪仗。”
“不要。”
祁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么冷不说,他们两个身高差三十厘米,同意跟他打雪仗,那她真是想不开了。
宋嶙把铲子丢到一边,在地下又捏了一个,扔她衣摆上:“赶紧的,不使劲儿揍你。”
这是在强迫她加入。
她看了一圈儿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像她这么死脑筋扫雪的人没几个了,好像都在打雪仗,其中有几个还把一个人给埋雪堆里了。
她眯着眼仔细看了下,那个人好像是何浩楠。
既然都不扫了,那回班的计划也就遥遥无期了,祁缘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把铲子丢到一边:“那你轻点儿奥。”
“什么时候跟你使劲儿过?”宋嶙来了兴致,他估计经常打,造雪球的速度不是盖的,感觉一分钟能搓二十个。
祁缘刚开局就落了下风,自己在那仔仔细细造雪球,身上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了。她不乐意了,皱眉道:“你能不能慢点儿?”
“呦呵,你还跟我讲上条件了。”
宋嶙这人蔫儿坏,谁也想不到他下一秒要做什么,祁缘刚低头,突然整个人被抱起来,她一点儿心理准备没有,“啊”了声,转头四脚朝天摔进了雪堆里。
“宋嶙!”祁缘小脸皱巴成一团,挣扎着坐起来,拍了拍头发上的雪,宋嶙抱着肚子在那边笑的前仰后合,“能不能有点儿戒备心啊?跟你玩儿都不需要留心眼儿。”
“跟我们你总得留心眼儿了吧?”
宋嶙光顾着笑了,注意力全在祁缘身上,这俩货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没留意。两人一人一脚,宋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肩膀被扣的死死的。
他苦笑着挣扎:“你俩刚才不是去一班了吗?”
“一班哪有你好玩儿?”
何浩楠给他放倒,腿在上面压着,两只手也被他攥到一起,给祁缘使眼色:“过来,我们哥俩帮你报仇。”
“我给他埋雪里,你往他身上补雪球。”
祁缘这下乐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好。”
她蹲下开始捏雪球,想捏个大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听何浩楠尖叫一声,祁缘看过去,宋嶙撑着地面整个人翻起来,她想不到这人是有多大的劲儿,现在换成他把何浩楠骑在身下了。
“……”祁缘把雪球拿到背后,宋嶙撇了她一眼,道:“干嘛呢?打我行打他不行啊?咱俩谈个条件,你打他我就不摔你了。”
陈子涛阵营转变的速度非常快,他现在再不支持宋嶙自己一会儿就得遭殃,他给祁缘使眼色:“没事儿,打何浩楠也行,你记得往脸上揍。”
“你们几个……妈的……是人了?”宋嶙劲儿太大,何浩楠被他拧着胳膊,这小子估计算好了的,他要是不动就不疼,稍微动一点儿就是钻心的疼,他现在这个姿势就是个活靶子。
陈子涛不挑,反正在他眼里只要不是他挨欺负就行。拿手扬不够快,从脚边拽过来把铲子,用铲子扬。
场面太过激烈,祁缘有点儿于心不忍,她下不去手,索性把捏好的雪球给宋嶙了,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接过来拿着就往何浩楠衣领里塞。
祁缘看的心一咯噔。被压在身下那人凉的直缩脖子:“宋嶙你给我等着。”
他笑的张扬:“嗯呢。”
24. 第 24 章
崔荣喝完热水出来,看见操场的局势天都塌了。
别的班玩归玩,闹归闹,但好歹雪扫的差不多了,而他们班没扫的还有将近一半,一个个造的一身雪不说,玩的还不亦乐乎。
同样是没老师看着,怎么他们班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崔荣急得脚打后脑勺,直拍大腿:“孩子们,动起来呀!还想不想上课啦?”
一个个玩的正乐呵,异口同声道:“不想。”
“……”崔荣无奈地捡起地上的铲子,不停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我可没跟你们闹笑话,一会儿校长出来检查咱都得受罚!”
宋嶙听完扯了下嘴角:“崔哥你受罚不是应该的吗?搁屋待着喝那老些水。”
“……”这小子向来心直口快,崔荣一时语噎,磕磕巴巴的说:“我就回去润润嗓子,又没多大一会儿。”
“荣嬷嬷你怎么能带头撒谎呢?我们可都是给你计着时的,四舍五入都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你……”
陈子涛一本正经的说,崔荣赶忙比了个“嘘”的动作,还有那么多外班学生在呢。他笑的牵强:“来来来大家一起干。”
别的班老师呵斥一声就好使,他呵斥没用,得哄。直到看见一个个都动起来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作为班主任他是歇一会儿都不行,但凡这活儿他有一点儿没干上,这帮懒蛋都得疯着替他鸣冤。
眼看着别的班已经扫完陆陆续续回去了,崔荣越发的心急,铲子轮的都快要飞起来了。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抖了抖,塌掉的头发正呼呼冒着热气,他扶着铲子喘气儿,大冷天硬是给他干热了。
这时校长领着几个主任出来检查了,看着干净的地面甚是满意,点头称赞的目光一直到了高二四班这儿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胳膊别着红袖标的主任站了出来,问:“别的班都回去了,你们班怎么还有这么多没打扫完?”
他是新来的,主要负责学校的卫生,手上拿着文件夹,一个小干部被他硬生生做成了领导的气势。
崔荣想到下节课是自己的数学课,只好忍痛割爱,赔笑道:“下节我们班体育课,这孩子们老在屋里圈着都给圈坏了,我寻思反正也不着急就慢慢扫吧。”
“体育课也不能……”这主任还要说,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校长在身后咳了声,他才悻悻闭上嘴。
校长上前一步,崔荣一直是他们学校的老好人,当初他刚入职的时候他把这个学校最差的班给他带他也没什么怨言,不给别人面子也得给他面子:“行,劳逸结合也挺好,慢慢干吧,这点活干完也就是早点晚点的事儿。”
“好好,扫干净点儿我们再回教室。”
检查小队走了,陈子涛过去手搭崔荣肩膀上,表情挤眉弄眼的:“这新来的主任这么飘呢?啥都管,跟个事儿妈似的。”
“唉,听说这是校长关系户进来的,做事大摇大摆也正常。”崔荣突然反应过来,打掉他肩膀上的胳膊,凶巴巴的:“要不是你们光顾着玩儿,咱是不是早回班去上课了?”
“又赖上我们了,你回办公室喝茶……”崔荣要被这两个小子气死了,轮流提这事,恐怕别人不知道。他捂住陈子涛的嘴,对其余人抬了抬下巴:“来来来咱先干活儿。”
一想到又要在外面待一节课,祁缘生无可恋地捡起铲子,跺了跺冻僵的脚,继续干了。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积雪已经全部摞在一起堆积成一个大雪堆,祁缘刚要回去送铲子,就听到有人提议:“这雪堆这么摆着多丑,要不咱一起堆个大雪人吧?”
这么冷的天,堆你个头啊?
崔荣把手机打开看了眼,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就算回去讲课也讲不了多少,干脆让孩子们玩个痛快吧。他答应:“行,咱现在就开始吧,然后一会儿咱全班在拍个大合照。”
祁缘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极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儿,她今天怕是要冻死在这儿了。
说干就干,崔荣分工明确,分为男生队和女生队两大组合,男生们负责滚雪人的身体,女生们负责滚雪人的脑袋。忙活了半天,却在组合的时候发生了争执。
男生们对这个脑袋表示十分的不满意:“你们女生怎么搞的?我们做了这么大的身体,你们整那么小个脑袋,干嘛呀?cos小头爸爸呢?”
女生们也表示不服气:“嫌我们做的小那把你们的当脑袋不就好了?”
“666现在又想cos大头儿子了是吧?”
“那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做脑袋啊!”
“做就做,谁稀罕你们那脑袋一样!”
两边吵的不可开交,崔荣站出来打马虎眼儿,“这脑袋我看挺好的,咱就用这个吧。”
“荣嬷嬷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们就要看看这帮男生到底要做多大的头!”崔荣嘴里还说着“这这这”,转眼间就被挤到了后边。
这帮孩子,学习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强的好胜心呢?
祁缘把冻的通红的手揣进口袋,吸了吸鼻子,退后两步蹲下来。她以前挺爱堆雪人的,可是今天太冷了,她只想赶紧拍完照然后回教室待着。
宋嶙没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抬头找,一转头就看见她在这边蹲着,顶着红彤彤的脸颊看人,大眼睛扑闪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他从人群中退出来,走到她旁边,把衣服脱了下来,祁缘瞳孔微颤,赶忙拒绝:“我不要啊我不要。”
宋嶙嗤笑一声,把棉服上的暖宝宝撕下来给她:“你还真是被我照顾习惯了,我里面就一件卫衣,我还能把我棉服给你啊?”
“裹的跟个球似的,还想这么多……”祁缘一把捂住他的嘴,难堪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宋嶙露出两只眼睛,笑眯眯的,眼底像要柔出水来。她见他安静了才把手放下,拿着他给的暖宝宝,冻僵的手瞬间回温。她攥了会儿,问:“给我了你怎么办?”
他满脸无所谓:“从出来开始就一直在玩儿,我都忙活冒汗了,你留着暖手吧。”
“哦。”
宋嶙哼笑一声:“你现在都不和我说谢谢了,以前可都是挂嘴边的。”
祁缘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她小声说:“你不是我哥哥吗?”
他笑容在嘴边僵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走时不忘骂她一句。
“小没良心的。”
谁要当你哥。
临近下课,雪人终于要堆完了,只不过有四个脑袋。
崔荣头都大了,一个个怎么劝解都不听,男生要放他们的脑袋,女生不同意,非要放自己做的,争辩了半天,最后按照大小排序摞成一个摞。现在侧面看上去歪歪扭扭的,正面看也没好到哪儿去,奇形怪状的。
眼看着他们还想争辩出个一二三来,崔荣把他们拉开,招呼一个男生去办公室把他的手机支架拿过来。
“OK啊崔哥。”那男生跑着去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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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他拿在手里晃了晃,还以为多大的手机支架,结果立在那儿还不到一个小臂高。
崔荣拿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花九块九买的呢,你别给我整坏了。”
说完这句话那男生笑的更放肆了。
崔荣把支架摆到前面不远处,手机夹上边,调整了下镜头,好让身后的大雪人也能照进去。他几乎是拧着眉调完的,在镜头里看这雪人更丑了。
面对学生他又马上把脸变回去,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鼓励式教育,违心夸赞道:“这雪人做的太好看了,大家快站好队形,摆个pose咱们就开始拍照了。”
祁缘看见陈子涛正在把宋嶙往中间的位置推,她紧抿着唇,自己跟班里的女生并不熟,平时也不怎么接触,站哪都不合适,于是随便选了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右边没人,她还能松快一些。
宋嶙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儿,一看祁缘站的位置简直偏的不能再偏,扭头就往那边走,陈子涛拉住他:“你干嘛去?这次不跟我抢C位了呀?”
何浩楠把他的手打掉,坏笑道:“人家要去找妹妹啦。”
宋嶙板起脸:“你别酸。”
说完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何浩楠的小眼睛瞪大好几倍,找旁边的陈子涛哭诉:“你看看我说啥了?昔日的好兄弟居然给我摆脸色看。”
“他俩肯定有事儿。”
祁缘突然感觉肩膀沉甸甸的。
她侧头,肩膀上正捏着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细嫩的皮肤冻的发红,宋嶙吸了吸鼻子,把她的头掰正。
“看镜头。”
祁缘见状压了压嘴角,忍住笑意,视线重新回到前面的手机上。
崔荣调好了倒计时,所有人都摆好了姿势,女生们给他留了个前排位置,他坐下,全班一起倒数:“3!2!1!”
镜头一闪,高二四班全体同学的青春定格在这张雪景相片里,教室外的聒噪喧嚣,正是他们朝气蓬勃的代名词。
山高水长,此时的他们永远风华正茂。
听崔荣说照片已经发到了家长群里,祁缘一放学就迫不及待的跑回家,冯丽的手机没有密码,锁屏划开就能打开微信。
照片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发出来了,下面有几个家长一连发了好几个点赞的表情,有个别的是夸赞老师的,什么“感谢崔老师的栽培”这种话,既然有第一个发的就有第二个。
这种客套话太多,她不想看,接着往上划,找到照片点进去,她先是看了一眼全班同学,最后才放大去找她想找的那个人。
照片中,少年站直着身子,模糊的像素都不能掩盖住他精致的五官。只见宋嶙微抬着下巴,扬起一边唇角,笑的散漫又张扬。
而他前面的少女,肩膀上正搭着两只大手,她顶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笑起来清纯又明媚。
因为她后面正站着她心之所向的那个人。
是群像,也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冯丽进来就看见祁缘正对着手机傻笑,凑过来看清楚后,轻轻摸着她的头:“我们阿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祁缘对她的突然出现浑然不知,还好她和宋嶙是站在一起的,要不然她要是一直这么盯着宋嶙看,到时候解释都解释不清。
她把手机还给冯丽,红着脸说自己要回房间写作业了。
冯丽“嗯”了声,盯着她笑,祁缘捂着脸赶快逃走了。
她是不是太明显了?
25. 第 25 章
自从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以后,有了开头,后面的雪也就接二连三的下了起来。先前的还没化掉,就又来了波新的,地面的积雪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实,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
整个世界都变得白花花的。
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有一晚夜间的气温甚至突破了零下三十度。祁缘记得那天殷鹏烧了好多柴火,是平时的两倍。冯丽也从衣柜里翻出来几床棉被,还好先前有阳光的时候拿出来晒了一天,要不然潮的都不知道要怎么用。
不知道这个冬天还有多久才能过去。祁缘趴在窗前,她是喜欢雪,但是今年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现在一想到每天七点就要从温暖的被窝里抽离出来,她就感到一阵痛苦。
时间一晃,来到元旦,学校放了三天假。
明天不用起大早,今晚可以尽情的熬夜,祁缘和冯丽看电视一直看到了凌晨一点才依依不舍的钻进被窝。她伸了个懒腰,把被角掖好,一想到可以一觉睡到明天中午,她反倒还失眠了。
好在,她在凌晨三点时终于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原以为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天不遂人愿,她早上六点就被鞭炮声给崩醒了。
这声音实在是震耳欲聋,她伸手在枕边扒拉半天,摸到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戴上耳塞,然后抬手把被子扯到头顶,结果忙活了半天一点儿用没有,鞭炮声还是顺着空钻进耳朵里去了。
祁缘现在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放空了一会儿,随后垂着脑袋坐起来,叹了口气,抱着枕边的毛绒玩具一顿抓狂。
说好的睡懒觉呢?三点睡,六点醒,中间还让电热毯热醒一次。
折磨死她算了。
坐床上发了会儿疯,冯丽在门外听见动静,知道她睡不着了,喊她出来吃早饭。
祁缘这人有个特点,她自然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但如果她是被吵醒的,脑袋里就像有根筋扯着那种疼。比如现在,她难受得一会儿拄下巴一会儿扶脑袋,殷鹏在旁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没忍住笑,“咋啊,怕脑袋掉碗里啊?”
“……”祁缘挺着身子端正坐好,冯丽见状瞪了殷鹏一眼,“好好吃你饭不行?一大清早的非得逗孩子干啥?”
“……”殷鹏不吱声了,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手边的啤酒。祁缘把嘴里的白粥咽肚,劝说道:“外公,酒这东西本来就伤身体,你中午喝晚上喝,早上就别喝了呗。”
他笑,“没事儿,就喝这一杯。”
“别的,才喝这么点儿哪儿够?再续点儿,一宿没喝了咋说也得过过瘾是吧?”冯丽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的,接着俯身把地下剩那半瓶啤酒也拿上来,递给他,“喝吧,没人管你。”
殷鹏没搭理她,酒也没接,就让冯丽在手里拿着,他眼里没什么温度,看着像是要发飙。祁缘这下脑袋也不疼了,笑着把酒瓶子接过来,道:“外婆明明很担心外公,您就别说气话了。”
冯丽和殷鹏看着都挺和蔼可亲,但实则脾气都不小,女方刀子嘴豆腐心,男方更是说什么信什么,不爱听了也就生气了。他们两个这个性格有点儿相克,这时候要是没人出来打圆场,两人估计就要吵起来了。
祁缘记得自己刚来这里时“有幸”遇见过几次,但当时她被刺激的有点儿神志不清,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钝感。他们吵时,她没想过缓和关系,只想自己赶紧找个藏身之处,躲避这世间的一切声源。
然而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开朗许多,她不希望他们吵架,只希望他们今后的日子都能开心快乐,别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到忧愁。
她能做的,只有在中间当个和事佬。
好在两个人都很听劝,冯丽不继续说了,殷鹏的脸色也逐渐缓和,没人纠缠着刚才的事情不放。半晌过后,冯丽问她:“元旦了,阿缘想没想好一会儿去哪里玩?”
没想好,她除了宋嶙几乎没交什么朋友,宋嶙也在昨天放学前就跟陈子涛他们约好了去网吧通宵,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已经回家补觉了。
冯丽看着她落寞的样子就猜的差不多了,她又问:“班上有没有玩的好的女生啊?”
祁缘摇摇头,女生就更没有了,她和她们都只是维持着表面关系,谁也没想跟谁深入了解。
可每次看着别人都有好姐妹欢聚一堂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和班上的女生无话不谈的,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最后这顿饭以沉默结束。
三天假,她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闷着,冯丽收拾完碗筷就开始穿衣服,催促祁缘:“你也回屋穿衣服去,一会儿跟外婆上街溜达溜达。”
祁缘本来想等外面安静了就睡个回笼觉的,这下也睡不了了,“哦”了声,转头回屋找衣服去了。
天这么冷,她把自己最厚的那件外套找出来,那衣服是殷曼给她买的,又抗风又保暖。她拽出来一掀,衣摆处湿了好大一块,甚至长了些霉斑。
祁缘叹了口气,应该是柜子离窗户太近,水汽进来出不去,这衣服又压在柜子的最底下,这才捂成这样的。
没办法,她只能穿之前上学时穿的外套了,冷点就冷点吧。换好衣服后冯丽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见她还是这身打扮,皱了下眉。
“怎么不穿你妈给你买那件厚的?”
“坏掉了。”
了解完情况后,冯丽又进屋去翻自己屋的衣柜,从里面找出来件花袄,递给祁缘让她试试。
她拿在手上抖了抖,这衣服得有二斤沉。
祁缘攥着卫衣袖子把花袄套上,这衣服是冯丽的,老太太不胖不瘦,但穿在她身上视觉上显胖了不止一点儿,里面空空荡荡的,像极了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
她想脱下来,被冯丽制止了,“先穿着,大点儿也比你那衣服暖和,一会儿去街上外婆再给你买一件。”
这么冷的天估计也遇不到什么熟人,祁缘抿着唇点了点头,抬手把扣子系上了。
别说熟人了,一老一小走在街上,一路上也没碰到几个人,选择在这种天气上街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了。
有些地方有冰,祁缘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冯丽,她年纪大了摔一下可不是什么小事。她吸了吸鼻子,北风吹起来冻的她鼻尖发红,冯丽怕她感冒,转头把她的卫衣帽子扯出来兜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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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然后又给她脖上的围巾系紧了些。
他们家离镇上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两人走了近二十分钟,冯丽说想买点儿蔬菜什么的,左望望右看看,这时候没人在外面摆摊,都怕菜冻坏了,于是两人去了商场里的地下一层。
农村就这点好,他们家有院子,平时就吃家里种的菜,既新鲜又健康。然而现在院子里种不了菜,也就算是把这些卖菜商贩养活了,冯丽很显然没来过几次,溜达一圈儿就找不到哪儿是哪儿了。
后来找到上去的楼梯冯丽才放下心来,尽管祁缘说自己能找到路她也不信了,打算就在这周围挑点菜得了。
有个小贩看到她们两个在原地转悠,赶忙吆喝揽客,“大姨,来来来,看看我家这个,这菜都老新鲜了,全是新来的。”
冯丽知道他在招呼自己,微弓着腰走到跟前去了,她垂着头,拿起手边的黄瓜,上面还有水珠,祁缘光是看着就觉得新鲜。
“这都是新进的,进货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不好的我是不进。”小贩抱着胳膊嗑瓜子,十分自信地介绍着自己的菜品。只见冯丽捏着黄瓜根晃了晃,然后放回原位上,撇撇嘴。
她说话一点儿不留情面,直说道:“你这黄瓜进多长时间了?一甩那么软和,这水是你后喷上去的吧?”
有人刚要过来挑,听冯丽说完转头就去别的摊位了,小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大姨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我这可都是有理有据的,你说你这……”
冯丽哪哪都好,就是心直口快,祁缘赶紧把她拉走了,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万一惹怒了商贩,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斗得过人家?
“自己卖的菜质量不好还不让人说了。”
“别寻思他了,我们去别的摊位买。”
这一层都是卖菜的,冯丽要挑就挑最好的,东拼西凑一番,终于把心中的清单完成了。然后两人去了二楼的商场,给祁缘挑了件抗风保暖都不错的棉服才往家走。
“这回你上学就穿这个,省的一整冻的哆哆嗦嗦的。”
“知道了外婆。”祁缘揽着冯丽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笑出声。冯丽揉了揉她的头,笑话她,“买个衣服开心成这样。”
祁缘没回答,让她开心的不是衣服,是她有个这么好的外婆。
“你他妈的!不是想替他出头吗?那你就替他受着吧!”
“没多大本事,装逼可一个顶俩。”
路过网吧的时候,有几个不良少年在打架,个个染着黄毛,旁边还停着几台鬼火。
一个男生被踩在脚下,身上挨着数不清的棍子,他抱着脑袋,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那男生背对着她们,祁缘看不清他的脸。
“哎呦,这是干嘛呢!”冯丽心疼挨揍那孩子,拍了下大腿,她一把老骨头了总不能上去劝架吧?只能躲在墙角偷偷报了警,然后拉着祁缘匆匆走了。
祁缘算是一步一回头,她老觉得躺在地上那个人的背影有点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谁。
这边她一共也没认识几个人,估计是看错了吧。
26. 第 26 章
三天假期过去,祁缘穿着新买的棉服去学校,她一直捂着衣服,怀里有冯丽今早做的肉夹馍。
冯丽知道宋嶙爱吃她做的菜,于是她趁热装了两个放到袋子里,想着让祁缘给他带过去尝尝。
祁缘本来是把袋子放到书包里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放在怀里捂着好一点。她不敢耽搁,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跑到学校的,生怕怀里的东西凉了,那样就不好吃了。
终于到了班级,她朝后排望过去,宋嶙的位置还是空的。她又向后看了眼,陈子涛和何浩楠也都还没来呢。
他们昨晚又去通宵打游戏了吗?
祁缘把门关好,沿着讲台一路向后排走去,旁边有几个人围成一堆,不知道在聊什么,咋咋呼呼的,还时不时惊叹一下。
她来的晚,只能从一半开始听:
“张磊他们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不然能把棍子都准备好吗?网吧门口一地血,真看疼的不是他们了。”
一个女生吓得捂住嘴巴:“当时现场那么惨吗?”
有个男生摆摆手,“你没看见你都不知道,我也是后去的,那阵警车救护车都在那,地下的雪都让血给染红了,老吓人了。”
“他们怎么那么狠心啊?”
“我靠,当时咱上高一,那几个男的上高三,那阵他们几个多狂,咱学校谁不知道啊?”那男生气的拿书砸桌子,暴跳如雷,“幸好有人帮忙报警了,要不然再过一会儿估计人都被打成肉泥了。妈的,涛子人多好啊,可惜了。”
“唉,没看宋嶙和何浩楠现在还没来吗?何浩楠应该还差着,我感觉这事儿宋嶙一半会儿走不出来。”
“他可把陈子涛当成自己亲兄弟啊!听说当时他知道这个事以后都疯了,张磊他们应该庆幸自己被拘留了,要不然哪个都别想活。”
祁缘猛地顿住,她扭头转回来,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袖子,急切地问:“你们说什么呢?他们怎么了?”
那男生回过头来打量着她,皱眉,“你总跟他们几个一起玩,出了这档子事你不知道啊?”他顿了下,又说:“宋嶙没事儿,这事他也没掺和到,但是因为他的原因,陈子涛被人打死了。”
祁缘紧张地听完了用几个字就能叙述完的全过程,像是被人活生生掐住了脖子,使她难以呼吸。下一秒挂在手臂上的手重重的垂下来,怀里的肉夹馍掉到地上。
网吧门口被打的那个人,是陈子涛……
陈子涛死了……
她险些没站稳,后退一步撞到后面的桌子上,有个男生过来扶了她一把,祁缘捂着胸口,心脏在里面跳的飞快,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般。
她哽咽着:“那个人是陈子涛……”
“什么那个人啊?他被打时你看见了?”
祁缘没回答,眼角渗出几滴眼泪,转眼间发了疯般跑了出去。有人被撞了下,“我靠”一声,问他们几个看戏的,“她咋了?”
一个女生摊开手,“不知道啊,她说的那些话稀里糊涂的,我们也没听懂。”
祁缘一路疯跑着,平时跑个八百米都跑不下来的人,这会儿像是不知道累,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终于站在网吧门口,看着眼前可怖的场景,她心口泛着酸。
嗓子发紧,疼的她皱了皱眉。祁缘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她隔着警戒线泛起泪花,里面的血迹已经干枯了,被雪埋着,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脚印。
祁缘跪坐在地上,她好笨,好蠢,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认出来被打的那个人是他?她又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而是选择袖手旁观。
陈子涛,他的的确确是个很好的人。
她抽泣着,被人从身后一把拉起来。
祁缘回头,是何浩楠。
他肉眼可见的落魄,平时那么爱笑的一个人,现在眼睛发肿,只能睁开一截。他嘴唇发抖,张了张口,半晌才把嘴边的话表达出来,“我们查监控的时候看到你和你外婆了。”
祁缘后退一步,心如刀绞,“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我……”
“不怪你,怪你干什么?你们在这的时候陈子涛就已经死了,不是你站出来就能解决的事。”他顿了下,说话声音带着哭腔:“里面都是张磊的人,还要多谢你们帮忙报警呢,要不然我兄弟死透了都没人管。”
祁缘抹了把眼角的泪花,何浩楠从兜里扯出几张纸来给她,“擦擦吧。对了,我忘了问,你怎么出来了?不去上课吗?”
“没心情上了。”
“嗯,”他也不劝,“不上的话,求你个事儿。”
祁缘抬眼,“什么事?”
“这事和宋嶙多少有点儿关系,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下两者突然扯上了,陈子涛家里有点儿接受不了。他爸他妈找上宋嶙他家,宋嶙道了歉就一直窝在家里不吃不喝。今天突然发现人不见了,我和宋叔在找呢,还没找到。你能帮忙找找吗?”
“他走多久了?”这么冷的天,祁缘冻的缩了下脖子,语气透露着焦急。
“不知道,宋叔说他今早起来就没看到他。”何浩楠捂着脑袋,眼泪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儿,“我就这一个兄弟了,你帮我找找……”
语气里掺杂着痛苦和焦急。
祁缘把剩下的纸还给他,安慰道:“我肯定是要帮你找的,只是盲目找也不是个办法,他常去的地方你都找了没有?”
“找遍了,没有,他估计就是怕我们找到他才躲的远远的。”
“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外边这么冷,他都出去好几个小时了,指不定冻成啥样儿了。”何浩楠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帮我找找,多一个人能快一点。”
“好,那我们快点分头找吧。”
街上的店铺被白皑皑的雪花覆盖着,屋檐上结了一堆又长又粗的冰柱,祁缘在银白的雪地里奔跑着,一丝丝凉意顺着她的脖颈溜进去,原本平滑的地面上多了些许密密麻麻的脚印。
今天没太阳,又刮着北风,大道上的雪被吹的可哪都是,有的吹向空中,在天上转了一圈儿,然后像沙子一样打在脸上。
太疼了。
她蹲下来,抬手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在脸上搓了搓,感觉回了点温就继续戴上了,她现在不敢懈怠,有人比她更冷。
不知道找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偏要跟他们作对,空中又飘起雪花,祁缘鼻子有些酸,她现在感到很无力。
求求了,别再下了。
她跑的腿都软了,但好在,她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宋嶙。
祁缘慢慢走过去,直到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反应。只见他一脸颓废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前方,眼睛半天眨一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坐在这里的更像是一具空壳子。
她唤他:“宋嶙。”
他不回答。
祁缘咬着唇,拍了拍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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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雪,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拽下来,给他系上。她又注意到他冻的紫红的手,想起来自己书包里还有瓶热水,赶忙蹲下来翻书包。
还好,还热乎着。她庆幸,转头把水杯递给他,手悬在半空,只见刚刚给他围好的围巾被他扯了下来,放在长椅上。
祁缘把水杯塞到他手里,拿起他手边的围巾,刚给他系到一半,就又被宋嶙一把扯了下来。
她再系,他再扯。
眼泪留进嘴里,又酸又涩。她乞求:“宋嶙,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宋嶙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晌,他终于动了动唇,哑着嗓子开口:“你别管我了。”
话音刚落,他轻咳了声,喉咙像吞过刀片一样疼。
祁缘:“你这样会冻坏的。”
听到这,他冷笑一声:“冻死不是更好吗?”
他早在来到这时就做好了冻死的准备,可能是他罪大恶极,几个小时过去了,阎王爷也没想收走他。
“才不是。”祁缘吸了吸鼻子,把围巾重新给他围上,却还是被他扯下来给扔了。不一样的是,这次宋嶙发了火。
“我都说了你别管我!”
祁缘被他突然这一吼吓了一跳。
宋嶙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他慌张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她泛着泪光的眼睛,更不想伤害她,于是轻声说了句:“你走吧。”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宋嶙以为她生气了,可他现在没心情哄她。他仰头:“你……”
下一秒,祁缘扑上去,紧紧拥抱住他。
“你别这样行吗?”
“好好的行不行?”
“你这样我怎么办?宋叔叔怎么办?何浩楠又怎么办?不是你说死了就一了百了那么简单,你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我们这些担心你的人活的更痛苦!”
她越搂越紧,她是真的很怕失去他。
他仰望着天空,忍了好久的泪还是没忍住落下来了。宋嶙反手揽住她的腰,两人紧紧相拥,最后,他哽咽着说:“可我把我最好的兄弟给害死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被我间接性害死了……”宋嶙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喃喃道:“我是罪人,没有人会原谅我……”
祁缘听着,回忆起刚进教室时他们说的那些话,又想起何浩楠说陈子涛的死和宋嶙有点关系,但没具体说是因为什么事,当时那种情况也没时间说。
眼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给他一点关怀,至少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在乎他的。
宋嶙被她这么搂着回温了些,却还是冻的浑身打颤,他眼眶红了一圈儿,趴在她脖颈上自顾自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断断续续的。他现在只觉得一呼一吸都显得十分困难,心中的压力有千斤重。
寒风刺骨,脸上的泪痕很快被吹干,眼睛也疼的要死。
何浩楠和宋健也赶了过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两人默契般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谁也没上前。
找到了就好。
他没事就好。
“宋叔,我们走吧,他现在不敢面对咱俩,让他和祁缘待会儿应该能好受一些。”何浩楠跳的飞快的心脏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知道他没事比什么都强。
宋健“嗯”了声,怔在原地迟迟不动。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黑锅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扣在他儿子头上。
27. 第 27 章
宋嶙的手被水杯捂了一会儿已经回温了,他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祁缘的身体也早就冻僵了。
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她也拖下水,宋嶙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已经冻的快要没知觉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过去捡不远处的围巾,抖了抖上面的雪,道:“走吧,去哪待会儿。”
外面下着雪,他们又不买东西,这种情况去谁家待着都不能乐意。然而宋嶙似乎心中早有决定,大手隔着衣服覆盖上她细细的手腕,只是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向前走,祁缘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他们最后进了一家便利店。
屋里的暖气开的正足,和外面吸的人气管疼的冷空气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店员说了句欢迎光临,宋嶙哑着嗓子,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说的什么,“麻烦来两杯热水。”
店员轻轻打量他一眼,最后也只是微笑着说:“好的,您稍等。”
祁缘已经在休闲区坐好,宋嶙拿着两杯热水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然后跨上椅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杯子捧在手心里,温暖着僵硬的手。宋嶙头上还兜着卫衣帽子,没摘,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给她留下一个颓废不堪的侧脸。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一声不吭的坐在这里,头发乱成一团,漆黑的眸子没有一点儿光亮,他沉默着,沮丧和落寞统统写在脸上。
她没见过这样的宋嶙,看得她满眼心疼。
下雪天没什么人出来买东西,屋里安静的能听清彼此的喘息声。半晌,他终于沉着声音开口。
“想听吗?”
祁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他只要说出来,不憋在心里,就好。
得到回应后,他回忆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道:“我们三个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了。”
那时他们三个的妈妈前前后后嫁过来,村里也没有熟人,三人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一个个就在家里守着。天一亮,一睁眼能见到的就反反复复家里这几个人。
偶然的一次,村里有人家办酒席,他们家老太太比较碎嘴,就张罗着把那几个新嫁过来的新娘子叫来,为他们家添添喜气。
她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当时三人坐在一桌相互诉苦,说来了这之后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一听都挺孤独的,一来二去,聊着聊着她们也就熟络了。再加上年龄相仿,讨论的东西也都差不多,最后竟然还处成了不错的闺蜜。
不久之后那两个就有了身孕,当时就宋母肚里没动静,她们就开始撺掇她,让她也要一个,万一生个性别不一样的还能订个娃娃亲。
宋母本来是不想生的,被她们这么一说也有点儿心动了,再加上宋健对她很好,都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儿上,她思来想去,也就答应了。
于是这才有了宋嶙,他也是他们当中最小的那个。
何母打趣说:“还说定娃娃亲呢,三个都是小子,这还定啥了!”
陈母笑:“万一能成呢?”
她听出来话里话外啥意思,笑道:“你可拉倒吧!”
她们三个关系好,他们三个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小时候不会说话那阵就成天待在一起,会说话了就开始干架了,时不时谁身上划两个口子就哭着跑回家告状去了。
宋嶙讲到这儿笑出声:“不管是不是人为的,反正就往那两个身上赖。”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些就明白了,吵架的次数逐渐越来越少,三人义结金兰,成了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团体。
附近都知道这三个淘小子,谁家有果树都要防着,一不注意几人就偷偷摸摸拿个杆子过来打,被人发现了就撒丫子跑,到头来受害的还是他们,地上常常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残骸,一打扫就是老半天。
因为损坏东西可没少有人登门告状,他们村的人都闲的很,不管多晚,只要出来就三家挨个去,直到看到“肇事者”挨揍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最开始他们挨打时还会哭两声,后来习惯以后,不管你拿多粗的棍子,打到出血也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宋嶙和何浩楠有时好歹还呜咽一声,这里边当属陈子涛最皮实,打完还傻乐,不一会儿就又翻墙跑去别家捣乱了,当时可给他妈气个半死。
后来宋母突然车祸去世,这是宋嶙家里的事情,他们却在一夜之间同时成长了不少。当时宋嶙在学校被人欺负被人骂,一直都是陈子涛和何浩楠陪在他身边。
关系也在这一刻得到升华,当时他们便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也真的没有食言,不管谁出了事,后面永远有另外两个在帮忙兜底。
水已经变得温热,宋嶙喝了一口润润火辣辣的嗓子,继续说:“就是仗着有人兜底,仗着自己年少轻狂,高一刚开学不久我就惹事了。”
北中是北城唯一一所高中,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全都挤在这一所学校里。唯一能区分他们的就是看他们所在的班级,越往前的学习越好,同理,越往后的就越学的啥也不是。
所以不出意外,他们仨分到了同一个班级——高一年组的最后一个班,高一四班。当时他们还庆幸来着,幸好这届学生没多少,要不然再来几个班回村一说都丢脸死了。
“要说丢脸其实也就你丢脸,我俩好歹知道自己学的不行直接放弃了,你这补课了还跟我们一个班,哈哈哈。”
何浩楠笑的前仰后合,当时陈子涛家里还挺器重他的,还给他找了几个补课老师,可这货一对一都能睡着,也是没谁了。
他老拿这事说事,陈子涛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撇着嘴不承认,“为了跟你们一个班我升学考试就没好好答,要不然我现在估计在一班坐着呢。”
宋嶙听完懒散的掀了下眼皮:“金刚石都没你嘴硬。”
“这是什么话?”
三人前前后后进了网吧,声音不算大,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惹到门口坐着那几位了,其中一个站起来,是他们的头子,叫张磊。
他们在学校见过他,这几个都是这届高三的,平时因为抽烟打架没少被通报批评。
据说他还喜欢看人下菜碟,专门欺负一些低年级的学生,有幸“看上”谁了就一直找他要钱,不听话就找人开打。
想必这就是原因吧。
张磊顶着个西瓜皮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大花臂,怎么看怎么像个痞子。他把手上的烟掐了,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脸因为太瘦扭曲在一起怪诡异的,模样像个鬼。
他靠在收银台旁边,把网管手上的身份证抢了过来,拧着眉毛,一字一句的读:“宋嶙。”
他把这张别到后边,刚要继续读,突然手一空,手上的身份证被旁边的陈子涛一把抢了过来。张磊不乐意了,抱着胳膊,“想找事儿吗?”
陈子涛气的两眼一黑:“谁先找事儿的?你拿我们身份证干啥?”
听见动静,后面几个人放下头上的耳机,转眼间全都凑了过来。张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老子想认识一下不行吗?”
陈子涛看不得他这副德行,长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他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觉得恶心,直接了当:“不行,不想认识。”
刚说完,他衣领被张磊身后的人猛地一扯,那人长的人高马大,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恶意满满:“你想死?”
“怎么的?你们还想动手是吗?”陈子涛也来劲了,朝着自己脸上指,“来啊!不敢打你就别她妈活了!去死吧!”
“激我?”大块头显然被他的锋芒刺到了,他们这种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眼里的轻视,他捏起拳头,蓄足力气挥了过来。陈子涛刚想还手,眼前扑来一阵风,有人替他接下了这一拳。
“啊!疼疼疼……”
宋嶙抓着大块头的手臂,他不往上拧,他往下掰,那人胳膊直不楞登的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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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的脑袋直冒冷汗。
“你想干啥?”张磊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大块头是他们当中最有力气的,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与他抗衡,更何况还是个瘦子。他受不了自己兄弟受欺负,心一横,朝着宋嶙扑了过去。
只可惜手还没碰到人,下一秒张磊就被踢飞出去老远,肩膀撞到椅座上,他一脸狼狈,疼的龇牙咧嘴。座位上那人本来在专心致志打游戏,这下键盘也不响了,耳机一摘,躲出去老远。
这两队人,他哪个都惹不起。网管是个女生,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得一动不敢动,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报警。
张磊啐了口,低声骂了句脏话,忍着疼痛站起来,他吼道:“本来只想打他的,是你她妈先找事儿的!”
他抬着的手一垂,那帮兄弟立马冲了过来,算张磊七个人,宋嶙把大块头一丢,自己冲上前去拦住四个,其余那三个被陈子涛和何浩楠扯住,一帮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他们估计是家里有钱,眼里只要看见什么就统统拿过来,转头卯足了劲儿就往宋嶙身上砸。这些玩意儿轻飘飘的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小时候老翻墙他体力都练出来了,扯着胳膊腿一蹬,分分钟解决。
结果这帮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甩都甩不掉。还好城里出警快,只留下两个警察在店里查监控,其余的统统被带进了警局。
虽然都被关着,但宋嶙他们三个谁也不担心,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就等着查监控的警察回来。果然,是张磊他们蓄意滋事,而且不止一次,曾经已经有过好几次口头警告,现在不但要拘留,还要赔偿网吧的经济损失。
宋嶙出去时,张磊隔着栏杆怒目圆睁地盯着他看,双方都知道,他们的梁子也就是在这一刻算是彻彻底底结下了。
“后来他们被学校劝退了,好长一段时间都销声匿迹,具体什么时候出来的,没人知道。”
宋嶙说,元旦第一天假期他们确实是去网吧通宵了,但是当时张磊他们不在,双方没碰到。
熬到第二天六点,宋嶙和何浩楠受不住了,两人吵着要回家,陈子涛正打副本打的热火朝天,他下不来,只能催促他俩先回去,说自己一会儿出去还要吃点儿早饭。
宋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打着哈欠:“打完这关你也赶紧走,熬一宿了还这么精神。”
陈子涛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闻言,抽空笑了声:“咋不说你俩虚呢?”
“你他妈嘴里没好屁!”何浩楠气的翻白眼,结果被他这么一带也不争气的打了个哈欠,扭头挎上宋嶙的脖子,催促道:“走走走,咱俩先回去睡觉吧,我真不行了。”
“走吧走吧,累死了。”
两人掀开门帘先行离开了,陈子涛守在电脑前又打了两个小时,直到到时间了他才放下耳机。转头拿起外套刚想走,一抬眼就看见了张磊那张熟悉的脸,身后是他那帮好哥们儿,其中还有两个是他没见过的新面孔。
他愣住,张磊邪笑一声:“好久不见。”
他们把陈子涛拖到门外,给他手机,要求他把宋嶙叫来。
之前就是因为他率先动怒才惹出了这一串子事,当时还差点儿让宋嶙留了案底当不了兵。他不能再拉他下水了。
陈子涛把手机打掉,直接拒绝:“想都别想。”
张磊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还敢这么狂,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眼底猩红:“怎么,你要替他承担后果吗?”
陈子涛嫌他恶心,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只送给他一个字:“滚。”
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张磊怒火中烧,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了,只顾着把这一脚还给他,陈子涛被踹的一个趔趄,他脚后面是冰,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下一秒无数只脚落在他身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当头一棒。
就这一下,陈子涛闭上眼睛,躺在血珀里,再也没能起来。
28. 第 28 章
这个世上的每个时刻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嶙说到这儿,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手心合起,被他紧握成拳,骨节泛着白,上面的皮肤像要撑开似的,青色的血管暴起,越来越清晰。
打他记事起他就不爱哭,能让他落泪的人少之又少,继宋母去世后,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这种锥心之痛。
宋嶙吸了下发红的鼻子,眼角渗出几滴泪来,顺着脸颊淌到下巴,最后滴进纸杯里,泛起一层涟漪。他自嘲一笑:“自己兄弟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兵?”
祁缘看着他红透了的眼圈,心脏像被什么利器狠狠刺穿一般。她心疼道:“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主动惹事的人。”
宋嶙没接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起出事那天下午陈子涛爸妈在他家疯狂敲门的场景,他们看完监控一致认为就是宋嶙招惹的张磊,全程没有一句话不在指责他。
他苦笑:“在他们眼里我现在都算是半个凶手了。”
甚至不配活着。
宋嶙一直沉浸在这种想法里不是个办法,祁缘握住他的手,因为冷热迅速交替,他的手现在烫的慌,像炙热的火。她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用指腹轻轻揣摩着。
她轻声道:“宋嶙,你要向前看,没人会怪你,时间自会证明一切。陈子涛的爸爸妈妈只是面对这个突发情况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你是什么为人,我相信他们看得清。”
宋嶙听完扯了下嘴角,反手拉住她。
她以为他听进去了,笑着,眼泪掉下来。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是铁人,他有心。
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下,宋嶙终于还是病倒了,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
宋健把刚买的药放在床头边上,招呼祁缘出来。
她应了声,把刚过了冷水的毛巾拧干,盖在宋嶙头上,关上门出去了。
宋健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雪景,木然地开口:“小缘啊,这几天还是多谢你过来探望宋嶙,明天你就回去上课吧,要不然学习该跟不上了。”
祁缘摇头:“没关系的,我每天回家都照着视频学,大多数都能跟上,不会的过几天回学校问老师就好了。况且,我住院的时候宋嶙不也是没上学吗?”
“不一样,你学习这么好还得考个好大学呢。”
“可是,”她顿了顿,“如果没有宋嶙,我考什么大学都没有意义。”
当初是他把她拉出那片痛苦的沼泽,要是没有宋嶙,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宋健话里话外听出来点别的意思,他转过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小缘,我打算带着宋嶙搬走了。”
她没想过宋健会做出这个决定,后退一步,脚跟撞到后面的桌角。
祁缘低下头,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光是感受她周围的气压,就知道她有多无奈,又有多不舍。
可宋健没办法了。
他耐心地解释:“这事对宋嶙打击不小,他折腾不起了。”
以前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宋健实在不忍心两家闹成这个样子。他心疼自己儿子,只是想出声辩解一下,想替他们理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结果还没说出来几句,就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一群白眼狼,如果不是宋嶙,你儿子早在一年前就被人打死了!”
宋健气的“啪”一声关上门,曾经去派出所领人的时候他不是没看过事发当时的监控,确实是那帮混子先挑事的不假,但是宋嶙和何浩楠都没动,是陈子涛先激怒那群黄毛的。
宋嶙从小有当兵的梦想,他不可以留案底,所以这件事他完全可以选择坐视不管,解决的办法好几种,这个架他不是非打不可,他有的是退路。
但他依然选择冒着风险,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护着他们的儿子,到头来他们却记仇不记好,只因为监控里提到了宋嶙,他们就认为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就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强加在宋嶙头上。
陈子涛是宋健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对于他的死宋健也感到深深的惋惜。但就是因为他有这样无理取闹的爸妈,他现在更替宋嶙感到不值。
只有他知道宋嶙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明明那么阳光的一个男孩儿,如今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酒喝了一箱又一箱,巴掌扇了一个又一个,声音啪啪响,他在门外都能听到。
这是除了他妈妈去世那次,他第二次情绪失控。
宋健曾经就是怕他在那个家过于哀伤,这才选择在城里买了个楼,可眼下又遇到这种棘手的事,他只能选择再一次把他带走。
搬走了只会对宋嶙有好处,远离这里的人和事,让他忘记这个痛苦的地方。祁缘知道她不该因自己的私欲求他们留下,选择放他走,她听见自己说:“好。”
宋嶙醒来后,知道宋健做了这个决定,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宋健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把屋里仅剩的两个行李箱都拽了出去,扭头招呼他:“你沉睡这几天一直都是小缘在旁边照顾你,那边的房子我都租好了,什么借读、行李的问题我已经统统办好了,你现在就把衣服都穿好,咱们马上就走。”
宋嶙愣住:“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
“那她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她说好。”
宋健骗了他,祁缘那孩子看待感情特别细腻,知道这件事以后虽然没有胡搅蛮缠,但后面每一个僵硬的动作都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本能。
她喜欢他。
宋嶙把头撇向一边,他不信,他了解祁缘,她才不会那么决绝。
他抓住被子蒙住头,却被宋健一把扯了下来,他催促道:“赶紧的,烧都退了还在这里赖着干什么?”
宋嶙拗不过,立马炸了锅,“为什么非要带我走?不是你说的让我以后都要保护她吗?这才多久你就食言了?”
宋健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掐着腰,气的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指着他,“不带你走让你在这里继续颓废下去?陈子涛父母三番五次找上门讨说法,明明不是你的错却硬要把这口锅扣在你头上,我是你爸!我她妈受不了别人这么说我儿子!”
宋嶙知道宋健是为他好,他也不想跟自己父亲闹僵,安静片刻,顺着他说:“嗯,走之前先让我见她一面。”
宋健知道他要是不答应宋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把箱子丢到一边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嗯。”
……
今天艳阳高照,宋嶙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双手插着口袋,心情一落千丈,怎么也好不起来。
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终于走进那个巷子口,他停下脚步,这是她被欺负那天,他送她回家,走到这里把背上的女孩儿放下来的地方。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天,他看见她在这里,给了他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宋嶙也跟着扯了下嘴角。
蓦地,他晃了晃脑袋,他不想停留在这片回忆里,那样他就更不想走了。
宋嶙抬起步子,朝着那户人家走去。可走到跟前他才发现,大门紧闭着,外面挂着一个大黑锁。
他隔着栏杆望着祁缘那间屋子,踢开脚边的石子,烦躁又郁闷。
见不到了吗?
“宋嶙。”
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宋嶙瞳孔一震,呼吸短暂停滞了一瞬,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扭过头,然后挤出一个微笑。
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干嘛去了?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祁缘心跳加速,她抿着唇,道:“宋叔叔不是说你们十点就走吗?”
她低头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九点半就去他们家小区门口守着,等到十点半也没见着人影,她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听说吃糖会让人心情变好,于是转身去了趟超市,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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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颗糖。
估计她刚走他就出来了。
宋嶙又问:“外公外婆呢?大门怎么锁着?”
“王奶奶家孙女满月,他们去镇上吃酒席了。”
“那你怎么没去?”
“我还不是……”抱怨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她给咽了下去,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不能再任性了,“去了,看着菜品不太喜欢,就回来了。”
她又骗了他,理由找的差劲又牵强。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宋嶙静静地看着她,嗤笑一声,她说谎的时候实在是太明显了。
祁缘叹了口气,扭过头不看他,她懒得追问他在笑什么,她现在只觉得他没良心,这个时候心情还这么好,整半天就她一个人伤感是吗?
她气的翻口袋,把里面的钥匙拽出来,刚插进去还没拧,宋嶙抓着她的手,把钥匙拔出来了。
“你干什么?”
“陪我待会儿。”该来的总会来的,他顿了下,极不情愿地说出后面几个字:“我马上就走了。”
一句话,成功让她心口闷痛。
祁缘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睛里兜着泪,她急促地移开目光,张了张口:“外面这么冷,不回屋说吗?”
宋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宋健肯定是骗他的,她没有无所谓,她明明是很在意他的。可越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就越揪心。宋嶙逼迫自己摇摇头,“不了,就几句话。”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攥紧了拳头。“好。”
两人并排走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有些事不是说出来就能得到解决,反而更给对方心里添堵。就算他们心中已满是不舍,事到如今也应该学会如何放手。
这样既是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他们去了村口那里坐下,这里没什么人家,有颗老树放倒了,一根粗壮的木头就那么静静地横在道边,尽管上面满是树纹,但依旧了无生气。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手心撑在树干上,小拇指碰在一起。也仅仅只是碰在一起,谁也没越界。
“长这么瘦,跟张纸似的,平时多吃点儿饭,别老让人担心。”
宋嶙率先开口,用着轻快的语气,像是在跟她闲唠嗑,也像是在缓和气氛。
“要是班里有谁欺负你记得跟我说,我虽然第一时间赶不回来,但何浩楠能帮你,事后我回来收拾他们也一样。”
他笑:“既然说过要保护你那肯定是不能食言的。”
“嗯……好好学习,到时候你可得考个好大学,可不行学我啊,我这……”
他自顾自说着,祁缘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你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宋健没跟他说这些。
他不说话,祁缘也不敢深问,怕真问出什么不如她意的话来,认命般点点头:“你走了也记得好好学习。”
宋嶙叹了口气:“那边没人教我。”
“那就给我打电话。”
她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她不想就这么断了联系,她怕他走了就把她忘了。
“哎呀,这么爱哭呢?”
宋嶙摸了下口袋,他没带纸,就用手背给她擦。祁缘咬了咬牙,做了这么久的表情管理,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别哭,等过年我就回来,我带你去放烟花行不行?”
祁缘看不清他的脸,揉了揉眼睛,“真的吗?”
宋嶙捏着她的脸,道:“我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祁缘没吭声,算了算,离过年也就剩下一个月了。
想了想,她伸出手,露出一根小拇指,“拉勾。”
“多大了还玩儿这个。”宋嶙表面嫌弃,但还是照着做了。
两根手指缠绕在一起时,其实祁缘都知道,这也就算是个仪式感。
因为宋嶙从来不会食言。
他会回来的。
她看着他的眼。你会回来的,对吧?
29. 第 29 章
宋嶙走了。
祁缘看着身旁空出来的座位,戒断反应最为致命,像是灵魂脱离了身体,这种抽离感使她全身无力,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个骨架在这里摇摇欲坠。
她开始经常发呆出神,以前他总在这儿叽叽喳喳逗她开心,当时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现在想想,那些快乐的日子已经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过去了,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总是出现幻觉,她看见宋嶙还一如既往地在她旁边坐着,还和以前一样,写了两笔就开始坐在那里拄着下巴发呆。祁缘笑了笑,她半抬着胳膊,马上就要触碰到他的脸时,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
梦散了。
她怔住几秒,然后变得失落,手臂跟着垂下来。她又开始怀念,怀念曾经他的各种东西堆的到处都是,虽然大多都是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但那样的日子最起码幸福且美好。然而现在桌面上却什么也没有,所有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她的心也是。
祁缘现在每天进教室前都在幻想宋嶙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座位上,她感觉自己好像魔怔了,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在一次次给自己希望,事实也只能是一次次的落空。
她坐进座位里,就像曾经他对她那样,拿着纸巾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的桌子。
陈子涛的死,宋嶙的离开,班级并没有因为少了两个人而变化,还是以往那样热热闹闹的,除了她和何浩楠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仿佛这个地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坐过人一样。
何浩楠也从此一蹶不振,两个好兄弟都走了,一个天人永隔,一个销声匿迹。他现在每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班上有男生找他他也不去,就自己待着。
“何浩楠你这是干嘛?天天缩在这儿也不怕生蛆。”
“对啊,他们走了就是走了,你总不能把自己困在这儿一辈子吧?”
有人在旁边劝他,可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把头埋进胳膊里,声音闷闷的。
“你们懂个屁!”
“对对对,我们不懂,那你就一直在这儿损着吧,永远别向前看。”热脸贴冷屁股,其中一个人急了,转头拉着另一个出去了。
要是以前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跟他说话,宋嶙把陈子涛和何浩楠护的跟个宝似的,为了不惹麻烦,说话恨不得都得低声下气的。
现在死的死,走的走,剩他一个,可没人怕他。
何浩楠的注意力压根儿就没在他们身上,深吸一口气,呼出去。走的不是他们朋友,他现在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几乎没人能懂。虽然宋嶙还能用电话联系,但那就算是块发光的板砖,放下视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祁缘一开始不知道宋嶙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她没有手机,便想向何浩楠打听一下,可看他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她也不好打扰他。
思虑再三,放学后祁缘还是决定用冯丽的手机,通过班级群加上了他的微信。
那边几乎秒通过,祁缘有点儿惊讶,因为她还没想好第一句要跟他说些什么,她没找到理由。
想了想,她缓缓打出:“你还好吗?”
宋嶙坐在阳台上,头靠着栏杆,看见这话扬起头来打量一圈儿周围。
估计宋健都没打算在这里长住,他们来的时候除了日用品就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再加上屋内本就极简的设施,显得房子十分空旷,感觉说句话都能有回音了。
他们刚来这里时宋健还陪他在家待了两天,现在出去摆摊了,屋里没人说话更是死气沉沉的。要不是这儿有几盆盆栽开的正好,腿边趴着托马斯,他真觉得这里能拍案发现场的电视剧了。
对话框上的名称由宋嶙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他不瞒她,实话实说:“就那样吧。”
回答的不是好,也不是不好,祁缘能感觉到他的郁闷,不想给他添堵,把那句打出来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我有点想你”删掉,问他:“学校呢?新学校怎么样?”
该说不说,学校倒是挺新,教学楼都是翻新重盖的,教室宽而大,里面的黑板是多媒体的,雪白的墙面没有一点儿杂质。要是在北中有这种墙面,指不定被涂成什么样了。
他答:“这个挺好。”
她问什么他答什么,明明以前都是他找话题的,祁缘感觉宋嶙话变少了许多,甚至觉得他好像有点儿不太想理她,心情一落千丈,发了几个省略号。
文字没有感情,但宋嶙还是察觉到了,他坐直身子,双手捧着手机,问:“怎么了?”
她佯装无所谓:“没事啊。”
想了想,换了个别的话题。“好友申请你怎么同意的这么快?”
宋嶙本来是想先加她的,可是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又不想打扰到她外婆,纠结了好一阵,说:“我一直在等你。”
他回答的简单明了,祁缘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又重新充满光亮,她抿着唇笑起来:“好吧,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学了,一堆不会的。”
她皱眉:“你怎么不问老师?”
宋嶙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只想让你教我。”
可偏偏这招对她最有用,祁缘开心地说:“那你有不会的就来问我呗。”
正合他意。宋嶙扬起嘴角,撸了一把托马斯,然后转身回屋找书。聊天框半天没动,他一直没回信息,祁缘刚想撂下手机,下一秒那头弹了个视频过来。
冯丽岁数大了耳朵不太好,所以她的手机铃声音量调的特别大。祁缘不出意外地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人办事效率这么快,她还以为他会先找几道题给她拍下来,然后让她给他讲。
祁缘本来都已经换好睡衣进被窝了,这下又钻出来跳下床,床头柜上有小镜子,她拿过来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然后才按下接听键。
片刻后,少年的清秀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宋嶙在看见她那一刻就笑了起来,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着,祁缘以前没注意,他居然还有颗虎牙。
宋嶙一看平时就不怎么拍照,他的原则仅仅只是把脸完完整整照进去能让她看清楚就好,毫无角度可言。可尽管全是这样的死亡视角,在视频里看上去却也像是精修过的,不扭捏,帅的过分。
几天没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这里,祁缘一时没回神,宋嶙抬手挥了挥。
“干嘛呢?”
她快速眨巴两下眼睛,咳了咳:“我刚才在想事情。”
他笑:“我感觉你在想我。”
祁缘一下红了脸,“你快别自恋了。”
“哪道题?”她急忙扯开话题。
宋嶙哼笑一声,不逗她了,把书立起来,另一只手拿着笔给她指了指:“这道,能看清楚吗?”
祁缘看了眼,去床边把自己书包拿过来,她刚起身,宋嶙这才看清楚她穿的是睡衣,皱起眉:“你穿个睡衣乱晃什么?不冷吗?”
她那屋什么威力他不是没见识过,他都多长时间没感冒了,这么强的免疫力病毒都能入侵,什么实力他不想再说了。
“外公今天烧了很多柴火,不冷的。”
宋嶙不信:“你穿个棉袄给我讲吧,要不然我不听了。”
“……我去穿。”祁缘没想到他一个听课的居然在跟她讲条件,结果她还不得不照做。
她穿好衣服,拿着书重新坐回书桌旁,“你看我现在能讲了吗?”
宋嶙把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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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镜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嗯,讲吧。”
祁缘叹出一口气,照着屏幕里的页数找到了那道题,她数学练习册没怎么做,她还没写到这里,要先想一想才能给他讲。
祁缘低下头,刘海轻轻垂着,认真时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像一汪春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题目应该有点儿难,惹得她不经意间咬了下唇角。
宋嶙透过屏幕静静地看着她,祁缘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题目上,她没空理他。他也就在这时卸下了伪装,扬起的唇角逐渐变得平直。看得见,摸不到,这种近在咫尺却又相隔万里的感觉使他感到抓心挠肝的难受。
宋健承诺他,等他调整好他们就搬回去。
可是他还是经常梦到陈子涛,梦到他爸妈,他们都叫他去死。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调整过来?他不知道。
宋嶙想的太过入神,连祁缘什么时候抬头了他都没注意到。她不忍心见他装的这么累,抬手把笔扔地上,假装打了个哈欠。
不出所料,他听见声响马上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笑道:“困成这样啊?那你先睡觉吧,有空再讲。”
祁缘:“我还没有讲呢。”
“也不着急,什么时候都行,只要你有空,我就有空。”宋嶙说。
而且这个理由本来也只是个幌子。
祁缘装模作样揉了揉眼睛,“好吧好吧,那你也早点睡啊,不许熬夜。”
“知道了,晚安。”
“晚安。”
屏幕一黑,屋内亮起的白炽灯照在上面,他们只能看到各自的脸,映在上面满是愁容。
谁也不知道这片黑暗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光明又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日子总得接着过,这天崔荣从办公室里拿过来一些小纸条,什么形状都有,五颜六色的。他站在讲台上,让每排的第一个人发下去,直到人手一张他才开始讲话。
“这是校长让写的,在上面写上你们的目标或者梦想,比如马上期末了,想答多少分,再不就想考什么大学,等等,这些都可以。”
发到祁缘这里,她拿在手上,静静地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她扭头望着窗外放空,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他们班做的雪人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操场上滞留着一滩滩积水。她除了那个,似乎没什么梦想。
都说了是梦想,写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决心落笔,刚写完一个字,崔荣下台巡视,一边走一边叮嘱道:“可好好写啊,校长要看的。”
祁缘又把那个字勾了。
交纸条的时候,崔荣在前面站着,来一个收一个,他要先过一下目再交到校长那里,因为老有些捣蛋鬼喜欢瞎写。
听说去年就有个学生写的希望学校赶快倒闭,校长黑了一个月的脸,那时纸条全都混在一起,没有班级,没有署名,要不然找到了肯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所以今年特意规定了,要一个班一个班的交。祁缘把纸条递给他,崔荣接过来看了眼:医学院。
人只要有梦想就好,也算是有个奔头。他刚想放下,突然看见字前面还有个涂黑的圆点。崔荣好奇心作祟,他想知道她之前写下来的是什么,可是笔墨染的太黑了,他还有点儿近视眼,看不清。
于是他特意把她的纸条放在最上面,打算到时候回办公室取眼镜再看一下。现在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个职业太累了,他想看看她之前写的是什么,如果是个轻松又有含金量的专业,两个愿望他还可以劝劝她。
办公室光线不太好,但好在他有个不错的台灯,他满心期待地戴上眼镜,字体顿时清晰了不少,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怔住了。
那是一个宋字。
30. 第 30 章
高二的寒假来的有些晚。
作业不是很多,祁缘几天就写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守在日历旁边数日子,这种东西以前都是冯丽撕,如今是她抢着撕。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祁缘现在只希望时间快点,快点,再快点。
另一边,殷鹏正坐在沙发上弄灯笼,本来还想用去年那个,结果他早上去拿的时候发现灯笼放在仓库被老鼠给咬坏了。好好的东西就这么给咬坏了,气的他直接在里面下了好几个捕鼠夹。手上这个是他新买回来的,不管款式还是灯光都是今年的最新款。
全部安装好后,他通上电,灯带瞬间亮起,里面的灯芯红彤彤的,外面的灯带是彩色的,尽管现在是白天,看上去也十分晃眼。
殷鹏笑起来,他现在对自己的眼光满意的不行,来回更换不同的角度欣赏。冯丽刚收拾完厨房进屋,见他这样子轻嗤一声:“都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今儿早上脸黑的。”
殷鹏撇撇嘴:“花了我八十块钱呢。”
“给你心疼的,少喝点酒这钱就出来了。”
他最不爱听这话,没接茬,提着灯笼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招呼祁缘帮他把一下凳子。
“好的外公。”
他们家墙比较高,祁缘听冯丽说过,殷鹏年轻的时候个子不矮,从他的视角来看怎么都觉得家里的墙矮,就不听别人话非要多砌好几层出来。现在好了,老了腰板直不起来开始往回缩了,他现在挂灯笼都得费老大劲才能挂上。
一把老骨头了,冯丽再怎么瞅他来气都得出来帮忙,她和祁缘一个把凳子一个抓他腿,殷鹏刚开始还不怎么敢抬脚,这下心里有底了几下就挂上了。
他颤颤巍巍从凳子上下来,抬着头掐着腰,又开始欣赏了。
殷鹏最在乎这种仪式感,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紧忙拿出来,反观冯丽对这玩意儿就不怎么感兴趣,她摸了把祁缘冻的通红的耳朵,推她进屋,“走走走,这外面冷死了。”
屋里的温度还外面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暖和了一阵,冯丽去冰箱里看看还有多少肉了,翻了翻,好像不太够。
“我去买点儿肉去,你去不去?”
祁缘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上次她跟那个商贩讨价还价的场景,赶忙穿衣服,“去。”
冯丽心比较细,买东西前都要先讨价还价一番,最后达到心里预期了才能买。祁缘还怕她跟人家起争执,结果碰到上次那几个不好说话的摊位她连看都没看,转头就往别的摊位去了。
冯丽带着她去了一个卖肉的摊子,那老板娘长的看上去就淳朴憨厚,本来在坐着玩手机,见来人了就笑眯眯地站起来了。
“大娘你看你要买点儿啥?这肉都是新进的,回家你就吃去吧老香了。”老板娘一边说话一边磨刀。
所有卖东西的都是用这一句万能的客套话来揽客,祁缘在后边看着,她不会挑,看上去都差不多。
冯丽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提起来一个面相还不错的五花肉给她,“把这个给我切成几个小块吧。”
“好嘞。”
她又相中一块牛肉,把这个也提起来递给老板娘,“这个给我搅碎了,我拿回家包饺子。”
“行,我这就给你整。”
冯丽盯着她上称,又盯着她切,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有人爆料说卖肉贩子会偷偷往里塞不好的肉,买吃的这事不能含糊,她现在眼睛都恨不得粘在老板娘菜板上。
祁缘拽了下冯丽的衣角,小声说:“外婆,买这么多能吃完吗?”
冯丽不以为意:“到时候把你宋叔叔和阿嶙都叫过来,有啥吃不完的。”
“哦。”祁缘点点头,转眼间在她身后乐开了花。
买了点肉又买了点菜,样数太多不好拿,而且冯丽岁数大了也拿不动,于是两人去菜市场旁边买了个小拉车,把这些东西统统放进去都还没满,下面带轱辘的用手拉着也不累,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回去的路上遇到卖鞭炮的,老板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热情地推销,冯丽凑过去看了眼,就一些二踢脚窜天猴什么的,没什么好东西。
刚想走开,那老板赶忙站起来,“哎哎,别走啊,小姑娘,你看我这还卖仙女棒呢。”
店家的套路都是这样,大人不买就推销给小孩儿。祁缘看了眼,有心形的,还有五角星的。
她顿住,回想起以前祁建强好吃懒做从来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上面,她要是敢买回去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想了想,这个东西她只在视频里见过,同龄的小孩儿都玩腻了,她还没碰过。
祁缘看的出神,冯丽走过来,拿起一个五角星形的,问:“这一个多少钱啊?”
那老板双手插着口袋,笑笑:“不贵,就五块钱一个。”
“一个五块钱?”祁缘瞪圆了眼睛。
“对啊,是不是挺便宜的?”
她把冯丽手上的仙女棒放回去,拉着她退后了一步,“贵死了。”
老板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反驳道:“这还贵?小姑娘真不是我说你啊,我这是咱北城卖的最便宜的地方了,你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有低于五块钱的!”
他左右扫了一眼,知道就她们一老一小上街,两人长的还都挺矮,说话也就不注意什么分寸了:“买不起就说买不起的,五块钱都嫌贵。”
看出来这是在用激将法了,偏偏冯丽还吃这一套,把自己气的不行:“说谁买不起呢?你给我拿十……”
祁缘见状不对,一手拽着拉车一手抓着她,冯丽话还没说完就被扯走了。走出老远祁缘才放慢脚步,呼出一口气,差点儿就让那个老板得逞了。
“什么人品……”祁缘转头一看,冯丽还在那生气呢,眉毛都竖起来了。
“……外婆,你跟他较什么劲儿啊?”
冯丽咽不下这口恶气,愤愤道:“这不就是看不起咱们吗?”
祁缘就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摇摇头:“他的目的就是想激怒你让你买,我刚才要不是拉着你跑,你是不是就买了?”
“一个玩儿的买了就买了呗,我看你好像还挺喜欢那玩意儿的。”
闻言,她顿了顿,语气很轻,更像是在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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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以前总玩,都玩腻了。我刚刚就是想看看他那盒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玩的。”
冯丽看着她,紧抿着嘴唇,崩成了一条直线,最后也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说话。
到家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吃过饭后冯丽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厨房里,这样好分辨。她把装着牛肉的塑料袋打开,感觉肉块还是有点儿大,倒出来扔菜板上,提起旁边的菜刀,剁的声音叮当响。
祁缘和殷鹏在屋里剪窗花,听冯丽说北城一直都有这个习俗,难怪那时候殷曼每次带她上街看见窗花就走不动道。
最后忍不住了,殷曼问过一次价格,一听太贵不划算就想自己做,红色的宣纸都买好了,结果祁建强不让,把纸撕的稀碎,还斥责她让她以后少往家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所以祁缘压根儿就没接触过窗花,去年刚过来的时候天天找个角落一躲也不出去,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她不太会,殷鹏就先剪一个给她打个样儿出来,她看完一遍再动手。
看着挺简单,可也仅仅只是看着而已。她在那里比划半天,硬是没想明白第一剪应该落在哪个位置比较好。家里还都是那种老式的大剪刀,她稍微剪的多一点儿就给剪坏了,一连几个都是这样的结局。
祁缘剪刀一丢,泄了气,殷鹏笑笑,耐心道:“慢慢来,第一次做都这样儿。”
她心里正在打退堂鼓,喃喃道:“怎么这么难啊?纸都被我弄坏好几张了。”
“没事儿,这宣纸咱家多的是,好不好看是咋,你剪啥样儿外公都喜欢,不管剪啥样儿外公都给它们贴窗户上。”
殷鹏呵呵地笑着,安慰完她就又埋头去剪纸了,头上的棉帽有点压脑门,他往上提了下,露出几根银发。
祁缘随着他手部的动作看过去,注意到外公两侧的鬓角都已斑白,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全都堆积在一起,深深的,像一圈圈年轮。
她看的入神,眼睛也不知不觉失了焦。
比起以前鸡飞狗跳的日子,如今生活中少了太多谩骂,多了不知多少数不清的鼓励。按理来说,原本破烂黑暗的生活已经走向光明,她应该感到开心,可她现在更多的居然是担忧。
或许是对她好的人多了,她担心的事也就多了。看到外公外婆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因为曾经体验过一次失去至亲的感受,她很害怕再体验第二次。
祁缘沉默片刻,拿起一张红宣纸,另一只手拿剪刀,笑起来:“外公,那你再给我演示一遍好不好?”
殷鹏侧了侧头,但视线还停留在手上的宣纸上,他颤颤巍巍地把纸抬高了点儿,笑应:“行,看多少遍都行。”
于是在不久之后祁缘得到了第一个完整的窗花。
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殷鹏也说到做到,今年窗户上贴的都是祁缘剪的窗花。他抱着胳膊站在窗前,脸上挂着笑,像是在欣赏什么大作。
“我们小缘剪的窗花就是好看,外公真喜欢,明年记得还要帮外公剪啊。”
祁缘坐在后面吃水果,闻言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