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死对头同居了》 1、天选牛马 五月刚过一半,316男寝已经热得只能靠空调存活。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响。 宿舍门被轻轻拉开,应嘉然抱着电脑闪身进屋,门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又被火速关上。 他动作很轻,三号床的乔明月扭头问他:“嘉然,你弄好了吗?” “毕业论文吗?交了。”应嘉然说。 “外面这么热,干嘛不在宿舍给学生讲课?”陈一凡甩开挡眼的蓝刘海看他。 “我以为你们午睡呢。”应嘉然笑笑,把电脑放回桌面。 “你这家教什么时候才结束啊?”陈一凡反身趴在吊椅靠背上,伸手朝对面的寸头男生打了个响指,“我中午吃饭还跟程谦商量,学生街那边有一家新开的酒吧,刚好交完论文,咱宿舍也去那开心会儿,你有时间没?” “今天是最后一次课,”应嘉然想了想,“是‘午夜’吗?” “什么午夜?”陈一凡愣了下,“咱们下午吃完饭去,他们八点半营业,我们晚上得在十二点宿舍锁门之前回来吧?” “不是,”应嘉然笑起来,“我是问那家新开的酒吧名字是不是叫‘午夜’。” “操。”陈一凡也乐了,低头在手机上翻了翻,“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去那儿兼职了吧。”程谦说。 “嗯,”应嘉然笑着点头,“我有员工折扣,咱们晚上可以一起用,我还能给你们送酒喝。” “哎,”陈一凡忍不住叹气,“你说你这么拼干嘛?你爸妈又不是不给你转钱用,你还都给退回去。” “我能赚就不用他们的,”应嘉然说,“就是觉得我都成年了,确实也不该再找他们要钱。” 陈一凡咋舌:“啧,就应该把意林这种东西一把火烧了,你看看把咱们嘉然养成什么小可怜儿了。” 应嘉然上学早,比同年级的人要小一岁,偏偏长相又是清秀乖巧那挂,略微下垂的一双狗狗眼总是亮汪汪的,头发还是自然卷,就更显嫩了。 大一报到的时候其他人都以为他是陪哥哥来的,直到应嘉然自己一个人忙上忙下收拾完床,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外面打水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高中生。 刚进大学的新生对校园里的一切都很新奇,316每个晚上都在陈一凡的引领下激情讨论第二天要去学校什么地方逛、吃哪个食堂,问到应嘉然,应嘉然说:“梅苑那边的八堂其实还可以,菜品比我们这边的一堂多。” 陈一凡怪叫一声:“哈!你居然瞒着新室友偷偷去吃好的!” “我在那边的小卖部兼职。”应嘉然一点也没隐瞒。 陈一凡听完之后沉默半晌,响亮地自扇一巴掌,把应嘉然吓了一跳,解释半天才让陈一凡相信他不是贫困生,单纯想靠自己挣生活费。 但紧接着,宿舍里的三人又先后发现他周末白天在咖啡馆兼职做服务员,晚上给高中生补数学,这还是在他们专业大一大二课很满的情况下打的三份工,一丝空余的时间都没浪费。 宿舍三个人都为应嘉然拼命赚钱的劲儿费解。起初以为他是和家里有矛盾被断了经济来源,但每个月又能看到他和家里人打视频电话,聊天的语气虽然不算多亲近,但也绝对不是决裂的状态,甚至应嘉然还会说“不用给我打钱,我自己有”这样的话。 体贴懂事到让陈一凡匪夷所思的程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 在这样的高强度学习和工作下,应嘉然竟然也没太缺席宿舍的集体活动,经常主动把自己的员工优惠拿给他们用,还很坦然地问他们要不要参加自己兼职的店里的新活动,他可以给内部折扣。 看起来是真的很爱打工了。 这种心态和旺盛精力时常让其他三个人暗地里叹服,就连程谦这个总是冷着脸很不好惹的,都会有意在应嘉然面前柔和态度和语气,作为室长的陈一凡更是完全进入316男妈妈的状态,对每一个人嘘寒问暖,简直是把应嘉然和乔明月当成自己的崽。 “所以去吗?”应嘉然向他们确认,“去的话,我和领班刘姐说一声,能免进场门票。” “那必须啊!你在那儿打工,就更得去给你撑场子了。”陈一凡扭回身,对着镜子扒拉两下刘海,站起来大手一挥,“走,天选牛马带路吧!” 几个人在应嘉然兼职过的食堂随便吃了点,散着步溜溜达达去学生街,到“午夜”的时候里面刚开场,驻唱在舞台上活跃氛围。 酒吧开业第三天,人依旧爆满,应嘉然带着室友们从员工通道进去后就闪身进了工作间换衣服。 其他人知道现在是他的上班时间,自觉地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安静听歌。 “妈呀这离音箱也太近了,震得我耳朵疼。”陈一凡手指堵着左耳,贴在乔明月耳边吼了一嗓子,“明月,你还习惯不?!” 乔明月勉强听清他的话,点着头也拔高声音喊:“我还行!” “那就好!”陈一凡放心地靠回椅背,拿起桌上的荧光棒塞给乔明月一根,拉着他和自己一起朝台上的歌手挥舞。 程谦垂眼拿起桌上的游戏牌看了会儿又放了回去。 忽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肩,程谦下意识一抖肩膀避开,但这人又碰了下,程谦不耐烦地扭头,撞进应嘉然笑意盈盈的眼中,脸色和缓下来。 应嘉然把托盘放在桌边,把冰桶里的酒取给他们,笑着看了眼正忘我跟唱的陈一凡,弯腰和程谦说话:“你看下菜单,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发消息,我待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不用,”程谦说,“你去忙,别管我们,我们自己知道。” “好,那我先去把其他桌的酒送完。”应嘉然端起托盘往外走,程谦这才看清他换了身制服,舞台灯光偶然从他身上划过,黑色马甲掐出的一截窄腰转瞬没入昏暗。 隔壁卡座传来一阵嘈杂的嬉闹声,随即又变作窃笑,隐约听见有人说了句:“把16号叫过来。” 乔明月无意识往旁边望了眼,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凡,一凡!”乔明月抓着陈一凡的袖子猛晃。 陈一凡眼也不转地盯着台上,脑袋往他这边凑近了点:“怎么了?” “你看那是不是嘉然,他们把嘉然叫过去干什么?”乔明月在桌下踢了脚程谦,示意他看。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吗?”应嘉然微笑询问。 “你来,”靠边位置的男生朝他勾了勾手指,往桌上甩出一沓钱,让出中间的位置示意应嘉然,“陪我们昉哥喝几杯,这钱就归你了。” 应嘉然往桌上扫了一眼,粗略估计有五千。 这年头还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的人真是难得一见啊。 应嘉然心里感叹,面上笑得乖巧,视线已经不动声色投向男生口中的“昉哥”,他有点好奇这位神人长什么样。 四目相对,应嘉然愣了下。 周昉漫不经心瞥他一眼,视线微滞,神色疏懒地抬臂往后一靠,挽至手肘的衬衣勒出手臂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随意地微抬下巴尖,朝应嘉然示意桌上的酒杯。 “嘉然!”陈一凡的声音拉回应嘉然的思绪,他回头看了眼,三个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他身后。 室友们三脸愤怒。 应该是要给他撑腰。 “要点酒就正常点,你们别欺负人啊!”陈一凡沉不住气先喊了一嗓子。 周昉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问:“再加五千呢?” 应嘉然有点可惜地看了眼桌上的钱,低眉顺眼说:“抱歉先生,有偿陪侍是违法的。” 出乎意料地,周昉点了点头,没说话,看表情也不像是不高兴。 倒是他身边的那个男生脸色变得很难看,阴恻恻地看着应嘉然,语气微妙地问周昉:“昉爷,是不是咱们给太少了,他看不上?” 突然晋升的辈分让应嘉然忍不住撩眼偷瞄周昉的脸色。 周昉定定地看了应嘉然一会儿,冷不丁问:“是吗?” 他语气平淡,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狭长的眸子在注视谁时会自带一股冷漠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想躲避。 应嘉然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他是真诚在发问还是在讥讽。 不过他的室友们显而易见地理解成了一种狭昵的威胁,应嘉然差点没拦住要冲上去的陈一凡。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你他爹凭什么这么狂!”陈一凡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他是来这里上班的,不是来给你们作践的,你们这群渣滓!” 应嘉然死死按住他的手,使眼色示意乔明月拉开陈一凡,赔着笑对周昉说:“不是的,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查查《娱乐场所管理条例》。” 周昉看着他,视线往他身边红温的陈一凡飘了眼,眉头皱了下,没说话。 身边的人还在不停拱火:“昉哥你看他们什么态度啊!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松算了,他不喝就是故意踩昉哥你的面子!” 应嘉然:…… 好大一口黑锅。 周昉终于出声了:“你们没听见吗,违法。” 众人诡异地一静。 周昉看着应嘉然:“把桌上的喝完,开一套神龙套。” 戏谑和胜利的口哨声突兀地插进在音乐声,异常刺耳。 应嘉然心下飞快地算了算提成,目光垂在桌上还没开的两打酒上。 乔明月忍无可忍往前站了一步:“你们别太过分!” 男生笑嘻嘻地摊手反问他:“这还违法吗?” “别喝。”程谦皱着眉一把握着应嘉然的手臂,语气冷硬,“这破工作没必要干下去,我这边有个学弟需要家教。” 友善的室友们一直在很小心地呵护他的自尊。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但不想让朋友难过。 应嘉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取下胸口的工牌,礼貌且嚣张:“不好意思,我不干了。” 室友们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欢呼着簇拥他往外走,走前默契地朝周昉那群人抛去得意且挑衅的笑容。 应嘉然没立马走,找领班道歉说明了情况,愿意完成今天的工作来补偿。 到手的大单就这么飞掉,领班心里扼腕痛惜,看着应嘉然那张脸还是没忍心说什么重话,让他和其他同事换了服务区域。 陈一凡原本还担心那帮纨绔子弟会追过来继续找麻烦,提心吊胆一晚上,直到凌晨到应嘉然下班时间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也闷一晚上了,先出去等吧,我去换衣服。”应嘉然朝他们感激地笑笑。 “行,我们就在门口,有事随时发消息。”陈一凡说。 应嘉然换完衣服去上厕所,猝不及防听到隔间里的声响,赶紧目不斜视地出来洗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应嘉然警惕地抬起头,看见镜中的周昉。【你现在阅读的是 】 2、令人心碎的offer 衣服都换了,刚刚卡座里还那么暗,应该认不出来吧? 应嘉然若无其事低下头。 “应嘉然,这么巧,又遇到了,”周昉问,“不在这儿干了?” 应嘉然:…… 其实还是想的。 比起其他兼职,“午夜”给的工资相当可观。 虽然是有点乱,但毕竟开在学生街,应嘉然觉得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就是多喝两杯吗,面子算什么,钱拿到手才是真的。 不过这梁子早在上学期就结下了,应嘉然笑笑,一双眼睛弯出无辜神色:“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以及个人新的职业规划,还是觉得个人的经验和这份工作不太匹配,已经提出离职,您有需求可以问问这里的领班或者其他工作人员。” 周昉:“。”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周昉盯着他,冷哼一声:“现在不是在公司,周稹管不着我,没人给你撑腰。” 应嘉然心里叹气,很好脾气地说:“周先生,我只是实习生,不能违抗上司安排的。” 都多早之前的事儿了,怎么还翻旧账啊。 应嘉然甚至都没想到还能再遇见周昉。 那还是在大四上学期,应嘉然海投了一堆简历,面试都面了三轮才进的企业,不过在本地只有个刚新立没几年的分公司。 带他的mentor很忙,丢下一堆文档、拉了四五个工作群安排任务就消失了,大群里源源不断地跳出各类开会通知、工作交接的消息。 周昉就是这个时候姗姗来迟,在应嘉然旁边的工位坐下。 他看起来还没睡醒,头发只胡乱抓了下,还翘起一小撮,全靠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撑着时尚度。 长腿一蹬,周昉滑到应嘉然旁边,仔细瞧了瞧应嘉然脸,问:“怎么没见过你,你也是被你爸妈强制塞过来的吗?” 应嘉然微笑:“不,我是主动把自己塞进来的。” 上班第一天就发现和自己一起实习的同事是关系户,应嘉然甚至都怀疑这个实习岗招自己就是为了给关系户背锅。 好在关系户不怎么爱搭理人,一直坐在工位上玩手机,玩累了就跑去茶水间,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天。 到快下班的点,应嘉然把自己做好的ppt发到群里,正要关电脑,一只手机亮着二维码递了过来。 “扫一下,”周昉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表情,“怎么还真的要做事,你给我做了吧,八百够吗?” 应嘉然猜他压根没打开文档看。第一天没什么活儿,就只有个ppt要做,不过数据得自己去找,内容也得摸索着写,但他已经做完了,再做一份也费不了多久时间。 这么点东西就给八百块,听起来有点像诈骗,应嘉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昉等了十秒,又问:“一千六呢,可以吗?” 应嘉然赶紧点头:“哥,可以的哥。” 那简直太可以了! 应嘉然没想到实习还能顺便搞个新兼职,毕恭毕敬地点开微信扫周昉,把这位慷慨的关系户单独置顶了。 真是意外之喜啊! 应嘉然猜mentor知道周昉的身份,第二天过来给他们培训的时候还顺口夸了句ppt做得不错,对周昉的态度也非常友善,一口一个“小昉”,还问他们工作辛不辛苦,有没有觉得任务太多。 应嘉然知道这不是在问自己,笑笑没吭声。 周昉转头问应嘉然:“多吗?” 应嘉然:? 应嘉然莫名其妙地意会到他应该是问自己1600能不能完成这些工作,立马坚定地点了点头。 周昉转回脸说:“还行吧。” 然后继续把工作丢给应嘉然。 应嘉然每天一觉醒来看见一千六的转账,走在结冰的路上觉得风吹脸上都清爽怡人,关系户的那张脸越看越可亲。 关系户对他这个外包很满意,每天让星级餐厅送的饭也有他的份。 应嘉然恨不得给关系户代做一辈子实习作业。 可惜一周之后,总部的周总一来,这份可观的兼职就被迫中止了。 周昉单独被叫进办公室,大概一个小时,臭着脸出来了。 周稹神色如常地在他周围的工位上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应嘉然迷茫的脸上:“你过来。” 英明神武的周总察觉了他俩的雇佣关系,应嘉然跟着他进办公室,张嘴就要道歉,被周稹一句话截住。 “hr给我发了你的简历和面试记录,你和周昉混对你没好处,你明白吗?” 应嘉然知道他的意思。 周昉能吊儿郎当在这里浪费时间是因为不管怎么作都有家里兜底,但他没有。 不过他想周稹也猜错了一件事——周昉根本没拿他当朋友,更没带着他和圈子里那些狐朋狗友一样纸醉金迷,只是单纯的甲乙方关系,谈不上“混”在一起。 好处还是有的,毕竟能帮做一天工作能赚1600,就算一周只有那么一两次,赚满四个月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不过很显然,关系户家里的“关系”不乐意让周昉这么干了。 “明白,周总,有什么安排您吩咐。”应嘉然低了低头。 “你的实习工作正常进行,我不会干涉,但周昉的工作不要再帮他做了,”周稹看着他,“你需要每周向我汇报他的实习情况,包括上班迟到早退等一切工作时间不该做的事。” 主管都不敢管关系户,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实习生哪来的本事管啊。 应嘉然心里呐喊。 “每个月会单独给你拨实习生的奖金,”周稹注意到他为难的表情,“另外,秋招快开始了对吧,你这四个月的实习表现如果没问题,我会让hr和你签三方。” 真是好大的一张饼啊。 应嘉然想叹气。 不答应,得罪的是一句话就能把他开掉的周总;答应,得罪的是以后接班了会把他开掉的小周总,这个三方签不签都是一样的效果。 比较起来,后者好歹还能捞到一段漂亮的实习经历和实习证明。 应嘉然答应了,也意料之中地和周昉结下梁子。 好在后面的四个月周昉没空报复他的“背叛”——周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他银行卡给冻了,周昉能花的只有每个月十号发的那笔实习工资,同时勒令其他朋友不许接济周昉,隔三岔五就让mentor安排周昉出差,累得周昉瘫工位上只能用眼神恨恨地剜应嘉然。 应嘉然拿到实习证明就连夜跑路,回归校园与兼职生活,完全忘了关系户和他同一个学校。 “呵,”周昉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怎么不能?你明明可以跟我打配合,但你偏偏做了周稹的狗腿子。” 应嘉然听得想抹汗:“周先生,周总是你哥,你不听他的当然没事,我不听就没实习证明了。” 周稹一看就是混迹商界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被他俩这点小卡拉米的伎俩瞒过去。 “难道我俩两周的情谊还没一个实习证明重要?”周昉很不爽。 应嘉然眼神怪异:“……” 不然呢?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jpg 应嘉然的反应让周昉怒从中来,他又哼了声,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周昉眉头一皱,抓紧时间对应嘉然撂下狠话:“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应嘉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拉开门急匆匆出去了。 当初被拒绝代做工作时,周昉也放了类似的狠话,发现应嘉然在给周稹汇报自己的工作行踪,周昉更是气急败坏,那些话应嘉然听得都免疫了,还不如菜市场骂架的阿姨有杀伤力,他压根不往耳朵里听。 春秋招被无数次简历和面试挂之后,应嘉然偶尔会想起周昉,感叹关系户的好命。 要是周稹再来晚一周就好了,他还能多赚一周的1600. 倒也不是真的一个offer也没有,而是他们这个天坑专业实在没多少对口岗位。应嘉然面了几家公司,要么是月休四天且工作时长超过十小时,要么是4k8的底薪,试用期三个月工资打八折,网上一搜全是员工吐槽。 这已经不是牛马的范围了,黑驴也干不了这活。 应嘉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划算,没办法说服自己签这个卖身契,只能先暂时搁置,打算再看看,就这样见缝插针一边找工作一边打工一边把毕业论文写完了。 眼看着再过半个月毕业答辩,应嘉然还没签上三方。 程谦进了自家公司,乔明月保研,陈一凡和几个发小攒局在家长支持下准备创业,没有着落的只剩下应嘉然一个人了。 导员打电话来催过几次,让应嘉然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先和室友家里的公司签三方,解决了就业问题还能不影响他应届生的身份。 导员能说这话,应嘉然干不出这事。 今年的就业形势实在糟糕,学校又组织了一次专场招聘会。应嘉然打印好简历,八点不到就准备去看看到场的企业和招聘情况。结果还是意料之中,应嘉然把每个专业对口的公司都投了一遍,也只投出去八份简历。 招聘会开始半个小时,就已经没有应嘉然能再投的岗位了。 他站在展位后边的走廊,看着有招聘人员弓身绕出展位,把一沓筛选过后的简历悄悄扔进了垃圾桶。 那是他投过的一个展位。 应嘉然垂下眼,把手里的简历慢慢折起来,塞回外套兜里。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从会场后门离开,顺路给室友带份早餐,在门口忽然被人挡住路。 应嘉然抬起头,撞入周昉似笑非笑的眼中。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肯定没办法拒绝。”【你现在阅读的是 】 3、遇到老实三方就签了吧 “是周总让你来的吗?”应嘉然往他身后望了眼,没瞧见之前在酒吧看到的那些小跟班。 “他给你递offer了?”周昉眯了眯眼,眼神危险,“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容易被他收买,原来是收了他的好处。” 应嘉然:…… 不是吧大哥,不是上次就说过了吗,他给不给我都得听他的啊。 “你放心,”应嘉然诚恳道,“我不会进你家公司给你碍眼的。” 周昉哼笑一声:“你就算进了,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主动走。” 应嘉然心说我就知道。 “那你要给我什么工作?”应嘉然想了想,好心提醒他,“拐卖也是违法的。” “呵。”周昉眼神嘲讽,“真没见识。” “嗯嗯。”应嘉然敷衍点头,打算绕开他,差点被周昉举起来的一沓合同拍到脸上。 周昉抬抬下巴:“八千一月,跟我走。” 应嘉然诧异地看着他,没说话。 周昉以为他不满意,“啧”了声:“那不然一万六?挂职拿p3的待遇。” 应嘉然眼神更怪异了,接过合同打开看了一眼——这居然是一份正规的劳动合同。 先看劳动报酬:月薪八千,六险二金,双休,无试用期…… 应嘉然忍不住抬眼去看周昉,竟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担心。 ??? 应嘉然更懵了。 不对劲,不对劲。 周昉这么讨厌自己,不应该把自己当死对头吗,怎么突然开始做慈善? 应嘉然赶紧低头从头开始看——这就是当初周稹承诺给他签三方的那个岗啊! 周昉终于被气疯了? 应嘉然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错,就是这个,我昨天晚上特意找法务——”周昉紧急闭嘴,立马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不能让这家伙知道自己为这事儿费了很大功夫。 他可是要下盘大棋狠狠报复回去的,他干这事必须显得轻描淡写、轻而易举、信手拈来,不能叫应嘉然这个讨厌鬼看轻了。 周昉若无其事地接着说:“当然,我让你签这个,不是便宜你让你去公司上班的。” 应嘉然脑门上缓缓升起一排问号。 “表面上你是和公司签的合同,但你真正的工作,”周昉得意地一挑眉峰,“是我。” 应嘉然:??? 应嘉然大为震撼。 周昉,昉哥,昉爷,阴阳合同也是违规的。 应嘉然瞳孔震颤,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都叫律师拟合同了,违不违规的,这位哥想必也不在乎了。 周昉不知道自己在应嘉然心里俨然成了预备法制咖,应嘉然的沉默让他很满意。 “每个月的工资会按时打给你,但你只能在我身边不允许离开半步。”周昉施施然说,“有什么问题现在给你机会提,不过我不一定允许。” 应嘉然:“上厕所也要守着吗?” 周昉:“……不用。” 应嘉然:“那我住哪?” 周昉不耐烦地啧了声:“当然是和我一起,你没得选。” 应嘉然:“哦。” 还包住啊。 怎么突然对我怎么好? 挠头.jpg 应嘉然又沉默了,周昉等了几秒,愉悦地勾了勾嘴角——呵,就知道这一招会成功羞辱到他。 周昉按捺着心里的舒爽,继续给应嘉然施压:“怎么样?没有比我手里这份更好的选择了吧?” 不得不承认,周昉开出的条件确实令人心动,虽然靠谱程度听起来和boss直骗、前程堪忧、失联招聘差不多。 应嘉然有点过意不去,说:“那还是先八千吧。” 等干一段时间看看什么情况再加薪,听起来正规点。 不过他也很困惑:“那我做什么啊?” 当然是为当初的背叛付出代价,被我磨灭骄傲意志和自尊。周昉想。 周昉说:“你必须每天亲手给我做一日三餐,而且必须等我吃完才可以吃饭,我叫你的时候必须立马来我身边听我吩咐。这只是硬性要求,总之一切都得听我的。” 应嘉然“哦”了声。 原来是住家保姆。 不用去公司打卡,解决就业挂六险二金,包吃又包住,纯赚八千块。 按他对周昉这位大少爷的印象,估计在家待着的时间也不会有多少。 这是什么从天而降的好offer。 “那好吧。”应嘉然说。 周昉再次被他不得已而接受的表情愉悦到,大度地赏了应嘉然个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笑。 应嘉然像被他的笑烫到,赶紧低下头抽出笔在劳务合同上签字,把自己签好的那份三方协议递给周昉。 快拿回去让公司盖章吧老板,盖完可就不能撕offer了! 食堂十点就没早餐了,现在还剩下十五分钟,应嘉然对周昉回以打工人的标准八颗牙露齿笑,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跑了。 应嘉然笑起来时露出虎牙,给舒展的弯弯眉眼添上几分青涩的甜意,原本显得清瘦的脸颊看起来也丰润了几分,还能看到两个梨涡,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周昉愣了愣,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远去。 他原本是有点担心这开的条件这么差,应嘉然会拒绝的,没想到应嘉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难道是察觉他的报复计划所以扮猪吃老虎要反击他? 不对,应嘉然哪可能这么轻易地识破他和朋友们策划半个多月的计谋。 八千块是有点太少了,要不然提到一万算了,他要羞辱应嘉然,也不能显得小气吝啬。 周昉陷入沉思。 - 室友们应嘉然一个上午解决掉就业问题的事没有太意外——按应嘉然的能力和简历,早就该签了,也就是这两年大环境不景气才会等到现在。 但问到应嘉然签了什么公司,应嘉然迟疑了下,笑笑说:“不是什么大公司。前两天辅导员不是一直在催吗,就先签了个保底的,也拿不准能干多久,到时候再骑驴找马吧。” 看他不愿意细说,几人也就没有追问, 毕业答辩结束的中午316宿舍都没参加班上的聚餐,四个人去了平时舍不得去的星级餐厅,平均每个人都喝了三瓶,越喝越上头。 喝到后面陈一凡泣不成声,两只手分别揽着应嘉然和乔明月,三颗脑袋碰在一起。 “毕业了可别忘了兄弟啊。尤其是明月!好小子,我们宿舍的学霸担当,读研了有空也要常来看看兄弟们。” 乔明月靠着他的肩,呜呜地哭着:“一凡哥,等开学了,你来c市,我请你去玩。还有谦哥和嘉然,你们都来啊。” “肯定的!”陈一凡大幅度地甩了下脑袋,“你受欺负了一定跟我说,哥就是打飞的也得来给你撑场子。” “还有你,嘉然,你也是!”陈一凡偏过头,用力和应嘉然撞了下脑门儿,“别什么都闷心里搞报喜不报忧那一套,我们是兄弟,兄弟就是要两肋插刀的!你搞钱没错,但真没必要那么拼命,听到没?好好休息,有困难了在宿舍群里吼一声,我们肯定二话不说来支援你。谁不来谁王八蛋!” 应嘉然还是一如既往很开朗地笑着说“好!”,手指轻轻在眼角抹了下。 程谦喝酒不上脸,也是四个人里面最清醒的那个,看三个人哭成一团的时候默默走过来挨个拍了拍肩膀。 “走吧,要打烊了,该回宿舍了。” 四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餐厅,沿着马路慢慢往学校走,走着走着陈一凡突然吼了一嗓子“316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乔明月也吼。 应嘉然笑着跟上:“毕业快乐!” 程谦啧了声,扶住摇摇晃晃的乔明月往怀里带:“行了,毕业快乐。别在大马路上睡,再走十分钟就到学校了。” 应嘉然走在最后面,仰头静静地听着风声和室友们的谈笑声,慢慢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儿还没舒完,被突兀的喇叭声打断,应嘉然眯着眼望过去。 他对车一点了解也没有,但凭这俩嚣张的大灯、非同一般的车型和晃眼的红色来看,不用猜都知道是周昉的车。 望进前窗,还能看见周昉拍了下方向盘,喇叭声直冲着应嘉然脑门轰。 应嘉然搞不清楚周昉想干嘛,站在原地没动。 周昉轰了一脚油门,车猛地向前一冲,几乎是贴着应嘉然的腿刹停。 车窗降下,周昉手臂往窗沿上一撑,歪头朝应嘉然笑得恣意:“吓傻了?” 不得不承认,这开车技术实在是漂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自带声浪bgm,应嘉然脑子里慢放似的把刚刚的一幕过了一遍。 如果不对自己撞就更有观赏价值了。 应嘉然后知后觉地开始小腿肚发软,心里忍不住骂了周昉一句。 但面对老板,应嘉然熟门熟路露出标准微笑:“周总什么事?”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周昉皱了下眉,估计是想起了周稹。 “好的,”应嘉然揣度了下他的喜好,“二少。” “这个……”周昉还是皱眉,但顿了下,眉间又舒展开了,“算了,也行吧。” 应嘉然瞄了眼他微微挑起的眉峰,没说话。 说得这么勉强,我看你是在暗爽啊周二少。 “上车。”周昉偏脸朝副驾驶示意了下,“明天你就正式上岗了,今天晚上你就得住我那。” “……宿舍里的东西我还没收拾。”应嘉然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停下来,担忧地望着自己的三个室友,朝他们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明天我让人去收,”周昉不喜欢听他拐弯抹角的拒绝,“怎么,你想毁约?” “我换洗衣服也都还没拿。”应嘉然继续礼貌微笑。 “啧,”周昉想了下,还是不能接受他穿着外出的衣服进自己卧室,“那你现在回去收拾,给你半个小时,十二点之前必须到学校门口。” “好的。”应嘉然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室友们跑过去。 周昉一脚油门轰下去,开着车停到了离应嘉然宿舍比较近的南门,百无聊赖中给发小陆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他签了吗?”陆川问。 “签了啊。”周昉说。 “这么容易就签了?”陆川匪夷所思,“成峰那家伙这么脑残的主意你居然也能成功?” “是很奇怪,就这么点钱他也签。”周昉指尖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着。 “对普通人也不少了吧,一个月十万。”陆川冷静分析,“不过听他们那天的描述,我以为会是个宁折不屈的。” “什么十万?不是八千吗?”周昉愣了。 陆川:??? 陆川:“你让他签的到底是什么合同?” “劳动合同啊。”周昉理直气壮。 “我还请我哥的律师吃了顿饭,可烦死我了,他那些律师心眼子多得不得了,一直在套我话想给我哥打小报告。” 陆川:“……我记得成峰让你给他签的是包养合同。” 周昉:“那个没法律效用啊,他是学渣不知道,你一个top院校的学霸还不知道吗。” 陆川默了会儿,表情相当精彩,最后只发出一声感叹:“我操。周二少,算你牛。” “是吧,我也觉得。”周昉眯了眯眼,“这还只是第一步,等他今天晚上住过去了,我要让他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突然有人敲了下窗户,周昉下意识挂断电话,抬眼望过去。 应嘉然正站在车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你现在阅读的是 】 4、难搞的boss 车门开还是不开,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听到刚刚的那些话了吗? 周昉宕机后的大脑冒出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周昉对自己说:就算他听到了又怎么样?合同都签了,他不能反悔,而且,而且这不正好吗——反正他就是要羞辱应嘉然的。 周昉降下车窗,先发制人对应嘉然说:“站这儿干嘛?去副驾驶,你还想开车?” 应嘉然眨了眨眼:“二少,我行李放哪?” “?你带了多少东西?!你把我当拉货的——”他探出车窗往下一看,看到应嘉然手上提着的小包,顿时话锋一转,“扔后面。” 应嘉然点点头,绕到副驾驶上车,在周昉一脸不爽的瞪视下把东西放在了狭窄的后座。 周昉紧紧盯着应嘉然的脸,应嘉然全程都没有什么异样表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他语气很冲都没皱一下眉。 应该是……没听到吧? 路上经过的第五个红绿灯路口,应嘉然果断扭头:“二少。” 这是你偷瞄我的第五次了。 周昉猝不及防,立马看回前方,理不直气也壮:“看我干嘛?影响我开车了!” 应嘉然:…… 怎么倒打一耙? 应嘉然深吸一口气,扭开头看窗外:“好的二少。” 红灯转绿,周昉赶紧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导航开始尖叫提醒他超速,他又一脚刹车,应嘉然差点被甩上前窗。 他欲言又止地慢慢转回脸,没看周昉。 周昉余光瞥见他微动的唇,再次道:“好车都这样!推背感强,给你长点见识。” 应嘉然:“……” 不是,周二少你今天多少有点不对劲了。 应嘉然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干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难道那八千块不仅仅是当住家保姆的钱? 应嘉然越想越感觉不妙,这种预感的强烈程度在周昉领着他从车库进入酒店走廊达到巅峰。 不由得想起半个小时前在宿舍室友们的担忧。 “刚刚车里的是什么人啊?你的亲戚吗?” “你现在就要收拾东西跟他走?安不安全啊?” 应嘉然还是没说那份合同的事,只是笑着宽解他们:“是我最近新接的兼职,接得急,所以老板来接我了。” 室友们越听越担心,陈一凡的眉头快拧成麻花:“这大半夜的,哪家的老板会开那么夸张的超跑来接你去做兼职?你跟哥说实话。” “是啊嘉然,”乔明月点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跟我们说,我们虽然也不都是大富大贵的,小钱肯定没问题。你别太委屈自己。” “我能委屈什么啊,”应嘉然笑得轻松,“我是男的,我老板也是男的,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室友们盯着他把紧急联系人设置好之后,表情复杂地送他出宿舍门。 但现在,午夜十二点半,酒店房间门口。 应嘉然后知后觉出一丝怪异。 周昉用指纹刷开门锁,屋内的灯应声亮起,周昉往里走了一步,踩在玄关的垫子上,熟门熟路地踢掉鞋。 他脱掉外套挂进门后的开放式衣柜,余光瞥见迟迟未动的人,扭头看他:“你愣着干嘛,进来啊。” 应嘉然迟疑地抬脚,踩上周昉刚刚踩过的位置。 周昉敏锐地嗅到他外衣上沾染的酒气,皱了皱眉:“衣服脱了。” 应嘉然:!!! “什……么?”应嘉然感觉自己突然听不懂中文了。 “还要我来动手吗?”周昉不悦,想起自己应该给应嘉然下第一个规矩,“不能穿外出的衣服进我的房间,鞋子也是。” “好的。”应嘉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嫌弃他,不是要干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之类的大案件。 他脱下外套,叠成一块慢吞吞放到鞋柜边的空地上,也没在意是不是刚刚踩过的地方,观察着周昉的表情变化,从他眉头的舒展程度来判断自己行动的正确性。 他弯腰把裤脚挽起,露出形状分明的脚踝,又抬眼等待指示地看向周昉,那双干净澄澈的狗狗眼里流露出一丝慎微的小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犹豫地揪起自己的卫衣领子,好像是在说——只剩下这一件了,也要脱吗? 那件卫衣原本应该是宽松型的,不知道水洗过多少次,衣服的弹性变得很差,穿在应嘉然身上有些大,衬得袖口里伸出的一截手腕格外纤细,胸口的小狗图案也斑驳不清,只有毛茸茸的耳朵还乖巧地耷拉着。 有点可怜。 “嗯,行了。”周昉目光闪了闪,扭头往里走,应嘉然亦步亦趋跟上。 从玄关进去,应嘉然被挑高的客厅给震了震,感觉喊两嗓子都能听见回声,右侧雕花屏风处甚至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从客厅落地窗往外望去,能瞧见宽阔湖面上悠悠而行的观景船。 周昉说:“酒柜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动,每一瓶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应嘉然回过神,循声去看他倚着的开放式吧台,身后的木柜上错落有致地摆着他不认识的酒。 “你住客卧。”周昉站直身,略过厨房和餐厅径自往右边走,是一间卧室,应嘉然目测了下,感觉比三个宿舍拼起来都大。 卧室对面是一间稍小的书房,虽然没人用过的痕迹,但看起来一尘不染。 再往里还有一间衣帽间,应嘉然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这些是给我用的吗?” “不然呢?”周昉瞥他一眼,嫌弃道,“这么小的房间,难道我住?” 应嘉然:“……” 这……很小吗? 他的震撼和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回到客厅往左的第一个房间是半开放式的,和客厅之间只有一墙之隔,门也是玻璃的,但没锁。 周昉扫了眼:“这是会客室,没什么用。” 应嘉然只来得及觑见吊顶上夸张的水晶灯就匆匆收回视线跟着他往里走。 第二扇门没关,粗略一眼看不清全貌,但比刚刚的那间卧室大得多。 应嘉然拿不准这算不算周昉的雷点,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周昉拧了下眉头,随即立马拉上了门,扭头瞧见应嘉然的反应顿了顿,转身看向对面的房间:“我的书房,如果其他地方没看到我,有事过来敲门,别自作聪明随便进。” 再往里就是一间健身房和衣帽间,光一个衣帽间就比客卧大一倍,更别提放满器材的健身房,甚至还有个稍小一点的茶室,是阳光房,里面种了圈观赏花草。 难怪周昉刚刚的表情那么嫌弃。 应嘉然:…… 天杀的有钱人。 什么时候轮到你挂路灯上。 现在人已经来了,报复计划可以马上开始了。 周昉看着他:“去厨房做碗解酒汤来。” 解酒? 应嘉然愣了愣,和他对视的目光顿时悚然一惊。 周昉不会是酒驾回来的吧?! 打工本能驱使应嘉然往外走了几步,但理智让他仍旧望向周昉,很想说点什么,但他想了想,还是一扭头直奔厨房去了。 站在厨房里,应嘉然再次陷入迷茫,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解酒汤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听都没听过。”周昉发出语音条,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低头继续在群里打字。 [kingdom]:我喝完酒都直接睡大觉,谁乐意喝乱七八糟的,还得多跑几趟厕所 [峰回路转]:/[语音:昉爷,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的,我也没见过,你看他端什么出来,反正也只是为了刁难他嘛,又不用真的喝] [3]:是呀昉哥,你是脾气太好了,对咱们没事,可是对他太好他就会蹬鼻子上脸,你忘了他背叛你的事儿了? [kingdom]:哦 [kingdom]:行吧 [kingdom]:凌晨一点了快,明天继续 [峰回路转]:别啊,这还是第一天呢,你得给他个下马威! [kingdom]:? [3]:我有个主意。 [kingdom]:说 [3]:你等他端出来了,就说这不是你要的解酒汤,然后泼他身上,他的脸色肯定超级解气 [峰回路转]:对!泼完之后,让他把地舔干净! 周昉犹豫了下。 [kingdom]:但我也没说我要什么样的 [峰回路转]:哎呀昉爷,这只是个由头,实际上你什么都不说直接泼他都行,但你就是太心善了还能给他个理由。 [kingdom]:好吧 应嘉然把厨房每个橱柜打开,发现东西少得可怜。 碗碟只有两套,冰箱里也空得像个展品,很有艺术性地一上一下放各放了一只深红近黑的苹果,还有看起来像装饰品的番茄。 苹果长得跟中毒似的,应嘉然没敢动,把番茄拿出来去皮切碎放榨汁机。 番茄统共就这么两颗,勉强榨出来一杯,应嘉然端着这得来不易的番茄汁回到客厅,发现周昉正靠沙发上玩手机。 应嘉然硬着头皮说:“二少,你要的解酒汤。” 周昉放下手机,抬头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应嘉然:? 什么意思? 工作指示怎么这么不明确? 周昉说:“这不是我要的解酒汤。” 应嘉然立马扬起工作微笑:“抱歉二少,我看厨房里只有苹果和番茄,番茄汁有解酒的功效,可以让您减少喝酒的不适,避免您明早起来后出现头晕头疼等症状。如果这不是您想要的,您告诉我需要什么,我马上去给您准备。” 周昉被他绕得思绪一断,连刚刚成峰他们说的什么步骤都突然忘了。 下一步要干嘛来着? 给他个理由? 周昉的视线滑到他手里的番茄汁:“喝了,别让我再闻到你身上有酒味。” 应嘉然笑容微微一凝,立马应声:“好的。” 他垂下眼,将杯子送到唇边,几乎不发出任何动静地喝着番茄汁。 怕周昉挑刺,他还往里面放了点糖,酸酸甜甜其实味道还不错。 就是没想到这解酒汤居然是让他自己喝的。 周二少人还怪好的。 暂时不用挂路灯了。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吞咽动作又轻又快,不碍洁癖二少爷的眼,一口气喝完,舌尖飞快地舔了下唇角的汁。 周昉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殷红的嘴唇,像是残余了一点番茄汁,使得本就形状漂亮的嘴唇莫名地显出几分艳色。 “还有。”周昉顿了顿。 还有什么来着? 什么什么泼、舔、干净……? “您吩咐。”应嘉然耐心地等着他。 “然后去浴室,”周昉看着他的嘴唇,“洗干净。”【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每逢佳节倍思妈 应嘉然人都麻了。 平心而论,一个男人在半夜十二点把另一个男人带进酒店,说出“洗干净”的这种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直的场面。 至少不直。 然而周昉这位少爷简直是邪得发正。 应嘉然在短暂的思考后决定取字面意思理解。 “好的,我待会一定把杯子洗干净消毒再放回去,您放心。”应嘉然微笑。 周昉用“你没病吧?”的眼神看他:“厨房有洗碗机。我让你把身上的酒味洗干净,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应嘉然:…… 讨厌一切工作指示模棱两可的领导。 挂路灯吧。 “好的,二少晚安。”应嘉然从善如流应下,他低了低头,做出“请”的手势,“您有事随时吩咐,如果您没拉黑我的话。” 尽管当时被周稹警告后就没再和周昉发过消息。 不过按二少爷这脾气,应嘉然肯定周昉肯定会拉黑他。 应嘉然的态度实在是无可指摘,周昉想挑刺都挑不出什么,下意识顺着应嘉然体贴的示意站起来。 他盯着应嘉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呢? 算了。都一点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平时这个点早就睡了,不能让熬夜给自己英俊的脸抹上任何瑕疵。 应嘉然等周昉回主卧后在厨房捣鼓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弄懂洗碗机怎么用。 他蹲在洗碗机前,听着哗哗冲在杯子上的水声就像在听流掉的钱,虽然不是他自己的,但也听得肉疼。 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应嘉然回过神,发现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妈妈]:学校毕业答辩都过了吧?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嗯,答辩老师给了优秀。/[图片]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你看,给了奖状。 [妈妈]:有钱没?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应该有300,不过要过段时间才发。 [妈妈]:那挺好,能吃两周了 [妈妈]:大后天就端午了,你回家不?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不回了,刚入职,应该要加班。 [妈妈]:哦 [妈妈]:/[语音:那你好好做事,机灵点,看领导同事有需要你就去帮帮忙,人家也会对你有好印象,别太心高气傲了。人家很多地方都要找从业了几年的有经验的,要你这个应届生也就是看你态度好,可以教,而且还给你提供了住宿,这比其他好多公司待遇都好了。你没经验就姿态放低一点,和同事领导把关系搞好,这样以后人家才会记着你的好,升职加薪都有你的份]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知道了妈妈,您别担心,早点休息/[可爱] [妈妈]:好,你也早点睡,别熬夜。 应嘉然蹲得腿麻,站起来趔趄了下,后腰撞上案台,他嘶了一声,按着腰慢慢挪回客卧。 - 早上九点,周昉准时醒来,洗漱完迷迷瞪瞪地拖着步子往外走,大脑沉浸在酒店经理今天会送什么早餐的猜测里。 走到厨房门口猝不及防看见转身走来的人,吓得往后蹦了一步。 应嘉然转身差点撞上周昉也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周昉蹦了起来。 时间静止了半秒,旋即应嘉然回过神来就想笑。 周昉惊魂未定的表情像他看过的一个表情包。 仓鼠受惊到模糊.jpg “啊!”周昉喊了一嗓子,捂着心口,瞪着应嘉然,“谁让你进我房间的!你哪来的密码!你收买大堂经理了?!” 应嘉然:…… 应嘉然一言不发看着他。 少爷,除了你,一般人买不起大堂经理。 受惊吓清醒过来的大脑走马灯似的飞快闪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周昉闭上嘴。 捂着心口沉默了两秒。 “谁准你突然出现的?”周昉梗着脖子,“是你的错!” 面对这种胡搅蛮缠的客人,拥有半年服务员经验的应嘉然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浮出一堆话术。 他驾轻就熟地赔着笑:“二少,很抱歉让您感到不满,我刚刚一直在厨房准备早餐,让您有糟糕体验是我的错,您看您需要我做什么来补偿,您的反馈对我非常重要,我会牢记这次教训,下次一定时刻注意周围动静,不让您受惊吓。” 周昉脑子嗡嗡的,应嘉然的话流水一样从耳朵进去又出来。 一个字儿也没留下。 “下次注意。”周昉偃旗息鼓了,绷着脸坐到餐桌旁。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难受。 但只要他不表现出来,有理的就是他。 周昉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准备刷点什么平缓心情,看到微信的小红点,随手点进去,定睛一看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困得连群消息都忘了。 [01:35] [峰回路转]:怎么样了昉哥? [峰回路转]:他什么反应? [3]:是啊是啊,能拍张照给我们看看不? [3]:他的表情肯定很好玩!哈哈哈哈! [峰回路转]:算了别催昉爷,说不定现在正嘿嘿 [峰回路转]:那小子长得不赖,就是看着很犟,要是哭一下肯定特别漂亮 [3]:那是你的口味,不是昉哥的,那家伙哪配得上昉哥。昉哥你说是不是? [峰回路转]:玩玩嘛,又不吃亏! [峰回路转]:也就是昉爷对这些不感兴趣,少好多乐子。 [02:01] [峰回路转]:? [3]:昉哥?你还在吗? …… [09:13] [kingdom]:刚起 [kingdom]: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男的,我不喜欢男的 [kingdom]:他哭起来肯定很烦人 [峰回路转]:! [3]:昉哥早~ [峰回路转]:所以昨天晚上,他舔了没?/[猥琐] 周昉莫名回想起昨天晚上应嘉然喝番茄汁的样子。 [kingdom]:舔了 余光瞥见应嘉然端着东西走过来,周昉立马把手机往身前一扣。 “二少,这是楼下经理八点四十的时候送上来的,他说你有早课的时候不吃早饭,没课的时候一般九点起,这个点送刚好等你起来就晾得差不多了,不会烫。”应嘉然微笑说,“我问了一下他有关你的饮食偏好,你看以后早餐是照旧还是换成我来做呢?” 周昉有点心不在焉,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积极?这份工作不应该很羞辱他,让他做得很痛苦才对吗? 现在居然还对他笑这么好看是什么意思? 挑衅他? “二少,二少?”应嘉然眨眨眼,又唤了几声。 “你来做。”周昉回过神,心想计划里的力度还不够到位,他要自由发挥现场上强度。 周昉冷着脸说:“行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别在这杵着坏我吃早饭的心情。” 他说完端起豆浆慢吞吞喝了口,虽然眼睛是看向杯子的,但余光一刻不离地跟着应嘉然。 ——等应嘉然犯错。 “好的。”应嘉然弯了弯眼,转身走向玄关,轻轻打开门出去了。 机会来了! 呵!竟然在上班时间擅离岗位! 周昉立马放下杯子,放轻脚步跟过去看,登时顿在原地。 应嘉然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打电话,声音很轻,这一层只有周昉住,走廊异常安静,周昉能听清楚他的通话内容。 “妈妈,你今天没放假吗?和店里申请调一下吧,你休息一下,别太累了。” “我有钱,老板给我发了端午的奖金,我给你和爸买了点东西,刚刚驿站发取件码了,我发给你。没花多少,你别舍不得用。” “嗯嗯,公司很好,老板也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对,我知道。” “我不会乱花的,包吃包住的,也花不了什么钱。” “对呀,公司提供的早餐挺好的,我正吃着呢,下次拍给你看看。” 他似乎是站得有点累了,活动了下腿,手在胃的位置按了按,然后慢慢蹲下。 应嘉然往旁边的垃圾桶看了眼,侧过身的惊得周昉下意识后退,下一秒他没忍住往外探脑袋,发现应嘉然压根没往这边看。 应嘉然从卫衣兜里掏出一只小面包,很斯文地一口口咬着,时不时笑着和电话那头说着什么,那小面包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买的,包装看起来很廉价。 应嘉然把包装揉成一小团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时手扶了下腰。 周昉赶紧往回跑,端端正正坐回桌前,心神不宁地捧起杯子挡住半张脸。 “二少。”应嘉然回到餐桌前,对周昉的吃饭速度深为震惊。 合着一口都没吃啊,就喝了两口牛奶。 总不能还要喂饭吧? 应嘉然还在混乱中,周昉已经完全吃不下去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 刚刚应嘉然很明显就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才一连串说这么多夸他的话。 可那都是他用来羞辱应嘉然的,压根不是应嘉然说的这个意思。 周昉有点心烦,一口气喝完豆浆,把杯子往前一推:“我不吃了,这些你看着办,厨房收拾干净。” 应嘉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这么大的个子,居然是个小鸟胃啊? “好叻!”应嘉然笑得眉眼弯弯,熟练地把几个盘子交叠着一起端回厨房,又洗了抹布擦本就一尘不染的桌子。 周昉坐在沙发上,气闷地打开手机看忘了回复的群消息。 [09:45] [峰回路转]:???呼唤昉爷! [3]:昉哥应该是接着去收拾那穷小子去了嘻嘻,咱们可以有好戏看咯!想想就爽! 周昉看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kingdom]:他刚背着我说了我很多好话,是什么意思? [3]:你别信啊哥!!他故意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会听,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峰回路转]:他肯定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才说这些,你要是上套了,他肯定要背地里嘲笑你,污蔑你的名声! [kingdom]:真的吗? [峰回路转]:包的昉爷。 [3]:包的昉哥。 [kingdom]:好吧。那下一步干嘛来着? 群里的人出了一箩筐主意,周昉却突然看不进去了。 还有三天就是端午。 以往上学期间,端午都放不了两天假,他嫌来回一趟麻烦还浪费时间,所以老爸老妈会专程飞过来陪他一起过节。 今年毕业了爸妈也没催着他回去,估计也是要来陪他的。 有大半学期没见着老妈了,他还是挺想的。 不过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应嘉然的存在呢? 而且…… 周昉出着神,不知不觉走到厨房。 他还没回过神,目光落在站在岛台旁吃他剩下的早餐的应嘉然。 他刚刚忘了跟应嘉然说这些早餐自己没动过,但应嘉然好像完全不在意,甚至看表情很愉快,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丰厚款待,甚至发现他过来还笑眯眯地喊了他一声“二少”,然后专注地看着他,等着他发话。 那头有些卷的头发很蓬松,看起来手感应该很柔软。 杏圆的眼睛拢着细碎的光,下垂的眼尾配着他的表情看起来尤为乖巧。 还有点……呃,可爱? 周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几乎是瞬间否决。 ——绝不可能可爱。 不要被敌人的外表迷惑,当初应嘉然就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叛他的! “端午节我爸妈要过来,你不能留在这里。”周昉面无表情说。 应嘉然眨眨眼,立马应声:“好的,那需要我把东西都搬出去吗?” 周昉皱了下眉:“你不回家?” 应嘉然“嗯”了声,神色认真地向他保证:“二少放心,我肯定把这里的一切都打理好才走。” “不行。”周昉转念一想,推翻了自己三十秒前的临时决定,“你就住这里。” 应嘉然肯定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跑。 当初他拟合同就是要把应嘉然锁在这里羞辱的,怎么可以就这么轻飘飘放过应嘉然?! 周昉说:“我爸妈来了我会和他们住。” 你只能被我关在这个地方,受尽磋磨,别想逃呵。 应嘉然很意外,怔了下:“好的。” 怕他端午节不回家没地方住,居然把这么大的房间留给他住,周昉对他真好。 虽然还是很困惑周昉的目的,周昉的脾气也一如既往地古怪。 应嘉然还是毫不吝啬地朝周昉露出真诚感谢的笑:“都听二少的。” 周昉被他的笑晃了下。 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对他施加这么严重的羞辱,他对我笑得这么好看是什么意思?【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兄爱如山崩地裂 “我去公司,你也不能闲着,必须秒回我的消息。”周昉临走前一步三回头,应嘉然始终微笑着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周昉觉得这场面怪怪的。 电梯门即将闭合,他突然用手一撑门探头往外看。 反应不那么迅速的门碰上他金贵的脑袋,夹得周昉“嗷!”地惨叫一嗓子。 应嘉然居然仍在目送他,见到他的动作,十分贴心地询问:“二少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周昉绷着脸缩回头,声音从电梯里传出来:“偷窥老板,扣你五百。” 应嘉然:“……” 神经病啊。 应嘉然立马垂眼看脚尖,维持着顺从的姿态:“好的。” 周昉哼了一声,对着锃亮的电梯门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决定晚上找经理投诉——怎么搞的,这破门一点也不灵敏! 应嘉然等电梯下到负二楼的车库,折返回去,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有点茫然。 ——脑袋被门夹的老板只留下一堆虚无缥缈的要求,一个有效的工作指令都没有。 应嘉然不想时间被白白浪费,在窗台前摊开自己的记事本,准备为之后的时间做新的规划。 这份工作肯定是做不长久的。 周昉的想法他揣摩不明白,或许是有钱闲得慌,又或者是善心大发资助他,但不管哪一个,这工作既不稳定也不合规,他得早做打算。 之所以没有在大三准备考公,是想着可以拼一拼先多攒几年,等到积蓄差不多了再说,然而到了毕业不断被拒才发现就业市场实在是太糟糕。 测评做到麻木,简历挂是寻常,群面跟斗蛐蛐似的斗到心力交瘁,结果进四面还被刷——应嘉然意识到他原本的想法太天真,如果不是周昉,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一份单休加班、工资仅仅是不饿死的工作里消磨生命了。 手机震了震。 应嘉然抽回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周昉的消息。 [11:26] [散财童子]:下楼 他等了两秒,周昉没有再发别的。 应嘉然揣着一肚子疑惑迅速换衣服,在十一点半抵达酒店大堂,正想给周昉发消息,一抬眼望见火辣辣的日头底下停在酒店门口的那辆火辣辣的车。 应嘉然小跑过去,犹豫了下停在副驾驶门外敲了下车窗,试探着拉开车门坐进去。 周昉戴着墨镜,把笔电随手一递,一脚油门踩下去,眼睛没看他:“你去年是不是做过这种报表?” 应嘉然手忙脚乱抱着电脑系安全带,等车速平缓下来才把电脑放腿上打开。 “不太一样。”应嘉然仔细瞧了瞧里面的内容,“这个数据拉出来是要做什么?” 周昉示意他拿自己手机看工作群消息:“不知道,你看。” 应嘉然只好毕恭毕敬捧起手机:“您用面容扫码吧。” “啧。密码zf0612,”周昉瞥他一眼,点评道,“工作效率低下!” 应嘉然:…… 谁知道偷窥老板密码会不会又被扣500呢=.= 应嘉然翻了翻群聊天记录,发现大部分文件直到过期周昉都没下,现在想看也看不了,他就算是能现学也不能无师自通。 这位少爷的班上得也太爽了。 应嘉然有点羡慕。 “会了吗?”周昉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转向他。 应嘉然沉默两秒,委婉道:“资料不太全,有些文件看不了了。” 周昉又“啧”一声,很不满:“那你要哪些,我总不能把工位的电脑给你搬下来吧?我过俩月就走了,东西是公司的。” 应嘉然总算是明白了——二少这是又要工作外包,而且周总为了历练他,把他下放到了市场部,很有可能各个岗位都得轮一遍,不然不会连工位都没有安排。 真正的管培生诞生了。 这样看起来,应嘉然觉得8k有点亏。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慈善。 天杀的有钱人。 应嘉然幽幽抬眼,叹气说:“那我能看看之前带你的领导发了哪些文件和消息吗?我就要那些文件就可以了。” 周昉觉得很麻烦,不想再跑几趟,他皱着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应:“行。” 应嘉然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把笔电里现有的工作文件大致翻了翻,勉强弄清楚了周昉这个岗位要做些什么。 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应嘉然无意识抬眼往窗外看,看到之前实习带他的mentor和周昉一起从电梯出来。 周昉的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还得忍着不耐烦和mentor说话,好不容易结束,赶紧往这边走,垂着头略微压低身体好像生怕谁看到,偷感十足。 “都怪你!这么多事,我差点就被宁姐发现了。”周昉一只膝盖跪进驾驶位,探身进来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上面重新转了一遍所有文件和消息。 应嘉然要仔细看,周昉收回手机,一抬手把电脑拎开,外卖放到他腿上。 语气还是很拽:“虽然你工作表现一般般,但我是个心胸开阔的老板。” 应嘉然愣了下,低头看见包装上的logo,是去年实习的时候周昉经常让人送饭的那家餐厅。 这份饭的价格比他一天工资还高。 应嘉然打开看到里面的菜,心情更复杂了。 居然是他曾经蹭吃过的几份里面他最喜欢的那几道。 是巧合吗? 应嘉然小声说了“谢谢”,不过心胸开阔的周二少好像没听到,直起身关上了车门,扭头又偷感十足地回电梯间。 周二少上楼来到员工餐厅就后悔了——忘了叮嘱应嘉然别在车里吃!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辆车,平时压根不带人,就连陆川要借他都没舍得。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员工餐,纠结到把他最讨厌的青菜吃完也没下定决心发消息去警告应嘉然。 脑子里总是浮现起早上应嘉然蹲在垃圾桶边吃廉价小面包的画面。 “小昉。”在食堂门口又遇到mentor,她露出惊喜的笑容,“你现在才来吃饭吗?刚刚发的那个表做得很不错。” 周昉:? 什么表? 周昉想到什么,对她笑了下:“应该的,宁姐。” “下午开会的时候周总可能要来,你记得准时到。”宁皓月对他眨了下眼,暗示他好好表现。 周昉的脸色却出乎意料地变了变,冲她匆匆一点头,转身快步去车库。 宁皓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想起半个多小时前她去车里拿东西,偶遇去车库的周昉,周昉也是这样不自然的脸色。 拿完东西回来时,远远瞧见周昉一只腿踩在地上,身体探进车内,车里隐约还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周昉的动作看起来像是……索吻? 年轻的小少爷就是热情奔放。 宁皓月摇了摇头,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准备向周稹进行常规汇报。 “宁主任。”周稹的声音突然响起,宁皓月差点把手机摔地上,抬头看到周稹紧急扬起打工人笑容:“周总。” 周稹微微颔首:“周昉呢?” “好像去车库了,”宁皓月斟酌道,“可能是午休。” 周稹挑起眉,嗤笑一声:“他午休个屁。做芝麻大点儿事给他累成这样,还是工作量太少了。” 宁皓月没敢接话。 周稹朝她微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去午休吧。” 宁皓月:“……好的。” 怀疑老板在含沙射影,但没证据。 她望着老板大步流星去车库抓人的背影,为小少爷波折的爱情默哀半秒。 “你没吃?”周昉拉开车门,看见用笔电无声敲字的应嘉然,居然没嗅到一丝饭菜的味道,只有车载香水的味道。 “吃了呀,”应嘉然扭头看他,昏暗灯光中眼睛很亮,“这个专题稍微有点麻烦,我没做过,我可以再多找找案例,晚一点给你吗?” “你……”周昉噎了下,瞬间脑补出他蹲停车场垃圾桶旁边吃饭的画面,心里头有点闷闷的。 “你教我怎么做就行了,”周昉说,“我哥要检查,你做太好了我汇报不出来一样挨批。” 居然不是工作外包。 应嘉然很意外。 车窗被人敲响,再一次把全神贯注学习的周昉吓得蹦了起来,脑袋咚地一声撞上车顶,应嘉然看得都疼,但下一秒他就顾不上周昉了。 ——敲窗的是周稹。 “我操?”周昉瞪大了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应嘉然瞬间抓牢把手稳住身体把安全带扣上,悲哀地发现自己熟练得过了头。 “你刚刚看清那是谁了吗?”周昉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抓着方向盘眼睛往后视镜不停里看,“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是的,二少你没看错,就是差点被你创飞的大哥。 “是周总。”应嘉然说。 周昉绝望地重重往后一靠。 周稹脸色沉得发黑,给周昉打了七八个电话都被挂断,转手给宁皓月打了过去:“宁主任,来一下。” “小、小昉或许是没注意到是您。”宁皓月怎么也没想到二少爷胆大包天到敢为爱撞哥。 “他车里的是谁?你说实话。”周稹眉头拧得死紧。 “我也没见过,”宁皓月压根不敢看他,“可能,可能是恋爱对象吧。” “呵,”盛怒的周总一拍桌,盆栽都抖了下,“竟然在上班时间偷情,我看他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宁皓月:…… 周总,偷情可能不是您理解的这个意思。 宁皓月实在是不了解情况,周稹问不出来,放她回工位。 他拿起手机调出周昉的联系方式,顿了几秒,嘴角勾了勾。 周昉找宁皓月确认了几次周稹已经离开公司,才敢开车回去,提心吊胆一下午都没发现周稹的身影,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谁知道下班前开会,周昉照常缀在所有同事后面,挑了个平常坐的摸鱼位置。 五分钟后,周稹竟然来了! 这回周昉连手机都不敢碰。 周稹全程没点他,但那恐怖的尖锐目光如影随形,周昉简直后背发凉。 会议结束,所有人很懂眼色地火速离开。 周昉没敢溜,迎着周稹的注视,假装若无其事地眼神乱飘:“哥,爸妈来了吗?” 周稹似笑非笑看着他:“晚上到,他们还是住之前的酒店,要跟我一起去吗?” “行啊。”周昉站起来,迫不及待往外面走,“走呗,我好久没见妈妈,想她了。” 他很聪明地钻进宽敞的suv后座,避免被开车的周稹盘问。 周昉看着周稹站在车外,抬手松了松领口、挽起衣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周稹拉开后座车门屈膝进来,一把甩上车门,一拳砸在脸上。 周昉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撞上车窗,尖锐疼痛从颧骨炸开。 接踵而至劈头盖脸的一巴掌甩得他头偏到一边,周昉下意识横臂格挡,车内空间太狭窄,他只能尽量自己缩成一团。 “哥你干嘛!”周昉被揍懵了,一只手挡一只手拉车门要逃,却发现被锁上了。 他不敢还手,两只手护着脑袋嗷嗷干嚎:“你家暴!我告诉爸妈!” “你说。”周稹恨铁不成钢,揪住他耳朵,往他背上又响亮地甩了一巴掌,“中午在你车里的是谁?下午在你房间的又是谁?是我让你太自由了,敢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周昉猛地抬头:“你下午去我住的地方了?!” 他没得到回答,怔忪间被拎着领口狠狠一提:“谁教你的?!我早叫你别跟那些混账玩意儿一起混,你不听!这下好了,你把好好的人弄回来,还把人家祸害成那样,腰上都是青的,你都干什么了!” 周昉满脑子都是他见到应嘉然了,捂着胸口心虚地低下头,没敢反驳。 ——他的确是有意要把应嘉然锁起来羞辱。 “你这混蛋玩意儿要不是我亲弟弟,”周稹一把推开他,扯开领口气冲冲往旁边一坐,简直不想看他的脸,“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那你要我做什么?”周昉怀疑应嘉然说了什么添油加醋的话让周稹恼怒,不想这么轻易放应嘉然走,可碍于哥哥的淫威,只得先委曲求全。 “尽快结束这段关系。”周稹打开车窗,冷声道,“怎么补偿我不管,总之你不能和他搅和在一起,你不要害他。” “我怎么害他了?!”周昉很不服气。 “他和你不一样。”周稹看着他,语重心长,“你的随便玩玩,会毁了他一辈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痛失应届生清白 周稹敲响门时,应嘉然刚洗完澡。 ——周昉开车把他送回酒店后,既不想闲着显得自己心虚,又不想回公司被周稹抓整形,终于挑刺挑到了应嘉然的衣服上。 “你看你,中午吃饭的油点子还在,怎么这么邋遢!”周昉眼神嫌弃。 应嘉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无语。 ——那其实是他t恤上的花纹,由于洗了太多次,现在只剩下斑斑点点的色块。 “好的二少,我回去就洗。”应嘉然态度很好,“不会弄脏您的家。” “洗就不用了,脱了扔垃圾桶吧。”周昉撇了下嘴角,转开脸不看他,“晚点商场有人送一批新衣服过来,是我选剩下的,你拿去穿。” 应嘉然:??? 新衣服?但不要? 应嘉然脑子里冒出个荒谬的念头——不会是专程给他买的吧?员工服? “谢谢二少。”应嘉然摸不着头脑,但礼貌。 周昉淡淡“嗯”了声,低头看手机,似乎是在和谁发消息。 看得出来,二少爷现在的状态十分焦灼。 时不时地咋舌,连坐也坐不安稳,一会儿伸手去拨空调出风口,一会儿调整座椅,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键,嗖地一声躺平了。 应嘉然死死咬住舌尖才没笑出声,默默转开脸当没看到。 周昉偷瞄应嘉然一眼,躺在原地若无其事去看手机消息。 过了会儿,他总算长舒一口气,坐起来让应嘉然下车,脸上还带着隐约的欣喜笑意。 应嘉然点点头,下车前向周昉确认:“我需要回去帮您完成刚刚的工作吗?” 这倒是个问题。 周稹突然来了,肯定要查他工作做得怎么样,就算现在临时有事走开,也不代表会放过他。 “先不用,”周昉想了想,“等晚上回来了你再教我一下,这两天我哥来了,你做的太好了他肯定看得出来。” “好的。” 周昉话是这么说,不过应嘉然不打算把衣服扔掉。 就算是衣服送过来了,他也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地全部收下。 周昉之所以送衣服还是因为不能接受身边的人这么掉价显得他也掉价,但应嘉然很清楚这些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 好在六月的天气炎热,又干燥,现在洗了晾在窗台到晚上就能干了收起来。 但他还是太低估周昉奇奇怪怪的关注点了。 衣服刚挂进衣帽间,周昉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15:34] [散财童子]:衣服扔了吗?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嗯呢。 [散财童子]:衣服换了拍给我看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好的二少/[黄豆微笑] 根据二少爷的娇贵程度,他就算不熏香,也得沐浴才能对得起这些衣服。 门铃声响起,应嘉然匆匆抓起一件白色的上衣,习惯性看了一眼价格签。 8900。 应嘉然呼吸都停了两秒。 本着对价格的信赖,应嘉然直接套在了身上。 周昉应该是按他自己的尺码买的,这衣服穿在应嘉然身上大了一圈,领口有些低,应嘉然不得不揪着领子往后扯了下。 看到门口的人,应嘉然真希望下一秒就死了算了。 应嘉然僵硬地挤出笑容,寄希望于周稹压根不记得他这种小人物:“呃,您好。” “半年时间不到,就不认识我了?”周稹笑得很温和,但也足够瘆人。 应嘉然在他极具压迫力的注视下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哈哈,怎么可能呢,周总。”应嘉然干笑两声,脑子里飞快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在周昉住处的事,“您进来喝杯茶吗?” 阴阳合同是周昉干的,但获利的是他,他没有什么能推托的。 “不了。”周稹审度的目光下滑,应嘉然敏锐地顺势往下一瞥,瞬间心都不跳了。 周二少! 怎么买这么骚的衣服! 破洞!链条!还露腰! 周稹眉头微蹙。 他没对此作任何评价,抬眼问应嘉然:“你们在交往?” 应嘉然:????? 周稹注意到他的表情,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了,我知道了。”周稹没有为难他,反倒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你还年轻,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你要清楚这段关系里,代价最大的只有你。” 不是,周总你知道什么了? 应嘉然瞠目结舌,立马否认:“不是的,周总你误会了,我和二少只是……”雇主和住家保姆的关系,偶尔兼职做一下外包。 “不用解释。”周稹一脸了然,善解人意道,“我不是来刁难你的,你不用太紧张。” 应嘉然:…… 很好,很互补,不愧是亲兄弟。 你弟邪得发正,周总你正得发邪。 “上次你和周昉一起实习,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次我不会再安排你做什么。”周稹向他表达了歉意。 应嘉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扯了扯嘴角。 那就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不用通知周昉我来过,他很快就会知道。”周稹朝他微微颔首,“之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助理。” 应嘉然无力道:“好的。” 像他神出鬼没地来那样,周稹又神出鬼没地离开。 应嘉然有点可惜地想,六险二金月薪八千包吃包住还有名牌工作服穿的好工作果然轮不到他这个应届生手里,今天晚上得卷铺盖走人了。 他翻了翻几张银行卡,已经熟烂于心的数字还是没能缓解他的忧愁和焦虑。 还是先找一份保底工作吧,月薪四千能包住就行,别的就等以后再说。 应嘉然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换回自己的衣服坐在门口的地垫上等周昉回来把合同取回来就走人。 应嘉然坐了四五个小时,投出去几十份简历,约了三个面试。 投到后面脑袋发晕,关掉手机慢慢把脸埋进膝盖,后背抵着玄关的鞋柜想短暂歇几分钟。 天黑了,应嘉然听着胃里的饥饿抗议,闭上眼,用额头轻轻抵着膝盖,忽然感到眼睛有点发酸。 他本来没什么感觉的。 周稹的出现和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啼笑皆非,也戳破了这不到两天的荒谬幻梦。 无论有没有误解,这种奇怪的劳动关系迟早都会解除,看二少爷的心情罢了。 可是现在,他又猝不及防被丢进茫茫人海,没有着落,看不见未来,也不知道何处能歇脚。 他扯了扯嘴角,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天杀的有钱人。 他只是想找一个付出努力可以获得同等回报、环境可以轻松一点的工作而已。 这也算贪婪吗? 滴—— 身后发出指纹解锁的提示音。 应嘉然猛地惊醒,下意识要站起来,但坐得腿麻,周昉已经把门拉开了他还一只手撑在柜门上要把身体撑起来。 “你坐门口干嘛?灯也不开。”周昉愣了愣,目光落在他耷拉的湿润眼睫上,满肚子的火突然哑了。 难道周稹下午过来把应嘉然骂了一顿? 这种可能性顿时让周昉心里翻涌起浓浓的不爽。 他报复羞辱应嘉然是一回事,但别人这样对应嘉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歹应嘉然和他签了合同,归他管。 要教训也轮不到其他人来。 应嘉然赶紧低着头撑着柜子站起来,抬眼看到周昉的脸,猝然愣在原地。 “二少,你……” 能在金贵又娇气的二少脸上留下这么明显又狠辣的伤痕,只能是周总。 应嘉然没想到周稹对弟弟下手这么狠,连要回劳动合同的事都给惊忘了。 干净得像个样板间的屋子压根没备药,应嘉然犹豫地瞧了瞧周昉,试探地问:“我有药,你需要吗?” 周昉纠结两秒,清了清嗓子:“苦吗?” “外用的。”应嘉然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含金汤勺长大的二少爷怕苦也常理之中的事。 “哦,那行吧。”周昉矜持地点了下头,一副“是你主动要的,不是我需要”的表情。 这里没冰袋,应嘉然从冰箱里取了瓶金酒,裹着毛巾给他敷脸,折回门口打开行李箱取出喷雾剂。 周昉随着他的动作注意到了门口的行李箱,应嘉然也没穿他让人送过来的衣服。 “可能刚喷上去的时候会有一点疼,”应嘉然握过酒瓶,弯下腰查看周昉左脸的消肿程度,眼神专注,“二少,闭一下眼。” 周昉很紧张地闭上眼,眼睫毛颤个不停,那张优越得气焰嚣张的脸这时候竟然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应嘉然一只手挡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握着喷雾剂在他脸上的青紫上喷了点,周昉很明显地哆嗦了下。 不过下一秒又好像是怕应嘉然看出来,强撑着挺直了腰,咬紧牙说:“啧,一点感觉也没有。” 应嘉然看着他狂抖的睫毛,有点想笑。 嘴这么硬,看来是没被周总的拳头劝服。 “好了。”应嘉然正要直起身,就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下。 他低头望过去,周昉已经悄无声息收回手,红着耳尖咳了声:“我身上还有……” 应嘉然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这么惨的豪门少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昉咬了咬牙,觑了眼应嘉然的表情,确认他没有什么嘲弄之类的神色,解开领扣拉开衣服,露出肩背上由红转青的巴掌印。 应嘉然:“……” 他忍不住发问:“周总是断掌吗?” 一巴掌能有这么显著的效果,是周总下手太毒,还是二少太嫩皮细肉? 难怪嚣张如周昉,都大学毕业了见到哥哥还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被镇压得死死的。 应嘉然正想给他喷药,周昉突然伸手撩起他衣服下摆,应嘉然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他。 周昉目标明确地往他腰上看,表情严肃:“你腰上这点淤青怎么来的?我明明没对你动手,你为什么要跟我哥诬陷我?” 应嘉然这才注意到后腰上那点痕迹,反应过来白天周稹往他腰上看也根本不是因为衣服太夸张,而是这块淤青。 难怪周稹说了那么一摊子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有钱人的心真黄。 “昨天晚上在厨房撞的。”应嘉然不乐意被他误解,破罐子破摔地怼回去,“我什么都没说,是周总误会了,你不信就去问周总。”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二少,既然我不留在这里了,劳动合同还是给我吧。” “什么意思?”周昉警惕地看着他,“你不想干了?” “不是我要违约,是您和周总要辞退我。”应嘉然强调。 “他说话算屁,我才是你的老板!”周昉提高声音,“社保都交了,你现在想跑,我不准。” 周昉臭着脸,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站起身往主卧走,还不忘丢下命令:“我去洗澡,待会儿过来给我上药,把你那些东西都收回去!我不同意你走谁也不能让你走!” 应嘉然将信将疑,手机响了声,周昉给他发了几张截图。 是公司给他缴纳社保公积金的记录,看截图还是按顶格缴的。 应届生的清白没有了。 好霸道的老板,好高的公积金。 应嘉然望向周昉的背影。 虽然说话难听,可他对我真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8、做牛马不如做鸭 周昉嘴上强硬,心乱如麻,一想起晚上回来打开门、应嘉然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画面,他就烦躁。 他泡在浴缸里,噼里啪啦往群里打字。 [19:57] [kingdom]:被我哥发现了,他也找借口想走,还要留他吗? [3]:!怎么会这样?周总过来了吗? [峰回路转]:是啊!他在昉爷你家,周总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呢?会不会是他偷偷通风报信告状了?去年他也是这么背叛你的! [kingdom]:但我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知道这件事 [kingdom]:我哥直接来我住的地方了,是他开的门 [3]:昉哥你想想,周总一个月才来一次,怎么会这么刚好就撞见他住你那里了?而且还刚好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去了你住的地方,更更刚好的是,是他开的门!哪有这么巧的事! [峰回路转]:对啊,你想想去年他就每周给周总汇报一次你的消息,肯定有周总联系方式啊!他要联系周总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kingdom]:。 好像有点道理。 周昉被说服了。 他刚把应嘉然弄回来两天,周稹就突然来了,还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揍了一顿,说了一箩筐应嘉然的好话。 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起意的偶然事件。 周稹嘴上骂完他会毁了应嘉然一辈子,还恰好提到了应嘉然给他做的表:“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数据哪里来的?你汇报案例里提到的几个会议你又是什么时候去参加的?” 周昉哑口无言。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应嘉然做的东西,应嘉然就直接从电脑上发给宁姐了。 他本来还有点感动应嘉然这么帮他的。 现在想想,是提前预谋好的了。 周稹咬着烟没点,微眯的视线透过后视镜漫不经心一瞥周昉:“如果小应是我弟,不知道省多少心。” “你别再祸害人家了,不如把他留给我栽培。” 是了,应嘉然故意把表做得那么好,让周稹看到。 还能吸引周稹的注意力让周稹来给他施压。 说不定压根就不是真的想走,而是要打消他的怀疑然后继续给他哥做内应。 好险,差点就被他无辜的外表给迷惑了。 此男手段恐怖如斯。 [3]:话说昉哥,我们都还没去过你家呢/[可怜]我们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周总这么轻松就找到了 [kingdom]:废话,周稹是我哥 [峰回路转]:现在肯定不能让他走,他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不就相当于又整了昉爷你一次吗! [峰回路转]:要不是他,周总怎么会对你这么凶 [kingdom]:我哥对我凶也不是一两天了 [kingdom]:那我该怎么给我哥交代? [峰回路转]:这个好办,就说谈恋爱,周总再不近人情也不会阻止的。而且当时不是签的还是包养合同嘛,他既然签了就说明他肯定不敢说出去。 [3]: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3]:不过把一个直男掰弯再抛弃肯定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他到时候狼狈的样子肯定很有意思 [kingdom]:? [kingdom]:我不喜欢男的 周昉没跟他们说把包养合同换成了劳动合同的事。 看着群里出的主意,莫名其妙感觉被羞辱的好像不止应嘉然一个人。 目前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应嘉然。 掰弯还不够。 他要再上点强度,要让应嘉然自以为还能和当初实习的时候一样给周稹做内应的同时,一点点磨灭应嘉然的自尊、骄傲和意志,让应嘉然最后发现一切都是他的圈套,然后幡然醒悟哭着向自己求饶。 应嘉然的消息冷不丁地跳出来。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你还需要我给你喷药吗? [kingdom]:当然,五分钟后过来 这一打岔,周昉也没心情在群里继续讨论了。 他从浴缸里出来仔细冲洗了一遍,披上浴袍趴在床头刷帖子越看越入神。 他点开搜索,想搜点什么,随意一瞥,“猜你想搜”竟然出现“怎么掰弯直男”几个字,周昉阴差阳错点了进去。 帖子里用文字总结了几条套路,截图是聊天对话举例,周昉看了两页,若有所思。 敲门声准时响起。 周昉点了收藏迅速退出帖子,关掉手机往旁边一扔,提声道:“进。” “二少。”应嘉然拿着喷雾走到床边,周昉很配合地挪到床沿,解开腰带把衣服褪到腰间,露出肌肉线条饱满漂亮的背脊,在灯下甚至白得反光。 应嘉然熟门熟路地先用裹了干毛巾的酒瓶子给他冰敷,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彼此分离的呼吸声。 “要揉一下吗?化瘀快一点。”应嘉然问。 “要。”周昉点头。 应嘉然手法老练,要是他说在按摩店里兼职过,周昉也会毫不犹豫相信。 按揉的过程有点疼,但总体来说还挺舒服的,周昉有点昏昏欲睡,漫无边际散开的思绪飘过刚刚看到的帖子内容。 “攻略直男第一招:制造肢体接触,他不反感就说明有50%的基础可能。” 周昉偏过头,这个角度看不见应嘉然的脸,只能看到应嘉然宽松衣摆下若隐若现的腰身。 看起来挺软的。 周昉伸出手指戳了戳。 好像也不是很软,很韧,要是没隔着衣服应该手感会更好。 应嘉然动作一顿。 周昉想起回来时应嘉然正坐在门口,他问:“你是不是没吃饭?” 应嘉然突然用力往下一按,周昉痛得“嗷”地喊起来。 果然是直男。 这么反感肢体接触。 周昉确认了。 那看来这50%的基础可能就没有了。 至于第一招失败之后该怎么做,他还没来得及看。 “周稹说的话你不要管,他以后再来你别给他开门,假装没人就行了。”周昉伸臂拿过手机翻联系方式,“你不挑食的吧?” 应嘉然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所以周昉刚刚的话居然不是在暗示他按摩没力? 应嘉然尴尬地轻咳一声:“嗯。” “我让刘经理送了点吃的上来。”周昉抖抖肩膀示意他停下,慢慢撑起身后发现应嘉然目光闪躲地背过身去不看他。 守规矩。 但怪得很。 “需要我现在去取上来送到您卧室吗?”应嘉然问。 “给你点的,我吃过了。”周昉盯着他的后背,想起半个小时前应嘉然说要拿回劳动合同的事,再次强调,“吃完回你房间去,我没允许你走你哪儿也不能去。” 社保都交完了,还想说走就走。 你是二少还是我是二少啊? 就算搭上周稹,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周昉心里还梗着下午挨周稹揍的那口气,决定要连坐应嘉然:“从明天开始,你晚上七点之后才算下班休息,除此以外,在我需要的时候要给我提供服务不允许辩驳,但在我没安排你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你都只能待你那几个房间里,听到没?” 应嘉然诧异地抬起脸,忍住了转头去看周昉的冲动。 他习惯性维持镇定:“好的。” 早九晚七,居然不用天天加班到十点还可以带薪摸鱼。 周稹都已经反对到直接揍人了,周昉还给他如此丰厚的待遇。 对他也太好了吧。 应嘉然前脚一离开,周昉就立马翻出帖子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到第一招失败后的备选方案。 好在评论区有人问出了和他类似的疑惑,博主也回复了。 “那就先培养感情,给他脱敏到意识不到那是肢体接触的时候再说/[捂嘴偷笑]” 周昉有点悟了。 结果把帖子翻到底也没看到有谁展开说具体的操作方法。 差评。 周昉不高兴地点了个踩。 这么不成熟、可实施性这么差的方案也敢直接发出来,还不如应嘉然临时给他做的工作报表含金量高。 周昉惦记着这顿打不能白挨,给老妈老爸打电话准备告一记黑状。 “小昉,你这两天在公司辛不辛苦呀?”老妈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听得周昉感到鼻子一酸,“你哥哥说你做事毛毛躁躁的,工作也完成得比较粗糙,所以他对你严厉了点,你别伤心呀。” 那岂止是严厉,简直是把他往死里打。 周昉张嘴就要哭诉,下一秒居然听见老妈那头有周稹的声音,已经冲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吞回肚子里。 “妈,你有什么话等到后天当面说,他后天就要过来住。”周稹叹着气拿过手机,面对周昉时语气变得冷肃:“周昉,白天要求你的事,能做到吗?” 周昉不甘不愿地“嗯”一声。 “行。”周稹了解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虽然骄纵、成绩也不好,但对他比对爸妈听话,疾言厉色要求他做的事都会做到,“你打电话给妈妈有什么事?我刚从机场接他们回到酒店。” 告你状。周昉默默腹诽。 “没事就不许我给妈妈打电话吗?”周昉哼声。 周稹懒得理他,把电话还给了老妈。 “小昉,你哥现在对我和你爸都凶的,我也不好说他呢,”老妈依旧温柔,毫不犹豫地端水,“你后天直接过来给妈妈说说你的委屈。” “妈,我不委屈。”周昉咬牙微笑。 周昉决定先按兵不动。 得观察观察应嘉然是怎么和他哥通风报信的。 端午前一晚,周昉专程定了餐厅和老爸老妈吃饭,周稹要加班开会,就没等他一起。 “小宝怎么瘦了?”老妈伸手拍拍他的脸,美目一眨泫然欲泣。 “妈,在外面呢,别叫我小名。”周昉面颊微热,在她旁边坐下。 “苏女士,”侍应生敲门从外面进来,将一大捧玫瑰递给老妈,“这是周先生送您的。” “好,谢谢。”苏知蕴接过花,翻看花蕊挂的卡片,挑挑眉,“哟,出息了,还知道给你妈送花了。” 老妈笑着伸胳膊搂他一下:“就是比你爸小气点,才这么几朵。” “啧,”周昉不受这委屈,“那能一样吗!你老公是大款,财大气粗给你送大花园,我还在您大儿子手底下按月拿工资呢!” 他提起周稹就生气:“我不想上班了,你大儿子老刁难我!什么时候我也找个给我送大花园的老公。” 他话音未落,屋子里陡然一静。 苏知蕴先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老爸也听乐了:“待会儿你哥来了你把这话原原本本给他说一遍。” “靠。”周昉挂不住脸,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恼羞成怒地喊,“行了啊,吃不吃饭了!你俩不是来陪我过端午的吗!” “看给小宝气得,女朋友还没找着,已经要先找老公了。”苏知蕴忍着笑用爱怜的目光看他,“太委屈了小宝。” “吃饭!”周昉受不了了,他想穿越回两分钟前掐死自己。 “好了不笑你了,别气。妈问句认真的,有心仪的女孩子了吗?”苏知蕴放下玫瑰。 “没有。”应嘉然笑着叹气,“妈,我这刚上班呢,先不考虑这些。” “怎么能不考虑呢?”妈妈语气中有些羡慕,“你还记不记得你表姑家的大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就年初结的婚,前两天过节,吃饭的时候说媳妇怀三个多月了。” 应嘉然:“……我怎么记得他好像工作都没有啊,不是说去年网贷还前欠了十几万掏他爹妈棺材本凑钱还上的吗,结婚也是到处找亲戚借的十几万办酒席,你们还借了一万给他。” 应嘉然很震撼,更无法理解。 “对呀,你看人家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了,”妈妈说,“你也该找了,眼光别太挑。妈妈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两年呢谈个好姑娘结了婚,趁妈妈身子骨硬朗能帮你带几年孩子。” 应嘉然沉默着。 捂住听筒又叹了口气。 当他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时,本能地逃避这类话题。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还是钱拿在手里最实在。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含辛茹苦抚育他的爸妈知道。 “再说吧,”应嘉然解除静音,笑着打哈哈,“我老板又叫我了,要去加班了。” “好、好,你好好工作,加班说明老板器重你,”妈妈有点局促地应声,“记得好好谢谢你老板给我们送的节礼,这你刚上班,按理说不该收这么好的。” 那其实是公司发下来的节礼,周昉说不爱吃这种东西,直接给了他。 应嘉然找快递写公司的地址寄回了家。 “公司人人都有份,你和爸安心收着吧,别舍不得吃。”应嘉然安抚她。 挂断电话,应嘉然还没来得及感伤,周昉的视频电话就发过来了。 “你人呢?我敲半天门了怎么不开啊!”周昉眯着眼,灯光下的脸泛着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醉的,“你居然把门换了!我的指纹都打不开!扣你工资!” 应嘉然一头雾水,跑去客厅玄关开门,发现压根没有人。 “二少,”应嘉然循循善诱,“您把画面翻转一下拍门牌号看看呢?” 周昉很不高兴,但照做。 应嘉然定睛一看。 在楼下那层。 他赶紧下楼去接人,周昉满脸迷茫地被他扶着回到熟悉的家门前,愣愣地看着应嘉然握着他的手指,带着他去按指纹锁。 滴——门开了。 “没换门,”应嘉然熟稔地给他找借口,“电梯走错楼层了。” “哦,我就说嘛。”周昉迷蒙的视线垂在他仰向自己的脸上。 那双眼睛在夜晚映着细碎的灯光格外漂亮。 目光继续下滑——落在应嘉然领口露出的皮肤上。 应嘉然不得不一只手搂他腰,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胳膊放自己肩膀上把周昉扶回主卧。 考虑到二少的洁癖,他让二少先靠进沙发里。 然后屈着身体准备把二少的手从自己肩上捞开。 周昉脑子里雾蒙蒙的,眼前只剩下应嘉然肩膀上被他略微压出红痕的印记。 咦?怎么突然不排斥接触了? 第一步就这么顺利地完成了。 第二步是什么来着? “攻略直男第二招:找机会睡一张床,让他习惯同床共枕。” 周昉仔细回想,不确定地出声:“今晚留下陪我睡?” “给你一万。”周昉说。 应嘉然:??? 应嘉然:…… 做牛做马还真是不如做鸭来钱快哈。【你现在阅读的是 】 9、陪睡雇主情理之中 根据既有经验,应嘉然觉得不能用正常人的常规思路来理解二少爷的“陪睡”要求。 和上次让他“洗干净”一样,取字面意思理解能有80%的正确率。 不过如果真的是他第一反应想的这样,一万一晚上其实也…… 打住! 别用肮脏的思想玷污了纯洁的周二少。 应嘉然很爽快地笑着答应:“好呀。” 他充分考虑到二少爷的洁癖,提出更进一步的完善建议:“我回客卧洗完澡收拾一下再过来陪您可以吗?最多二十分钟。” 周昉:? 不对啊。 怎么是这个反应? 应嘉然过于积极,周昉有点怀疑自己的方案实操得是不是不太对。 他的迟疑被应嘉然理解成了默许,应嘉然在心里为自己的准确揣度上司心意点了个赞,效率一流地立马朝周昉微笑鞠了个躬,退出了主卧。 周昉望着他:“……” 洗澡?收拾一下? 不是,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你不是直男吗?! 周昉慌了,都没心情顾及自己在周稹和应嘉然这边的双面布局,手忙脚乱抓起手机紧急召唤能给他帮忙的兄弟。 [子不在川上]:有事发消息,别打电话。 [kingdom]:我长话短问,男的和男的要怎么……那个啊? [子不在川上]:????? [子不在川上]:!!! [子不在川上]:【对方发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子不在川上]:【通话已拒绝】 [kingdom]:发消息,别打电话 [子不在川上]:你要干谁? [kingdom]:? [kingdom]:你说话太粗俗了 [kingdom]:撤回 周昉猝不及防被那个动态感十足的字眼烫得脸一红。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子不在川上]:…… [子不在川上]:你都要干了,还不准人说,真有意思/[白眼] [kingdom]:你别问那么多,你就大概跟我解释一下。或者甩个那种浓缩版可以五分钟内看懂的教程给我也可以 [子不在川上]:不是,你先跟我说清楚,谁啊? [子不在川上]:你以前被他们撺掇去酒吧,哪个陪喝的碰你根头发丝你都甩脸子,你今天怎么突然要和男的??? [kingdom]:这是我的大计,你不懂,别多管 [子不在川上]:他们又给你支什么阴招了? [子不在川上]:这也能听,周老二你脑子有泡啊?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子不在川上]:我不是gay,教不了你 [kingdom]:我也不是 [子不在川上]:/[嘲讽指人小猫.jpg] [子不在川上]:/[已经懒得沟通了,你说月亮是方的我都认了.jpg] [kingdom]: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拉黑你 [kingdom]:快点快点!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子不在川上]:/【分享了一篇帖子给您,快打开看看吧!】 “男生和男生的第一次” “一定要提前先做测试,确认双方身体健康之后再进行下一步” “购买物品,注意事前准备,要知道男生也是很脆弱的~” “在前期过程中,top方一定要温柔温柔再温柔,可以通过亲吻抚摸和发自内心的情话来让爱人放松……” 周昉看到后面开始感到眩晕,好像突然一下子不认识汉字了。 作为一个直男,这种信息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周昉看到“亲吻抚摸”两个字就头皮发麻,脑子里控制不住地联想出应嘉然闭着眼颤抖着睫毛等他亲的模样。 周昉赶紧狂甩脑袋甩掉这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画面,一度想撂摊子发消息到群里说自己不干了,换个别的方案算了。 抬头看看时间,十分钟过去了,应嘉然快要洗完澡,临时换计策很奇怪,他不能打草惊蛇让应嘉然起疑心。 现在他要为了自己的深远计划去掰弯身边的双面间谍,他得沉住气,一定不能让应嘉然看出端倪,要让他以为成功做了自己和周稹的双面间谍,再让他从得意忘形中狠狠摔下去。 哼! 周昉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总算冷静了一点。 那篇帖子里的措辞还是太露骨了,他大致瞄了一遍就火烧火燎似的关掉,顺带把陆川分享给他的那一条消息也删了。 [子不在川上]:到底是谁啊?周昉你说话! 卧室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周昉果断开启消息免打扰,飞快掀开被子滑进去,后腰靠着枕头假装看书,实则严阵以待地凝神等待。 “二少。”应嘉然很懂规矩地在门口敲了三声请示,没直接进主卧。 他顺从不失有边界感的服务态度让周昉觉得没那么勉强了,周昉悄悄舒了一口气,矜持地微微颔首:“进。” 应嘉然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点疑惑,不过很快又觉得能够理解。 周二少比他还大一岁,都是成年人了,还需要有人陪着哄睡才能睡得着觉,说出去是会有点丢人。 应嘉然三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了,现在反而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想到这,应嘉然定神仔细瞧了瞧周昉严肃的表情,有点想笑。 “你手里拿着什么?”周昉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察觉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警惕地坐直了腰。 “唔,应该是很有用的东西,”应嘉然笑眼弯弯,没给他看,语气和面容都格外柔和,“二少您现在准备入睡吗?” 周昉心情凝重地点头,把书放上床头柜的动作透着一丝僵硬。 “那我关掉灯,开小夜灯,然后咱们再开始吧?”应嘉然用请求的语气问他,体贴又温情。 周昉:…… 你一个直男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熟练啊?!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场景,但事情以怪异的方式向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周昉一狠心,咬了咬牙:“关吧!” 应嘉然知道他的洁癖,没进过他的主卧,四处寻找着灯光的开关,可寻常房间设置开关的地方空无一物,他有点犯难。 “小智同学,切换夜间模式。”周昉的声音响起,屋内灯光应声转换,如同白昼转向黑夜,柔和丝滑。 应嘉然愣了愣,心情复杂。 你们有钱人的日子怎么能过得这么爽啊! “过来吧,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周昉暗暗沉了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占据主导权。 目前已知应嘉然是直男,他的目标则是掰弯应嘉然。 这两件事是确定的,所以忽略掉中间变量,他能达到目的就行了,其他的靠他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灵活处理! 应嘉然回过神,火速捡回自己的服务素养,微笑走向床边,用以前帮亲戚带孩子哄睡的语气对周昉说:“二少,您先闭一下眼睛,好吗?” 周昉看他一眼。 周昉看他两眼。 周昉看他三眼。 应嘉然眨眨眼,有些疑惑,但很耐心。 周昉明白了:哦,他是直男,我当着他的面戴这种东西他会害羞。 那也应该是他闭上眼睛吧,为什么我要闭上眼? 算了,大丈夫不拘小节。 周昉向后一靠,仰面闭上眼,慢慢掀开被子一角。 眼前漆黑,耳畔传来的衣物和真丝被交互摩擦的声响就格外清晰,周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眼前忽然覆来一片柔软,温软的手指轻轻地牵过系带在他脑后系上,然后扶着他的肩膀辅助他慢慢滑进被子里。 “好啦。”应嘉然笑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您慢慢躺下,别磕着头。平时是听什么助眠的呢?我之前兼职做过一段时间的助眠主播,您看您想听故事还是听诗歌?” 周昉:…… 周昉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眼睛上覆盖的东西,总算明白过来—— 这是眼罩,不是……套。 应嘉然理解的陪睡就只是字面意思。 周昉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 应嘉然是直男的判断再次得到肯定,主动权还是在自己。 周昉想了想,感觉心胸又开阔起来了。 “都不想听。”周昉说。 他的计划机动变回攻略帖里的第二步。 周昉扯下眼罩随手往柜子上一抛,枕着手臂看应嘉然:“我只需要你躺下陪我睡觉。” “好的。”应嘉然听话地躺下。 他的动作很小心,尽可能不牵动到周昉这边的被子,身体紧贴在床沿边,翻个身就会滚下去。 周昉觉得奇怪:“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应嘉然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表情试图揣摩他的意图。 哦!原来是不需要故事助眠,但需要拍睡。 还真是娇贵的二少爷,留着口欲期小宝宝一样的习惯。 应嘉然心里恍然,对有钱人的认知又增加了。 应嘉然跟游鱼似的从被子里轻灵灵滑到周昉身边。 猝然在眼前放大的脸把周昉吓了一跳,他差点条件反射地从被子里弹飞出去,被理智按在了原地。 客观来说,应嘉然长得很好看,属于扔进人堆里,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种清润俊秀的好看。身上的气质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他身边待着会很舒服,和他说话也很难动气,几句话就能被他消解烦闷。 周昉的视线一寸寸地从他五官描过,最后停留在那双颜色浅淡,但因为刚洗漱过还微微湿润的唇上。 口感很好的样子。 咬一下会不会很软? 啪! 周昉差点魂飞魄散。 瞳孔一颤,眼神胡乱四飘,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应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体,侧身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下。 “你干嘛?!”受惊吓的周昉不自觉拔高音量。 嘴唇长得很好亲的应嘉然眼神真诚又无辜:“二少不是需要我拍睡的意思吗?” 周昉:“……” 周昉羞愤的目光从他嘴唇上撕开,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不需要!睡觉!” “好的。”应嘉然又躺下了,服务态度依旧良好,“那二少晚安~” 怎么比真陪睡还累人啊! 还不如真的睡—— 等等,我在想什么?! 周昉瞪着窗帘,一丝睡意也无。 烦躁,莫名的烦躁。 他明明是要掰弯应嘉然、深入开展报复计划的。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他这么难受,不能让应嘉然还这么好过。 周昉冷静了会儿,心生一计,清了清嗓子:“睡了吗?” 这一天的事太多,应嘉然精力消耗殆尽,此时昏昏欲睡,强撑着应声:“二少您吩咐。” “家务和早饭不用你做,我不放心,我会安排人来,但你得监督,不能闲着。” 周昉突然给他减少工作量,应嘉然不能再高兴:“好的。” “但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对你的称呼要改。” 应嘉然完全没意见:“好的。” 周昉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应嘉然难以抵抗混沌的意识,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似乎做了个梦,但具体的内容又不记得了,似乎有小猫在偷偷地蹭他脖颈,痒痒的。 他笑着捧着小猫的脑袋亲了下,小猫好像是害羞,又好像是生气,呲着牙推开他跑掉了。 再清醒过来,到了他平时生物钟自然醒的点。 周昉还睡着,应嘉然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回到客厅。 他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八点四十客厅门外传来轻而慢的敲门声,应嘉然打开门,认出来是给周昉送餐的经理。 “夫人早。”经理笑容满面地把托盘递给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喜提入职花名 应嘉然一怔,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十点左右负责保洁的阿姨会上来,辛苦夫人监督。”经理笑眯眯地欠身致礼,随后潇洒离开。 看那么多短视频,总算让他体验一回豪门管家了。 应嘉然:…… 应嘉然眼角抽了抽,昨晚的回忆慢慢回笼。 这就是周昉昨晚说的,要给他改的职场称呼吧。 也是拥有职场花名的人了。 流程倒是挺正规,就是听起来不像个正经岗位。 转念一想是周昉干的,又觉得正常了。 应嘉然把早饭端回厨房,放进保温柜前掀盖看了一眼,依然是少得可怜的两片面包和一碗松茸奶油浓汤。 上回周昉把两份的量给他就没吃饱,还好提前吃了几个小面包垫了垫肚子,也没怎么运动,不然真要饿得他发愁。 真难理解周昉吃这么点东西还能比他高壮一圈的个子是怎么长得。 八点五十,周昉还没从卧室出来,应嘉然担心他端午后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然后赖自己头上,纠结两秒,果断去主卧敲门。 “进。”周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出来。 应嘉然推开门,被他的脸色弄得一愣。 怎么回事,像被吸了精气一样,居然有黑眼圈? “二少,你昨晚没睡好吗?”应嘉然自动开启陪睡服务的售后模式,语气柔和地询问他。 周昉顶着发黑的眼圈凉凉地看他:“你说呢?” 应嘉然:? 我怎么知道? 有钱人的床就是不一样,反正他昨天晚上睡得还蛮好的。 周昉额角突突地疼,缓缓闭上眼,决定冷静半分钟再看应嘉然这张折腾了他一晚上的脸,以防被气死。 ——他昨天晚上压根就没睡。 合眼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半个小时! 周昉领地意识强烈,小到和周稹抢爸妈出差后带回来的礼物,大到自己圈定的生活空间不允许除自己以外的人擅自进入、完全不能接受和别人合住。 初中为此不知道和室友发生了多少次冲突,那时候年纪尚小,被周稹揍老实了,勉强忍受三年,一进高中就找爹妈撒娇撒泼总算搬出去独住了。 别说是跟人睡一张床,他连带朋友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也就是陆川,能被允许在他突发高热、烧得神志不清地时候过来把他从家里拉去医院。 昨晚,他太专心于自己的大计,忽略了这件事,直到“应嘉然在他床上睡熟了”这个事实发生并且在他脑子里完全反应过来,领地效应突如其来爆发了。 应嘉然怎么能睡在他的房间?应嘉然怎么能睡在他的床上?应嘉然甚至在他的地盘摆弄他! 周昉开始浑身难受,像尖锐的针刺入每个毛孔,每一寸皮肤都有要炸开的冲动。 他第一反应就是叫醒应嘉然把人赶走。 睡着的应嘉然又不自觉地自己挪去了床沿边贴着睡,就好像是潜意识知道自己在不属于他的地方,因此必须要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周昉不得不爬起来先靠近应嘉然才能伸手够得着去推他。 膝盖一滑,周昉猝不及防一个出溜,手上慌忙去抓枕头试图稳住身体不让自己脸朝下摔被子上。 平时一直竖放的枕头因为应嘉然被放平了,周昉抓了个空,一脑门撞上应嘉然的肩膀。 周昉气急败坏地迁怒应嘉然:“不准睡了,给我起——唔?!” 应嘉然的痛觉一点也不敏感,被周昉的脑门磕在骨头上也没醒,迷迷糊糊地反手去拢周昉的脸,温热的指腹恰好贴在周昉的嘴唇上。 为了不被他的手指扣进嘴里,周昉本能紧闭嘴,抿成一线。 应嘉然翻过身,眼看着就要滚下床,周昉想也没想地一伸胳膊勾着他的腰拖回来。 应嘉然迷蒙地哼了声,紧接着歪了歪脑袋,侧脸轻轻贴在他发顶,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兜住他的脑袋,胡乱但安慰地抚摸着,嘴唇有意无意在周昉的眼尾碰了碰。 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就连摸头发的动作都亲昵宠溺得过分,仿佛随时会来上夸奖的一句“好宝宝!” 熟练又柔和。 反正不像是对人的。 周昉恍惚了几秒,旋即缓缓瞪大眼。 他感觉自己浑身被雷劈了,一股电流从头顶瞬间窜过四肢百骸,震得他手脚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应嘉然舔了舔嘴唇,含混地哼了声:“乖。” 他仍在沉睡中,声音轻而飘渺,刚从唇齿间哼出来就破碎四散,柔软安抚的气息却难以抵抗地往耳朵里钻,钻得心尖发麻。 不由自主跟随着他的气息贴进他的掌心,享受他的抚弄。 脸侧触碰到一层薄茧,周昉猛地清醒过来,触电般甩开应嘉然的手。 周昉:“…………” 他简直怀疑应嘉然是故意的。 敢把他当狗摸?! 这家伙可疑可疑很可疑! 讨厌讨厌很讨厌! 周昉挣脱他的魔爪,慌不择路推开应嘉然时滑了下,差点又撞床头柜上。 他一个人睡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多倒霉事发生。 都是应嘉然的错! 周昉闭上眼,吸气,呼气。 他重新睁开眼,下定决心要把应嘉然喊起来赶出他的卧室。 他花钱了他就该这么嚣张! 张嘴的一瞬间,应嘉然又往床沿边翻身,周昉条件反射地要去捞他,手伸了一半硬生生忍住了。 他冷眼看着,屏息等待,在心里对应嘉然说——你要是摔下去,那就是你把我吵醒的,你得自己滚回客卧,不是我无理取闹。 而是你陪睡工作极其不到位! 应嘉然翻侧过身,背对着周昉。 周昉等了半天,手臂小心翼翼地撑在床头撑起身体去观察。 应嘉然就保持着这种要掉不掉的姿势贴在床沿睡成一条直线,但凡重心偏一点都能直接掉地上。 五分钟后。 应嘉然愣是没有半点要摔下去的迹象。 手臂发酸的周昉:…… 周昉气急反笑,疲惫地向后一靠,偃旗息鼓了。 睡又睡不着,人也赶不走。 周昉索性打开手机继续学习复仇攻略,等待下一个时机。 硬生生等了一晚上,直到窗纱被晨光映亮,鸟鸣初现,眼皮自动闭合,意识昏迷。 但也不是完全熟睡的状态。 排斥外人入侵的神经仍旧紧绷着。 他半睡半醒地做了几个稀里糊涂的梦。 有应嘉然笑着蹲下摸他脑袋,他生气一口咬上去的画面。 还有应嘉然松松裹了件真丝睡衣,胸口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格外白皙,偏大的衣服晃荡着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正朝他跪爬过来要给他陪睡的画面。 由于经验不足,大脑的画面在应嘉然坐上他的大腿、衣服从肩头滑落后就卡住了,周昉在梦里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鸟鸣声惊得他短暂地意识清明了两秒,下一秒又坠入新的场景,这次是应嘉然蹲在门口哭,他看不见应嘉然的脸,也听不到声音,可是感觉得到应嘉然很难过,扯得他的心口也钝钝地疼,呼吸不畅…… 应嘉然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在梦里刚蹲下来去摸应嘉然的头发,正在感叹手感果然蓬软好摸。 “是我的睡相不好吗?”应嘉然很自然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询问的语气也似真似假带着十二分的真诚歉意。 他知道自己的睡姿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六岁上小学之前,爸妈没把他接进市里,他就寄住在姑姑家里,睡在沙发。 沙发很小,刚开始经常会摔下去,只好绷着一根神经,一旦察觉到身体重心的偏移就会立马醒来。熬了一段日子后实在太困了,神经也消极怠工,昏睡过去前他想摔下去也没关系,不会很痛,结果竟然保持了一整晚的侧身睡姿也没掉下去。 突然觉醒的这项技能让应嘉然很惊喜,那以后,只要他能躺下的地方,他都不会因为翻身掉下去,在别人家借住的时候也可以占最小的地方不打扰人家。 “对,你睡相太差,影响到我了。”周昉臭着脸说。 “对不起,”应嘉然从善如流,“那您看是接受服务费打折还是其他的补偿方式呢?我今天晚上还需要过来继续这项服务吗?” “……” 周昉都忘了这夜不能寐的一晚上值一万。 还是他自己开的价。 周昉低头,给应嘉然转了一万,咬牙切齿说:“来!” 怎么不来? 害他一晚上没睡好。 应嘉然今天晚上别想睡! 周昉还要赶在十点之前去公司,顶着满脸郁气吃完了早饭就换衣服准备出门。 应嘉然看着他气冲冲摔门离开的背影,很想问他真的能吃饱吗? 应嘉然在厨房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还是很饿,翻出自己端午囤在储物柜里的面条重新下了一碗。 他刚吃到嘴里,周昉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09:45] [散财童子]:做点吃的来公司,我在公司车库里上次的位置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您想吃什么? [散财童子]:这是你应该思考的 [散财童子]:不然我雇你做什么? 应嘉然放下手机,看到锅里没捞完的面。 - 节后的会一个连着一个,周昉趁着各部门开周会的间隙坐电梯去车库。 电梯门打开,见完客户回来的宁皓月抬眼看到是周昉,愣了下,随后提醒:“我们部门的会十五分钟后开始,小昉你要记得来。” “知道了宁姐。”周昉对她笑笑,侧身让她进电梯,一边接电话一边往电梯外走。 “二少,我现在在您房间外,敲门后没有人开,是夫人没在吗?”保洁的嗓门异常响亮,宁皓月侧目看过来。 “二少,这里!”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宁皓月抬眼望过去,看见应嘉然。 他眉眼弯弯,唇红齿白,手里提着一只保温盒,正朝周昉招手。 宁皓月的角度只堪堪瞧见周昉的侧脸,似乎是在笑。 都叫上夫人了。 小少爷的爱情就是不一样。 应嘉然感到一道深沉的注视,转眼看到曾经带他的颇有威严的mentor。 电梯门缓缓合上,mentor意味深长地对他微微颔首,看口型应该是喊了声:“夫人。” 应嘉然:…… 有点想死了。 熊猫头擦汗.jpg【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提供专享服务 “咳,你——”给我带什么了。 周昉注意到他偏移的视线,唇角那点翘起的微末弧度顿时拉平。 他看着应嘉然,心里数了十秒—— 应嘉然居然还在看宁皓月,甚至对宁皓月笑!还点头! 怎么?已经是可以眼神交流的熟悉度了? “你在看谁?”周昉眉头微蹙,脸上没有明显情绪,“我才是你老板。” 他冷脸时狭长双眸又黑又沉,硬朗五官中的锐气不加掩饰。 和平时生气时故意臭脸但明摆着需要哄的状态截然不同,无形中袭来一股压迫感。 应嘉然的视线猝不及防触碰到他冰冷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即立马低头:“抱歉,二少。” “我在问你话。”周昉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加重语气。 应嘉然看着手里提的保温盒:“刚刚看到了宁姐,之前实习的时候是她带的我,所以想打个招呼。” “平时没时间聊,非得现在见缝插针和她打招呼?”周昉看着他。 这就属实是有点找茬了。 铁打的带教,流水的实习生,哪个普通实习生走了谁还会跟带教有联系? 应嘉然隐约感觉他是想套话,可这有什么好套的? “平时没聊,”应嘉然如实说,“刚刚和她对上眼神了,觉得不打招呼不礼貌。” “哦?”周昉脸色和缓了些,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都加上联系方式了,平时也不聊,现在打什么招呼。” 呵。果然是在通过宁皓月跟他哥互通有无。 “没有,”应嘉然眼神怪异,忍住没抬头,“实习生离职流程结束就自动解除员工信息绑定了,没有加宁姐的联系方式。” 刚刚还笑眯眯跟别人点头,现在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 周昉心里生着刺一样不舒坦。 真的没加?那就给我看看。 周昉正要伸出手,目光落在他低垂的脑袋上,指尖一顿。 他梦里那头手感很好的蓬软卷毛,现在似乎耷拉了下来。这个角度,能很清晰地看到应嘉然垂下的浓长眼睫和挺翘精致的鼻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微微下垂的眼尾泛着湿意。 周昉张张嘴,莫名其妙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又莫名其妙地散了,没再接着追问。 算了,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万一应嘉然发现什么,把消息同步给他哥就糟了。 他抬步往车的方向走:“你给我带的什么?” 应嘉然还没从他的冷漠气场中回过神,亦步亦趋跟过去,斟酌道:“家乡特色小食。” 周昉心里舒服了点,从他手里接过盒子放在车前盖上,打开盖子一看。 保温盒里是两层,面上第一层是铺满的干捞的素面,周围密密麻麻缀了一圈的西兰花,看起来有些寒碜。 这个卖相…… “哪里的家乡?”周昉扭头看他,匪夷所思地睁大眼,“你给我吃剩饭?!” 他一张嘴又回到了应嘉然熟悉的状态,应嘉然心里提的那口气松了一半。 “我家的。”应嘉然对他粲然一笑,在周昉发作之前上前一步,伸手拿过餐盒包,“您稍安勿躁,请看我给您上菜。” 周昉看着他的脸,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时已经往旁边退开了一步。 应嘉然先取出两只白手套戴上,然后从餐盒包里取出一只骨瓷盘,一双银筷和一柄雕花的金属汤勺。 他挑了一筷子素面绕成一卷放在骨瓷盘正中,取出第二层的汤壶,夹出切片的番茄从边沿推入一半在素面底,紧接着取出第一层素面里的两颗西兰花点缀在侧。 “纯手工制作的特色面条,经由精心烹调后得到筋道口感,入口清香,辅以蔬果调味增鲜,补充您每日必需的营养元素。”应嘉然含着笑意,清朗柔和的声音娓娓道来。 包裹在白手套中的颀长手指勾着汤壶柄,提壶从骨瓷盘中间开始绕圈向外浇淋汤汁,动作有条不紊,最后撒上几粒芝士碎,插上一枚薄荷叶。 “长达六小时熬煮的高汤激活鲜香本色,芝士碎调和番茄的微酸口感,让您的味蕾得到充分的刺激与餍足,”应嘉然双手给他递上意面叉,微微一笑,“市价599,但现在只给二少您独享,您尝尝。” 周昉脑子里嗡嗡的,应嘉然的讲解如春风从耳朵里徐徐淌走,只留下“刺激”“独享”“599”几个字眼。 配上他那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周昉信服了。 这个品质的特色菜,也差不多吧。 如果不是在车库就更好了。 周昉回过神,接过餐具,卷起一绺面咬嘴里抿了抿。 是挺香的。 软而不烂,面条上裹着的汤汁既有番茄和蛋花的鲜香,也有芝士的奶甜。 但这面自带的味道……怎么吃着有点像方便面啊? 他还没细品出所以然,骨瓷盘里那卷面就下肚子了。 还是很饿。 周昉优雅地把盘子递给应嘉然,眼睛忍不住往餐盒里剩余的素面瞄:“味道还行。” “还需要吗?”应嘉然笑着询问。 周昉佯作为难地思考两秒,矜持地一颔首:“别浪费。” 应嘉然抿着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准备像刚刚那样再给他操作几番,刚要捞面,就听见一阵咕噜声飘过。 来源是周二少的肚子。 周昉默默别开脸,有点羞恼地果断责任转移:“别摆盘了,提高效率,我还得上去开周会。” 应嘉然忍笑提醒他:“那可能就失去咱们这道菜的特殊风味了哦。” 周昉表情纠结:“嗯。” 虽然应嘉然这一套布菜动作很好看,但他不想再听到自己的胃发出不体面的声音了,尤其是在应嘉然面前。 他都发现他偷偷笑了! 应嘉然三下五除二把汤往面里一倒,端给周昉,前后不超过三十秒。 周昉看着手里满满一碗面,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好像亏了点什么。 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周昉单手端碗,掏出手机看了眼,是宁皓月发消息催他去开会了。 周昉郁郁不乐地快速嗦完面,汤也没剩下,抬眼撞进应嘉然笑盈盈的眼睛里下意识错开了视线。 耳尖慢吞吞地泛起红。 看在他这么用心给自己准备加餐的份上,今天就不计较他试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去联络宁皓月给周稹通风报信了。 遇见他这么心胸开阔的雇主,应嘉然就偷着乐吧哼! 周昉掏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轻咳一声,垂着眼睛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你收拾一下,在车里等我,下班了去外面吃,你也长长见识。” 他把车钥匙抛给应嘉然,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进电梯。 他举起手机,仔细确认着镜头里自己的形象完美度,手指误触了翻转间,远远地框住车旁安静收拾餐盒的应嘉然。 还行,没有私自联系周稹。 还算聪明。 周昉用手指放大画面,仔细观察。 车库里很暗,画面放大后就没那么清晰了,应嘉然的脸也有些模糊,但五官的轮廓依旧立体优越,衬得露在宽松领口外的修长脖颈线条笔直漂亮。 腰身处的镂空设计若隐若现地露出他白皙的皮肤,上次应嘉然给他按摩的时候似乎有看到他后腰有两处很明显的腰窝,流畅的弧度,不知道手掌握进去会不会刚好贴合,可惜车库太暗了,这衣服也看不出来什么。 手指又不小心碰到了拍照键。 咔嚓一声。 响亮。 应嘉然敏锐地捕捉到声响,转头望过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特殊工作特殊技巧 周昉吓了一跳,下意识熄灭屏幕揣回兜里,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将应嘉然投来的目光隔绝在外。 没看到他什么表情,就当是没听到好了。 不过……我刚在想什么? 脖颈。腰窝。手掌。 停! 周昉紧急刹停即将脱缰的思绪,步履匆匆走进会议室。 - 工作时间的车库格外安静,应嘉然敏锐地察觉到声响,囫囵捕捉到一眼周昉的自拍画面。 虽然他认识的自恋的男性朋友比比皆是,但自拍完这么着急忙慌掩藏手机的,周二少还是头一个。 应嘉然想起他刚刚被自己一通操作忽悠得飘飘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昉的消息来得突然,根本没时间熬所谓的高汤。 他用番茄鸡蛋汤煮的方便面,成本四舍五入没超过两块钱。 但根据他上岗以来的观察,周二少很容易被这种虚头巴脑的高级服务给架起来,今天又实践了一回,结果还不错,应嘉然感觉这份工作开始上手了。 工作小技巧get√ 应嘉然没回车上,在楼梯间坐着看招聘软件的消息,打算直接等到下午六点周昉下班。 没想到快五点的时候周昉就给他发消息了。 [16:56] [散财童子]:之前你帮我做的那个ppt的模板,你还有吗? [散财童子]:我真服了,新来个实习生,宁姐居然让我带 [散财童子]:我说这个人怎么坐我旁边晃悠一天。长得人山人海的还老往我跟前凑,是不是嫉妒我帅故意妨碍我?原来是实习生 光是看文字都能想象出周二少现在烦躁憋屈到爆棚的表情。 应嘉然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翻聊天记录,把原来给周昉代做的那些汇报ppt都打包重新发给了他,还耐心地发了语音条把注意事项重新说给周昉,提醒他自己之前留下的那些教程文件可以用。 周昉没回他,应嘉然继续刷招聘软件,半小时后猝不及防被周昉的消息轰炸。 [17:25] [散财童子]:/[截图] [散财童子]:我受不了了 [散财童子]:怎么会有人笨成这样 [散财童子]:/[语音:宁姐也把文件给他了,他还是问什么什么不会,事情做成这样还找我聊闲天,他不忙我还忙呢!我都说了和原来的ppt差不多,但是要自己重新选题找例子模仿,他居然把ppt拿过去把字体框从方的换成圆的就完了,标点符号都不带改的,什么纯种傻缺玩意儿!我都看得懂他居然还说看不懂,要我手把手教他,我会个毛线啊,我现在能把你做的都看懂已经很牛x了好吗?!再说了,他算老几啊敢让我周昉给他亲自示范!] 听声音,周昉是在茶水间给他发的消息,能听到他气急败坏把塑料杯子捏扁的噼啪响声。 新实习生能把平时人前高傲冷淡的周二少逼成这样,属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应嘉然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比周二少的工作能力还弱。 关系户还是得靠关系户来治啊。 不过这似乎能转化成一份新兼职? 应嘉然心念一转,给周昉发消息。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辛苦了/[猫猫摸头.jpg]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需要我来做吗? [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你敢 [散财童子]:不准帮他做!/[喷火] 应嘉然有点遗憾。 想想也能理解,这相当于在老板眼皮子底下跳槽了。 [散财童子]:不准提他了,车里等我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好的/[乖巧.jpg] 周昉一气灌完水,手机往兜里一塞拖着烦躁的步伐回工位。 他原本是想往群里发这些怨言的,就像以前他在群里埋怨应嘉然一样。 反正他的好兄弟都会秒回且很捧场。 但现在对公司业务熟悉之后,他又发现兄弟们的宽慰都只是隔靴搔痒,捧场也没捧到他烦躁的点子上。 应嘉然虽然不会陪着他激情抨击实习生,但是会第一时间给他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 就算应嘉然多余的话都没说,他也觉得应嘉然如果在跟前,那双漂亮的眼睛会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听他的烦恼,柔和的眉眼和笑也会驱散他的烦躁。 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想象到,稍微削减了他的恼火。 五点五十八,周昉迫不及待地关电脑。 他起身时旁边的实习生还拦了他一下。 实习生眨巴着眼睛,虚心好学又隐含仰慕地看着他:“昉哥,可以再帮我看看这个吗?这个数据我不知道用这个公式拉出来的对不对。” 周昉简直要疯了:“不知道就自己去查!我家阿姨养的狗教五遍都知道握手了,看教程照着还能做错谁能拿你有辙?这样,这个东西你别做了,去三院挂号看看,哪个hr招你进来的你把他叫上一起,照脑片的钱我出。还有,别叫这么亲近我和你不熟,要不然叫我名字要不然就别叫我,少哥啊哥的,我爹妈就我一个小儿子,不知道你是什么生的。” 实习生顿时羞红了脸,眼睫毛簌簌一眨,泛起水色:“对不起,周二哥,我不知道你忘了我,但之前在……” 受尽折磨的周昉自动屏蔽他的话,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电梯。 到车库发现应嘉然正站在驾驶位外面,见他大步走来,应嘉然拉开门一只手出“请”的手势,另一只手摊开掌心将车钥匙递给他。 他笑着说:“二少上班辛苦了。” 周昉对上他的目光,快喷火的眼睛慢慢恢复平静。 从他掌心取过钥匙,周昉坐进驾驶位,人生第一次如此沧桑地长叹一声。 应嘉然绕到副驾驶上车,正好听到他郁闷的问话:“你当初带我的时候有这么烦吗?” 应嘉然看着他,很认真地思考后回答:“没有呀。” 你的工作都是直接外包给我的,不需要教。 “哈,”周昉下巴扬了扬,“我就是懒得学,其实一看就会。” 他摇头叹息:“我们聪明人的烦恼之一就是容易被蠢货气死——还好你不笨。” 应嘉然:“……嗯呢。” 中午装面的餐盒还在后座,应嘉然看看他得意的侧脸,眼里划过一丝可疑的怜悯。 “走了,吃饭。”周昉心里舒服了,拍拍方向盘,一脚油门轰出去。 从停车场进餐厅,应嘉然被走廊的装潢吸引注意力,进vip间后忍不住问周昉:“二少,你提前了一个月预订的吗?” “没啊,”周昉看着手机,头也没抬,“我上午跟你说完给经理打的电话,让他留了个房间。” 应嘉然忍不住暗自咋舌。 他熟悉这家餐厅,这个时间得提前一个月预约。 天杀的……不愿再说。 还是挂路灯吧。 领班敲门带着服务员进来上菜,在每一道菜旁做解说,内容详实,生动有趣。 她抬起眼,与应嘉然目光相撞。 两人都怔了怔。 领班面不改色地敛回视线,毫无停顿痕迹地继续介绍。 “二位请慢用。”领班微微鞠身,正要离开,被周昉叫住。 “你们认识?”周昉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晃了个来回。 领班不确定应嘉然和周昉的关系,微笑着没有先开口。 “在这里兼职过,”应嘉然坦然道,朝领班笑笑,“冯姐带过我。” “是的。菜已经上齐了,需要服务可以随时叫我。”领班没有多说,对他也回了个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周昉看着应嘉然,眼神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人怎么做到上着学到处去打工的? 周昉吃到一半接到周稹的电话,应嘉然很懂事地站起来走出房间,掩上了门。 周昉都没来得及制止他。 打完电话,周昉拉开门却没看到应嘉然的踪影,他往外走过廊道,在转角处听到应嘉然和领班的对话。 “真好,再在这里看到你,你是和朋友来吃饭,不是打工的,”领班很欣慰,“毕业出人头地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是的姐,”应嘉然也笑着,一五一十向她解释,“那是我老板,我是陪他过来吃饭的。” “那你现在?”领班的语气透着担忧。 “现在好很多了,老板对我很好,待遇也好,姐你别担心我。你呢?腰有没有去医院复查?椎间盘突出不能久坐久站。”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查不查都一样,自己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清楚,不做这个,做别的也一样,还没这工资高呢。” “姐,你家的地址还是以前那个吧?” “你别给我寄东西,你赚点钱不容易,自己改善改善生活,别跟以前一样拼,你还年轻,身体得照顾好……你原来从楼梯上摔那一下可把我吓得不轻,打着绷带呢第三天就来了,怎么劝你都不听,你这犟小孩,尽招人操心。” “不是姐说的嘛,我年轻,摔摔没事,我都没觉得痛。”应嘉然嘿嘿笑着,又软绵绵地撒娇,“哎呀您跟我说嘛,还住原来那里吗?” …… “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你老板等急了。” 周昉赶紧回到房间,心不在焉地划拉手机屏幕。 “二少?”应嘉然轻轻敲了下门,声音和他的脑袋一起悄悄往里探了半边,露出那双杏圆清亮的眼睛。 对上周昉看过来的视线,他眨眨眼,用口型问:“您打完电话了吗?” 周昉耳边还回荡着刚刚的对话,心里不是滋味,像服务员上菜挤的柠檬汁挤了进去。 他想说打完了,让应嘉然过来接着吃。 脑子里又莫名闪过某些浮想的画面。 一张嘴变成了:“怎么摔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临时学=熟练掌握 应嘉然没懂他在问什么:“什么?” “没事,不是在说你,”周昉回过神,别开眼轻咳一声,“赶紧吃,吃完回去我还有事。” 他抿着唇线,眼神有些游离,虽然还是绷着脸,但并不是今天上午那会儿有压迫感的状态。 应嘉然观察半晌,放心地埋头狂吃。 他吃饭大口,嚼得很快,好像都不需要吞咽的动作就顺溜滑胃里去了,一点砸吧嘴的声音都没有,只有腮帮子会微微鼓起,像悄悄囤储过冬粮的仓鼠。 那双黑亮的眼睛虽然掩在浓长的睫毛下,但偶尔的一瞥会露出机警观察的眸色,不等人看清楚又啪嗒一垂睫毛藏住了。 周昉平复完心情,不经意般往他的方向一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有这么香吗? 还不如应嘉然上午做的面。 应嘉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吃到最后怀疑嘴巴和胃对不上账。 要不是周二少压根不在乎价格,大手一挥把菜都一样点了两份送上来,嘴巴都嚼累了也吃不饱。 这些菜,到底怎么做到小几百一份就一口的量的? 吃下去的都不是菜,而是周昉掏的冤枉钱。 他以前在这里兼职的职级不够服务vip,只负责大厅的客人,今天蹭这一顿感觉周昉也不容易。 这么拽的周二少也得经历有钱人的专属诈骗。 吃完饭周昉说还有事和经理谈,应嘉然听出话外音,立马站起来:“好的,那我在车库等您。” 周昉把钥匙抛给他:“你在车里等我。” “好嘞。”应嘉然笑眯眯地捧着钥匙转身去车库。 路上有餐厅工作人员注意到他,热情地迎上来指引他往车库方向走。 应嘉然路上想找冯姐顺便道个别,工作人员说有一桌vip冯姐正在服务,目前没空,应嘉然只好作罢。 工作人员很耐心地又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挪车或是代驾送他回去,应嘉然连忙婉拒,打算就站在车边等周昉。 手机信息栏里跳出招聘软件的面试提示,应嘉然戳开看了看,陷入沉思。 端午前夕,周稹的突然到访让他预感这份从天而降的好工作会立马结束,所以一下午都在投简历,约了三个面试。 但他没料到的是,周二少挨了大哥一顿狠揍,宁愿冒着再次被发现的高风险也要继续把他留下,态度格外坚决。 这就让应嘉然感到摸不着头脑了。 他思来想去,结合去年实习期的事件,顿时脑补出豪门少爷争权夺嫡的一场血雨腥风。 这个猜测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不到一分钟。 按周昉在公司被周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地位来看,周二少完全不是周总的对手。 如果说是为了跟兄长赌气作对,他就只是这相爱相杀的兄弟情拉扯的中间媒介,倒是更有可能。 那周昉对他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态度好像也说得通了。 盘完事情因果缘由的应嘉然心里安定了点,但紧接着就意识到—— 他不能懈怠,得继续留意下一份全职工作,最好是把周昉平时去公司不在家使唤他的时间都利用起来。 人一旦习惯了舒适惬意,就会形成惰性。 现在的工作量还是太少了,应嘉然闲得不安心。 那三个面试分别约在这周四和周五,两个线下面试集中在周四下午,还有一个线上面试是在周五上午。 算上春秋招,少说也面了二十家,应嘉然对面试本身不太担心,和hr聊的过程也能大概感觉得到对方有没有留下自己的意愿。 唯一的变数,就是周昉。 如果是正常入职上岗的工作,他大可以请个假。 可是现在这份工作的工作时间很不固定,周昉随时有可能会下达任务要他立马去做。 要和周昉请假吗? 用什么理由呢? 应嘉然纠结着,手机响了声。 他低头一看,居然是周昉。 [20:56] [散财童子]:/[转账3000备注:加餐费] 嗯? 应嘉然瞳孔一震。 上午那碗面居然是单独算的钱。 周昉对他也太慷慨了吧! 应嘉然点下收款,良心微微刺痛。 下次还是不用两块钱的方便面糊弄二少了。 用二十的。 “钱收得倒是挺快。”周昉的冷哼在身后响起,“收完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他从电梯出来往这边走咳了三声,应嘉然都没看他一眼! 应嘉然一惊,立马抬头,笑容灿烂地把钥匙双手奉还给他,拉开车门一只手护在车门顶:“二少请上车。” “这还差不多。”周昉骄矜地一颔首,抬腿坐进驾驶位。 路上周昉倒是没说什么话,但几个红绿灯路口都拿眼往他这边瞟,但也没看应嘉然脸,视线始终停留在腰部以下的位置。 应嘉然假装没发现他的瞥视,等车重新发动,悄悄往自己脚下看了眼。 衣服干净,裤腿平整,也没把脏东西带到车上啊。 周昉在看什么? 应嘉然心里头有点毛毛的。 下车后,他还是习惯性落后一步跟着周昉。 周昉突然脚步一停,抬抬下巴示意:“走前面。” 应嘉然有点慌了:??? 他迟疑两秒,走到周昉前面。 那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如影随形,他越走越觉得别扭,差点同手同脚,甚至想踢正步。 到底是哪里又惹到周二少了?! “二少,”应嘉然踏进屋内不用再感受这种不知道来由的关注后顿时舒坦了不少,他转过身向周昉请示,“我晚上还需要过来陪睡吗?” 周昉还沉浸在饭后支开应嘉然、和领班询问情况的回忆里,被他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 脱口道:“当然!” “好的。”应嘉然笑着应声,服务意识一流,“那您大概需要我几点过来呢?” 周昉:…… 其实不太想让你过来了。 但他周昉就没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周昉咬了咬腮帮子,沉声说:“十点吧,我还要处理一些工作。” “好的。”想到明天又能到账一万,应嘉然心情愉悦,回到客卧洗漱完开始专心致志查找助眠方法。 一方面是让这项服务再物有所值一点,虽然周二少对钱没概念,但应嘉然也不想黑着良心赚钱;另一方面是想着睡前给周二少顺毛哄睡哄舒服了能顺势提一下请假的事。 9点55,应嘉然来到主卧门口,主卧的门居然半开着。 周昉怒气冲冲的声音传出来。 “你下周请假要把你的工作丢给我???”周昉难以置信地质问,“我是你同事,不是你爹,我们很熟吗?你说了我就得帮你?你哪来的自信?” “哈,哥们你真是给我逗笑了。我妈说让你有需要跟我说,那是客套,你工作做不来,连话都听不懂?你请假我不管,工作给我不行,我忍你是看在宁姐的面子上。” “少放屁了,还调一下工作等你回来给我做,你做那玩意儿我看了得少活十年。” “别说了,没得谈,我不接受。” 应嘉然心下一凉,看周昉这态度,他真能请到假吗? “十点过两分了!”周昉的喊声传出来。 应嘉然回过神,扬起笑推开门进去。 周昉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腿上,随后上移在他手上停留了几秒,不明显地松了口气:“睡吧。” 被新实习生气得头疼,周昉顾不上继续实施复仇计划,只想赶紧睡一觉。 他没等应嘉然,喊智能家居把灯切换到夜间模式。 但一想到床上有别人,他就没办法入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应嘉然贴着床沿躺了会儿,听他翻来覆去的动静,想了想还是小声询问:“二少,要不让我试试看给你按摩一下穴位吧?我看了资料,说是有助眠效果。” 周昉翻身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应嘉然:“这也是做过的兼职?” 应嘉然默了下:“嗯呢。” 晚上回来临时学的。 但按揉一下而已,总不会按死人吧? 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有数的,都干这么多份工了,他上手的速度都很快。 紧绷的太阳穴疼得厉害,周昉犹豫两秒,坐起身体:“按不好扣钱。” “好的。”应嘉然坐起来,往周昉的方向跪爬了一米多的距离才靠近,真丝布料太滑,他膝盖一出溜,没抓住支撑点。 周昉条件反射伸臂捞住他的腰,动作迅速又精准,还带着一丝熟练,应嘉然慌乱下抓住了他的胳膊稳住身体。 两个人愣了三秒,尴尬地各自松手,谁都没说话。 应嘉然觉得这贵床睡着也没那么好了。 是睡着不错,但容易有生命危险。 会社死。 空气太过安静,周昉忍不住开口打破凝固的氛围:“你腿没事吧?” “没。”应嘉然这还是第一次从周昉嘴里听到直接表达的关心,意外地看了看他,但周昉别开视线没看他,屋内灯光太暗,看不出他的具体情绪。 “那我开始给您按了,您先躺下吧。”应嘉然说。 周昉默不作声滑下去躺着。 应嘉然的手指带着一股暖香,是和他同款的沐浴露味道,指腹按在额角,不轻不重有节奏地揉着,很舒服。 完全不像临时学的。 周昉听着近在咫尺的清浅声息,不知不觉地跟随着一起一伏地呼吸,思绪不由自主地四散开。 “会不舒服吗?”应嘉然的声音轻柔,语调徐缓,像羽毛轻轻扫在耳廓。 周昉没说话,意识稍微清醒了点,他哼了声表达态度,想起昨晚让他硬坐一晚上的场景。 脑子还没想明白,话先问了出来:“你怎么非得贴着床边睡?不怕掉下去吗?” “不会掉,”应嘉然语气洇着一丝自豪,“我六岁开始就可以贴着床边睡,完全不会掉下下去。” 周昉无法理解:“有床不睡你非得睡边上?” “那时候没有床睡。”应嘉然知道养尊处优的二少爷想象不出这个场景,听语气是真的好奇,耐心地给他解释,“我三岁到六岁寄养在姑姑家,睡的是沙发,沙发有点窄,翻身困难,我又爱侧着睡,慢慢养成了习惯。” “三岁让你睡沙发?”周昉睁开眼,“你这都不告虐待?” 应嘉然被他的反应逗乐了,笑着补充:“姑姑对我很好的,是我的问题。” 姑姑和姑夫都是普通职工,收入固定,上班的时候单位已经不分配房子了,一家人挤在五十平的两室一厅,还着三十年的房贷。 可姑姑一点也没亏待他。表姐有的东西都会有他的一份,给他买的衣服比表姐的好,偶尔做了炸鸡腿会第一个夹进他碗里,给他的零花钱也比表姐多两块。 “刚开始是在表姐的房间睡的,姑姑多放了一张折叠床。”应嘉然回忆着,“可是这样,表姐就没有自己的个人空间了。” 小学的表姐时常因为要去幼儿园接他一起回家不能自由地和朋友玩耍,还会被同学嘲笑,说爸爸妈妈是不想要她所以准备收养小表弟。 表姐在饭桌上问,什么时候才可以让小表弟离开,遭到严厉训斥。 周四下午,表姐假装忘记去接他,一个人坐车回了家。 下班回来的姑姑姑夫焦急地去幼儿园找应嘉然,回家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女儿耳光。 “她也太任性了。”周昉皱皱眉。 “这不是她的错,”应嘉然不想他误解表姐,“错在我。” 错在他挤占了本属于表姐的关爱,让表姐受了委屈。 晚上,他犹豫着来到表姐的房间门口,表姐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他,眼泪断线般簌簌落下。 她哭着吼他:“你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吗?你为什么要来和我抢?他们把什么都给你,那我呢?!” 他羞愧难安地垂下脑袋,苍白地说着对不起。 还不到六岁的应嘉然不知道怎样可以让表姐开心,只好笨拙地把攒起来的零花钱偷偷放进表姐的书包,然后裹着自己的外套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 姑姑问起,他就说是为了早起背书。 看他坚持,姑姑也就没有再劝,沙发上多了一床给他的被子。 “刚开始是摔了几回,现在想想好像不疼,”应嘉然笑着说,“摔了一段时间我就突然学会贴床沿睡完全不会掉了。” 他语调上扬,藏着一抹骄傲。 周昉沉默半晌找不到能说的话。 昨天晚上他被应嘉然害得一晚上没睡好,决意要在晚上报复回来。 现在他犹豫了。 理智上,在犹豫的时候他可以听听兄弟们的建议。兄弟们总是会为他着想为他好,如果他现在问,大家一定也会支持他,说是他太容易心软,不要被应嘉然的外表蒙骗,要坚持计划,不能半途而废。 他可是周昉,没有他想做做不到的事。 “二少,头疼有没有好点?”应嘉然轻轻问。 周昉:“嗯。” 周昉缓缓闭上眼,徐徐舒出一口气,决定自己做主。 蒙骗一晚上就算了,计划还是明天再继续吧。 “按摩另外算五千。”他循着自己的心意说。 应嘉然眨眨眼,踌躇了下,说:“不用,这是我工作份内的,但是……” “什么?”周昉听出他的欲言又止。 “我可以周四下午请假出去一段时间吗?”应嘉然咬了下唇,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我想买些东西给冯姐家,顺便去看看她。” 他做好了和新实习生一样激怒周昉的心理准备。 等待在风雨欲来的片刻沉默中,他听到周昉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周昉有点不自然地用强硬语气说:“算你调班,晚上七点之前得回来,不然扣工资。” 咦,这么好说话吗? 应嘉然惊喜:“谢谢二少!” 他开心道谢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前倾,重力作用下垂落的宽松睡衣领口扫过周昉下颌,从领口透出来的香气骤然凑近。 周昉没来由地想起今早被他遗忘的、很着急的梦。 梦里的应嘉然也穿着这一套衣服,宽大的衣服晃荡着,勾出身体的线条,腰很细,如果握上去或许掌心会恰好贴进腰窝…… 要是他坐起来,这个姿势就快和梦里坐在他腿上的应嘉然重叠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踩点狂魔技能失灵 疯了。 我在想什么? 真是脑子被应嘉然按出问题了! 周昉浑身都跟针扎似的,怎么躺都不自在,应嘉然按在他额角的指腹更是烫得出奇,简直像是一团火,这团火顺着皮肤触碰的地方不受控制地往下燃烧。 周昉按着他的手腕一把推开,被灼伤了似的赶紧抽回手,想也没想地警惕说:“别坐我腿上!” 应嘉然:“……?” 应嘉然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低头确认了一眼。 他明明是坐在周昉旁边,压根没碰到周昉,到底哪儿坐他腿上了? “行了,我困了,别按了。”周昉回过神,脸上也开始发热,还好屋子里灯光昏暗,应嘉然看不见他的表情,让他没那么羞恼烦躁。 “好的。”应嘉然收回手,坐直身体,乖顺地爬到远离周昉的那一侧床边躺下了。 他的远离连带着那股暖香一同消散,周昉心里好像也跟着被抽走了什么似的,留下一缕空落,存在感不强,但就是不自觉地惦念。 应嘉然依旧按他的“绝技”向外侧躺在床沿,保持摇摇欲坠即将要掉下去的姿势安睡如山。 周昉现在倒是完全顾不上他闯入自己的私人地盘、打破秩序这件事,让周昉更棘手的事正摆在眼前。 ——他支棱起来了。 这种情况对于再过一周就要22岁的周昉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就算没看什么,平时早起也会支棱醒。 但他还算自律,只会固定频率手动处理,大部分情况下,一觉醒来想到要去公司就完全没兴致,赖床半个小时就差不多自然消退了。 从生理角度来看,这很正常,没什么。 可问题是,他现在的反应,是因为应嘉然刚刚给他按摩助眠、还有那一通乱七八糟的联想带来的! 这就让自诩铁直男的周昉没办法接受了。 别的都好说,起码不能是因为应嘉然! 再说了,蓄意报复的计划中应该被掰弯的是应嘉然,而不是他。 周昉心乱如麻,想来想去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看样子还是该找兄弟们问问建议。 这样想着,周昉心里安定了点。 他刻意地忽略床上的应嘉然,忽略那个怪诞旖旎的梦,努力去回想这几天都快要被他忘了的、应嘉然曾经的背叛。 是的,应嘉然不仅当初背叛了他、帮着周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现在也在和周禛暗通款曲。 虽然他自述实习离职后没有和宁皓月联系过,但又没说他没有周禛的联系方式。 就算没有周禛本人的,肯定也会通过周禛的助理来交换信息。不然周禛为什么会答应他给他签三方?甚至还为了他对亲弟弟下狠手,在自己面前百般维护、夸奖他。 周昉越想越清醒,彻底冷静下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应嘉然这是仗着漂亮无辜的外表和体贴的服务打消他的疑虑,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继续帮周禛监视他,真是太可怕了! 那周四下午请假肯定就是要去和周禛进行工作汇报交流,而且这两天宁皓月刚好塞了一个傻逼实习生给他,故意占用他的时间,让他抽不开身去抓应嘉然和周禛见面的现行。 此男手段恐怖如斯! 他差一点就被应嘉然再次迷惑了。 还好他够聪明,现在一盘因果就盘出来了。 周昉暗自松了口气,翻过身背对着应嘉然,摸出枕下的手机给兄弟群发消息。 - 应嘉然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或许是因为最担忧的问题已经解决,或许是周二少对他太好让他少了点警惕,总之他连梦也没有做一个就一觉睡到生物钟固定的时间醒来。 不过今天有一点奇怪,他睁开眼时发现周昉没在床上。 下床往阳台上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应嘉然有些疑惑,自觉把床被收拾整理恢复原样,推开卧室门出去,余光瞥见健身房似乎有人影。 应嘉然往健身房走了几步,悄悄探头,果然看见正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的周昉。 居然这么自律。 应嘉然心里感叹,对周昉作为纨绔富二代的印象稍微有一丝的改观。 健身房的玻璃门没全关,应该是为了随时能喊人过来,应嘉然能听到周昉从跑步机下来走近门口拿水的自言自语。 周昉刚运动完的气息紊乱,不过声音中夹着一丝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咬牙切齿和自我说服:“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太忙没接着健身,现在消耗掉精力就没事了。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真是荒谬!” 应嘉然猝然听了一耳朵,生怕周昉发现之后又要说他窥听老板扣他钱,赶紧加快脚步往客厅走。 在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的。 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荒谬? 应嘉然本能地琢磨了下刚刚听到的内容,心里一紧。 周昉恐同。 那他得更小心点,下一份全职工作还没找好,尽量藏起来别被发现性向。 经理准时送来早餐,应嘉然估计着周昉的实际饭量和经理商量以后送来的早餐。 “好的夫人。”经理热情地向他确认,“之前是二少说要保持体型,所以早餐改成现在的份量,后来也没更改过,所以以后都按今天您要求改的份量送吗?” “保持体型?”那昨天为什么要让我送饭过去,连汤都没剩下? 应嘉然疑惑,“当时是突然就要改的吗?” “好像是周总来过之后,”经理努力回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送餐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周总说人要自律之类的话,二少那天晚上就打电话吩咐我改掉。” 果然是他熟悉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二少。 应嘉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笑了笑,对经理说:“不是二少要改,是我不够吃。以后就按我说的量送两份,辛苦您了,或者我自己下去取吧,去餐厅需要出示什么凭证呢?” “不用不用,一直都是我负责给二少送早餐的,”经理受宠若惊,又夸张地对应嘉然一番感叹,“夫人您真是太心善了!能为您和二少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在应嘉然难以言喻的微笑中步履轻快地离开。 又是在豪门少爷这里拥有台词的一天呢。 应嘉然:…… 他按着周昉的饭量多添了一份意面、手动操作摆盘后掐点端上桌,周昉刚好洗完澡出来。 应嘉然朝他微微躬身,响亮地问候:“二少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周昉面色深沉地点点头,在餐桌旁施施然坐下。 应嘉然直起身,目不斜视地回厨房,一片衣角的残影也没留下。 看也没看周昉一眼。 周昉皱了皱眉,一张嘴想起来这规矩是他自己定的,最后什么也没说。 什么意思? 就这么急着去见他哥,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乐意了? 周昉脸色难看,气闷地吃完早餐,故意没搭理应嘉然,换衣服直接去公司。 没错,他要用冷暴力来惩罚应嘉然,让这个万恶的内应忐忑不安! 不声不响走掉的二少没叫他去帮忙处理工作、没跟他吐槽实习生,应嘉然颇为惊奇。 看着下班时间,他特意给周昉打电话问要不要回来吃晚饭,周昉冷哼一声,丢下句“你自己吃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就挂断了,应嘉然愉快地独享五星级晚餐。 本以为这稀里糊涂地堪比度假的一天已经够爽了。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都是这么个状态,应嘉然带薪摸鱼到周四。 应嘉然特意等到过饭点,带着东西去冯姐家里看她。冯姐这天轮休,惊喜地拉着应嘉然聊天,要把老家寄来的特产拿给他。 应嘉然笑着推拒,好说歹说按下了没收,喝完一杯水表示工作脱不开身要走,踩着三点到第一家约面的公司。 从面试的第二个公司出来刚好是六点,坐地铁回去四十分钟就能到,可以完美卡在七点之前回去。 正值下班高峰,应嘉然被匆匆的人群裹挟着涌向地铁口。 四周人声嘈杂,隐约听到有一个男声叫他的名字,应嘉然站住脚凝神仔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 或许是重名吧。 应嘉然这样想着。 从地铁站到酒店要步行十分钟,路上有两趟转乘没能挤上车厢耽搁了时间,现在已经是六点五十。 路上没什么人,应嘉然小跑起来。 一辆银灰色的车从左侧双行道缓缓驶来,应嘉然粗略预估了下距离和车速,加快速度准备打算直接过斑马线。 那辆车忽然提速,失控般朝自己冲来,应嘉然顿时心率飙升,情急之下跨步向前一跃,扑进隔离绿化带。 万幸的是,那辆车并不是真的失控,在即将撞上人行道时猛打方向盘,顶着路口的黄灯呼啸驶远了。 应嘉然赶紧撑着围栏爬起来,跳出绿化带,心有余悸地吁一口气,回想了会儿,忍不住笑自己傻:“真是的,还以为冲我来的呢,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专属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应嘉然刚舒一半的气顿时提了回去。 ——糟糕,七点了。 [19:01] [散财童子]:超时,扣工资 看样子周昉已经回去了。 踩点狂魔这次没踩稳,应嘉然也没太沮丧。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抱歉抱歉,二少您看该扣多少,我都没异议/[可爱] [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什么意思?你还不打算回来了? [散财童子]:现在在哪? 应嘉然抬头望了望五百米远的酒店大楼,有点无奈。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楼下。 [散财童子]: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内没到就扣工资 膝盖处传来隐约的刺痛,应嘉然没在意,一边感叹周昉作为老板还是心善,一边加速往酒店大楼跑。 他气喘吁吁跑回酒店只花了五分钟,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一抬眼就被周昉难看的脸色弄得一愣。 周昉面无表情,抱臂靠在电梯对面的墙上,那一瞬间又让应嘉然感受到了之前去给周昉送饭时感受到的压迫感。 “二少,怎么了?”应嘉然小心询问,仔细观察,想从他的眼神里搜寻出蛛丝马迹。 难道就因为他晚回来了几分钟就气成这样? 周昉憋了一下午的郁气,张嘴就想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但眼前应嘉然头发都是乱的,白色短袖上还沾着灰和土,狼狈得他思绪猝然一断。 视线先于质问下一步下滑,落到应嘉然裤腿上逐渐干涸的血迹上,眉头皱得更深了。 “腿怎么了?” “嗯?”应嘉然后知后觉低头去看,也发现裤子上的洇染开的暗红,他卷起裤腿看了下才发现是被绿化带里的灌木荆刺划破了。 应嘉然露出一个赧然的笑:“刚刚不小心绊了一下,摔的。” 都成年人了,走路也能摔,听起来也太丢人啦。 注意到周昉似乎变得更糟糕的脸色,他恍然:二少有洁癖,他这个样子不能进屋子。 “您先进屋,我处理一下再回去,不会弄脏二少的家。”应嘉然认真地向他保证,盛着细碎光影的眼睛亮晶晶的。 周昉微微一怔,表情不自然地缓和了。 他二话没说往回走,用指纹打开门,扭头朝应嘉然命令说:“回你自己房间去处理。” 在外面怎么处理了进去,脱光了给监控看吗? 不允许。 “好的,谢谢二少!那我待会儿出来把地再拖一遍,保证不把外面的灰留在家里。”应嘉然笑盈盈地说。 周昉哽了哽,上下扫他一眼:“也没这么脏。” 不爱听这话。 搞得好像是他在挑刺了。 周昉的视线再次落到他卷起裤脚的小腿上,注意到好几处被荆刺划破的暗红伤口。【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上班哪有不背锅的 手机叮叮地响了几声。 周昉低头去看消息,脸色骤变,拿着手机匆匆回主卧去了。 应嘉然一头雾水看着他头发丝儿都冒着火的背影,踮着脚迅速溜回客卧去洗澡。 在周昉锁上房门前,他不真切地听到周昉暴怒的一句: “谁他爹的准你们擅作主张去撞他了?!” 群语音里的另外两人惊慌失措地闭了嘴,通话里静了几秒,他们立马低头认错,心虚讨好:“我、我们只是想吓他一下,没想真的撞他。昉哥你别生气,我们有分寸的,之前周总也警告过我们的。” “你们有个屁的分寸!”周昉气得脑仁疼,“我是不是只说了让你们去跟一下看他是不是和我哥见面了?没让你们出现在他面前吧?更没让你们自己做主去撞他!” 他拿远手机往上看了一眼群里的历史消息。 [19:10] [3]:昉哥,我们刚帮你狠狠教训了那小子/[阴险] [峰回路转]:昉爷,你这辆车性能真不错/[哇]/[哇]/[哇] [峰回路转]:你看下回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去帮你盯,你一句话我们马上就去/[好的] [3]:上次我们陪昉哥看的那辆911也很不错/[可怜]就是颜色不太配得上昉哥的风格,放车库落灰可惜了/[叹气] 要是在以前,周昉被这一套捧得飘飘然就会随口一句“你们拿走吧”,反正他也不缺。 周禛只会像之前他和应嘉然一起实习那样突然卡他消费,但不会限制这些东西,要钱可能给不了,要东西朋友喜欢就送了。 成峰昨天半夜收到他消息,主动要帮他去跟应嘉然,说没车开他也没在意让成峰自己去车库挑,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会打着他的名义做出这种事。 “以前我哥说你们——”周昉迅速把今天下午的事重新顺了一遍,意识到什么,低沉的声音彻底冷下去,“除了今天下午的事,还打着我的旗号对他做什么了?” “还好意思找我讨赏,你们脑子被机油塞了?”周昉冷笑,“要真出事了你们进局子是活该,他受伤怎么办?” 他是要报复应嘉然的背叛,让应嘉然后悔,但不是要应嘉然伤筋动骨危害到人身安全。 何况应嘉然之前去做服务员就从楼梯上摔骨折过,今天这一摔要是又磕到了呢? “对不起二少,”男生换了称呼和语气,委屈说,“我和成峰只是想让你高兴,真的没做别的,我们只是想吓他一下。” 他的语气在这一瞬间和烦人的新实习生重叠,火上浇油让周昉听得更来气:“让你们提点建议而已,谁要你们插手了?!” 以前一帮人凑一起喝酒赛车打球什么都玩,察言观色对周昉极尽恭维,只要耳根软的周二少心情好了,从指缝里漏出点儿零花钱都够他们挥霍半个月。 他们一直都把周昉哄得很好,这次跃跃欲试莽足劲要让周昉的“报复”落实到位讨个大的赏,谁都没料到弄巧成拙让周昉大发雷霆。 两人被骂懵了,揣度不出他到底什么想法,也不敢问,被周昉的反应弄得只能一个劲道歉。 成峰低声嘟囔:“可这是二少你要报复……” 他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丝埋怨,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生打断:“对不起二少。” 周昉越听越烦:“车全部还回来,以后别再靠近应嘉然。” 应嘉然现在是他的人,他要怎么报复是他的事,凭什么要被别人欺负? 应嘉然的消息跳出弹窗,周昉挂断群语音点进去看。 [19:20]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地已经重新拖好啦/[小猫伸爪报告.jpg] 周昉的火气顿时全蔫了。 刚刚群里让人火冒三丈的心虚,现在转移到他身上了。 - 门被敲响,应嘉然擦药的动作一顿。 这么点小事,周二少也要亲自检查? 他连忙收起碘伏瓶放回书桌,一边往门口跑一边拿纸囫囵把顺着小腿淌下去的深褐液体擦掉。 “是有哪里没收拾干净吗?”应嘉然扬起笑容积极进行售后服务。 “?没。”周昉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愣了两秒,心里更五味杂陈了。 视线落到应嘉然小腿上被白皙肤色衬得格外惹眼的划痕,周昉喉咙有点堵,他沉默半分钟,在应嘉然摸不着头脑的注视中深沉叹气:“坐吧。” 应嘉然:“?” 上一次这样对他叹气的,还是过了终面马上签三方时毁offer的hr。 hr先是语重心长告诉他今年大环境不好、原本预计的hc缩减了,接着肯定他能力强、简历漂亮,鼓励他去其他公司试试会获得更好的结果。 应嘉然到最后也没能插上话,无奈地表示理解。 结果过了一周,发现官网上这个岗位依然开放招聘。 最近也没出岔子啊,周昉应该也还挺满意他的工作的,怎么好像又要被辞退了。 难道前几天周昉突然给他带薪放假,是去物色新的人选了? 应嘉然绞尽脑汁也没找到周昉断崖式辞退他的理由,缓慢地后退几步。 周昉异常耐心地等着他坐下,甚至没像之前一样说点莫名其妙的、反正是不中听的话。 都痛成这样了,肯定很严重。周昉想着,心里更难受了。 “还能忍到明天吗?”周昉走到他面前蹲下,犹豫了下,单手托起他的左侧脚腕抬起来看了看他的小腿。 “啊?”应嘉然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周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划痕周围的皮肤。 周昉指尖干燥,指腹温度略高,说不清是痒还是烫。 应嘉然下意识要抽回腿,周昉的手掌格外有力地扣着他的脚踝,不紧,但应嘉然这个力度挣不开。 可如果他的反应再剧烈一点会显得很奇怪。 太gay了。 应嘉然不自在地悄悄仰身往后坐,尽可能拉远和周昉之间的距离。 他努力去揣测二少爷诡异的脑回路:“不疼,明天就结痂了。” 周昉的脸色还是没见柔和,他低着头慢慢松开了应嘉然,没看他,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决定,几乎没动唇地哼了声:“对不起。” 他没想让应嘉然受伤的。 尽管完全不是他的本意,但确实是他的错。 应嘉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 就算要辞退他,按周昉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对他说这种话吧? 难道是卡又被周总冻掉,发不出n+1了? 但这才刚上岗两周,n连0.5都没有,这都发不出来,周总这次对弟弟的经济制裁还挺狠的。 想了想陪睡两天加上做饭按摩赚到卡里的两万八,应嘉然真心实意地体贴道:“没事的,不给n+1也可以。” 周昉霍地抬眼:“什么意思?” 应嘉然眨眨眼:“不是要辞退我吗?” 周昉动了动唇,最后紧抿成一线。 他没办法向应嘉然解释,干脆直接转移话题:“明天去医院。” “啊?”应嘉然又懵了。 “入职体检。”周昉偏开脸。 “好、好的吧。”应嘉然看着他松了一口气转身逃似的背影,纳闷地低头去观察自己小腿上被周昉忍着洁癖也要去确认的伤口。 也没流血了,难道是担心他传染病毒? 这么在意的话为什么刚刚还要上手摸啊,gaygay的。 挠头.jpg 或许这就是恐同直男对同性间肢体接触可怕的包容度吧。 应嘉然没时间纠结,立马找hr沟通更换明天上午面试的时间。 他提得急,hr表示只能推到下周四上午,应嘉然先答应了下来,心里默默祈祷周昉那天不会有别的事需要他做。 最紧要的事情解决,应嘉然安心了大半,为了第二天的入职体检,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躺在床上酝酿入睡。 周昉把客卧连带这一侧的书房和衣帽间都划分给应嘉然使用,但毕竟不是真的属于应嘉然,客卧以外的房间应嘉然一个也没用,就连睡觉也习惯性地贴着床边,尽可能减少自己对于房间的使用度。 以至于他半夜突然惊醒时被床边的黑影吓得差点滚下床。 他呼吸一滞,手臂还没来得及抓住床沿,失去平衡的身体往下一坠,他本能地蜷腿闭眼,有点感慨地想都十几年没掉过了,就当回忆童年了。 记忆中熟悉的钝痛没有来,他稳稳地掉入一双宽厚的手臂。 应嘉然:? 真的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在他床边站着。 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应嘉然睁开眼,鼻尖嗅到熟悉的香气,在寂静的深夜准确地捕捉到悄悄舒掉的一口气。 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哼声。 “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周昉抬了抬手臂,让他顺着重力往怀里贴近,抱着他慢慢站起来,“我就说你会掉,还嘴硬说练了十几年不会掉,还不是都得等我捞。” 应嘉然:??? 捞什么? 弄不清楚周昉这又是哪一出,应嘉然按兵不动,赶紧闭上眼假装睡熟。 “啧!怎么这么轻。” “啧!怎么这么瘦。” “啧。”周昉啧到一半没词了,干脆又重重咂了下舌头。 应嘉然:…… 不太懂,再听听。 周昉走近主卧,单腿跪上床沿,尽可能放轻动作把他放在床中间,又生怕他醒,放下后手臂没立马抽走,屏息等了一会儿才小心抽离,起身给他盖上被子。 二少爷照顾人很不熟练,被角胡乱搭在他身上也没扯平,自己绕到另一侧上床躺下了。 应嘉然:………… 梦游? 应嘉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续,甚至能听到周昉慢慢变得均匀的呼吸,他被空调吹得腿疼,悄悄地曲起膝盖自己把被子扯开。 虚惊一场,主卧客卧都是差不多的环境,主卧的床还更舒服,应嘉然迷迷糊糊挪到床边,睡熟了。 周昉的闹钟比应嘉然的生物钟先醒,两人都被吵醒,应嘉然睁开眼后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半夜的事。 一转脸对上周昉的视线,应嘉然只好装傻,诧异地问:“二少,我怎么在主卧睡了?” 周昉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你梦游。” 应嘉然:…… 能倒打一耙到这种地步也算周二少的本事。 应嘉然假笑:“抱歉二少。” “没关系,”周昉低头给他转了一万,“就当你给我陪睡了,走吧,去医院体检,给你约的全套检查,特别是你的骨头。” 腿骨什么的。 应嘉然默了默:“好的,谢谢二少。” 是得检查一下,比如脊梁骨,总是一直给嘴硬的二少背锅也不是个事。 “二少最近工作辛苦,也顺路做个检查吧?”应嘉然委婉提议。 比如精神科。 昨天只是梦游抱他还没什么,万一哪天梦着梦着跑出去抱别人可怎么办。【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老板有病怎么治愈 体检报告出来那天,周昉比应嘉然本人还急着看结果,从早上问到中午,弄得原本没担心的应嘉然也开始紧张,小程序上一拿到结果就立马转给了周昉。 [11:34]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图片]/[图片]/[图片]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我查过了,这个结果按公务员体检标准来看是合格的/[可爱] [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窦性心律”是什么意思?你有心脏病?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不是,这个是正常的,您看下面还有一行字是“大致正常心电图”。 [散财童子]:哦 [散财童子]:血压偏低?也是正常的?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是在正常数值范围的,我刚刚查过啦/[截图] [散财童子]:。 这个人腿都摔成什么样了还说不痛,周昉觉得应嘉然自己说的“正常”信不过,转手给陆川打电话。 “周老二你又怎么了?”陆川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是刚醒。 周昉听到他的称呼,不高兴地咋舌,但他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没工夫和陆川吵嘴:“我给你发个体检报告,你帮我看看。” “?我又不是学医的我看什么?”陆川打着哈欠坐起来,感到莫名其妙,“谁病了?你的那个……员工?” 周昉含混地嗯了声,不想让他继续追问,直入正题:“麻烦妤歆帮忙看看哪些项目结果检查出来是有问题的或者不太对的,我带他去做进一步的复查,妤歆是你未婚妻,你帮我问问比较好,等她放假休息请你俩一起吃饭。” 周二少此刻在人情世故上突然亮起但歪掉的技能点让陆川无言以对。 他半晌才出声:“我都大半年没见着妤歆了,她学医忙得要死要活,没要紧事谁敢打扰她。再说那个什么婚约都是小时候两家家里人关系好闹着玩定的,压根不作数,我和她都当没这事,也就逢年过节爹妈开玩笑提一提,您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看了一眼,还行啊,这不是挺健康的吗。”陆川说,“比我上个月的体检结果都好。” “你好端端的体检什么?”周昉不理解。 “那你好端端的对员工这么上心做什么?”陆川反问。 “入职体检啊。”周昉理直气壮,“我只是要在精神上报复他之前的不忠实,我又不是要做掉他,这是法治社会,当然要保证他身体健康。” 陆川被他的话噎住,表情称得上精彩纷呈,最后感叹道:“周老二,有的时候我回想起来,能跟你是发小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那是你的荣幸。”周昉理所当然地哼声,抬了抬下巴尖,表示了下谦让,“当然你也不赖,我的眼光还是比较好的。” 陆川:…… “听说你和成峰他们闹掰了?”提到看人眼光,陆川想起最近听闻的消息。 “他们做事太出格了,画蛇添足做不该做的,顶着我的名头差点伤到应——咳,我的员工,”周昉皱眉,“以前还不是这样的。” “其实一直是这样的。”陆川无奈叹气,“只不过这回马屁刚好拍到马腿上了。” 就你这棵傻摇钱树被哄得团团转,几轮甜言蜜语轰炸就晕头转向了。 周昉默了会儿,转移话题:“妤歆没时间就算了,我另外找人看。” “我跟她说吧,周四不是你生日吗,按伯父伯母对你的溺爱程度,现在应该是已经进入大肆操办的流程最终准备阶段了。咱仨算一起长大的,你的生日,妤歆请假也会来,到时候你带你的小员工给她看看。” “也行。”周昉想了想,觉得这样更靠谱。 挂断电话,周昉开始思考靠应嘉然自己发现他生日的可能性。 可能性很高。 他连手机密码都给应嘉然说了,很明显就是他的名字缩写加生日。 [15:22] [散财童子]:我的手机密码你还记得吗? 应嘉然收到周昉的消息时正在和陈一凡他们打电话,凝神琢磨了好几秒也没弄明白周二少这个问题的背后深意,审慎地选择不出错的表面答案。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当然记得,zf0612。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需要我做什么吗? [散财童子]:不需要,突然忘了手机密码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好呢/[微笑] “嘉然,嘉然你还有听吗?”程谦的声音响起。 “嗯嗯?”应嘉然回过神,立马歉意道,“刚刚我老板给我发了消息,没注意听,不好意思。” “没事,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需要家教的小孩,”程谦说,“他月底期末考完就得开始补,你看你还能接吗?” 应嘉然是真的想接,可惜现在的情况,他更担心耽误学生:“接不了,现在下班时间不固定的。” 随时可能会加一些加班费比工资高的班这样。 “你都上班了,别接这么多活了,”陈一凡很操心地劝应嘉然,“本来上班就累,你再和以前一样熬,身体容易出问题。” “还好啦,”应嘉然语气轻松道,“我老板对我真的挺不错的,上周五还带我去做了全套的入职体检,我比对着检查单搜了一下差不多的体检套餐,自己买要一万多。” “哇,那是真的福利很好了。”陈一凡为应嘉然感到高兴,“那你要好好干,别去做其他的兼职了,我感觉你现在这份就很不错。” “体检结果怎么样呀?都还好吗?”乔明月关切道。 “都挺好的,”要不是隔着屏幕,应嘉然就直接笑着给他们展示自己的体检报告单了,语气里带上几分自豪,“我之前兼职的时候也说,不仅能赚钱,还能锻炼身体,一点也不辛苦。我真的挺好的,你们别担心啦。” 仔细想想,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他现在的这位老板。 “你们说,要是一个人突然开始晚上梦游,然后忽然记忆力下降严重,会是生的什么病啊?”应嘉然压低声音问。 “是你吗?”陈一凡顿时着急地拔高声音,“然然你有事别瞒着我们啊,这听起来很严重啊!” “不是我不是我。”应嘉然赶紧澄清。 “是我的——”他顿了顿,“同事,合住的时候他晚上梦游到我房间了,他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所以我问问。” 同居帮他做事,也可以叫同事的吧。 “哦哦,那就好。”陈一凡松了口气。 “我身边好像也有同学家里人有类似症状来着,我去问一下。”乔明月说完开了静音。 过了十来分钟,乔明月的声音重新出现:“你想想你同事除了健忘,是不是还有这些症状哈。” “精神状态癫狂,有的时候清醒,有的时候迷糊。” 周昉很容易受惊,光他撞见的就好几次了,迷迷糊糊的。应嘉然思索着点了下头。 “还有经常熬夜,喜欢关灯刷手机,失眠睡不着之类的。” 之前叫他陪睡的第一晚,周昉就一晚上都没睡,他早上敲门进去的时候周昉顶着黑眼圈在床上坐着玩手机。 应嘉然嘶了声,表情开始凝重。 “不求上进,厌学,不想上班。” 是的,周二少真的很不爱上班,恨不得让自己替他工作。 应嘉然忧心忡忡地皱起眉。 “情绪起伏大,易烦躁、焦虑、忧郁等等……” 周昉之前就因为实习生暴怒,情绪失常,而且对他的态度也阴晴不定的摸不着头脑。 应嘉然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有可能是什么病呀?”这关系到这份工作还能干多久,应嘉然很关切地询问。 乔明月“呃”了声,照着科普的症状念完后,语气沉重:“科普说这是老年痴呆,但现在年轻人也容易得,叫青年痴呆。我同学的爷爷就得的这个病,他也梦游。” 应嘉然:“……” 这么严重的吗? 陈一凡颤颤巍巍地发问:“我、我怎么感觉我中了很多啊?” “我中了一条,不想上班。”程谦笑了。 “这些都是可能出现的症状,不代表一定就会得,”乔明月自己也忍不住往里对应,出声安抚大家,“只是说有早期症状的话,可以提前预防一下。” 几个人的话题聊着聊着又转移到其他地方,说起有班里的同学端午结婚了,朋友圈还能看到结婚照,感叹学生时代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逝去了。 应嘉然心神不宁地应和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手指不自觉地点开软件开始搜索——“怎么预防青年痴呆”。 [17:47]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晚上回来吃饭吗? [kingdom]:嗯哼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一直都是他吃惯的那家餐厅送的晚餐,不需要应嘉然动手做,周昉纳闷他问这个的意图。 “餐厅知道”这几个字刚打出来,周昉脑子里灵光一现,领悟到了——应嘉然是要亲手给他做晚餐。 哼哼,果然被他猜中了,应嘉然记得他的生日。 这几天肯定是在家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周昉的挑食程度远低于应嘉然的预期,只是一些诸如胡萝卜只吃丝不吃块、白菜只吃最嫩的菜心不吃叶茎的稍微多废时间的小要求。 还有五分钟下班,周昉旁若无人地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完全忽视身旁幽怨又可怜的目光注视。 六点整,周昉的车离开公司车库,扔在收纳盒里的手机自动下班打卡,一路压着最高限速开。 其实每年生日都会收到拆不完的礼物,有家人朋友送的,有父母认识的合作方送的,前年的礼物还留了一堆在父母家的地下室里没拆。 周昉很享受拆礼物这种未知带来的愉快过程,至于礼物是什么他不太在意。 但这次他很好奇应嘉然会送他什么。 极限速度抵达的周昉一开门就闻到餐厅飘来的饭菜香,应嘉然还在厨房,听到开门提示音很诧异。 比平时早了十分钟,晚高峰没堵车? 周昉按捺着跃跃欲试的期待,先回主卧换衣服,坐到餐桌一看,有些疑惑。 法式奶油鲑鱼、酱烧鲔鱼、香煎鲭鱼…… “饭后水果准备了蓝莓和树莓,”应嘉然笑着给他递上餐具,“二少待会儿可以尝尝。” “嗯。”周昉点点头,抬眼看应嘉然习惯性地要避回厨房,叫住他,“我一个人吃不完,和我一起吧。” “您先吃。”应嘉然依旧笑容满分。 周昉动了动唇,捏起筷子说服自己,这是应嘉然之前背叛他的应得的惩罚,不该心软。 他低下头,看着桌上多出来的菜,每一叠的摆盘和做法都很合他的心意,他又心里发酸。 而且肯定是应嘉然知道他生日快到了,专程给他准备的。 “过来吃吧。”周昉说。 应嘉然没再推拒,坐到周昉对面,不停地用公筷给周昉添菜。 迎上周昉不解的眼神,应嘉然笑容真诚:“二少您尝尝这个,口味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改进改进。” 多吃点吧,可以预防痴呆的。 周昉心头一震,忍不住开口:“这周可以给你休一天带薪假,你选一天吧,刚好这周四我有个聚会。” “这样吗,”应嘉然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周四休吗?” “当然。”周昉很愉快地答应了。 他果然是为了自己的生日在做准备,自己给他暗示消息是对的。 “那太好了,”应嘉然笑盈盈的,“祝二少聚会玩得开心。” 保持社交的活力和健康,也可以提升认知,提前预防的。 周昉轻咳一声,还是没压住翘起的嘴角。【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谁没做过天降横财的梦 17. 晚上周昉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应嘉然还在宿舍群里抢红包。 陈一凡和几个发小创业第一步还比较顺利,从爹妈那捞到了第一桶金,第一个月分了三千块,往宿舍群里发了五百块的红包。 陈一凡:“妈呀!我这手气!88.88,太吉利了!你们多少?” “102哈哈!陈总大气!我看看他俩的,”乔明月惊呼,“程谦运气王,抢了300.32,嘉然怎么才8.8。” 程谦含笑说:“来,我再发一个。” 最近从周二少这里发的横财不少,应嘉然相信这是运气相抵,连忙阻止:“不不不,我来发,我老板前几天又给我发了奖金。” 他往群里又发了500,这回也只抢到了五十多。 群语音里沉默了几秒,陈一凡若有所思:“然然你以前手气很好的啊,现在怎么突然手气这么差了。” 他果断地帮应嘉然找到外因:“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上班被老板霉到了。” 乔明月玩笑说:“那得买点东西对冲一下你老板,我看蒂芙尼就不错。” “那我只买得起假的,还有效吗?”应嘉然乐了。 乔明月思索道:“那得看你老板素质高低了,真品克高素质领导,假的克低素质领导。我准备攒钱买个正的以防万一。” “你九月份才入学呢,怎么就开始想着克领导了?”陈一凡好奇。 “那不是闲着天天都刷到他们研究生的帖子吗,什么导师push作妖,或者是平时放养不管、临到头了开始pua说是学生自己的问题什么的。”乔明月叹气,“而且也没看到几个学生吐槽我联系的那个导师,加好友的学姐学长也都说些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完全不知道这个老师人到底怎么样,我只能采用这种玄学力量来做预防了。” 程谦说:“那你确实得小心了。” 陈一凡提议:“要不然发个帖子问问看?” “那多明显啊,明月马上就要入学了,而且已经联系好了导师,万一被导师看到,不是很容易就排查出来是他发的吗?”应嘉然有点担忧。 “哎哟,我说说而已,还没见到人呢,”乔明月笑起来,破除了群里的愁绪,“我这两天找机会去学校内部论坛看看有没有吐槽的。” “倒是嘉然,”他笑着活跃氛围,“考虑一下,你的老板动不动就叫你加班,很值得被克一下哈哈哈!” “好,我考虑考虑。”应嘉然刚应完,周昉的消息就来了。 [22:58] [散财童子]:睡不着 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没有缘由,没有诉求。 应嘉然却瞬间领会到了他的隐藏含义——过来陪睡。 也是福至心灵了哈。 “老板叫我去加班了,”应嘉然笑着对群里讨论款式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人说,“我先挂啦。” “哎,刚说完呢,就又要加班了。”室友们叹气,应嘉然退出通话前一秒还能听到他们真诚提议,“赶紧先买个假的克一克吧,这也太没素质了,都要半夜了……” 虽然确实是半夜加班,但其实周昉对他真挺好的。 不管真假都还是不买了,他没真的想克周昉。 这份工作能多干一段时间是好事。 应嘉然整理好衣服下床关灯去主卧,敲开门发现周昉坐在沙发上看书,很不符合他的一贯调性。 “先坐。”周昉眼神示意。 应嘉然把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乖乖照做,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伤好了吗?”周昉问。 “嗯?”应嘉然看了他两秒才反应过来指的是上周他不小心摔进绿化带的刮伤,虽然不理解周昉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这个,但还是照答,“好了,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就掉痂了。” “是自己摔的?”周昉记得他当时的回答,再次向他确认。 话里话外不像单纯的疑问,反而像是知道了什么后要他“从实招来”的语气。 应嘉然心里觉得更怪了。 按照前几天周昉带他去医院做全套体检的名头来看的话。 ——难道这还要定一下工伤吗? “当时过斑马线,没注意到旁边的车,急着躲就走得快所以不小心摔了。”应嘉然顿了下,迟疑地问,“虽然是在定好的工作时间里,但这……是要算工伤吗?” 周昉静了好几秒说了句:“可以算。” 应嘉然震惊了,这待遇未免也好得过分。 “如果真的被车刮伤,你怎么办?”周昉看着他。 应嘉然回忆了下当时那辆快闪瞎他眼的银白车,语调出乎意料地上扬:“是好事啊。” 周昉:? 应嘉然笑起来:“那这样他肯定得赔我一笔钱,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而且一看就是有钱人,算起来简直是天降横财,万一能赔我两百万呢。” 周昉心情复杂,没说话。 应嘉然看他的表情,猜他多半是不能理解这种穷学生想法,坦然地和他用轻松的语气解释:“之前春招的时候一直没拿到offer,我室友也在纠结去向,然后还要准备毕业论文,写得很痛苦,大家都挺累的。聊天说要是能突然发财就好了。” “就希望被特别有钱的人开车撞一下,但车的力度最好是刚刚好,不至于太严重瘫痪,但是呢,又不要太轻,可以包我的医药费,要是这个有钱人处于事业关键期更好了,可以花几百万来赔付和封口。” “那为什么不去想买彩票。”周昉不解。 “那个概率太低了,而且我们都不买,只有一凡偶尔会买两张刮刮乐,但他从来没中过二十块以上的。”应嘉然回想起当时陈一凡懊恼又无语的表情,和一帮人嬉笑调侃的画面,禁不住弯了弯眉眼笑起来。 他笑容纯粹又明媚,话题在周昉听来一点也不轻松。 周昉隐约感知到应嘉然总是笑盈盈的面容下要钱不要命的狠劲,很怀疑如果事情发生,应嘉然真的会这样做。 他不在乎自己的健康、不在乎受什么委屈,甚至不觉得那是受委屈,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进行价值衡量,却能够体察入微地照顾到身边每一个人。 “以后不要这样想。”周昉垂下眼,浓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挺拔立体的鼻翼落下一片阴影。 他不想应嘉然真的受伤。 “做梦而已啦,也遇不到这种好事。”应嘉然看了看他,心下琢磨了会儿,觉得周昉身上有一种邪门的善良。 居然真的在为这种玩笑的可能性难过。 “时间不早了,二少休息吧?”应嘉然贴心地转移话题。 “嗯。”周昉颔首,放下书站起身,喊智能家居切换了夜间模式。 应嘉然的手机屏幕亮了,震了两声,两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应嘉然凑过去时手机自动面容识别解开屏幕跳到消息界面,是乔明月分享给他的一个仿制项链的商品链接。 链接下面还跟着一句“我看评论了,他们说这个最灵,你试试看”。 周昉视力好,看清屏幕的一瞬间认出品牌和款式。 应嘉然赶紧点了个表情包发过去,飞快熄灭屏幕打开静音模式,心虚地冲周昉笑了下:“抱歉抱歉,室友发的消息,我开免打扰了,不会影响工作的。” 周昉淡淡“嗯”声,没什么表示,应嘉然仔细辨别后确认他没介意。 “上次的按摩二少觉得还有效吗?有效的话我今天就按着那个来?”应嘉然进入工作状态,积极地向他提供服务选项,“或者我也可以试试看以前兼职做助眠主播的时候那样讲一些故事。” “讲吧。”周昉说。 “那您平时听什么内容比较容易放松?走神的也可以。”应嘉然接着问。 “高数。”周昉顿了两秒,补充说,“还有专业课。” 应嘉然:…… 是真的很不爱学习了,二少的症状又多贴切了一项。 应嘉然心里隐隐为他担忧。 “那我就讲高数吧,”应嘉然想了想,有些赧然,“之前只给初高中生讲过中学数学,高数也就给室友讲过几次,我试试看融会贯通一下,要是讲得不好,二少可以随时打断我,我们再换其他助眠的读物。” “没事。”周昉无所谓。 听不懂的东西哪知道讲得好不好。 讲课助眠和真的讲课教授学生的目的不同,应嘉然费了点功夫调整过来状态,尽可能语调轻柔和缓地让对周二少来说本就枯燥的内容变得更催人入睡。 周昉不知不觉闭上眼,思绪开始散漫。 下个月就要被他哥再次流放去其他省的分公司轮岗了,几百万他现在一次性给不了,手链项链还是可以的。 不管是他在应嘉然毕业当天开车炫技还是那帮子兄弟脑子进水干的蠢事,抛开复仇的私人恩怨来说,都是他该赔应嘉然的。 意识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先给应嘉然买条手链赔他好了。 周四一大早,周昉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起床,应嘉然出来洗漱的时候目睹周昉打着哈欠走进健身房。 一个小时后坐到餐厅里说得上是神采焕发。 他刚洗过澡,随意地裹着浴袍,线条有力的脖颈上还挂着水珠,划过露出一角的精壮胸膛,浸湿了浴袍衣领,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混着沐浴露香气和水汽一同散开。 周昉往餐桌上扫了一眼,除了经理日常送上来的餐品以外,应嘉然还额外准备了燕麦、糙米饭,还装盘了一碟核桃,看起来就很精致。 故意的,周昉满意地想,给他的生日惊喜从早晨就开始了。 抬脸迎上应嘉然问早的笑容,周昉绷着冷峻的下颌线,抬手随性地将潮湿的头发往后一抓,露出光洁的额头,让清晨的太阳给他优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 某一瞬间幻视骄傲开屏的雄性花孔雀,还得是额头镶宝石的那种。 应嘉然:…… 好装,闪到他了。 依据他这个隐藏多年,虽然孤陋寡闻但有正常审美的gay的经验来说,此刻的周昉应该是广受欢迎的类型。 何况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二少爷。 应嘉然看着周昉故作随意又非常努力展现魅力的模样,莫名其妙地想笑。 不了解今天神采奕奕的二少爷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但尊重。 “我待会儿吃完饭就要出去,”周昉矜持地捏起一枚核桃咬进嘴里,故意没看他,“你自己安排。” “好的,”应嘉然微笑,“祝二少今天聚会愉快。” “那肯定。”周昉完全听不出来他的客套,大方地给他暗示,“聚会地点在江滨路那边,待会儿我给你个定位,你要是想过来让经理派车。” 应嘉然微笑中有一丝困惑:“好的,我不会过来打扰您,您有需要我会随时过来。” 还在掩饰,周昉想,这个惊喜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 周昉讨厌糙米的口感和味道,吃第一口就想叫应嘉然直接倒了。 他眉头一动,应嘉然就眼巴巴地望着他问:“不好吃吗?可是这个对身体很好,如果口感和味道二少不喜欢,那我待会儿吃吧,下次改进一下再给二少。” 周昉看他一眼,低头纠结地看着碗里的糙米,不想让应嘉然吃他的剩饭。 “还行。”周昉用尽力气才勉强地给予了评价,好在应嘉然盛得不多,他连嚼都没怎么嚼,囫囵吞了。 好噎。 好难吃。 没吃过这种苦。 周昉赶紧喝掉半杯豆浆压下去。 看在应嘉然今天还有惊喜给他的份上,他选择大度一回。 周昉回卧室后换了平时穿的衣服,临出门前还停下,故意朝厨房里的应嘉然扬声喊:“我走了。” 应嘉然一头雾水出来,不懂他今天怎么磨蹭了二十分钟还没出门,面上一点也没显露地笑容灿烂和他道别:“好的,二少慢走。” 周昉来到会场,先和大半个月没见的老爸老妈拥抱聊了半天,去已经布置好的草坪给看节目单。 礼物送来了一大半,都在房间里堆着,周昉不想现在拆,下午陆陆续续迎来客人就开始频频看门口。 直到晚上六点,周禛姗姗来迟,拍拍他的肩揽他一同入席,语重心长地说:“又大一岁,就该收收心了。” 入会场的大门即将合上,周昉匆忙扫视一圈也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周禛上台致辞表达对弟弟毕业和生日的美好祝愿,轮到周昉上去向到场的亲友伙伴表达感谢,他心不在焉地说了惯习的车轱辘话。 台下掌声雷鸣,紧接着就是歌舞节目表演,大厅里灯光斑斓。 他下台第一时间抓住周禛,压低声音问:“应嘉然呢?” 周禛皱起眉:“你还和他有来往?” 周昉脑子里轰地一片空白,怔怔地再次去看会场里的人,期待一天的心不受控制下坠。 ——应嘉然没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临时加班?婉拒了哈 18. 为什么没来? 是他压根就没打算来吗? 不可能。 周昉的理智慢慢回笼,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可以肯定的是,应嘉然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不然为什么从这周开始每一顿都会特意额外给他增加菜品? 而且还在他生日这天请了假,一定是要为他庆祝才请的假。 应嘉然不可能在知道他今天办生日宴的情况下故意不过来。 不是应嘉然的问题。 那就是别人的问题。 周昉努力回想这几天以来他和应嘉然的对话,脑中灵光一现,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暗示性地提起“聚会”这个词时,应嘉然都没什么反应。 难怪应嘉然没来。 因为根本没有人告诉过应嘉然自己今天会举办生日宴会,也没有人邀请他! 都这种时候了,他哥居然还如此缜密谨慎且滴水不漏,甚至在反套他的话。 真是冷血无情。 在这日渐炎热的六月,周昉越想越感到遍体生寒。 “周昉,我在问你话。”周禛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昉迟缓地一寸寸转回头,眼神谴责:“你不是说要好好栽培他吗?” 周禛:“……” 周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短暂地迷茫了几秒,选择先回答弟弟的问题:“他都没来上班,我怎么栽培?给他递过offer了,他没接也没联系我助理,难道我还要亲自去求一个本科应届生来公司上班?” 等等。 不对。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题。 周禛眉头紧锁,他看着周昉,加重语气反问:“这是你的生日宴会,他来做什么?还是说你跟他还有联系,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和他别再来往吗?你是不是没按我说的做?” 周昉和他对视着,迟迟不语,沉默半天后含混说:“……没有,吃饭吧我饿了。” 他失望地看了周禛一眼,说完就自顾自在老爸旁边的位置坐下。 周禛:…… 莫名其妙。 按照以前的习惯,他都是坐在老妈右边的位置,他的右侧则是周禛,这样方便他随时撒娇告他哥的黑状。 他也知道老爸老妈两碗水端得很平,所以从小到大他哥揍了他这么多次都没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但有没有效是一回事,能不能蛰伏起来随时等待时机就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 苏知蕴应酬完一圈回来,随手把酒杯放进身边侍者的托盘里,发现原本安排好的座位变了,先是诧异地和丈夫交换了个彼此都不知情的眼神,随后笑着探身问周昉:“小宝,怎么突然换位置了?又跟你哥拌嘴啦?” 好歹今天是老妈老爸专程为了他飞过来筹备一个月的生日宴会,周昉再不识好歹也不想扫父母的兴,隐秘地瞪了周禛一眼,对老妈笑笑:“我不跟他计较。” 苏知蕴的眼神顿时有些无奈,她转头看向周禛,眼神示意:“今天是你弟弟生日,让着他点。” 周禛也很冤枉:“妈,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本来就没在邀请名单上的人,对周禛而言充其量是曾经工作过的实习生,如果这也要请来弟弟的生日宴会,那干脆全司员工一起来团建好了。 “没不高兴。”周昉撇着嘴角说。 在发现应嘉然确实没来的那一瞬间,除了失望,还有被愚弄的愤怒,甚至脑中闪过当场打电话质问应嘉然的想法。 然而冷静下来,自己捋清真相,他又有些说不清的窝心。 应嘉然没来不是他主观不想来,而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应嘉然,没有把他纳入应邀嘉宾的名单。 或许此时此刻,应嘉然把准备给他的礼物放在他的主卧或是客厅,孤独地坐在暮色渐深的落地窗旁,那双眼睛拢着细碎的光影,认真又期待地数着窗外来往的车辆,等待他的那一辆归来。 这样的画面光是这样想一想,周昉就感觉心口被揪住,隐隐作疼,轻轻一拧就开始泛酸。 满桌子按照他刁钻口味点的菜他吃在嘴里都觉得没滋味了。 他低下头,目光垂在碟中的可露丽上,眼前浮起应嘉然刚被他锁在屋子的第二天早上,蹲在垃圾桶旁边吃廉价小面包的画面。 他抬起头,侍应生适时为他斟添红酒,眼前仿佛又出现应嘉然捧着番茄汁乖乖喝下的模样。 应嘉然还在等他。 现在都已经过七点了,应嘉然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应该会很失落吧?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一点也不累。”应嘉然笑着举起杯子和陈一凡碰了碰。 半个多月没见面,陈一凡黑了两个度,发型也更硬汉了,唯独额前那撮蓝刘海还□□着留存学生时期的气息。 “看你这么高兴,上午的面试结果还不错是吧?”陈一凡对他这副兼职越多人越生机勃勃的状态很熟悉。 “嗯,”应嘉然笑眯眯地点头,“hr说面试官对我评价挺好的,顺利进三面了。” “但你现在这份全职的工作怎么办?不是冲突了吗?”程谦问。 “是啊,”应嘉然笑着轻轻叹气,“之前进面试的时候,我本来以为现在这份工作干不了了,所以出结果之后,只好找了个借口放弃参加三面。” “不是,怎么还有三面啊,”陈一凡惊了,“你都毕业了,这不是社招岗吗?” “之前投的时候还没毕业,按校招投的。”应嘉然说。 “待遇怎么样?和你现在这个比,哪个好点?”陈一凡问。 “按工资来看的话,现在这个赚得多一点,六险二金也都是按顶格交的。”周二少从不白嫖,脾气虽然不怎么样,但给钱很大方,每次加班少则三千多则一万,来钱很快。 “那不去也好,”陈一凡思考了下,“虽然是加班多,但你这加班工资太高了,也还是能忍受。如果我是你,我压根就不考虑去找其他工作或者兼职,死抱着这一个岗吃一辈子多好。我都有点不太理解你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offer,还要向下兼容找其他工作。” 其他工作比现在这个稳妥啊。 应嘉然笑笑没说话,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几人的聊天。 应嘉然看了一眼来电联系人,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他没刻意避开室友们,直接接起来。 “嗯,你拿着用,不够跟我说,下个月还是12号给你打。”应嘉然抬眼,发现室友们都很默契地噤声,埋头苦吃努力装作聋了听不见他的通话。 “没事没事,大姨最近身体还好吗?噢,那就行,你代我给她问个好,你呢?学习生活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那你赶紧去上晚自习,先挂了。” 应嘉然重新捏起筷子,迎上陈一凡关切又犹豫是否要问的眼神,心里熨帖,自己主动说明情况:“是我弟弟,上午给他转了生活费。” “你那个大姨的儿子是吧,”陈一凡叹气,“你刚毕业,一个月才挣几个钱,怎么非得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啊?以前我就想说了,怕你听了不高兴。” “你说,我不会不高兴的。”应嘉然知道室友都是为自己着想。 “虽说你妈妈给你大姨报恩是应该的,能力范围内帮衬侄子没问题,但那都是家长那一辈自己的事,和你是没关系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是学生,你也是学生,你自己给自己挣生活费不收爸妈的钱就算了。现在你刚毕业,直接代揽你父母的职责去给钱,就太过分了吧?你也不欠他们的。” 陈一凡顿了顿,语气委婉了些:“当然我不是说你应该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那也太不人道了。毕竟你大姨确实不容易,但这事儿,他轮不到你来当家长管,你懂我意思吧?” “我知道,”应嘉然笑笑,“一凡,谢了。” 不管他最终怎么选择,这帮兄弟都是掏心窝子对他的。 “行了,不说了,都在酒里了,”陈一凡举起杯子,“下个月等我忙完了估计能有个两三天的假,看看你们有没有时间,或者找个小长假?咱们再找时间约出来,把明月也叫来,不用像今天临时攒局这么匆忙。” “他来了能住我那儿。”程谦无异议,举起杯子。 “好呀。”应嘉然眉眼弯弯,举起杯子。 砰—— 玻璃杯碰撞出清脆又尖锐的响声。 “我是不是刚说我不喝了?”周昉冷了脸,拂开陆川的手,嗤笑道,“听不懂人话?”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陆川干脆挡在两人中间,扭头对成峰使眼色,“你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这点不好,多喝点酒就分不清场合了。” 成峰勉强扯出笑脸和周昉道歉,周昉偏开头没搭理,他在陆川眼神示意下讪讪地直起身灰溜溜走了。 “不就劝你多喝一杯吗,怎么这回这么生气,”陆川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以前你可乐意和他们一起玩了,说他们挺有意思。” “就是感觉有什么变了,”周昉皱了皱眉,“我也说不清。以前他们偶尔是会出点馊主意,但不至于越过我去做,有的时候也挺有用的,但现在他们好几次做事,在故意架着我、试探我的容忍限度。就像刚刚,我喝完一杯说不喝了,但还在劝,还有——” 还有之前,明明只是让成峰他们去验证一下应嘉然是不是真的跑去和他哥碰面了,顺便掌握应嘉然帮他哥监视他的证据。 结果差点害得应嘉然受伤。 他顿了下,不说话了。 “哟,捧你你还不高兴了。”陆川揶揄他,明知故问,“那晚上还去幽蓝吗?大学开始每年生日的晚上都是他们给你攒局去喝酒。” 周昉翻他一个白眼,看了看时间,说:“不去。” “那你去哪?”陆川问。 “回去,等人送东西过来。”周昉再次低头看手机确认信息。 陆川悠悠地“哦”一声:“待会儿你怎么走?伯父伯母还有周总知道你是不会留的,已经和其他合作方去谈合同了——对了,我晚上喝了酒,不给你当司机。” “放屁,你没喝。”周昉说,“他们晚上一直给你倒的是果汁,别想瞒我。” “你太难伺候了,”陆川一眼看穿他迟迟不走的想法,“我又没拿你的钱,去叫你的员工来接你。” 这提议正中下怀,周昉面上嫌弃地看他一眼,下一秒调出置顶联系人的对话框。 [19:46] [散财童子]:过来接我 应嘉然看到消息,差点直接站起来,他难得地有点心虚。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对不起二少,我刚拿驾照一年,上路不太熟/[可怜] [散财童子]:没事 这下是真的棘手了,应嘉然只能实话实说。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我帮您叫代驾可以吗?实在抱歉,我晚上喝了点酒,开不了车/[磕头] 周昉指尖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更酸了。 他没回去,应嘉然独自一人借酒浇愁。【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醉酒的老板?克一下 19. “怎么?你的员工拒绝了你的加班要求?”陆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不,”周昉深沉说,“他伤心了。” “……”陆川眼角肌肉不露痕迹地一抽。 他可不相信凭周昉能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一个狂热打工的死对头给掰弯了,还像周昉嘴里说的这么死心塌地。 “那你还要不要他来?”陆川抬眼看向不远处,提醒他,“妤歆还没走。” 他话音刚落,一身白西服的女生往这边看了过来,冲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大步流星走过来。 “生日快乐,周二少。”她笑盈盈地和周昉打了招呼,“礼物我来的时候交给迎宾了,他们应该是给你收到房间去了。” “谢谢。”周昉对她笑了笑。 “柳博这种高知人士就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光彩动人,”陆川迎上她转过来的视线,笑着调侃,“你刚刚也被催了吧?” “嗐,可别乱叫,且有四年书要读,现在充其量可以叫我柳本科,”柳妤歆随手把包往桌上一放,抱臂向后靠着椅背,用肩膀撞了陆川一下,“头疼死我了,我就知道这种场合有家长在不是好事。” 她往四周看了看,问周昉:“陆川说你带了个朋友过来要我帮忙看看体检报告,人呢?” “对了,我提前跟你说好,我现在只会看那种按着教材症状生病的患者。我没有执医证没有行医资格,不管我说什么,可信度都跟你搜索引擎上搜的没差别……”她谨慎地开始预警。 陆川听乐了:“不用看了,人没来。” 柳妤歆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玩笑问:“怎么回事?周二少过生日这么大的排场,居然还有人敢不给你面子?” “都怪我哥。”周昉闷闷不乐 柳妤歆和陆川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周昉不肯多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新消息,撂下一句“走了”就径自走出宴会厅。 柳妤歆莫名地看着他走进夜色:“……他怎么了?生日的时候失恋了?” 陆川:“不知道,他那朋友没来,然后刚联系人来接他被拒绝了,不高兴了吧。” 柳妤歆点点头,随口问:“那他怎么回去?我记得他以前都是叫上你跟那帮子纨绔子弟一起去酒吧,苏阿姨和周叔叔都没给他安排司机。” 陆川没说话,柳妤歆转头看他:“你送?” “我不送。”深谙周昉脾性的陆川果断拒绝,“他今天晚上喝了点酒,看着是没醉,但他心情不好,能挑刺挑到人没脾气。” 柳妤歆挑眉:“那我送?” 陆川默了两秒,败下阵来:“我送,我送行了吧,柳本科女士?” “行,很行。”柳妤歆笑着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我顺路送你一起?” 柳妤歆欣然点头,提包往外走。 周昉站在路边,手里拎着一只礼盒,和他说话的人俨然是送东西过来的柜员,两人等柜员离开,出声喊他。 “周二少爷,”陆川单手插兜,抬起左臂做了个“请”的手势,“回家吧好吗,我送你。” 周昉张嘴就想说“不要你送”,但应嘉然来不了,他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车,眼下最方便的还是陆川送他回去。 周昉矜持地抬了下脸,勉为其难地哼声:“行吧。” 陆川:…… 要不是发小,真不知道揍这家伙多少回了。 陆川开车很稳,车停在酒店门口时,周昉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应嘉然。 “下车啊周二少,”陆川从后视镜里看他,“难道我还得抱你上楼?” 周昉回过神,看他的眼神立马变得嫌弃,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陆川盯着他看了会儿,若有所感:“你不敢上去?” 周昉的声音立马扬起来:“那是我住的地方我有什么不敢上去的!” 陆川没说话,操作了两下,周昉旁边的车门缓缓打开。 周昉:…… 今天的讨厌对象名单增加一个陆川。 柳妤歆隐约察觉到什么,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走到周昉旁边,弯腰伸手。 她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周昉下意识把解锁的手机递给她。 “置顶这个?”柳妤歆一低头就看到他的联系人界面,看周昉怔怔点头,她二话没说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您好,请问是——应先生吗?” 应嘉然接通电话,听到里面传出的女声时,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告诉对方打错了然后直接挂断——害怕自己不小心撞破某些豪门秘辛,比如周二少和他的秘密情人什么的。 理智很快让他冷静下来,悬崖勒马地按住了马上就要点下挂断键的手指。 他是gay,周昉不是。 周昉是恐同的直男,所以就算这通电话是秘密情人打来的,他也不需要慌张,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被迫加班的无辜男员工罢了。 “您好,我是二少的员工,”应嘉然不动声色地微笑强调,“请问二少有什么吩咐?” “他喝醉了,”通话另一头的人似乎在极力撇清和周昉的关系,柳妤歆察觉到了,不过她懒得管,“你下来接他吧,在酒店门口。” “好的好的,”听声音是一位知性从容的年轻女性,虽然语气平淡,但自带一股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应嘉然稍微安心了点,“我马上下来,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吗?” “你把他接回去就行。”柳妤歆低头和周昉对视,“他那些生日礼物估计明后天宴会厅的人会送过来,你——” 嘟嘟嘟—— 电话突然掐止,应嘉然一头雾水地看着屏幕里的通话记录,他思考了会儿,换了衣服准备先下楼接周昉,到时候还有别的事就随机应变了。 不过……生日礼物? 应嘉然按电梯楼层的手指顿了顿,猛地想起周昉之前问他记不记得手机密码的事。 zf0612。 所以今天是周昉的生日! 平心而论,上班没人想知道老板的生日。本来上班就烦,没赚几个钱,如果还得自掏腰包给老板庆祝生日,那真是比死还难受。 但周昉和普世意义上的老板不太一样。 在应嘉然的认知里,他更接近于慈善家。 一对一定点扶贫的那种。 无他,主要是周昉给的太多了。 无论是从道义还是私人感情来说,周二少的生日他应该准备礼物还一份人情的。 结果他忘了,压根没把手机密码和周二少的生日联系到一起。 更糟糕的是,周昉似乎是提醒过他的。 电梯门打开了,后知后觉的应嘉然尴尬得不想出去。 还好周昉喝醉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昉。 应嘉然拖着脚步走出酒店大堂,果然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不认识的车,后座的车门开着,一位身穿白西装、戴玫瑰胸针的年轻女士虚靠着车门在看手机。 察觉到他过来,女士放下手机,对他温柔一笑:“来了。周昉喝醉了,麻烦你接他回去,我们是他朋友,送他回来的。” 应嘉然微笑颔首,彬彬有礼地和她问好,走完客套流程才弯腰探进车里,看到闭眼靠着小憩的周昉。 应嘉然悄悄抽了下鼻子。 奇怪,没什么酒味,这也能喝醉? 应嘉然一边纳闷一边低下头抬起周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左臂揽过周昉的腰,有些艰难地扶起他往车外挪。 这个姿势看起来颇为狼狈,但周二少骨架就比他大一圈,健身成果斐然,他就算想公主抱让周二少体面地醉着回去也有心无力。 陆川忍笑从背后拍了几张脚步踉跄的周昉,抬脸和柳妤歆交换了个眼神。 大堂里的值班人员频频看过来,似乎是在打量两人是否需要提供帮助。 没丢过这种脸的周昉敏锐地接收到工作人员的注视,心里把完全没和他商量就出这个馊主意的两个人骂了一通。 沆瀣一气的两口子! “走vip电梯。”周昉咬着牙在应嘉然耳边含混说。 滚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应嘉然怕痒地躲了下,立马应好。 醉成这样了还要惦记颜面,应嘉然暗暗为他的bking敬业程度叹服。 进了电梯,他怕周昉嫌墙脏,于是自己靠在墙上能省点力气,揽在周昉腰上的手稍一用力,让他能倚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脚步虚软摔倒。 周昉一路上都眯着眼偷偷看路,控制着身体既要显出醉态又不能真的把身上的重量压应嘉然身上,比他爬楼梯到顶层还累。 推开门进屋,应嘉然停下来,心里有点犯嘀咕。 周昉有洁癖,不允许外出的衣服带进屋子里,尤其是主卧,换衣服也是去衣帽间,那是属于周昉的地盘,周昉带他参观过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他拿不准清醒的周昉能不能允许他擅闯。 “二少,您能自己回衣帽间换衣服吗?”应嘉然不抱希望地问他,“或者,我能带您去换吗?” 装醉就要装到底,周昉含混地“嗯”了声。 应嘉然不放心,一只手撑着周昉,一只手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录音放到两人脑袋边,煞有介事地重复: “二少,现在您喝醉了,根据您的习惯,我需要陪您进入您的衣帽间更换衣服,您同意吗?” 周昉:“……嗯。” “好的。”应嘉然保存录音,放心了一半。 周昉垂着睫毛,眯起的目光落在应嘉然挺翘的鼻尖上。 宴会上想通真相时的那种难受又潮水般袭上心头。 因为他一整天都没回来,应嘉然已经没安全感了。 应嘉然缓了会儿,一鼓作气扶着周昉回衣帽间,过程出乎他预料的顺利,周昉的腿都没再踉跄了。 他不熟悉衣帽间的布局,推开门进去第一件事先摸索着找墙上的开关,脚下一绊,顿时失去平衡牵扯着周昉要摔在地。 身体失重的一瞬间,他紧急调整姿势垫在周昉身下,尽可能让周昉摔在他身上而不是地板上——他受伤了算工伤说不定能拿赔付,但周昉受伤就得扣他工资了。 身体坠入一片柔软,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应嘉然楞了会儿,仔细感觉了下。 他刚刚是踢到沙发摔了上去。 周昉也没摔他身上,膝盖点在沙发上撑起了身体。 咦?喝醉了还能这么灵敏的吗? 疑惑刚冒出来,周昉膝盖一滑,身体压在了他身上。 有点……重。 应嘉然想起身让周昉躺沙发上,但他刚曲起腿就感觉这个姿势有点糟糕。 周昉的两只膝盖居然跪在他腿间。 而他肩膀抵着周昉的胸口,清晰感知着精壮胸肌的起伏。 太gay了。 应嘉然作为真gay都有点受不了。 “二少,二少?”他试图唤醒周昉的意识。 周昉浑身紧绷,刚刚差点就要自己弹起来了,惦记着在装醉,又不想清醒面对这混乱的场面,他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一声。 尾音上扬,迷糊得恰到好处。 应嘉然开始考虑先让老板躺地上,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搬上沙发的可能性。 他冷静思考片刻,往外挪了挪,然后带着周昉向左侧身,左臂手肘撑着沙发,打算撑起身体再顺势把周昉推沙发躺着。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他已经熟悉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应嘉然一点点撑起身体时,总感觉周昉好像没那么重了,甚至还怪配合的。 周昉悄悄撑起身体准备抬腿绕开应嘉然,没想到应嘉然挺腰坐起来,还没来得及从应嘉然腿间撤走的腿猝不及防贴在一起。 应嘉然身体骤然一僵。 你们醉酒的恐同直男。 火气还挺旺的哈。【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