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绿茶》 1、第 1 章 【反派线前情已完成!act1即将开启!】 系统音激动响起的瞬间,屈景烁正跟凌渊坐在车里。 表情毫无变化,屈景烁点开面板: 【已完成[展开]:1、取得韩光晔(双男主之一)信任。 2、与韩光晔合作项目:明州科技园。 【?】发现韩光晔与你的男友暗通款曲(注:首次出现本剧情,已获得宿主授权做记录)。 3、打击韩光晔名下‘光麓’及背后韩氏(宿主操作及结果计入扮演度评定): 操作记录[展开]: 与沈氏持股供应方交易、制造因供应链不稳定导致的成本上升工期延误、匿名举报光麓使用劣质替代品和高层存在股权代持避税的违规操作、暗中发动舆论狙击、操纵股价、批皮低价接盘光麓质押股权、分利沈氏并在其掩护下转移资产至海外慈善基金(实际控制人:屈策(与您的关系:叔侄))、以同为受害者的身份与韩光晔继续往来。 结果[展开]: ‘光麓’易主,韩氏股价下跌。 未导致与韩光晔的友情破裂。 与沈氏继承人沈绛建立友谊。】 【当前扮演度:30——brilliant!推荐榜对您开放!‘前情’满扮演度奖励:样本(上一位扮演者记录)解锁、滚评解锁、观测者打赏提成(50%)开启!】 【查看act1样本—— 你当众宣示主权,韩光晔晚宴救美?】 浏览至样本名,屈景烁凭借过硬的专业素质忍住哂笑,眼风往身侧轻扫。 倒也不是不美,只是对比起来,儒雅温和又肤色偏白的韩光晔似乎更贴近大众对美人的形容。 而坐在他身边的年轻明星,侧脸轮廓深邃,眉目毫不收敛地透出刀兵之气,露出的皮肤是经过阳光洗练的浅麦,夸美不如夸帅。 身材也衬脸。肩宽腿长、虽然才十九刚念大二,裸高就过了190。 这样压人的海拔,实在让大多男人都讨厌跟他比肩。 屈景烁也憋,但任务所在,他只好从周三的“偶遇”开始时常给自己顺气:男主高自己也不矮、自己的比例不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 他伸手,尚未触到凌渊,对方投来一睨。 “我看你穿得单薄,怕你冷而已。”屈景烁的声音柔软得像是雏鸟的绒羽,收回手,“要不要把温度打高一些?” “我们两个看起来,谁更娇气?”凌渊一转头,瞥向车窗。两张脸隐约倒映在玻璃上。 除却他的,另一张犹如带露的粉芍药。 盈盈的眼波忽然横流而至,与自己的交融,一派似语还休。 “省省,你以为无往不利的东西不是真对每个人都有用。”凌渊目光在某处微一顿,移开。 “你的鼻子冻红了。三月的天气确实变得快,该保重些的是你。” 屈景烁慌乱移开交错的视线,在转脸瞬间唇角弯出小小的弧度。 在后视镜确认自己鼻尖只是微有泛红不至影响形象,他暗松了口气: “余叔,麻烦打高两度。” 又对凌渊轻声说:“其实,不全是冷得。” “废话也请省省。” “你还没听,就说是废话吗,”屈景烁声气愈发柔婉,“我激动的时候鼻子发酸也可能变红的。我只是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更没想到还能这样跟你并肩坐着说话。三年前我只是感谢你的照顾,可这次偶然再见,我想,或许是另一种缘分的指引。” 似不信,也似不屑地,凌渊笑着一摇头。屈景烁也不过分纠缠——他看样本去了。有画有字。但里面脸都陌生,跟他、凌渊、韩光晔全没一点像。 【‘你’替他兄长牵线了手术相关资源,‘凌渊’承诺陪‘你’三个月,包括随‘你’赴宴。狐朋狗友起哄间,‘你’当众强吻,被泼一头酒。】 这霸道总裁还是绿茶反派呢。屈景烁选五倍速只看字幕。 【‘你’洗澡换衣时,‘你’惹下的一朵桃花趁机为难‘凌渊’,‘韩光晔’相助。】 【回来的‘你’看见他们在交谈,依稀听到‘一年前’。‘你’把‘韩光晔’拖到露台,‘凌渊’撞见你们争吵,‘你’的卑鄙言辞和丑态与‘韩光晔’的风度翩翩形成对比。‘凌渊’拉‘韩光晔’离开,把‘你’留在三月寒风阵阵的露台|自己冷静,‘你’回家后高烧不起。】 最后总算有扣题,只是,要以生病,博取怜悯拉进感情,有系统了干嘛真病。 拉开系统商城,暂还是一片“硬币不足”的灰,但第一排就有发烧丸供无痛发烧。 真需要可以用它。 此外还有大力丸、伤痕丸……甚至一胎九宝丸。 再贵一点的是各种符箓,雷击符、暴雨符等等。 继续往下则显示:【当前世界不予开放】。 最便宜的大力丸都要3000硬币。他接着看向滚评区和打赏区: 【推荐进,这反派?长这样也要手段百出追人?还追不上?】 【抬头看标题啊,是呗。而且满分过前情。一直关注这个世界总算等到了救星,但有一说一择偶不光看长相吧】 【同一直关注,上次那个反派霸总味给我熏吐了!研习碧螺春之术被灌一嘴花生油,跟到下线瘦十斤!这个宝茶茶的,好安心】 【推荐来+1,蹲第一个修罗场,现生遇到的俩茶都给了我很重阴影,期待茶被两个男主狠狠打脸】 【茶退退退投给您硬币x1】 【绿茶研究员投给您硬币x100】 【绿茶泡枸杞很养生投给您硬币x100】 …… 二十出头时,屈景烁可能还会因为恶评边洗澡边想边怒火中烧、烧到极处还得砸墙。 可被迫演了六年的反派,获得的迁怒一点点积少成多,不习惯也要逼自己习惯;再又经历死生,对待评说,他已不放在心上。 何况这些比起上辈子连带问候双亲祖宗的不知道温柔多少。 一字一句细看,不是要记小本本晚上偷偷诅咒,只是想了解“观测者”的喜好。 他需要硬币。硬币要靠观测者赞助。 在这个小世界,原剧情后期,他阴险无耻的一面暴露,两位主角无情报复下,他的公司坍塌,银行要求破产清算。 走投无路,他向曾被他巧取豪夺过的白月光——也就是凌渊——求助。 被凌渊打出门,他淋雨陷入昏迷,最后还被抢劫。 抢钱不够,为了给反派一个足够凄惨的下场,抢劫者中有一个心理变态。 死前他有一大段不可描述剧情。 系统免费提供的只有痛觉屏蔽,要更全面的他得自己赚硬币买。 而小世界外,硬币能在积攒到够多时,购买直接绑定灵魂的光环,比如,富贵绕身,锦鲤附体,青春长驻等等。 他看了一会滚评大概把观测者分成了四型: 好奇型:没见过茶,瞧个新鲜。 求知型:学习绿茶手段。 发泄型:被茶气过,求虐茶。 最后一种他想了想,在几个称呼间犹豫,“悲剧审美型”其实更好,但为保持队形他选择暗自称呼他们为乐子型: 代表滚评是【绿茶反派里演得好的都有破碎感,朕就爱看脆弱易碎美丽之物逐渐走向崩毁[哈斯][哈斯]】 发泄型,前期几乎无法得到他们的喜爱,但可以拉他们仇恨。 自己越坏,越茶,他们就越生气,越会留下,不看到反派被虐不罢休。这一型在前期主要作用是提高热度,助自己在推荐榜上升,实现正向循环。他要的币前期主要靠另外三型的打赏,而想得到这部分支持同样是要演出一个满分绿茶。 晚七点。 恒顺公司周年宴。 酒店内一片流光溢彩,花天锦地。 作为堪堪倒在星光之前、死时全部资产都没过千万的演员,一来却要当跨界超人搞商战,屈景烁曾数夜躲在被子里热泪盈眶。 尽管自己赚钱时耗脑细胞耗得想哭,对外却不能违背人设吝啬,他一口气包了整三层。第一层供开场致辞和跳舞,上面两层给员工和宾客休息娱乐。 带着凌渊,屈景烁坐在第三层玩牌。周围确是些身份相若或更在他之上的年轻朋友,然而细节跟剧情样本里有出入。 没人起哄。 本该对凌渊投注目光的韩光晔表现如常,仿佛凌渊跟在场任何一个明星没有区别。 凌渊的表现大差不差,仅在刚见面时多瞥了韩光晔一下。 那一下,还快得让屈景烁无法分辨他是看韩光晔,还是看韩光晔旁边站得忒近那个合作过一次的小明星。 两个男主竟似彼此陌生,屈景烁回想着样本里的“一年前”,心底冒出一茬茬好奇的小泡泡。 系统给的只有粗方向和他必须知道的信息,比如,反派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等等。其它,要走到才有机会了解。 心里被泡泡飘满,偏他面上同样得端作若无其事。 直到他输了一局要被罚酒,没像其他人那样默许身边的明星替罚而是自己拿起酒杯时,总算有人开头: “阿景你身边这位是?” “凌渊,我的朋友,如果有机会合作,大家请关照一下。” “凌?谁家的?怎么有些陌生?” “我家的行不行?” 没人起哄,但他“宣誓主权”这个剧情是必须认真完成的。屈景烁笑着端了酒杯递向身边人: “能不能喂我?” 【有一说一这次的反派真的皮囊无敌,这换我我直接嘴对嘴***】 【楼上说啥虎狼之词被屏了】 这男人本身生得眉睫乌浓,花貌雪肤,笑起来更是比任何一个明星都艳得让人心惊。 只是也太小看人了,想着靠美色,就让别人成为他听话的傀儡,随他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戏吗。 放荡的男人,还想诱惑别人陪他一起做放荡的事。 “没伺候过人,怕呛着屈总。” “我不怕。我只是觉得,你喂我喝便不算罚了。”屈景烁更贴近凌渊。 瑰红液体衬得执杯的手色如截脂,指甲似沁出柔和光晕的淡粉色琉璃。 不紧不慢扇动的眼睫如柔曳的蒲草,眼中泛着脉脉的赩红水意,一颗精巧的泪痣缀在下睫毛沿。如描如画尤妆似点,从睫毛丝招人到指甲片。 连招。 这叫,美颜放大版——凌渊冷静地想。 很可惜他早已见识过了这些金玉其外对应的败絮其中,想到那对曾对他有过照拂的前辈仅一夜就被戏弄到精神双双失常,再来多少也不管用。 “屈总,你像一颗大号橘子糖。” 面前人“嗯?”一声。 “你的香水熏得我想打喷嚏。” 凌渊边道歉边揉着鼻子拉开距离:“无聊的表演算了吧?我是演员你又不是,再者演给这么多人看,屈总你这个相貌,免费,亏。” “说什么?!” 这次出声的是一个身高同样睥睨全场的,一站起来模特架子似的身材搭配璀璨流转的衣饰,将庄严浓烈的一张俊美脸庞衬得华如朝光。 假如说凌渊像一把新淬素功的刀,这人便如金柄饰珠的宝剑。 “什么意思,在说阿景对你的好是演的你也对他逢场作戏吗?不想混了是不是!” “屈总有来我有往而已,出身顶层的贵公子就这个理解力?还是说故意发散离间,想挑事儿。” “你——” “他的意思是,”屈景烁忽然出声,“不许我再调戏他了。他刚刚那句只是回敬我。没事儿,都是玩笑,沈绛,你瞧你上火还没好,别动气了。”单手拉沈绛坐下,屈景烁看向凌渊,情绪一时交杂。 前世他刚进圈子还不如凌渊。 被打磨成了邋遢的圆石,不妨碍他欣赏钻石的锋锐和明光——不,不能说欣赏。 他是羡慕。 与他不同,凌渊本就有保持它们的资本。现在有武力,将来还有财富权势。 恍惚只瞬间,屈景烁手指蜷了蜷:“我十九比他还口快心直,好在那时候我爸还没能找到我,都还不认识,不然恒顺周年宴,你们可没一个愿意坐在这儿了。” “怎么会?”“景烁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这种没毕业的毛头小子都敢在你面前摆谱!” “阿景说了是他家的——” 韩光晔的声音一入耳,屈景烁只觉悬空的圭璧终于落缫。 “我们便不要越俎代庖了。可不准惹东道主不开心。” 屈景烁与韩光晔对视,那双眼很专注地盯着他。尽管暂时还没有看凌渊看得光明正大,可其实,已在替凌渊说话。 或许早在自己没发现的某个瞬间,光晔已经注意到了凌渊。因为自己的存在,刻意装忽视,才符合光晔那种当面好兄弟背地什么招都上的风格。 “我喂你也可以。”屈景烁转过面孔。 凌渊看着那双桃花眼里期待的晶光黯淡。忽然那双细长的、宛如精心裁修过的剑眉极快极轻地蹙了一下。 屈景烁手都酸了,正要放弃再换招,手腕猝不及防被攥住—— “张嘴。” 声不大。 力更收着。 可他只觉手腕被碰之处如电流击打。 不是酥麻,是刺烫。他对来自陌生人的猛然触碰过敏。主动碰别人没事,但在毫无心理准备时被陌生人碰,由于前世死前经历,他会实打实起反应。发红起疹呕吐休克,四档视讨厌程度定。 他眼含笑意,张嘴,咽下凌渊缓缓喂的酒。 在对方将放开他手腕的瞬刹,他露出呛到的样子: “咳。” “我真很慢了,屈总。”语带怀疑,凌渊还是第一时间拿起餐巾。 他接过,边说“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边略显惊慌地擦拭,一点酒渍就在仓皇间沾到掌根。 桃花眼微敛,蔓生的长睫掩盖了神色。 凌渊看着翡翠袖扣被修长的手指捻开,露出骨节秀致的手腕。 素白间,竟烙印几道刺目红痕。 【死男大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绿茶自己让喂的,活该~】 【满扮演度?不过如此^^】 【疼吗,疼就对了,谁让这**恃美行凶】 【被男主之一狠狠收拾了吧,凌渊,再重点,再用力点】 【弄哭他】 …… 【不必无脑站主角,这里主角确实过分】 【?扮演度】 【为什么增加】 【反派什么也没做,红成这样该多痛,好可怜】 ------ 屈景烁快速拉上袖口。 尽管他像是急于替凌渊遮掩,动作够快,可在场大部分人一直或明或暗紧紧关注,再快还是落入了数双眼。 “把这小子弄出去!”沈绛扬声,安保赶来。 韩光晔抬手:“主人还没发话。”他和颜悦色:“皇帝不急太监急。” 沈绛瞪着韩光晔:“你是想你的‘光铄’也步‘光麓’的后尘,再哭着回去求韩叔叔救你?” 两家早年多有合作,可自打沈氏也进军地产,便因利之一字,摩擦渐起。 明州科技园,是顺势而发也是必然到来的第一枪。 都开火了,双方皆懒于再装,沈绛第一次见韩光晔就觉得不对眼,现在卸下面具反倒痛快: “哼,我要是韩叔叔,有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可得好好拴在家,绝没脸放出来丢人现眼!” “威胁我、嘲讽我,”韩光晔很轻地一笑,“你沈大公子都还不够格。你脑子有没有你旁边方小姐食指上的戒面重,这里谁不清楚?他们只是不敢说。明州的事,每一步时机抓得那么准,你敢说你背后没有你爸的影子?他派了谁?emily?tivon?只知道哭着求爸爸帮忙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额角筋脉暗跳,屈景烁是真不想一起邀请这两人。 可惜明面上,沈绛刚给“被沈韩相争而牵连的,无辜的”恒顺注入一笔资金,帮恒顺拿下了兴州很抢手的一块地,并在合资开发中让恒顺占股更多,周年宴不可能不请合作方兼金主到场。 至于韩光晔,剧情摆在那里,不请,进度找谁要,再者也是曾经的合作伙伴,接下来亦或将合作。 他只能站起来准备两头劝,然而刚张口,有什么拨了拨他的衣服。 一低头,“快把手给我,屈总,”收回刚才轻拨他衣服的尾指,他发现凌渊竟不知何时又坐远了一点,“我能让你马上就不疼。明天你醒来,伤痕也不会留一丝。” “本来就不是伤,也不疼啊,”屈景烁暗道,“就是怕你眼睛太尖看出不对劲才遮那么快呀,大傻子。”嘴上只说:“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还是先……” 他担忧地看向沈绛和韩光晔,端起两杯酒: “别吵了,好歹给我这个主人一点面子?今天是恒顺的周年舞会,我只想大家都开心、放松,其它的事,我们改日再谈,好不好?” 韩光晔把两只酒杯一起接过,放到桌上。 沈绛拉起他:“我给你上药。” 他可不需要跌打损伤的药,更不可能说“我对看上的人过敏”这种笑话。 “真没什么——” “对不起。”一句语调诚恳的道歉传来,屈景烁眉梢微动,转向凌渊。 这小子脸上歉意不作伪,一张口却:“在车里我想您是豆腐做的,我错了。您是水做的。” 屈景烁手指颤了颤憋下拳头泛起的痒意。 “不让我治,你揍、算了,你说怎么报复回来,都可以。” 屈景烁微笑招来服务生。 往柜上一指,像是随手。 晶莹如红宝石的酒液,从瓶中倾进玻璃杯。 在刚铺个杯底时,单手支颐的屈景烁便喊了: “停。” 【包子( ̄_, ̄)】 【不是绿茶反派,是人美心善,学个寂寞,散了散了~】 【扮演度Σ(°△°|||)】 【又涨?服务生偷偷掺毒?没见反派打什么手势啊】 【那就不是绿茶是杀人犯了】 【还是最蠢那种。别乱猜安静看(°ー°〃)】 --- “喝。”屈景烁一抬下颚。 凌渊照办:“然后呢。” “怎么会有然后?”屈景烁望着凌渊,眼神柔软深邃。 左手拿起空玻璃杯,看着杯子他说: “你以为,我真舍得对你做什么吗?” 玻璃杯反射的光在屈景烁的脸上掠过,那双眼睛再抬起,眼中是云雾般的幽悒。 凌渊脸上似有所动。刚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他表情一变,抬手按住喉部双眉拧起。 “怎么啦?”屈景烁这次主动出手。 伸向凌渊的手被挡开也在意料中,自然毫无异状。 不碰,肉眼也可见凌渊脸部飞快蔓上潮红,下巴靠近唇边的位置乍冒了两颗很小的血点,离得最近的屈景烁看到男大果真“精神焕发”。 凌渊对朱砂“过敏”,这种酒里正含微量的朱砂,普通人喝是活血安神,凌渊喝则会“不适”。 ——作为敬业的“无耻谋夺白月光”的反派,屈景烁打遇见凌渊,一直暗地关注他的动向,凌渊在昨日一场公开药材交易会上拍得什么他一清二楚。 刚凌渊攥他那一下,高到异于常人太多的体温,正与那味药材的服用效果相印。 “没办法了主角大人,我手腕痒得有点儿不想忍了,你造的锅你背一背。”在心中单手敲木鱼+单手比半佛,屈景烁焦急喊来酒店配备的医生。 “对不起,我从小跟我妈妈过,日子还比不上很多普通家庭,接触这些名酒只是这一两年的事,我不知道这酒里……” “没事,我没你那么脆,”凌渊嗓音沙哑——也是症状之一,坐姿比之前别扭了点,“而且就算认识这酒,你也不知道我会对朱砂过敏,再刚才医生都说了,只是很轻微,别管了。” 屈景烁这次拿冰袋想为他敷一下泛红的脸,是真有一两分过意不去。 他想:凌渊今年多大,十九岁,这个年纪正是最难绷的时候—— 凌渊抬手一挡: “我自己来。” “这是你欺负景烁的报应,小子。”沈绛抱臂笑。 屈景烁提着医生给的东西,表情歉疚:“失陪,我带他到通风的地方休息一下。” 酒店星光露台。 【反派自己吃了一颗过敏药w(?Д?)w】 【他手上是过敏的红痕?过敏因为主角吗】 【估计是。但不是所谓‘一报还一报’,他的目的只是不想自己的谎言被揭穿,获得的怜惜又失去】 【纠正,他甚至没有‘说谎’】 【所以,只要最后得到凌,过程中可以不择手段?哪怕利用所爱也无所谓】 【恶熏的绿茶活该被虐,搞他】 【赞同,结局发我家,舍不得主角们累,无偿代劳】【?】 【原来我是凌渊,我也是沈绛,看见绿茶吃药之前,我还心疼这绿茶以往过得不好,以为他说,不知道酒里含有微量的朱砂,是真的o(≧口≦)o】 【[小丑]投给您硬币x100】 ------ 屈景烁背对凌渊,将水杯轻轻放回杯垫。 看着快速增长的硬币数,他对系统下指令:“暂时关掉滚评和打赏。”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观测者那端,就像是看一个“绿茶反派纯享cut”一样。 他们没开上帝视角,也无法去其他角色视角乱窜。 也就是没有新的信息可以获取。 而在吃药的一刻反暴增的打赏,已经可以确定先前猜测。 没必要一直关注分心。 凌渊已经服下了药。 他身体素质真的很强。才几分钟,血点就已经完全消失,精神焕发之处也平整,只剩下脸和嘴唇还有一些泛红。 屈景烁走到他身边坐下,没再动手动脚。 望着满天星子,屈景烁往椅背上一靠: “新鲜空气有没有让你舒服一点?” “你还是回去吧,我怕你感冒。” “我披着大衣呢,我没你想得那么娇气。我知道,你压根不会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多说几次。” 他顿了顿: “是你,多少次都没关系。” 屈景烁能感觉到凌渊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他恍若未知。 “我之前说我也是过惯苦日子的,跟我妈一起……是真的。我还在读书的时候,我妈有段时间没能找到正式工作,为了糊口,就去摆摊,我经常给她打下手,夏天帮着卖凉粉、冰豆沙,冬天卖羊肉串。越是冷得紧,热得慌,生意越好。被太阳晒脱皮过,也生过满手满脚的冻疮,这样的人不至于风吹就倒。” 目光落到被衣袖掩住的手腕: “哦,被你弄红是因为你身体素质太好,不是我脆。” 凌渊似乎是笑了一声。 屈景烁这才看向凌渊: “还好你恢复得快,不然我真该内疚死了。下周,是不是有一档竞技真人秀?” “是。有一项是骑马。” “你喜欢马?我可以送你一匹,只可惜我不是从小出身好,对马懂得不比酒深,”沉吟片刻屈景烁道,“我在沈绛那见过一种马,叫阿哈尔捷金马,特别漂亮,在阳光底下跟真鎏金似的。就它了?好不好?” 凌渊是大一暑假,去室友当导演的爸爸那友情帮忙,出演一个加起来十几分钟的小角色,因为打戏身姿出奇利落意外小火,自此算半只脚入圈。 尽管是半读书半当演员的状态,这一年,他没少看圈内的乱和脏。 对于那些为模特明星一掷千金的富二代他只有两个字评价:“白痴”,对于这种行为本身他态度只有两个字: “不屑”。 可面对毫不迟疑说要送他一匹名马的屈景烁,回想对方刚说的过去的苦生活,又想他不懂马、也不懂酒,并未享受过鲜花着锦,却一捧就是价值千万“金”的真心,“白痴”这样的评价无法冒头,不屑也没有,凌渊心中反而生出一丝异样: “没必要,我只是图新鲜。” 屈景烁拿起裹了棉布的冰袋。 夜色星光下,那只手仿佛比棉布更柔软,雪白,像是也散发寒气。 他看着它贴近:“薅节目组没什么,你专为这事花钱,太傻了。” “那我买给我自己骑,偶尔借给你。” 这次贴到唇边的冰袋凌渊没有挡,凝视了一会屈景烁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你帮伯母,是帮她收钱,还是连其它的也?” 曾演过一个角色需要掌握烧烤技能,屈景烁弯眸一笑:“等着。” 见对方拿起手机,凌渊问:“怎么?” 屈景烁对着手机吩咐了几句。“事实胜过雄辩啊,”他晃了晃手机,“这酒店什么都有,所以,等着被我的技术惊艳吧。” 凌渊一怔,“你手有伤。”这次他真切笑了,“你指挥我动手,顺便学一下你惊艳的技术。” …… …… 两人走进温暖的室内,拐弯看见一个侧影。 衣冠楚楚,身材修长,正靠在走廊上吸烟。 认识两年多了,屈景烁罕见对方这般全不带笑。 侧脸一如冷峻的石雕。 韩光晔揿灭烟,投来视线的前一刻,凌渊放开了他的手。 ——刚刚,在星光露台上吃了羊肉,他手腕有点痒,便拿起冰袋,说怕凌渊被刺激得再发作帮他多敷一下过敏药。 进来之前他手冷得可以,拉凌渊的时候,凌渊都轻轻抽了一口气,随即包紧他的手。 但此刻在人前,尤其,在先前为他开口挡过沈绛问责的“命定之人”前,什么怜悯的感觉、什么报答的动机,都不值一提。 沉入情绪,不解与落寞漫上双眼,屈景烁看着凌渊,手伸出又垂落。 凌渊忽然加快脚步,最终完全把他抛在身后,离盯着他们的韩光晔越来越近。 双方擦肩而过。 “景烁。”韩光晔朝他露出惯常的微笑。 本以为至少打个招呼,凌渊却好像相斥的磁极那样在擦肩后又弹出一截。 极短的一怔,屈景烁迎上:“有事要跟我说吗?” 酒店明明配备更温暖宽敞还带投影的吸烟区。 “本来是想说的——” 韩光晔单手搂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的指节在他脸颊上轻而短促擦过: “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冻成这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凌渊已经停了下来,面向他们。 屈景烁看见凌渊眉头轻皱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一点嫌弃的光。 那情绪来得突然,散得亦快,下一秒凌渊问,“你要跟你的朋友去谈事么,屈总,”他的目光在韩光晔身上一掠,不带感情,如看过某样平平无奇的器皿,“接下来不用我了?” “光晔,托你件事儿。”屈景烁含着笑面向友人,把刚才跟凌渊一起烧烤的事说了。 “还剩不少没动过的。你能不能叫人帮我们装个盘?我记得小榕爱吃这些。” 他拍拍韩光晔的手:“其他人也可以问问,谢了。” 替他将大衣拢了拢,韩光晔瞥一眼凌渊,转身走向露台。 他朝凌渊伸手,凌渊毫不犹豫一把握住。 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体温通过肌肤传递。 这么接触多了也有利于尽快脱敏。 一路再没遇人,凌渊也再没放开他。 心里猜测被证实,屈景烁没多说什么,盯着凌渊侧脸,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 “屈总——” “有一点儿冷。” “……这只手放我衣袋。” 他乖乖照做。 凌渊手臂一展,虚绕过他后腰,握住他另一只手包进掌中。 微微的笑在屈景烁唇角一闪而没。 凌渊根本没对光晔另眼相看,那么刻意在光晔面前避嫌就不存在。而自己方才,也并没有使出什么过分的手段并被揭穿,导致凌渊态度骤变。 所以,刚才近乎甩开的举动,只是像先前抵触喂他喝酒一样,不肯在人前“秀”。 ——不管是韩光晔,还是其他任何人,撞见的瞬间,凌渊都会放手。以年少时的自己揣度这小子,镜头里,可以是任何人,镜头外只想做自己,下戏后烦一切矫揉造作、带作秀意味的举止。 按凌渊现在对自己的一丁点怜悯感谢,两个男人手牵手私下算是强者对弱者的照顾,但要当着其他人的面,性质就变了,是凌渊想想都起鸡皮疙瘩的:秀恩爱。 果然进棋牌室前凌渊放开了他。 可也就在他们并肩而入,凌渊将他脱下的大衣交给侍者,说,“沾了些东西和味道,麻烦及时处理。”里面数双眼睛带着各不相同的神情望来时,他听到了系统提示: “‘你当众宣誓主权’已完成。” 先前喂酒时由于意外,在外界看是凌渊伤了他,无暧昧宣告可言,是暴力与报复,所以没得到完成提示。 他一边惊喜一边琢磨着凌渊的话,回过味来,好险没笑出声。 当然不会解释“东西”只是孜然辣椒那些,“味道”其实是烧烤味,他忍笑找了个位置坐下玩骰子。 “小子。” 沈绛走过来,冽然泛红的一双眼盯着凌渊,手上是喝了半杯的酒。 他生得好,醉意染脸也并不令人生憎,反添几分风流。 单手一指球桌,沈绛笑: “玩玩?” 屈景烁暗道:讨厌。台球上凌渊是新手,可一旦熟悉了规则,凭借他的眼力耳力、敏锐和肌肉控制,八成会压着沈绛打。 平时也就罢了,现下沈绛喝得上脸,若是输惨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他刚酝酿完借口,凌渊霍然而起:“要不介意我得先熟悉熟悉规则,就请赐教好了。” 两人大步而去。 “走这么快?个高腿长了不起?”屈景烁单手撑额,在手掌底下偷偷翻了一下眼仁: “希望你们别所有方面都快成这样啊。” 等会装醉把凌渊弄回来。想着他啜了口酒,视线一转,恰见韩光晔进来。 “玩什么呢?”韩光晔直接坐到他身旁,拿起他的酒杯。 “别喝这么急。”他招手。 服务生过来听了交代,很快从吧台那边端来韩光晔常喝的。 “都送到ktv区了,小榕吃了一口把整盘圈了。这小子死活不肯分给其他人。我说是你做的,结果,更差点打起来。” 屈景烁莞尔:“辛苦你了,都怪我准备太少,不过,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只出了嘴,动手烤的是凌渊。” “凌渊?” 韩光晔将视线投向球桌: “打台球呢。怎么不跟你玩,去找沈绛?” 见他的视线停留了一阵,屈景烁心中微动: 这是要有什么了吗? 他看向正在玩桌球的两人,两个都属于身材远好于一般男人的类型,动起球杆尤甚,衬衫下每块肌肉都绷出力与美,专注时的神情也都更凸显五官轮廓的英俊分明。 会吸引到目光,正常。 “是沈绛主动邀请。” “看起来是不大擅长,但……”韩光晔皱眉。 “擅不擅长的,除了你,光晔,还有谁是沈绛的对手?也只有你俩才在伯仲之间。” “伯仲之间?”韩光晔似笑非笑,“我哪儿比得上沈大公子。” 说是这么说,将杯子里残酒喝尽,韩光晔起身径直走向台球桌。 “欺负一个还在学校念书的学生,有什么意思?他哪有你沈大公子那么多时间吃喝玩乐?不如我俩来几局。” “想丢人,成全你。” 走到凌渊身边,沈绛抓住球杆一拉。 没拉动。 他讶然看向凌渊:“你小子力气挺大。” 神色忽地转冷:“难怪会弄伤阿景。” 听到这句,凌渊原本如罩冰层的面容蓦地松动,下意识扭头。 屈景烁一举酒杯。 哪怕隔着段距离,那张脸也美得让人心神一震。 浅淡的醉色如胭脂般轻抹在双颊,清艳胜四月桃花。 “屈总醉了?”凌渊脚还定在原处,半个身子已不自觉转向屈景烁。 沈绛抢过球杆向韩光晔一扔: “输的喝?” 韩光晔解开西装:“喝酒有什么意思?”侍者过来接了他脱下的外套。“今天是恒顺的周年宴,不如输的就送东道主一台车,今天开什么送什么。输的叫车回。” “行啊,你一个手下败将都不怕,我会怕吗,反正阿景的得力干将都来了,玩个抽奖,正好助兴。” 一台车对他们两个算不得出血,屈景烁隐约听见了也并未刻意去劝阻。 系统在韩光晔替下凌渊时,便提示那个命名风格放在失败样本里还凑合,放到他们这组就十分别扭奇异的救美剧情变成了进行中。 看来只要是有相助的剧情就算,并不一定要是他的什么桃花。 沈绛,跟自己是不可能有什么的。 沈绛有一个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相偕九年的竹马。八年前两人分居异国,仍保持联系至今。这份感情在时间和距离的发酵下,只会愈发刻骨铭心,他想,越是得不到,越是会渴望。 观望了一下韩光晔和沈绛,果然势均力敌。 暂没自己的事了,也不必担心周年宴酿出什么血光之灾,屈景烁笑着喝了口酒,全身心投入游戏: “凌渊,你耳力好,帮帮我?” “你不怕影响趣味,我没问题。” “有挂不用才影响趣味呢——”屈景烁咽下了后半截。 “我不在乎手段,我喜欢赢。” 不该由他说。 他的真面目,包括他从头至尾的手段、谎言,凌渊最后都会发现。 才会因为他的不知廉耻、下作恶心,联合韩光晔报复他,对落到泥淖里的他冷眼旁观。 想到这屈景烁忍不住再看滚评打赏。 硬币数居然快破千! 他本预计五百就很不错了,惊喜之下,不由多喝了两杯。 酒液很快转化为某种冲动,他致歉离桌。 回来时,在棋牌室外的吧台前,意外看见了本该坐在里头继续鏖战的两人。 一个是凌渊,一个是刚才跟他们玩得最久的贺家独苗,贺朝阳。【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我不想让景烁哥为难才一直没跟你计较!你倒真狂上了?玩个骰子都出千的臭小子!” 贺朝阳没压声儿,屈景烁走近时恰好听全了因果。这个与凌渊岁数相仿的青年,话里带着明显的哭音。 “没看见我在跟人聊天?为什么不长眼非到这里要水?旁边的你是看不见吗!你的眼睛白长了吗!” 一个留着短狼尾,身形秀颀的年轻调酒师站在吧台里头,白皙脸孔写满无措: “贺先生,抱歉,我的工作本来就不是陪聊,请您谅——” “有你说话的份吗?”贺朝阳调转炮口,把年轻的调酒师轰得一噤。 屈景烁瞧明白了。 八成是凌渊外型出众,来要杯喝的,就吸走了正被贺朝阳纠缠的调酒师几分目光。 那调酒师并非谁的伴,似乎是酒店特聘的新面孔,本就有想看谁就看谁的自由。 能在这档次的酒店被特聘,实力眼力该是兼备的。 足够看出贺家少爷身份,却并不为了讨贺朝阳喜欢,故意对其他客人的要求视而不见。 屈景烁带了点笑,带点赞赏,正眼投去目光。 也是巧,年轻调酒师目光转动间对上了他。 【要不是开着声我以为我这卡成静止画面了≡w≡】 【我花开后百花杀(*/w\*)今儿见到真的了o( ̄▽ ̄)d】 【反派朝狼尾小哥一笑小哥那边什么主角什么鲜肉富二代全浮云】 【想劝架的嘴还没闭上,可惜脑子被笑得空白】 【狼尾小帅哥发呆忘词的样好逗】 --- 猎艳被打断,加上棋牌室里一直连战连输给凌渊,双重怨愤交杂下,贺家捧在掌上的宝贝自然忍不住爆发:站到距离两人间一步之遥时,屈景烁看清这个上周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的年轻人,除却眼中涌起的晶莹,鼻头更是通红一片。 简直有几分凄惨。 “混蛋……你都有景烁哥那样的了……还跟我抢这个……能不能有点良心!” 【(@_@;)啥味儿飘出屏幕了】 【看给弟弟急得哟哟大眼睛挤出泪花子了】 【暗恋反派o(一︿一+)o】 “菜就多练。真心想追人家,选人家下班时间。光会哭叫撒泼,全世界的男女都如你所说地良心发现了,屈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吧台里的人,凌渊淡淡补充: “别说屈总,就你现在想追的这个,也不会。” 从吧台上抄酒,贺朝阳甩手。 一条手臂伸出,接着是肩膀,酒液砸在浅色的西装面料上,四散飞溅。 两声惊呼。 早在贺朝阳拿起酒杯时凌渊已闪出半米,却没料这杯酒竟会弄脏屈景烁的外套。 “屈总,你在干什么?”他疾步上前,早知如此,还不如抢先给姓贺的一拳打飞。 又是焦躁又是怀疑,凌渊一拉袖子便要替屈景烁擦溅到脸颊的酒。 “什么料子就敢给景烁哥擦?别刮伤景烁哥的脸!” 砰砰连拍吧台,贺朝阳这会真哭了: “毛巾卷!你傻叉啊还愣着!要热的!” “对不起!” 屈景烁西装外套湿了一片,口袋里的手帕也没逃过此劫。 凌渊自己的外套则是打桌球时脱了。 想到之前屈景烁手腕上刺目的红痕,凌渊僵硬片刻终是放下手: “你知道我力气大,还能知道我听力好,应该对我身手有几分了解,怎么不信我能闪开区区一杯酒?” 【绿茶要翻车了】 “我不是不信你能躲开。” 蒙昧不清的光线下,凌渊审视着半侧过脸的屈景烁。 岂但不显狼狈,这个男人从这个角度看轮廓尤为精雕细凿,完美得失真。 三两滴酒溅在他脸颊,却如血红泪痕宛然,一分凄楚,九分妩媚,十分地我见犹怜。 这样的一张脸,平静转正了过来,望着他: “可是在你身后……” 桃花眼里水雾缭绕,冉冉的皆是无辜。 他从轻微失神与惊艳中醒转,扭头。 身后不到两米处半环形米色沙发里,站起来一位眸光动荡面孔苍白端丽的年轻女士。 垂感极佳的披肩似乎是乔其纱的,底下裙子面料是薄如蝉翼的素绡。两种料贵则贵矣,却视水为天敌,一遇就得糟。 对方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手里的手机屏定格在当下火热的某款手游界面。 【小人度君子,笑看前面翻车(* ̄ro ̄)】 “景烁哥!”一扔手机,女孩从手包掏出手帕。 再看向屈景烁。凌渊恨自己只穿了两件衣服赴宴。 年轻的女孩子已经冲到旁边,便是自己不怕冷把剩下这件脱给他,人怎么办。 他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清楚自己能躲开,屈景烁还是要挡。 姓贺的都被气哭了,那一泼肯定射程超标。 自己躲容易,这位无辜的大小姐必被殃及。 自己居然怀疑他。 居然以为他是故意多此一举,博取自己怜惜。 视线在凌渊完全变了表情的脸上掠过,屈景烁按住为自己拭擦的那只纤手,“钰棠,”接过手帕屈景烁慢条斯理地擦脸,柔软的亚麻掩住了不笑亦似含笑的菱唇,“你啊,还是这么一打起游戏来就跟自带了个结界一样?” “景烁哥,谢谢。”谭钰棠一攥手包,转头对贺朝阳怒视: “你是二十,不是十二,你知不知道我读小学的表弟都不像你这样一天天地净闯祸!” 从托盘上拿起热毛巾卷,凌渊擦着屈景烁还在淌酒的袖口。 超高密度超细羊绒面料,这名贵西装没救了,他只是下意识想减少他的狼狈,哪怕点滴。 “怎么回事?好热闹呀!”动静引来更多人。 “谭家的明珠跟贺家的宝玉吵起来啦。” “天,谁把景烁弄成这样,找死吧!” “阿景?” 刚好听到谭钰棠那句,沈绛瞪了贺朝阳一眼,解开才穿上的外套往屈景烁肩头一披: “衬衫湿了没?有备用吗?我带了你的码。” “你能未卜先知?居然还备了我的?”屈景烁眉梢微扬,“都带着呢。谢谢你,沈绛。” 那个拿头接酒的样本在前,屈景烁瞥着自己染了酒渍的袖子,心中实在没当回事。 没那个样本对比,男演员需要时赤着上身拍戏也是有的,即便外套衬衣全湿透,依然不算事。 不过他当然不会拒绝沈绛和凌渊一个接一个的关心,拉紧沈绛为他披上的外套,他再次向沈绛道谢,又看向为自己擦着手指的凌渊,他手腕翻转轻轻握住凌渊的拇指:“已经很干净了。”又问:“你没淋到吧?” 韩光晔走出棋牌室时,映入眼中的,便是屈景烁握住凌渊手殷殷关切的一幕。 ——淡色的指甲仍反射着湿润的光,而他在问这个看起来一滴都没沾到浑身干干净净的凌渊,你没淋到吧? 他看到了凌渊神情内疚的侧脸,也看到了屈景烁掩在沈绛外套下,随手臂抬起而微露出的被酒弄脏的衣袖。【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所有流动的东西包括时间,都已经绕开了他的肉与灵,在凌渊的身上,韩光晔怔忡看见了一道记忆里的旧影。 两年前—— 他的光麓经过百轮报价几个小时的竞买,终于击败当地数十家地产公司,拿下了他跟景烁尤其看好并为之勘研许久的一块地。 庆功会出来,在灯光亦如现下这般昏昧纠缠的走廊,他们与兵败手下的一家公司老板狭路相撞。对方醉醺醺地,边喷出污言秽语边上来就要扯他衣领。 他下意识把身边人往后护,手却扑了个空。 看着像春日清晨一朵带露的花,似乎只适合被别人保护的人居然反应不输给他——等他转头时只见花束已经被从青瓷瓶里抽出,屈景烁举起瓶兜头就浇。 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让水瀑从头给那醉鬼洗到脚。 冷水淋出了对方的哆嗦、惨叫,和清醒。 屈景烁自己的外套也被溅到。 本来对方已经顶着落汤鸡似的形象道歉,按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瞥着身边人湿了的西装,他笑着凑近。 然后把人踹得倒飞出去。 接着,当然是双方都不顾形象大打出手,直到酒店安保来拉开他们。 …… 也是在众人面前,也是湿的外套,也是关切的表情,也是不但不显狼狈,反而有种与平素不同的、引人心折的魅力。 可景烁现在站在另一端。 对面是另一个男人。 站得离隐藏在墙面浮雕下的出风口太近,韩光晔觉得眼睛有些干。 他用力闭眼,转身。 “对不起,屈总。” 屈景烁看着凌渊脸上诚恳与歉疚,想他这句是为没有留意身后的钰棠。 “其实与你没有关系,谁背后能长一双眼——”屈景烁话到一半,瞥见被挤开的贺朝阳忽然冲来。 众目睽睽,年轻人猛一跪。 这个屈景烁是真没料到,差点给震得失态后退半步,他下意识攥住凌渊。 手臂横过他腰,凌渊身上的热与力透过衣料传来。 借助支撑他站稳了:“朝阳,有什么起来说。” “我错了,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随便动手,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我说生气了吗。” 伸手,屈景烁拭掉了对方脸上水珠: “一点小事。朝阳,我若是真不高兴,也不是因为你醉后冲动。” “景烁哥?” 在脸上拂过的手指,肌肤细腻如缎,带点刚被湿毛巾擦过的凉润。 即便刚被擦拭过,仍残留着似有似无的淡若云烟的雪松后调。 想回握的一瞬,却像是洞悉了自己的念头,那只手利落收回。 对方说:“你已经二十了朝阳,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论,你都是个大人、成人了,不要动不动哭,更不要跪,这是稍微懂事的小朋友都不玩的撒娇耍赖的伎俩。” 那张俊丽的脸倏然变得严肃: “起来。” 不自觉听从了对方的命令,他一下子起来站直了:“是。” 对方这才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洗把脸去,看你哭的,瞧不出原来三分姿色,你这样我才是真都不想给一眼。” 被调侃那个咬着唇笑了,把残存湿痕抹净:“欸!” 凌渊冷眼旁观,早看出这姓贺的眼底迷恋,这会更是找不到北。 如此见证了全场,他忽想到一个问题—— 在面对屈景烁时,自己是否也跟贺朝阳一样,是不同意义上地当局者迷。 以介绍的手术资源作筹码,屈景烁曾提出“陪同赴宴”这个他有些成见的要求。 那对前辈就是在一场宴会后被弄疯掉的。然后自己先入为主,对他一举一动有了偏见。 其实宴会只是正常的宴会。 而很多时候,譬如刚才,他只是在那里寻常不过地转动眉眼,自然不过地笑,再作为介于友人和长辈之间的存在说几句真诚里流露关心的话,却因为天生十二分风流的品貌,就吸引了对面痴迷的视线。 自己是不是也因为身在其中而看不清?是不是也犯了错?是不是也因为粗暴与偏见误解了他?将他正常的一颦一笑,错当一时兴起的耍弄勾引?单从现下看,他跟那些畜生分明两类。 默不作声,凌渊拿毛巾把屈景烁为贺朝阳拭泪的手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如果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也只在于他意识不到周围人怀的心思。 有点儿笨。 或许该更客观地对待他。 三个月罢了。 起码这三个月里,不该怀着偏见去对他。 屈景烁被一左一右夹送到了套房。 虽然吸引眼球,但两具火热身体比酒店暖气系统更有用,让他一路一点儿没冷着,他也就毫不介意了。 豪华套房,浴室。 【rwkk】 【这马赛克打得,比以前见过的都扎实】 【看穿衬衫时那个胸型,咳,不严实,可能就被河蟹部判涩晴了】 …… 选择“放松模式”,时间定了“十五分钟”,屈景烁泡在浴缸,边按摩边看一份评估报告。 头有些疼,可能因为昨晚又是一夜噩梦,没睡好。 他单手压着太阳穴,看着投拓部给的报告上那超过九位的数字,忽然,系统提示: “‘韩光晔晚宴救美’已完成。” 两个男主搭上了?一下想到那个“一年前”的隐藏剧情,屈景烁是真想听,以比平常快半倍的速度打理好了自己,最后又对镜子检查了一遍,走出套房。 出门拐个弯,后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声挺快,他刚扭头想看是谁,一只手将他拦腰箍住—— 在出声前他嗅到已经沉淀下来的檀木香调,接着是胸膛的触感,腰间的力度,一切都再熟悉不过。 他放松身体: “光晔?” 怎么会在他门口。 不是应该正在跟凌渊两相对谈拉进关系吗。 难道就谈完了?“一年前”发生什么听不到了……转身的时候屈景烁眼里已经没有一丝失望: “你吓我?” “lullaby的经典款,”韩光晔眼带笑意,“迷迭薄荷。我才发现,原来你跟这种冷淡的味道也适配。” “你突然吓我就是为了闻一闻这家酒店的洗发膏?哥哥,你正常点,”屈景烁半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你这样子,简直像又回到了两年前。” “活泼点不好吗?” 韩光晔的手停在屈景烁腰间: “那时候虽然因为大哥,我过得比现在艰难许多,但因为你一直陪着我,我只觉得那段时光很好。二十六年,竟是再没有好过那段日子的了。” “傻话。”屈景烁笑笑,覆上韩光晔的手背,似嗔似安慰地一握,旋即自然而然拉开,问他: “对了,先前你在露台那附近等我,想跟我说什么?” 一前一后,屈景烁跟韩光晔来到了酒店顶层的玻璃穹顶景观区。 门头挂着“曲水浮星”的匾,里面确实有水有星月。 粼粼的人造小湖上,石子路曲折蜿蜒,调节过的温度令花卉不合季节地盛绽。 走在上面,星光月影,斑斑点点,暗香浮动,静心清神。 “丹州那块地,你是不是想拿?” 对方如此单刀直入,屈景烁也凝肃了心神: “我打算找沈绛——” “该预先申请的我去准备,资金方面,你缺多少我提供多少,我的意思是,”韩光晔转身,“我想跟你再合作一次,你会嫌晦气吗?” “其实在沈绛之前,我最先想到的是你,毕竟,我们的合作次数更多。只是因为上次……”屈景烁没深谈那次扫兴的败局,“倒是你,不要嫌我才对。” “你答应了吗?” “谢谢,光晔。” “我不要你的谢。”韩光晔加重音量。 浅浅呼吸了一次,神情恢复自然,韩光晔才继续: “如果这次有人说,看上了你的宝贝,你似乎不舍得放手?” “不会是你想说吧,光晔?”屈景烁眼底的笑像是闪烁不定的水光。 “本来我该说,‘我怎么会为了一个小明星伤害我们兄弟的感情?’可这次我是认真的。” 韩光晔走近: “资金,流程,一切问题,我来解决。我只要三——两成,我们可以二八。唯一的要求,就是凌渊。” “我怎么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是不想占我的便宜,还是真栽了。” “不要这样为难我。”屈景烁压下眼睫,别过脸,“其它的,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只除了……” “再说一遍。”韩光晔停下的时候,已是呼吸相触的距离。 搂住屈景烁的腰,他猛抬起那张想要闪躲的面孔: “都可以给我,你怎么敢这么说,你这个骗——” “屈总。” 一道声音兀然响在玻璃房内,如冰泉击玉,清亮明澈。【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韩光晔但觉那声音凝成一线,似透鼓膜。 疼痛间,下意识放了手。 两人将目光投向凌渊,凌渊面色如霜地走近,一双眼睛冷晶晶盯着屈景烁。 韩光晔看凌渊,起初是带着些微诧异,逐渐转为审视。 不提步履轻捷,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近,就方才隔着一段,那声音,竟似钢针般清晰洞穿入耳,带来痛楚。 更有第一时间他注意了阿景神色,竟是无甚异样…… 韩光晔眼中审度越重。 【修罗场?】 【不对劲】 “屈总,我今晚有事。”站定,凌渊声音依然清亮,却不再那般震人心神。 屈景烁闷闷地:“哦,我叫余叔送你。” “在去处理我的私事之前,我先陪你回家。我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凌渊从头到尾,都只是盯着屈景烁,仿佛在场并无第三个人: “已经很晚了,要不要跟我走?” 屈景烁肉眼可见地一下子高兴了。 他这一从闷闷的转喜,便如月色破云,清辉可掬。 在场的两个男人目不转瞬,滚评大爆发: 【凌癫了凸(艹皿艹)】 【一时被反派蛊惑~~(﹁﹁)~~~act1不行,act2一定能看到这绿茶吃瘪】 【凌好样的,冲反派这个笑,我投最后是你抱美而归一票】 【真以为都爱反派o( ̄ヘ ̄o#)上面那个大叔还是大姨,没事吧】【颜狗让人yue】 【祝你们跟你们男友被这种只有脸可以看的恶毒绿茶三哟^^】 【期待好久的修罗场歪成这样,一种植物】 …… 【神金,三什么三,凌正眼看过韩?韩倒是看了凌~恨不得拿眼把凌从图层剜掉~】 【说反派现在就成三的去医院治治癔症好吗好的】 【只有脸可以看?我代贺弟弟谭妹妹都会感谢你口中只有脸可以看的绿茶】 【贺暴起甩酒那一刻反派不挡上去,贺跟谭是真的会结梁子,换位俺是谭妹妹,贺最起码值两个大嘴巴】 【好美的笑prpr】 【唉我本来是冲琉璃娃娃一步步破碎崩毁追的……看到这个笑,忽然有点……】 --- “我要跟你回家。” 转向韩光晔,屈景烁歉然:“今天我有些喝多了,不适合谈正事,我瞧你的状态,似乎也不是最佳。改日详谈,光晔。” 最后一点道别的话音没落尽,凌渊已经把屈景烁卷远了。 两人一起坐到车里。 屈景烁察觉凌渊正在生气。 “你……听到了多少?” 屈景烁以发誓般的语调说:“我没有把你当成可以随意送来送去的物件,我打心底里感激你也尊重你,刚才是——” 他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跟那个,韩总,”凌渊转身逼视屈景烁,眼瞳沉得如深潭,“是朋友?能说说关于他的事吗,挑可以说的。” “对他感兴趣?” “是。” “光晔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感兴趣也正常。” 屈景烁暗佩服剧情引力,脸上一派平静,把自己跟韩光晔的往事捡了几件比较有代表性的加工后说了。 加工,自然是张冠李戴,只有自己纯良。 他把属于自己干的那部分好事儿也暗搓搓全安在韩光晔身上。 什么怎么坑对家公司的,怎么在商场上杀不见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当然他不会傻得直接扣帽子,他只是说“我们”如何如何,再内疚地说“我没劝住……”余下的让凌渊自己想去。 没一会儿凌渊脸色沉得更可怕,似天阴欲雪。 这算是自己无耻挑拨引起凌渊对韩光晔的防备,以制造两人相爱障碍成功了吧?屈景烁瞧在眼底一查扮演度—— 果然又涨了。 打赏更是滚滚而来。 他心情大好。 喝了两口余叔递来的水,他满足地往椅背上一靠,准备休息休息嘴。 “你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呢,”凌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幽幽的,“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暖风吹得屈景烁昏沉,加上酒意,半眯着眼,屈景烁朦胧道: “因为我需要韩氏的资源,无论是钱,还是别的。我跟我妈,那二十多年,过了太多苦日子,真是一点苦也不想再吃了,钱只有越来越多,我才能感到安心……” 车忽然刹住,前倾瞬间,一只手违反物理定律地将他牢牢固定在软皮座椅上。 “有人穿马路!”老余忙道。 屈景烁正要讲“没事”再跟凌渊道谢,冷不丁听凌渊来了一句: “我明白了。” 凌渊将屈景烁的上身往自己的方向一按。对上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凌渊手一顿,收紧。 老余连忙转开视线。 怀里的身体跟自己对比,简直可以用荏弱这样的词来形容。 腰肢细韧,颈部皮肤在洒进的霓虹灯光下,像尘埃都不舍得玷污的雪地。 先前那种甜而媚气的橘子香没有了,只剩下清冽的薄荷味。 “薄荷糖好像更适合你。” 屈景烁似乎听见了一句叹息。 可那太轻,轻到他怀疑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幻听。 他诚心说,“谢谢你凌渊,”想选个舒服的位置,可凌渊好像越来越僵硬,他就没再乱动乱蹭,免得讨凌渊嫌,“正好我头有点疼。” “喝酒喝的,还是?” “不喝也疼,可能是因为我总失眠。” 凌渊抬起他一只手。 屈景烁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他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袖子捏着自己手腕,并没有往上捋的意思,放下心来: “你的专业是运动康复吧?有中医课程吗?这是帮我号脉?” “你的身体太差。不过好在没什么不能治的毛病。” 屈景烁回到家,第一件事冲澡换睡衣。 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凌渊的影子。住家佣人告诉他,凌渊留了东西。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块绘有红色纹路的石块儿,又看了看纸条。 纸上写,这东西长期佩戴,可医头疼,对睡眠亦有好处。 屈景烁于是细细打量手中的玩意。 若说这是凌渊精心准备的,那是笑话。 很明显就是从一方大石上随手掰断的边角。 可要说一点心思也没用,倒也冤枉了凌渊。 整块似玉非玉的月白石料,被打磨得润如羊脂,即便是最细嫩的皮肤也不会被它磨伤。 上面赤红纹路组成的图案尽管粗犷,潦草,像是随手画就,可屈景烁凑近,却嗅到了血的腥。 跟自己的血或是常见的那些动物的血都不一样。 有一股犹如自己香水里雪松调的清冽,混合血的铁锈气,让人联想到裹着霜的刀。 还有丝辛辣刺鼻的气味。 这个辛味,跟调查中凌渊购买的药材气味,竟是对上了。 是凌渊的血吗。 交给佣人帮忙雕孔穿线,他顺口问:“我换下来的衣服呢,怎么到处都没看见?” “凌先生说您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他说您不要了,让他处理掉。” “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屈景烁大惊,只好拜托人家大晚上的跟他一起去翻小区垃圾桶,“我那对袖扣,没有摘下来吗?”他边下楼梯边郁闷,“那可是有价无市的藏品,光晔都费了点功夫才拿到。” 别墅区的垃圾桶两小时清理一次,不脏。 一眼,屈景烁就瞅见了自己的衣服。 不,那已经不能叫衣服了。 分明是一堆碎屑。 至于他心心念念,为其不惜大晚上来翻垃圾桶的袖扣,也成了幽蓝中闪动暗红光泽的美丽碎片。 ——凌渊果然还是生气了,因为他跟韩光晔的谈话。 屈景烁拿起凌渊留下的那个能治头痛和助眠的东西,手掌用力攥紧,手背绷出经络: “你最好是真有用。” 吊坠握于掌心,红绳绕在手腕,屈景烁单手摁开药瓶。 思忖片刻,他仰头。 哐哐倒药的时候,减了大概三成。 灌水。 可能真累,加上凌渊的东西确实有效果,才几分钟,平时吃了药也要数个小时才能入睡,这次握着掌心之物,却似有暖意从手掌沁入,眼皮渐沉。 半小时后。 屈景烁呼呼大睡。 从来血腥混乱的噩梦不断,这次,竟是前所未有一夜好眠。 翌日。 神清气爽地睁开眼,躺在床上抬起手臂,屈景烁看着垂下的跟精致不沾边的血纹吊坠,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宝贝,早安】 【茶咪茶咪爱你】 【开屏笑颜暴击o(* ̄3 ̄)o】 哼着歌洗漱完,刚吃光早饭,他接到沈绛电话。 在公司,他见到了沈绛电话里提的人。 二十出头,清俊,挺拔,戴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是个十分斯文的人物。 皮肤是符合对方履历“一路读到博士直接进c国银杉堡土地规划院就职”的那种长期不见日光的无疵。 好在底子暖,最后呈现的是如生宣晕染开鹅绒黄形成的酂白。 不带丝毫寒气阴气,只更显出他的隽秀与温柔。 正是沈绛那九年的竹马,傅彬。 然而看着这么一位俊秀可亲的青年,屈景烁想的却是: 如果要装好人,这张脸比自己更适合。 念头一闪而过,回神他自己都觉得突兀又奇怪。 系统传来讯息:【这是男三。】 【将来会跟‘韩光晔’争夺‘凌渊’。】 【因为同样痴心于‘凌渊’,你们有段时间合作,一起对付‘韩光晔’。】 【但与你执迷不悟相反,他后来悬崖勒马,认识到爱的本质是尊重对方的选择,他放手成全了双男主。所以‘傅彬’是男三,而你是反派。】 【虽然有过交叉,但你们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这个确实是好人?” 屈景烁心道:“难道是我反派演得实在太多太多,已经养成思维习惯,看见标志物,就要抽风般往那上边靠了……”眼前这年轻人有一副跟他们那个时代“斯文败类”这词绑定的金丝镜,这才引导他歪掉。 又叹。可怜沈绛,按系统给的方向,跟傅彬短期内是没戏了,只能等一个良人回头是岸怜取眼前。 “屈总,久仰。”傅彬眼中噙着一点异彩。 屈景烁不瞎,看在眼中,只当是自己忽然的怔愣让对方不解了,“闻名不如见面,傅先生比沈总说的更气度不凡。”他立刻握住傅彬伸出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解释,“二十一岁毕业的博士,我之前只在报纸上见过,跟你这样的天才说话,我一时还真有点激动紧张。” 屈景烁想收手,虽没用几分力,可竟没抽出来。 他惊诧地看向对方。 “抱歉,”手上这才一松,傅彬笑得些微赧然,“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总觉得很亲切。”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这大概就叫气场合拍吧?或许我们生来就有成为朋友的缘分。” 屈景烁主动伸开双臂。 稍微抬脸,他注视年轻人讶异的双眼: “你是沈绛的朋友,就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c国礼仪,陌生人初见是握手,老友重逢则习惯于拥抱。屈景烁在被对方抱住时,轻轻回抱了他。 鼻端是佛手柑清凉温柔的香气。 背后的手掌却有透过布料的灼烫。 “喂,”沈绛忍不住出声,“felix,你抱我好像都没有抱阿景这么久,到底谁才是你的真发小?” “你怎么不干脆把沈氏投资的珠宝公司每家选一个橱窗披在身上,”傅彬看向沈绛,“你的小配饰们太硌人了。” “我好像只比阿景多了领带夹吧,哦,还有枚jabotpin,”沈绛佯作生气,绷不住几秒便是一笑,“八年不见,现实里你嘴毒了不少啊?跟着阿景办事可不能这么说话。事先声明,气到他,我只会帮他。” “屈总是我的老板,便是我的衣食父母,你自己成天气沈伯父,可别把我跟你混为一类。” 玩笑几句,三人开始讲正事。电话里,屈景烁已经了解大概。傅彬的父母在国外定居,祖父母却不肯离根。这次,傅老爷子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虽已康复七七八八,身体底子毕竟有损,远不比病前还能下地种菜上山赶畜,身体上的不舒服,连带着情绪上也出现问题。 傅彬行三,上头两个哥哥在不同领域为家里发光发热,跟他爸,一起忙得是不可开交。如此,相对清闲的傅三少只好回来替父兄尽孝。 ——顺便适应一下国内的市场,为以后进一步扩大版图做准备。 “这次,felix大概至少要呆小半年。他不肯到我那边,嫌我呢。却非要来打扰你,景烁,你看你方不方便让他跟着你学习?”沈绛盯着屈景烁,紧张很直白写在脸上,“本来就是冒昧相求,你可千万别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有难处也不开口。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弄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屈景烁笑着摆手打断: “学习不敢当,互相交流交流经验倒是很好。” 国内也有跟规划院类似的机构,与地产公司,勉强可以类比甲方与乙方。 “跟相关部门打交道,我想我可以从傅彬身上蹭点技巧。” 屈景烁把公司现在的项目简略介绍了一下,直接问傅彬:“有没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 不待傅彬开口,沈绛先反对:“他的经验一时还套不上国内的环境,怎么能把这么多重要的都给他瞎挑?阿景,这都是你的心血。要不让他跟着青城那个吧?我也能帮你看着,阿景你说呢?” 兴州青城正是跟沈绛合作的项目,闻言,屈景烁当然不会拂友人兼财神爷的面:“也好,这样你们两个老朋友还能多见见面,增进一下感情。” 屈景烁跟傅彬更细地说了一下青城那个项目的进度、后期规划,以及他大致需要负责哪些内容。 “怎么样?” “一切都听屈总您安排,”傅彬的眼神有种异样的温驯,“只要能跟着屈总就行。”【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开始屈景烁还有能力匹配不了学历的担忧,这份忧虑,很快就在事实证明下云散烟消。 傅彬的学习能力,超出他这种普通人的想象。 什么东西,傅彬只要看一遍就能上手,甚至举一反三,随口提出在原方案上优化多处直指关窍的建议。 几次会议后,他挺好笑地听见设计部的经理从“小傅”改口为“总助”,每次还叫得隐带心悦诚服之色。 在傅彬身上他见识到了什么叫行知合一式的天才。 “这就是气运之子吗,”他时不时会感慨,羡慕,又偶尔会升起曾尘封的疑惑,“凌渊是武学天赋冠绝剧情世界,傅彬是脑子好,那韩光晔的天赋能力,又是什么呢?” 他倒不认为没有。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韩光晔大概在一年前,有过一次不同寻常的重病。 自那之后,他们合作中,遇到一些在他看来有点麻烦的坎,韩光晔总会云淡风轻地说,交给我。 说,你不必再担心。 事实上,韩光晔最终确实以他不知道的手段,将那些事,人,一一解决。 并且,至少看起来是没有踏出规则范围。 他也曾试探过,都被韩光晔婉转避开。 几次后,他明白韩光晔还是对自己信任不够,为了当时需要韩光晔的好感度,他再没问了。 现在见到了男三号,他愈确定,韩光晔的身上,也有某种因世界偏爱而生的能力。 只是,以现在他们之间,因为凌渊而变得微妙起来的关系,他想就算自己问了,自己的潜在情敌也更不会告诉自己。 男一二三都有金手指,自己这个反派,倒也不算一无所有。 屈景烁坐上沙发,点开滚评打赏区,看了下硬币数,已经能买三颗大力丸。 根本不需要赢他们,赢毫无意义。 自己所求,只是能不受痛、不经历精神折磨完成反派剧情,同时多挣一点币。 系统很智能,除了洗澡,夜间睡觉,就连中午小憩,也会开启“隐私保护”模式,禁止观看。 果然在躺下后,滚评区又一片【马赛克讨厌泥】刷过。 平复了一下因为硬币数而高兴的心情,他闭上眼。 大概是这周工作强度上升,尽管夜间睡眠改善了些,白天却比之前更容易疲惫。 从不午休的他,这周每天中午,都要睡个十几二十分钟。 请了医生来看,并没有检查出什么新毛病。 加上睡醒后,疲惫感即消失,他只当是年龄增长导致精力衰退的自然现象。 说起来,来这个世界时,他的身体回到了二十三,不过跟傅彬一般大。到现在,已经快接近他死的岁数。 迷糊糊乱想着往事,想着今生前世,屈景烁的呼吸频率变缓。 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 戴眼镜的俊秀年轻人走进来,轻手轻脚走到休息室,拿出一条薄绒被。 站到沙发前,他慢慢为屈景烁盖上被子。 贴近的时候,凑到屈景烁的鼻尖,傅彬倾听了几秒对方的呼吸。 余光往摄像头的方向一掠,傅彬作出调整被角的模样,垂眸凝视浅眠中双眉轻蹙的俊美脸孔。 被角掩盖的手按在微型相机的快门上。 他观察了一会儿,对准那张睡得不安稳的面孔,一摁。 将被角轻轻掖好,傅彬仿佛一个幽灵般出办公室,合上门。 “你可是送了我一个人才,沈绛。” 晚上洗完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屈景烁给沈绛发着消息。 把最近傅彬的动态没有隐瞒地说了,他又附上几句真心实意的赞美。 沈绛盯着屏幕,心里有点说不清的难受,像是吃了什么噎人的东西上不来下不去。 屈景烁接起沈绛的语音: “你是不是因为他的学历对他有什么滤镜?把他夸成这样?” 打头便是这么一句质疑。 “还有,你居然让他做这么多?” 屈景烁想: 这是心疼了。 “其实傅彬的工作时长是正常的,他甚至还比我公司里大多数人早走呢,我知道他每天都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去他爷爷那,又怎么会做逼他加班的事?是他效率太惊人。不过,你说得很对,我不该这么使唤一个按年龄算跟公司实习生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把这么多都交给他,你,你放心吗?” 屈景烁不意听到这么一句话。 有什么隐隐自心头闪过,他正要捉住细想,那边等了几秒的沈绛已经等不及了: “你是因为,信我对吗?” 跟沈绛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屈景烁依然时不时会被他的神来之笔或者横冲直撞打乱节奏。 “是啊,我怎么会怀疑你推荐的人呢,我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沈绛。” 经过一段电与数字与磁的转换,耳机里的声音比往常更温柔缱绻。 还微微带点沙哑。 “……景烁,听你的声音,今天是不是特别忙特别累?”沈绛感到自己心跳变了频率,猛攥了攥手机,“我就不多说了。那个,关于傅彬,你使唤……不,不是,我想说,你高兴第一。至于他,跟着你,无论做什么都能学到东西,他赚疯了。你信任我,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千万不要因为我喜欢傅彬就对他特殊关照,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更千万不要因为他影响你的公司和心情。” “怎么会?felix很好,说感谢你推荐他,是真心的。” “哦。” 沈绛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 再谈,又会听到夸傅彬的话。 哦完之后,他没了下文。 直到屈景烁委婉地表示要收线,他才再开口:“景烁,明天开工仪式,早点睡啊,别看书看太晚。” “你也是,晚安。” 握着凌渊给的吊坠,屈景烁又只花了半个小时就睡熟了。 沈绛却睁眼到凌晨一点。 好容易入睡还怪梦不断。 梦里除了自己,全与两个人有关。 他的好友,和他牵挂多年的竹马。 在面对他的时候,阿景并非像对着其他人那样,眼中总好像蒙着如春山清晨的雾气。 不能忘记的,在第一次找到他商量关于姓韩的事时,除却身上毫不掩藏的危险气息,那双熠熠的眼睛,让星辰也不敢争辉。 可是现在却破碎了。 碎片变成星河闪闪烁烁地流落,雪白的面孔被绯红占据,只该被轻吻的菱唇渗血。 他相信任何一个人看了阿景这副样子都会心碎。 可是felix脸上戴着他从没有见过的冷酷,一次次,狠狠继续。 他被无形的力量扭断了四肢,撕开了身体,固定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那种事发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次日是个大晴天。 一见沈绛,屈景烁问:“你这是通宵背采访稿了?” 沈绛记性不是很好,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小石可以在背后提醒你关键词啊,何必把自己折腾这么狠?” 灼亮阳光下,沈绛英俊绝伦的脸上挂了两个大黑眼圈,醒目无比。 【宝宝快问他早餐吃了几篮子笋】 亏他底子佳,这疲惫倒霉相,惹人同情多过搞笑,滚评嘲弄的不多。 沈绛撑着眼皮问:“今早上没出什么事吧?我指你跟felix。” 【绿茶不过如此】 【看沈担心的,一副怕绿茶吃了自己竹马的表情】 【没睡好是因为绿茶这段时间把傅使唤得团团转,恨得诅咒了绿茶一整晚(^^)】 【凌那个不争气的货,都被绿茶勾引得把act1走歪了(* ̄︿ ̄)这个男三的舔狗居然比主角还意志坚定(⊙⊙)(⊙⊙)(⊙⊙)】 “你还真是,”屈景烁摇着头笑,“他到底是个成年人,至不至于关心则乱到这地步?” 沈绛露出噎到的表情。 屈景烁安慰:“一个仪式,对他来说只是小场面。倒是你,别仗着很少生病,就在那东想西想地熬坏了身体。我可跟你说,我深有体会,除了伤身,熬夜毁一天的,哦,可能……还会早秃。” “你不喜欢头发少的男人?”沈绛抓向头顶。 “哎。”屈景烁一拦。 沈绛只觉宽大的掌心仿佛倏然撞进一只轻软的白鸟,下意识拢住,摩挲了一下。 细腻如绸,光润如瓷。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 阿景手好像比之前要热乎点,但比自己还是太凉,要继续给阿景送调理身体的东西才行。 【绿茶又恃靓勾引男人了,连男n都不放过,s货】 【闭上脏嘴】 【没看错刚才宝宝想抽手o_o是沈反而握得更紧o_o】 【还摸了宝宝两次一个劲占宝宝便宜(#`o′)】 屈景烁偏头:“我只是想提醒你,造型……” 沈绛连忙放手:“对不起对不起。” 他脸涨红:“可能是没睡好搞得脑子真不正常了,其实我是想说,就算信任我,你对傅彬——” “老板,山楂红枣茶。” 声先到。 傅彬手拿保温杯,站到了屈景烁旁边。 没有跟发小打招呼,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屈景烁,傅彬拧开杯盖,摁出吸管: “山楂行气生津,红枣养血解乏,等会您又要发言又要带管理署的参观工地,中午还可能要延迟您习惯的午休——我知道您讨厌山楂的味道,但还是请稍微喝一点?” 屈景烁接过,眉头微蹙。 “我煮的时候加了去酸味的东西,您尝尝。”傅彬声音下意识更温柔。 听见这话,屈景烁眉眼舒展,一口含住透明的吸管。 如血的液体缓缓进入他口腔。 精巧的喉结滑动。 屈景烁垂眸抿唇喝东西的样子显得格外乖,长长的扑闪睫毛被阳光勾勒金边,像是吻上去会尝到蜜糖的香甜。 傅彬和沈绛没人吱声,两个都几乎是紧张地盯着他。 屈景烁放开吸管,抬起脸微笑:“谢谢你傅彬,很好喝。” 果真一点不酸。 除了红枣和蜜的甘醇,还有一种描述不出,但他喝了还想喝的味道。 傅彬微不可查松了口气,这才突然看见沈绛:“没睡好?” 他俩打招呼时重要人物已经来了,屈景烁迎过去。 沈绛表情复杂:“傅彬,你要是伤害景烁,我第一个不原谅你。” 傅彬身高接近一米九,沈绛则是超过了一米九。他逼近一步,微微垂眼:“是我把你送到阿景身边,你不要让我成为一个对不起兄弟的叛徒。” 傅彬笑容自然:“果真没睡好,都神经了。” 一上午,屈景烁的面颊在喝完那杯山楂红枣茶后染上出奇的红润,让他艳中带清的美貌变得强势夺人。 以至于流程中,尽管知道是发在商业版而非娱乐版,还是有许多媒体忍不住偏爱,给了这位年轻总裁一大堆特写。 又是站,又是发言,又是培土合影,又是绕整片即将施工的场地边走边跟管理署的应对,最后,还有集中接受媒体采访。 等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屈景烁只觉得口干舌燥,还饿得慌。 他正听着沈绛回答记者问题,舒适的阴凉忽然笼罩头顶。 扭头,他看见撑着伞的傅彬。 年轻人递给他附带着吸管的保温杯。 屈景烁道谢接过,傅彬又从口袋里掏出条能量棒: “不会脏牙,老板,先垫垫。” 水是温度恰好的清水,屈景烁抿了一大口之后已感念他的细心,闻言,更是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前前后后,有过五个秘书加助理,可是五个叠一起都比不了你一个。” 傅彬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笑了笑。 接过傅彬撕好的能量棒,屈景烁嗅到自己喜欢的纯粹而淡的牛奶味。 咬了一口,屈景烁将目光转向沈绛。 傅彬在背后,脸上失去温度。 脚下前进半步,轻嗅间,一股清正典雅的白玉兰香。 玉堂春晓。 对方果真使用了自己昨日推荐的香水。 傅彬凝视着眼前背影,那种专注,让伞荫仿佛化作隔离四周的一方区域,阒然无声,仅有两人。 已过中午。 管理署的说要到公司食堂用餐,没明讲,但显然算考察的一项,屈景烁跟沈绛当然不能搞特殊,陪着去了食堂。 公司食堂没有山珍海味,但也算荤素兼备。 屈景烁面前的餐盘里摆了两荤两素一盅汤。 四个菜是他自己挑的,最后的冬瓜排骨汤是听了傅彬建议拿的。 “老板,冬瓜正好与虾中和,防止上火,还能帮助排出多余的盐,您喜欢的盐水虾和蒸鲈鱼都稍有些偏咸。”一面说,傅彬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为屈景烁仔细挑鱼刺。 本就不多的鱼刺在他利落的动作间,一根根迅速剥离。 他又戴上手套,去拿虾。 “我自己来。”屈景烁不住瞄着对面沈绛的眼神,终于忍不了直接伸手拦下: “已经可以了,谢谢,你是我的助理又不是我的仆人,怎么好又是帮我挑鱼刺又是剥虾的?” 其实早在傅彬刚动手时屈景烁就要阻止。 可像是提前知道他要说话,傅彬巧之又巧地递来一杯山药羹,凑近他唇边: “闻起来很不错。试试看喜不喜欢?喜欢我再去盛。” 不忍拂对方好意,他低头,一尝,确实好喝。 接过来就两三口的功夫,傅彬已经灵巧地把刺都挑了个干净。 鱼肉还没有变样。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也就罢了,偶尔一起开会过了钟在公司吃午饭,傅彬也会帮他挑不喜欢的菜。问题是,沈绛在这。 沈绛可是思慕了傅彬多年。 像是爱剑的人,看见一把自己仅仅观赏就很满足的剑,竟被另一个人拿去串东西烧烤。 他换位一下,都感觉沈绛快要爆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不是多重多累的事。”傅彬摘下一只手套,“顺手而已。我动作比老板你快,不是吗?” “我拿你当我亲弟弟的,所以在公司里怎么样都行。只是,这是在外头,”像是从来不惯拒绝别人,屈景烁抓住傅彬的那只手,温柔得没什么力气可言,“你给我做这些,我怕外人见了看低你,他们可没见识过你多能干。” “觉得我能干,就多用。” 傅彬没戴手套的手握住屈景烁手腕,轻而易举拉开: “除非是嫌我做的不够好,老板你可以赶我走,其他的人,事,老板你完全不必在意。” 戴回手套三两下剥好一只虾,傅彬捏住剥好的一截虾肉。 虾肉抵住屈景烁形如一枚小菱角的红润双唇,屈景烁眼中有天生的薄雾,有一点无奈,有一点年长者的纵容。 莹白齿列张开时,手指前推。 那唇瓣柔软得显出了手指的强硬。 【看见宝宝的舌头了,像小狐狸一样尖尖的粉色舌头[呲溜]】 【上面lsp够了……屈总我想应聘贵司总助,我有超过剧情世界博士的资格证书】 【没有博士学历,就真的不能喂老板吃虾吗】 【?楼上楼上上泥们】 傅彬眼神幽暗,一点点喂食:“下午还要跟施工方代表握手合影,老板的手最好不要碰这些。” 沈绛青着脸,早没再动筷。 直到看着屈景烁吃完,傅彬拿眼瞥向沈绛旁边。 那位置坐着沈绛的助理,石刚。 石刚是一位体格壮硕面庞红润的青年。接到傅彬眼神,顿笑得十分讨喜,热汗腾腾地往沈绛那边一靠,“老板,”他大手把自己盘里剥好的大虾哐一推,“怪我,没得傅助考虑周全,这大虾可香,来俩?” 沈绛面部肌肉轻轻抽动:“谢谢,小石,我已经饱了。” “诶,可您还没吃多——” “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凑到石刚耳边,沈绛手掌按上他肩膀,加重力气。 石刚一噤。 快速看了眼对面两人,沈绛目光放到不远处:“我去陪管理署的聊聊,你们慢用。” 漱过口,坐到管理署的那桌,沈绛边笑着交谈边抿茶,目光却是止不住飘移。 傅彬的动作看起来是体贴。 可向来本能走在理智前头的沈绛,却直觉地感到,傅彬一举一动里带着某种自己分析不出来但让自己难受的东西。 尤其最后,直接喂到口中的动作,看似温存,隐隐透着掌控欲。 可自己的好友,却是一无所知。 又或许是知道,但因为傅彬是自己喜欢的人而他是自己好兄弟,爱屋及乌——好像不该这么用,沈绛又想抓头发,想起阿景的交代,连忙放下手——差不多的意思,所以放纵了傅彬的冒犯。 又因为傅彬年龄小,景烁仿佛还感到愧疚,感觉像是辛苦了自己的弟弟照顾自己。 他眼睁睁看着傅彬拿起湿巾为阿景一点点擦净脸颊。 那动作,跟描摹也差不了多少,景烁虽然眼里有点尴尬,还是以那般信赖的态度,柔柔软软地允许了。还说,谢谢。 沈绛几乎生出一种错觉,像是,阿景被占了便宜,还傻乎乎感谢占便宜的人。 上午的仪式,下午其它的杂七杂八,傅彬一直与自己的好友形影不离。 沈绛始终没能找到机会提醒。 其实就算有机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阿景说。 傅彬,可是他推荐的。 更重要地,毫无证据,只显得自己是在挑拨离间,无理取闹。 因为吃醋——阿景会这么想自己吧。 只要想到阿景会误解自己是个爱捕风捉影、爱怀疑吃醋、爱挑拨离间的人,心就如被绞紧般难受。一切结束时,沈绛怅然跟屈景烁道了别。 转身时脑海里闪过的,依然是傅彬无微不至照顾阿景的一幕幕。 思来想去,还是难解,沈绛回到车里,最终到底抓乱了一头打理漂亮的短发。 他勉强自己开动了一番很少使用的脑筋。 最终得出: 把傅彬送到自己的好友身边,并没有错。 自己不该因为没有证据的梦对他们任何一个产生怀疑。 自己更不该因为傅彬对阿景好,便吃了醋。 傅彬重要,阿景更是自己无可替代的好兄弟。 “看不顺眼”这种想法要坚决摒弃。 “回公司。”他决定用忙碌打败焦虑。 结束一天疲惫,回到家的屈景烁洗澡换衣,躺在床上。 握着吊坠准备睡觉,他忽然收到沉寂了一个多礼拜的系统发布的新剧情。 他点开: 【样本—— 博怜悯以身犯险,起色心勾引被嫌。】 平躺在床,他依然五倍速看字幕: 【‘你’在真人秀自导自演,让‘凌渊’的马出问题又挺身拦马保护。‘你’用为救‘凌渊’受的伤拿捏他,让他晚上留下,在‘你’家过夜。】 【晚上,‘你’起色心勾引‘凌渊’。‘你’手段百出,‘你’解开衬衫露出(和谐)(和谐)……摸上(和谐)(和谐)……他还是对‘你’毫无兴趣,‘你’对‘凌渊’霸王硬上弓。】 “我?强凌渊?”屈景烁困意顿消,一下从平躺状态坐直,调缓倍速聚精会神。 结果相当令人失望。 这个样本里的“凌渊”,身手大概跟现在网上比较红的几位直播武师相当。 而画面里的“反派”看起来也有几年拳脚功底,发起疯来倒是跟“凌渊”打了个有来有回。 虽然没跟凌渊动过手,但根据这一个礼拜他的人对凌渊的观察,他知道,两个“凌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是天壤之别。 打那次药材拍卖会后,凌渊似乎上了一个大台阶。 曾经他还可以派人关注凌渊动向,现在简直难如登天。 白天,凌渊进入人群,就像水滴融于水,甩掉他的人轻轻松松,晚上更是行动如鬼魅,他的人都不知道凌渊什么时候出的学校,还是有一次他自己偶然跟凌渊视频通话,才知道那晚凌渊不在宿舍。 他索性把人全撤回了。留那跟搞笑一样。 “还以为我明晚会遇到什么突发的剧情增幅,功力暴涨,跟凌渊真过两招,”感觉困意又涌了上来,屈景烁调回五倍速,“洗洗睡吧。” 【‘你’终究不敌‘凌渊’,这次‘你’不只是挨泼酒了,‘你’被砸破头,还被锁在自己的卧室外面。‘你’找到钥匙的时候,‘凌渊’已经跳窗离开。头破血流的‘你’,面对着空荡荡的卧室,气得砸了卧室里全部的摆件。】 最后一句没放完。 握住血纹吊坠的手落在被面,手的主人已恬然入睡。【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这段时间因为兴州青城的项目忙得脚不沾地,加上韩光晔突发了急病,竟比一年前那场更重,作为好友,屈景烁不能不去瞧,去了便要留饭,如此,周末也被占。 屈景烁一个多礼拜没亲眼见到凌渊,一直是电话或者飞讯联系。 这次,走剧情的他将以素人身份,参加《与星同辉》这档以智力挑战和极限运动为主、融合明星与素人情感互动元素的竞技类真人秀节目,才总算能亲眼见见。 屈景烁上午开完会,轻装简行,提着一个朴素的保温桶赶往现场。 这一个多礼拜,多亏凌渊的吊坠,他头疼缓和,助眠药也一直几片几片在减。 之前不要命地吃,一晚上半瓶都出现过。 现在,基本上两、三片就能睡着。 一保温桶他看着炖好,根据发信问来的凌渊的口味偏好亲自调味,材料也是自己抽空亲自挑选过的汤,除却是为参加节目准备的“粉丝礼物”,也有真实的感谢在内。 【来了来了,act2开启,期待凌收拾绿茶(^_^)】 【凌有点骨气就别喝茶带的汤!根本不是亲手为你准备的粉丝礼物】 【茶肯定会骗,说自己亲手炖的】 【汤里有种材料是不能戴手套处理的,留色在指甲很难清,一查就知道了】 【茶要吃瘪啰】 --- 到现场的时候,摄像告诉他,上午的博弈游戏和快问快答刚结束。 “上午是文斗,”摄像扛着机器,还没开,“下午武斗。” 远远地,看见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停在护栏边,后边是茂密的水杉林。 “屈董,现在可以开机吗?”摄像问。 《与星同辉》由“光视”制作,“光视”是恒顺投资的影视公司之一,他是“光视”的董事。 “当然可以。”他笑着回。 伴随摄像告诉他已经开机的提醒,他走向凌渊的保姆车。 背对镜头,他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是凌渊粉丝,接着跟直播间观众问好。 最后用热烈笃定的口吻说,在上午的结果出来之前,自己已经料到,凌渊一定是最高分。 直播间弹幕刷过: [声音好听] [身材仪态也都是极品,但怎么看都比不了那几组的素人一半壮] [担心凌渊要被他拖累] [明星有一次指定素人的机会,凌渊不会就浪费在这种货色身上?] [看了上午的比赛还投给凌,结果这哥脑子眼力都时有时无的,气死,祝糊] …… [前面唐粉你不知道点弹幕能进你空间吧?比唐墨演技强,下部你替他上] [说到唐墨,没人觉得他状态有点怪吗?那眼红的脸青的,都担心他下一秒丧尸化] --- 屈景烁走近时凌渊已经转头。 到车前车门早已敞开,凌渊没说话先接过他提的汤。 接着,凌渊才道,“辛苦了,”镜头里,凌渊也并不做出对“粉丝”的礼物过分表达感动的种种把式,“之前问口味,难道是为了这个?” 似乎想拉他的手,半道又收回,凌渊侧身掏出来了一个硕大袋子: “吃午饭没?点了你的份。” [这语气,别真是凌渊的那什么] [变太,恶熏] [神金唐粉没完了是吧!同性婚姻律通过整二十年了!少在这理发店] …… 争吵起来而变多的弹幕,随屈景烁不经意地一侧脸瞬间寂静—— 为了上车屈景烁斜身弯腰,半张脸落在车顶造成的阴影里,半张脸仍在阳光下。这个角度凸显出了他挺秀笔直的鼻梁,天生带翘,仿佛是为被亲吻而生的唇。 镜头转着角度环绕着拍摄,像是也清楚这脸的杀伤性。 [卧槽……] 或许是笑容的暂褪,加光影在那张完美到失真的脸上分割,使之显出一种异样的,矛盾而慑人的气息。 弹幕短暂清静后迎来可怕的爆发: [卧槽卧槽我芔] [这脸,真实存在吗?!] [好像在杂志里看见过这个哥哥] [?新出道的男模] [?] [不啊,想起来了!!财经杂志啊!!!] “屈董,”旁边的工作人员拿着手机小声道,“好像有人认出您了,怎么办?” “怕什么,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小老鼠~” 屈景烁笑着转向镜头: “我跟凌渊认识有好几年了。我确实是他的粉丝,但是呢,更是朋友。” 手虚搭在凌渊肩上,对镜头的熟悉让他知道怎样善意地糊弄观众——对凌渊的粉丝来说,一定是不希望看见某些猜测出现的。 “这次主要是来探朋友的班,增进一下感情,顺便活动活动身体。”一左一右地,他幅度自然摇晃了颈项,“上班族都知道整天坐着肩颈腰背多酸硬,大家也可以学我,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别选坐着的场所,尽量将户外运动跟增进友情结合,一举两得。”屈景烁比了个赞。 见他大大方方地做了肢体触碰,不遮不掩说增进感情,弹幕反而少了许多隐晦猜测。 为数不多的一些,也很快被惊叹颜值和科普恒顺相关的淹没: [赐我一个这样的白富美当朋友,献十斤肉] [二十] [三十] [连吃带拿越拿越多] 凌渊对摄像打手势:“吃饭,别拍。” 屈景烁只是虚环的手,被一只更炙热更大的手抓住。 被风吹凉的手遭握紧,随即,耳廓被吐息烫得微痒。 他听见凌渊压低的声音。 “暂时别跟他们互动了。不是说胃这几天不舒服?吃完饭再玩。” 摄像看屈景烁,屈景烁微微点头,朝镜头挥手: “下午见。” “你没有真的自己亲手做吧。”摄像走后,凌渊问。 【来了来了】 【茶要翻车了】 屈景烁正在开从凌渊那个硕大保温编织袋里掏出的饭盒,被泄漏的香气诱惑得鼻翼轻动,一听,有点不好意思地一抬头,笑了: “味道是我调的,材料是我一样样选的。” 凌渊一把执起屈景烁的手,确实是长时间地抓在手里: “汤做成什么口味的都没关系。” 翻来覆去地检查,确实没见一丝伤痕,凌渊才放开那只又换另一只: “下次调味,你也还是拜托陈姐。” “可是,不亲自做点什么,我反而要难受,我愿……”屈景烁完全打开饭盒,愣住了。 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嫩黄色饭团,乖乖躺在洒芝麻的海苔上。 他带着惊讶的神情,看向凌渊的饭盒。 里头是普通的白饭。 屈景烁回想着刚才放到一边的编织袋。 上面有“虹蒲——漱玉轩”的字样和对应logo。 那是他去过的店。 可他从没一次在店里见过这种嫩蛋饭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这,好像不是外卖呀?”手肘撑在小桌上,屈景烁前倾了上身,眼睛直视凌渊。 【哈哈哈xswl】 【汤虽然不是茶咪亲手做的,但外、卖、是凌亲手做的呢o(*≧▽≦)ツ┏━┓】 【活该你小子能得到读作反派写作俺老婆亲自勾·引这等无上赏赐】 【《茶肯定会骗》《一查就知》】 【宝实话实说,宝好,擅自揣测宝的坏】 【凌也确实认真检查了手~( ̄▽ ̄~)(~ ̄▽ ̄)~】 【打脸爽飞】 【茶但茶得超可爱的屈总,老子爱你啊呜呜呜】 --- “我的专业你知道,我不习惯吃外卖。别说了,开着盖一会就凉了。”凌渊与屈景烁对视一秒,低头。 除去看外表就知道的葱蛋香,屈景烁咬了一口,还尝到了山药泥的味道。 “因为我胃不好特意加了山药?好美味。” 屈景烁用真诚的口吻道:“你的手艺真的好棒,还有里面的山药……谢谢你凌渊,我好高兴。” 凌渊持续垂着头不看他,好像是生怕自己消化不良,想专心致志地吃饭: “算是你上次教我烧烤的学费,要喜欢,这三个月我有空就给你做,请同城跑腿送去你公司。” 无视“三个月”,屈景烁笑得更甜:“美味还漂亮的健康餐我怎么会不喜欢?对了,你也喝口汤啊,虽然不全是我亲手做的,可我一点儿也没少花心思——” 屈景烁眼睛和语调一样明亮:“也没少放感情在里面。” 【完了我去,这眼神,这温声软语】 【这妖不能继续放任,牺牲我收妖】 像忽然想起什么,凌渊迅速放下自己的饭盒筷子打开保温桶,用瓷勺往小碗里盛汤。 【凌你是男主啊,要意志坚定!不就是区区美色当前?怎可轻易屈服!!别喝,我喝不到,你凭啥喝】 【?】 【楼上上燕国地图太长,我是初生我先说,我不但想嘬嘬这汤,我还想把带汤来的人给**】 【初生泥好(^^*)上回被屏的是不是也泥小汁】 屈景烁本是好整以暇等凌渊发表喝后感言,不料那一碗竟是放到自己面前。 “差点忘了,”凌渊依然不看他,这次拿了下边一个碗才像是盛给自己的,“胃不好该先喝汤。” 两碗都才动几口,凌渊手机响了。 屈景烁眼睛一扫,或者说,凌渊压根没想避他,他清楚看见了韩光晔的名字。 凌渊一把按掉了。 按完,凌渊把手机屈景烁的方向推了推。 手机快推到他指甲,凌渊就差抓着他手指点那个名字,屈景烁自然要问:“你跟光晔,怎么加上的?” “你公司周年宴。” 凌渊回答简短,语调利落,目光却意味深长,像在等屈景烁的反应。 屈景烁不瞎,看在眼中,眉梢轻微地一动。 这是在告诉自己,有后台了? 【反转来了】 【韩肯定是看见直播,知道茶来骚扰凌,病刚好就坐不住了】 【双男主果然还是会在一起,茶注定要被收拾】 【我就觉得,凌对茶的好都只是出于感谢和可怜,没有暧昧在里头】 【看茶巴巴来探班送汤,凌肯定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猜到茶今日有所图谋】 【+1,刚巧韩电话来,凌就顺势警告茶别想强人所难,别太不知羞耻】 --- 屈景烁瞄过滚评,心中一笑。 若真这样,还挺聪明,猜对了。 不知羞耻? 可是,反派就是要阴暗无耻,手段百出才对。 屈景烁笑容不变,说着仿佛是支持他们交友的话,实则让每个字都往凌渊雷区上蹦: “我的公司确实没有他的实力深厚,你早点认识更有能量的大老板,其实,是好事。” “谢谢你帮我分析。” 凌渊盯着屈景烁。 这次,先垂下目光的,换成了屈景烁: “不客气。” 凌渊按紧手机。 怎么管。 他们是什么关系,三个月的交易关系。 如此,而已。 他不是他的老公,便是他的老公,甚至,就成了他的老爹,他也依然无权,强迫他跟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人断了联系。 他没有权力管束他交友。 克制住涌起的血流,眉心的抽动,用一次轻而漫长的呼吸,凌渊起身,隔着桌子,伸手缓缓掐起屈景烁的脸,低声道: “屈总,你自己为了钱什么都不顾,我做不到。” 屈景烁轻轻按住他的手:“别这样说,谁不爱钱?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我也愿意成人之美,因为,对你们都好。” “好。”凌渊放开他,坐了回去。 屈景烁听到了一点牙根挫动之声。 “好一个你愿意。你什么都愿意。” 屈景烁蹙眉: “当然我是信他也信你的,至少这三个月,你们不会做出什么的,是不是?” “屈总,你要是哪天被人连皮带骨吃得头发丝都不剩一根了,我也不会管你。” 后来凌渊确实跟韩光晔在一起吃了恒顺。 也确实没有管自己。 屈景烁完全不当回事——踩凌渊雷区果然让他生气,不过只要能制造他跟韩光晔相爱的心理障碍,惹他小小愤怒一番也值,币肯定又进账不少。 “不说这个了,继续喝汤吧,”屈景烁想着硬币,真心实意的笑在眼尾流动,“对了,味道怎么样?” “好喝。” 说着好喝,凌渊连汤带饭一起都不动了,竟是一副要下车的模样。 “凌渊,去哪?” “吹风,看树。” “不喝了吗,”憋住了笑,屈景烁故作失望,“我知道下午有体能类的比赛,特意准备了利于肌骨修复的食材,有我精心挑选的牦牛尾,乌骨鸡,还有牛蹄筋……” 坐回原处凌渊拿起勺子从保温桶舀出来一勺。 伸出——半路又收回,上唇沿碰了碰瓷勺边,觉着不烫。 一勺怼进屈景烁嘴巴。 堵住了尚在开合的红唇。 “唔。” 下意识咽了,屈景烁才反应过来: “怎么直接给我用保温桶?这不是弄脏了?” “你多喝。我用不着。” “除了高蛋白的食材,还有其它的好东西呢,高丽参、鹿茸、肉苁蓉……这几天又降温了,你成天在外头录节目吹风,”凌渊又喂了他一勺,他只得一句分两截,“这些能生热驱寒。” “我的火已经烧很旺了。” 【茶今晚要挨收拾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此‘火’非彼‘火’吧?凌不是喝了几口汤?这茸那蓉的[捂脸]】 【楼上别说了,搞得人心黄黄的[心]】 【反派控去精神科挂个专家号】 这个中午,屈景烁没犯困。 下午的竞技两点半才开始。 凌渊喂他喝完了汤就下车不知所踪。 对于凌渊的安全,屈景烁是从没担心过的,这会儿,便悠闲自在地霸占了凌渊保姆车玩手机。 叩叩。 车窗被敲响。 【男三要跟男主初遇了吗】【激动激动】【火花四溅一见钟情要来了】 “傅彬?”屈景烁升起座椅,“你怎么来了?” “公司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来看看您。” “我有什么好看的。” 屈景烁摁开车门,做了个手势示意傅彬上来。 吃饱了,不想下车不想动。 “怕我在这野外走丢啊?” “我不怕这个,算上赶来的时间,我也能在两个小时内找到您。”傅彬在他对面凌渊之前坐的位置坐下,“节目结束才五点。那能赶在天黑前。” “这么神?” “对于重要的人,我有一种感应。就像兄弟之间‘心心相印’,一方危险另一方会心悸般,而我对您比对哥哥还亲,所以,连您的位置都可以感应到。” “哼,是吗。”屈景烁全没信,只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衣角领口装了定位器。 想着这衣服确实经过他手,屈景烁指尖摩挲过衣角,又拂拂领口,没摸到什么,指尖顺势一掸: “唉。天才果然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老板是我见过的最不普通的男人。” 屈景烁笑了。不是为这话的内容,是因为傅彬说这话时目光灼人,又坐得端整,神似一只很乖的大型犬科动物。 “其实不是什么心电感应,也不用怀疑我在您其它地方偷偷植入什么东西。我来,是来给您送这个的。”傅彬掏出一块手表。 抬起的手干净修长,手掌白皙宽阔,是让滚评刷过【看手男友力不输凌和韩】的手,表盘躺在他掌心称得上精致小巧。 可当他拉起屈景烁的手,把表轻按在屈景烁手中,表盘几乎罩住一半微微透粉的掌心。 傅彬半托半裹住屈景烁的手,在车门投入的阳光中旋转表盘,光变亮,表盘随之变亮,怎么旋转都看得很清楚: “请专人改造过,除了普通运动手表有的监测血氧、心率,定位目标等等功能外,还内置了危急状态下可以使用的电击镖。” “不会电到自己吧。” “我会好好教您。这样就算真走失了也不怕遇到狼之类的野兽,还有,它们只导致暂时麻醉,不会有杀死那些兽类的风险。” 握住屈景烁的手,傅彬为他戴表。 宽大表带衬着细致手腕,显得那手腕简直不堪一折或重握。 漆黑皮质扣在雪肤上显出其宛若透明的薄。像是粗粝的舌苔轻轻扫过,就能从青色静脉里卷出甜美的血,和主人的低吟。 视线从腕移动到脸,仿佛是为让屈景烁戴得更舒适,傅彬边收束表带,边观察屈景烁的神色,目光异常仔细。 “疼了吗,老板?” “嗯……”屈景烁蹙眉: “稍微有点儿。” 傅彬盯住他隐忍难耐的模样,手上往前退一孔,为他扣好表带。 教完使用方法,傅彬说,“有识别保护装置,其实,您只要记好怎么攻击就够了——先拉这个银色的转轴,再拧一百八。”他最后重复一遍重点。 屈景烁虚比动作时调转射口,朝向车门,光洒在他脸上,虚化了他的神情: “说来我今天中午又没犯困,你给我煮的山楂红枣汤可太有用了。方子可以给我吗?我想交给陈姐,我舍不得天天辛苦你。” “我愿意每天为您煮汤,比起把方子交给您。” 转头,屈景烁一扬面孔,挑起线条漂亮的下颌: “有说法?” “我知道的这点膳方,并非自学得来的。教我那人脾气挺特别,曾立下规矩,说是不能随便传给师门外的人。” “冒昧了,不好意思啊,傅彬。” “在我离开您之前,一定会将您的身体调理到不再需要它。”傅彬垂眸,忽而问: “没见凌渊?” “他说想去吹风。” “吹风?”傅彬茫然一瞬,笑出了声。 “他跟您发生争执了吗?” “一点小矛盾。” 傅彬起身,坐到屈景烁旁边。 屈景烁莫名其妙看着他轻轻抬起自己的脸,从脸又细看到手。 “他有没有对老板做什么?” “我说你干嘛呢。”屈景烁抽回手,看着傅彬紧绷的面孔,安抚地拍拍他臂膀,“他不敢的,而且,他也不是恃强凌弱的人。” “是吗。老板,下午是不是有马术比赛?” “你提前了解过了?” “不如我替您处理一下。” 屈景烁张大眼睛。 傅彬凑到屈景烁耳边,一阵轻语,而后撤开,端详屈景烁的表情: “失控的时候您可以出手。这样凌渊很快就会把小争执放到脑后,在您的救命大恩下,与您和好了。” 他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屈景烁感到惊奇:“你不怕伤到凌渊?再者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你老板的身手?” 屈景烁点点手上的表: “就算有它,也很危险。那可是马,还是发疯疾驰的马,我要抓时机没抓准,岂不是救凌渊不成还搭上自己的命?” 傅彬执起屈景烁的手: “我会在马鞍上放进跟这支表内同型号的麻醉镖,三枚,我在一旁亲自控制。三枚里的每一枚都足够放倒一匹烈马。信我。” 屈景烁听了这话,疑心才稍减。 没打算害人,男三只是有些年轻人的激进。 可这在表现欲的驱使下被提出的冒险建议,是不能用的。 凌渊性情率直,却并不蠢,上次自己挡酒他都怀疑自己惺惺作态,这次去拦失控的马? 还恰好用麻醉镖制服? 这不跟主动投案一样? “你不要去碰他的马,你刚刚说的那些,在我的马上用。” 傅彬在中午的光下呈现浅褐色的瞳孔蓦地微缩。 他看着敛目凝思的屈景烁,像是看着什么忽然冒出的妖物,像是看得不到答案的一道该死的题。 “老板,您真的很爱凌渊。” “当然爱啊,爱死了。你不看看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你真以为我喜欢攀岩啊?你看我现在躺在车里都不想下。” “可是您的身体,”傅彬眼里闪动着异样的亮光,“您怎么受得了那种颠——” 手机响了。 屈景烁接起电话。 傅彬只见随着交谈,屈景烁面色从疑惑转为惊讶,又变得凝重。 那边说了一段,屈景烁脸上的严肃褪去,最后唇角弯起,似乎是露出一个笑来。 挂了之后,屈景烁看向他。 傅彬这才看清,唇瓣确是柔软上弯,眼底却一片凉硬,含情的雾气变作冬末春初的溪水泛着泠泠清光: “刚才的不用了,有人迫不及待替我们辛苦。” 两点整。 走向保姆车途中,凌渊从敞着的车门看见,就这么一会功夫自己的车里竟然多了个男人。 看背面,不是姓沈的不是姓韩的不是姓贺的。 男人抬着手,似乎在怜惜抚摸什么。 凌渊感觉脑子里传来弦绷断的声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怒似开闸狂泄,这个状态出声肯定吓坏那睡熟的被人偷占便宜的笨蛋,凌渊并指成剑。 傅彬只觉后颈,肩膀,手肘三处同时剧痛,硬没有出一点声,扭头。 目光相错,似金石交击。 【哟哟哟火花四溅一见钟情】 【火是妒火,哼哼】 【情是敌情,哈哈】 【?哼哈二将是吧】 “怎么了。”屈景烁睁眼。 他本来也没有睡着,只是闭目稍憩,听到身边傅彬的呼吸骤然粗重,不由问道。 “激动,”傅彬撑起一个笑,“看见了平时只在屏幕出现的大明星。” “不敢当,十八线。起床了。”凌渊在走得更近时听见屈景烁的呼吸,就反应过来自己误会。 屈景烁对那青年的介绍,他过耳不入。 不管了,不会再管这个男人。 这是最后一次,这韩那傅的,统统绝不再管。 气恼当然不是对屈景烁,是对没弄清就愤怒出手的自己,是对辜负师傅教导,一次次动武就只为管束这个男人混乱私生活的自己。 屈景烁边下车边整理头发衣裤: “我根本没睡,下午要跟你一起比赛,我哪里睡得着呀?闭闭眼稍微养养神,下午好给你争气。” “睡不着是因为我吗。”凌渊从鼻子里哼出凉气。 睨到屈景烁头顶有根发丝不听话乱翘,他忍了又忍。 他抬手。 手都干燥,但他手温度比屈景烁手高。 轻轻一抚下,屈景烁上午残留的哑光蜡就抓住了蹦跶的乱发。 “争什么气?你唯一的目标就是不要受伤,你要为了这么个节目受伤,我要断气了。” “是被我感动得吗?” “是被你蠢的。” 换攀岩装备的房间,他们这些素人跟明星是分开的。 屈景烁也无所谓在这种地方搞什么特殊,跟着素人队伍就走了。 更衣室。 因为要换贴身衣物,这里没有摄像,观测者那边也糊满马赛克。 赤着双脚,踩在干净的垫子上,屈景烁套好运动衣,提起攀岩裤。 正弯身调整鞋松紧,忽然哐当一声巨响。 “宝贝儿……我比他好!” 一具汗淋淋的滚烫玩意扑到他身上! “只要你想我能送你上去无数次,到你受不了……”耳垂被含住的前一瞬,屈景烁猛扭头。 由于背对,还刚好系鞋带,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手肘撞开那人时,背已经被碰到一大片。 运动衣只有薄薄一层,刚才那黏腻恶心布满热汗的胸膛,几乎是贴肉挤到自己身上。 肯定要起疹子。 屈景烁恨得几乎咬碎牙齿,定睛只见那人一张本来还算俊朗的面孔泛青扭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手挺黑啊,欠艹的小浪货!”那人抽气,咧嘴笑。 抓起柜上的表,手指顶开银栓刻意瞄准某处,屈景烁眼中火光升腾。 “生气的样子更欠艹了,”倒真像是被什么鬼东西附体,强闯进素人更衣室的这个青年,竟当着屈景烁的面,完全不顾屈景烁的身份,手放在无比下流的地方,边从嗓子里挤出猥琐的声音,“艹死你个bz,凌渊个狗娘养的凭什么?” “滚回去艹你爹吧!”被火烧得低哑的嗓音,跟青年捂住肋下发出的咒骂混在一起,“金针菇炸了可以用后面!” 没满半圈那人忽然平地飞起—— 接着是震破天的惨叫: “啊啊啊!” 冲进来的带着残影的人,停下之后屈景烁才认出是凌渊。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他欺负到?” 屈景烁闭上微张的双唇。 迅速换了表情,他扑到凌渊怀里。 凌渊顺势抱住。 隐忍的,细小的抽泣声,从屈景烁喉间泄漏。 凌渊抱着屈景烁,抬腿对着惨叫到一半的男人猛然又是一脚。 “啊!” 趁那色胚的哭嚎够大,在凌渊怀里,屈景烁偷偷把银栓摁回: “凌渊……还好你来了……没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还好你来得及时……”【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凌渊把怀里的人拉开,仔细检查了一番。 脸,手,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伤,衣服也还好好穿在身上。 然而,平素恣肆流动媚意的桃花眼红红地蒙了层水光,凌渊看得胸口一抽,而后是蔓延的钝痛。 手悬在玉白的脸颊前,凌渊想安抚他,又怕以自己力气再怎么小心也对他来说太重。 指颤了瞬,收回的一刻,却被屈景烁握住,放到了脸上。 “这边脸没有眼泪,不要嫌我啊。” 凌渊哑声笑了,双手直接捧上去。心在痛之余,又像落下一片软羽。 身不由己凑近,面对那双扑闪的眼睛,他顿在那,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前所未有的酸痒温热丝丝缕缕蔓开,只是想离他更近、再近一点。 动作谨慎得仿佛捧住一只刚生下的幼鸟,凌渊掌心的力轻而再轻,拇指擦过那一边濡湿的细密下睫毛: “转过去,看看后面有没有伤?” 背部一点褶皱,他抬手牵住衣角轻轻拉平。 啪嗒一声。屈景烁放下手表时,凌渊的注意却完全被柜上一枚粗糙的吊坠吸引。 本以为像他这样精致娇气的人,即便看见那张纸,也会对这东西不屑一顾。 谁知,竟像是贴身带着。 屈景烁再转向他时,鞋带动作间散了开。 “别动,屈总。” 蹲下身,凌渊仔细调整屈景烁的鞋带。 可惜,平常的血不如突破那一刻效果好。 只能下次有所进境时,再帮他做一枚更精美,与他更衬的。 也就在凌渊边系着鞋带边想着帮屈景烁做新吊坠时,节目组一帮人呼啦啦过来了。 上午凌渊是最高分,第一个抽号,恰也抽中“1”,下午他们组第一个上场。 凌渊从更衣室出来,摄像正在跟拍,忽然凌渊面色一变,转身朝他们: “停!别过来!” 耳骨震痛,摄像手狂抖。 等他手忙脚乱重新架稳机器凌渊已冲出老远。 摄像也不知道关还是拍,满头雾水就跟了来。 见到镜头,凌渊才起身,下意识把屈景烁挡在身后。 刚才偷袭屈景烁的那个先平地起飞,后脑摔在垫子上也不免摔得双眼翻白。 还没嚎完,接着又给踹飞到了半空。 这次面朝下,狗啃泥式着陆,前额鼻梁下巴红了一大片,手掌见了血。 【凌渊打人卧槽!败好感】 【什么事不能好好沟通非要打人】 【嫉妒我们墨墨咖位大吧?凌渊你今天也要升咖,法制巨咖滚出娱乐圈】 【支持。再怎样也不能用暴力,必须严惩这种败坏风气的明星】 【这么冲动肯定平时嚣张惯了,凌渊绝对不是第一次打人,建议深查】 【心疼死墨墨了】【请的什么暴力狂?凌渊和节目组给墨墨道歉】 【凌渊挡着的是谁】 【看不到,挡得太严了】 【肯定是先前那个恒顺的总裁,完了完了,他们肯定要仗势欺压墨墨】 【唐墨粉你们真的弄清楚全部了吗就在这吠】 【也许是唐墨做了更恶心的事才招打】 【凌粉户口本剩一页】【受害者有罪论滚啊】 工作人员凑到导演耳边低声提醒,导演瞪眼转头朝摄像: “傻鸟吗?!有没有眼色!” 屈景烁抬手。 从凌渊身后走出来,屈景烁站到了镜头前。 “屈董,您?”导演抓了抓所剩无几的头发。 弹幕顿时更不堪入目: 【果然是这**】 【长得好有什么用,一对恶霸,呸】 【都说了**配*天长地久】 【屈景烁跟凌渊还有节目组都给墨墨赔礼道歉】 【必须公开道歉】 【私底下的不接受,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仗着有钱欺负墨墨】 导演一戴帽子背对镜头走过来,低声: “屈董,现在弹幕对您两位很不友好!” “不用关,”屈景烁转向导演,一个太过不合时宜,以至于有些异样,异样到让导演腹诽“疯了”的笑浮现在他脸上,“继续。”【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比赛就在弹幕的怒骂中开始了。 按说出事故,无论打的还是被打的都会要求停。 可这次奇了怪了,不但凌渊在屈景烁发话后没反对,连挨打的唐墨都顶着裹纱布的脸手,一把推开自己的助理。 说,自己已经准备了很久,不甘心白费,小伤不碍事,他往死里瞪凌渊,一字一顿,请一定继续。 直播间弹幕见状,冒出一小撮针对唐墨的怀疑: 【谁还记得唐墨拍坠马戏颧骨红一小块都要请假】【是啊,平时这位连打光没打好、碎发留得不够美都要计较半天,这次??】 【唐团队是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营销,既打击凌,又炒唐的坚强??】 【可唐的助理刚才像要急哭了】 七嘴八舌的猜测被更多的对唐墨的同情和支持淹没。 …… 比赛规则,线路一定,素人和明星加起来用时最少的一组赢。 攀岩线路是节目组规划好的。比赛开始前,节目组请了专业人员带领全副武装的明星熟悉路线。 这个过程中,明星也在调节并熟悉安全带、头盔等自选装备。 真正拍摄时,明星们会穿戴身体已经熟悉的设备。 每处岩点和明星使用的安全装备,都在两个小时前,再次经过了重重检查。 至于素人,除了屈景烁,其他都是层层选拔来的大佬。节目组的路线对明星难,对他们只是小菜一碟。尽管规则允许,实际没素人提前练。 凌渊亲自又检查了一遍屈景烁的装备,帮屈景烁抹好镁粉,自己的装备没看,粉也没抹。 更没立刻爬,以一个隐隐的保护姿势,凌渊注视着屈景烁成功上了第一个岩点。 【粉都不抹,服了这自大狂】【说真的这里太装了】 弹幕的嘲笑终止在凌渊抓上第一个点腰肢一带荡过脚点挂在第二个,朝正踩稳在第一个岩点上的屈景烁伸臂。 没说话,征询的眼神却明晃晃在问: 要抱吗。 【!!!原来他是怕弄花屈总的衣服】 【我为什么脑补出了很多他跟屈总的粉色画面啊啊啊他们是兄弟是朋友啊不可以是内个的】 【yysy,性别男,爱好是屈总这款清纯又带点勾人的,作为情敌也要说凌渊的身手看多少次都帅呆了】 【大叔你喜欢暴力狂哦】 【m!恶熏!hetui】 屈景烁抓着岩隙摇头,一脸倔强:“我先自己试试。” ——赛前,凌渊就因为屈景烁受到惊吓,提出干脆把人一路抱上去得了,可屈大总裁似乎很要面子,脸颊微红,说,朋友私下玩骰子偷偷开挂就算了,对着镜头多不好。 “受不了立刻叫我。” 屈景烁很乖地“嗯”一声,在凌渊注视下抓牢下一个岩点。 手臂带动身体向上的一刻,他惊喜发现比预想中轻松。 力气好像变大了。 脑中闪过之前被肘击那色胚抽搐的五官,屈景烁有些惊诧,有些暗爽:原来那不是嗑得,是真被打疼了。 该。 装出吃力模样,屈景烁踩上凸起的脚点,接着抓下一个。 凌渊看得比屈景烁爬得还紧张,眉心痕迹渐重。 【唉,这对长得真赏心悦目,还很配,可凌渊为什么打人呢】 【屈总脸上一滴汗水,海棠花瓣一滴晨露,想帮屈总舔干脸】 【前面你会把他越舔越s的】【知道说的是口水,还是觉得白色的字越看越簧……】 【三观跟着五官跑?】 【对着暴力狂和**也能发*???】 【颜狗替墨墨挡灾!!!】 凌渊保持在屈景烁上一个点的位置。 预备着屈景烁说受不了,他好随时将人一把捞过来。 屈景烁背后有点痒。 都怪那个死色胚。 脸上的汗其实大部分是痒出来的,屈景烁心里骂着唐墨,眼睛瞄过岩壁上,插有“太和汤”赞助商旗帜的手点。 快到了。 凌渊手抓在他盯的位置的一刻,凸出的岩块猛地松落。与此同时凌渊的机械塞绳索断开。 “拉!”导演惊恐大叫。 安全员收紧绳索的瞬间,保护绳竟也应声而断。 屈景烁暗乐“终于!”,果断松手:“凌——” 这一刻,看直播的沈绛按炸了平板。 韩光晔面前木屑溅开,鼻梁擦出浅浅血痕。 负责屈景烁的安全员魂飞魄散,双手死攥顶绳,绳却忽然松弛。 绳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盘旋堆叠在地。 安全员震惊抬头,只见两道影子,一道被另一道横抱在怀,竟是凭虚御空,如履天梯,一次借力身影双双消失,再出现已在山顶。 “这……啥?” 抬手,揉了揉眼睛,安全员精神恍惚。 “不是拍竞技秀……俺走错了……这是……武侠片场?不对啊……威亚挂在哪呢……” 弹幕刷得看不过来: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会轻功啊???】 【凌渊以前的片子里打戏是不是都不用威亚?】 【回忆之前哪个买的水军说凌渊打戏找替身只想呵呵】【唐的团队买的吧笑死了】 【他明明可以抱着美人直接飞上去,却为了我们的观看体验一点点爬,真的,我哭死】 【佬真,我哭w】 【为我们?想多了,是为陪美人活动筋骨吧)】 【哇,兄弟情深!!!】 【身手好反而更可恶,恃强凌弱,滚出娱乐圈】【慕强批可以不要慕法外狂徒吗,真脑残】 【唐粉在跳之前要不要先看看你主子的状态呢[托腮]】 【我勒个去这么一会怎么好好的人就口吐白沫了!!!】 【这样子,不知该不该说,怎么有点像是……】 “你不要命了!”凌渊放下屈景烁,近乎疾言厉色,山顶猎猎的风吹乱了屈景烁头发,凌渊迈到挡风一侧。 “我的绳子你都检查过,我对你放心嘛。再说,底下有保护网……” 没说完,屈景烁被凌渊狠狠抱住。 屈景烁听见凌渊沉重的一次呼吸,而后是带着颤抖的询问: “受伤没?” 屈景烁摸摸背后:“刚才急着想拉你,背好像撞到了什么。” 顶上有无人机盘旋,凌渊不好扯开他衣服。 绕到屈景烁身后,凌渊低头。 屈景烁只觉后颈不断被呼吸烫到,痒得不行:“别这样,在拍呢。” 凌渊从领子间隙里依稀窥见红了好大一片,心顿缩紧:“腰上呢,有没有伤?” 屈景烁实在被他烫得忍无可忍,一扭头,脸颊似有似无擦过凌渊的唇:“没……” 凌渊霍然后退一大步,厉色全褪,一捂鼻子又很快放下。 屈景烁瞧在眼中,心底噌噌冒出了小火苗: 自己可是刚刚才“以身犯险”,玩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虽然结果反过来了——但这小子,竟敢在自己这个英雄,刚“舍命相救”后,再次上演宴会那次对自己香水的嫌弃! 火烧到一半,忽然失去燃料: “今天又要攀岩又要骑马,怕马的味道和汗和香水各种味道混杂直接变异了……” 屈景烁暗暗迷惑:“我,没喷香水啊?” 单手紧搂在困惑中的屈景烁腰间,凌渊怎么上的怎么下去,却见下头闹哄哄一团。 身高优势,他一眼瞧见医护人员中间正哀嚎打挺的唐墨。 手指以扭曲的姿态不规则抽搐,唐墨的脸蹭出了血和灰,纱布早掉了,五官也移位,两眼上翻,涕泗横流,口溢白沫。 “让开让开!”节目组配备的之前做过介绍的毒理反应专员走过去,蹲下。 掉在一边的摄像机仍是开机状态,它默默捕捉着唐墨的状态,也捕捉到了毒理师隐约的声音。 【?维洛汀】【卧槽没听错吧?居然敢吃这!】 【啥啥啥?求个大佬科普】 【维洛汀,简单来说就是提高神经反应效率、肌肉力量的一种补剂,但!重点:还!没!完!成!相关检测】 【过量服用现象有: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思维逻辑混乱、情绪失控、体温上升等】 【没完成检测所以也没被列入**名单,处于灰色地带,墨墨这最多只能说年纪小不懂事】 【我了个*,小是小在**吗??凌渊才19谢谢】 【哇喔,这样说唐好像确实是全场最‘小’呢[撒花][撒花]】【不能怪墨墨,他只是太想赢了,他只是不想让我们失望】 【等等等等别歪!重点不光是这药啥性质啊!过量会情绪失控!唐多恨凌都知道,想想唐刚才受伤还一反常态说请必须比赛】 【凌保护绳和机械塞刚好都坏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再加松掉的岩点……本该是经过节目组仔细再仔细检查的】【细思极恐!!】 【妄想症小心打脸】 人群迅速分出一大半围到了屈景烁这边。 “屈董没事吧?”“受伤了?”“医生!麻烦快给他俩检查一下!”嘈杂中,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青年,在人群中双眼对上了屈景烁。 屈景烁借凌渊遮挡,朝他微微一点头。 “导演,”遮了大半脸的青年放声,“我知道绳为什么断,我还知道两个小时前才检查过的岩点为什么松,是唐墨。” 本就混乱的场面里炸起一道雷霆。 导演认出这是他们运动鞋品牌赞助商的无人机操作员。 之前那边派的无人机一直只专注拍运动鞋,今天却打招呼,要拍他们屈董。 摸不着头脑,但他请示他们屈董。没得反对,于是他就让这小年轻进来了拍摄场地: “为什么这么说?你拍见了什么吗?!” “之前唐墨说要练习。只有他一个人在两小时内接触过设备爬过线路,只有他,有做手脚的机会。” 伴随无数质疑真假的弹幕,一架无人机飞到青年身前。 “我有证据。”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后,拔储存卡插进手机,青年一顿利索操作。 唐墨的声音清晰响起: “哥,来一根呗。对了我问问,我是不是刚好在凌渊后头一个?” “你们上午抽签不是都看见号码了吗。” “唉,哥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这岁数,跟大学生比体力,那还真有点比不了。偏我又刚好在他后面一个,我也是不想让粉丝看着对比失望,这不最后一点时间,也想来抓紧练练……” 屈景烁看着爆炸般密密麻麻的弹幕,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中午他接到了贺朝阳的电话: “景烁哥,我看直播了,你在那个《与星》的现场是吧,快别参加那破节目了,里头有个叫唐墨的疯了!” 那头急吼吼的。 “怎么?” “说来话长,你快走吧!” “那趁这个机会练习一下你概括重点的能力。” “啊啊啊!”“朝阳。” “对不起……是我表弟范兴,他晓得我跟凌渊有过节,想给我出口气,看能不能坑把凌渊。知道你们那节目,他在网上提前买了营销,主要是对比凌渊跟唐墨的。唐墨嫉妒心强,一气之下八成会给凌渊使绊子。” “营销是几乎每个团队都会买的,唐墨的团队也没少买,不至于看到这点东西就使绊子?” “使绊子?那个唐墨是疯了!我说派无人机去专门拍你你还记得吗?结果还没拍到哥你的英姿,先拍到唐墨这死虾蟆中午趴在你们的比赛线路上搞鬼!小崔说从上面看,他好像要弄松一个手点,那点老高了!” “买了什么?能让一个演员想害另一个演员残废。” “主要是买了三波吧,第一波,好像是个挺专业的影评人在他自个社媒上写的比演技的长文;第二波是个搞武术直播的网红锐评唐墨比不上凌渊一根毛;第三次是最近张导一个片选男一嘛,就原著作者发话凌渊比唐墨合适。哥,没了,就抬了这三回,都是客观事实,可是唐墨听不了事实。” “他状态,我刚看直播间弹幕,说有点不对?” “他可能因为嫉妒吃了不该吃的,想赢凌渊。” “那你们没有做这个吧,比如说给他一些……” “哪敢啊,这可是犯罪!范兴再荒唐,这个还是知道不能干的!” “这样就好。谢谢你告诉我,朝阳。” “哥你快走吧!在那我都怕唐墨发疯伤到你!” “没事,我还怕他不发疯。” “啊?” “有凌渊呢。” “有、哥你清醒点!那可是大几十米!凌渊难道会飞!” “说不准呢。对了,具体动了哪一点?” …… 弹幕吵得热火朝天。 唐墨粉丝表示音频只能证明唐墨中午去练习,有嫌疑,但不能当唐墨蓄意害人的证据。 忽然响起唐墨凄厉的惨叫声。唐墨挣命似的发疯挤开人群,踉跄冲出:“屈总、屈总我只是想弄凌渊!冒犯你是意外!” 【???我勒个不打自招】 唐墨这出直接让弹幕里最后还想挣扎一下的哑火。 没人知道,对上人群里那双冰冷桃花眼的瞬间,唐墨几乎再次昏厥。 那绝不是什么可以随手攀折的娇花。 那是恒顺的总裁,抬手可断他无数门路。更有传闻,其后有韩、沈两个庞然大物的拱卫。紧张懊悔到极致,唐墨哭着干呕。 【他说冒犯?啥意思】 【难道凌渊打他,其实是因为镜头没拍到的时候他欺负了屈总吗】 【靠亖瘪三欺负我老婆!!!!】【屈总这么帅不许泥塑】【就泥】 凌渊伫在屈景烁身前,如森严的壁垒:“没被踹够?” “不,不是……”唐墨这回再不敢瞪谁了。 已经被喂了速效缓解药,唐墨清醒了个七七八八,越回想起自己对屈景烁做的,越是汗出如浆,两股战战,一张小白脸越发惨白,他朝凌渊背后的屈景烁直挺挺跪下: “屈总我是吃药吃多了发癫了才冒犯你!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跪下、求您高抬贵手!屈总、屈总我错了……” 这次,屈景烁没让跪着的人起来。 【为什么还在拍,快关掉,我不想看,我不接受墨墨做这样的事】 【嗑药狂、猥亵犯、杀人未遂嫌疑犯……分分钟让线下活动变赌命游戏,现在还搁那‘墨墨墨墨’的是条硬汉】 【想关?唐墨粉也跪下,给凌渊,给我们屈总,为你们喷的每一句脏话每一个脏字,道歉】 【嫉妒就吃还没通过安全检测的药?这样的怎么配当偶像】 【涉嫌故意伤害!这次凌渊不会出事,换了身手差些的演员,残废都算轻的】 【唐墨滚出娱乐圈】【失德艺人请**们速速封杀】 披着外套,屈景烁在一个工作人员的手机上看弹幕。 他一个人一张嘴,怎么骂也解不了被猥亵的怒,看到这么多帮他一起骂,看到心里的火熄了些,这才做了个手势。 拍摄停。 背后又作痒,他的手按向痒处时,恰好凌渊转身。 凌渊凝视着屈景烁,以一种复杂的目光。 屈景烁内心十分镇定。 他早已打好腹稿“自己只是看唐墨状态不对,猜他嗑了,所以要求继续,赌唐墨在运动中会暴露丑态让真相大白,让你凌渊不受冤枉,但自己事先绝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云云。 凌渊一字一字说: “不值得。” 屈景烁准备好的谎言全被堵回肚子里。 凌渊,什么也没问。 什么也没问,反而让他方寸乍失。 不值得。 是说赔上一场辛苦为洗刷他的冤枉不值得,还是说自己不顾安危去拉他不值得,还是说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他说,拿身体换怜悯,不值得。 凌渊逼近他: “伤疼了?” “没。”屈景烁后退,被凌渊拦腰搂紧。 “抱住我。” “这么多人呢……啊?”被凌渊一手膝弯一手搂腰横抱,重心不稳之下屈景烁不得不听他的话,双臂挂上他颈项,一张微红的脸藏进凌渊肩头: “我的腿又没事,刚才情急也就罢了,现在算什么?”手肘顶住凌渊,像是抗拒又怕摔坏,连力都不敢大。 “你要再挣扎会有更坏的发生。” 节目组不但配备了医疗团队,还有救护车在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待命。 被凌渊抱着往车走的途中,屈景烁外套里的手机响了。 “等等,放我下来。” 凌渊置若罔闻。 “放我下来嘛。”屈景烁带上点恳求。 声音宛如蜜糖。 凌渊只觉怀里的人简直是在撒娇,因为痛惜而忽略的,怀中散发的香气,也忽然变得馥郁甜美。 不是橘子也不是薄荷,是更自然更好闻的味道。 今天对方是以素人身份来,是不是没喷那些乱七八糟的高级香水? 这让人想咬他一口的香气,是他本身…… 奇怪感觉从脐下涌起。 屈景烁双臂搂紧,贴上凌渊耳朵: “求你啦……” 轻轻的气音,宛如羽毛直搔在热痛之处,凌渊狠狠地一咬牙关,把人放下。 屈景烁接电话时,凌渊背对了他。 电话结束,凌渊再转身,脸上异常的涨红还留着浅浅一层,眼中火色也仍在闪动,语气却冷得很:“韩光晔。” “光晔说有很重要的事找我。” “比你的身体重要?” “我的身体也重要,所以,晚上……能不能来我家?” “你在韩总那请他的医生顺便治你的伤不是更好?他也必不舍得问你要医药费,你也不用忍耐到晚上,你不是现在正要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去找他吗?” “不,我就要你,”屈景烁拉住凌渊的手,“好不好?” “我绝不会来。”凌渊握上他的手,拉开。 系统完成提示音响起。 “几点能谈完?要不要带宵夜?” “想吃中午的饭团。” “不做。夜间吃多会反酸。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傅彬开车送屈景烁去竹斋。 听名字像个风雅洁净的所在,其实充满铜臭。这家属于韩光晔的私人会所,是韩光晔惯与朋友谈生意的秘地。 车里。 红灯前,傅彬目光瞥过副驾上自己找医护人员拿的一袋药。 从始至终,那袋子没被解开过。 “真有这么急吗?” 屈景烁在离开节目现场前拜托小崔从医护人员那里拿了过敏药,换衣服时,顺带就吃了。 “急不急的,倒是次要。”屈景烁先是笑,像是想起了开心的事,忽地双眉轻蹙,明显是不大舒服,开口却说: “主要是不疼。” “怎么会不疼?”傅彬目光在后视镜掠过。 “是为凌渊受的伤,所以不痛。” 傅彬攥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 绿灯亮起。 手背上青筋绷得明显,傅彬一脚油门,却是踩得稳当。 车缓缓提速,让车内人几无颠簸。 “您一直都是这样去爱人的?听公司里的大家说,在凌渊之前您还有一位姓乔的男朋友,您也是这样爱他的?” 屈景烁转正了面孔。 后视镜里,一双桃花眼的水光底下是探寻与揣度。 傅彬如若未见地叹息:“您这样,不是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吗?一个又一个的。” 年轻人口吻里是真诚满满简直快要溢出的疼惜。 屈景烁蹙起的眉宇展开,调转面孔。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就算亲弟弟也没有管哥哥怎么谈恋爱的道理。别再问了,尤其是,你口中那位我的前一个男朋友。” 傅彬盯着后视镜,想在里面寻找更多的矛盾点,或者,更确凿的罪证。 可是屈景烁侧过了脸,看不见那双多情罩雾的眼睛此刻究竟是什么神情。 只有瓷白的皮肤搭配精丽绝伦的线条,显出一种不可触及、似乎高高在上的冷硬。 眼镜镜片下,傅彬琥珀色的眼睛随之一点点沉凉。 竹斋。包厢。 三扇金缕竹影屏风围出更具私密感的空间,也增添了雅致韵味。 仿古的六角落地宫灯在檀木座上氤氲开橙黄暖光,山水画和盆栽在朦胧中带了几分如真亦幻的美。袅袅弦歌,从屏风外飘来。 屈景烁之前来过竹斋,但还是第一次进这间包厢。刚坐定,抬眸四下打量一番,他两手交叉挡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生气的眼: “还藏着这么一个别致的地方?” “就知道你会喜欢。”韩光晔做了个手势,负责沏茶倒水的服务生一一撤出。 包厢里只剩下四人,其实在韩光晔眼里只有两个。 陪屈景烁来的那个看着还是学生的助理,还有等会儿作公证的赵律,在他眼中跟旁边的宫灯一个性质。 韩光晔简直想现在就按住屈景烁,亲一下他含嗔的眼睛。 然后,抓住他的手,让遮挡在手掌下反而更引发遐思的鼻梁和唇暴露出来。 “好了阿景,别不高兴了,其实这间是才装修过的,之前哪有这么好看?装修好后的第一次,不就属于你了吗。”不全是谎,至少桌子是新换的。 上一张看直播时炸了。 韩光晔递菜单给屈景烁: “除了桌上这些,还有什么想吃?” “还是先看合同吧,我晚上还有事。” “还忙?” “不是去公司,是跟凌渊有约了。” 正低头喝茶,韩光晔脸颊上肌肉一抽。 抬起面孔,韩光晔已是笑意款款: “好,都依你。” 屈景烁说看,就是认认真真地看,一字一句地看。 哪怕草拟的版本事先已经给法务团队看过并通过,而开头几页跟草拟版一字不差。 翻着翻着,不知怎么地,屈景烁感到口很渴。 他不敢喝酒,怕误事,只是不断饮水。 “傅彬,水。” 再一次接过茶杯,他一手端茶杯啜着,一手翻合同。 韩光晔拿着手帕给屈景烁擦汗,盯着屈景烁侧脸,眼底狞亮时不时地一现,声音却比往常更温和:“是不是空调太高了?” 【为什么只有宝宝一直渴?中午宝宝吃的是凌渊亲手做的健康餐,绝不可能很咸,难道因为下午运动失水过多?】 【水里有问题?但是傅刚才在给宝宝添水前自己先试过了,他喝怎么没事?】 见屈景烁点头,韩光晔下了语音指令。 可是温度变低,并没有缓解屈景烁出汗状况。 “是不是我坐在你身边太热了?”韩光晔微笑着站起。 一只手搭在屈景烁的椅背,另一只手撑在桌沿,靠近屈景烁手腕。 傅彬镜片下双眸微眯,韩光晔两只手放的位置,都靠人体的穴位极近。 只是出了一个凌渊已经很稀奇,这个男人身边,总不至于一个个的全都是怪物吧。 这异常的状态应该是因为伤痛,为凌渊受的伤——想到这里,傅彬脑中闪过那被弃置在副驾上袋子都没拆的药,觉得很不高兴。 屈景烁忽然抬脸看他。 眼中是潋滟堪怜的波光,还有宛如溺水时抓住浮木的依赖感。 “傅彬,帮我。” 不高兴的感觉瞬间消失,傅彬挪动了椅子,坐近屈景烁。 中途对上韩光晔的视线,他在温和底下看见冰冷的蔑视。 一股阴冷的火窜起,傅彬在快感和恨中笑着接过合同。在韩光晔变了眼神的注视里,他直接翻到通常不会被注意的“附”位置。 “这。”傅彬望着第一个埋坑的“优先股”附加条款,手指在中途顿住。 蓦地,镜片下眼仁一掀,对着屈景烁,傅彬似抱歉似自嘲地笑了:“不是,看错了。” 太好笑也太有意思了,自己竟也有糊里糊涂行事的时候吗。 姓韩的这出于情敌立场的暗算,不是加快自己构想的助力? 可这段时间看见的种种矛盾又怎么办。 一枚枚不和谐的碎片在脑中散开,落下,最终定格在屈景烁车里那副避而不谈的冷漠模样。 怎么办?失去一切的恒顺前总裁,不是正适合被关在地下室里,被仔细审讯。 傅彬手指换了方向:“是这里,老板。” 韩光晔无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接到韩光晔眼神,赵律点头,坐在了屈景烁另一侧,与傅彬一左一右分别指出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地方。 赵律是屈父说可以信任的老人,曾经帮恒顺打赢过大小官司数十,专业和可靠兼备。仿佛对赵律和傅彬像对待左右手一样信任,屈景烁连连颔首,似无异议。 根据赵律和傅彬建议重新打印的合同,屈景烁自己又边擦汗边看了一遍。 像是没有看出其它问题,在赵律和傅彬的注视下屈景烁拿起钢笔,打开笔帽。 【可恶,总觉得韩有阴谋】 【啊啊啊宝宝的状态明显不对嘛】 【为什么合同也马赛克,我要帮宝宝看合同对付坏蛋!!!】 【虽然是总裁,但在世界偏爱的主角面前,也只是被碾压欺负的普通人……】 【啊哈哈绿茶终于要栽啦!!!】 【追到这里,最初没见过绿茶只想看个新鲜的要说:某些家伙,是不是对反派的恶意太大了?】 【+1,帮无辜女孩子挡过可能的狼狈、顺手惩戒过嗑药无良偶像。两个act看下来,纯好奇追的我反而对反派有了丢丢好感】 【对傅说动他自己的马,对唐不是私了而是赌上安全和名声公开揭露丑恶。你们看见反派的手段,我看见他的脾气,他的底线】 【反而是男主之一的韩,现在却疑似用违律手段对待反派】 【反派控少装中立!茶在act1里害凌过敏!不坏?坏透了】 【韩就算稍稍违背了一点内什么,也是被茶今天找凌刺激得!是一时冲动!是情有可原!茶自作自受】 【好好好,韩这个主角之一犯罪,就是情有可原?】 【双标无耻,对没主动先害凌,不过小小地以牙还牙的反派,就换一套无敌严苛的道德标准】 【你们越双标,我们越逆反!中立?现在不是了】 【被打成装中立的跟我一样不爽的硬币投起来!屈总加油,世界不偏爱你,我们爱你】 【乐子人也真心觉得反派好难】【越看越可怜……】 【什么反派,是我没人疼的倒霉老婆】 【谁来帮帮我的可怜宝贝】 【真的出了好多汗,宝宝别光顾擦汗了,啊啊好绝望我突然恨宝宝总是太认真,总顾不上看评】 【不是顾不上,看屈总现在的瞳孔,已经有点涣散了,是快要不能处理信息的状态,韩到底做了什么】 【宝宝看评,求泥……】 屈景烁签下名字的瞬间,投币达到之前未有的高峰。 已经爱上反派的、与在世界主角碾压下显得可怜的“其实没做坏事的”反派共情的、期待反派因为这一份合同从此开始落魄之路的,都在这一刻疯狂投出硬币。 韩光晔在屈景烁签完合同的一刻,克制不住地凑近,闻见了对方清雅干净,惹人玷染的气味。 屈景烁盖好笔帽,吃力按着扶手坐直,正待向韩光晔告辞,几个年轻漂亮的服务生涌入。 韩光晔把合同递给赵律:“吃过饭再走吧,你不饿,你的小司机也要吃饭啊。” 傅彬知道,屈景烁跟韩光晔是情敌。 可一路无数摄像拍到了屈景烁进竹斋,韩光晔再怎么嫉恨这位情敌,也不至于在这里见血。 被一个年轻侍者挽住时,傅彬挂上微笑。 几人把傅彬跟赵律簇拥着出了去。 包厢里。 屈景烁被韩光晔一拉,靠在了皮质的椅背上,是有些脱力的模样。 没有喝酒,屈景烁一双桃花眼却迷离似醉。西装外套敞着,衬衫因为出汗解开了顶端两粒纽扣。 湿透的衬衫贴在胸膛显出了匀称的轮廓,胸肌并不夸张,形状却十分完美。 【上次衣服没这么湿还不能确定,真是穿衣显瘦其实有料的类型……】 【这胸,谁能拒绝得了啊】【老公+1】 【我能亲一整天……这衬衫好粉……这布料看着好有弹性……】 【建模都不敢这么涩】 【不忍看又想看】【美学的狂欢道德的折磨[大哭]】 【各位也别太担心,摄像拍到屈总进了这里,韩不敢真做什么!】 下一秒,韩光晔把睫毛被汗水沁湿的人拽到怀中。 【???】 【糊了omg!韩不能真趁机虐待宝宝吧?据说太残忍的画面也会马赛克】 【情敌还要手下留情?就要狠狠虐待】 【啊啊啊啊不可以,不怕留伤口宝宝告你嘛!!!】 【不留伤的虐法多了去了,韩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别可怜茶】 【韩总加油】【用力惩罚,把茶搞哭】【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一片嘈杂和模糊底下,韩光晔其实没有做过分的事,他只是在吃属于屈景烁的蛋糕。 ——屈景烁,刚开始,还只是在根据系统提醒完成剧情。 “检测到act3剧情由于不明原因提前。”就像前情里乔含真跟韩光晔的剧情被标记前一样,系统刚才忽然再一次发出类似的征询: “宿主是否授与系统记录权?若同意,可在本世界结束时,得到余额10%作为回报。” 屈景烁的关注点在:“act3?所以这是必须做的。” “是。act3开始,反派将被一步步逼到走投无路。本次剧情,宿主可以改变,但在act3中,必须以另一种方式完成。” 按系统意思,这次不跳,act3里他也必要往某个巨坑纵身一跃,世界线收束下恒顺必定破产。 早也是破晚也是破,无所谓了,恒顺的一块地板砖他都带不走,但硬币可不一样。屈景烁边观察争吵的滚评,边调整着表演。 这些观测者的人性非常足,跟真人别无二致,有正义、理性,也为卑鄙违律不耻、也有逆反之心。 很好。 至于那一部分因为在现实中被绿茶伤害太深而暂时失去了理性的,他想说,也很好。要没有他们拱动,“中立”派或许不会一怒之下投出这么多币。 看着暴增的数据他思索:可以靠所谓的绿茶手段博取主角的怜惜,为什么不可以喂观测者也喝一杯茶,赚一点小小的演出钱? ——act3不一定有他舍身相救凌渊的戏码,韩光晔就不一定会因为他跟凌渊关系骤然猛近恨他成这样。 ——也就不一定会这么冲动,用合同喷药这么拙劣的手段,就不一定会激起如此强的愤慨。 他可能就得不到这么多币。 一夜暴富的机会可得抓住。 然而坑他跳了富也暴了,准备表面蔫巴巴内心美滋滋地走了,韩光晔居然留饭? “烦死了!” “在你这吃,一会儿回家还有好吃的,又要健身!何况对着我这张脸你吃得下去吗?”屈景烁没说出后面这段抱怨。 …… 也没了说出来的能力。 世界忽然晃动旋转。 眼前仿佛蒙纱。 思绪像杂乱的线缠绕不清。 越动脑,越听到咔嚓、咔嚓仿佛生锈齿轮互相摩擦的声音。 韩光晔,总不至于,为了凌渊,在这包厢把自己弄死。屈景烁的思想断开在这里。 可包厢里的时间和音乐仍在流动。 这是独属于韩光晔的流动的夜晚。 他一只手拉过屈景烁,把人抱在怀里: “景烁,刚才在说什么烦死了?” 砰。韩光晔脸颊一侧。 并非耳光而是实打实的一拳,屈景烁砸在韩光晔脸上——直接用行动回答。 韩光晔从喉咙里滚出喘息,带笑的喘息。 景烁的真实体力,他略知一二。即便不知,看着衬衣下不夸张但也算丰盈的胸肌,也能知道这家伙其实不是看脸和眼神那样无害。 可惜,在几重削弱下,本该超出男性平均值的一拳只留下淡淡红印。韩光晔管都没去管,汗湿的身体被禁锢,出自本能的拳脚被绝对力量镇压。 在疯狂刷过的大片滚评下,在马赛克下,在已经没有另外一双睁开的眼睛的包厢,韩光晔彻底脱去面具。 对待这件看似脆弱精致至极的礼品,韩光晔用最轻的力卸包装。 西装外套被远远扔开,落在干净地毯。 隔着一层雪白衬衣覆上胸膛,韩光晔发现原来自己手是这么宽阔,单手可以包住大半,掌心的感觉比无数次梦见过的更舒适。 主人发出暴躁的低声。 韩光晔另一只手抚平蹙起的剑眉。 屈景烁的额角渗出更多汗水。 涔涔的汗水不仅在视觉上为那俊美脸孔增添更多脆弱诱惑之感,带来的湿润亦方便手掌紧贴、按压,指节刮过显的粉。 音乐继续。旋律急促。 韩光晔一边品味奶油蛋糕,一边享受变得混乱的旋律。蛋糕在高温下融化,越发软润可口。 被动蛋糕的那个终于在过分的索取下忍无可忍,抬手抓住韩光晔的头发: “滚!疯狗,杂种……” 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股泛出血腥味的狠劲。 一只手立刻掐开咬向舌尖的齿关。 食指捣进齿间时,疼痛传来。 血从洁白的齿列渗出,韩光晔顺势在那因为虚弱而比平时苍白的嘴唇上,抹出妖艳的红。 “景烁。”韩光晔的呼唤带着怀念和恍惚。 头皮传来痛楚,被对方扯得微微抬头,韩光晔抽出手指,甩掉血迹。 握住屈景烁此刻跟自己对比起来愈发无力的手,他一把拽下:“在我面前,你这样也没关系,即使醒着也没关系。凌渊他受不了你的、他会嫌你的。我不会。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将两只皓腕紧紧桎梏韩光晔恨声笑了,而后愈不留情。 热的吻落在衬衣,流血的手指划过下巴,摩挲过性感精巧的喉结,拖曳出属于他的痕迹,停在对方胸口。 指尖这次切实陷进光洁皮肤。 不属于普通人的力量流进本还可以挣扎一二的人的身体,试图将其送入更深的海底。 越发急促的、混乱的旋律让韩光晔转而盯上主人的唇。却就在胸膛相触即将双唇相接的一刻,恐怖灼烧感从韩光晔胸口爆发。 再怎么能忍的人受了这如同炮烙的刑罚也会发出闷吭,何况是毫无心理准备的韩光晔: “唔……” 一声惨厉的痛哼,惊动了屈景烁。 伴随这痛哼,又有一股股舒服的温流沁入脑部。 屈景烁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彻底睁眼时,屈景烁只见自己外套不翼而飞,衬衣倒还好好穿在身上,自己正靠在韩光晔怀中。 “让你先吃饭再看合同,你不听。”韩光晔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血糖犯了。太危险了。” “低血糖?”屈景烁揉着额角,皱巴着五官,低头看,像一只刚成精的美丽苦瓜检查自己的新身。 衬衣比先前还湿,的确像是低血糖严重时到彻底昏迷的一段造成。 “注射过了,还难受吗?” “给你添麻烦了。”屈景烁解开衬衣,被酒精味冲得更拧起眉。腹部针孔几乎找不到,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也没有哪里痛。 “从没见你戴过这种粗糙的石头?” 韩光晔压抑着气息,虚点在屈景烁居然就这样敞露的胸口: “哪来的?” 手抬起,屈景烁摸到了暖意的源头: “凌渊送我的。” “凌渊。”韩光晔平静地重复。 屈景烁把胸口送到韩光晔手指。 他故意让吊坠的全貌,尤其是血液绘出的纹路,烙在韩光晔眼中。 指尖珍而重之地抚摸吊坠: “我真该走了。凌渊可能已经在我家等我了。” “在你家?” “麻烦你,光晔,”屈景烁拿起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草草咽下,擦手扣衬衣拎起地上外套,“小傅吃好你跟他说一下,我叫车先走了。” 拇指顶开上盖,燧轮摩擦火石,一簇火焰煌煌跃出。 韩光晔目送屈景烁离开包厢,点了根烟。 七窍生烟地抽了两口,新换的紫檀木桌再次炸成碎片。 几乎没动的饭菜噼里啪啦摔成一地狼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屈景烁方进客厅,看见凌渊站起来,忙一抬手:“别过来,别过来。我先洗澡。” 凌渊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样简直像刚鬼混完,回家怕被丈夫收拾的——”蓦地一顿,觉着这比喻很不好,凌渊叹了口气,只说:“我又不嫌你。” 屈景烁快步往楼上走:“我怕熏着你,刚才我低血糖晕在了光晔那儿,一身医用消毒棉片的味道。” “低血糖?”凌渊表情一变,“晕了?” 凌渊大步冲到楼梯口。那道高挑的倩影已走了个脚下生风,火速绕过楼梯拐角消失在视野。 “我是会吃他的狼?”无语地琢磨着,凌渊回想对方的健步如飞,“应该没大碍了?” 凌渊的肉身慢慢踱回沙发,思想却已飘到了楼上。 刚才还坐着舒适的沙发,这会儿燎得臀腿脊背全难受。 再坐不住,凌渊站了起来。 也并不擅自往上闯,凌渊拧眉抱臂靠在楼梯口,等那人洗完澡。 浴室。 屈景烁擦干净身体,没披浴袍,站到了镜子前。 转身扭头,他把硬币买的“伤痕丸”化成的膜状物啪叽拍在背上。 在系统商城下单时,弹出的备注框里,他输入了对需要的伤口描述,只见过不了半分钟,镜子里的背晕染开青红交错的撞击伤。 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出品为“绿茶”专属用品,青色与红色错落有致,像是春藤上缠绕着一些花,又零落了些花叶在边际——腰与隆起相接的凹陷,让伤不但不显狰狞,还有一种楚楚动人的蛊惑感,像是绮丽的纹身。 惊异于系统出品的神奇,屈景烁指尖碰了碰“纹身”,没有一丝痛楚。 他穿上浴袍,系腰带。 辨伤,凌渊是专业的。 在山顶凌渊不能扒开他的衣服,还能糊弄糊弄,到晚上需要褪下浴袍整个背部都看得清清楚楚时,那点过敏的残痕混不过去。 好在伤痕丸只比最基础的大力丸贵了个五百——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一夜暴富后,很阔,买一丸也不心疼。 还有一样待买的是情幻丸。 这种半粉半蓝的丸子,只要把粉的给凌渊吃,蓝的自己吃,他就可以通过语言、行为等等的暗示,改变自己在凌渊眼中的状态。 比如,他给了要引逗对方的心理暗示,即便解个衣扣在对方眼里也会成为蓄意勾挑。 这东西就贵了。 但又不能不买。 对系统给的那个充满和谐的样本,他是绝不会照做的。他不抗拒跟凌渊抱一下拉拉手什么的,其它的就太过了。 问题是,现在买,还是上完药再买?屈景烁手绕过肩膀摸着背部,情幻丸的效果只有一个小时,并且是从拿到手里的一刻就开始计时,吃宵夜加抹药花的时间不好说。 还是一个一个来,等上过药,再买再喂凌渊吃,更保险。 他走出浴室。 “凌渊。” 听见脚步时凌渊已经抬头,怔愣看着。 这个男人平时总是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就以素人身份来参加节目,头发也是打过发蜡,衣服也是熨烫平整,从领口到脚尖都包裹严实。 可现在楼梯上下来的人浴袍虽系了腰带,遮不住抬腿下楼时泄出的雪光。红色的拖鞋,衬得足背像是一弓凝结的月辉。 待对方彻底站到面前更因为身高他一下看见了眼底将出的丘峦与明显的纵壑。 “你倒没我想得那么瘦弱,”这次没做捂鼻子这么狼狈的动作,凌渊再次,被迫用严肃的武学,做了比管理某个男人私生活更难启齿的事,“浴袍穿好。” 屈景烁蹙眉道:“还要怎么穿好?” 他展开双臂,转了一圈: “这本来就是洗澡后到睡觉前穿的便服。要不我加条领带再别个手帕?” 他不做这一串不高兴的动作还好,一做,更快掉出。凌渊理智知道不该,目光忍不住流连,脸上就有点像生气了: “前面拉紧一点。” “刚才还说不嫌。” 屈景烁闷闷地把浴袍柔软前襟拽了个严严实实: “结果呢,我这刚洗完澡呢,浴袍乱一点点你都嫌弃我。” “我是怕你着凉。”凌渊走向餐厅,“给你带了虾仁菌菇汤。” “空调二十七度,我浴袍加绒的。”屈景烁亦步亦趋。 “加绒的吗,刚才没注意——”凌渊一滞。 屈景烁低落道: “连我的浴袍都没看,说什么没穿好?怕我着凉?你根本不是真的关心我,只是觉得我是为你受伤的,所以内疚。” 两人相对坐下。 “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我都知道。不,让你来,其实已经是勉强你了。” 脸被轻轻掐住抬起。 “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勉强?” 凌渊单手一揭瓷盖,将勺子递到屈景烁手中,两眼用笔直的目光触摸屈景烁抬起的波光盈盈的眼睛: “别把自己看得太厉害好不好?能勉强我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还有麻烦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人,‘食色性也’,听过吗?” “你饿了,所以没注意我的穿着。”被凌渊放开,屈景烁摸了摸下巴,疼倒一点没有,就是凌渊的手怎么这么烫,记得下午好像还没这么烫的。 他笑着把汤盅拎到中间:“你想跟我一起吃宵夜。” 见屈景烁已展颜,凌渊也不多话。 自己动手添了一碗,凌渊三两口喝完,接着就静静看屈景烁一勺一勺把羹吃光。 然后对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刚才拉紧的浴袍间再次泄出如银铸的、雕塑般的轮廓。 凌渊不忍又惹他不开心,再次生受了高低起伏的折磨。 “饱了?” 屈景烁点头“嗯嗯”。 站起来,凌渊舒口气: “那就去上药吧。” “我想喝杯茶。” 屈景烁是真渴。 大概先前翻合同时吸入了太多导致口渴的药剂。 拿茶叶的手被凌渊攥住。 凌渊目光在柜子上逡巡,拿起一个玻璃罐:“桂圆。”又拿一个:“玫瑰。” 屈景烁刚喝一杯—— “说一杯就一杯,”凌渊按住他空杯,“喝多影响睡眠。” 拿走茶壶凌渊把屈景烁剩的残茶一杯杯喝了个精光。 屈景烁捧着脸看着他:“我泡的茶好喝成这样吗?” “主要是看着你,我渴。” “就像看我吃宵夜,你也会想吃一样吗,但你喝这么多,不怕睡不着?” 凌渊面不改色: “我可以几天几夜不睡。” 好在,等会就将见到伤口。 乱七八糟的画面不会再闪。 除却心疼这个笨蛋,还有那伤定是不好看的。 他确认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异癖,绝不会对狰狞的伤起念。 想到这里凌渊不由一阵轻松。【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浴袍褪到一半,炙烫的手忽然握紧他的肩膀。凌渊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你刚刚在茶里,放了什么?” 屈景烁一瞬间以为自己误下单了。 快速查看余额,没变。他侧过头,语气可怜:“你弄痛我了,我没有。” 凌渊迅速松手,像眼前有团燎人的火似地猛退:“那我为什么——” 屈景烁听见了攥拳到极致时发出的骨节暴响声。 “什么为什么,到底怎么了凌渊?” 屈景烁转身转到一半,凌渊喝道:“别动。” 半掉的浴袍遮不住匀称饱满的胸口。淡粉色珍珠受惊般翘起。 反射的柔润光晕烙在凌渊视网膜上,烫得他一闭眼一扭头: “转回去!” “转就转。” 屈景烁被他斥得云山雾罩,乖乖转回的一张俊美面孔写满了困惑: “但你要怀疑我给你下东西,那我可真要喊一句冤。那茶,我可是当着你的面,自己也喝了的。” 凌渊闭着眼听他说话,平均十个字听见一个字。良好的听力被脑中切换的画面废了个透,今晚实在看到太多不该看的。 正的、侧的、背后的。 他之前真的松气太早,他之前也不能想象,为什么有人伤都能用诱人来形容。 刚刚所见的画面,无论如何挥之不去,洁白紧实的背肌上散落着花瓣似的、青藤似的痕迹,好像那些无规则分布的没生命的破石头都一块块解了风情,不忍败真正的美人。 一股火燃烧喧腾,催他去啃食、去吞咽,简直像恨。 但他知道那不是。因为在想到伤痕会给主人带来怎样的疼痛时,反应便像是一记鞭子抽在他心头: “我不该凶你。是我错了。” 身后传来走近的声音,一只手落在肩膀,随即暖流荡涤了整个背部,本就不痛的屈景烁更感到舒畅。 在这暖洋洋的体验里他忍不住转头偷瞄。 忽而双眼微微睁大。 一怔之后,他顿悟了:“你在我这里,是永远不会有错的。是我错了,凌渊。” “不要说话,我现在需要安静。” 屈景烁转回了头。 肩膀光润的皮肤蹭过掌心,凌渊烦躁出声:“也不许动。” “中午给你带的汤,可能对你来说还是太补了。” “汤?”凌渊维持着侧头的姿势猛地睁开眼,一瞬之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有考虑到你过人的体质和年轻,真是抱歉。”浴袍的大袖早已滑落,屈景烁趴在自己露出的小臂上,轻笑着道。 凌渊扭头,正对上屈景烁明媚而慵懒的眼波。 僵着脖子又扭了回去,过了阵,他问: “舒服点了吗?疼好些没?” 低低应了声,屈景烁在暖意里眼皮发沉,忽地一个激灵。 不能睡。 还有一半任务啊。 只是,以这个进补过剩的状态,这小子,像要帮自己省钱了?都这样了,那不是碰碰就长大。 屈景烁忽攥住肩上凌渊的手,往下拉,“今天要不要留下来,”他边向后一欹,肩隔一层布料蹭着对方坚实的腹部,“凌渊?” 凌渊的手动了动,随即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他在做什么,一股巨力袭至后肩。 果然,他被按在床沿,凌渊发出低声告诫: “我可以先治好你,再收拾你。” “对自己喜欢的人主动些有什么问题?” 他挣扎了一下,结果当然是纹丝不动地仍被按紧:“你又不是不想要。” “我只是不想要你,听清楚了,今晚别再招我,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叫,”屈景烁听到了系统完成提示,伴随加重的力道,忽然烫上耳廓的吐息,“后悔。”【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耳朵有种在融化的错觉。这么烫足以说明凌渊有多生气。 屈景烁怕他真失控,酿成样本里那种见血惨剧,放缓语调,似忍疼般颤颤道: “凌渊,压到我胸口了。” 最后一个“了”尚未说完凌渊已经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拎起,从他背后,伸手拉住他的浴衣。 背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体温,凌渊的手指却始终没有碰到他的皮肤,隔得老远的指节与掌根夹紧他的前襟,把它们提起,嗖地拉上。 “这么嫌我啊?”热源又飞速远离后背,屈景烁单手撑着臀下绒毛软垫,慢吞吞转正了身子:“都不试试就知道我比不了你心里的人?或许我给你的感觉更不错呢?” “哪来的更。” “哼。他有这么好?只是不要我——你刚才是这么说的,说的时候想得是哪个?还是哪些个?”一条腿自然舒展,一条腿曲着,见凌渊的目光没落在自己身上,屈景烁手肘搭在膝盖上,虚悬的手指敲出了几个欢快的节拍,嘴唇无声张合:韩光晔。 凌渊叹了口气: “十个。我的十个手指,可以吗?” 指尖一顿,屈景烁差点被唾液呛到。 在凌渊转过视线前,屈景烁立刻调整坐姿,收腿抱膝,把自己团起来。 他本身一抬眼一抿唇已够楚楚可怜,何况是用这种蜷着的没有安全感的姿态,凌渊居高临下看着他,即便刚听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知道他是故意摆这样子给自己看,心还是软成一泓。 若不在乎,他不必装。 “在关心我的心上人前,你搞清楚你自己对我的感觉了吗?屈总。” “爱你啊。” 仿佛两军对峙,见屈景烁似乎打算长久保持这个胸和背都再露不出来的姿势,是收起武器的架势,凌渊也暂卸下防御,他退而盘膝坐在软绒绒的垫子: “你说我们三年前见过?” 凌渊盯着屈景烁。 “可我不记得。” 屈景烁抬手摸了摸脸:“那段时间我得了皮肤病,一直戴口罩。又恰巧,那时候疫病横行,黏膜接触到病菌就会感染,人人都眼镜口罩全副武装,你对我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 “你说我照顾过你,我同样不记得。” “我那时住在离你家很近的廉租房。你帮我家修过屋顶、给我和我妈送过青团、汤面、还有我们舍不得买的抗疫特效药。” “我给街坊邻里做过类似的事太多,不记得了。” 屈景烁的眸光黯淡下去了一点点,把唇咬得更鲜艳之后,他说:“你帮我打跑过欺负我的小痞子。” “顺手的事。这也太多了,不记得。” “你背着我去医院,那次,我也是犯了低血糖。” 凌渊几乎不忍心,但还是张口,实话实讲:“有点印象,但我也搬过你隔壁中风的大爷,还有你隔壁的隔壁那户犯过急性腹痛的小女孩。” “你是想告诉我,”屈景烁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一眨,影子就在凌渊心里重重一扇,“我一点也不特别,以前是你人生里的路人,现在一样?” “不,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那些事,对我特别。” 凌渊的手在背后攥碎了屈景烁卧室软垫上的绒毛。 霍霍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也算破坏人家私有财产。 凌渊把手朝屈景烁摊开,压下尴尬:“就像这个,我该就赔,就像你身上我不该拿的东西,我不能随便拿。” 利用一个在感情上天真迟钝的人的谢意,骗走他的身体,自己跟自己最不耻的那些畜生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者挟财,一者挟恩。 “借口。”屈景烁说。 脸藏在臂弯里,在黑暗中他露出一个笑。笑这份年轻人的赤诚,傻得好玩,傻得他都有点不忍心后来对他的豪夺戏码。 到时候意思意思好了。 强迫对方时不要真贴上去。 就吓唬吓唬他,别把人恶心得太过。 …… 伤痕丸除了没有感觉,其它地方跟正常的伤无二。不担心凌渊会治了半天治不好发觉不对劲,屈景烁安安心心在凌渊带来的暖意中坠入了甜梦里。 凌渊将手贴在屈景烁的肩头,一直到屈景烁的后背完完全全恢复光洁。 轻轻地把人翻转过去,在只有月光的昏暗的卧室里,凌渊的视力依然好得出奇,于是先不得不闭眼帮人换上睡衣,接着他又半闭眼理平屈景烁睡衣上的褶皱。 理着理着他忽然想到屈景烁先前说,胸被压到。 说的时候似在忍疼。 实在放心不下,狠了一狠心,先给了自己一掌,几乎把自己打到内伤边缘,凌渊感觉自己一时是疼得无力再起了,这才手指微微颤抖着扯开屈景烁的前襟。 手一覆上,凌渊星眸一闪,随即燎烈的怒火翻腾。震碎了屈景烁体内残余的力量,凌渊忍不住凑近,闻见了一股沁进皮肉里,从深处散发出的,他本能地无比厌恶的血腥。 这血的主人,修得跟他是一阴一阳,一邪一正,恰恰相克的恶心东西。 凌渊面无表情,对着自己心口又是一掌。 血从嘴角滑出,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继续没有表情地沾着自心头溢出的血,指尖点在反射了月光的匀净胸膛。 一边涂抹,他一边轻嗅着,只要是闻到另一股血腥的位置,他的手指全部走遍。 从莹润挺拔的前胸,在梦中倏忽一次滑动的喉结,再到下巴,凌渊用自己的血,覆盖另一种血。 最后是嘴唇。 鼻尖落在嘴唇上方,凌渊没有立刻抹下自己的血迹。他一撑,一顿,在屈景烁的额头上落下并无实质的一吻。 手指在薄软的菱唇上划出最后的痕迹。 醒来时,屈景烁只见卧房空空荡荡。 窗户紧闭,窗帘间隙里透出灿烂的光芒。 他记得昨天睡着前,那窗户还是半开半闭的。 不同昨日的清寒,今天,似乎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 “凌渊。”屈景烁打开客房的门。 里面竟也是空空荡荡。 帮他关紧窗户的人已经离开。【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最近忙考证。 ——什么证啊? “经络调理师证书”,电话那边说。 打凌渊趁他睡熟不告而别那天起,屈景烁又是一周多没见凌渊人,问,就是在图书馆孜孜苦学,忙着准备他的调理师资格考核。 “这是对我连编瞎话都懒得编了?” 屈景烁再一次望着挂断的屏幕: “我上次真的很过分吗,肩膀碰他的时候隔了衣服的,他的手抓我那一把,还是他手自个儿动的,至于把我当洪水猛兽一样么?” 嗤一声,屈景烁也没打算去凌渊学校找人。 系统发布这回落在了现实发展之后。韩光晔已对恒顺下手,样本才姗姗来迟。 【样本—— 争美人兄弟离心,攀贵客艳痕泄密。】 他再次五倍速看完了。 样本里“韩光晔”先挖坑再设卡,挖坑,保证项目出事反派先凉他能安全撤资,设卡,逼反派走投无路到处求人。 一求,反派求到一个比他有背景多了的人身上。 这个人是个变态,在反派身上留下了与其说是艳痕不如说是伤疤的东西。 “凌渊”偶然看见痕迹,认为反派是个自甘下贱的堕落货色,对反派的怜悯一扫而空。遇到醉酒招惹了一帮混混围堵的反派,即便反派求救,他也置之不理,反而嫌弃地说,你不是就喜欢这么玩? 当时,屈景烁光看字幕都看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是嘴里凌渊请同城跑腿送来的清淡低脂手制薯条被牙齿狠狠咬断嚼碎。 放下手机,屈景烁望着邮箱里《关于生态环境保护方案的材料补充要求》,既不点也不转设计部,直接下一封。 为难设计部的打工人干嘛呢。 这不是他们提交的环保方案有问题,是韩光晔有病。 有病倒不全是骂人。韩光晔的确病了,病得邪乎。 打视频的时候屈景烁就见他一张脸时红时青,时而汗津津时而打寒噤,有点符合练邪功走火入魔的描述。 然而说话还是神智清晰,口齿伶俐的,虚情假意地表达完对项目的关心,韩光晔以重病为由,说这副样子不便求见重要人物,只好请他多奔忙辛苦。 他全无真心地表示再怎么辛苦也值,只盼望兄弟你尽快康复。 忙完已是晚饭时间。出公司,屈景烁让司机余叔直奔nocturnesanctum酒廊。 这家高级酒廊,是沈氏和另一不明势力按48:52的比例合营,算作双方暂时友好的象征物——商场瞬息万变,一切只能加上暂时。 想是今天气温偏高,沈绛约晚饭的地方在酒廊二楼。二层的大包房统一带着露天花园,可以吹到清爽的夜风。 刚坐下,他就把猜测说了,又赞美一句沈绛的贴心。 “是啊,又能吹风,”沈绛端起酒杯,似乎在他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脸带红晕,又喝了一口,声微微沙哑地道: “又能赏花赏景。” 屈景烁正饿,插起一块沈绛已经切好的牛排,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后,说:“今天不用去见哪家的公子小姐了?” 沈绛摆了摆手,露出一种无奈又痛苦的表情:“我妈,为了让我取个好的回家,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装病、转发各种企业因为接班人不力破产的新闻、转发男人年龄大了那什么下降。” 屈景烁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伯母也是关心你。我也不白吃你一顿饭,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还真有。” 屈景烁又咽下一口牛排,笑道:“那不快说?” 沈绛忽然放下了酒杯,在屈景烁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拿起酒瓶咕嘟嘟灌了几大口。 屈景烁正要劝阻,沈绛“砰”地放下酒瓶。 “要不跟我试试?” 屈景烁愣了几秒,眼睛一张: “啊?” “我听说,你最近在凌渊那边,有点受挫?”沈绛攥紧酒瓶,“他不给你面子,你就别再在他身上浪费大好年华了,你,你要不要弃暗投——不,弃凌渊,投我呢?” “什么跟什么。”屈景烁已经恢复了冷静,继续叉着牛排填肚子: “你不是喜欢傅彬吗,就算伯母催婚催得急,你也该去找傅彬才对啊。论智商,他比我强,论你自己的兴趣,你也是更喜欢他呀。” “我……” 沈绛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没有凌渊那种可怕的听力,屈景烁凑近:“你说什么?” “没什么。傅彬,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沈绛忽然带着小心看了他一眼,把他弄得越发疑惑,“景烁,我说出来你要冷静啊,傅彬,好像喜欢你现在正追求的那个。” “你是不是喝醉了?”屈景烁至今还记得,傅彬提出的那个在凌渊马上动手脚的建议。 即便不至于危害生命,那也很不把凌渊的感受看在眼里。 在不知道凌渊身手的前提下,让人在发疯的马上享受一下速度与刺激,是喜欢凌渊的人能说出的建议吗。 “先别喝了,吃点蛋糕。”将酒瓶拿到自己这边,屈景烁把甜点推向沈绛。 “我没醉,我在傅彬的书房里看见了凌渊的照片,还有一沓像是调查报告的东西。傅彬他,对凌渊很感兴趣。”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个单相思失败的你,跟另一个单相思失败的我刚好凑一对?既能应付伯母,又不用从完全陌生的关系开始,省时省力?” “我不会对你省力,景烁,我会从头开始追求你,你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给你,你不喜欢的,我会让它们统统消失。”沈绛蓦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顿,接着道: “听说你被环保协会卡了一个项目?” “傅彬说的?”屈景烁啜了口酒,“是。你不提我也正想找你帮忙,用股权换你帮我一次,可以吗?” 面对屈景烁带着柔柔的恳求意味的眼神,沈绛深呼吸了一次,藏在桌下的手攥紧: “我不要股权,不,我是说,如果你同意,那、那假如我们试得有成果了,沈家都是你的,股权什么的不用再提。” 沈绛越说语速越快:“要不同意,我就拿股权。你也不用觉得欠我的了。我不是拿捏你,我只是提一个建议,你千万不要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屈景烁笑了:“怎么试呀?”起身,伸手勾住沈绛的长款蛇骨链,拇指摩挲着闪闪的黑曜石,屈景烁猛一拽: “从亲一下开始吗?” 他侧过脸。 皮肤紧绷光洁地反射出白亮月辉,侧脸轮廓明晰而俊丽,挺直的鼻梁和红薄的唇已足够诱人,而这个男人竟还带着一种像是挑衅的笑。 像是,他以为他不会,不敢吻。 血流涌上脑部,沈绛捏住屈景烁下巴,趁对方一瞬的懵然,不容反抗地亲上去。 一脚踹倒桌子,沈绛单手桎梏住屈景烁的脸颊,一手环过背部。 指尖将弹润的边缘按得几乎变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 23 章 【沈绛你在摸哪里!!!】 【老婆老婆我也要】【老婆我不会像沈这么粗暴我会温柔对你】【沈的死手轻点好吗,都变形了!!!】 【瞧你们,我就不一样,老公,让我捏捏】 【?‘不一样’是不一样在称呼是吧】 【啊啊啊为什么抱起来进房间后马赛克了】 【姓沈的,你在对我宝宝做什么!!!】 屈景烁庆幸自己没吃太多东西—— 腿和腰被箍住,沈绛把他扛进大包房,结实的肩膀顶住他的腹部。 在他忍无可忍挥拳砸人前,一阵天地旋转,他被扔到了宽阔净白的大床上。 一只手顺过翻涌的食道,屈景烁按住爬上来双手直奔他纽扣的沈绛。 在那双熏红的眼睛里,他探寻对方还剩几成清明:“我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是我的……”沈绛呼吸急促,目光是一种有侵略性的混乱,然而,手没继续动。 屈景烁潋滟的桃花眼微微敛起,迸溅出几星慑人的火光:“你要是醉后拿我当个发泄的东西,我们不但再做不成朋友,代价——” 对方说到“代价”两个字时,沈绛感觉到脑后轻轻落了一只手。 “你恐怕付不起。” 那只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头发,在这一抚之下沈绛忽然觉醒了类似某种动物的特性。 “发泄?不。”他使劲摇头:“不……你帮我出谋划策,挡了多少我妈爸的骂?你,比谁都温柔耐心教我。你对我来说是朋友,更……我不知拿你怎么办?你还死活不肯占我一点便宜,我简直不知拿你怎么办……我,我,我对你是……我对你是……” 边唔唔汪汪地急喘着,沈绛边做出一串屈景烁听不大清的回答。 像是大狗压在喉咙里的低叫。 听是听不太清,但是看得到。屈景烁笑出了声,这一笑不光是被他“汪汪汪”逗得,还因为沈绛收回了伸向他衣扣的双手,转而开始要抓自己的头发,是急着要从醉酒的脑子里抠出清晰的辩解,是害怕仓皇地把他的不高兴放在了他的一切渴望与难受之上。 是知道,他是谁。 手背拍开沈绛的手掌,再一次救出那头多灾多难的黑发,屈景烁抬手解起衬衣纽扣:“你要不舒服随时喊停。” 他的手解完第三颗停住:“我也一样。” 不舒服? 确实不舒服,不舒服得要疯了。 为什么到第三颗就停?! 露出的部分与情涩无关,性感得恰到好处,锁骨窝深浅合宜,肌肉如两块无瑕白璧,汗水和粉晕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怒意而逼出,汗是晶莹的点点微光,粉是薄薄的一层。 望着正中间的陷隙,沈绛感觉鼻腔和小肚子痛得下一秒就要炸裂。 双手握紧对方的肩膀,第一下他吻在对方的下颌,接着直奔目标。 手臂环着沈绛的头,屈景烁指尖从侧旁摩挲他凸起的喉结。 沈绛的吻虽然又急又用力,但并没有往下。 仿佛对方的手划出了一条线,而要越过那条线,就会变成被电击项圈教训得狗头直颤的坏犬。 犬齿轻轻陷进莹洁的肌肉,沈绛埋头再抬头,果实上方多一圈红。 双手隔着衬衣挤压了几下,最后一下失了点控。 屈景烁再次拽住沈绛项链,这回是从后面。 这是一句无声的: “停。” 沈绛张开嘴唇,做了数次深呼吸,到底没平复成功,不过还是从屈景烁身上撤了下去: “我现在确实还配不上拥有你。” 他的眼睛很快从失望到重新明亮,灿如外面夜空上朗朗星辰: “阿景,等我,我会成为合格的沈氏继承人,我要拿最好的聘礼,向你求亲。” “你已经很配得上了,是我,不配。” 沈绛按住屈景烁嘴唇。 移开手指,他强吻上去: “不许……这么说……” 并非对沈绛这个非目标也用“绿茶”手段,屈景烁那句话出自真心。 他是不能算死,也不算活着的魂魄,前途茫茫,没有谈爱的资格。 爱是冲动,也是承诺。 而他给不了任何人、任何存在,承诺。 他没有爱人的资格,也没有被爱的前提。 …… 下楼的时候屈景烁也有了三分醉意。 沈绛的底气触动他的神经,他本也可以这样大胆无畏,这样有资有本。上一世他死前已经拿到了青云奖,所有得过这个奖的反派、丑角,都在之后大翻身。他本可以做主角,他本可以再也不站在边缘羡慕别人。 他本可以实现梦想,拥有他一直渴望的自由。 这一切全被某些毁了。 “你有点面熟啊?”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屈景烁带着醺然转动了瞳孔,看见一张被浮肿败坏了俊气的面孔。 拦住他的青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你是不是演过什么电视剧?要给我签个名,下一部,你能想演什么演什么。” “我没带笔,看您也不像带着的样子?” 青年挺送了一下小肚子。 面对似乎还不明白的,面颊泛红,像是微醺的佳人,他啧了一声,指向自己刚才挺的小肚子:“用嘴签这儿——” 话音还没落,他从楼梯飞到一楼。 沈绛此时刚从拐角处走出。 看见的是一个青年被屈景烁砸得飞身直下,他开口对赶来的安保却是: “把那团欺负我贵客的垃圾丢出去!另外今后禁止它进nocturnesanctum!” 屈景烁的注意此刻既没在那惨叫的青年身上,也没在背后的沈绛。 门口回头的,像是被惨叫打扰的皱着眉的年轻人,赫然有一张他熟悉的脸。 凌渊。 凌渊旁边站着一个低眉顺目的中年人,中年人通身并没有闪耀的光彩,然而每一件素净的配饰,从领带到手表都价值不菲,再加内敛的眼神和沉稳的气度,足以看出他身份不凡。 可这么一个不凡的人,却对凌渊恭敬如斯。 来不及再深思,在凌渊上移目光前,屈景烁一把拉过赶到身侧的沈绛,挡住凌渊的视线。 “阿景——” “嘘,”屈景烁抵住沈绛的唇,“别、出、声。” 他用口型。 一楼一位刚被砸下去的正在惨嚎的青年。以凌渊的敏锐,这要让凌渊看清自己的脸,自己那些装柔弱的手段就算全提前报废了。 系统可还没让他开始豪夺凌渊,在凌渊面前露出真面目呢。 “您在看什么?”中年人的视线转动,看向凌渊目光所及之处。 “我在看,谎言。”凌渊目不转睛,盯着那道跟自己高得不相上下,也有型有款得让人印象深刻的背影。 肩够宽,背够阔,身材够高,把另一面挡了个严严实实。 让人看不见另一面是谁,又或者,有没有人。 “有人骗了您?”中年人沉默一瞬,问:“那为何不动手?您还站在这,是有什么考量吗。” 凌渊转移了视线,皱眉看着中年人: “你这问题好蠢。我为什么不动?我怕吓到他啊。我自己都舍不得碰,甚至舍不得看得太狠太重就怕吓到他的存在,凭什么便宜别人给别人看?真动他,我只会在没有旁人的地方。” 紧张等待了约莫三分钟,没听见凌渊的脚步声往楼上来,屈景烁扒着沈绛,鬼鬼祟祟探出半张脸。 门口已经没了凌渊和那中年人的影子。 松了口气,屈景烁跟沈绛道别。 出酒廊大门,屈景烁正要往自己的停车位走,西装裤脚被什么拉住。 低头,他看见了一个脸颊肮脏,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掏出钱夹,屈景烁抽出一张,男孩摇头,他再抽,男孩依然摇头,屈景烁的目光闪了闪,一次抽出所有的钱,然后把空钱夹给对方看: “没了。” 男孩依然摇头,且依然拉他的裤腿。有路人停下,还有人看着他们,手伸进口袋像要掏手机。 屈景烁没去看伸手进口袋的是不是要掏手机拍,他拉起男孩子的手: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俊美面孔逐渐冰冻,月光渲染下五官轮廓深邃精致得夸张,如出自神匠最精心地雕凿——顶着这样一张冷极峻极的脸,被小男孩半拖半引到这里的屈景烁开口对巷里等着自己的一群人,却是用了堪称温柔的声音: “是刚才我得罪的那位少爷派你们来的?” 打头的笑嘻嘻:“对不住喽!拿人钱帮人做事,要好好让我们做完、拍完,交差,我们也可以不对你粗鲁。毕竟,我们在电视上都没见过你这样水准的大美人。” 屈景烁笑了,蹲下身,在男孩恐惧的视线里,他攥住男孩破烂的衣领。 “他们逼我的——” “我以为你也真是个哑巴,原来不是啊?” 手背绷出经络,一道脏兮兮的棉布条被猛地撕下,从男孩的衣服上。 都是无辜的孩子。这个是男,那个是女。被逼的遭遇类似,但这个相比之下还没有前世那个女孩那么无辜。 那个女孩子不但是真哑巴,还智力不健全。然而即便如此地从身体到灵魂都不健全,在他渴得想喝自己血的时候,女孩子冒着再次被活活打断腿的危险,偷偷喂了他一塑料杯飘着小虫的水。 屈景烁站起来,四指张开,拇指压住布头,另一只手捏紧布条,在张开的手指上绕了几圈,摘下便成为护手。 护住指节的,足够厚的布垫。 他不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 他只是恨,恨强的就要蹂躏弱的,恨自己是弱的那一方面。 傅彬还没看清正在挥拳的那个是谁,先听见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接着是男人被堵在喉咙眼里的痛叫。 听出那声音绝非自己老板,傅彬放慢脚步。 面前是已经到了尾声的战局——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 自己一向柔得像水,温软得无懈可击的老板,正骑在目前唯一还能抽搐两下的一具东西身上,“你们觉得自己很强,所以肆无忌惮蹂躏比你们弱小的生命。”他边很稳定地一拳一拳砸下,边很用力地吐出字句: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们被你们信奉的规则拆解、碾碎,想必你们亦会感到一种,由衷的……” “唔呃”一声凄厉闷叫,抽搐的玩意不再动了。他的老板站起,解开指节到腕部缠绕的布条。 边继续没问完的问题: “……幸福吧?” 那具不知道断了多少骨头的家伙幸不幸福不知道。 傅彬觉得这一刻,看着自己老板染血的侧脸轮廓的自己,是很幸福。 一个男人竟可以好看得如此令人肾上腺素飙升,如此鲜艳,自己喂的能催使人本性毕露的东西,其实到这里已是物有所值。或许也非得是从这最无懈可击的清淡壳子里,泄出的这一缕真实,这一条软肋,才能让人感到浓墨重彩、冲击十足。 心向往之。 傅彬冲过去,接住那个似宣泄后有点脱力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屈景烁借助傅彬的力站直,大力丸的后遗症完全不至于让他眩晕,主要还是情绪波动太大,再叠加酒精造成的醉意。 “对不起,老板。”傅彬抬手抚上他胸口染血的手表: “我其实一直都能看到这块表的数据,包括您的心率,您的位置。” “没关系,也算扯平了,这里有五个都是它干掉的。”接过傅彬脱下递来的外套,屈景烁披上,掏出胸口的手表:“虽然功过扯平,但我也不想继续过没有隐私的生活,它还是还给你吧。” 傅彬没说什么,接过了沾血的手表,却并不放进口袋,他拿在手里,倒像是怕弄脏这块看着已经不能更脏的表。 耳朵微微一动,傅彬转身。 乌泱泱一群穿黑西装戴墨镜的高壮青年涌进巷子。在傅彬笑出声之前,那群乌泱泱飞出的速度比涌进的速度快数倍不止,伴随铁器或断裂或砸地的声音。 然后是呜哩哇啦的惨叫。 在这样混乱到好笑的背景下,屈景烁完全笑不出来,因为一道他刚刚借助沈绛好不容易才躲过的身影。 凌渊戾气凛凛,从天而降。【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 24 章 凌渊一步步走近,月光照见他眼底染出的血色。 屈景烁刚要后退,一条手臂箍紧他的腰。 向左睇视,屈景烁看见自己才物归原主的手表,表盘还带着血。 迅速回神,他做出吓坏虚脱的模样,顺势靠在傅彬怀中: “凌渊,你也来了,多亏你们,不然我今晚肯定要被活活打死了。” 他抬手拭泪,同时心中万分庆幸傅彬的在场: “刚才好可怕,傅彬来救我的时候一个人正要打我的脸呢,他要再晚一步我的鼻梁骨恐怕都保不住了。” “让我看看。” “凌先生,又见面了,”傅彬在凌渊伸手的一刻,将自己的右手顶上去,握住凌渊,“我是屈总的助理,傅彬。” 凌渊本就处在一个失控的状态,握屈景烁的手还被今晚第二个新鲜出炉的野男人截住。 “傅先生。”他的心情之差,比想摸摸自家猫咪,结果错摸到野犬排泄物的猫主人更甚。 一握之下,没收力。 傅彬跟凌渊同时听到隐隐的骨骼的哀鸣,但是统一地面不改色。 傅彬甚至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点不在片场也不在宿舍,却能在这个地方巧遇?这一条都是酒廊会所和酒吧,看来凌先生的夜生活很丰富啊。” “彼此彼此。”凌渊想抽手,却没抽出。傅彬知道,比力量,自己比不过这个小子,但也不能白碎了手骨。 他有多作呕,对方的恶心该还在他之上。因为,屈总现在,正在自己的怀里。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傅彬也顾不得了。 “彼此彼此?”摇了摇头,为了那两百,傅彬死活是不放开凌渊,边压抑胃酸,边言笑晏晏:“我是接到屈总的求援赶来的,跟这么晚还精力充沛的凌先生不能相提并论。” 他特意强调了“屈总的求援”几个字,又拿眼睛向屈景烁示意。 屈景烁连连点头。 “最开始那些坏蛋都是傅彬打晕的。”边说屈景烁的视线边落在两人长久交握的手上。 这可比当初跟自己握手时,时间长多了。 旁观着两只手散出的热度,屈景烁露出沉思的表情。 ——“傅彬,好像喜欢你现在正追求的那个”、“我在傅彬的书房里看见了凌渊的照片,还有一沓像是调查报告的东西”、“傅彬他,对凌渊很感兴趣”。 难道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礼拜里,傅彬对凌渊焕发了激情,走上了系统告诉他的剧情吗。 想着别的,对两人说什么没太留意,等自己被唤到时,屈景烁只见凌渊跟傅彬握住的手依然握着,像是被502黏住一般。 屈景烁暗道: “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下一刻,另一只手向自己伸出,凌渊眼底血色更重: “你是要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腰间傅彬的手臂同时收紧。 懵归懵,屈景烁牢记使命。 “今天你为了救我,耽误了休息,明天可以晚些来,”攥住傅彬手腕,他对傅彬道谢,“这周你选个空,我请你吃饭。”拉开对方环在他腰间的手,他伸手向凌渊。 在刚碰到的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 傅彬的外套滑落。 屈景烁在这股力量的带动下,身不由己从傅彬怀里,落到了另一个更烫更坚实的怀抱中。 两只长久握住的手分开,凌渊狠命甩了甩,傅彬的手则是如同没有骨头支撑般颓软垂落。 若非屈景烁被凌渊单手摁紧在怀里,八成要被这热情握手造成的后果吓得毛发竖立一秒。 望着几次轻跃,彻底消失的两道影子,傅彬抬手亲吻了表盘贴着屈景烁胸口的那面。 站在一众或昏迷或惨叫的乌合之众间,傅彬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拇指在表盘侧旁某颗如同装饰的黑钻上一摁: “都过来吧。打扫干净。” …… 被凌渊横抱在怀,屈景烁是第一次以这个高度和速度欣赏城市的繁华夜景。 他们在整座城市的顶端飞驰,绚丽的灯光和众生万象掠过屈景烁闪耀光彩的眼瞳。 凌渊从上方看出的怀里人的新鲜和喜悦,于是把消耗抛在脑后,把事后需要上报的合理原因抛在脑后,只管抱着心尖的存在,数次绕了远路。 他刻意抱着屈景烁,经过整座城市最值得看的几处盛绽灯火。 变换着色彩的光亮打在绝俊绝丽的脸上,见识过了怀里的人那带着痛苦的发泄,凌渊几乎不敢去想那背后的意味,只默默许下:愿用自己此刻拥有的一切,换现在这人脸上的满足长存。 屈景烁看着炫目的灯光,他看着屈景烁亮晶晶的眼,还有笑容越来越明丽的唇。 然而在一个瞬间怀里的人倏然抬头。 双臂环紧他的颈项,屈景烁凑近他脸庞。 柔声道: “就算是你,也有必定要遵守的规矩吧?这么乱飞,肯定麻烦不小?我已经看得很幸福也很满足了。” 凌渊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眼睛,整座城市的灯火,也不及这双眼睛里含着的璀璨之万一。 “谢谢你。回家,好不好?” 他能说什么。对着这样的屈景烁,他能说的,唯有一个字: “好。” …… 泡在浴缸里,屈景烁一遍又一遍用力擦洗了身体。 今天,那群流氓的出现,勾起了他很不愿回想的记忆。 上辈子他的死,也是因为类似的、一群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的家伙。 在颁奖典礼之后,他被相仿的手段骗到了没有监控的建筑里。再次睁眼,他失去了自由。 好在那个毁掉他的人,坚持要他“自愿”。 尽管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穿衣服还对他注射药物,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对方没有对他进一步做更龌龊的事。 否则,他对于他人的触碰,恐怕不只是现在这样的抗拒程度。 浴室门被扣响,凌渊带着紧张的声音响起: “屈总?” 像是担心他晕在浴室里。 确实喝多酒之后洗热水澡厥过去的概率会增加,屈景烁从浴缸里站起来,边拿过浴巾边说:“别担心,我这就出来了。” 凌渊坐在沙发上,一抬眼,看见了穿着雪白浴衣的屈景烁。 目光凝固在前襟间,两挺饱满其中一边上,不遮不掩露出的一团红痕。 凌渊面孔巍然,心里想着在nocturnesanctum看见的姓沈的背影,疼惜和痛恨已然决堤。不用等他到姓沈的、姓韩的那个岁数,就是再给他一年,不,都不到一年,他就足够让他想要的,绝不再委曲求全。 怎么不恨,怎么能不恨。为什么他是十九,不是二十六七。凭借凌驾一切的武力他固然可以从韩家上下灭到沈家上下,屠个精光,可然后呢。 然后,让他想要的跟他一起亡命天涯,永活在暗中么。 “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凌渊深呼吸。 对方没有因为自己胸口的吻痕,而露出鄙夷之色,这出乎屈景烁的预料。 边走近屈景烁边困惑,简直想拿手在凌渊眼前晃。 凌渊的目光刚才不是掠过了自己的胸口吗,怎么回事呢。 走到凌渊跟前,依然没有听到系统完成提示,屈景烁只好把浴袍前襟扯得更大,将胸部完全露出: “今天多谢你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 屈景烁把胸使劲往凌渊眼前凑,就差直接用手狂点那个象征“秘密”的红痕了。自己这样一个为“攀贵客不惜牺牲身体”的存在,下一秒肯定要被重重推开。 然后,就该是系统的美妙的提示音响起。 凌渊目光一动不动。 刚洗过澡,被热水蒸得粉白粉红的胸,圆润光滑的肌肉,两点惹人使劲的凸起。 屈景烁见他盯着自己胸膛的痕迹,但是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好一咬牙,道:“你在看什么?我可以解释……我今天是去找了人了,但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们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热度骤然落在胸口,是凌渊手指在那处重重碾压。屈景烁齿尖陷入唇瓣,差点发出声音。 “这真是,那个姓沈的弄的?”凌渊看着屈景烁的表情,手指放轻力道。 伴随这句话,屈景烁总算听到了系统提示音:“‘攀贵客艳痕泄密’已完成。” 屈景烁暗暗舒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不过,我们真的没有做到后面,只是到这里。”手在胸口擦过,屈景烁照实划出当时那条线。 凌渊盯着那薄而修长的手,在主人的胸膛轻滑而过,如同引挑,如同对方渴望之中的一次对自己的抚触。 已在屈景烁温声软语下绷到极端的弦,“铮”地断裂。凌渊双手抬起,蓦然倾身。 “啊!” 脑子里是自己被凌渊推开的画面,手已在背后做好及时撑住地面防止摔到臀腿的准备。 腰却被一双滚热的手猛然禁锢,屈景烁只觉胸一烫,又猛地酸痛大作: “凌渊,你,你是,被我气疯了吗?啊,别……呜……放开……我的胸口,不要再……我错了凌渊!我再也不恶心你了!不……别再!要掉了,呜……”【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 25 章 屈景烁蜷在沙发,像一团毛发凌乱的猫。 刚被猫痴吸狠了的那种。 凌渊拿着吹风:“头抬起来,放到我手心上。” “不想动,胸疼。” 【屈总我想咪塑一下泥,泥不会介意吧……】 【咪好,人坏!】【刚才马赛克的时候凌又怎么欺负我们屈总了?为什么屈总变成了这副饱受蹂躏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要给你治,你又不许我再碰。” “谁知道你是真心治我还是又想整我?”怒气上涌,胸膛起伏太大擦到浴衣,屈景烁酸疼得使劲一挠沙发,“擦啦”一声。 “再让你来两下,真就要掉了!” 凌渊咳嗽一声: “那怎么办?压在下面的这部分头发不吹了?感冒的话,就不单单是胸疼,头也会疼。” 屈景烁哼哼地,就是不转。 以蜷缩的姿态加双臂他牢牢护着胸。 “明天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也没关系?” 屈景烁的身体僵了一下。 慢慢地转了一面,两条手臂依然保护着才惨遭袭击的部位,他仰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向凌渊: “吹完你要帮我梳头。” 凌渊一按吹风按钮。 暖风和着他的声音,简直像把温度沁进了音色里:“好。” 第一次有记忆的亲密接触,是在恒顺的周年宴。那时凌渊对屈景烁的印象,还只是从睫毛美到指甲片。 这会儿范围再扩大。 凌渊发现屈景烁的头发,在卸除一切修饰后,依然有着最黑亮的光泽,又多了更柔顺的触感。 加上上次来就看见的下楼梯露出的雪白足弓,后来蹲坐在地毯,浴袍下露出的踩在绒毛间的玉雕似的脚趾。 哪是从睫毛丝美到指甲?是哪哪儿都无可挑剔。 牛角梳细细理顺每根发丝,手掌按摩穴位,软滑的触感溜过指缝,屈景烁在按摩下发出舒适的轻吟,凌渊的手耳一齐感到幸福,简直觉得可以这样一直帮他梳发,梳到天荒地老。 而屈景烁在这样一场温柔的梳发中,感到了些许怀疑。 镜子里,凌渊望着自己的眼神,实在不是对待一个嫌弃的家伙该露出的眼神。 再加之前,若只是嫌恶,把他狠狠推开才是更合理的反应,凌渊……却是用嘴。 “你,刚才为什么咬我?” “让你长记性。” “什么意思啊?” “下次如果有办不成的事,可以先考虑我。” “你?” 凌渊听出屈景烁声音里的不信任,可他现在还没得到最终的胜果,也确实无法对屈景烁说,自己就比那群乌七八糟的二代强。暗地一挫牙根,凌渊道:“与其被那些畜生欺负,你不是喜欢我吗?先考虑给我啃一口,说不定我比他们更‘啃有所值’呢。” “为什么愿意帮我?” “你不是也帮了我吗,我兄长的手术资源,上次那个《与星》的真人秀里,你又帮我刷了一大波热度,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也是。 上次面对自己的表白,面对自己明目张胆地说,爱,凌渊的回应却那么地冷静。 他对他说,不要因为那些事,对他特别。凌渊,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 别说吻。 连拉一下他的手,都没有。 真要喜欢一个人,是不能有如此的冷静的。 所以,只是对自己的感激,可怜,最最多添一个这岁数的难以控制,凌渊才没有直接推他,而是“动口不动手”。 这么一理清,屈景烁反倒松了口气。 如他对沈绛所说的一样,对于任何人、任何存在,他都没有谈论真情的打算和资格。 “你既然记着我的好,那我确实有个忙,要请你帮帮。” 平躺在床,屈景烁闭着眼。 凌渊先是双手覆在他胸口,忽略触感变化在掌心造成的痒意和某处的难熬,把肿肿的部位调理得如初。 接着按屈景烁所托,凌渊为他更细地检查了全身。 面色一开始很镇定,因为就前不久,凌渊刚给屈景烁做过仔细检查,驱除了一切他体内不该有的东西。 然而,待手掌覆盖到腹部处,凌渊眉头蓦地紧蹙。 “上次,这里还没有。” 屈景烁连忙睁眼:“怎么了,是什么?那家伙,真给我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别怕。这东西,”凌渊手掌缓缓移动,细而再细地检查,眉头越蹙越紧,声音却没多少紧张,“对你不但无害,反而有好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力气变大?” 屈景烁双目圆瞪:“我力气变大原来是因为这个吗?你确定没有坏处。” “坏处,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妨把它理解为一个种子,或者力量结晶,它成长的时候会导致你短暂地疲劳,吸收你一部分精力,但彻底长成后,它对你的身体百利无害,除了增强体魄,还能延年益寿。虽如此,这东西也不稀奇。最起码我给你的那块石头就不输它。需要我除掉这东西吗?” 屈景烁沉吟片刻,摇着头道:“我要留着。” 从理智上讲,因为无害反倒有利,凌渊不该反对屈景烁留着这东西。 但不知为何,等屈景烁在自己的仔细调理下昏昏欲睡时,他从脸看到小腹心里开始阴燃起酸愤。 一个很不恰当,却又很能形容他心情的比喻: 丈夫看着自己的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 但又因为这不是孩子,只是一个类似补品的玩意,反而对妻子的身体有所增益,憋屈的丈夫不能要求妻子打掉。【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 26 章 第二天晚上,屈景烁就见证了何为凌渊所言的“‘啃’有所值”。 “环协的理事,也是他们的副会长,姓林,今晚上也来了。就别私下约了,不守规矩的又不是我们,我们跟他当面聊。” 受邀参加一场慈善拍卖,屈景烁在拍卖流程前的晚宴上,被沈绛挽臂搂腰,硬是半拖半抱向按恒顺量级,他还不能坐的一桌。 “除了我们光明正大外,这林理事年过四十还单着,我觉得不对劲,我怕他见你貌美,那诗怎么说?窈窕淑——咳,淑男,单身狗好逑。” “怎么你怕私下约见,他会跟你一样借酒撒欢,汪汪汪、拱拱拱、啃啃啃?” 沈绛脸瞬间暴涨出厚厚一层红,走姿略微地变形: “别在这提!” 屈景烁睨见某处,惊异他活力之余确也不忍他尴尬,咳嗽一下转移了话题: “你那桌那么多大佬,我会紧张。” “有我在,谁欺负你我揍谁。” “今日仰你鼻息的,明日就有可能跟你平起平坐,后日,站在你正需要被拉一把的地方也未可知。” “啊再后面的我能背了,‘多一个朋友一定比多个敌人好’,‘沈绛,万万不要冲动’,是不是?” 屈景烁戳他肩:“你呀。”说笑着,连带着不算过分狎昵的戏闹,两人到底还是走到沈绛那桌。 整肃了面孔,喉结滑动一下,苦于失去玩手机自由的屈景烁开口介绍。 熟料刚敞明身份,手就被站起来的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热情握住: “敝姓林。” “林理事,你好。” “小苏故意为难你们的事,我听说了。已经调查完毕,证据确凿。对于这种违反规则的人,我们一定尽快处理。” “太感谢了。”维持着同样温度的笑,屈景烁余光在酒桌上瞥见熟悉的脸。 刚才听沈绛的意思,分明还没对这位林副会长开口。 所以,“听说”,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呢。 依旧浑身奢侈却并不晃眼的配饰,便连西服的主色都是稳重低调的深灰,依然是内敛的神情沉着的气度,可再没了面对凌渊时的恭顺。 反而周围坐的两个商界名流,隐以此人为先。 屈景烁正暗自打量的“此人”,在林松手之后站起,接替林副会长一把握住他的手。 “屈先生,”力度适宜、态度可亲地一握,对方握定、即收,“我叫司野。你的爷爷曾对我有过恩情,要不嫌弃,你就当多了个表叔,往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他递出名片。 屈景烁接过:好个“爷爷”有恩,屈老爷子已埋泉下,是个绝无对证。 “原来都是熟人啊!”林副会长掴手而笑。 挡掉一个向屈景烁敬酒的,沈绛拿公筷给屈景烁碗里连连挑了几块凉拌海参,又亲手帮他铺餐巾,忙得热火朝天: “没胃口就先来点酸的,开开胃。” 放下筷,目光落在刚才端杯的人身上,沈绛笑着抬手,似点非点地道:“可不许在人没吃饱前灌他喝酒啊。这么多菜,都先吃再喝,别吃不完浪费,那不符合咱们晚宴的主题精神。” 众人或含笑点头,或连声赞是。 “红宝石象征如烈阳灿烂之爱,而这颗鸽血红,更是按原石的形状只进行了简单的打磨抛光,是几乎纯天然的造化。罕见的心形鸽血红配套心型的镶口,强化了爱的主题……” 沈绛跃跃欲试地,像是要进行他的第十三次举牌,而这个时候大屏上的介绍甚至都还没放完。 屈景烁按住他:“你已经拍了八枚戒指。” 举牌前,沈绛无一例外,都在观察他目光停留长短。发现这点后,屈景烁急在心头,拍卖结束,得者通常都会戴着拍品再次接受媒体的闪光灯,说些鼓励慈善的话: “我可以单手拿话筒,但最起码拿话筒这只手你不能让我沉甸甸戴满吧?” 他眨巴眼睛,像无声问: ——舍得我手酸吗? 讪讪地沈绛放下牌子。 待开始竞价的声音一出,沈绛想着刚才投屏上放的寓意,忍不住又举牌。 “4号,800万!” 屈景烁叹口气—— 他举起手里的号码牌。 “25号!一千万!” “阿景?” “正好你名字里有个‘绛’,绛,赤也,”一声锤音,宝石的归属已落定,在锤音的余韵里,在闪耀的灯光中,沈绛看见屈景烁温柔而微凉的眼睛,“宝石赠良人。等你有了喜欢的,便作为我对你们的祝福。” 沈绛的心,在这么温暖的笑,这么温存的声音里,一点点坠下去。 落到谷底。 这颗他没要。 唯独这颗他不要,不肯要。 唯独这颗寓意为爱。 很快沈绛又把自己哄好了:就算暂时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感觉,阿景心里自己还是特别的,瞧瞧,这么多拍品,看着像买给凌渊、给韩光晔的都没什么寓意。 唯独给自己的,是鸽血红—— 是“绛者,赤也”。 沈绛把宝石戴在中指,笑得不管不顾无法无天,旁若无人地虚揽着屈景烁的腰,对着媒体镜头留下无数照片。 “老板。” 托着一沓没过头顶的盒子,有来自沈绛的来自韩光晔助理的,屈景烁钻进车里,却在听见司机声音的一刻,惊诧扭头: “没去陪你爷爷?” 司机不是老余,换成了戴着金丝镜,斯文俊秀的年轻人。 是傅彬。 傅彬薄唇刚启,车窗被敲响。 才把盒子放好的屈景烁一扭头:“司先生?” “不必下车,我只是来把这个交给你。” 屈景烁从车窗里接过对方递来的锦盒: “是什么?” 突然多出的野生表叔笑而不答,摇了摇头,而后走向他的车。 屈景烁捺不住好奇,手拆着缎带就想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宝贝。 傅彬忽然觉得右手才断过的骨头痛意加剧。 “老板,私自窥探那块表数据的事,我想向您道歉。” 屈景烁一顿:“没必要吧?不是说了功过相抵吗。” “那算我单纯地想请您吃饭。”【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第 27 章 “怎么,还不依不饶上了——算了,上次,你在凌渊面前帮我,配合我骗过他,”屈景烁回想起那夜自己对傅彬作出的承诺,该谢傅彬救自己是假,该谢他帮自己圆谎是真,手继续拆缎带,边道,“一言既出。我确实欠你一顿饭。” “时间地点您定?” “都你负责,我只负责一件事。”彻底拆开盒子,屈景烁在黑缎的垫料上看见两只微光粼粼的袖扣,成色更在当初凌渊毁去的那一双之上。 屈景烁抬头对着后视镜里的傅彬嫣然一笑: “结账。” 笑如此美,黑缎子上那对东西折射的光芒突然变得更加刺眼,傅彬的右手轻微抽搐着。 “刚才,给老板送东西这位先生,有一些面熟。” “面熟?”屈景烁拿起袖扣,显然心思更在这对精致之物上。 傅彬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后道:“我见过他跟凌先生在一起。” 袖扣从屈景烁手中掉落。 “什么?” 看见屈景烁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一副有点慌乱紧张的模样,傅彬觉得右手痛楚顿少许多。 他语速不缓不疾地补充: “姿态还颇为亲近,像是朋友。” “凌渊他一个普通的小明星,怎么能跟这样的大人物是朋友,”屈景烁更显不安,竟是伸手,抓住傅彬的肩膀,礼盒落在地上,“傅彬,你帮我,帮我查查凌渊。” “大人物?刚才那位先生?”傅彬肩膀被屈景烁的手指抓紧,纤长的手指隔着两层布料陷进肌肉。 傅彬差点要叹息出声。 他想那只手再抓紧点。 他看着屈景烁重变得空落落的膝盖,只觉手再无疼痛。 屈景烁担忧之下压根没听见傅彬的问话,自顾自地咬紧嘴唇: ”凌渊,他竟敢给我另攀高枝?难道想利用这个人来对付我?” “帮您查。” 傅彬握住屈景烁因为慌张而冰凉的手: “还为老板准备了一份赔罪礼物。到时候一起给您。” 坐落在城市文化交汇点与经济繁华区的“狮影”酒店,如同一个迷炫的童话。c国皇家酒店与本国顶级酒店的装潢风格在它这里被兼收并蓄,得出完美的结合。 面对“狮影”充满异域风情的如宫殿般富丽的前庭与大堂,即便不是第一次来,屈景烁仍会稍稍放慢些脚步,从穿透暮光的彩色琉璃窗到彩绘立雕的石像,万花筒似的纯手工马赛克到天袂飞流是静如动的壁画。正看着,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julian问我们,音乐要国风一点的还是偏c国那边的?” 屈景烁在傅彬的声音之下转头,却完全没能听进傅彬问了什么。 前边刚刚一瞬间拐过去的背影,分明属于他新认的表叔。 而在之后两步,正在跟陪同客人的专属管家交代着什么的家伙,不是说自己“仍在重病”的韩光晔,又是谁。 屈景烁拉紧了傅彬的手。 “怎么?”傅彬微微垂眸看着屈景烁苍白的侧脸。 明亮的灯光射在他脸上,让他的肤质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脆弱、漂亮,而炫目得不可思议。 大号琉璃娃娃似的人摇摇头,不说话,只是依靠着他。克制住把人摁紧进怀的念头,傅彬转向julian笑道:“国风的吧。我忽然想听那首《虞美人》。” 待他们在一双碧眼的julian的引导下坐到独属于两人的私密空间时,屈景烁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抓傅彬抓得更紧: “我刚刚看见了司先生跟光晔。傅彬,你答应帮我查的事,查到了吗?” 乐声流淌。 餐桌上的饮食一动未动。 屈景烁神色恍惚地坐在散落的照片后。 傅彬以享受美食的眼神看他,心里却嫌弃地点评:“一遇到凌渊就失智的蠢货。” 上次要动他自己的马,是蠢。 这次看见这些连公共场合监控都不避开的照片,就变成这失魂模样,更是蠢。 不过他要的就是他失魂落魄,甚至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 “另一件也有结果了,”傅彬拿出另一份炸药——能更加炸散对方魂魄的炸药推向目标,“上一次、还有这次,一直想方设法阻碍我们项目推进的不是别人,正是您的合作伙伴。” 屈景烁抬头看他,目光近似哀求。 “光晔……” 傅彬目不转睛地看他。傅彬是对“快乐”这字眼陌生的人,然而在这一秒,又一次在同一个人身上,体会到灵魂将从天灵盖飘出的酸麻: “请您自己看。” 屈景烁一只手抬起,遮住了双眼。 “怪我那回因为你们的关系,没有足够警惕,才让他有可趁之机。”傅彬简直想攥住对面男人柔软的黑发,拽下他的手逼他低头看文件。 那双本就楚楚可怜的眼睛,在看尽了爱慕之人和合作伙伴的背叛后,会不会流下真切的泪水。 就像那天晚上宣泄的时候一样。 一样地美。 “你恨我吧。” 屈景烁迟缓地摇头,过了半晌,抬起湿红的眼睛,“我不会,”他含泪看傅彬,“我只有你了。” 傅彬的心在腔子里狠狠连撞。 面上撑住平和与冷静,他坐到屈景烁身边,轻声安慰:“凌渊应该还没有背叛您。这些照片并没有哪一张拍到他们真正亲密。而除了这些监控,我并没能查到更多东西。” “你以为是在c国吗,felix,查不到才是正常的,在这里,做主的可不是你们。” 屈景烁靠在傅彬怀中,下唇咬出红艳血色,声音沙哑脆弱,带着幽幽的潮气: “也正因为查不到,这种刻意的抹除和掩盖才更有问题,而且,最近我每次找凌渊,他都说他忙。” “那他忙得可真好。”暗自想着,傅彬不动声色。 回忆起凌渊当初握伤他手的嚣张,他倏然收紧手臂,在心里: “他要不忙,你还不能这么快在我怀里。” 截断畅快情绪,傅彬目光落在屈景烁染红的唇上,双眉一拧。 手撬开屈景烁的牙齿,他把人稍扶起一点,让自己的双臂恰好能从两侧伸出,端起一份蛋糕,直喂到屈景烁唇边: “先吃点东西,等会我想办法要到大堂的监控。” 屈景烁一副食不甘味的模样,木然地含住勺子。 然而乖乖咽下不说,屈景烁再次张嘴,像是猫在等自动喂食机器的投递。傅彬从侧面看着他,只觉得现在只剩自己可以依靠、可以注视的这个男人怎么瞧怎么可爱,简直让人想如吞蛋糕一样吞进腹中。 傅彬又给屈景烁喂了一勺。 屈景烁咽下后问:“可以要监控?不会说不能泄露顾客隐私?” “包厢没有监控。大堂应该可以。交给我,老板。” 监控给了最后一击。 屈景烁看着投影里,司野跟韩光晔之间明显算得上友好的氛围,看着看着,眼里的泪意消失,白里透粉的腮绷出锋利的线条。 他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他们是不是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了?韩光晔我都应付不来,更何况是司家。” 傅彬只见下一秒,旁边的男人顶着一张祸害众生的脸转向他,骂:“凌渊这个祸害!” 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傅彬揽过委屈又炸毛的自家老板:“他害您到这地步,您还要喜欢他吗?” 屈景烁一声不吭,半天才闷闷道:“我喜欢也没用了。”他的声音又带了哭腔:“我在他们面前算个什么啊,傅彬,你说,我是不是,很快,就要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傅彬抱紧怀里的人,抚着他的背部。 鼻子里是爽冽干净的味道,让人想起春初的溪水,有点清冷,却越闻越有初初绽开的花叶之香。 在这香气里,傅彬把屈景烁按进阔大的沙发,把面孔藏在对方看不见的肩头: “我会帮你,就算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我可以带你出国。” “去哪?” “傅家。” 傅彬把吃饱喝足,宣泄够了屈景烁抱到床上,岂料刚一放下,睡中的人发出无助的哀鸣。 “不……别打我……” 傅彬才想起来今天还没给他喂“山楂红枣汤”。 几分钟,傅彬端着一杯红糖水似的东西快步进来扶起屈景烁。汤水喂完,空杯往床头随手一放,傅彬抱住仍还皱着眉的人。 饰着蝴蝶标本的镜面,两双乌黑浓长的睫毛如羽扇般打开。 狐狸似的狡黠和冰凉一闪。 屈景烁闭上眼,在仍作为背景音乐流淌的《虞美人》里,听见了滋味更美的系统提示音。 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多拿凌渊做做文章,傅彬就自己送上门来,说要帮他对付他们共同的情敌,韩光晔。 自己明明,才刚走了样本里的“示弱”而已,才刚刚让傅彬觉得自己比韩光晔威胁更小而已。 不是很聪明吗。 怎么这么好搞定呢。 屈景烁想着傅彬方才没忍住的微表情,蝶翼间红唇无声地张合: 谁是蠢货。 确实忙得晕头转向的凌渊刚下飞机,正拿着沈绛和屈景烁的合影火冒三丈之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凌渊接起:“屈总——” “知道你又要说在忙,别急,这次先让我把话说完。”清了清嗓子,那边再开口,竟带着坏蛋一朝得志、准备欺男霸女似的猖獗: “知不知道我在你哥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你现在阅读的是 】 28-30 第28章 第 28 章 豪夺凌反被()…凌:又…… 猫咪欠吸了, 怎么办? “愿闻其详。” “纳米机器,手术时放进去的。”屈景烁看见推门进来的傅彬,招手。 那边只有沉稳的呼吸声。 享受着傅彬的按摩, 屈景烁往沙发背一靠, 悠然自得地继续威吓: “还挺镇定?知道你有两分不普通的本事。但你别想用你的本事取出我放在你养兄身体里的东西。那机器, 跟宿主的生命体征绑定, 一旦检测到有不寻常的力量流入,它就会boom——爆炸。” “还有呢。” 屈景烁意识到一点不对, 咬咬牙, 接着说:“除了用你那种力量,医学手段也别想。它的指令是,一旦接受到器官产生排斥反应,就带宿主一起凉。” 那边沉默了两三秒,带着点困惑,但更多是淡然地作出询问: “想玩什么。” 怎么这么平静啊? 虽然调查到凌渊跟这个养兄关系不好,从小没少揍这个哥,就连在12岁早早搬出家住也是因为这哥,但是, 以凌渊的正义感,还有对养父的感恩之情,听见自己做了这样卑鄙下流的事,怎么说话间听不出生气呢。 屈景烁压着疑惑:“今晚十点, 不,八点, 我要你出现在我家卧室!”他放低声音:“收起你考这证那证的破借口,洗干净等我。” 那边笑了一声,笑得压抑。 屈景烁不知怎地有些发毛。假如身上有动物具备的长绒, 肯定被这一下笑得全体耸立。 毛完后又些气自己的怂,屈景烁打算把强取豪夺的戏唱得更敬业: “傅彬,帮我拍张照。” 凌渊看着彩信:修长的手指勾挑着一副银光闪闪的镣铐,俊美的男人眉目生辉,直鼻菱唇,乍一看是漂亮得浓墨重彩,细一赏析是天工精笔巧绘。唇角的笑肆无忌惮,一双媚气的桃花眼邪意横生。 他笑得邪。 看照片的人,却更邪念乍起。 孔雀蓝西装外套随意敞开,纯黑衬衣扣子松了两粒,匀称隆起的轮廓,将露不露,勾得人自心底生出躁痒渴意。 凌渊盯着领口间露出的雪白部分,发语音: “这段时间健身频率是不是又加了。” “对你温柔只会得到你‘忙忙忙’的拒绝,改路线是被你逼的,现在怕也没用了——是不是觉得我变霸气了?” 霸气吗。 第一眼倒是没注意气质。 除了脸。就是某处。凌渊没再发语音,也没发出内心诚实的“又大了些”的评论,手指轻敲: “让你那个傅总助帮你拍的?连这种照片都托他拍,你们比我想得还要亲近?” “傅彬对我来说就跟亲弟弟一样的,当然亲啊。” 亲弟弟。咬磨着这三个字,目光瞥见皱到破损的沈绛跟屈景烁的合影,血红的宝石在照片上反射了灼眼的光。 绛者,赤也,是吧? 凌渊发出最后一句语音,仍是带笑,但比先前更压抑、压着将崩的浓浓黑云: “改成六点,晚饭跟我一起吃,屈总。” “哼。我们的大忙人,总算不‘忙’了?”屈景烁的语音还得意洋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子。” 凌渊没回,调出照片,两指放大。 那边半天不理自己了。 但屈景烁也并不灰头土脸。 因为,在所谓的“纳米机器”威胁下,凌渊只能就范。 ——这是Act5了,完了这出豪夺,还有两场,就是他的落幕。 ——紧跟在“狮影”把傅彬争取过来、短暂达成同盟、将对他俩“共同情敌”韩光晔开火的Act4后,他这个反派,从Act5起,要双管齐下: 既动韩氏,同时开始对凌渊由巧取变为豪夺。 对凌渊由装小清茶变豪夺,自是因为凌渊的“忙忙忙”的拒绝。 都被拒得恼羞成怒,玩强制爱了还要装什么弱?他将从此起,露出无耻下流的真面目。 直到,不久后就迎来的,杀青谢幕。 “参与手术那些人,都安全送出去了吧?”屈景烁扭头问傅彬。 “放心,无论是搭上了姓韩的,还是姓司的,凌渊都绝对找不到那批人。” 屈景烁夹着一张卡递给傅彬:“辛苦你了。” 压下他手,傅彬微笑着轻轻按揉他穴位:“十几个人,傅家还是养得起的。说了全力帮您,还要跟我计较这点小事?” 直到下决心帮屈景烁对付他想对付的人的一刻,傅彬依旧不后悔,当初签合同时,故意装没看见那些坑。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的好竹马。 老板之前似乎打算用股权请沈氏出手,可是坑里就有一条:如果试图引入新投资者,韩光晔持的优先股自动获得百倍表决权。 也就是说,解决了一个坑,会方便未来韩挖更大的坑。 股权换帮助行不通,而自己的老板,对于不喜欢的人,倔强贞烈得像个小笨蛋,姓沈的多次找来,不要股权,只单纯想帮他,竟被他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拒绝。 若是没有那些坑,自己的老板怎么会像这样无枝可依? 又怎会让他几乎再也想不起乔含真的脸—— 连种进去的种子,他也不再盼着给屈景烁带来痛苦。 这么笨…… 又这么可爱。 傅彬在闭眼休憩的屈景烁眉间虚虚地抚触。 对于感情的纯洁如此,让这个男人的爱,比自己所见的一切的“爱”都更美丽炫目。 只是这美丽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换个归属?什么时候才会被凌渊的拒绝弄到心灰意冷? 不过,要真不爱了,自己还会对这个男人痴迷到这地步么。 算了。 腻,那是得到以后的事。 “坑”的价值,真是太多太多,多得足以抵消他为帮屈景烁填坑付出的一点不足道的心血。 傅彬指尖从眉心滑落到屈景烁的腹部。 “它……”傅彬的神情,在温柔中显露着不再遮掩的病态感: “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到下一个阶段?” 或许先让他在梦里离不开自己,再从现实动摇他对凌渊的感情,是更好更快的路。 …… 今晚要真对凌渊强取豪夺了—— 丢脸模样不想让傅彬看到,屈景烁说着多去陪你爷爷把傅彬打发了。 独自一人,屈景烁在酒吧喝得离昏迷只差一线。 感觉这样是总不至于怕凌渊了,这才上车。 “回家。”屈景烁把这俩字念得荡气回肠,如将赴刑场。 深呼吸。 迈进客厅。 映入眼中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背影。 几天没打视频,凌渊的气势怎么又可怕了好多。 “不是约好六点一起吃饭,怎么又喝这么多,还跟谁混到这么晚?” 响亮地哼一声,屈景烁被酒壮胆,怒气冲冲走近沙发:“现在是你被我捏在手里,哪有你问我管我的份,只有……”随着绕到凌渊正面屈景烁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没吃饭。我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喝闷酒。” 凌渊一把将人捞过来,往腿上放好,手按住他腕脉,边跟吩咐自家家佣一样地自然:“把我准备好的汤,还有菜饭端上来。” 舒服的暖流,从手腕被凌渊抓住的那里涌入。 头疼和胃里的恶心都在迅速地减少,醉意下去的同时屈景烁暗暗觉得不妙: 这要不醉了,等会还怎么敢对凌渊这样那样? 他咬牙一甩手:“不要你假惺惺!” “我怎么假惺惺了?”凌渊端起送来的汤,这汤也有一定的解酒效果。屈景烁回来得迟,他考虑到他可能是去有什么商业应酬。 屈景烁喝了一口,咂摸一下,只觉味道很好。 张嘴,等凌渊又喂了一口,他咽下,才重新捡起怨愤:“哼,你老拿忙应付我,你欺骗我!” “噢,那你有没有骗我呢,一边说‘爱’我,一边给沈绛送鸽血红,”凌渊吹了吹勺,喂第三口,“‘绛者,赤也’?再一边跟傅彬亲密到可以拍那样的照。不说这俩纠缠不休的,就再说说那个姓贺的——最近是不是又突然冒头,刚往恒顺拉了一车花?” “咳咳咳……” 凌渊收起了问询,给屈景烁顺气: “不说了,吃完再算。” 屈景烁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是真呛到,是感觉怪害怕的,怕得想逃却不能逃。 及至用钢制手铐,把凌渊一只手铐在床柱,拽了拽确定手铐的质量后,屈景烁才稍稍恢复了从容。 他向后退开几步,盯着衣衫完好的凌渊。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最后一次机会,道歉,或者解释。这段时间究竟是不是在‘忙’?” “对不起。” 凌渊道歉当然不是因为真骗了对方。 他随养父姓。他的亲生父亲,姓司。 生父武学和商业天赋全都平庸,却又得祖父喜爱,被委重担,导致不但在家中受尽异议,更被叔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祖父年老后,失去保护的他的父亲权力被一步步侵吞,以至后来,就连拿个家族的东西想给他妈治病,都被冠上“触犯族规”之名。 那东西不知如何“遗失”了,在叔伯构陷下,他的双亲又成了窃取镇家至宝的贼。 被逐出家谱不说,更被叔伯的属下追杀至深山老林。要不是那属下对婴孩怀有恻隐,现在他早就投胎到下辈子去了。 父母血仇要报,属于他的他要尽力拿回。没有力与权,就给不了任何承诺,给他想给的人。 他想—— 保护他。 所以他要拼了命地去补、去学、去锻,把自己当成一块投入熔炉的铁。 成为世间最锋利的兵器,才能最大程度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 但是,其一,名义上,他的身份还没被公开承认,司家跟他有约,在没完成约定前他不能对外宣布任何东西;其二,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没有成为既定事实的东西,他不会对这个人说。 其它人的看法他不在乎,可他唯独不想这个人觉得,自己是个爱吹牛的混蛋玩意儿。 “屈总,我没有解释。你想怎么罚我呢?” 屈景烁望着眼眸泛出淡淡血色的凌渊,走得宛如0.5倍速慢放: “你……今天……晚上,陪我——啊!” 腰被一只力量大到可怕的手攫住,屈景烁倾倒的位置太不巧了。 对凌渊来说,却是太巧了。 “呜……” 潮烫,吸力,狂猛地袭来,屈景烁几乎是哽咽出声。 “是大了。” 第29章 第 29 章 凌得洗面奶;韩:我杀了…… “你怎么每次宣泄都是拿我的, ”屈景烁本是要推的手陡一变换力道,冷笑着把凌渊的头用力按进胸口,“我懂了。班门弄斧。从小没有妈妈陪在身边是很可怜, 但你不要指望我会因为怜惜你而放过你。” 凌渊连嗅带蹭:“真不愧是装小可怜能拿金奖的屈总, 专业, 把我的理由都说掉了。” 软, 又饱满。 于是整张脸陷得既深且紧,声音沙哑中又添闷沉。 “衬衣, 现在湿了, 不舒服还不方便你罚我。屈总换睡袍吧,我记得你有件丝绸的,滑滑凉凉,纯黑的,就很不错。”触感肯定比这身更佳。 凌渊松开掌中一捻细腰。胸大归大了,腰却没壮。 甚至,他手指摩挲一刹,还似乎更紧韧了稍许。 一宽一细的对比,让凌渊再抬眼看屈景烁时, 身上那种如大型食肉猛兽的气息更似开闸泄出。 “你还挑上我的着装了?”屈景烁因为衬衣在酒气上又添两团湿痕,正不爽利,狠狠瞪凌渊,却在凌渊升高的目光下陡然败退:“你说的那件, 是不错……亲肤还方便脱……正好今晚我要享用你……”他且败且走,打开衣柜, 飞速拽下浴袍,而后一股风似地旋进浴室。 “等着!” 屈景烁这一退就是一小时。 因为又有所进境,凌渊能清楚听见浴室里的每丝动静, 知道屈景烁没昏,也就没挣脱手铐,破门闯入浴室。 “爱”吗。他仰靠在床头,盯着装修风格偏于温馨的卧室小壁灯。 爱一个人,连他指尖抚触的小玩意,都会觉得可爱。 若非怕毁掉手铐,凌渊甚至想去摸摸那个小壁灯。 更别说对本人。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对方,吸吮气味贴蹭肌肤。 而“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今宵,一躲就是一个小时,会是爱么。 不。 除了这点,爱是排他的。 爱一个人,就不能再接受其他人的亲近。搂腰合影?拍私密照?能接受这些,会是爱吗。 不。 曾经,这些,他也不懂。 待现在他懂了,却发现教会他的人对他无爱。 好在没有爱,最起码还有对当初那段自己随手善举的感恩、恋恋;没有爱,还有最起码能接受自己埋胸的一两分好感;没有爱,但自己还年轻,有足够时间加尚够的资格,追求所爱。 与此同时,两门之隔的浴缸里。 浴球擦过几乎跟浴盐的颗粒一样晶莹洁白的皮肤,屈景烁眼神没有聚焦。 他也在分析,分析为什么自己独独对待凌渊,这么怂。 不,不是怂,是内疚。 对沈绛,因为是非目标,他可以用各种不伤友谊的方式,一次次或暗或明地拒绝,不用骗沈绛的真心。 对越来越像一辆失控的车、从前情开始就出意外、居然抢先撬自己墙角的“好兄弟”韩光晔,那当然是怎么打都算合理还击。 傅彬,他起初还当个干弟弟。 但自从傅彬拿看小丑兼蠢货的眼神看他后,屈景烁就也只想回他: 第一句,工具人,拽个P。 第二句,傲慢,让你更像蠢货。 唯独——屈景烁把湿透的黑发捋到脑后——这个凌渊,这个小子,像是金刚钻一样,闪闪的既是他如今无匹的气场、也是炽净的感情。 不是目标就好了。 就可以像拒绝沈绛那样拒绝。 可偏是。 不仅是,沈绛还藏了个傅彬,凌渊却在情场上初出茅庐,就遇了自己这个大忽悠。 千拖万拉地爬出浴缸,屈景烁没什么怨言地穿上凌渊建议的睡衣——这点小事,依他好了。 说着“看你年轻,让着你点,循序渐进”云云,屈景烁硬着头皮爬上床,薅着凌渊后脑勺密密的黑发,他对着凌渊英挺面孔吧唧吧唧乱吻了一通。 在凌渊忍无可忍将要含住对方红润菱唇狂猛嘬吸前,强取豪夺者似突然觉醒了猫咪似的对危险的反应,那俊丽的脸,带着娇艳红唇,忽地一闪。 凌渊捕了个空。 毫无意识自己是刚躲开了一场狠吸,退开面孔的屈景烁暗自深舒口气,心里是完成阶段性任务的轻松。 给凌渊解铐,他在凌渊旁边平直直躺下: “今天先到这里,我对我爱的人还是有一定耐心的。” 他喝了酒,又在浴缸里按摩了许久,更重要地,是经过凌渊那血坠子长时间的影响,睡意,现在是说来就来,药都不再用半颗: “你个死小子,要不是忙忙忙地一直拒绝……我也不会……” 话没说完,不知为什么在凌渊身边,好像更加容易睡熟了,屈景烁眼皮沉沉:“不会……” “耐心”的强取豪夺者陷入了甜睡。 被豪夺者坚强不复着,睡不着。 于是翻过了旁边绅士过人的豪夺者,被豪夺那个仗着自己一手调理睡眠的功夫够高,边令枕边人睡得香沉沉的,边把脸埋进了先前没埋够的地方。 论大小,其实自己的型号更大,但太坚实,自己有时候敲敲都能听见石板似的闷声,远不如这个弹性十足,美不胜收。 边埋在里头,被强取豪夺那个也没忘例行的检查。 手落在隔了一层睡袍的小腹,凌渊缓缓输入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该死的种子,不管原来属于谁、目的为何,他都要让他变成姓凌名渊的。 目的,自然是也得变成: 第一——首要,让宿主身体更好。 其次,促进自己所求落于怀中。 …… 翌日,屈景烁的办公室里,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该不速之客,因为一直跟自家总裁,是合作伙伴兼人尽皆知的好兄弟,公司上下,几乎没人想到、也没人敢拦这位不速之客。 韩光晔就这样畅通无阻地撞开屈景烁办公室的门。 他先是给了傅彬一眼:“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接着,他对紧拧双眉的屈景烁: “我不会再用任何手段拖延施工,唯一的要求,只有一条,你放凌渊离开。” “哼,真是感人至深。” 韩光晔盯着屈景烁似乎比记忆里稍微红艳一点,像是昨夜使用过度了些的唇。 太阳穴附近的一根筋扯得脑子一疼一疼。 韩光晔简直快要不能思考。 这是第一次,阿景,对什么人,甘愿采用强迫的手段。 “什么?”韩光晔不得不问。 头被扯得太疼。 他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吃醋吃到耳朵都坏了吗,光晔,我说,”屈景烁用那刺得韩光晔眼花耳鸣的微肿的红唇,轻轻一弯,露出个更刺激他的笑,“你、做、梦。” 韩光晔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暴近,办公桌炸碎的声音里,他掐住屈景烁的脸。 而屈景烁笑容不变,下方,左手解开衬衫,他掏出那枚血制的吊坠,拿高到韩光晔眼底:“动我一下试试?” 记忆还没缓过来,身体却有趋利避害的反应——韩光晔是先松开了屈景烁,后才想起这枚吊坠,这枚、该死的凌渊、给的该死的吊坠、曾经害得他在冰火边缘挣扎了多少个来回,多少日夜! 屈景烁料想他怕,但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凌渊只说“要姓韩的让你身体不舒服,你就拿这按他皮肤上,让他体会一下两重天的快活。” 看来真的会很快活嘛。 慢条斯理收好吊坠,屈景烁扣起衬衣。 韩光晔的视线落在白而挺的一片胸肌上方,淡得快看不见的一圈吻痕。 拉得整个脑子一疼一疼的,那条筋,瞬间变成一把剑、一簇烧好的钢针,把脑子混绞了个天翻地覆! “我要杀了——”韩光晔再次伸手的瞬间,有冷坚东西顶住他后脑。 不知什么时候,大概是他注意力全在屈景烁胸口的时候,那小崽子,绕到了他身后。 韩光晔深呼吸了好几下,方能开口:“好,很好。”他盯着屈景烁的目光渐变得复杂,除了那种接近仇恨的狂怒,还有一种,仿佛对着女神之像的遥远的感情,凄凄地升起。 “在你身上所学到的,总算能让你亲眼看看,亲身体会了,阿景。” 毁掉屈景烁的办公桌兼半扇办公室大门后,韩光晔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 “索赔的事,我会处理好。”傅彬收回那冷而具有威慑力的东西,跟秘书交代了换上新桌和新门。 站到屈景烁办公椅后面,他为双眉仍未展开的屈景烁按摩着头: “已经按规定争取到了推迟后续土地款付款期限批复及降息批复。另外,也已将所有达标可售的项目推向市场,回款应该很快能支付丹州这边剩余的土地款和其它费用,老板暂时不必担心了。” “多亏你了,总算能稍微喘口气。” “然而这样不是长久之策。”傅彬对屈景烁一阵耳语,详细阐明了围魏救赵之计。 屈景烁听他意外上道——自己还没催他搞韩氏,他倒先献策,心中不由先一喜,再是一宽:虽都是情敌,但看来自己在他眼中的威胁,真的比韩光晔要小很多了。 屈景烁连连点头: “好,好,交给你。” 新桌兼新门高效地换毕,屈景烁又工作了一会便是午休时间。吃过从家里送来的凌渊亲手做的饭,他照例是在沙发上小憩。 睡之前,他看了一下手机里的监控。 凌渊正在他家里的客厅,摆弄着电脑。 忽然,监控里的凌渊转头,对着他,嘴巴开合:“午休睡不着吗?” 屈景烁一愣。 那边继续:“我、来、抱、你,睡。” 单手捂住隐隐还有点麻痒的胸,屈景烁手指在屏上挥出残影:“我睡得着。” 过两秒:“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监控?” 凌渊转头,继续对着电脑,不理他了。 屈景烁“哼”一声,他确实吃饱了有点困了,缓缓阖上眼睛。 同样解决完午饭再洗净双手的傅彬推门进来的时候,屈景烁的呼吸声没有丝毫变化。 睡得比前个阶段更沉。 “算算日子,就是今天了。”傅彬坐在沙发,把拿来的绒毯为屈景烁盖好。 今天,也没忘记“山楂红枣汤”。 喂了这么久的“汤”,收点回报不为过。这么想着,傅彬如愿以偿,看见屈景烁的表情逐渐变得不那么安沉,脸颊开始浮现浅浅红润。 “别……”声音压抑,但能听到大概是在抗拒。 是说着抗拒的话,睡梦中的人双臂似抬非抬,也是想护住胸的样子,可泛红的脸,和不复镇定的些微扭曲的五官又似是带了一点快意。 傅彬实在想看看他的梦。 真想看看,梦中的自己是如何令他露出这般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强吻他了吗,还是用更过分的手段对待了他。 不知为何傅彬心中隐隐不安,因为始终屈景烁并未呼唤某个人,只是吐出无意义的破碎低吟。 你梦到了谁。 你梦到了谁。 梦到了谁梦到了谁梦到了谁梦到了谁梦到了谁—— 第30章 第 30 章 傅听着凌帮胸口难受的攻…… “该死, 千万别转过来。”屈景烁咬住唇,两眼死死盯着沙发上那道巍然背影。 那背影不是凌渊又是谁。 画面跟记忆里某一幕相似。 但不同的是这个凌渊戴着耳机,正对亮起的屏幕处理公事。 自己也不复当时的革履整全, 而是穿着睡衣, 在做着无地自容的行为。 手, 脚, 全都不受控制。腿酸软着一步也挪动不成,强迫着他不能躲进卧室, 双手更是抬高隔着一层柔滑冰凉的丝绸, 缓解胸口胀痛。 襟口变得凌乱,丝绸的触感跟他那件黑色睡衣一模一样。胸肌说胀痛,也不准,应该说胀得发酸。肌肉如同被注入过量药液,有药液将从某处滴下,却又不管自己怎么使劲,该死的药汁也挤不出。 或许并不该羞耻,因为自己仿佛是“病了”,自己是为“治胸口的病”而给自己按。 但理性压倒不了本能, 只要想象一下凌渊摘下耳机,一转头,看见自己这副睡袍半敞,两手搭胸的模样, 屈景烁感觉整个人都要烧成一团灰末。 他压抑着喉咙里的哭音。 可还是听到忽然响起的男声: “屈总,生病了居然瞒着我?还敢说爱我?” 那影子摘下耳机, 缓缓转头,吓出了屈景烁一声惊呼。 “爱人之间,怎么能病了还不说?” 那背影是凌渊没错, 但是没有脸! 本该恐惧,但不知为何,吃惊一瞬后屈景烁的心率就恢复到正常。 对着那站起来更加有压迫感的身影,他竟隐隐地觉出熟悉和信任。非要形容,就像是,对着戴了个面具的凌渊。 于是他顶着一张发烫的脸,倒还振振有词上了: “爱人什么爱人?只有我单恋你也算爱人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越来越热。 因为那身影自喉间滚出低低一段笑,眨眼功夫,已经站到脸从胸口都烧红的屈景烁面前。 “是,你单恋我。” 屈景烁一身皮肤有奶油似的质感,这么一羞耻发烧,就变成了草莓奶油。 尽管腰带系得扎实、除了胸口的衣料哪哪儿都还算整齐,但所有扎实和整齐叠一块儿,也抵不过草莓奶油的诱惑,诱得看的人直接两手一抬,猛地撕开: “为了感激屈总的单相思,我愿意帮您治一治‘病’。” “凌渊!” 这声因为格外急,变得尤其清晰,比之前那些呢喃似的低吟清晰太多。 傅彬这一下是听清了,却宛如被闪电劈空击中。 伸手到西装内袋,掏出那冷而能瞬间夺走性命的东西,东西小得像是装饰品,是故意做成这般无害的模样,其实杀伤性反比一般的更强。 拉保险前一瞬,傅彬僵住。 二十三年来被众人赞为聪颖的大脑迟滞地意识到,他无法用这东西,去处决一个存在于梦中的影子。 “不可能的。”傅彬握住那冷物什的手垂落。 空着的那只手带着颤触向屈景烁的唇,触到红唇呼出的热气,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手有多冰,他的动作,慢到像是从所谓的天才,变成了智力发育迟缓的人: “一直都是我的……在浇灌……怎么会……梦到别的男人……为什么凌……会出现在我们两个的梦中?” “走开。” 屈景烁这句“走开”仿佛某种救赎。 傅彬的手停在距离屈景烁嘴唇只有寸许的地方。 期待地,茫然地,他死死盯着屈景烁开合的红唇。 “凌渊……是打断我们的家伙,是不是……你想把他赶走?只剩我们……” “凌渊,走开,别吸了,啊!”屈景烁几乎把唇咬破,护着胸口,“要帮我……治病,也得去卧室!” 明明没有脸,但是触感却鲜明过分,看不到的、如口腔似的滚烫只是攫紧睡衣下的患病的地方,一味用力。 药水从胸口如喷泉般激出。 屈景烁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急剧起伏的胸膛:“该死。” 右手掌根摁着脑袋,屈景烁甚至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傅彬,整个人被羞耻淹没: “竟然被……还弄得他满脸都是……” 喘了片刻,等呼吸平复得七七八八,屈景烁才注意到单膝跪在沙发旁边,垂着脑袋的傅彬。 “怎么了,这副丧眉搭眼的模样,遇着什么事了?”屈景烁伸出要摸傅彬脑袋的手,被忽然抬头的傅彬握住。 傅彬声音嘶哑:“您放凌渊走吧。” 屈景烁蓦地抽手:“你也跟韩光晔说一样的话,你‘改邪归正’了?” ——【因为同样痴心于‘凌渊’,你们有段时间合作,一起对付‘韩光晔’。】 ——【但与你执迷不悟相反,他后来悬崖勒马,认识到爱的本质是尊重对方的选择,他放手成全了双男主。所以‘傅彬’是男三,而你是反派。】 ——【虽然有过交叉,但你们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是才答应帮我对付韩光晔?你现在说这话是站到了他那边?你这背叛也太快太突然了吧!” “韩光晔,我管他去——”傅彬深呼吸,才能强压住内心滚动的熔岩,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心血,竟是全为凌渊做了嫁衣!”,傅彬整个胸腔里的血都要喷将而出: “我会帮你对付一切你讨厌的人,我只想求你别再折磨自己。” “你觉得我囚禁凌渊,是在折磨我自己?” “是,他不爱您,您这样只会得到痛苦。” 屈景烁“哼”地冷笑一声。 “放他走吧。” 让他滚吧。 傅彬执着屈景烁的手,因为这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他仰望的时候几乎带了一种近似于虔诚的感觉:“放他远远地离开,让时间救您,也救他。” 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让时间杀死你梦里的他,换成本该出现的。 “你改邪归正了以后一点也不可爱。” “放他走吧。”傅彬含着一汪子血,咬牙切齿地“改邪归正”。 然而屈景烁执迷不悟:“不。” 傅彬单手在背后。 待傅彬离开了自己办公室,屈景烁眼风一扫。 地毯深色图案上有簇绒毛微微发湿,像是刚淋过些许淅沥沥的液滴。 …… 就在改邪归正的傅彬,忍无可忍他对凌渊的囚禁,第二次委婉以“不再帮助对付韩氏”为筹威胁他,要为凌渊换取自由时,凌渊自己走了。 之所以用走,而非逃,是屈景烁一次中午开会完调出监控,发现就在监控前方无比显眼的地方,摆着信封。 回到家的他拆开,看见了凌渊手写的长信。 比起发讯息,在郑重交代什么事的时候,凌渊好像更喜欢这种古旧的交流方式。 其实他也更喜欢收到信。 总觉得,这种带着古意的交流方式更有温度一点。 字迹比那次给他送血坠子时的潦草,光看字都能看出主人状态很差。 尽管如此,凌渊还是尽可能把事情向他讲得清清楚楚。快速翻到最后,他发现凌渊还留了紧急时刻能见面的地址。 他又翻到第一页。 最前面大半页是关于凌渊所修的武学的,他看不太懂,只挑关键词看。 看完,明白这是剧情到凌渊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次突破的关键节点了。 凌渊在信中告诉他,此间状态很易失控,若是留在他家中,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到他;即便没有伤人,毁坏他的财物也很不好,“上次弄坏你的地毯,已经很对不起……”说明紧急离开的原因,凌渊又告诉他,若有商界上的问题,可以联系他新出炉的“表叔”司野;有人身安全问题,凌渊说,给他“留了人”。 屈景烁细细看完后面能看懂的部分,最后收好了信。 明明,自己是个拿他养兄生命安全,威胁他就范的坏蛋,为什么,留下这样一封信。 异常不止于此。 白天,凌渊受着他的监控,同时给他送调理身体的营养餐,晚上,凌渊被他逼着陪睡,同时给他调理身体不舒服的地方,今日这小子急着破境,还留一封家书似的厚信,把钱财和他的安全问题都考虑了个遍。样本里,“凌渊”日夜跟反派斗争得头破血流,到了他这,凌渊别说是跟他斗争,简直是,对他这个坏蛋…… 屈景烁是在恋爱方面比较空白。 但空白不等于白痴。 从凌渊对他这坏蛋的“偏心”,他不可能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他不得不走倒数第二个剧情。 他要去妨碍凌渊最关键的突破。 ——因为“反派”觉得“凌渊”更强,会变得更不好控制、说不定兄长也威胁不到,所以“反派”打算在“凌渊”突破前全力一搏。 系统给的样本里,“反派”依然用兄长的生命威胁,逼“凌渊”突破前也带上自己,本意是用“我连生死都不顾陪你度过难关”感动“凌渊”。 可谁知,当“反派”去了司家,大开眼界的同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反派”听闻有一灵物,对司家人的作用等同于月老红线。一旦给司姓的人吃了,就能让其钟情自己。“反派”窃取灵物又伺“凌渊”意识不清时欲给“凌渊”喂下,此举险些害“凌渊”走火入魔。 好在主角就是主角,“凌渊”关键时刻发觉不对,最后还是成功破境。 破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反派”一掌劈得半死。 “我得想法子,提醒他不能吃。”屈景烁原本是没有这担心的。 可在这段强取豪夺的时光之后,他有了。 想想参演过的那么多剧里,再英明神武的正道大侠一旦偏心上邪教妖人,就会智商骤降,然后离领盒饭不远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早点把凌渊除了,这个再…… 司家位于停云山山脚的温泉别院。 天有些阴, 但不影响司晨的好心情。前院有一条石板小径直通后院,司晨一路分花拂柳,把后头的随侍统统甩开老远, 越走越快。 满脑子都是那张绝俊绝丽的面容, 那个如梨花如皎月般温柔可怜的人, 越接近后院的弦音, 他越是雀跃焦急,心如鼓擂。 起初, 被亲哥哥司慈打发来“探探”这个单恋凌渊, 还挟恩追到司家的不要脸的男人时,他当着哥哥的面沉了脸不说,回自己房还摔了好些古玩。 凌渊那个没见过世面的野小子都看不上的,能是什么货色? 听说还很老——他自个儿十八、凌渊十九,而这个男人,却都二十六七了! 等强忍着恶心和不屑,以学业压力大需要泡温泉放松为名也来了这别院,初见了那个痴心凌渊的男人时,司晨第一反应是: 凌渊恋丑啊。 从长达半分钟的呆愣里回神, 他又想,也不一定是恋丑癖,或许这个小公司——恒顺固然是它那一片儿的龙头,可在他们司家面前, 资产规模只有司家零头,甚至零头都还差点——的总裁, 虽美得让人眼晕,但性格暴躁。 短短几天的相处,又把第二轮预设推了个天翻地覆, 一起被搅得翻天覆地的,还有司晨一颗刚刚成年的心。他想不通这么美丽而温柔的人,凌渊为什么会不喜欢、为什么能不喜欢? 要不是凌渊的不喜欢,他最开始也不会存了轻视! 出场也不会那么草率! 造型造型没做,熬夜的黑眼圈还挂在脸上,就来见了这个,他想从“不要”的凌渊那里接到自己怀中的人。 “全怪那个该死的凌渊!”打见第一面后,司晨就时常边望着这个目标发呆边想:“但是,居然有这样的钢铁般的意志,凌渊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不怪哥哥把他视为大敌。” 到临了目标,司晨反而跑不动了。他放缓脚步,欣赏这一幕。 凤凰口中衔垂的珍珠辉映着皎白的侧脸,手指在青色的丝弦上如将凝而欲流的霜枝,指甲是枝头含艳的花苞。 美则美矣,可这曲子太哀伤,他不喜欢。 尤其想到其中缘由。 “景烁哥哥。” 水榭里那个拨弄凤首箜篌的男人闻声抬首。 一转脸,露出笑容: “小晨?” 什么“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四月里的桃花,根本不及这男人笑靥半分。 “这个点,不该在上剑术课吗?” “老师有事,放假半天来看你。” 司晨三步作两步来到水榭里,坐在屈景烁旁边。 似刚泡完药汤,屈景烁一身雪白浴衣,头发还带着些许水汽。 知道自己不该看,但眼睛不听使唤,盯着领口之间如泛着荷瓣色泽的胸,司晨暗暗深呼吸。 分明自己也是常泡家中药浴,该是惯闻这气味的,却觉得对方身上的格外香格外诱人。 “你的皮肤这两天还犯痒吗?” 屈景烁是以调理体质兼治疗皮肤病的名义,被司野安排在这处温泉别院的。 对司家声称,他只是司野的“表侄”,这么做是因为司家太多人或明或暗针对凌渊,若直接说他是凌渊的什么人,访客或许会多到他厌烦。 当然,屈景烁心底是巴不得多点人来打扰,快点给他提供关于那灵药的信息,帮他走剧情。 “好多了,多谢你的关心。司家,真是什么东西都不凡。温泉药汤,别院的一草一木,还有人,”屈景烁先是笑,渐渐地,笑容变得不稳定,有忧愁在他如蒙雾气的眼中一闪,“也一个比一个有灵气,一个个都不凡。” 司晨本还记得哥哥交代要“循序渐进、慢慢做出怜悯之态、提起药方时要装作说漏嘴、免他起疑”,可这会儿见了美人蹙眉,满怀忧思的模样,顿把什么叮嘱连同哥哥一起忘到九霄云外:“不就是区区一个凌渊?我有办法!” 早点把凌渊搞死,这个再没对象可以单恋的小寡妇、呸,既然是单恋,那怎么能算凌渊的?这个再没靠山护着的小总裁,就只能早点落入自己怀抱里。 “你能有什么办法,”屈景烁简直像还嫌司晨不够头晕目眩般,抬手似有似无轻抚过他脑袋,“你能让一个不爱我的人爱我吗。” “我……能,我愿意为你……去……” “去什么?” 在司晨迷怔的目光里,屈景烁将一瓣吹落在他发间的桃花递到他面前,如含情的凝睇跟花一起凑近,薄红微翘的唇开合: “小晨,你要是真有办法的话……你,愿意可怜可怜我吗?” 忍无可忍单手暴扣上那一捻细腰,司晨在尝到唇瓣的柔甜之前,先迎来颈项上一抹冰寒刺痛。 “睚眦?” 司晨紧盯着匕首上的图案,眼里惊恐大过了怒意: “凌渊居然把这个放到你身边……这都舍得?还说不爱?!” 屈景烁以眼神示意那戴面具的人撤开。 匕首离开脖子时,一道微微渗血的痕迹显出。 “我对凌渊有恩,我救过他的哥哥——不是亲哥哥,是他养父的儿子。” 司晨捂住脖颈边后怕边恍然:“原来如此。凌渊那个人确实重恩。” “可感激不等于爱。”屈景烁从男佣端来的托盘上拿起伤药,像是打算亲手帮司晨处理伤口。 司晨攥住屈景烁的手腕夺过药瓶。 “你的手拨弦弄花就行。这种粗活,不该糟蹋你的手。” 司晨朝男佣望一眼,男佣连忙凑近。 “景烁哥哥,你等我,我一定帮你把凌渊的感激,变成爱。” 屈景烁表情是笑的,然而能看出心里没有信,没有笑:“嗯。” 这更刺激了司晨: “明天,我带着——” 他一顿,手往刚才被匕首划伤的位置伸,到一半转而抓住屈景烁的手。 在掌心写道: “百年份,同心木,树芯粉末。” 屈景烁面孔一亮。 司晨飘然如登仙,手指走得乱七八糟歪歪扭扭,想的是“能让凌渊爱上你”,实际写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屈景烁其实也不知道,因为司晨真的是在他手心鬼画符。 但是,有前面那个名字,已经足够,样本里“反派”听闻又窃取的灵物,正是这个百年同心木的树芯。 望着司晨比来时更急切的背影,屈景烁把身旁来自司晨赠送的箜篌挪远。 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比傅彬更傲慢也更好应付的小东西。” 端起茶杯抿了口,他叫热而香的茶滋润出了一声颇有享受意味的轻笑。 “从头到尾,没有演技全是感情。我也爱你啊,晨弟弟。” 第32章 第 32 章 “凌渊勃然大怒惩治反派…… “这上面是一座千年不曾喷发过的死火山。” 地宫, 灯光明亮、富丽堂皇的走廊里,司野边为屈景烁引路,边介绍: “因地脉火气旺, 适合修行偏火属性的功法, 司家便选择将火性传承之物供奉在此, 修祭坛、造地宫, 以供后人闭关破境。” “难怪你发消息告诉我穿得越薄越好。” 司野没回头,只是笑。 虽已不年轻, 但只要是个正常人, 面对过分的颜色总还是会有些动摇。司野不愿也不敢对身后的人动摇,故而干脆不面对。 身上是一袭绯色长绸衫,单薄度和敞领大袖的款型都类似睡袍,行走扇风间,主人雪白的小臂,和一双比例完美的腿时隐时现。 无意识露多了点的人却是真没功夫关心外界的谁谁为啥一路不看自己,只庆幸自己听劝,因为是,真热啊。 热到意识都会时不时恍惚。 不但衣服穿得透气还脱了袜子, 踏着一双木屐就出了门,便是这般听劝,快到凌渊的闭关之处时,屈景烁还是忍不住抽出手帕擦汗:“我要化掉了。” 他拨弄一下湿哒哒的、快垂到浓长睫毛上的额发, 声音沙哑带喘: “凌渊不让我多来看他,果真是有原因的。” “除了气温, 还有这段时间,凌渊很容易失去清醒。他怕伤了你。” 门随着司野的一仰头,识别成功, 自动朝两边打开。 “现在一个阶段刚刚结束,他的状态还可以,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同意我带你来。任你怎么拜托,都没有用。” 司野退开,作了个“请”的手势。 屈景烁迈步而入。 里头的布置比起外面在豪华中又添几分幽雅,跟古代王族的寝室似的。两座兽头香炉静静冒出烟雾,嗅在鼻间,清凉爽冽,昏然的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撩开玛瑙石串成的帘子,绕过屏风,屈景烁在一张阔大的书桌后面看见了凌渊。 单手撑着额角,凌渊斜靠在榻,身上遮着一条薄毯。 素来敏锐得可怕的人,居然在他闹出这么些动静后仍似沉睡。 看来突破对凌渊来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即便凌渊受气运环绕,即便这个凌渊,还比原剧情里的凌渊厉害许多。 屈景烁提着糕点食盒的手紧了紧: 厉害许多,还对自己这个坏人偏心许多。 凌渊长眉一拧,似有所感地倏然睁眼,目光便似两道冷电般放出。 待看清来的人,顿时冷电变成春风,人也一骨碌坐起:“你真的来了?” 毯子滑落,露出的光着的上半身。 肩膀宽阔,腰肌紧实,块垒分明醒目,比原先又强几分。 屈景烁咳嗽一声避开目光:“不是真的,你练功出幻觉了。” 羡慕,但是不嫉妒。因为差距过大。他指体魄。 后天的努力真的比不过天赋,自己再怎么练也没整出这钢板似的一身。 或许他该趁现在拍个照放朋友圈,配字:“我朋友。从没去过健身房。”刺激一下圈里爱健身的。 不能光酸着他一个,大家一起酸他就会感觉自己的酸被分摊减少。 “是幻觉还是真的,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分辨分辨。” 笑了声,屈景烁提着食盒走近。凌渊看着他迈腿走两步,忽又把滑落到大腿的毯子往上猛一拽: “你下面没穿?” 他双眉竖起:“刚才司野——” “你才没穿!我在你心里就那点素质?光屁股溜、咳、那什么啊?”屈景烁打断,把食盒一放,两手提裙摆似地拉高。 宽阔轻薄的四角裤,跟通身打扮很一致地清凉。 “看看,穿没穿?” 真穿了,长度也很够。 但也真太清凉了。 布料薄透得像是忄青趣什么一样。 再加屈景烁一路走一路汗出如瀑——腿是不怎么渗汗,但汗会通过宽大的袍服流动。 完全包裹大腿的四角裤贴在白莹莹的肉上,再往下是更直接的泛粉流汗的皮肤。 看得凌渊几乎后悔放他进来。 “好了好了,看清楚了,白色的。屈总快把你的总裁裙放下。”凌渊把毯子是拽了又拽直到完全把腹部以下挡得严严实实:“非要见我有什么事?” 屈景烁没有敷衍剧情,每一块糕饼里都扎扎实实掺杂了司晨给的同心木树芯粉末。 听见这话,攥着下摆的手指甲掐在掌心,却又在松开下摆的一瞬放开力道: 凌渊派了司荼一直守在他身边,纵没有看清司晨在他手心写的字,见面的事总会跟凌渊汇报。 凌渊,应该不至于真智商下降到会吃他带的这盒子糕饼。 “我亲手做了玫瑰花糕,想你这段时间吃多了苦,来点甜的。” 凌渊手臂一伸把食盒拉近,揭开。 里头是做成花样子的粉色糕点。 阵阵玫瑰花的香气,混杂豆沙、荔枝、还有说不出的某种物质的甜香散溢满室。 “怎么亲手做东西?”凌渊望着屈景烁,皱眉,脸上写满不赞同,“不是说以后你最多看个火,动手别自己上吗?” 对呀,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屈景烁感觉他应该要发现了:“是不是很惊喜,快尝尝。” 听他说快尝尝,凌渊就立刻拈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玫瑰花糕往嘴边送去。 服了这大馋小子真吃啊! “等等,我还有话要介绍。”屈景烁轻而快地搭住凌渊手腕,也并不违背人设,对凌渊开始了表功加卖可怜:“你对它多了解一点,吃起来会更慢一点、更愿意细细品尝——尝我的心。这糕里每一样材料都来得不易,尤其有几样,是我求了常来找我玩的司晨才得到的,求了好久呢,但为了你,说再多求他的话也值。” “司晨。”凌渊一个停顿。 屈景烁心在停顿中归位,预备收回的手忽然被凌渊抓紧,糕点被强迫性地捏在指间,凌渊一口咬开糕点。馅料流溢,殷红似血。 牙齿顺势在滴血般的指尖磕了磕。 咬和磕都快得离谱,屈景烁回神时死大馋小子已经把糕点咽了! 屈景烁双掌挤住凌渊硬挺的面孔:“吐出来!” 凌渊本因为他提到司晨,想起汇报来的那些话,心中酸海翻覆,存了想欺负他的心,可当真看见他着急模样,欺负他的心顿散,看疼了自己。 立刻站起,他把人细腰一掐,轻巧一抱放到桌上,他正正经经解释:“这点东西影响不了我。” 单手又捏起一块糕,他望着屈景烁的眼睛,送入嘴里。 “就这大小,剂量?你带的我全吃了也不会怎样。” 屈景烁收回手。 “什么剂量,我刚才要你吐出来,是因为我突然想到其中有样东西会在高温下变味,我怕你吃了嫌口感不好。” 凌渊从他口袋里抽出露了个尖的手帕,擦着他指甲上的馅料。 “看反应,知道会对我不利;但又怕我死,”凌渊心里琢磨,嘴上却没问,“难道是谁在逼迫他做什么吗。他不跟我坦白,这个‘谁’比我更强。可这个世上……” 凌渊把手帕放在榻边的柜上,并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 “是你喂给我的,我就吃。” 这个世上,能有武功,或许也能有鬼神。既是鬼神,他不可说,自己也不可问。 然而再是有人力不可撼的‘谁’存在,他的衷心不改。能保护到他,对他有利的,他就全力去做。 “糕点吃了。我们来聊聊司晨吧。” “司晨有什么好聊的?一个臭——小弟弟罢了。” “不小了。都能强吻你,还能哄到你说‘爱’了。” “咳,我那是,我那是对弟弟的友爱,跟对你不一样,你在这跟我算什么账啊——” 屈景烁想从桌上下去,却被凌渊两手禁锢得几乎动弹不得。 被凌渊这一微带惩罚意味地固定在桌上,像盘糕点似的屈景烁忽然想起自己后半段任务全称是:“凌渊勃然大怒惩治反派”。 “不对,你是该跟我算账。” 屈景烁主动搂住凌渊。 惩治,没说一定要一掌劈得他半死。能不挨劈,干嘛找劈。 谁喜欢被劈谁去找,反正他不喜欢。 “屈总的意思是,”凌渊眸色不再遮掩,燎烈的火在瞳孔中燃烧,“想我算?” 屈景烁想着凌渊刚才毫不犹豫吞下糕点的举动,还有那句话,抬手轻轻抚摸上凌渊的头发: “想你‘惩治’我。” 手掌蓦地将头往自己肩膀一按,与自己相比,对方的发丝竟是干爽多了,或许是热量都存在了身体内部: “但是要,轻一些……” 话音尚未落下,凌渊已把桌上的人按倒。 遵他命令,口唇恣肆惩治起来。 屈景烁拍打他后脑勺: “轻、轻、你——” “还爱晨弟弟吗?” 凌渊换了一侧。 “呜——” “让你这哥哥也爱那弟弟也爱。” …… 正是地宫之中二人惩治与被惩治得不知外界时光流转时,竹斋,包厢内。 韩光晔大口灌水吞咽着止痛药。 脚步声响起,傅彬走了进来。 在桌前坐下,傅彬碰也不碰桌上的茶:“老韩总放话,说你不行就让你大哥上的事,看来是真的了。” “我没精力跟你废话。那死小子找不到,阿景说是去表叔家做客,也做了个音讯全无。你说,这两个人现在,是在一起睡呢,”韩光晔又往嘴里塞了把药,干咽,“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巧合?” 傅彬垂眸,唇角是笑的,眼神却是冷的。拿起空的茶杯,把玩了片刻他后知后觉: 自己跟那个人,竟是有了些相似的习惯。 他多可笑。本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是那只黄雀,谁知被捕住,甚至被改造、被驯化的,是自己。 “你笑什么。”韩光晔压抑着头疼和怒火。 不压不行。 司家的人,带了一年前他丢失的碧玺手串过来,告诉他,当初在国外,救了意外卷进帮派斗争的他的,是司家某位人物。而观察他一年后,该人物觉得他不错,想跟他合作。 他一年前左右破境过一次。那次开始就有了不对的苗头,高烧伴随头疼后他竟丢失了部分记忆。 他不记得这事。 但手串确实是他的。 这要求合作的人物是不是真救过他,他不管,怀着什么目的他也不管,他只看自己能不能得到利益。只有做出越大的成绩,他的地位才会越稳。 人物提出要求:一、不能动恒顺,二、不能动凌渊的签约公司。不能动恒顺,他也就停止了对恒顺的狙击。 可他收手了,该死的傅彬,却像条饿狼和忠狗一样,狠狠地啃咬韩氏,死命为阿景的恒顺打江山。 他被咬得元气大伤,他爹也确实放话:要不行,就换你大哥上,你大哥只是瘸了腿,又不是瘸了脑子! 得了消息,他大哥那一派竟是真的蠢动待发。知道这时候,已经无法再同时承担两方的攻击,他不得已含着恨约见傅彬。 “我笑小韩总跟我一样,为情所困,作茧自缚,像个白痴,还不回头。” 韩光晔眉头皱得更紧:“既然目标一样,那就可以谈。” “是,你想得到凌——” 没有说全,傅彬陡然挨了一拳。 韩光晔喘着粗气。 他现在听不得这个名字。 一听脑浆就翻腾,胃就抽搐。 偏着脸,傅彬擦了擦嘴,反手就是一梭甩出。 韩光晔正气得眼花缭乱,闪得稍慢了一刻,锋利镖刃在他脸颊擦出道血痕。 桌子被不知是谁一脚踹碎,两人扭打到一起。 傅彬眼镜飞了出去,然而毫不影响拳脚的精准,韩光晔给他一掌,他必还韩光晔一腿,韩光晔没有用非常的力量,傅彬也没有用非常的武器,这场常规的互殴是出于仇恨,更是出于某种相似的宣泄,过程平凡得很,造成的后果却是两人英俊的脸一盖五颜六色,绚丽不凡。 打完之后,双方间的氛围竟比刚进来时那种抑而不发的反倒好了点。 最起码是能坐下来谋划一出阴谋。 “查不到那死小子,还不能动他哥吗?那死小子有个没血缘的哥哥,在阿景手底下的疗养院。傅总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桌子椅子全碎了,傅彬坐在地上,擦着糊上眼睫的血:“我凭什么放下你这头,调转去对付他,对我来说,你,他,还有沈绛,都是一样的。”他放下手,血迹染在他曾经干净的脸上,破坏了他的斯文,平添狰狞:“一样。” “就凭现在一起消失的是他跟阿景!”韩光晔抬手按住太阳穴:“我可以让你先。” “成交。” 傅彬维持着那份狰狞,开口:“你的爱真是丑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对他不是爱。” 第33章 第 33 章 凌:“把我拉黑了”;屈…… 屈景烁接到傅彬电话。 疗养院里, 凌渊那个没血缘的哥,凌旺,被身为体校男大的前情人在探病时, 一拳打成脑震荡。 凌渊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地宫祭坛里的火属性供物与后人的血脉共鸣, 导致地宫的温度上升到了常人不能忍耐的地步。 除了炎热, 更因为凌渊的无度惩治,屈景烁三天前就已经逃出。 电话一接, 他马不停蹄赶回屈氏投资的疗养院。人在他的地方出事, 纵不是他打的,看在他“痴恋”的凌渊面儿上,也得去探望探望。 屈景烁走在前面,后头是王秘书和傅彬,一人提着营养品,一人提着大果篮。 听见开门声,早已得到傅彬交代“想办法挑起冲突”的凌旺,做了个深呼吸。 这是他撒泼犯浑前的习惯蓄势:“谁呀——” 一扭头,凌旺不动了。 屈景烁的眼神却流动起来, 唇角样板似的笑忽地变得多了些意味。 这男人,反应不对。 瞳孔扩张、嘴巴微开、上唇发颤。 微表情学是演员必备课。这个男人在害怕和心虚。 作为挨打者,他为什么要对来探望他的疗养院老板,害怕心虚? 很快病床上的男人调整好了表情, 换成狠厉姿态,张牙舞爪地:“你就是那个‘屈董’?你跟一个叫林礼虹的死女人是什么关系?” 屈景烁笑消失, 大步迈到病床前,屈景烁抬手准备再给他一拳时,手腕被傅彬攥住。 傅彬交代的时候, 还不觉得有什么,及至真见屈景烁被惹得眼眶微红,而且这个垃圾,居然是以他完全没想到的、辱骂屈景烁母亲的、这种最不能忍、最恶心的方式挑起冲突? 不是交代挑剔一下果篮就可以了? 蠢得可以死了—— 傅彬不受控制给了已经轻度脑震荡病号一拳。 摘下眼镜擦了擦,掩饰过去眼底情绪,他戴起时琥珀色的眼睛已经恢复平静: “老板不过看在你弟弟面上对你多两分照顾,别得寸进尺,对我们老板的母亲放尊敬点。” 凌旺捂住肿脸,先是懵了。 反应过来他气得差点从床上跃起。 想到傅彬给的数额又硬生生忍了下来,凌旺鼻翼快速翕张,拼命呼吸平复憋愤。 “原来那个女人是你妈啊,”咬牙挺发狠似的,然而凌旺的眼睛,十秒里只有一两秒是看着屈景烁,“那你跟我弟弟没可能了……你那个妈,是杀害我爸的凶手!” “什么?” 屈景烁脸色唰地白了,眼泪说上就上。 暗地里,越观察这个凌旺的反应,一颗装载演员必修知识和足量经验的大脑里越冒出无数系统剧情没给他的推测。 泪雾满眼地,像是回想起来了的屈景烁问:“凶手?难道,六年前,那个出车祸的老板,是……” “没错。” 系统给反派的剧情是—— 六年前,反派母亲摆摊进货时,不慎进到假货。那批假冒伪劣的发卡,害得好几个女童耳后皮肤溃烂,家长纷纷找上摊位要赔偿。损失了一笔赔款的反派母亲当然不能就这么认,便去找供货商。 这个供货商,就是当时以凌渊养父名义注册、实际自己进假货卖假货的凌渊的哥哥,凌旺。 反派的母亲跟凌旺争执间,老好人的凌父来劝架,却不知怎么地,被推摔在马路上。 一个深夜刚从KTV嗨完出来,才考过驾照的大一学生刹车不及,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 除了凌父性命,还有这个学生的心理崩溃、退学、得病——一听酒和车相关字眼就癫痫的病,还有反派母亲亲眼看见血腥场面的精神失常。 事故发生在基础设施陈旧的老城区,坏掉的监控没有及时更换。这导致除了当事人,再无目击者。 唯一脑子还好,还能说些什么的凌旺,把事故责任说到了反派母亲和大学生身上。 “大老板,我跟凌渊的爹,就是你妈妈杀的,你这个杀人犯的……”咽下一口唾沫,在傅彬镜片下的目光里,凌旺没敢说完剩下的话。 傅彬一把扶住快要站立不稳的屈景烁: “老板。” “不,不可能,”屈景烁摇着头,“我妈妈不会当街跟你爸推搡,她最是讲理,她不会动用暴力解决问题。当初的事,我至今不能相信。” “你的意思是我说谎?儿不嫌母丑,你当然不信!” 屈景烁跟凌旺争辩了几句。 由于精神恍惚,他说得语无伦次,被惯于撒泼耍浑的凌旺逮住一个言语里的矛盾,攻伐不休,最后气得落泪而走。 恒顺的总裁办公室。 有问题。 这个有问题,不只是说,司荼向他汇报的、往果篮里藏微型摄像的傅彬。 更是那个,凌旺。 屈景烁坐在办公椅里回想着凌旺最初,还没缓过来时,对自己面孔,尤其是眼睛的躲避。 他的眼睛,跟“母亲”最是相像——在系统调整下,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存在,长相都会多少跟他有部分相似。 “见到一个长得像自己杀父仇人的人,第一反应,竟是心虚、害怕?” 屈景烁把玩着桌上的空杯,忽然,他打开了许久没看的滚评: 【老婆老婆我也发现凌旺有问题了,奖励我一个亲亲好吗】 【老婆呜呜呜马赛克了好多天终于又见到了你的盛世美颜】 【可恶的凌!夺妻之恨还有马赛克之恨!不共戴天!!!】 “今晚,我要试试凌旺,如果当年的事故真有隐情,那么那个家里赔了凌旺三十万的大学生,还有‘我’的母亲……病的病、疯的疯,其实,都是过不至此的受害者……真正的杀人凶手,反而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 这两句貌似自语,其实是对观测者在说。 “这不对,我要为这一切讨个真相。” 发现不对劲的观测者们,半数以上为了看到真相投出大笔硬币,屈景烁也没骗币,当着他们,他购买了一个符箓并展示给他们看。 以自言自语的方式,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观测者。 “我要装神弄鬼了。” 【支持老婆装神弄鬼】 【茶控收敛点好吗,装神弄鬼把‘凌旺’吓出问题谁负担罪责】 【罪责,可笑。他受了屈总的帮助、做了手术才能恢复正常生活,却不懂知恩图报,居然跟那个藏摄像机的阴湿男鬼傅串通】 【如果真被自己亲爹的‘鬼魂’吓傻,被问出了什么,那更说明,凌旺,真的是个人渣、凶手、谎言家!】 【如果我能见到我死去亲人的幽灵,我只会想再次抱住他扑到他怀里】 【前面别说了,脑补一下,我已经在哭了】 【突然好想我外公啊……】 【别歪,我查表情学回来了!so真害死凌父的凶手可能已经装受害者装了这么多年?到底谁是绿茶白莲花,西八】 【什么装神弄鬼?不会说话,老婆是让善恶归位罚所当罚,是正义执行,老婆,我爱你】 想看真相,观测者们开始了更激烈的打赏。 两个月后。凌渊破关而出第一件事,就是问:“屈总在哪?” 想死那人了,想得都差点走火入魔。 结果得到回报:人已经走了。而且,他派去保护屈景烁的司荼,居然被赶了回来。 凌渊面露疑惑:“怎么回事?” 结果摘下面具的司荼露出了比他更困惑的表情,把两月前发生的事回禀了一通: “……当时,屈先生勒令我离开病房,要我去叫人修坏掉的电梯。等我听到叫声赶回时,您的那个哥哥,凌旺,已经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见凌渊皱眉,司荼补充道:“屈先生他应该没有——” 凌渊抬手: “当然没有。” 陡然一声冷笑,凌渊沉下锋利眉目: “摔成废掉是遭了现世报了,那个人。十七岁仗着未成年保护条例,欺负了好些其他未成年,这种‘哥哥’,若不是看在父亲的恩上,我早亲手把他废了!” 司荼想着资料里这位少主人在12岁前把凌旺几次打进医院住院长达月余的事迹,心想你这是看在你养父的恩情上留手了,但真留得不多。 难怪十二岁就被迫搬家,独立生活。 在司荼走神间,司家的男佣们利索地把大包小包往客厅里运。 这段时间联络不上凌渊的人,都把要给凌渊的东西转给了小李。小李者,乃是凌渊公司派给他的助理。 凌渊拆着拆着,拆到了一张存储卡。 看完了卡里两段监控,凌渊拔出卡,随手揉成团,就跟揉一张小餐巾。 监控里,第一段,是屈景烁探望凌旺,与凌旺发生争端;第二段,则是不完整的、固定在楼梯间的画面,拍到屈景烁上楼,接着就是凌旺摔下楼。 把变成垃圾的存储卡丢进垃圾桶,凌渊拨打屈景烁的手机。 “把我拉黑了?”听着提示音,凌渊忽升不好的预感。 一一打开其它软件,无一例外,发消息全变成了红叹号。 飞讯里,屈景烁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对不起你,再见。” 对不起他,所以把他派去贴身保护的人赶走?再把他全平台拉黑? 凌渊陷入了沉思。 司荼陪着凌渊一起看完了监控,见他表情颇为凝重,忍不住问:“您看,我现在是回去,还是?” “回,当然要回,去他身边盯着。”凌渊眉宇间忽然黑了一层,“两个月……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的‘哥哥’‘弟弟’们可能又增加了。” “是。” “另外,告诉司野……” 酒吧。 “甜心,一个人喝闷酒?”一个高大英俊的混血年轻人坐到屈景烁旁。 屈景烁盯着吧台上的花纹,年轻人盯他: “刚才那个是你弟弟吗?他的眼神好吓人。” “吓人?”屈景烁脸上绽放了一点醉酒的晕红,眼波扫过去,就给旁边的人带来一阵心被羽毛搔挠般的痒意,“傅彬怎么会吓人,他跟你一样,是个可爱的弟弟。” 本就不忍心反驳这样的美人,又被夸成“可爱”,年轻人还没喝几杯,却觉得已经半醉,他的手朝屈景烁的手靠近了一点,问: “为什么喝酒是跟弟弟一起?你的恋人呢?” “我没有恋人,我只有单恋的人,他还不要我了。” 说这话时,屈景烁的唇角没了笑意,太过精致的五官就在这份面无表情下显出了脆弱感,像是雕琢过于完美,以至于不小心就会有残缺的水晶。 年轻人的手,反倒被这份脆弱与美震住,不敢动。 半天他憋出一句:“你单恋那位先生,是个干大事的。” 又忙暗示道:“既然你已经跟他结束了,不妨开始一段新的体验?或许能帮助你更快走出上一段感情?” “我没有心思,我的公司,可能要保不住了。” 傅彬没想到自己不过去趟洗手间,回来就能看到自己的座位被新人替了。 是对的。跟韩一起,把这个人的翅羽折断、光彩私藏,才是对的。才能避免一次又一次这类似的,让人血冲头顶的事。 先把这些除了,再是姓韩的。 统统都得—— “老板,”傅彬笑着走近,搀扶起屈景烁,“别喝了,我送您回家。” 【现在谁分得清男三跟男鬼啊】 【在老婆背后给那个混血帅哥的眼神,好可怕】 【明天老婆要去韩的公司,更害怕了,谁还记得上次开会韩看老婆的表情】 …… 屈景烁请造型师做了个茶味酽酽的造型。裁剪贴身的薄西装,显出他清瘦了些的腰,领带夹到领针都是以白金为主,不加修饰,只在链子上挂了一颗小小的钻石,仿佛无心修饰。那一颗闪闪的小钻,与他眼底的泪痣一衬,显得他分外楚楚可怜。 上车,屈景烁赶往韩光晔的公司,光铄。 第34章 第 34 章 落地窗(韩文案回收)…… 前台笑容甜美, 告诉他“韩总已经在等着您”了,然后迈着优雅好看的步子,落落大方地领他进入电梯。 粗略一眼, 前台是个美得很高级很有知性气质的女孩。可这份颇为罕见的美丽, 屈景烁无心欣赏了。 拉黑凌渊两个月后—— 大概是, 凌渊终于出关了, 得知了凌旺被他“害”得废掉的事,然后对他坏的认识, 又多一层。 似乎大侠不再偏心于坏蛋。 正道大侠的部下不再定期询问他最近有没有为难的事。与此同时, 韩光晔也开始对恒顺的绞杀。 所用招数,几乎是他当初对光麓下黑手时的一比一复刻。 合同里,规定了“为保证项目质量必须使用的指定建材商”,一运过来就是一个卡。 混凝土迟迟无法硬化,拖了近半个月,现在又来个钢材厂设备检修,像是打算直接拖到延期。 供应链打击,当初他用烂的。现在,韩光晔果不食言, 说:“在你身上所学到的,总算能让你亲眼看看”,就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也是, 真正的豪门贵公子,商业天赋肯定强过他一个演员专业的普通人。当初依赖他, 不过是因为长期被大哥打压,失去了信心,十分的智计与谋略在一日日的磋磨里被削得只剩半分。 现在没有大哥在上面压着, 韩光晔自然该展露出属于他自己的锋芒。 如果两人还是朋友,如果韩光晔现下拿着的磨刀石不是他们屈家的恒顺,他或许会为他的光彩而高兴鼓舞吧。 出电梯前,屈景烁这么想着。及至坐到韩光晔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看着落地窗外,由光线衍射形成的仿佛童话世界里才有的梦幻的彩云,也由衷这么说了。 “这是真心话,如果我们不是情敌,如果我们没有爱上同一个人就好了。” 他转回头看向目露不可思议,额头忽然蹦出一簇青筋的韩光晔。 “可惜没有如果。彩云易散。” 韩光晔霍然起身,逼近了他: “你到现在,还以为我爱的是凌——凌——” 眼角抽动,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在屈景烁像是被吓到的惊慌注视下,干咽了几颗。 他才能顺利讲话: “那个小明星?” “你不爱他,”屈景烁反手从背后拖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仿佛这样能增加几分安全感,韩光晔现在的气质宛如下一刻就要吃人的猛兽,“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他?又在我威胁他留在我身边时,要我放他走?” “我不是要他走,我是要他滚!”韩光晔几乎是在怒吼。 一把抽出屈景烁怀里那个软得就算狠狠砸人都不痛的枕头,韩光晔挨着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比这个枕头杀伤力大多少的拳脚,把挣扎的屈景烁压在沙发: “乔含真该滚,凌渊该滚,傅彬也该滚……不,凌渊不是该滚是该死,他最好别让我找到他藏在哪。” “光晔,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屈景烁拼尽全力推他,领带夹歪掉,领针上的白金链子从扣眼里滑落,钻石随屈景烁的动作掣动着激烈的光。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这个‘好兄弟’的目标是他们?直到今天、此刻?” 平日的温和儒雅从韩光晔脸上抽离。 韩光晔的额头上经络凸起越来越清晰,与之一同更加清晰的,是他眼底狞厉可怖的笑: “所以从来对我没有防备。” “不……”屈景烁摇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不相信?真的不知道啊?也是,”韩光晔戏谑地弯了唇,“若有一点点的警惕和防备,你怎么敢穿成这样过来?” 屈景烁的双手,被韩光晔一手制住。 “我穿什么样了?我是露上面了还是露下面了!还有我穿什么样,你也不该这样对我,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你现在是要发什么疯?韩光晔——” 单手拽出屈景烁的领带,牙齿咬住领带结,解开领带抽下,韩光晔把那双皓白的手腕捆紧。 空出的双手一只掐住被薄西装贴身包裹的腰,另一只挑起那条白金链子。 钻石从屈景烁眼底的泪痣,蜻蜓点水般,缓缓滑落到他颤抖的红唇唇角: “穿得这么可怜,就不能怪我了。谁知道你是想博同情,还是想挨一顿骑?” “从我身上滚下去!” “放心,我知道你怕疼,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温柔点的。” 力不可胜,屈景烁试图打感情牌: “光晔……看在昔日……” “装可怜。”韩光晔冷声直接打断:“装可怜勾引了三个男人还不满足?说真的,你每次挑猎物的眼光都不错——一个,比一个难处理,但是,我不是那三个。我不吃你这套。” “呸,你是吃过了、吃腻了吧!” 西装外套已经被扯坏,衬衣扣子也开了三颗,屈景烁脸颊涨红: “……现在停还来得及,现在停,我还不至于恨你。” 像是被这句话的哪个字刺激到,韩光晔眼底肌肉猛地抽搐了两下,把屈景烁从沙发上拎起,他将人按紧在先前屈景烁凝望过的落地窗。先前凝视窗外时,屈景烁一身西装严整,半块肌肤都不曾露出,现在却是领口大开,衣裤凌乱。 韩光晔的手从后面伸到前方,刮蹭: “恨?” 整个胸口都被按紧在玻璃窗,被衬衣包裹的地方是胀,露在外面的部分是又胀,又害凉,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最惨的是被韩光晔刮过的地方——回去必须大洗特洗,他感觉就算隔着衣服那里都不干净了:“我强迫你,你恨不恨?” “那便恨吧,反正你不可能爱我了。要能爱,这都两年了,你早该爱上了……那便恨吧,恨也很好。” 韩光晔声音越来越轻,手指劲越来越大。 “我不跟你谈了,你爱怎么卡就怎么卡吧,放开!” “按对赌条款,一天就是一千万,你真不谈了。” “不谈,你现在是在强迫,我出去就会报案!” 韩光晔一手从后面摁着屈景烁的腰,不许他逃,另一只手掐起他的脸逼他看窗外: “强迫,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强迫,我连你的衣服都还没解开……真正的强迫,是让你什么都不能穿,被我按在这,蹭到上下都……还要羞耻地望着外面的人。” “你这个变态!” 韩光晔凑近已经变成绯色的耳垂:“再把你翻转过来,从唇到脚吻个遍,最后按在地毯,吃得你哭出来。” 湿烫就将触上耳朵,屈景烁正要购买符箓给变态天降正义—— 巨大的玻璃窗忽然传来碎裂之声! 第35章 第 35 章 被捏难以思考的屈总全“…… 一道高大影子陡然半身倒挂下来, 从破碎的窗口跃入。 屈景烁只来得及看清那熟悉的面具,注意就被令人心头猛一颤的电锯声吸引。 觅声望去,他看见高速运转的电锯头穿入了办公室门。 火星迸溅、嗡鸣震耳。 在火光和大响间, 禁锢他的韩光晔被赶来的司荼一掌打开。 韩光晔咳出一口血, 他腕上领带被震断, 温暖的外套裹住他上身。 而大门四分五裂。 门外是单手提着电锯的傅彬。 听见玻璃碎裂的巨响, 就有不好的预感,待看清室内的情形, 没有了镜片遮掩的双眸漫溢上血色, 傅彬另一只手抬起一样物事,对准韩光晔数次高速连射。 “傅彬,你怎么上来的?” 韩光晔躲闪间,司荼抱他飞快后撤。 “警卫呢?!” “没有警卫只有我们,食言了就去死。” 离开大楼前屈景烁最后看见的,是那一颗颗类似子弹的东西如重瓣的金花绽放,每片花瓣旋转着射出带金线的飞针。 线织成网,电光在金属丝上噼啪闪耀。 电网中央韩光晔嘴边仍在不断溢血,倏然看向他, 双眼里是如同困兽的愤怒和癫狂。 屈景烁魂魄未定之时,身体已经被司荼横抱了一路。 他们停在一辆黑色的车前。 “车里是,凌渊?”被放下的屈景烁整了整身上的外套,问。 司荼一点头。 没用他拉, 车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车内情形完全显露前,屈景烁已经定了心神想起了剧情: 继“养兄”事件对反派的坏更多一层认知后, 原剧情里,再次突破的“凌渊”拥有了更高的家族权限,能随意进出宝库。宝库中有一样能摄人心魂之物, “凌渊”用在反派身上,让反派吐露了从头到尾,从往到今,撒过的所有谎,做过的所有恶,然后,除当场给反派身体上的惩罚,还彻底下定决心,要让反派得到应有的下场—— 堕入泥淖。 现实中,凌渊应该不会打得自己吐血,起码目前不会。目前的凌渊,还愿让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匕首为自己而出。 但是,在自己吐露全部的谎言,和为得到他使出的手段后,凌渊还能有这份恻隐和保护欲吗? 正当屈景烁有些紧张,怕等会说真话完要挨揍时,车里的人完全显露出来。 不知怎地,分明是刚刚突破,应该精气神都在最佳状态,却相反地,比突破前、比他们分开前,凌渊都瘦一些,显出了骨骼的轮廓,麦色的皮肤也黯淡些,仿佛古剑蒙了一层灰。 像是……消耗过度? 凌渊盯着他,目光是完全超出屈景烁意料的,温柔,还隐隐有股不安: “快上来,还是要我下来抱?” “你看着都生病了抱什么抱啊?”屈景烁怀着七分疑惑,三分担忧坐上车:“怎么回事,怎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他的话音还没落,人骤然被拉进阔大坚实的怀中。 不是错觉,凌渊的体温比之前要冷了许多。 正当他要就此询问时,忽然,凌渊单手扣紧他肩膀拉开少许距离,掏出一条他还没看清就觉得眼前光芒骤放的项链。 “没戴那个吊坠?”像不真正需要他回答,凌渊很快自己接上,边环绕过他颈项,“那条确实配不上你,以后,换这个。” 屈景烁愣愣看着这条红光流溢,宛如有生命、有灵的项链。 链珠是玻璃种艳丽浓郁的红翡。 他见过好东西,可真没见这种水头的,单颗珠子必能炒到千万,还有价无市。然而这样的一串珠链,在最下方的吊坠衬托下,竟是如同沙石瓦砾般平平无奇。 那坠子,上面有着粗糙的如同血管的纹路,并且,它还在以肉眼难以看见,但皮肤可以感知的幅度,真正跳动。 宛如一颗小小的活着的心。 “这是什么?”屈景烁摸着这心脏般的宝物,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你希望它叫什么。” 凌渊竟是让他给它起名? “这纹路和触感,有些像尚未去皮的菩提根;它的颜色,又是血一样浓郁的红。叫血菩提,你看怎么样?” “好听。”凌渊的目光落在他被韩光晔强行扯开的领口。 攥住他摸吊坠的手,凌渊的手抚过皮肉,激起他一阵微颤。 “那……那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呢?”屈景烁猝不及防被凌渊指尖捏了住。 虽然隔着衬衫,但毕竟娇弱细嫩,凌渊粗糙的指腹带来的麻电电得他气息和脑子霎那一乱:“是让我说真话吗?” 替他一粒一粒扣好纽扣,遮掩住了这颗血红的小心脏,凌渊双眼紧紧捕捉着他的双眼,沉声道:“嗯,这确是它的作用之一。” 屈景烁有点懵,因为并没感觉到任何意识恍惚、魂魄被摄的症状,但是,凌渊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 凌渊忽然埋首。 闭关,是除了体魄还修炼了…… 屈景烁不懵了,阵阵电流中他确实是被弄得难以思考,魂魄不全。 凌渊只在最初问了一句,后来都是他根据样本里的反派的台词,随口乱说了一堆。当然,他最初害凌渊“过敏”,真人秀故意玩“英雄救美”等等这些他真正做过的,他也全老实交代了进去。 面红耳赤地下了车,屈景烁刚走两步,就被随后下来的凌渊横抱而起。 到了家里,被放到沙发上,屈景烁才后知后觉:“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全部,不报复吗?” “报复已经给了。” 凌渊隔着衣服摸上吊坠: “这个,会炸。” 屈景烁一抖。 他倒抽凉气,颤颤道:“你好狠心。” 手拉上凌渊衣角,刚要落泪。 “会炸飞我那些‘哥哥’‘弟弟’,当他们惹你真正发怒的时候” 却没再对屈景烁的迷惑作出多余回应,凌渊转身。 …… 坐在车里,凌渊目光长久停留在两份文件夹上。 “‘赤磐’,这家房企成立时间在一年零五个月前。顺着藤摸瓜摸了老些天,我可以确认,信托和代持链背后真正的老板是屈先生,和他那位沈氏集团大公子朋友,沈绛。” 鸽血红在这“赤磐”,这如此巨大的秘密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凌渊当初听到司野汇报时的第一想法。 “从刚成立,恒顺,就开始以各种正当合规还足够缓慢隐蔽的手段,蚂蚁搬家似的把土地使用权、预售合同、工程等等核心资料,转移到这家公司。按破产追溯条例,破产一年前的交易不可撤销。哪怕恒顺只能支撑到下半年开头,能保留的核心资产,也超过了70%。” “绛,赤也”算得了什么,屈总,与沈绛,分明是“赤血丹心,磐石永固”—— 他把自己的根底,自己的手段与后路,无保留地,告诉给了这位现在看确实值得他信任的朋友。 难怪所有人都在急;最憋不住、最该冲动的沈绛也急,但在屈总周围其他朋友的衬托下,反成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除了像预知——不,像预谋着,恒顺的破产外,还查到关于屈先生另一桩奇怪的事。屈先生,签署了跨国公益信托机构的项目。这项目发起初衷,是为战地记者、探险家,这些容易‘突然失踪’的人员预案并执行具有公信度和效率的遗产分配。以屈先生的身份,为什么签这样一份东西?他难道会‘突然消失’?” 这桩的爆炸性可比上一桩强得多。也正因为这份震惊和恐惧,他拼尽全力做出了那颗小小的心。人之力可撼天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愿意为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的概率赌上一切。 既是赌上全部,当然不只是区区护身符而已。 “回祖宅。” 屈总有他的“事”要完成,自己也该更努力做自己的事。 就像,一只自己会舔毛梳毛弄得很漂亮,爪子磨得很利的猫咪,最强的两脚兽,才配供着这样美好又聪明的喵主子。 起码也要如沈绛那样,把家里枝枝蔓蔓全剪除变成唯一,他才有资格供着他想供的—— 在对方尚未“突然消失”前。 …… 屈家。 屈景烁刚洗完澡,就听到男佣告诉他: “傅先生来了。” 傅彬依然是没有戴眼镜,问,对方说是做近视手术了。 “韩光晔自己对您做那种事,便没敢报案,而我也没真正伤人。所以,后续我们私了了。老板,来您家打扰,是想问问,这几天要不要住到我那里?” “住到你那?” “韩光晔疯了,我怕他会找到您家,骚扰您,您住到我家里,我可以保护您,您今天也看见了,我有保护您的能力。” 傅彬压下睫毛,眼神看不分明: “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地下室(傅文案回收)…… 屈景烁原地打量了一会儿傅彬。 按样本, 在“养兄”事件,加“真心话”事件后,“凌渊”与自己敌对, “傅彬”也该随之离开自己身边。 然后追随“凌渊”去领悟他的“爱的真谛”。 结果, 这个傅彬, 现在居然追到他家里, 说要—— 保护他? 另外,说好的改邪归正呢?怎么觉得除了乱改戏, 傅彬的手段和气质都更偏邪了。 当大门被电锯分割, 傅彬手提电锯望过来的一刻,那瞬间阴鸷布满的双眼,搭配手里嗡鸣疯转的电锯,让他的大心脏不争气地猛颤了好几下。 但又不得不考虑那时情况紧急,用电锯确实是比较高效的手段。 或许不该因为电锯总跟恐怖片联系在一起,而对这种武器,连带对傅彬,有什么偏见。 屈景烁点了点头:“你等我换身衣服,我这就跟你走。” 傅彬说, “家”,屈景烁理解的是傅彬在市区内某处房产。 结果等车一路开到郊外,屈景烁想着,或许是郊外某处别墅。 及至车快到码头了, 屈景烁扒上车门: “你说的这个家,在哪啊?不会是要带我去C国你的家吧?” “你不愿意去吗?老板。” 此时天色已暗, 窗外灯光在屈景烁脸颊一打而过,洁白紧绷的皮肤反射出珍珠似的柔润光芒。傅彬看他像看明珠,像看蛋糕, 想私藏,想咬。 “想当然是想的,那可是我的好弟弟长大的地方。只是恒顺现在风雨飘摇,我没有出国的心思。” “不出国,是榕岛上的我的一处别墅。” 傅彬把屈景烁搂进怀里。 “恒顺的事,别担心,有我呢。” 从屈景烁上车开始,傅彬就不再保持之前惯留出的距离。 大部分时间都是抱着,搂着,让他靠住休息。 傅彬手放的位置不算冒犯,都是肩膀,背,上臂。屈景烁觉得他对自己亲热了些,但也没感到难受:“你在榕岛还有别墅?” “冬天榕岛气温能到二十度,适合老人家过冬,我就买了。” “结果老人家还没住,我倒先住上了?这……不太合适吧?” “爷爷是我的亲人。老板,你也像我的亲人一样。一家人住过同一个地方有什么不合适?那里安保系统最好,把你安排在那,我才会最放心。” 别墅独门独户,三层,前有花园喷泉,后有水池菜地——确是像给老人家准备,除安静豪华外,保全系统也确实如傅彬所说一般完备坚固。 入住当晚,傅彬告诉他:“三层的书房不可以去,其它地方都属于你。” 屈景烁一笑:“我不会窥探你们傅氏家族机密的。” “不是傅氏的秘密,是我的。”傅彬望着屈景烁已经扑向餐桌的背影——车船一路,路上对付得比较随便,他是该饿了。 傅彬轻声: “是我们的。” 傅彬请来了各国大厨,每天,屈景烁足不出户,就能尝遍天下美食。 安排的男佣,个顶个英俊温顺,体型肤色涵盖不同国家的风情,按摩手法也是,屈景烁身上每天都很舒服,眼睛也是。 日常外出活动,除了不能离岛,出行需要保镖陪同,屈景烁不受任何限制,由幽默漂亮的导游带领,他把岛上好玩的有趣的享受了个遍。 再加傅彬汇报,说是韩氏内部斗争陡然激烈,韩光晔无心再卡他们,项目那边情况好转。 屈景烁每天睡觉和起床时间一齐变晚,远程处理公司的事,越来越不上心。到最后,就像真被傅彬制造的蜜罐一点点侵蚀,他变成了依赖摄政王的君主,几乎完全放权给傅彬,只令傅彬挑不得不请示他的事给他处理。 这种依赖,和度假似的生活,终止于一日屈景烁打开电视,胡乱翻台,在电视上看见了自家公司的报道: “老牌房企‘恒顺’,近两日多个项目惊爆质量黑幕,住建局接到的举报包括不仅限:‘违规使用非合同约定钢材’、‘使用不合规混凝土’、‘楼板实际厚度远未达最低标准’……涉事项目已全部停工,恒顺预售项目也全部停止,质监部门已介入。” “好啊,在这等着。”屈景烁心道。 恒顺的破产,自始至终都在预料——预计内,但在被带到这座岛上前,他没想到,男三也会来掺一脚。 自己当初没听傅彬的话,不肯放走他喜欢的凌渊,至于让他记恨到这地步? 竟是不惜跟讨厌的人称兄道弟,还真将讨厌的人当亲兄长般伺候得细致入微。付出这么多?忍受这么久?只为加速自己公司坍塌? “真是个痴情人。”屈景烁这句没在心里,沙哑说出了声。 “偷偷去我书房了?” 屈景烁已经听到傅彬的脚步,对他接话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扯到书房? “我没有!” 屈景烁趴在沙发上转了个方向,眼泪汪汪看向傅彬。 才享受完今天的按摩,宽松的丝绸浴袍有些松散,这一蹭,大半个饱满粉白的胸都露在了傅彬眼底。 他含泪看着傅彬,眼中是遭背叛的悲愤。 傅彬却腹内滚动着酸麻,从他双眼一路往下。 不知这么多天没健身,怎么会还保持着胸大腰细,肌肉紧致分明的好身材。 傅彬目光,忽地落在那串一看便知不凡的珠链上。 是这个吊坠吗。 是那个被他勾引的新的面具男送他的吗。 血色的翡翠珠链,浓郁艳丽,垂挂在丝绸般光彩洁白的胸前,红的被衬得越红,白的被衬得越白,美而诱人,带了丝丝妖异。 屈景烁自己当然比傅彬更清楚,这段时间,自己的身材不但没有走形,还更有款了不少。 不至于刻意显摆,但他也能大大方方随对方看:“我去你书房干嘛?我说你痴情,不过是没想到,你愿意为了凌渊牺牲这么大,忍我这么多天!” 傅彬确实已经忍了太久。 这一不需要忍,他眼睛就一转不转地看,身体的反应也不加压制。 他不说话地盯了自己半天,屈景烁从进入角色的悲愤,变成迷惑,最后发现傅彬的变化,瞪大了本就不小的眼睛。 “你在看哪里,老板?” “你别过来,变态……”屈景烁裹紧刚才还大咧咧敞开的丝绸睡袍。 爬下沙发,他手臂伸长就要去抓手机。 手指在摸到手机之前,他被傅彬从后面一把箍住,生生从沙发背上抱了过来。 “别跑。”傅彬说。 屈景烁反手掐住傅彬的脖子。 “我把你当弟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用力,傅彬面颊涨起血色,呼吸变得急促,表情出现窒息的征兆: “不许跑,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屈景烁刚升起的怒火,在这话中微滞。 “欠你的?”手指稍放松了几分,屈景烁眸中依然带泪,只是除却悲愤,更多了点迷惑: “强取豪夺过你喜欢的人,你恨我,我理解,但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变态无耻了!你的脖子还在我手里,你的……居然……” 越说到后面,屈景烁脸越红。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你。” “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我觉得应该给老板你看看了。老板,你还记得,你的前一个男朋友吗?”傅彬垂眸,看着屈景烁犹疑着,缓缓放下掐住自己的手。 屈景烁被傅彬一路抱上三层。 书房门口,他被傅彬放下来,看着傅彬做了一套生物认证加密码认证后,打开了书房的门。 “老板,里面的东西,您可以随便碰,只是不要太过激动撕坏它们。” “激动?”屈景烁疑问的音没落,刚走进去两步,便愣在书房当中。 书房里的格局,摆设,跟他的前男友乔含真的书房—— 一模一样。 确如傅彬所说,屈景烁的心脏微微颤抖。 是激动,但不是看见背叛者遗物的恨得激动,也不是看见所爱遗物的悲得激动。 伴随着指尖的颤栗,走到书柜前,屈景烁抽出一本乔含真参与了编撰的书。 放回。又慢慢地,他拿出一份期刊。 里面,果然也有那个人的痕迹。 一本本看,屈景烁眼里的泪终于带上几分真实——自从听了韩光晔发疯时吐露的真心话后,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中萌芽。 到了此刻,再次被催动得蔓生,缠绕上心脏。 乔含真,那个阳光开朗、曾一度把他宠到天上、大男孩似的心地单纯的男人,很可能,并没有背叛过他。 而是被韩光晔用无耻手段操控了—— 这个世界三个气运之子都有特殊的本事,韩光晔,很可能就有某种精神控制类的能力。 含真,很可能,是韩光晔这个变态的疯子纠缠自己时,生产出的无辜牺牲品。 看了几本书籍和刊物,正当屈景烁要伸手像放着手稿的那层时,傅彬从后面抱住他。 “不许哭。” 傅彬的声音,像是他心中的情绪那样,柔软却阴凉地缠绕紧了他: “我最仰慕的学长,最心灵相通的朋友,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天才建筑师,就因为爱你,而死了。” “我……”屈景烁喉结动了一下,“我是,一直误会了他。我是错了。” “学长死前,给我留下了一段录音,我存放在地下室,等会叫你听听。” 屈景烁闭上眼睛:“我一直以为,他背叛了我。他死前,最后的一段时间,我居然没跟他真正打过一个电话,见过一次。” “这么坏?引诱得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你疯,为你死,”傅彬蹭过屈景烁耳垂,“还要误会为你死的、我可怜的学长。” “对不起。” “别哭。” 屈景烁恍惚之际,再次被傅彬抱起。 两人进入电梯,一路往下。 “你要带我去哪?还是看含真的遗物吗?” “算吧。” “算不算你不知道?” “既是看,也是报复。” 屈景烁想,他说的报复,是让自己内疚痛苦。傅彬紧接着说: “是对遗物的报复。” 傅彬做完比先前更复杂的一套认证程序后,地下室的门开启。 屈景烁这回手指再抖,不是激动,而是背后发凉。 傅彬抱着他,走过走廊。 目之所及,到处都贴着自己不同样子的照片。 沉睡的,开会时的,皱眉痛苦的,微笑欢欣的…… “你偷拍!” “还想不想听录音?” 拐入一个像餐厅的地方,傅彬把他放下在沙发。过片刻,傅彬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里面正在播放的,是屈景烁熟悉的,前男友的声音: “他威胁我……让我偷晶界地产的……我做了……然后……他还是让他知道了!他还是让他知道了!” “‘他’都是谁?” 这句是傅彬的问话。 “他跟我分手了……他在业内散布我偷机密的事,很多公司都不敢用我……他让我失去一切……” “你需要镇定剂。” “景烁……不要离开我!” “是他害你的吗。”电话录音里,傅彬询问的声音很冷静。 录音外,傅彬的思想也很冷静。 害乔含真的,不是老板。 除了长期的一言一行都跟拟的模型相反,最重要的证据,除了姓韩的那边的,还有,自家老板发狠揍人的那个夜晚。 自己这位老板,非常讨厌滥用强权伤害无辜。 想是那么想,傅彬趁机把失魂似的屈景烁抱到餐桌上: “哭起来真让我想……别哭,越哭会吃越多苦头。” “你要帮含真报复我?” “是啊,报复。” 一只手忽然扯松腰带,屈景烁从胸肌到只着衬裤的双腿完全露了出来。 “你说的报复是——” “有问题吗,”傅彬摩擦他汗湿的睫毛,“你害我失去的所有,我都会从你身上一次次讨回。” 第37章 第 37 章 桃子 傅彬在实施情感勒索和精神折磨。 利用他的愧疚, 勒索想要的。 利用含真死前明显已经精神失常的录音,折磨他,加重他的恍惚和自我惩戒的需求, 以达到下流过分的目的。 理智分析出了傅彬的卑鄙, 可他还是没能第一时间提起力量揍开傅彬。 而趁屈景烁含泪的双眸失神之际, 傅彬在他锁骨附近咬出深痕。 屈景烁抬手抓住傅彬脑后的头发:“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无耻。” 痕迹红得像是要渗血, 却在以惊人速度变淡。 这吊坠的作用比自己想的更多。 心脏似的小玩意跳动着散发出红光。傅彬想拽那条诡异的项链,却被烫得不能不收手。报复性地低头, 他舔在吊坠旁边。 屈景烁短促细小地一阵战栗。 “无耻?那才更配你, 你无情,我无耻,天生一对。” “停……” “你想说你不无情吗?你听听,听听录音,学长死前那个晚上,你这个名义上的男友,人在哪里啊?” “别说了!” “你就是冷酷,就是无心,你这个欠收的妖孽, 活该被我关在地下室一辈子。你活该跟我这样无耻的人永远都不要分开,免得再去祸害其他人。”傅彬见屈景烁的表情依然混乱,又在吊坠旁狠狠咬了一口。 白里透红的桃子,看着咬一口就能出汁, 换了谁谁不趁机大咬特咬。 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大腿的丝绸衬裤被冷汗沁湿,屈景烁双手攥拳, 克制住掩耳的冲动。 他该听完,但不是出于包揽罪责的自罚,而是出于对一个, 并未背叛自己,有过美好相处时光的男人的,遗物的收敛。 伴随录音里男人彻底崩溃的惨烈声音,乔含真跟他相处过的一幕幕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转动。 他的反抗意志短暂地被转散,感情不由理智支配,终究被傅彬达到了一点目的。 他自始至终,没有爱过乔含真,可好感是有的。 不然也不会在对方单方面热情追求了许久,惹得公司里传出不好的议论时,给了乔含真正正经经的男友名分—— “我不会喜欢你,但我也不准那些人诋毁你。等你什么时候想清了,我们就‘分手’。” 乔含真却给了他一个他不想要的回复:“我不会放弃。” “别傻了——” “你不是讨厌我,你是不信任。但你不信任的究竟是什么,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还不够好,我得努力。” 乔含真双眸晶亮地拥抱了他。 “在我合格前,如果你有了真正能信任还喜欢的人,我们就‘分手’。我不会纠缠你,我只会永远祝福你。” 而真如他所料,当他给了男朋友的名义后,公司里一些好事男人就不再造谣“姓乔的就是为了屈家的钱才贴上来”、“追白富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当情儿都嫌磕碜”、“玩玩都拉低屈家档次”云云。 ——其实正经论,乔家家风家境都好。 含真父母是双教师,含真自己是博士学历,根本不像公司里那些男人说的那样不堪。 或许反而因为含真太优秀,出于嫉妒,他们才刻意贬低。 不管如何,从他第一次当面对议论的人说出,不是什么玩玩的小情儿,是男友。 那些难听话就从茶水间、吸烟区、消防通道里各个摸鱼地方消失了。 他只是没想到,一时的心软,会害含真被韩光晔盯上。 现在想来,在宴会休息区偶然听到的,“不过看他生得美……玩玩……”,等等,他误以为是那种事导致的破碎带喘的“真心话”,其实更有可能是,含真在抵抗精神控制。 他在跟韩光晔这个无耻的小人斗争。 虽然含真,最终还是被韩光晔控制了,但在他的心里,含真才是那个胜利的,论人品,论感情的拿得出手,韩光晔不配给含真提鞋。 什么气运之子,讨厌,可恨。 该死。 该死! 傅彬正要把桃子的皮彻底剥掉——还没剥的时候,巨大到无可抵御的力量把他冲飞。 嵌在天花板,傅彬难以置信地喷出一口血: “咳咳!” 接着是躯体重重落地的沉闷声。 屈景烁摸着胸前激烈鼓动、跟自己愤怒跳动的心脏,频率重合的吊坠。 脸上是比挨炸那个更甚的惊讶。 ——“会炸飞我那些‘哥哥’‘弟弟’,当他们惹你真正发怒的时候。” 凌渊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时,说,报复已经给了。 然后摸着这个吊坠,告诉他,报复是这个吊坠。 说吊坠会炸,又说了那么一句。 现在看着吐血倒地不起的傅彬,他总算确定了,当初他的耳朵没有听错。 明明都叫作报复。 凌渊给的,却是…… 屈景烁甩甩脑袋。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先离开这个变态的地下室再说。 他拎起睡袍,走近还在咳血的傅彬。 “不许……走……乔含真算什么,我也可以为了你死都不犹豫……你只能依赖我,只能属于我,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抬腿瞬间,屈景烁洁净雪白的脚连带粉红的指甲盖,严密罩上一层狰狞的血红光芒。 精巧和无害不再,工艺品似的存在直接成煞气十足的凶兵,屈景烁只觉腿部几处穴位骤然一烫,再看傅彬,已经砸穿了墙体。 “你不配再提他!死小变态、玩儿PUA、利用枉死的人,这一脚,是你应得的!” 屈景烁系好腰带,走出餐厅,直奔地下室的门。 第一拳,门变了形,再一记膝击门破开个洞。 没砸第三下,因为不知道这个吊坠的能量是不是有限制的,屈景烁猫着身从洞口抬脚钻出。 按电梯键的时候,屈景烁有些紧张。 刚才地下室的动静着实不小,宅子里的安保很可能已经发现不对劲。 站在电梯里,屈景烁在脑子演练着等会要面对的战斗。 电梯门打开。 横七竖八地,一楼从电梯门口到大门口,躺满了昏迷的安保。 还有甩棍,电击棒,四散滚落,大部分呈现扭曲的损坏状态。 窗户那边忽然传来一点动静。 屈景烁扭头去看时,只看见一道高大的残影。 “阿景!” 一声惊呼,伴随杂沓的脚步声。 屈景烁转向大门,看见了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的沈绛。 沈绛几乎是用冲地赶到他身边,来势很凶,手真正放到他肩膀上时,力道却无比轻柔:“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刚才从窗户跳出去的就是你的人吗?帮大忙了沈绛。” “什么?”沈绛看向破了个大洞的玻璃窗,“跳窗?没有啊,我刚到!” …… 因为傅彬的别墅里已经没有站着的人,沈绛带来的保镖,还有一位异常监察署的干员——异常监察署,顾名思义,专为处理常规人员处理不了的事件、维护安定、维护法治、守卫民众而设立的机构——没了出手的余地。 沈绛直接打电话联系当地,申请把这帮涉嫌非法囚禁的统统带走调查。 坐上沈绛的车,他们一路直奔码头。沈绛的游艇,停在那里。 望着远去的车队,司荼忍不住跟对面的人问道: “我们的私人飞机已经连飞行计划都申报好了,就停在机场,屈先生一上来就能运回司家,为什么要让沈绛截我们的胡?” “因为我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不会这么幼稚吧,跟屈先生怄气?”这句话憋在心里,司荼没敢说。 那边的人却像知道司荼在脑补什么,主动说:“不是跟他怄气,是他现在需要我安静,先尽量安静躺在他的黑名单里。” 上游艇前,一辆改装过的车单枪匹马撞入沈绛的车队间。 撞坏了好几辆的改装车刹住,门打开,衬衫带血的傅彬从车里跳下。 还没站稳,沈绛冲到他跟前就是一拳。 第38章 第 38 章 沈把傅踹吐血;屈总淋湿…… “没有想到, 最先来抢我的,是你。” 傅彬抬手挡住沈绛第二拳,上面打, 下面也有来有回, 一句话的功夫两人的膝盖骨和腿骨都发疼发麻。 “韩光晔那废物已经被插手的司家整得焦头烂额了吗?让你得了机会捡这么一个天大的便宜?心里笑翻天了吧, 沈绛?” “谁是‘你的’?阿景永远只属于他自己!” “他欠我的, 他害死我感兴趣的研究对象就该把他自己赔给我!” “研究对象?你是说,我查到的那个乔博士?” “没错。” “你不知道吗, 你敢说你不知道真相吗?你真的不知道害死乔含真的绝对不是阿景吗?你只是为了你的私欲!研究对象?你从头到尾, 对乔含真,对阿景,都没把他们当成跟你平等的人来看,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还不去死傅彬?!我现在只恨我当初瞎了眼竟然引狼入室,把你这么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介绍到阿景的公司!” 拳脚相击间沈绛忽然一记头槌!正中目标! 傅彬天旋地转间向后仰倒。 后脑勺着地,带来二度伤害。 旧伤新伤齐齐发作,傅彬竟是一时半刻没能爬起。 “记不记得我警告过你什么?你真让我沈绛成了一个对不起兄弟的叛徒!你真的伤害了景烁!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要让你为你的无耻付出代价!” 沈绛抓住机会连连狠踹,痛击落水狗似的: “不稀罕做朋友?那就做敌人,沈氏存在一天, 就打压你傅氏一天!我们再也不是兄弟,是你死我活的仇人!” 傅彬护了头和心口,腹部就暴露在外,沈绛边骂边眼尖地出腿。无遮无挡的腹部在猛踢下一阵痉挛, 傅彬呕出一大口血,衬衣多出无数脚印外又添新血渍。 屈景烁听沈绛的声音, 是越发接近气昏头的歇斯底里,又听他骂的字眼更添杀气,连连出现“去死”, 脚下也越发往要害去。 觉得不妙,屈景烁快步上前,跟刚从一辆被撞歪的车里下来的监察署的干员先后拉住沈绛。 “别打了,把他交给警局和监察署处理!” “傅先生,刚才撞过来真是勇猛——勇猛到没有看见监察署的标识?你现在不但涉嫌非法囚禁,还涉嫌袭击监察署干员,请你立刻上车,随我去榕岛分部接受调查。” 又对沈绛严肃道:“他撞你车队,你可以向他索赔,也可以怀疑他有攻击倾向出于自卫制服他。但现在,沈先生,你的行为已经远超过了合理自卫的范畴,请你也跟我一起上车!” 沈绛做了几次深呼吸,转向干员: “给我说几句话行吗?我朋友刚被救出来,我得为他安排些身体检查。” 得到允许,沈绛拉着屈景烁坐到一辆车上,又朝贴身特助招招手。 三人坐在车里。 沈绛先是对特助仔仔细细交代一通,接着跟屈景烁以汇报般的语气: “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做好了。之前你问我怎么来了,我没细说,本想到游艇上说,结果……” 沈绛苦笑了一下,然而并不后悔刚才痛揍傅彬: “一周前,你突然一直催兴州青城那个项目结算,我就觉得,可能要不好。因为,你总这样嘛,瞒着我,偷偷做好多事,但每次又只让我赚钱,不肯让我受损失。” 签合同的时候沈绛没留意。 直到兴州青城的项目快完工,屈景烁催完施工,又催销售,他才出于直觉,翻出合同细看。 原来在签约之前,景烁,就通过合同规定,他名下公司“通和”的债权拥有最高优先级;优先所有债务;有最先结算权。 这么做,景烁是为了保护他的利益。 尽管,景烁清楚地知道,他们相识之前他每年胡乱投资导致亏损的数额,都是这个项目利润的数倍——不然他母亲父亲也不至于每天求奶奶告爷爷地想抬回一个聪明的老婆,把沈氏让老婆来管——可这一点小小的亏损,景烁都不肯让朋友担。 拥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不管是结成婚姻,还是结成盟友,都是他沈绛,三生才能修来的幸事。 “说你聪明呢你又去踩垃圾踩得自己一鞋泥,说你笨你又好像聪明了?”屈景烁正了正沈绛的领带,重新夹了一次领带夹,让他往跟傅彬互殴前的模样一点点靠拢。 去一趟免不了,但不会很严重。屈景烁是在劝朋友憋气和去一趟之间思考过才做的选择。沈绛一憋怒气,就要上火老久,两害相衡,还是去一趟罚点款。 “到底是笨了还是聪明了——”话没完,他已经被沈绛紧紧抱在怀中。 屈景烁以一个不过分亲密的姿势,单手回搭在对方背肌。 他想沈绛或许是后怕,怕自己让傅彬给害了:“没事,我没事,真的,不然你以为你能跟傅彬五五开?是傅彬先想那个我,叫我自卫给卫吐血了。” 沈绛闷闷笑出声:“阿景……”他突然低骂:“该死的凌渊,我是三世,他应该是百世吧。” 屈景烁只听到后面: “三柿?百事?你饿了渴了?” “凌渊修了一百辈子,才——”敲车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沈绛上监察署的车走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傅彬。 “受惊过度”、“需要治疗后再接受笔录的”屈景烁则跟着沈绛的特助上了游艇。 …… 【‘你’阴险无耻的一面暴露;‘你’对‘凌渊’用过的手段、在他面前说过的‘韩光晔’的坏话,‘凌渊’已一清二楚,他对‘你’恶心到极致。】 【‘你’明白他的厌憎,可走投无路的‘你’在电视上看见成为司家正式继承人的‘凌渊’,‘你’知道,仅剩的希望就在他身上。】 【‘你’不得不向曾被‘你’巧取豪夺过的白月光——‘凌渊’——求助。】 【‘你’被‘凌渊’打成只剩一口气,丢出门。淋雨陷入昏迷,遭抢劫,抢劫者中有一个心理变态……】 屈景烁关掉电视,仰靠在沙发。 随便抓了个奶牛猫样式的抱枕抱住,他脑中先是闪过电视里凌渊冷峻得简直有些陌生的样子,接着又回闪起样本配的字幕。 “应该不会打我,但是,把我丢出别墅去,还是有可能的。” 屈景烁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吊坠。 “他给我这个东西,已经比原剧情里,要对我偏心很多了。而且傅彬之前说,司家居然在对付韩光晔?” 为了他这个满口谎话的反派,凌渊已经歪屁股很远很远一截了。 所以,应该不会再偏心更多了吧? 想这次,他被傅彬在地下室里差点那什么,凌渊也没派人来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事,大概不会再多管他了吧。 那还要不要扮得可怜呢—— 屈景烁想着上次韩光晔的变态发言,升起对茶香四溢的装扮的阴影。 转念却又想,首先,如果是凌渊,肯定不会变态到把他按在透明玻璃窗前让他面对路人,把他这样那样;其次,凌渊这次别说跟沈绛一样派人来救他,甚至都没派人来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事,应该是对他淡了。 穿了也不会遇到跟去光铄见韩光晔时一样的事。 “嗯,扮演度还有一点没刷满……”稍有强迫症的屈景烁看完面板。 又查看气象软件,他眼睛骤然一亮。 “天助我也,看我刷满它。” 次日。 屈景烁等天上飘起细雨,这才故意只穿单薄的衬衣和西裤出了门。 他在打听到的,距凌渊现在住的别墅还有很远的地方就下了车。 吊坠不断传来暖意,他的体温被保护得很好,只有身上的白衬衣被雨水沁湿。 有路人看呆,还有路人愿借伞跟同伴共伞,都被屈景烁拒绝。 他就是为了把自己淋湿才选雨后,还提早下车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吸猫上(凌文案回收)…… 凌渊的别墅托山而建, 海拔有个三、四百米。 但是从山脚的步道开始,就进入了监控范围。 不知怎地,屈景烁望着监控竟会有些不安。好像一个犯了坏事的小动物, 知道被抓会挨收拾一样, 屈景烁后颈透明的绒毛莫名耸立。 进入摄像范围前, 他脚步停顿, 先远远地偷偷观察了一下凌渊的住处。 外部直线条的装修风,简洁大气, 干脆利落。 里头依稀是高顶旷室黑调为主的设计。 在这阴雨天看去各外森峻。 屈景烁不由联想起电视上, 那个冷漠沉稳,几乎有点陌生的凌渊。 本来只有三分的不安,蓦地变成七分。 也就在这时,他的眼瞳微微扩大——如小兽在紧张时为了捕捉更多信息产生的反应——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有个峻拔的黑影,刚才仿佛是从二楼窗前忽然消失了! 屈景烁错觉自己头发也都竖了起来。 自从戴上凌渊给他的“一生气就炸飞生气源”的吊坠,他的目力日益强劲。看错应该是不会看错,那瞬间闪没的黑影,难道不是人? 脚跟向后。 退步的瞬间, 腰间一紧一烫。 被禁锢在远比自己有力且高大的怀抱,屈景烁惊呼前,先听到了熟悉的冷酷声音: “屈总,就穿这一身, 走了一路?” 跳到极致的心忽然落了地。 屈景烁先没想起自己是来求人的,下意识学沈绛突袭傅彬似的给了凌渊一个头槌。 脑壳撞在凌渊脸部相对柔软的皮肉上, 竟有两种红色的光芒四溅,伴随“砰”的一声: “你吓死我了!” 凌渊退开半步。 自己耗尽心血做的吊坠确实效果很好。 凌渊克制住揉脸的冲动。 除了自己,谁挨这一撞, 都得横飞十米。 “我以为你看见我了,刚才你的视线不是对上我了吗?”凌渊边说着边抬手给他顺背,知道他是真受了惊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站在窗前,那个我以为是,咳,的,是你啊?你好像又变厉害了,凌渊?” “比不了屈总进步快。” 完全不知道自己稍微动气一点,就给凌渊险些撞出内伤,屈景烁只当凌渊在讽刺自己。 心里暗道他果真是对我不再那般偏待了。 锤完人的那位总算想起自己这趟的目的,屈景烁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给: “不愧是我当初看重的人,你瞧你现在,不但厉害得如同陆地神仙一般,更有富可敌国的资财。” 边说,他的手指,在凌渊此刻亦微微淋湿,从黑色睡袍下透出热度的坚实胸膛上轻划: “你都这么厉害了,就别计较我当初那些为了追求你才不得不用的小手段了,帮帮我……” 凌渊呼吸一顿,再次把人桎梏怀中。 屈景烁只觉瞬间的眩晕,回神,已站在了别墅的一楼大厅。 果然站在里头看,是一样的有格调、又很冷峻。 基础色是黑,点缀白与金。 家具,摆设,吊灯,都走得极简冷淡风,屈景烁看着看着,目光落在墙上挂的一把剑上。 “獬豸吞剑”,这可是监察署独一无二的徽章。 他看摆设景观,凌渊则目光幽深地打量他。 屈景烁怕吊坠保有的体温把雨水同步烘干,特意选了雨大的时候。 他也成功了。 此刻出现在凌渊面前的他,白衬衣湿了个透,弹润饱满的胸肌若隐若现,白的,粉的,分明颜色掩在布料下变得不那么分明,反而,更引人一探究竟。 探探白的粉的各长什么样。 疼惜和某种疼痛一齐生长,甚至快压不住另种痛。暗暗连深呼吸好几口长气,凌渊手一挥。 毛巾和新睡袍罩住了屈景烁。 屈景烁把它们扯下来放在手里,却没马上用,试试探探地问道:“这把剑?你加入了监察署?” “不是来找我‘帮忙’的?怎么不关心自己的公司,倒先关心起我的其它身份来了?” 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也间接承认了,没有无视。 屈景烁略微定了定神。 又想起凌渊方才安抚受惊的自己。 两相印证,凌渊虽收回了偏心,但好像收的只是一部分?害怕减少了,底气增加了。屈景烁面上依然是可怜得不行,动作却大胆了许多。 “是,是来求你帮忙的……”湿漉漉的,屈景烁走到了凌渊面前,一只手拽住凌渊袖子: “我的公司现在快要被清算,能帮我的只有你。” 他把脸颊贴到凌渊胸口柔软地蹭蹭。 几次突破凌渊又蹿高了些,但两人的身高差终究没有大到他做这种姿势都能顺利的地步,上身不得不弓起不小弧度。 空出的间隙,正好让他抓住凌渊的手,往自己心口按。 凌渊的掌心被软软地硌了一下。 感觉是“硌”而非“蹭”,是因为软中有硬。衬衫底下的部位,甚是灵敏,竟然,只是被掌心热气呼到,就颤颤地在布料下倾出惹人怜惜的形状。 一声诧异的低呼,是屈景烁被忽然推开。 凌渊的力气收着,但瞧着,态度很坚定。 屈景烁有些懵,顺着力后退抵到钢琴上时,想起原剧情最后,“他”走投无路,上门求助,被打出门。 下意识把这一推理解为抗拒和厌恶,他闭上眼准备迎接冷斥。 或是更粗鲁的,拳,或者脚。 却听到大门阖拢的沉闷声音。 “既然是来‘求’我帮忙的,”凌渊声音沙哑,“让我看看屈总的诚意?” 屈景烁装作害疼,轻蹙了两道入鬓长眉,趴在钢琴上:“我送上门来,让你打,还不够?” 凌渊盯着他被黑西裤下翘起的臀衬得更细的腰,以及伏在钢琴盖上,宛如被盛放着的、由黑色“托盘”装着的,变得更醒目和柔软的,白衬衣下的胸。唇痒,手也痒,但凌渊并非是想—— “谁说要打?屈总忘了以前怎么‘强取豪夺’我的?”凌渊丢出手铐,砸在钢琴盖上发出重重声响,“先解开衬衣,再把自己铐上。” 屈景烁先是被他的冷漠表情和砸在钢琴上的响声弄得心头一惊又一惊的,及至,目光转向所谓的手铐。 水头上好,光泽盈盈的红翡手环,两枚分别各带一个金属机关——手腕便是侧着从那里放入。连接两枚手环的,是一条跟他脖子上相似,只是通透感和光感稍微差了一点点的红翡珠链。 与其说,这双他闭着眼都能给它掰断的手环是桎梏,不如说是…… 跟他胸前吊坠相衬的装饰。 屈景烁被吓到乱蹦的心跳平稳了,余下的全是好奇。 凌渊这到底是嫌他了,还是没有?是报复,还是依然偏心之下的……那什么什么? 红着脸,屈景烁慢慢蹭蹭地解开纽扣。如果是正常情况,他是能当着凌渊面随便脱上衣的。问题在,凌渊此刻的目光非常吓人。 就像是化作实质一般,凌渊的视线冰冷冷扫过他的手指,他的锁骨。 当然在看的不止屈景烁能想到的那些,凌渊余光一点不漏地,将他赤红的吊坠附近,颜色相近的,半掩半露的宝石看了个仔仔细细,看见了从浅变深的全过程。 两颗宝石是很适合加装饰的形状和颜色。无论点缀金色,银色,赤色,都会很艳。他当然不会让宝石主人痛,所想象的装饰,都是不会伤害皮肉,只掐在上面的那种。 轻轻一拉,宝石主人不会有丝毫疼痛,但是肯定会颤抖着低低出声,或许还会软而沙哑地请他“别拽”。 凌渊忽想起,对方浑身湿透的模样,是被一路无数路人看了去—— 不知有几人亦将生出这似的旖旎想法。 顿时醋海火海一起在腹内滔天。 “……只准备一双手铐,是我愧对了屈总的诚意。”凌渊走近,打开钢琴盖。 “你还要玩什么?”屈景烁别过红透的脸。上身的衬衣已经解开,露出雪白的肌肉和沟壑,还有艳丽似血的吊坠。 屈景烁才把自己乖乖铐好,就被凌渊猛地按在了钢琴上: “啊……” 钢琴响起杂乱的,急促而重的乐音。 屈景烁的上半身扭动着。钢琴被凌渊弄得一下下砸出混乱的音符。 “手……轻……” “血菩提”吊坠与宝石近乎同色。 衬衣被撩到宝石旁边。抢宝石那个攥住宝石,手指发力。另一边麦色手掌微微陷进白色的淋湿衬衣,按出凹迹。 “我还什么都没做,屈总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了?” 唇吻过红色翡翠珠链,“血菩提”吊坠,最后落到宝石。 凌渊原本只是沙哑的说话声骤然含混:“那这样呢?” 被红翡手环铐住的双手,陡然攥紧。 屈景烁脖颈向后,双目微微失神。 钢琴音随之突然拔高。 第40章 第 40 章 吸猫下(凌文案回收)…… 攥紧的左手, 被凌渊撑开,十指交缠。 “你……”屈景烁双眸含泪,神色恍惚, 心中却是一惊。 更为洁白纤细的手指, 指尖颤了颤, 随即缓缓反扣浅麦色的手背。 “你都知道了那么多, 为何,还是对我?” 若凌渊只是出于, “曾被他强取豪夺”的屈辱的发泄, 不必安抚,不必拿出怕他磨疼的玉镯似的手铐,更不必与他执手相扣。 两人的衣裤都在,湿意和热意却不断氤氲升高。 上边那个忽而抬头:“你知道,我都知道了?” 此时宝石已落了血似的红,分明结实的雪地上被洒满樱花的花瓣。 “没错,你的‘赤磐’、你的海外慈善基金‘擎灯’、还有你的‘失踪紧急预案’,我全都已经查清。” 屈景烁张开双唇: “我说的知道,是指, 你知道我干的坏事!你,你——”你怎么把我底裤都掀了?! “那真是很坏了,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切,一半, 留给并没真正照顾过‘你’几年的母亲和父亲,一半, 做慈善?擎灯,为帮穷困线以下家庭提供心理、精神疾病治愈支援设立,签约200+二级以上医院精神科;提供治疗费用补贴;与爱心企业合作开发轻度患者适配岗;提供中重度患者生活援助;优先考虑儿童、孕妇、残疾人。” “基金——都算了、你——你竟连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都?”真把底裤掀干净了啊! 该死得能干的小子。 明明看见了他眼里满溢的惊讶,凌渊却冷声质问: “我什么?嘴张开故意半露不露的给我看你的舌尖,在索吻?” 屈景烁还没来得及阖上,被凌渊狠狠逮住。 冰冷的声音,再响起时,便若初春的水流,清亮中有冰雪融化的温柔: “下界历劫的仙也好……上界复仇的鬼也好……我凌渊……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 两人分开时,皆是气息紊乱。 “就算,我随时可能离开?”屈景烁的唇本就更红,此刻愈发像是熟透的果实。 凌渊又把它一口攫住。 亲了一会儿,他才抬头: “就算你下一刻会离开我。” 屈景烁双眼闪闪烁烁。 潋滟无边的水光下,流动了真实的一丝两缕遗憾。 “如果我能停留完整的一生,我会挣断这手铐——” 凌渊紧张地盯着他。 艳丽动人的水色下划过一星火光:“按住你的头,让你也尝尝嘴巴被咬痛的滋味!” 星子落在凌渊腹中,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含义,狂喜卷起燎原无边之火,把两人烧作一处。 …… “滚开!” 韩光晔手持武器,对准凌渊宅邸里一个正在后花圃修剪枝条却忽被挟持的无辜男佣。 别墅里众人被逼后退。 “叫凌渊出来!我有他绝对想知道的秘密,要告诉他!” “你最好快点说完然后麻利滚去你该去的监察署。” 凌渊出来的时候眉宇间黑气浓重。 “相信我,你不会想体会在我现在的状态下,被我亲自押过去的快乐。” 正义感驱使下他不会罔顾任何无辜者的性命。 但是从大口吞咽美食的进餐中被迫停下,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男士都会脸如锅底。 韩光晔的脸色没比他好。 甚至状态比凌渊更差,除脸上的青黑之气,更有浮凸的血管,他似是使用了副作用极大接近承受极限的药物:“小崽子,我真是看轻你了,真该早点解决你。” “这就是你冒死也要排放的废气?” 韩光晔双目充血愈重:“你加入了监察署,很好,监察署一贯只选入正义感和能力都最强的那批年轻人,那么凌渊,我现在告诉你,你的心上人,是完完全全跟你相反的存在!他坏得不可救药!他手段下作卑鄙得超出你想象!” “是吗,说说看。” “其实你只要肯真正睁开一点点——”松开挟持男佣的手,韩光晔单手比划着。 他的精神似已不大正常,竟没注意,此刻这个姿势,若是凌渊愿意早就一弹手解决了他: “你那双跟瞎了一样的眼睛!你就会知道,他当初是用了多么卑鄙的手段对付我这个好兄弟的公司!你也会知道,他是用了多少谎言,和手段,来追求你这个所谓的白月光!” “我知道啊。” “那你!你不该说你不再爱他了吗,你不该说,你只想把他扳倒折磨吗?” “我正在折磨着呢,不劳你费心。还有,姓韩的,除了你所说的我还知道更多,比如,乔含真,这个被你害死的无辜的人。” 凌渊一挥手,能取人性命的冷硬东西落在地上重重一声。 “凌渊,你——”穴位被尽数封锁包括哑穴,韩光晔吐着血无声瘫倒。 “我是十九没错,“凌渊压抑着怒气,“但你真把我当成没出校园的男大学生?抓起来!” 在凌渊面罩黑气与韩光晔对峙之时,二楼。 被凌渊塞进卧房的屈景烁拉开了系统商城。 一样样找过去,屈景烁看见想要的。 符箓介绍:存储“引线”,小世界该人物死亡后能随“引线”寻至宿主……后面有长长的附加警告。 成功率跟意识体强度正相关,跟世界偏爱程度正相关,跟本身愿意追随程度正相关…… 总而言之,屈景烁之前觉得自己“前途茫茫,没有谈爱的资格”,对小世界内99.9%的对象,都是成立的。 唯独在凌渊,这个真正的男一身上,有了一丝可以谈未来的资格。 硬币不是小数目,但他现在可是“万币富翁”。 其中除了观测者的支持,还有凌渊这小子,一路走来或间接或直接帮他省下了各种支出。 ——勾引需要的情幻丸,遇险的大力丸,各种挨打挨劈需要的疗伤丸…… “取之于斯用之于斯。”摇着头笑笑,屈景烁点完购买,却忽然跳“购买失败!”。 同时弹系统提示: “宿主身上已有功能更强大、更广泛的类似物件。确认继续购买?” 我的身上…… 屈景烁手在身上下意识摸索。忽地,手指抓紧了胸口的吊坠。 “难道是?” 凌渊站在门口时,映入眼中的,就是屈景烁趴在床上,似乎在抚摸自己胸口。 淋湿的衬衣早已换了酒红睡袍,这会儿滑落大半。 平直润泽的肩,肌肉洁白的背,微微凹陷的脊,从肩头开始到被红色遮掩的大片雪地,都细碎落满了花痕。 “我就离开这么一会——” 熟悉的清澈气味,伴随滚烫的重量从后面铺上: “便忍不得了?” 屈景烁刚放开的手被重新压回。 压住的位置却变了。 自己的手压住自己胸口,凌渊的手覆在他手背,用力。 手背被另一只手揉得发红。 一起发红的还有…… 屈景烁脸涨红。 电流一阵阵涌入大脑,他挣扎:“别吵,我在思考。” “明天补给你,想吃什么我烤什么。” “烤你个头,”屈景烁把他掀到一边,想下床检查符箓的图案和吊坠的纹路,总觉得两者有点莫名相似,“明天烤十九岁男大学生。” “说到烤我,我有办法让体温变得更烫……” “啊?”握住自己的手掌,竟当真温度又高了一些。 想着凌渊的话,屈景烁腿脚微微酸软,也就在这时,看出端倪的凌渊趁机一拉。 “我不是你的白月光吗,跑什么?”一只手扣住屈景烁露出的散落吻痕的小臂把人箍住,“那群碍眼的总算没了,只有我们两个,试点新鲜的?” …… 花轿内。 锣鼓喧腾中,屈景烁只觉婚服下的胸口蓦地一烫。 他挑起盖头,单手不耐烦地把抽打脸颊的珠翠薅草似地一薅,另一只手扯开衣襟拽出吊坠。 小小的红色心脏,在昏暗花轿内跃动着幽微的光芒。 上个世界,都没来得及跟凌渊过完年,他就猝不及防地脱离。 脱离后在系统空间,进入下个世界前,系统让他选择: 【本世界宿主掌握的主要技能为:商业斗争。】 【封存技能?淡化技能?不做操作?】 【获得的感情有……】【封存感情?淡化感情?不做操作?】 又说明: 【封存,可恢复,只是暂且遗忘,所有世界结束解封。】 【淡化,不可恢复,留有印象,但如同隔了一层薄膜。】 问明下个世界,他的设定是:“从始至终毫无商业天赋的绿茶富少”,明白自己终于不用死脑细胞搞各种手段玩儿商战,他欢天喜选择了封存技能。 至于感情,他选择了淡化。 跟沈绛的友谊,与凌渊一起度过的除夕……他都有印象。 却不会因为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人而悲伤。 此刻,见到血色的小心脏再次恢复跳动,他虽然高兴凌渊真的赶来,也没有激动到失态。 应该是,完成了继承人该做到的职责,那个在上世界短短半年就害他变得娇气了许多的小子,便立刻赶了过来? 不知两个世界的时间换算比例如何? 他在新的世界,已经过了两年。 依然是避开了吃苦的日子,他过来的时候,这个脸部受伤的屈少爷刚将拆下脸部的绷带。 等待在前的,是认祖归宗后的玉堂金马花花世界。 花没能花太久,屈家意识到了刚认回家的新少爷的草包本质,为了屈家能长长久久地金尊玉贵下去,屈母屈父决定,为屈景烁择一良婿。 这个世界有三种性别,女,男,哥儿。按设定,反派是哥儿,但屈景烁在开始任务前就与系统达成约定始终用自己的身体,所以他现在是“男扮哥儿装”。 既是完全向钱看的婚姻,所择佳婿的家世应与屈家不相上下,最好略胜一点,自身的才干更需远远在屈景烁之上。 这么一择,就择到了一个婚前是如玉君子、能力出众,婚后,家暴、谋占屈家家产的渣男身上。 而本世界背景下,离婚程序十分艰难,且要遭受非议。屈家这样以母为主的家庭尚好,真离婚母家也会接纳,只是再嫁艰难罢了。若换成家里另一位作主的,都有把下堂人棍棒打出家门的事——不是空穴来风,报纸登过太多太多。 于是洞房当晚,反派丈夫就大剌剌拎着皮鞭走向反派。 婚服破碎,干净的皮肤在风声和呜咽里绽开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如果姓萧的真敢对我举鞭,凌渊,帮我打他。” 吊坠光芒忽地亮了一下剧烈的,像真在回应屈景烁这句玩笑话。 花轿落地,屈景烁打理好凌乱的衣襟盖头。 被扶下花轿,跨火盆前,喜娘忽然松开了他。 “嗯?”屈景烁从盖头下发出细小困惑之声。 “夫人莫怕。” 一只手代替喜娘握住了他。 “是为夫。” 依然是冰得不带人气,叫人只是握上一握这手,就知手的主人必然脸有病容。【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上衣解开,双手捧好”…… 装模作样。腹诽归腹诽, 当萧雪音一手揽腰一手抱腿,似要将他打横而起时,他抵住萧雪音的肩膀心疼道:“夫君放我下来, 你身子尚未痊愈, 怎经得起这样胡闹?” 其实这声“夫君”差点要喊不成。 订婚没多久, 萧雪音突然吃不下饭急剧消瘦。 去医院检查, 洋人大夫说,萧雪音的脑子里有一颗肿瘤, 同时开出大把西药和毫不避讳的叮嘱, 令其早做打算。这意思,就是看命了。 就在萧屈两家商量起取消婚约的事时,瘦得已经只剩骨架,床都起不来的萧雪音某日忽惊坐而起。 接着,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 萧雪音后来跟他吃饭时,似笑非笑望住他道: “若是还没娶成你就死了,我们只是订婚,你会无比轻易地再找到下一个男人。你会跟他像这样, 对坐吃饭,吃完饭你再跟他牵手,拥抱,做一切有情之事。并且是合乎礼法, 谁也不能指摘你浪荡。因为,你是他的夫人。想到这些, 我不肯死。” 一口啜饮后,葡萄酒把无血色的薄唇染红,宛如洇出血迹的唇轻启继续: “纵死也是, 死不瞑目。” 如细雪落满身,当时他望着萧雪音清隽完美,眉心还有一颗红痣的菩萨面,背部绒毛无端尽皆竖立。 总之,恢复精神后,萧雪音起码是能吃下饭了。 此后病情渐好,最后,稳定在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让那张隽秀面孔多出一丝阴森气势的程度。 火盆离得近,怕挣扎间两人一起被燎到,萧雪音只好把新夫人放下: “那就不必跨了。夫人身上只有喜气,将这火盆搬开。”最后半句是对男仆说的。 “可是,少爷,”男仆嗫嚅道,“萧家娶新夫人进门,从来都是要跨火盆驱邪的,这是古礼也是家中规矩,更是,更是为您考虑呢。女子和哥儿们,多身带阴邪。” 萧雪音淡笑了一声: “我也为你考虑考虑,你该驱驱邪了,父亲才说将新家规的制定权交给我,你竟不知?莫不是被什么上了身?” “少爷!”一声闷响,是膝盖跪地的声音。 “我现在将定规矩的权力交给我的夫人。” 揽住屈景烁手感上佳的细腰,萧雪音的指尖下意识厮磨了两个来回,才醒神停下。 “夫人,对信口污蔑你的仆佣,你说说,他违背了哪些规矩?” 屈景烁暗烦: 不是好久都没试探自己了?怎么又旧疾复发啦? 萧雪音第一次见他,曾露出了奇异惊喜的眼神。 此后一直找到机会就试探他,尤其喜欢拿做生意方面的事来考他。 无数次的头大如斗间他不由得猜测,或许姓萧的,是有个跟模样他相似的白月光,而那白月光很会做生意。 姓萧的在探他究竟能当个打几分的替代品。 最后的结果是: 负分。 发现了他的草包本质后,萧雪音对他的眼神就变得如名字一般,表面的温柔下,是雪片落地似的轻薄冷漠。 时而在逛商场时,他挑着漂亮衣服,笑得一脸不谙世事的幼稚欢喜。 玻璃倒映背后萧雪音的眼神,看他如看死物。 “夫君说了算,”屈景烁软软地靠在萧雪音怀中,萧雪音瘦削归瘦削,身高反在病后拔高了不少,初时跟屈景烁齐平,现却高出接近十公分,“但是,夫君,他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也都是为你考虑?你就别怪他怪太狠了吧?” 心软。愚钝。草包。 萧雪音放开搂住屈景烁的手,心里叹息自己居然还不肯醒。 将红绸代替自己的手交到屈景烁手中,令他握紧。 面上挂着淡而又淡的笑对男仆道:“夫人这么说,那你就抱着火盆在门口站一个时辰略作反省。” 两人款款落步向前。 长长红绸缠绕新人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双人心亦连心,命线也长长纠葛,做一辈子的夫妻。 “一拜天地——” 俯首之时萧雪音眉目疏冷,不再留一丝温情。 “二拜高堂——” 这场仪式后他也该彻底醒来。 “夫妻对拜——” 彻底死心。 等一切落定,倒亦不必刻意去杀此等胸大无脑的蠢货。 “愿从今往后,二位相互扶持,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便幽闭后院,任他自生自灭。 …… 被喜娘搀入洞房,屈景烁柔声请众人离开。待门合拢的声音一响,屈景烁笑容顿收。 冠冕摘,钗尽拔,散着满头青丝,他哐唧摊平在床。 拍过古装戏,没演过新娘。 乍一顶上满脑钗环,脖颈酸疼到想立刻马上请个按摩小哥来按按。 可惜,要他真在婚礼当天晚上,自己夫君进新房前,先请个按摩小哥帮他按摩?搁这时代莫说外人,他母亲父亲都会狠狠抽他。 “凌渊,”拽出吊坠,屈景烁对着亮那一次剧烈之后,重新变得黯淡无光的血菩提诉道,“你和你的‘心脏’一起把我宠坏了,瞧瞧,现在只是身体恢复能力不如上个世界一些,我就气闷难受。” 吱呀一声。 屈景烁赶紧塞回吊坠坐成矜持姿势。 “夫君?” 他声音又甜又软。 回应他的却是又凉又硬: “夫人刚才,在和谁说话?” 跨入门槛的新郎,一身红衣也没能给那张俊脸增加分毫喜气。 消瘦苍白反射清冷光辉的面颊,清隽得淡漠无尘一点烟火气不带的五官。凤眼里是冰冷的打量,缺乏血色的唇平直不带笑弧。 小动物似地瑟缩了一下,屈景烁这个动作完全没演,是真被那不像人的所谓新郎吓到。 环胸抚摸手臂,屈景烁颤颤道:“我……我只是刚嫁……想着以后就要住到你那边,很少能见我双亲,有些害怕罢了……夫君……” “我还什么都没做。” 完全不似婚前在他发抖时会对他温柔安慰,萧雪音只是轻轻挑起唇:“怕得太早了。” 果然一礼成就不装了。 屈景烁双眼不能置信地张大,只是瞬间就溢满了水光。 “夫君?” “头发都散下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见萧雪音步步走来,他情不自禁收腿上床往后一直退,最后抵到墙上: “夫君……我只是……觉得头饰很重。” “为什么要玩这么多花样呢。” 萧雪音停在床前,居高临下投来视线: “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就不要脸地开始‘哥哥长’、‘哥哥短’了?开放好色之名传遍淮城的屈家少爷新婚之夜居然一个劲躲?” 单膝跪上床沿,萧雪音从散落的发丝打量开始自上而下打量,忽地眸色一沉。 骨节分明的大掌按住婚服下的胸膛狠狠发力。 屈景烁含泪:“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想完全做好准备再……我想给你一个最好的——” “没有关系。”突然打断屈景烁,放开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布料,萧雪音走回桌前。 靴尖勾来一把凳子,他施施然坐下: “不逼你做。但你身为新夫人,是不是该在新婚夜让丈夫得到快乐。” “萧哥哥,你说,我要怎么让你快乐,”屈景烁下了床,向桌边走,“我会听话的。” “上衣解开,双手捧好。” 萧雪音深粉色的舌尖就在殷红似血的吊坠附近肆意滑动。简直就像是当着沉睡的凌渊在。 桌上盘里的蛋糕有奶油还有果酱。它们全被涂抹到柔韧的胸口。 屈景烁咬着唇双手捧着,眼泪被欺负得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什么,夫人莫不是没有爽到?”收回沾了奶油的舌尖,舌头的主人低眸,倏忽一笑:“装什么纯。” 指尖轻轻刮蹭过婚服。 “呃啊?!”屈景烁惊叫出声。 “这么兴奋?” “夫君,饶了我罢。” “还在哭?莫不是,”手指变着花样剜皱红色下裳,“其实不是难受,是没被顾到重点才哭的?” 第42章 第 42 章 五指松开凌乱不堪的下摆…… 五指松开凌乱不堪的下摆, 萧雪音张口。 按道理属于未来两人宝宝的地方被贼包抄。 晶莹的泪水,颗颗砸在珍珠色泽的肌肉上,又被沾了甜腻酱汁的手指抹去, 手指却不是好心。 擦着擦着就要顺势狠收一大把报酬。 揽住哭泣软倒的夫人, 隔着皱巴巴的婚服, 新郎单手死死掌着一捻颤栗的腰。 门齿或轻或重。 最后一下拽扯, 紧绷似细弦的喉管绽开高抛的呜咽。戛然而止,人似脱力, 被他抱到桌上也毫无反抗, 只剩隐忍泣声的促喘。 他兑现前言,从始至终,没有碰屈景烁腰带。 可不卸衣裳,萧雪音尽情品鉴下,青涩之果一宵后便是用秘药细敷亦散发成熟气息。 屈景烁躺到下午才肯起。 并非是懒,而是最细腻的绸子摩擦也会痒。直歇到下午,他穿衣服才勉强没有异样。 爬起来屈景烁就吩咐随他来的屈家男仆,“你,替我剪发。”又向另一位勾手, “你,准备好一匣珠翠纱花,样式都要最新潮的。” 剧情里,本世界男一, 是个绝代名旦。 他和萧雪音,同时在一场《卧牡丹》的戏里, 对其一见钟情。 他送的珠翠纱花,被名旦拒绝。而萧雪音什么也没送,却得了邀请, 在幕后与名旦把盏欢谈。 备匣是Act1,剪发则是因为可恨的萧雪音。 昨晚,萧雪音,居然用他自己的长发,对他做了…… 照镜剪发时,屈景烁脸颊仍止不住涨红。 赶趟儿似的,屈景烁穿好一身摩登西装系上风衣腰带,便咚咚咚下楼找自己听说正在餐厅用下午茶的新夫君。 这世界居然给他颁发了一个合法老公,他的人设又是远比上个世界心软且草包,加这个世界的观念,简直叠满了不幸。萧雪音别说亲他,就是要更多,他也不能报警把可恶的老公抓走,赶紧完事赶紧跑路方为上策。 萧雪音穿石青缎马甲,里面是黑色暗纹长袍马褂。深冷色调配上他青白面颊,再俊也让家中佣仆无论性别皆退避三尺,屏息垂目,如怵鬼神。 如死的寂静里忽然响起活泼泼的足音。 萧雪音的心随那脚步跳动加快。 放下咖啡杯,他扭头往旋转楼梯上看。 “夫君!”像一羽绝丽的翠鸟,欢快地扑扇着翅膀,他朝自己飞来。 新婚的小妻子家中以珠宝主营,自是不缺点缀。 闪耀的蓝钻领针,纯金的领带夹,水头上好的紫翡袖扣,搭配最新款式的三件套,衬得他艳光四射,绚缦风流。 如从迷梦中跌出。 跌进自己怀抱。 “怎么剪了头发?” “不好看吗,夫君?”甜蜜的声音问道。 温暖和香味一起氤氲,萧雪音喉结滑动了一下。 “各有风情。”萧雪音淡淡道,“但下次想动哪里,该先知会一声你的夫君。” “对不起,萧哥哥,我错了。” 揽住细腰的手臂乍紧。 “错了,”昨夜的味道闪现脑海,便起了念头,“是不是该罚?” 这是他的夫人,他自可以想了即狠狠惩处。 暗火一瞬高炽,萧雪音单手握住风衣下的肩,拉开小段距离,脸从旁边向饱满香软的目标笔直移动。 背部被敲打,伴随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等等等等!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萧哥哥你疼疼我!” 他做了个深呼吸。 虽只是草包蠢物,但尚有价值。 萧雪音强忍着只落一吻,便放屈景烁吃饭。 屈景烁吃到七成饱时,眼珠开始转动。 准备寻个话头,让萧雪音带自己出去,目光落在对面萧雪音看的报纸,他朝仆人招手: “给我也来一份。” 本是随便浏览的视线一凝。 “惊爆!淮城著名班子‘庆云’当家正旦席鸳宣布更名席鸢,今后不再唱旦角,只唱老生,从旦跨生,还是青衣跨王帽生,实乃前所未闻之事……” 观测者的滚评也在这时骤增: 【不太懂戏,但也听说分行后只专修自己这门功架,还能这么跨?】 【有玄机,好啊好啊】【怕男一太弱没有竞争力的心稍微放下了一厘】【只是跨行,能说明什么?前面的放心太早了】 【目前还是站萧。不狂不配饮茶,去小孩那桌】 无心注意滚评,盯着报屈景烁双眸越来越大,一口果汁险些把自己呛死: “咳、咳咳!” “夫人?”萧雪音放下报纸。 “没事。”接过萧雪音递来的手帕,屈景烁垂眸擦拭唇角。 贵妃粉霞变作帝君威仪,《卧牡丹》成了《上天台》*,自己却还得按Act1里给人送翠钿头花? 一鸳一鸢,天渊之别,一为名观赏鸟,一为击天猛禽,希望男一只是改名,而不是连脾气也改了,否则刚刚宣布改跨却收到挑衅一般的头花,会不会冲出来打他啊? 再者“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这个鸢字改得,不知为何,让他一想便微怵,尤其回忆昨夜萧雪音就在沉眠的吊坠旁…… 屈景烁悄悄把一张俊美脸孔皱成苦瓜,皱了一会儿才抬头,见夫君正盯着自己。 挤出笑靥屈景烁道: “夫君,我见这旦改老生,着实稀奇。”他朝萧雪音拉住那一版面,脸从旁边伸出央求: “罚放晚些罢?可否先带我去戏园子瞧个鲜?” 外头飘着细雪。 换了一身与屈景烁相配的西装,萧雪音单手撑伞,单手揽住屈景烁走到车旁。 手在车顶一扶,见夫人顺利坐进,没有碰头,萧雪音方收伞相随。 在车里,以“怕夫人受冷”为理由,他将屈景烁抱在怀里。司机在前头,被他怎么欺负了,怀里的人也不敢出声。 最后大概是实在忍不住,屈景烁可怜巴巴凑到他耳边: “萧哥哥……萧哥哥……一会还见人呢,你要羞死我吗?” 他托起新夫人的脸,另一只手隔着衬衣缓缓。忽然倾身咬住红玛瑙似的耳垂,他低声:“谁叫老婆这么骚?” “啊、轻点。” “才一晚上,怎像是又丰盈了?” 下车时屈景烁被半扶半抱在萧雪音怀里,几乎是脚没沾地进了戏院。 二楼包厢。 屈景烁正灌着偏凉的茶水,压住脸颊热意。 蓦地: “摆——驾——” 悠长一声穿云裂空,直上九霄。 杯盖砸在茶盏,屈景烁虽然已经有了点准备,可当真听到这么一句凌空劈头而来的念白时,仍是被震得手指微抖。 目标已登场,屈景烁无心管另一边坐的萧雪音,指挥立在身后的服务生: “找把椅子,挪得近些。我倒要好好瞧这位改头换面的角儿。” 念白过后方是弦索锣板。一众配粉墨登场。 忽闻呼声如雷,黄袍加身的高峻身影迈四方步走出。 不知是否打光的缘故,那张被油彩掩盖的脸是接近红生的枣色,眉心更有似在淌血的缝。 乍然目光落上,屈景烁心神一恍,似见:利斧青光闪过,脸被劈开,一道森拔巨大的暗影在可怖的黑暗里钻入死躯血肉模糊的眉心! 定神细看,屈景烁才看出,那好像只是被妆面掩饰的疤。 刚才只是无端的幻想。 额角却不觉沁出冷汗。 “真要送头花?”屈景烁咬住唇心中暗骇,“还得在这里坐到等他把匣子扔出?会不会丢出来的不是匣子,是我的脑袋?看起来他一拳能打死两个我。” 屈景烁硬着头皮招来男仆耳语。 完成一半任务后他转头看向萧雪音。 不由一惊。 只见萧雪音面部血管微微浮凸,舌尖时不时一滑舔过苍白无血下唇。光看舔唇的动作,似乎是“钟情”了,可始终萧雪音都没睁眼。 仿佛是对台上老生唱念“一闻钟情”,又或者,是对什么不需要用眼睛感受的东西? 他怀着探究转向戏台,台上被油彩掩盖得几乎分不清面貌的人忽眼仁一抬,直直落到他们包厢。 与此同时后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刺响。 “夫人且自行赏玩。” 他转头之时,萧雪音已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 “为夫忽然想到还有些公事亟待处理,便先走了,司机留给你。” 竟是没等场毕匆匆离去。 屈景烁身处一片唱念造打间,望着萧雪音略显快速的步伐,有种错乱感,尤其想到刚才那投来的雪白森亮斧光也似的一眼,简直像是他们两个坐在包厢里的贵客,反倒成了猎物般的东西,而类捕猎者的存在立于台中央,睥睨甄择。 即便更慌了,可头皮硬也硬了花钿送也送了,屈景烁撑着等回话。 在戏终人散后清寂的剧场。 “屈少爷。” 报纸上见过的“庆云”班主疾步走近,不知怎地脸竟跟他那夫君般泛着奇异青白。 蓦然一笑,不但不可亲还有些怕人。 “我们席老板邀您幕后一见。” 屈景烁,因为尚不知对方根底,买防身之物也不知往物理方面还是哪方面买。 又忖:虽然脑补过自己被拧断脖子,但实际上应该不至于因为一匣子头花就杀人。 至多一顿打。 便捺下害怕,没先乱买东西,只带着自己壮过的胆气跟班主走向后台。 后台空间幽深,没有电灯。戏服头面悬挂,整齐得诡异——常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协调一大帮人收拾得这般利落。烛火毕剥中,撩起两层厚重锦帘,屈景烁忽觉耳旁一静。 不知是在何时,身旁的脚步声消失。 正背后发凉。 “啊?”漆黑布料兜头罩住他面孔。 “名花倾国两相欢。”*伴随沉冷熟悉细听却分明不同的声音,他的双腕被单手禁锢。 微尖物体伸入外套隔衬衫绕划一圈。 “你说,戴在哪好?” 第43章 第 43 章 “你要干嘛?我可是屈家…… 黑暗放大了感觉, 腕子上如遭铁锁锁住。 抓着他的手冰冷,宽大,不可撼动, 森冷如铁。 被纱花花钗划动的部位却截然相反, 每一次动作都像挑动灯芯, 燃起妖异可怕的火。他现在的身份是另一个人刚过门的夫人, 怎可以在其他男人手底下给出任何反应。 硬是忍着没有乱了气息:“你就是席鸢?我可以解释。” 那人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捻钗的手一停,又一点。 虽然隔了一层衬衣但位置实在不得了, 屈景烁衬衫下绷紧出明显弧度。 随他呼吸更加惹眼。 也惹得花钗加重。 “唔!拿开, 凉。” “这钗还没我手凉。” 屈景烁只好装可怜哼唧道:“你弄疼我了,我只是、只是,是为了纪念,而非挑衅。” 后面的人倏尔低笑了声。 笑声中,隐约听见他说,娇气。 花钗离开,屈景烁稍稍放松紧绷的胸肌。 “我送席老板这匣子,是表达我对你过去技艺的怀念和钦慕,绝非不赞同你跨行当。我祝你从今往后身价贵重, 如金如玉,前程似锦。” 那一匣子,倒的确有金有玉,有丝有锦的。 “倒是生了一张甜嘴。这会儿瞧不出是个小笨蛋, 怎会做送花的蠢事?”身后人语气缓和,却仍不放开。 “王帽应‘乾’, 凤钗应‘坤’,此一不和;帝王应土,花卉应木, 五行之说里有木克土的讲法,此二不和,你要真想祝贺席老板,实不该送这么一匣。” 屈景烁听他虽字句都是指出自己错处,声音里却没有怒。 而是平静地,甚至,是带着耐心地款款陈述。 假如背后这人是席鸢本人,虽然名字很凶,但且看这么几句话,人其实是个讲道理的人。 “抱歉,你别看我穿得好其实我是才被认回家的,没读过什么书。你别跟我计较了,我会把匣子乖乖拿走。” “怎又这般可怜——”那人生怒生疼的语气一顿,困惑:“又?” 抓住屈景烁的那只铁铸般的手稍微松了力气。 屈景烁趁机挣动。 “我会准备新的礼物。”屈景烁道。 “你的心意我收了。不要再给我送东西,我当给你回礼。” 另一只手抬起,从后面箍住前方随呼吸起伏的胸口。 深红如干涸血迹的薄唇绕过布袋,微扬下颌,隔一层黑布在屈景烁额头前停住。 薄唇微启时,屈景烁隐有所感。 然而不知道他是说真心话,还是说反话。 视野限制增加屈景烁的紧张: “你要干嘛?我可是屈家少爷,我还有夫君的!我夫君家也很有底蕴!要敢对我做不好的事他们不会放过你!” 那本来放松了力气的手陡然一紧! “你说,你有夫君?”不待前方人回答原本只是虚停的唇重重吻下。 干净,整齐的黑布,被揉皱。风衣和外套被扯至手肘,只剩单薄又被冷汗沁成微透的衬衫。 才在药物下消肿之处变得酸胀不堪,还想继续详细夸夸自己那新夫君的笨蛋被推挤得混乱糊涂,布袋下唇张开,湿气和舌尖一起吐出。 唔唔呜呜地,什么威胁也再说不出。 “三心二意,放浪,别再出现,否则见一次罚你一次。” 留下这句话,那把他弄得皱皱巴巴狼狈含泪的人离开了。 走之前倒还尚有良知地知道帮他打理好上衣。 屈景烁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汗湿绯红的脸。像是知道他不敢把被欺负了的事告诉自己夫君,那个坏人连威吓都没留片句。 …… 舞厅。 厅内流光浪漫,富丽豪华,是个颇为高级的所在。 屈景烁现在已经嫁进萧家,不敢跟婚前一样好玩开放。叫来两个屈家投资的影片公司的年轻男明星作陪,既无跳舞,也无亲密,他纯叫他们倒酒说趣事逗自己开心。 这两个年轻人出身都不错,见多识广,学问丰富,说起话来温柔幽默,颇得他的喜爱。 就像吵架的时候没发挥好,回来会生闷气一样,屈景烁烦就烦在,当时,自己怎么在那坏人手下,第一,竟未过敏,第二,竟无有太多抵抗之心?! 若当真强硬到底,硬币不记后果地买,总有一样能轰飞他。 难道自己假扮哥儿两年,就真跟哥儿一样了,一样敏感,易耽于那什么之中吗。 想着想着又红了眼狠灌一大杯啤酒。 唱戏那个席鸢的声音,跟后台绑了他的那家伙声音,完全不一样。 若不是真席鸢,自己却平白找人把真席鸢打一顿,就有些殃及无辜了。 班主说,中途去了厕所,也不确定里面的是席老板,还是其他做配的。 竟是,连报复都不好找人。 一支舞曲毕。乐队奏响的旋律渐渐低回。 正当此,一道熟悉的、可恶的男声,像是峻立的礁石显露于河流,从尾调里突出: “会长既能放心将此事交与我,你若信会长,便该信我。” 屈景烁转头。 一道挺拔昂藏背影被重重衣香鬓影和西装革履挡住,只剩隐约轮廓。 屈景烁起身。 新曲奏响,灯光暗下,背影隐约似往舞厅门口走去。 “站住。” 推开几对拥舞的人,屈景烁挤到门口时,已不见那道背影。 两个年轻的男影星追了过来。一个为他顺气:“你在找谁?” “一个在戏园子得罪我的人。不是客人,应该也是个唱戏的。” 另一个思索着说: “屈少爷,能进这里的,都是上流人物。便是我俩,光论家世,也算能拿得出手。一个单纯的戏子,不太可能进得了这舞厅。” 屈景烁抓着那只顺气顺气顺得有点太久的手,重重一捏,捏出对方一声痛哼和含笑的道歉: “除了喝酒,还有没那么伤身的泄愤方式,我只是想让你换换。” “谢谢,不必。” 屈景烁往回走,两人紧随。 “难道我是太生气了,气出幻听了?” 待心情好得差不多屈景烁坐车回萧家。 离萧宅还有一段时,他让轿车司机把他放下。 还是散散酒味再回,别让家里那个也逮到由头“罚”。 寒风凛冽,但酒意暖着身子,屈景烁倒不觉得冷。手接住忽而飘落的雪花,屈景烁望着手里的晶莹,想这雪应该比后世干净些吧。 突发其想伸出舌头。 快要舔到时,前方忽然一阵玻璃碎裂的响声。 在随之到来的喊杀声里,屈景烁抬头。 只见两方人马,一方正从黑黢黢小巷里源源不断冲入灯光熄灭的俱乐部,另一方后来居上,倒像是提前埋伏,竟把冲入的那方打得迅速败退,四散溃逃。 屈景烁此时早已躲进了不起眼的一条小巷。 他躲得不慢,可那些被夺命刀斧追魂的逃起来全无章法,有两个提着铁棍,满身血迹的凶悍男子竟撞进了这条相对较远的小巷。 屈景烁不慌不忙地准备买大力丸。 确认购买的前一霎那,有些眼熟的场景,再现于目中。 ——两个提着铁棍的男人以比冲向他更快的速度倒飞。 峻拔轩昂的背影从天而降。 睁大双眼,屈景烁险些喊出声。到底没有。 到底不是。 “你是谁?” 他毫不害怕地上前,靠近那道背影。即便刚目睹两个壮汉连人带棍被莫名的力量击飞吐血。 “你到底是谁?你要不说,我就叫人去打席鸢,我很坏的,我做得出来!” 月光泄露一线,照出那侧对着自己的轮廓。 在去关注对方的五官之前,屈景烁先感觉到的是酒意都压不住的寒凉。 还有沉重的、更胜过对戏时遇见的,那些演过数十年帝王的老戏骨的威严。 “你也不想连累无辜……吧。” “很坏?叫人打席鸢?” 那影子完完全全笼罩了屈景烁。 他进,屈景烁不受控制地退,不是怕他,只是忽然想起他才说过的一句话。 “也没有……那么坏。” 第44章 第 44 章 席:哪个头顶绿帽橱柜的…… ——三心二意, 放浪,别再出现,否则见一次罚你一次。 身形尽管如一个模子刻出, 可这人, 首先, 眉心无疤, 其次,即便一眼望去也是浓眉大眼、英姿勃发的俊, 但俊得不大一样。 油彩掩得了皮, 总掩不了骨吧。他不是席鸢,不是目标。 其实可以不在意的。 甚至硬起心对他下死手,趁这无人目睹的片刻,也不会影响扮演度和任务。 杀人灭口正如是。 然而,屈景烁脚下硬生生立稳,心却硬不起来。 他杀不了面前的男人。 或许是乍听让他想起故人的清沉声音,或许是方才一刻的出场像极了记忆中的画面。感情已经淡化,身体却还记得。此刻面对面站得这么近,已经过了安全距离, 他不反感,攥着一百种致死的手段,小臂却不想对这个男人抬高。 “我没有主动出现。” 屈景烁于是扬起脸。 他没有刻意对这目标外的扮可怜,酒意和雪光却偏爱似的, 一者给他点染眼圈和脸颊,一者映照他肌肤如瓷器般净脆: “你不可以再欺负我。” 他选择讲理。 他动口, 对面人却动手——笼罩他的影子抬起手臂,指尖是几不含力的轻柔。 像将小心翼翼抚摸一团幼鸟的软羽。 到一半忽然放下。 “除了酒味,你身上, 还多了两种男士香水的味道。” 黑影子声音陡地变了,从反问“很坏?”那句的带笑变成含怒: “一个时辰竟就添了两位?三心二意这等评价,真是小看了你。哪个头顶绿帽橱柜的幸运儿是你夫君?他该是修了三世福泽。” “多谢提醒。” 屈景烁抬起袖口闻闻,立刻打定主意回家前把最外面的脱掉。 然后才看向莫名青脸的男人:“生什么气,你放心,我知道你看不顺眼我,我以后绝不主动招你。说来今天也不是我招你,是你躲在后台冒充席老板。” “我从没冒充过谁。” “也对。”屈景烁点着头,“你没承认,也没否认。你是席老板的什么人,为他出头?还有我夫君,你不必关心他的福气,他跟我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手再伸出,不复温柔,拦腰把人箍过来:“我操心一个帽子柜作甚?我是后悔对你还是太轻手轻脚,竟让你有机会把我变成你的‘三分之一’,还是仅一个晚上的三分之——” “元爷!” 呼唤的男人赶过来前,一人已经撒手,一人好整以暇笑着理理腰带。 像是察觉出什么,男人走到近处时,声音放小了些:“元爷,咱们撤吧,巡捕……” 后面的屈景烁没听清。 但已经够了。 这个称呼,说明眼前的男子是个江湖人物。 还是在帮派里有一定地位的中层以上头目。 愈发确定他不是那个伶人席鸢——除此,屈景烁也放弃了找人报复的想法。 第一是,今晚无论什么原因,这家伙帮他干飞了俩流氓省下大力丸,功过相抵,第二是,这人身份不凡,他不愿跟偌大一个帮派对上,节外生枝影响进度。 那人就要跟他的属下离开。 屈景烁最后可有可无地问了声: “你今晚去了百乐舞厅吗?” 背对他的影子岿然道:“没有。” 对他的回答有所预料,屈景烁闻言一摆手: “没事了,请走吧。” “再见。” “不,希望今后,我们不要再碍彼此的眼。” 那背影僵硬住。 “是再也别见。” 一拂袖——这个动作很怪,因为前方男人,实在穿得利落,是完完全全没袖可拂,屈景烁眼中,就跟初初露面,震退流氓时一样,这人时不时的举动间,透着种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属于古时君王的意态——那背影大步离开,在巷口上了一辆汽车。 电掣而去。 紧随之后的,便是赶到的巡捕。 屈景烁在巡捕彻底镇压完残余动乱后,这才慢条斯理步出小巷。 “元爷,那位小少爷走了。” 毫不引人注目的黑暗角落,停着方才绕了一个大弯拐回附近刻意关了灯的汽车。 “回。” …… 屈景烁顾尾忘了头。 记得回家前散去一身酒气和男人香水气,不记得出门前的账。“‘罚放晚些罢?’”换回冷肃暗色长袍马褂,隽秀阴鸷的青年靠坐沙发,冷笑着说,“夫人这一放,可是够够晚了!” 说罢不待屈景烁解下那一身零碎却极贵的小配饰,将人往肩头扛起,直奔二楼。 萧家的布局,是前边仿古,有石狮朱门,雕梁画栋,庄重典雅,用来显出文化底蕴,后院则追求舒适,双风合璧,有小桥流水花园回廊,亦有设备先进的小洋楼。 铺着弹簧的柔软床垫,遭双份的体重压上,波涛般颠荡了一阵,两人外露的皮肤没几分,但挂在身上的白绸裤褂和衬衣皆凌乱不堪。萧雪音是被屈景烁挣扎弄得,屈景烁则是被收利息活活收了一路。 挨欺负了还没法发作,因为这个也不能“杀人灭口”。 不能灭,还须得维持心软草包好男色的形象。 ……便像是痴心丈夫的笨蛋妻子般,丈夫要喂就给喂,让吻就张嘴。 屈景烁午时方起,揽镜自照,见脖子上,喉结下方一点,果真留下一个淡淡嘬痕。 “泽兰?,”他招呼陪他来萧家的哥儿,“帮我配一套带丝巾的。” 由泽兰帮他系丝巾,一个男佣轻脚上了楼,敲门道:“夫人,有人给您送东西,是个红木匣子,瞧模样挺贵重的,往哪儿搁还是现在就看?” “匣子?”屈景烁听见系统提示,瞬间笑了: “拿进来。” Act1里的关键词,就是他送匣子,匣子被退回。 其它的信息都是样本给的。只要关键词踩准,细节跟样本完全不同也不影响任务判定。 就因为这,世界一才省下许多开支,他的小金库几乎只进不出。 回想着,屈景烁唇边泄露了一点美滋滋的笑。 这笑止于一副他乍看看不出是什么,仔细看才看出点名堂的首饰。 珠翠,头花,悉数奉还,这些是意料之中。然而,屈景烁拎起这见过但不曾穿戴的首饰,震惊道: “胸链?!” “‘胸链’是何物?少爷?”泽兰忍不住问,“这不是点襟吗?哥儿们在孕期,又或者天生……格外灵敏,不肯穿肚兜嫌热,便穿这种在里头。凉快,又防磨。只这种全由珍珠宝石做成的款,倒是头一回见。” 屈景烁听完泽兰一番解释,才知自己孤陋寡闻。主要也因他本是个假货,更不曾怀过什么孩子。 细细看过,还有惊喜。他指着宝石下方,如果穿上,该是覆盖住圆点周围的泛银色光芒的部分问:“这又是何物?” “银光锦,名为锦,其实是一种稀罕的花瓣,有药用价值。”泽兰懂医,侃侃道来,“经过处理,其柔滑细腻胜过最名贵的丝锦,清芬经久不散,沾汗不腐,还有消肿和保养的效果。现在少爷是用不着,等孕期,这可是个宝贝!” “孕萧雪音狗头。”憋住这句,屈景烁抚胸蹙眉,若把自己的这一匣子理解为挑衅与讥嘲,那返还的也该与此有关。 “难道,是在讽刺我看起来像——” 屈景烁大步流星下楼,怒气冲冲坐进轿车。 在白日,窗棂透过的很好的光线里,屈景烁仔仔细细,很符合好色人设地,把席鸢看了个透。 眉心的疤痕,为席鸢那种本该显得温润的英俊五官,增添了三分煞气。 然而,面貌确实完全不一样。即便,身形如复刻。 声音也不一样。 “以我的身份,怎会有银光锦这样的稀罕物。”席鸢说,这个匣子到过他手上,但中途换了人拿。 屈景烁打量他的脸时,就想出了前因后果:那个颇有身份的江湖人物打晕了真席鸢,在后台蒙住了他的面孔……走时还带走匣子。 “不过,屈少爷,那收了又返送的人,或许未必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屈景烁正在腹诽昨天那人,居然送这个来羞他,可恶。 闻言惊诧一抬眸:“你干嘛帮打晕你的人说话?”忽地凑近:“说来他昨天还——还——对我颇为冒犯,是为你出头的样子。你们,认识?” “认识为何要打晕我。”席鸢面对他近距离的注视,神色丝毫不动。 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擦了一下细润的玉扳指。 “或许,他是你的戏迷。”屈景烁这句话不完全是说笑。席鸢,这个世界的男一,收一两个重量级人物的箭头也不稀奇。 不再继续纠缠,屈景烁直奔Act2任务:“我送错了差点能当咒诅用的相克之物,愿以一礼相赔。” 他招手。 随他来的男仆打开楠木剑匣。 席鸢眸中精光一掠,尚未起身,已道:“好剑。”男仆视屈景烁指挥将剑匣奉上,席鸢拾起,拔剑出鞘。三尺清光,洌洌涌寒。 目光落在剑柄,席鸢轻声:“可惜。” 屈景烁把备好的词儿往外吐:“是觉这剑柄上纹饰与铭文些许残缺而令古剑略有蒙尘么?我知一位大师,是錾填的高手。原还怕席老板怪我破坏古物,不敢擅动这剑呢,早知如此……” 席鸢转向屈景烁。 “好比,”他点了点眉心,“这疤痕,落在我脸上,没有大碍,若是落在屈少爷的脸上,凭谁看都会憾恨久之。” 屈景烁似害羞地垂眸:“席老板可愿随我上山,拜访高人?” 为表自己心诚,更为凸显自己的付出,屈景烁拒绝了山脚下轿夫们的拉客。 然后爬了十分之一他到了席鸢背上。 第45章 第 45 章 “席老板,你跟我要点什…… “这样不是更不诚心了吗?” 双臂搂着, 扁扁地压在席鸢坚实如铁的背上,昨天被丈夫索要过的圆点微疼。 “你信神?”席鸢刻意忽视背肌上的弹润。 当他是一袋香软的大米。 好男绝不跟人共侍一妻。“那你可信世上除了神还有鬼?你怕鬼吗?” “不是我信,神与鬼我都没见过, 都不信, 也不怕。是那高人信。” 山顶是个庙, 供着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神明。高人正在修行。“既来拜, 他定然信。” 初始不愿坐轿,是为在席鸢面前表现。 也是为见面拿这出作话头, 博高人好感。 结果满头汗水还没爬出, 山道也没虔行十分之一,就因为一处尚冻的台阶让屈景烁漂亮皮鞋打了个滑,然后他就走不成了。 初时他还拒绝,席鸢像是从未被人拒绝过般,第一时,微诧地怔了怔。 紧跟着黑瞳阴冷了: “到我背上来。” 不知一个戏子,目光沉沉压下来时,怎会有那么可怕的气势,周遭人声静默, 白雪泛出红黑,直到他单手搓着上臂轻而迟疑地一点头,一切才倏忽复原。 原皆是幻。 “我懂你的意思。等会我来说。”席鸢步履沉稳又快速,语调忽然上扬了点。 “我是付了双份诚心的人, 说什么都不会露怯。你安心,莫要乱动。” 屈景烁于是停止了因为胸口不舒服的乱扭: “诚心是够了。可我让你这么辛苦, 我怎么安心?”声音含羞带愧的。 屈景烁口是心非。 这个宽阔的背,靠起来莫名地熟悉,莫名地安定。 席鸢走得又太稳。 若非牢记自己的任务和形象, 他可以在这上面睡着,打几个小小的呼。 “你比一袋米重不了多少,”席鸢哼笑,“有什么累的,我还能再扛十袋——十个你。” 听清楚了那个形容自己的量词,屈景烁暗地磨牙。好色揩油似的把唇凑到席鸢脸颊旁边,红唇停靠在浅麦色的紧绷年轻的皮肤,张开要亲不亲地用气息吹拂了他: “你不说累,不代表我不懂得心疼人。” 来见席鸢前屈景烁特意嚼了一路味道清甜带酒香的果子。 这时就不要钱地把蛊惑的香气和自己的温暖给席鸢送: “席老板,你跟我要点什么吧?” 唇直递到席鸢眼底。 恶心死你恶心死你。 但是,屈景烁不完全因为气他而冲动——剧情里,反派显摆付出不成,在半山累得爬不动,被席鸢厌恶。 而他们还没到半山,席鸢竟就强迫他上了他的背。 嫌弃剧情得完成。娇气不会被嫌的话,那好色呢。 席鸢果真皱眉别脸,表情很嫌弃。 屈景烁得意了。提示音又添了他的高兴。美得他差点笑出。 席鸢松开一只抱住大腿的手,在屈景烁臀部拍出一声毫不留情的响。 还没绽放的笑僵住,屈景烁反应了三秒。 炸毛给出重拳前险伶伶化为掌,屈景烁怀着恨摸了席鸢一把,声音温柔含冤:“你打我屁股?” 隔了风衣又隔了裤子,席鸢知道他不会多疼。 淡然开了口: “我是叫你安心。倘若还不安心,我可以再索要一巴——” “很安了,好哥哥!” 屈景烁打断。眼睛红红地,声音可怜地,把脸埋到席鸢肩头:“席老板,你就这么抵触我?” 席鸢盯着他无名指上硕大璀璨的戒指,反射的光芒刺入他的眼仁: “我绝不会要一个有家室的人。” 越往上,枯槁景色变幻得越美,屈景烁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山道两旁的雪景上。 到了山顶,竟是一片银装素裹,玉树琼枝的新世界。他们要找的高人修行的神庙,正雄峻伫立在堆雪林木中央。 屈景烁主要是起到了一个介绍的作用。 屈母与高人有交情,但屈景烁本身是没跟高人聊过几句的。他不懂复原古剑,现下被人一路背上山连拜神也不好拿作话题,自己便也很明白,不“用己之短,攻敌之长”。 为双方介绍完后,他把场面交给了席鸢。席鸢懂剑,尤其是古剑。 坐而论剑,竟比高人更头头是道。 屈景烁听来,似乎席鸢除了近代修复技术掌握不足外,其它方面,更胜高人。 一番畅谈,成忘年交。 由着他们谈,屈景烁在禅房里坐得腿脚微麻,便寻个由头出了来闲逛。 他裹紧一袭风衣,立在山崖看落日。 白天因为海拔导致的冷,他感觉不到多少它的存在,在西沉的时候,才被这熔金融血的壮美所摄。 席鸢问明踪迹觅来,脚步渐缓,直至停顿。 夕阳余晖下,看这位屈少爷,美得有点动魄惊心。 他不愿动心,不愿为他惊艳,所以不再近。 一刻恍神,他不能确定刚才,屈景烁是不是往这边来了一记余光。 很小巧的口琴,被那位精致得像娃娃一样的少爷,从口袋掏出。红润的唇贴上,意外流利却渐渐转为凄迷的旋律从口琴上飘过来,飘进他的耳中。 席鸢听过。这是支外国调子,讲得某国王室盛极而衰的故事。 看着落日,这位小少爷,也升起了同样的担忧吗。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能长久。 脚下迈开一步,席鸢同时为自己这一步叹气。 正要去向屈景烁站立之处,席鸢却见一粒雪,枝头上的不懂美的雪被可恶的风送进屈景烁的右眼。 屈景烁一拽丝巾,抬手。 席鸢目光定定落在小巧喉结下方一点,被某个人——该是他的丈夫留下的一个淡淡嘬痕。 原地后转,席鸢脸上无一丝表情。 再不回头。 …… 这座神庙的面阔还只是雄峻气派,进深却幽不可测。屈景烁在膳堂用过晚饭,去找席鸢,想要他陪伴去后院走走消食。 果不其然遭拒。 表面垂泪欲滴,屈景烁说,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暗地不仅毫不失望,反而因为没有摆人设的需要更加轻松惬意的屈景烁藏住窃喜。 直到关门关得严严实实,屈景烁一张俊美脸孔挂上清浅的笑,脚步欢快,在廊道百折千回,景色静谧动人的后院散步赏雪。 散着散着,他偶遇了旧人。 “景烁!” 这是一位家世跟屈家差不多的少爷。屈景烁曾也跟这位肖公子友好过一段。 这个肖,论家世是过关的,比屈景烁聪明,又样子俊,身板结实,本也在屈母和屈父的择婿范围,甚至比那个萧因为身体更好略胜一筹。 然而调查过后,屈母屈父发现这小子有点邪——做事太过不计后果,有点疯邪那个邪。于是,肖少爷就被迫出局了。 肖少爷从握住屈景烁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出了将来两人儿女双全的画面。 得知屈景烁跟萧雪音订婚的事,他先是大病了一场,病好又去萧家,大大发了一场疯。 “我之前听说你病了就去你家探望,可是伯母伯父说,我还是不要跟你再相见为好,”屈景烁在肖少爷要握自己的手前,先抬手拍在他的臂膀上,“我细细想来,也很认同他们的说法。病灶,要狠狠心彻底切除,病才能好。” “那你看我,好了吗?” “瘦了些。但没有病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多吃点儿。” “景烁,我不信你这么狠。”肖少爷惨怛一笑,“我要是好了,我家何至于把我往神庙里送,要给我‘驱邪’?” 屈景烁收回手,退开一步: “我就是这样狠心,这样地坏。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就不要再惦记过往,向前看吧,继文。” 肖继文脸越是煞白,他眼神越是冷:“我既然已经奉双亲的命令跟萧雪音成婚,我们便再无可能。你还是,早点忘了我——” 席鸢独自坐在房中,屈景烁走时一抬眸的难过不断在脑海回闪。 自己跟自己下了一盘狗屁不通的棋,席鸢挥跌满盘棋子,霍然而起。 找到那人踪迹时,却见先前还盛情邀请自己的人正跟另一个男人相拥。 压住往头顶的黑血席鸢定睛看去,发现是另一个男人欲强行搂抱屈景烁。 气恼顿时打了个转,一股脑向那穿着华贵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去。 无声再次出现,已经在男人背后。 单手拎领子席鸢给了伸手想抱屈景烁的年轻男人一记过肩摔。 “你是谁?!”肖继文缓过头晕,厉声喝问。 “只是个唱戏的。不过是看不惯你强迫有家室之人,顺手而为。” 毕竟有过一段交往,见旧友半天爬不起来,屈景烁倾身欲扶。 席鸢手一拦,投来的眼神让他生生打了个寒噤。 “唱戏的,好,好,你以后,再也别想唱,”眼睛从屈景烁看向席鸢,肖继文又看回屈景烁,忽然露出笑,“你也一样,别想唱了。” 肖继文笑着离开。 笑声震掉了枝杈上的积雪。 他离开了,席鸢也回身欲走。 屈景烁拉住他:“来都来了,不再陪我逛一会儿吗?” 席鸢并不回头:“在你的眼里,我跟刚才那个男人没有区别。但是这一次,屈少爷,你看走了眼。” 屈景烁的手被甩脱。 回到自己禅房,一推门,屈景烁就看见了似已恢复常态的肖继文。 跟他道过歉,肖继文又亲自斟上两杯清酒。 “我先干。”端起酒杯,肖继文一饮而尽,看向屈景烁。 屈景烁盯着酒杯,想着任务后半截,睫毛掩住的眼珠子流过一点笑,拿起来,道:“是我辜负了你,我哪有资格怪你?”说完也是喝干了杯中酒。 很快。 反应起得很快,酒杯哐当落地,屈景烁伏倒在桌面上。 肖继文把他翻过来时,只见他面色熏红,双手已经抚上胸口。 第46章 第 46 章 “没脱你的衣裳,揉两下…… 扒开外边两层, 肖继文手揉捏皱了汗湿的衬衫,缓慢而大力,这哥儿眼里的神情似哀切似恳求, 是因药导致过分敏感;唇齿张开, 伸出一星舌尖也只因呼吸太烫难以承受。 看得清想得明, 肖继文却偏用言语更添他的痛苦: “都还没脱你的衣裳, 揉两下就——” 凑近耳边: “发骚了?” “住手,再碰我就叫人了, 这里的信徒还有我夫君, 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叫啊,那就叫。大声点,放浪点。” 肖继文不慌不忙继续。 “这可是神庙,想清楚,你一个刚刚嫁人的哥儿,被发现在这净圣之地,跟别的男人滚到一起,你说,萧家会怎么处理?” “继文, 不要——” “你以后还能不能嫁得出去?刚好,嫁不出去,你这滥货就只能落在我手中。”他越说越狠,“嫁给我, 然后被我天天锁在床榻,再别想离开床——”那双桃花眼显出星子破碎般的光芒。 一点光顺眼尾流下。 不作声了, 对方忽地。 跟被他揉碎的花瓣似的,屈家少爷的眼神和姿态都是绝望而凄然。 肖继文愣住,桎梏对方双腕的手一松。 身下被压制的小哥儿却陡然生出奇伟之力, 一记膝撞正中蛋壳。肖继文巩膜暴出血丝:“你——” 还没“你”完,人被掀翻栽地。 肖继文捂着吭哧吭哧喘:“你的力气……” 养的鸡生的蛋发育程度相当,激素水平一样,力气为什么不能一样。 说不定我还更猛一点,小弱鸡。心里翻了个白眼,屈景烁口中哀哀切切:“我绝不要背叛我的夫君!因为,我爱我的夫君!” “爱?一边养戏子,一边说爱,可不可笑?你的心是榴莲吗,每个尖放一个?” 肖继文疼得面目扭曲,站起来手仍没法放开,“……该死……你对姓萧的……所谓的爱,竟可以让你……”对这个人他亦不肯放。 恨意醋意如丝弦强行牵扯他的四肢,他歪歪斜斜向屈景烁逼过去。 小弱鸡的鸡蛋还能坚持几下。虽然很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屈家还是不要跟肖家结死仇为好。屈景烁眼中晦暗复化作星点的泪意。 扑到门口,手抓门栓。 他正是要以这副可怜狼狈中了烈药的姿态去投奔席鸢。 再完成被嫌被惩罚,但最终因为席鸢心软得救的剧情。 【‘你’妄图给‘席鸳’下药,自己却误食烈药。‘你’躺在地上,七窍出血。】 【此乃圣净之地,无男伎可招。】 【毕竟是一条人命,‘席鸳’不忍,拽了三条毛巾,连手指带手臂包裹得像‘你’有病毒般,还蒙上自己的眼睛不看,让‘你’出了药性。‘你’却恩将仇报,不要脸硬用自己的身体被碰为由,逼‘席鸳’负责,赖上了‘席鸳’。】 门栓拉到半截,屈景烁忽闻似有另一房门遥遥发出吱呀响动。 这方位…… 偶然起夜?还是听力超常? 管它呢。故意再发出一声哀叫吸引注意,屈景烁手从门栓放下,转向面孔充血的肖继文。 破门而入时,席鸢正见面孔赤红,鼻孔喷出热气的男子压住泪流满面的柔弱哥儿欲施兽行。 如鬼神戏文里的移形,席鸢一双黑瞳森怒显现肖继文身后。 一劈。 肖继文抽搐着软倒。 “杀,如何?” 很轻悠的一句。 屈景烁对上席鸢目光,寒气从袜子被脱掉的赤裸脚心直蹿头顶。 席鸢伸手,为他拭去泪水。 这一抚方才回神,屈景烁摇头用哭腔道:“不能,不能杀……我双亲把我嫁出去,就是为了家族能长久风光……肖继文如果死在这,万一,肖家追查出蛛丝马迹,必跟我的家族结仇,我家里不会放过我的……” 又仰起湿润面孔: “你可有办法让他别将今晚……我与他……说出去?” 席鸢点头。 盯了片刻哭泣的人,席鸢忽然抓住屈景烁的手,把人揽到怀里:“你的身体烫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屈景烁挣扎:“放开我……我自己可以……” 他没说“没事”。 说的是,“自己可以”。 席鸢冷笑:“你这体温,怕是攸关性命的药吧。” 屈景烁垂眸不答,呼吸越来越乱。 抬起那张红霞布满的美丽面孔,他的手覆上,感受对方剧烈得有些危险的心跳。 “果然。为何要命的时候三贞九烈?前头拉我的手时却又能大大方方?” “因为只是拉手……不会……可若是……”席鸢被怀里甜香滚烫的身体扭动着揉擦出火星,“会被发现……” 席鸢正待问“发现什么”,却陡感觉到了不对。 碰到自己衣衫的,是哥儿不该有的健康。哥儿因为身具阴阳双重属性,脆弱纤细,仅如同大一点的蚕。这个却只是比自己小一圈。 较普通男子则是绰绰有余地健康完备。 席鸢念头电转之际,手拉开点距离眼也把屈景烁从头到脚重作打量。 说来,摒开这张梨花带雨,绝代佳人的面孔的欺骗,这位屈少爷的身高也比一般的男子要高。 席鸢换了语调问:“会被发现,什么?” 强健的手臂把挣动的人拦腰再次箍紧。 比先前更紧几分。 屈景烁等了又等还没等到嫌弃,自己却是要被他抱着腰挤着胸给弄到受不住。汗水完全沁透的衣服跟薄膜似的黏在后腰,胸口,根本挡不住对方微凉衣料的厮磨。 席鸢的吐息还在他耳边添风加柴吹拂。 抓住席鸢的手,他闭眼,放到自己被拽出的衬衫衣摆边缘:“嗯……别用力……好了,你知道了?” 席鸢目光如鹰隼那样攫住滑动的喉结。 这个闭眼的男人完全不知道他这副姿态如猎物引颈就戮,还是毛皮光艳肉质无双的猎物,自己将喉咙,主动递送到捕食者牙下。 “是不是,很嫌弃我了……啊?!” 席鸢的手已经被放开,却自发动了起来:“你是如何以这副男子身体‘嫁人’的?” “他们,都不知道。” “包括你的夫君?”席鸢额心疤痕殷红如淌血,眉目则愈发森黑,“咬着唇,是不肯说?” “别,轻些……啊……” 屈景烁闹了迷糊,不知怎么脑子一下热,一下冷的,药不是只该热才对: “我说,他们都不知道。你是,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 这个词叫席鸢彻底化探问为掠夺。 “不要了!” “你竟然连朕……连我也敢玩弄于鼓掌之间,当受此惩处。” 屈景烁听见了脑子里的任务完成音,迷迷糊糊想道席鸢的取向果真是正常的,这招有用,果然被嫌,没能听清外界传来的话。 眸光涣散的人问了句“什么……阵?”已被乍冷乍热冰火两重魇住,神智似迷离。 已察觉到自己失言,席鸢叹想中毒的又何止他:“戏唱多了而已。倒是你,还有精力问我话?是嫌我手太轻太慢?” “不……啊已经够快了……” 禅房里红色灯烛氤氲开暖光,火焰里灯芯毕剥作响。 影子越靠越近,两张脸贴在一处,吻成密不可分的一团黑影,红烛摇落一片烛泪。 屈景烁醒来时手摸了个空。 后知后觉,这不是在第一个世界,也不是在萧家。 他坐起来,抱着被子,迷蒙想昨夜好像是一起躺在床上的,衣服也没脱没换。 可现在,屈景烁拉起布衣,辨认出这是神庙里卖给所需信徒的素衣,而非昨天自己湿透的衬衫。 昨天跟他一起抱着滚到床上的人,更是无影踪。 管他有影没影,反正赖定席鸢了。 下床,走向挂着风衣的衣帽架,他准备披上顶寒气耍赖去。 刚裹上外套,正在照镜子,镜子里突然出现一道高大轩昂的影子。 屈景烁差点吓得叫出声。差点是因为席鸢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席鸢手掌大,屈景烁的脸又小,这一捂把大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算计之色未褪、惊恐之意方涌的眼睛。 “昨天说的话,可是真的?” 没问“哪句”,屈景烁只是小鸡啄米式点头。 席鸢眼神温和:“我既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便会对你负责到底。” “唔唔?”屈景烁觉得这话怪。 分明昨天夜里是“席鸢主外,自己主内”,自己被吻下去了……什么第一个男人啊。 “唔才素你的、呜!” 这人说着说着手竟按他胸肌。 “你也当记住,你是我的。” 手威胁似地捏紧。 “不可再让其他男人碰你。否则,你的情郎,第二年清明就在里头了。” …… 屈景烁实心而论,是愿意再也别碰萧雪音,或者让萧雪音碰的。 席鸢的威胁,是其一,感觉这个鸢,跟原剧情里的鸳又差开十万八千里,比上个渊更恐怖。看那肖公子,莫名就从假中邪变成了真中邪。 在走廊上遇见他,竟是吓尿了裤。 更别说什么指认,造谣毁他清白。 肖家已经决定要让肖继文再搁庙里驱邪驱半年。此期间内,不得下山半步。 虽然席鸢只说要让他的“情郎”一年内入土为安,没说要把他怎么样。可他直觉,等着他的应也是很残忍的惩罚。 更重要的一点,萧雪音跟他,彼此心里都没对方。 他完全没有给萧雪音白月光当替身任由萧雪音发泄的兴致。 然而反派一个“为保家族金尊玉贵而跟萧雪音成婚的好色花心哥儿”,从家族的角度,亦或自身好色的角度,都不可能遵守席鸢留下的那句话。 【‘席鸳’目睹‘你’与‘萧雪音’亲密。】 【他拔出‘你’送的古剑刺向‘你’。】 第47章 第 47 章 夫人,想你夫君活命吗……… 恺乐大饭店。 顶层餐厅包间。 萧雪音切好牛排, 倒满红酒,看着屈景烁吃完,他刻意延迟了话题, 想多欣赏一下他满足的笑靥。 因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一出, 不但笑会失去, 他还会露出苦闷烦恼的表情。 他不爱看他那样子。尤其恨他是对着账本露出难色。 恨他蠢得半点不像那个人。 想象到这里, 心就硬了。萧雪音朝身后侍立的男仆招手,心腹递来厚厚一本册子。 萧雪音将册子往屈景烁面前一推, 果真就见那张俊丽面容皱成苦瓜。 屈景烁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 “我说呢, 今天从早到晚没一次冷脸,也没强逼我欺负我,原是在这儿等着。你要干嘛,还考我?要我帮你查账?真不会。” 萧雪音见了他这破罐破摔的惫懒态度,简直想现在把他按在桌上弄得嗷嗷喵喵。 强忍怒火吸了口气,萧雪音温声: “夫人不喜欢这些,我不会再考。”抚慰一般,萧雪音握住屈景烁戴着钻戒的手。 反射了灯光的大钻石衬得手指更纤柔,手也反射出玉一般莹润的光。 本是有目的无真心地动作, 可真摸到对方的手,感受到那温暖和细腻,萧雪音硬邦邦的心又回软,抓紧了: “疼夫人尚不及, 又怎会为难夫人。” 屈景烁红唇撇了撇,哼一声。 萧雪音抬手想摸他的脸, 被屈景烁躲开。 屈景烁拿起账本挡住自己:“先说这是要干嘛,说得不好,不给你摸。” “不好有罚, 好了有赏么——罢了先说正事,我只是觉得凡事要讲证据,指认一个叛徒,须得拿出他背叛的证明。” “这好像是我们家银楼的账本吧?”屈景烁翻到第一页看那几个大字,一个个地睁大眼辨认,“叛徒难道是我们家的?是谁,谁背叛了?” “就是你们家老管家的那个儿子,虞鸿渐。母亲父亲拿他当半个亲儿看,交给他的跟给你的都差不了多少。他却背着你们挪用公款,伪造账目。”连自家家产的字号都记不清,人怎么可以糊涂到这地步。 这种货色只配幽闭后院解决自己需求。 再次确认这点,萧雪音失却兴致,颓然收回摸着屈景烁的手。 “我想派我的人驻银楼查账,防止这个叛徒再生祸端。景烁,你跟母亲和父亲提一下。” “这是你的功劳,我怎么好抢你的功?” 虽然最后萧雪音会得逞——这个世界,他下线后不久,会爆发大乱,越是有钱越会在风暴中央,手无寸铁的普通富人,保不住家产,倒不如他给这两年对他挺好的屈母和屈父,留下些符箓金丹,增加两老的元气和手段,以葆百年——但屈景烁不介意多偷偷欣赏一下过程中萧雪音憋恨含屈的模样。 绿茶草包有绿茶草包的手段: “是萧哥哥你查的叛徒,还是你去说吧。萧哥哥,我妈妈和爸爸都很喜欢你,你说了,他们只会更稀罕你,一定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你的!” 笑容更浅了些,萧雪音神情淡得整个人如一缕烟。 像恨不得下一刻就消失,再别看到对面的蠢钝哥儿。 “我到底不姓屈,不好直接对岳母和岳父开口。” “可你是我夫君呀,我们是一家。”屈景烁舀起冰激凌。 红唇上沾了点奶油沫子,粉粉的舌尖一舔。 萧雪音冲动耐心一齐到顶:“就知道吃,去不去,不去的话我今晚就要讨赏了,便亲手帮夫人换上我新买——” “去。” 屈景烁开口同时,萧雪音盯着那点舌尖探身。 在屈景烁刚沾过冰淇淋的唇上和唇瓣,萧雪音仔细舔吻一圈。 坐回时,水晶吊灯照射下的菱唇红肿发亮。 屈景烁嘶嘶吸气擦着被亲疼的唇,餐巾下发出含混的抱怨:“我很甜吗,很甜也不能真把我当冰激凌啃呀。” “最想动的地方我还没动。”笑出一声,喝了口酒,萧雪音边回味刚才的吻,边从脑海冒出被珍珠点缀的细腻弹手的两峦: “倒真有点希望你拒绝我的态度再强硬些。” 一楼宴会厅似是哪个商界新贵正为自己老父庆寿。 被服务生领着下楼的屈景烁和萧雪音不认识寿星,也不认得主人,但见了不少熟面孔,都是商政两界的人物。 现在没有交集,以后说不定会打交道,二人也顺手随了一份不算太贵重但具格调的礼品。与主人家聊了几句,繁忙的主人便致歉道要去招呼其他宾客。 “本就是我们夫妻不请自来,没事,将来有机会再细聊。”萧雪音跟主人礼别。屈景烁挽着萧雪音,二人穿过络绎而来的新客。 正与一对宾客擦肩而过,被萧雪音搂抱在怀的屈景烁忽听到系统提示音。 他惊诧地挣开萧雪音。 回头。 只见一道熟悉的气宇轩昂背影。 “喂,先生!”屈景烁下意识喊住那男人。 男人转过头,一张面孔没什么表情。 屈景烁最先在意的却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的额心。 没有疤痕。 再看那脸,屈景烁小小地愣了下,眉梢一扬笑道:“不好意思,认错了。” 他迅速转开目光,在偌大宴会厅里扫视。 虽然是英俊出众到邪异又不失霸气的难得相貌,可再俊,没有疤也白搭,不过路人甲。 男人黑瞳陡然森冷。视线一转跟萧雪音暗含敌意的目光对上,如金铁交击。 有意将那细腰往怀里箍,萧雪音直白表现出不满:“在找谁?难道是哪个旧情人的声音叫夫人听见了?” 屈景烁遍寻无果蹙眉摇头:“不是旧情人。”是正相好。 以防那位正相好的还没有看清,不肯让他触发接下来的剧情,屈景烁故意: “他好像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回去吧,夫君——”凑到萧雪音耳边,屈景烁说了句话,刚说完自己的脸颊和耳朵染上红晕。 萧雪音的唇险险停在屈景烁耳垂旁,硬是忍住了才没再大庭广众下收妖。 把人往怀里占有欲十足地抱紧遮蔽,他声音微沙:“你先挑起的,回去再怎么哭求都没用了。” “宋副会长,您的手!” 目光停留在两道几乎合成一道的背影,男人不甚在意地摊开手掌,任由同他前来的属下抽出手帕帮他包扎伤。 掐痕深如铁刃所伤。包扎的那个狠狠倒吸了凉气:“这是怎么弄的?” 男人沉默着,只是一瞬不瞬死盯了前方。 包扎的看一眼副会长的指甲,分明修剪得整齐平滑。左思右想他也不懂,对方是怎么造成这样像是锐器切割进肉的伤口。 “噌!” 暗室之中,响起剑出鞘的铮然之声。 三尺青锋,先是倒映了额心宛如淌血的狰狞疤痕。 接着映出一双比剑刃更锐利寒冷的眼睛。 席鸢拔剑,擦剑,杀气、怒意、和怜惜交战在心。 他还记得那支口琴吹奏的曲。讲得某国王室盛极而衰的故事。 那个小少爷担忧他的家族。 他还说过,他的双亲把他嫁出去,就是为了家族能长久风光。 他或许是逼不得已的。 可就算有苦衷,为何主动凑近那只是为商业结盟而存在的假夫君,对那假货说有情之人才说的话,做出有情之人才会做的事?难道其实也有真心在里面。 难道他那夜说的只是挑衅自己尊严的谎话。 “敢骗朕?”席鸢笑着收剑入鞘,“就用你赏的剑,斩了你的新情郎。” 将剑往腰间挂上,席鸢推门一踏月光,便是再无影踪。 萧宅。 后院,坐落在花木之中锦鲤池旁的玻璃花房内,屈景烁的睡衣被扒到露出肩膀,胸口抵到玻璃上。 萧雪音指间夹住挤出,本就不够的空间多添一只手,更是酸胀不堪。 “夫君,我说在玻璃花房里面,没说你能这样欺负我。” 隔了一层厚厚加绒的布料又有暖气,冷倒不冷,就是望着满池子游动的鱼有些羞。 尤其是,把他弄得衣衫不整的那人还要在他耳边说话:“不狠些欺负你,你还不能这样兴奋。” “别——” “况且,为夫说了,你先挑起,回来再怎么哭求都没用。” 萧雪音朝那肩膀咬下。 席鸢来时,遥见二人身影相贴,很是亲爱。 而花房附近无人,他们便连门都没有关。 玻璃又完全透明,竟是与幕天席地般也差不多少。 怒气一涌,剑已在手中。 剑柄正中萧雪音要穴。 一脚把昏厥的萧雪音踢到旁边,席鸢持剑朝向屈景烁。 “你……怎么会在这?”屈景烁拉起滑落肩头的睡衣,后背已经抵在玻璃上,退无可退。 一道清光闪过,屈景烁紧皱眉头闭目。 没有痛感。 他惶惶睁眼,低头,只见自己的睡衣从中间被划破。 干净的刚刚洗浴过的胸腹露出。 见那润白肌肉上并无一丝痕迹,席鸢手中叫嚣着要沾血的剑锋微向下压。 他剑指着萧雪音那方向,问: “萧夫人,想你的夫君活命吗。” 屈景烁含泪点头,又道:“我可以解释!” “我先不想听解释。”席鸢走到萧雪音身旁,脚尖一掂。 萧雪音病后瘦归瘦,可个子更高了,一米九往上的身量,竟在他脚上如同轻飘飘没有重量,男子昏迷的躯体如香蕉皮般飞起。 萧雪音被席鸢揪着前襟拖了一路,席鸢在花房一通挑拣,选了个高背椅子。 席鸢把萧雪音放成靠坐姿势,用萧雪音的腰带固定住昏迷的男人的上半身。 屈景烁的假慌快要变成真慌:“席老板,这是干什么?为何要把我夫君摆成这个——” 席鸢提剑朝屈景烁走近,一句话未完,已把睡衣划得破碎。 第48章 第 48 章 “宝宝,手别挡着。”…… “他死, ”清光打萧雪音的方向一晃,席鸢剑尖轻点靠近玻璃的躺椅沙发,“或者, 你乖乖躺上去。” “你先冷静一点, ”上衣变成碎布, 屈景烁手臂护着自己, 这个动作反而挤出肌肉的沟壑,让看的那一方更无法冷静, “屈家为扩张珠宝市场需要贷款和可靠的航线, 萧家能提供这些,萧雪音要是死了,合作不成,我的家族一定会把损失怪罪到我头上。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这不是你主动往其他男人怀里躺的理由。”“主动”二字冷且沉,“再者若只图这点东西,又何须萧家?”席鸢将剑一掷。 镶嵌重宝的剑柄砸中昏迷的萧雪音。 萧雪音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皮蠢动着似要张开。 屈景烁心中一紧。席鸢则期待地看过去。期待着他要醒来,再给他来一下。 萧雪音终究没能睁眼。席鸢走过去探查: “可惜。废物。” 屈景烁无语。见席鸢如鹰的眼睛投来目光, 忙又恢复惶然: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除了萧家,就是沈宋的联合总商会,掌握淮城另外百分之六十的航运,同时还涉猎银行业。但是那沈家和宋家人我都不认识, 他们怎么会帮我?” 席鸢走过来把屈景烁打横抱起扔在沙发,心中斟酌。 小少爷天真得很, 对人没有防备之心。 若是无意漏了口风,自己的计划就可能要变动。 一变,完成席鸳遗愿灭萧家和得到这个人的时间就要推迟。 他不能忍。 “一个男人, 可以容许自己老婆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吗?” 屈景烁不明所以:“不、唔……轻些……别咬……当然不。” “我也不能,不能忍两三个月变成三四个、四五个月,所以现在还不是回答你那个问题的时候。”席鸢舔了一口屈景烁滑动的小巧喉结。 “宝宝,手别挡着。” 被热意挟裹,屈景烁手乖乖从胸口移到双眼。喘息不止,胸膛起伏,倒叫露出的胸肌更引人注意。 一张只留出挺直鼻梁和菱唇的俊美脸蛋粉白粉红,又汗津津的,似叫雨水打过一场的荷花瓣: “别……别叫宝宝……羞人。” “那便叫,萧夫人。” “你!” 席鸢扭动屈景烁的脸,攥住欲挡双眼的手腕,让他看向昏迷不醒的萧雪音: “夫人,现在我愿意听了,说说,为什么主动往这等货色的怀里躺?” “他名义上是我的夫君、别,别捏。” 屈景烁面红耳赤紧闭了双眼: “别欺负我了,我说,我全都告诉你,萧雪音他有心慕之人,那人是个聪明有手段的,跟我除了外表全两样。他拿我做替身,所以没有爱,也愿意娶我,又因为这点,他想在我身上发泄对那恋慕之人的……所以,若我不当一个他想要的妻子,他就会……” “如何。”又是忽然轻飘的语气。 屈景烁毛骨悚然。 因为,在神庙里,屈景烁曾听他用这种不带丝毫杀气的语调问他关于肖继文的处理—— 他是又起了杀心。 一个戏子,为何杀性这么重? 屈景烁暗暗纳闷至极:“他只是威胁……要鞭打我,其实并未真正打过……” 主动伸手搂住席鸢后颈,屈景烁在他唇上亲了亲,舌尖被反咬住:“但是……我若对萧雪音冷若冰霜……他的威胁,就会变成真……” 席鸢激烈回吻。沙发垫的弹簧急剧吱呀吱呀。屈景烁手指抓在起了雾气的玻璃上,纤长雪白的手被另一只浅麦色的手覆盖,交握。 果真有隐情。 姓萧的竟是拿他当替身不说,还威胁他,硬逼他热情。 席鸢牢牢握紧那只手。 屈景烁恍惚之际,只觉左手上的婚戒似被褪下,随即又有触感差不多只是凉些的东西套上手指。 他强撑睁开泪雾弥漫的眼睛,打量这跟之前只看外表并无不同的钻戒。 又往地毯上看去,一枚闪亮的钻石随视野晃动反射了长短不一的光。 “你不摘下,看起来就是一样的。”席鸢说。 屈景烁缓了一会才明白弦外之意,摘下戒指,细细摩挲内侧。 摸到了不认得的文字。 “你哪来的这一笔?这钻戒可不便宜?” “郗家老爷子大寿,我去唱了一场,合了老爷子心,得了笔大钱。” 郗家,就是今天在恺乐大饭店遇到的那位新贵。 屈景烁心道,难怪会触发完成提示,席鸢当时可能正在哪个帘子内候着。 边想着,他边摸完了戒指内圈。 是六个字。 “是名字?可为什么?” “是名字,是吾本名。” 最后也是最美的神情席鸢不愿给萧雪音看。手把屈景烁的脸扭了回来,席鸢盯着,直到浓长睫毛的颤抖从剧烈到平息。 屈景烁回摸上席鸢英俊面庞,酝酿着言语。 【被‘你’赖上的‘席鸳’本就无爱,只有责任,而‘你’三心二意踩踏他尊严,他忍无可忍,刺‘你’之后还欲同‘你’割发断誓。】 【‘你’只图‘席鸳’皮相,绝不想真正跟‘席鸳’私奔去过苦生活——‘你’从始至终打的主意就是,在‘席鸳’这里只求愉悦,在‘萧雪音’那里只求家族和自身的荣华。】 【‘你’为了挽留自己这份愉悦,哄‘席鸳’说你只是为了家族,等合作结束,红荷盛开之时,必定跟‘萧雪音’离婚。】 一个“等”字含在唇齿间,尚未吐出。 席鸢执起他手。 “想求合作,不必跟萧家,就那棵樱树,开花前,我让你风光十倍地出嫁。” 荷花变樱花,夏提前到春。随席鸢目光扫向花园子里暂还枯槁但很快就要抽芽、开花的樱树,屈景烁懵然之间只本能问: “不是再嫁吗?” “他拿你当心慕之人的替身,你为屈家委曲求全,这样的叫作交易,不叫作婚姻。” 怔了怔,屈景烁露出笑容。 席鸢擦掉他脸颊上泪水:“不愿?” 屈景烁笑得勉强:“我愿意信你的,只是萧雪音因为他的……与我相似,怕不会轻易答应。” “我想要什么从来不须谁答应。” 席鸢下床,按住屈景烁,解释,只是善后。 接着他走向萧雪音。 边“善后”席鸢背对着屈景烁说:“我想要什么,他们只会主动奉上。” 没去管被“善”的拿自己当替身的混蛋夫君,屈景烁盯着席鸢背影有些恍惚。这背影跟那宴会厅里的贵人,甚至是那夜遇到的帮派斗争的首领,竟如一个模子刻出。 “那都是敬你爱你的。萧雪音对你似有些好感,但你要他跟我离婚,他还没有找到他那恋慕的人,恐不会——” “不敬更好。比起收贡品,我更喜欢强抢。” …… 萧雪音按住头上纱布坐起,一阵天旋地转。 虽然裹纱布的只有头,可他睁眼开始就觉全身都在疼,像遭了顿毒打。 医生、夫人、家中仆佣一致说,他是被花房里松脱的壁灯给砸中。 医生说,砸得比较重,就是一时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也正常。 他却觉得不正常,并且犯了狠怒。 拽过那勾引自己去花房的妖孽,不顾屈景烁说着要回家帮他邀功,萧雪音负伤反更有力。 若不是对方还有用,他早强迫更进一步了。 不能更进有不能更进玩法,把派人进驻屈家银楼的事都扔在后头,他把对方整得化成一滩水,只能与他一样高卧在床。 萧雪音恨屈景烁的心软,草包,毫无经商资质,更毫无上进的心,恨之外,还有嫉妒,还有怎么也填不满的占有谷欠。他不知自己哪天就真做了只短命鬼,他嫉妒所有比他健康的人,尤其嫉妒该跟他一辈子的妻。他没尝够,没尝够,没尝够美食绮罗,花柳繁华,没有尝够他。 翌日。 屈宅,客厅。 一身长袍的虞鸿渐走进客厅时,先是呆了呆。 “这位是?” 屈景烁没等旁人介绍:“叫大哥。” 虞鸿渐在他甜丝丝的笑和明媚的眼波里,又呆了呆。 该死。虞鸿渐没叫大哥,只顾暗骂。 电话里,他的人只告诉他新认回来的大哥儿是个蠢货——家里在此之前,还有屈夫人奶妈妈的外孙也被认作了屈家的干儿,他原本是老大,现在成了二哥。 老三还是个黄口小孩。一听大哥是蠢货,他失去了危机感也失去了兴趣。 于是等屈景烁认祖归宗的那天,他也只推说滨城的生意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脱不开身,托人带礼和信便算。 虞鸿渐是在骂自己的人。 这样的容貌身材若是生在男子身上也就罢了,生在哥儿身上难道不值一提?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也跟萧雪音一样尚未婚配。 反应过来又觉不好怪罪。 或许在所有人包括他的人眼里,他都跟屈家是一家,便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可究竟不是。虞鸿渐是个浓眉大眼,阳光俊朗的相貌,一笑就灿灿地很讨人亲近:“干娘,找我有什么事?” 屈经天——此乃屈夫人的本名,并非改夫姓——冷着一张微带病容的脸,朝虞鸿渐招手: “过来坐,我有些事要问你。” 屈景烁其实有点怵自己这个妈妈,尽管知道妈妈是好妈妈。但是,尤其是正经的时候,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真略吓人。 再又是自己让虞鸿渐挨训。 听着虞鸿渐用“跟郗家合伙做投资”、“买了几支有内部消息股票”等等理由应对,边向他时不时扫来意味幽昧的目光,屈景烁越发坐不住,趁双方应对最酣没空管他的时候,偷偷溜了。 屈景烁正在花园摸猫。 身后传来一声迟到的: “大哥。” 第49章 第 49 章 虞:抱猫公主;萧:他不…… 虞鸿渐就见一片绿蓝紫红间, 比他只年长数月的大哥抱着猫起了身。 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花园子里竟有这么多能在寒冬不凋的植物。或许因为空的舞台并不引人驻足。 而现在彩灯亮着,童话里的公主站在台中央。 绿的坚桦,蓝粉云杉, 紫色洋丁香, 烈烈如火的红瑞木, 抽出黄白新芽随风摆动的忍冬, 色彩簇拥着绝伦的色彩,美丽衬托着夺神的美丽—— 名贵猫儿睁大一双黑溜溜眼睛警惕看他, 抱猫的公主也扑扇了一下长睫毛, 大大的桃花眼里有对他这个弟弟的好奇,亦有稍许防备: “二弟,你不是一向很忙吗,怎么有空逛花园?” 这是记仇了?记自己当初,他认祖归宗都没亲自回来见他一面的仇? 本来虞鸿渐还带了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屈夫人屈老爷手里那份他不觊觎,两老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对半分给他打理这部分,他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即便是夫人老爷本人也不行, 更别说他这个嫁给萧家的大哥。 当初给夫人老爷代为打理各种事务的时候,大哥还不知在哪里流浪,既没有做贡献,分一半该满足, 如何还敢觊觎他手里这半? 可这会儿见了抱猫盯着自己的大哥,他觉得大哥只是遭小人蛊惑。 大哥只是太纯洁温柔, 太以夫为天。大哥没有错,不怪大哥。 谁娶到大哥是三生有幸,萧雪音, 现在看来不过一介小人,不配这滔天福气。 虞鸿渐一边想象出人带猫将背景换到自家后院的情景,一边就觉得该从现在打基础,给他留下好印象。 威吓问罪不如改成蜜糖炮弹。 如此,等萧雪音那个病骨头彻底没了,便可顺溜溜把萧夫人换成虞夫人。 他挂起笑: “当初大哥认祖归宗,弟弟本该亲来贺喜,可惜当时真是事忙走不开,弟弟在这里跟大哥道歉。”虞鸿渐一拱手,上身倾出弧度,姿态诚恳:“大哥莫要就此与弟弟生疏,更莫要偏听外人言语,对弟弟有所误会。” “外人?你不会是在说萧哥哥吧?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屈景烁显出矛盾之色,仿佛是既想斥责这说夫君坏话的人,又因为人是弟弟般的存在,而不忍心,“倒是你,若真做了错事,认了改了便是,我和妈妈爸爸都不会怪你。” “是,我是错了。”虞鸿渐深吸一口气,想自己今晚大概会彻夜失眠,还得锤床。 “我错在看错了姓萧的。大哥有所不知,你回家前,因我长年代表干娘干爹跟年轻一辈结交,当初干娘和干爹还要我帮忙参谋过,这些青年才俊哪个更适合大哥。” “你莫不是?”屈景烁仿佛发自内心地高兴,眼里亮晶晶,戒备少了,感激和亲近多了:“那我得谢你帮我选了萧哥哥这么个良人!” 虞鸿渐如愿看到他对自己印象变好,却连强撑笑容的力气都失去了。 黑了一阵脸,想到耳目描述,萧雪音是随时可能西去,虞鸿渐才好不容易强打精神。 将刚才对屈夫人说的话,又更详细地对屈景烁解释,结果未说两句,屈景烁就垂下头不言不语地摩挲起猫,看起来苦闷又委屈巴巴,像是听不懂,又为听不懂而自卑的样子。 虞鸿渐一下子心软了,马上切话:“总之我都是打有把握的仗,挪出一分钱必填回十分钱,大哥切莫把我与那些败家子等同。”挪出一分,他的确填回十分,但这十分挂在哪个姓下便不必跟大哥说了。“大哥,有哪些想去的地方,弟弟今天有空,便作为当日缺席的致歉,陪大哥逛一逛淮城里好吃好玩儿的地方,如何?” 屈景烁恢复神采,眼睛闪亮亮地:“我想去影片公司!” 虞鸿渐走近:“不是玩吗,怎么还去工作?”他听闻这个大哥投资开办了一家电影公司,以为他是去视察。 “就是玩啊。”屈景烁躲避他目光,低头撸猫,“萧哥哥都不许我去公司的。由你出面,说是你想去我作陪,萧哥哥就没法生气。” “他为什么要限制你到这地步?”虞鸿渐顺势说:“大哥,是弟弟的错,弟弟投错了票了,才会害了你,合该负责,姓萧的对你竟这般坏,你要想跟他离婚,弟弟定然全力帮忙。” “怎么就扯到离婚了?”屈景烁赧然: “是因为……我开影片公司,目的不是那么纯洁……我选的,多是合我眼缘的……男星。” 虞鸿渐这时正伸手摸他怀里的猫,猫惊叫一声,飞速地溜走。 跟猫一样地惊诧,只是没有叫出声,虞鸿渐嗓子变了调: “什么?” 虞鸿渐僵着张俊面,到底还是带屈景烁上了轿车,往影片公司开去。 一路探问,虞鸿渐大致明白了影片公司里男星们的成分,脸色渐回了人样。 跟他想象中又脏又乱又低级,会染脏大哥身体的男伎大伎院不同,里头的多是些少爷公子,有些他甚至打过交道。其中包括大公司总经理的儿子,交通次长的公子,还有一位,尤其贵重,堂姐夫乃是在任的阁佬。 “这么一帮人,跑来当什么电影演员?其心昭昭。”虞鸿渐很快又重回了愤懑,暗骂,“孙家的、陈家的,都还跟我有点交情,可他俩这两头猪,却合伙把我蒙在鼓里,偷偷拱我家的白菜!” 待血从头顶下来,又经窗外冷风一吹,虞鸿渐后知后觉: 原先的紧张根本是白紧张,大哥说了“选的,多是合他眼缘的”。 天生丽质的人,尤其是男人,毕竟少,也只有大家族养出来的公子才能盘靓条顺地一下就入大哥的眼。 到下车时,虞鸿渐的痛心疾首已经全换成了严阵以待。要去的不是低级货色集中的大伎院,全是跟他不相上下的情敌。 自己干什么要提带他出来玩。 忍着一口黑血,虞鸿渐随脚步欢快轻捷,如一阵风似的屈景烁进入了他曾经办公的经理室。 坐在沙发,虞鸿渐看着屈景烁指过一张张合影,依次给他介绍那些奖对应着哪些电影,电影内容是什么。 “小孙总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美化太多太多,真就太少太少,”像个前辈一样,明明还比孙家少爷小俩月的他的大哥笑吟吟地伸长手臂,最长的三根手指往照片上一按,“后来改了,美化改成细化、深化,这部才总算合了格。” 起初虞鸿渐不过是为了讨好他,抱着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鼓掌的轻薄态度。 后来听着听着,他发现自己这个在商业上草包得很的大哥,说不定是把天赋全错点在了演技上。 作为接受过新思想熏陶的人,他对于正经的演员并不抱持鄙夷,反而很好奇。他也就站起来,真心实意邀请:“大哥,听得弟弟都想看你指导一场了,就不知总经理肯不肯赏光让我见见世面?” 他们刚到的时候公司空空荡荡,这时,再往摄影棚走,一路就多了无数个肩宽腿长、衣饰奢华的男人。 且纷纷像是开屏孔雀般,他们尽往大哥跟前凑,说要总经理指教。 这些人真是装都不装了。大哥不在,就晒网失踪,大哥一出现,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拦路。 趁屈景烁回答某人的问题,虞鸿渐对上其中一个,投去恶狠狠的目光,拿眼无声怒骂: 孙子。 此孙就是才被他大哥夸过改进很大,还跟他有交情的“小孙”。 孙少爷无视虞鸿渐的杀人目光,挤开刚问完问题的那个,抓住屈景烁的手,恳切道:“阿景,你可算来了,我有个地方怎么也演不好,被导演骂了好几次了,你快来教教我。”边说边把屈景烁半拉半抱进了一间摄影棚。 萧雪音头上伤疼得无法办事,一整天休息在家,就想抱着屈景烁打发无聊时光。知道屈景烁回去是帮他说话做事,所以等待的前半段,他还算耐心。 结果等了又等,一直等到了下午,红日都要西落,还没等到屈景烁回来。 给屈家去过电话,萧雪音痛骂虞鸿渐一番,怒火阴燃地戴上顶毛呢帽子遮住纱布,赶往电影公司。 横冲直闯地往员工口中的摄影棚走,掀开帘布的一瞬间,萧雪音张开的唇齿却没能立刻吐出声音。 萧雪音望着镜头对面的人,恍恍惚惚,如坠迷梦。 利落短发变成了缀红缨的如意帽和黑亮的假的大发辫,空的玻璃杯换成了水晶摆件,可是眼神没有变,跟梦中一样的柔和深邃,嘴角的笑没有变,唇瓣柔软上弯的弧度与梦中一样。水晶摆件反射的光芒从他笑靥上一打而过,瞳仁如冬末春初的溪水泛着泠泠清光。 萧雪音猛地浑身颤栗:“阿景?” 他快步走近,却在这时,听见他声音的屈景烁扭动了颈项,朝他惊喜地甜甜一笑: “夫君!” 萧雪音脚下僵住。 水中月,镜中花。 试探过那多次了,他不是他。 只是表演罢了。 萧雪音走过去握住屈景烁肩膀:“刚才那个角色,是什么?” 拉着红缨屈景烁歪头: “顶顶有名刚被特赏,春风得意的皇商。” “再演。” 屈景烁闻言,怔不过三秒,心中恍然: 这是想拿自己当白月光的更合格的替身呢。 他心中呵出一长串冷笑,面上乖顺无比,站回去就演。在演之前,叫停了拍摄。 他不能忍不合格的玩意儿真出现在镜头里。 萧雪音大皱其眉。怎么再演一次,完全不一样。 虞鸿渐旁观者也不清,想了想,认为是萧雪音在,大哥紧张之下发挥失常。 居然爱重姓萧的到这地步,虞鸿渐越看着那表演越是醋海翻浪。 萧雪音虽然失望至极,但是对自己家夫人跟别的男人手挽手亲密,依然无法容忍。 戏看着看着,见孙少爷向屈景烁伸出手,竟像是要邀请跳舞,萧雪音上前,一把拽开了他。 孙少爷猝不及防后领被扯,重心陡失,摔在地上,很重一声闷响。 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哪能忍疼,不禁“哎哟”一声。 屈景烁对于萧雪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时抄起旁边的花瓶。 导演看在眼中,感觉他是要往萧雪音头上砸,边手忙脚乱扶起孙少,边惊呼:“总经理!萧少爷!” 屈景烁手指攥紧冰凉的瓷面,手背绷出青筋,在迎上萧雪音转过来陡然变亮的视线时,屈景烁抽出了花瓶里带着香气的红梅,递向萧雪音。 面上是担忧:“夫君,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别生气,送你花——” 话未说完,萧雪音眼中光亮陡然转黯,阴森地燃起怒焰。 夺过屈景烁手里的花,萧雪音一把掷在地下。 皮鞋毫不留情踩过梅花。 “夫人陪完弟弟,记得早些回家,莫要忘了你已嫁了人了,莫要忘记你真正的家在哪。” 萧雪音毫不留恋转身,大步走出摄影棚。 “没事吧,大哥。”虞鸿渐手里一直攥着个醋钵儿大小的铁拳,预备着萧雪音动粗,结果没动手,他还有点失望,不能救美的同时,泄一泄愤。 孙少爷弯身,心疼地捡起凌乱破损的花,用手帕小心翼翼整理,同时暗示: “再美的花,若是遇到不懂欣赏和怜惜的冰雹,也要被糟蹋,倒不如换个地方开,比如我家就有一座遮风避雨的暖屋——” 虞鸿渐听到这心里已经翻起白眼: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还活着呢,轮不到你。 虞鸿渐抬手按向孙少爷肩膀,想打断他的双关。在这时,遥遥传来一道清沉声音,跟虞鸿渐搭肩膀的动作同步—— “轮不到你。” 第50章 第 50 章 像块软软栗子蛋糕;差点…… 觅声望去, 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来者的五官,而是眉心一道殷红如新裂的疤。 虞鸿渐回过话里深意,一惊, 立刻去看大哥表情。 屈景烁, 表面上, 比方才见到萧雪音时冷淡, 然而就连场中的导演和员工都看见他玉雪般的面孔乍染上鲜嫩的红。 脚下往席鸢凑近一步,又停住, 屈景烁声音是克制不住地轻颤: “你怎么来了?” “总经理, 我按您要求去‘庆云’找林老板,但林老板不在!”紧随席鸢之后赶来的中年人汇报,边抹了把亮晶晶的额汗。 “席老板在。他说林老板回老家了,一时半会没法来,但他有空替工,我寻思席老板的功架绝不输,就请了他来指导特训——只是、只是席老板,您错地儿了,不是这间!” 这部电影是有戏曲元素。屈景烁记得自己确吩咐过找名角来指导演员形体。 “就是这间, 我要找的花已经找到了。” 席鸢岳峙渊渟立于孙少爷跟前,很无礼地伸出一只手。 孙少爷本不该容个伶人居高临下看自己,还强要自己的东西。 可在那双幽黑眼睛的注视下,孙少爷只觉凉气嗖嗖漫上。 僵硬着手, 孙少爷把整到一半的梅花递给了席鸢。 虞鸿渐瞪眼旁观,从这所谓的席老板身上, 感到了一点邪乎而危险的东西。 他管住手,观其变。虞鸿渐看席鸢,屈景烁看他。 脑中回闪:【‘虞鸿渐’对‘席鸳’一见钟情。】 【使出种种手段, ‘虞鸿渐’只为拆散‘你’跟‘席鸳’。】 【但他,最后也没得到‘席鸳’,‘虞鸿渐’找不到失踪的‘席鸳’也找不到‘萧雪音’,只能拿‘你’泄愤,‘你’失去地位家财他仍不放过,送来一杯酒,‘你’饮酒后毒发身亡。】 这个世界,“席鸳”跟“萧雪音”之间走的是恨海情天最后OE,跟“虞鸿渐”之间是一见钟情,席萧,具体什么恨他还不知道,情也好像只有“萧雪音”单方面的兴趣;但是,“虞鸿渐”的一见钟情倒明白清楚。 瞧他这便宜弟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分明,眼珠子好似要瞪到别人脸上。 由于是余光偷看,屈景烁没能看清细节,略一打眼下意识以为剧情发生,被便宜弟弟馋相逗得,好笑地收回视线。 屈景烁收回注意的下一秒,虞鸿渐在席鸢背后做了个“击飞”的拳势。 席鸢没看目标外任何人,手指整理花瓣,径直走近屈景烁。 屈景烁以为他是要把花还给自己,便在两人只有一臂的距离时,顶着红通通的耳朵,抬手: “谢谢。” 抬到半途,席鸢更快一步出手,把梅花虚别在他耳畔。 屈景烁怔住,眼梢掠过众人,当即闪躲。 席鸢不舍强迫,便欲收手,纤白而有力的五指忽不让似地一抓。 握住了浅麦色的手腕。 让花停留在他艳丽的面孔边,屈景烁嫣然一笑: “好看?” 席鸢眼瞳里有冰消雪化,草长莺飞,摇头:“不好。” 这一抓,再一笑,烙在虞鸿渐瞳孔,危机感如巨浪喧腾狂啸,比先前看见大哥名义上的夫更甚。 摆在明面上略显刻意的讨好,跟明知不可为,却忍不住,孰浅孰深、孰更真,他酸得不肯深想,答案还是清晰浮现脑中。 虞鸿渐眼中出现浅浅血色——眼瞪得太用力了。 始终虚隔,没让那被踩过的花真沾到屈景烁皮肤,席鸢端详着认真道: “什么梅什么雪,冷清索然,配不上你。” 这位本该是所有竞争者中地位最低的人,却说出了最直白的话,几乎全场乍惊。 唯独孙少爷还在那个肃杀的眼神里魂游。这时捕捉到关键字,他脑子没转,嘴巴却下意识动:“就是,赶紧扔了吧。” 虞鸿渐一记肘击,孙少爷回了魂:“我说花,没说人啊!” 屈景烁撇开视线,睫毛长长垂下,让他染上红霞的艳丽面孔又添几分欲迎还拒的羞怯和缠绵: “什么才配?” 席鸢把花往怀里随意一揣,用没理过花瓣的手抬起屈景烁的脸。 四目相对,一直跃跃欲逃的,不逃了,定睛注视。强硬的,柔下来: “三天后——” 目光语调,皆一泓温水,手指理红缨,席鸢凑近绯色耳朵: “我亲手为你戴上配的。” “三天内,给我查,查清这个戏子的一切。”虞鸿渐双脚搭上办公桌,狠抽了一口烟。 烟雾缭绕里,他浓眉朗目的俊脸变得朦胧,罩着一层阴霾。 对着躬身的属下,他拍出一张首版是席鸢登台照的报纸。 萧宅。 萧雪音今天事忙,不在家,屈景烁快乐极了。 连跟一桌朋友打牌连打连输,也没能将笑从他脸上抹去。上午打牌,中午睡觉下午美滋滋逛花园。 屈景烁正美着,被自己的便宜弟弟在花园子给堵了住—— “很甜的,来一点儿?” 屈景烁递出糖炒板栗。 虞鸿渐存着事来,见面前走路都风风火火。 但大哥的笑太温柔,吹灭了他的火,大哥手里拿的板栗飘出气息格外香甜,太诱人了,身不由己地抬手,他抓了把糖炒板栗。 一颗甜栗下去,虞鸿渐周身气势下去一截,边吃,边开了口,声音含混:“大哥,不要跟那个席老板再接触了。” 屈景烁正在咀嚼板栗,腮部一动一动地,跟虞鸿渐不同,他吃东西不开口,只眼睛微微睁圆,是无声问: “为什么?” 虞鸿渐看他这样,觉得大哥不像大哥,像个需要守护的安琪儿或者小宝宝,愈发不肯让席鸢那等存在沾染,掏出一沓照片: “这个席鸢,接近你,很可能是别有用心。” 屈景烁打眼一扫,血腥惨烈的画面惊了他一跳。 吞咽到半途的栗子差点咽不下去噎死他。 在便宜弟弟和自己的顺气下,屈景烁咽下板栗,五官拧紧地一推照片: “你直接说,我刚吃了一肚子零嘴,就不看了吧?” “泽兰,帮忙把茶杯端过来。”虞鸿渐很惭愧,惭愧自己喝醋喝多也会醉。没有眼色。 喂茶道歉,虞鸿渐略去细节:“席家原先也是阔过的,有名的绸缎庄锦云庄是席家族产,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商业纠纷,萧家跟席家结了仇,萧雪音的父亲用手段斗垮侵吞了席家资产,席鸢父亲被活活气死,祖母上吊,母亲被抢家产抵债的推伤,最后失血过多而亡。席鸢跟萧家,有等同于灭门的仇恨。” 板栗袋子噼啪一声掉在地上。 黄澄澄散发热气的板栗往四面八方滚动。 屈景烁是真惊了,但惊的不是席萧两家有这么深的仇。 而是横亘着灭门之仇,他们还能纠缠不休、恨海情天。 假若易地而处,他恐怕早在见萧雪音的第一面,就拼了命也要弄死萧雪音。 “他当时,居然还能那么冷静地问我的意见?” 屈景烁低声。 正蹲下将剩余没撒出去的板栗捡起的虞鸿渐没听清:“什么?” “我说,那看来是萧家对不起席鸢。一个少爷,变成伶人,我现在也算萧家人,我不能避开他,反而更该对他好。” 站起来,把没脏的一小半放回屈景烁手中,虞鸿渐继续丢下重磅炸弹:“脏了的板栗就该扔进垃圾桶,席鸢还没改名字的时候,在戏班人缘很坏,曾受构陷,开罪贵客,被逼爬过狗洞。” 屈景烁越是心疼得含了泪水,虞鸿渐越是铁硬了心:“吃过狗吃的饭,被狗链子栓过挨烙铁烫,还——” “慢着,他被烙铁烫过?” 虞鸿渐不明所以:“是。除了阉割,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磨折男人的手段他都经历过。虽然身体论‘那方面’还干净,可论尊严,他已经是个半人半狗的玩意儿。我不能看着这种玩意儿,污了大哥。” 屈景烁皱起眉。 席鸢一身皮肤凉滑,摸起来犹如新锻的钢刀刀面,绝非是受过烙刑的样子。 这个时代可没有激光祛疤。 “大哥,大哥?”虞鸿渐挥手。 屈景烁渐渐回神,然后便是泪水涟涟:“他竟然吃过这么多苦,还一切起因都在萧家。我以后,更该对他好些。” 虞鸿渐险气个倒仰,深呼吸了好几次,又耐心劝诫。 屈景烁执迷不悟:“你不必再说,我现在就要去看看他。” 说罢,屈景烁越过虞鸿渐,让泽兰吩咐备车。 “大哥!” 屈景烁脚下顿了顿:“就算他是别有用心,可在我身上,他能得到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懂,家里的钱也不归我管。好弟弟,你别担心我。” 虞鸿渐望着远去的高挑背影,狠狠踹了一脚假山,疼得嘶嘶吸气。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心软!”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毕竟对自己这个弟弟,大哥也是很心软。 像块软软的栗子蛋糕。 自己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在归宗仪式上“失踪”,他也不生气,还愿意拿自己当弟弟亲。 如果没有心软,他恐怕连得到他一声“弟弟”的资格都早已失去,尽管,他根本不止想当他的弟弟。 “你怎么就不能只对我一个——” 屈景烁扑了个空。 没见到席鸢,无法在光明下仔细确认席鸢身上有没有瘢痕,屈景烁失望一瞬,然后被戏园子正在唱的新戏吸引,把看席鸢的身体抛到了脑后。 屈景烁随心而行,扑空再正常不过,成日派人盯了戏园子大门的虞鸿渐,可不会扑空。 翌日一听眼目的电话,虞鸿渐火速赶至戏园子。 虞鸿渐对席鸢多的半分耐心也无,坐下就甩照片: “你好像很有底气?看看这个,你还能那么有底气吗!” 席鸢目光垂下,第一张照片上,赫然一沓血经。 字迹跟当初垫在匣子底下随头花送来的信笺一样。 席鸢薄唇微张,神色趋于凝重。伸手拿过照片,一张张依次看。 虞鸿渐忽然打了个寒噤。 席鸢就在这时抬眼。 虞鸿渐瞪着他,见他眉心疤痕和双眼一齐流下鲜血,不由往沙发背一靠。 “是谁?”虞鸿渐定睛再看时,席鸢面无异状,不过眉眼略显得凶了些: “刺血抄经求子——是谁,逼他做这种事?” “没人逼,我大哥自愿的,我大哥,”虞鸿渐咬了咬牙,“真正深爱的人,始终只有萧雪音一个。”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虞鸿渐出于人本能的求生欲,没有继续发出刺激。 他是面对过真木仓实弹的。被两辆马车堵在路中间,被指着下车。 那时他尚且敢笑着侃侃而谈,不露怯色。 可面对席鸢的眼睛,他无法开口。 他感到了更胜黑洞洞枪口的恐怖。 “杀人本该偿命,还敢逼他抄经。萧家,很好,很好。” “父亲今天病了。”萧老爷子,昨天还能跟新纳的哥儿又洞一次房,一夜后,忽然传来消息说病倒了。 病得无端。且意外重。 话都说不清。 “你抄的经文他估计也没精神看,要不少抄一部分,夫君?” 让自己刺血抄经求子的人病,不说幸灾乐祸,屈景烁也完全不同情。 双手环在萧雪音脖子上,看他从桌上的砚台里沾了猪血抄经,屈景烁抚摸了他的喉结: “夫君,你模仿我的字,仿得真像,我好高兴,你居然愿意在我身上这般用心。” 怕是不久后不用自己,自己的好夫君都能得到自己的“亲笔签字”,处理屈家的银楼事务了。 “别乱动。再勾引,一会儿就用这筒子里所有毛笔依次在你身上试。” 萧雪音整个头被迫埋进了屈景烁胸口,身后抱住他的人还在撒娇。 屈景烁收了手指,但没放开怀里的萧雪音。 隔了薄薄的一层绸缎,摩擦间的触感让萧雪音心猿意马,笔越来越慢: “父亲本就病重,若蒙骗他被他发现,他的病更要重了。” “骗都骗了。”屈景烁小声。 萧雪音毛笔一顿,明白过来他说什么,语调陡冷:“你是我的。” 他青白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屈景烁温暖泛粉的手:“你的血,你的骨,你的头发,都是我的。什么‘送儿神’?满天的神加在一起,也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你一滴血。” 屈景烁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占有念,是他心中那白月光之故,并不动心,只觉荒谬可叹。 “我会永远陪着夫君的。” 将下颌搭在萧雪音没有裹纱布的地方,屈景烁的语调和面容都似很动情: “我是你的。” 就在第二天,席鸢所说“三天后”,屈景烁被按在萧雪音抄过血经的书桌上,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我是你的。” 席鸢的眼睛不如以往有神采——像是,泥塑做的偶,成精到一半,半人半死物的模样。 屈景烁不觉害怕,先是确认过他身上果真没有疤痕,边任由他为自己戴花,边抚摸了他的脸,触手如铁如冰:“憔悴了。” 短暂一怔,席鸢单手撩拨了宝石翡翠组成的花叶。 花一摇,带动点襟下方银光锦摇曳,布料摩擦胸口,摩擦出下方人口中一阵喘息,抓过那只被反复检查过无一丝伤痕的手,席鸢吻了吻,声音沙哑:“你倒没有憔悴,反而更光彩照人。萧雪音为你骗他父亲,代抄血经,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高兴,怎么就一定是因为萧雪音?为何不能因为——别!” “再说一次,你是我的。”席鸢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 对某个人,占有的念头强到这地步的一天。 为君之时,他尚年轻,不急后代,蓬勃野望,只在拓土,后宫空置——以至现在,他不知自己心中喧腾的是古来帝王对宠妃的占有之心,还是什么。 他只是想听他再重复一次。 “我……是你的——啊!” 席鸢猛地含住。唇齿相交。 “姓萧的成天到晚地忙什么?老婆都看不住。”萧雪音刚带着自己的人迈进银楼,听到从二楼传来这么一句话。 “他看不住,有的是人想替他看。” “你说什么?” 萧雪音很少这么隔着一层楼跟人喊,气喘之下,连咳两声。 虞鸿渐探身,也不知他是咳的还是听到自己话气的,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有意还要在火上更加油,虞鸿渐恨不得把这个大哥夫气到直接驾鹤西去: “我说,有的人不把那身份低的玩意儿看在眼里,绿帽迟早要戴在头顶。”虞鸿渐转向掌柜,举起酒杯一口喝干:“说来也巧,席老板按惯例今天是要登台的。知道咱们萧少爷忙,他就不登台了,倒像是专为咱们萧少爷唱好戏似的。” 萧雪音咂摸片刻,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往车上一坐,萧雪音厉声:“回家!” 司机少听他这么急,边发动汽车,边多嘴了一下:“少爷身体不舒服吗?” “舒服,舒服极了。”萧雪音连续发出几声怪异的冷笑。 司机打个寒噤,当即死死闭了嘴,一路开了个风驰电掣。 萧雪音问得屈景烁行踪,一路冲过几重门几条廊,上楼直奔书房。 门没有锁。 望着缝隙萧雪音心在胸腔狂跳,抖着手咬着牙,猛然推门! 屈景烁坐在书桌前练字,闻声抬头:“夫君?” 通身整齐,连发丝都没有一根凌乱。 萧雪音方才问佣人有无客来,得知没有,心依然不能放下,及至亲眼看见这副场面,骤然呼出憋了一路的长气,竟是要扶住门把才能站稳: “在做什么?” 屈景烁边回答,边转动着手上的钻戒。 【‘萧雪音’突然赶回。】 【这次差点要成功的捉奸,让本就花心、喜新厌旧的‘你’开始了警醒和迟疑。】【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餐桌下,老公旁边,被摸…… 【‘男色固然诱人, 富贵更不能丢’——犹犹豫豫的‘你’给‘席鸳’写信,想开始疏远他,淡化‘你’对区区一介戏子的垂涎。】 【‘你’不知道别人的一见钟情是什么。但花心的‘你’的一见钟情, 不过见色起意, ‘你’知道不见色相, 感情自然淡去。】 【‘萧雪音’忽冷待‘你’。‘你’送去绣品, 想挽回‘萧雪音’的心。却不知,‘萧雪音’的心已经飞到戏园子里。‘你’绣品送了一次又一次, ‘萧雪音’还是很少回来陪‘你’。】 “哼, 我给他绣,绣什么,绣个大王八吗。”屈景烁听着系统关于写信给席鸢的完成提示,没好气瞪了眼门口。 一门之隔,站着八名人高马大的小厮。 全是萧雪音派来的,统一毫无男色可言,统一只听萧雪音指挥。 像是八个探头一样,他走哪儿,他们跟拍到哪。 好像一眼没看着他, 他就能跟哪个男人偷偷给萧雪音戴上绿帽子。 样本里,反派绞尽脑汁找了一堆借口疏远席鸳。 到他这,什么借口都不必找,每个字都写得咬牙切齿, 真情实感。 “是该给姓萧的送点东西,谢他帮我省下了找借口的脑细胞。”屈景烁气哼哼交代泽兰, 拿一些做绣活儿的东西来。 等东西来了,屈景烁到底还是知道,不可意气用事。托泽兰, 以“送家信”为名,去戏园子送信,他又嘱咐,半道买些店里打折,绣工粗劣,看着像是初学者所绣的绣品回来。 泽兰领命而去。 屈景烁叫来另一个从屈家带来的哥儿,跟对方学习针线。 身后跟着八大探头,他实在没有外出游玩的兴致,不如在家搞点新东西打发时间。 “少爷,您从没碰过针线,伤了手怎么办?要不您画个样子,绣个轮廓,其它的交给我?” “我这个除了轮廓就没别的了。”屈景烁在绣绷上画起了图案。 寥寥数笔,一挥而就。 “这是什么鸟?真可爱?” 屈景烁并不恼,认认真真解释:“这叫简笔画,我画的是鹰。” 跟小孩子在沙滩堆沙子一样,不图整出个锦绣山河,只图个新奇有趣和成就感,于是很随意地作出畅想,屈景烁先把自己的名字和这个世界双亲的名字在脑海过了一遍,感觉都不太能具象化。 下意识转着手上的钻戒,他想到了送钻戒的那个人。 这是不能见光的事。便不问,也能猜到席鸢大概率是亲手镌刻下戒指内圈的小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琼瑶我是绣不出的了,绣个鸢给他。但要是认不出来,我就不送了。”抱着九成九送不出的心态,屈景烁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跟着留声机哼歌边绣他的简笔画。 泽兰回来复命。 屈景烁撩一眼那堆绣品: “‘鸳鸯戏水’那两个绣活儿,泽兰,帮我把雄的头上多加点绿。” 对于外边八个门神泽兰也很不忿:这是看他家少爷脾气好,把人当囚犯欺负呢。 闻此言,泽兰笑出声:“是!少爷。”留声机一曲结束,屈景烁对着两块更添色泽的手帕,往绿头毛上再补两针绿线,便让家中仆从,送去给萧雪音。 给席鸢的信,很快得到了回复。回复除却信,还有一个木盒。展开信件,字若其人,银钩铁画: “看守你的人,你若不喜,便将他们生辰八字与名姓投入盒中。” 屈景烁望向黑木盒子。盒子以蜜蜡和朱砂封口,只留一条细隙,恰好够投入薄纸。 根本无需深想,屈景烁对于席鸢的杀性已经熟悉。 知道自己要是真丢了进去,那几个探头怕是九死一生。 探头们只是奉命行事,不至于要全诛杀。 再者,对于能换皮,还能令肖少爷无端中邪的席鸢,屈景烁这段时间翻阅各种书籍,终于找到了想要的资料: 席鸢是男一,气运逼人,或许,席鸢曾偶遇记载中精通巫医两道的苗疆蛊族,学到了医术和咒诅之术。 然而书上记载,这种咒诅的术法对施咒之人也有损害,可能需要付出心头血。 他想席鸢突然的憔悴,大概就是用了这种咒术,咒了某个人。 往这个盒子里投东西,或将加重席鸢的伤。 屈景烁把木盒放到最下一层抽屉,锁好,贴身收起钥匙。 他继续看信: “萧家其他人,谁若欺侮你,你亦可用此法。对萧雪音,这个盒子作用甚微,关于他,我另有处置,再者,你该不忍心伤害萧雪音。”后面半句笔锋陡然加重,写的人握笔力气骤增。 “不管你忍不忍心,我说过的话不会变,我知你对他,你对一切相貌过得去的男子都有喜爱之心——” 越往后,字迹戾气越重,屈景烁背后毛毛地,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席鸢含怒眉目。 “其他的也便罢了,萧雪音,你切不可再对他生情,免得两个月后,徒增伤怀。” “免得两个月后,徒增伤怀?”屈景烁琢磨着这句。 “也是。对惹我生气,尚且没惹到他的人,杀心都十足,何况有灭门之恨的萧雪音?达成HE才奇怪,OE都算姓萧的捡回一条狗命。” 萧雪音从他收到这封回信后,果真连续几个晚上都没回家。 他自然也没再挨欺负。 只问过一次,那一次,听得萧雪音去了戏园子,他想剧情按部就班了,萧雪音追求席鸢去了,便懒再关心萧雪音行踪。 每日兴之所至穿两针,没兴趣了就放着,这么有一针没一针的,锦缎上的鸢缝好了,现实里的鸢,按剧情也就在这两天要见到,屈景烁点开样本,习惯性只看字幕跳画面: 【受邀请,‘你’跟‘萧雪音’去沈会长举办的雪灾赈灾晚宴,‘席鸳’和庆云班另一位当红小旦林老板也在嘉宾之列。同桌而坐,‘席鸳’看见了‘萧雪音’拿‘你’精心绣的绣品擦汗。】 【‘你’对他的疏远,跟‘你’对‘萧雪音’的无尽讨好形成对照,让‘席鸳’慢慢意识到‘你’的真面目——表面柔弱多情,其实自私无情。责任心和对‘你’的一丝可怜,已快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留在‘你’身边。‘萧雪音’在后花园遇到醉酒的‘席鸳’,趁虚而入,邀请道,‘独酌有什么意思,我来陪你共饮。’】 沈会长选择举办赈灾晚宴的地方,乃是一处旧王府改造的豪宅。 东西厢分别被改造为摩登华丽的宴会厅和餐厅。先在宴会厅众商界要人致辞,而后名角义演,再后才正式募捐。整套完毕,只剩得到沈会长特邀的人去往空间略小但装饰更奢华的西餐厅。 餐厅里。 长长的餐桌两边,依次坐着沈会长,宋副会长,和席鸢。 对面对应座位是萧雪音,屈景烁,还有林老板。 屈景烁,因为认为,在气运之子身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对于席鸢坐在这张桌上,他好奇但好奇得有限,更吸引他的是面前香喷喷热腾腾的烤肉。 刚才在宴会厅甜食居多,他吃过了甜就馋咸的了,于是一见沈会长动了餐刀,他立刻紧随其后,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萧雪音一面切肉,往屈景烁那边推,一面没有表情地做出询问: “能被沈会长邀请到这里就餐,我且当在座的都是朋友了?” 沈会长是个颇有风度的中年人,笑着点头:“是。放开来吃喝,我知道在那边不能尽兴。” “既是好友,我很想知道,席老板能在这张桌上,是有什么发财的买卖不肯告诉朋友知道在偷着做?” 屈景烁差点被肉噎到。萧雪音不是走剧情追着席鸢追好一段时间了? 怎么会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夹枪带棒的。 “席老板和林老板都是一代名角,有号召力,这是无形的财富,便是实际捐款没有那么大,加上这无形之财,也很多很多了。” 萧雪音沉着脸往屈景烁这边看时,正好席鸢递出一杯饮料。 见屈景烁接过喝下,把半卡在嗓子的肉彻底咽了,席鸢目光湛湛地开口:“多谢屈少爷帮我说话。” 屈景烁一抬眼,见他眼睛里神采比上次分别时好很多,心中也为他高兴。 正要露出个笑,却被萧雪音在桌下的手摸到了腿上。隔着西裤,萧雪音的手威胁似地摩挲他的腿。 屈景烁痒得咬住嘴唇。 笑变成泪光盈盈的委屈模样。 身旁忽然传来动静。 是始终不怎么说话的林老板站了起来: “您的脸有点红,我这边靠门窗更近,您要不换个位置过来透口气。” 屈景烁仔细打量,只见卸了妆的林老板面色跟他们班主一样,青白得不自然,而且,表情和语调都有些呆板。 “不,不用了。”屈景烁脸更红。萧雪音靠近他这边的手臂幅度极小地动着。 屈景烁身体颤抖起来。喉咙闷着很小很低的呜咽。 对面的宋副会长站了起来: “萧雪音,你不是想知道席老弟在做什么发财的买卖?跟我干了这杯,我告诉你。” 他起来举杯,萧雪音不得不跟着起身。 屈景烁脱离了魔掌,这才有空打量其它。从忽然站起帮他解围的宋副会长,再看到忽然安静的席鸢,很快,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宋副会长——这个跟他曾经在郗家老爷子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之前有点无精打采的,话也不多,现在变得神采飞扬。 反观席鸢,刚才还目光湛然,现在却低着头,又有点接近那天来见自己的木然模样了。 屈景烁在脑中翻找半天,硬是没想起这段时间看的哪种苗疆秘术对应眼下的情况。 他在那想的时候,宋副会长给萧雪音的空杯满上,接着又给自己倒,一副拼酒的架势,边讲了跟席鸢合开公司做买卖的事。 “就是靠这买卖,我跟席老弟小发了一笔,这才舍得捐出一百八十万。” 宋副会长挑起唇角举杯: “其中八十万,是席老弟出的。” “原来如此。”萧雪音跟着他一气喝干杯中酒。 宋副会长就生意上的事开始了新话题,说着话,他始终不坐下。 他不坐,跟他处在对话状态且身份相仿的萧雪音也不便坐,两人居然这么站着聊起来。 好在这是私人餐厅,就六人,不然屈景烁都要不乐意坐在萧雪音身边了。两个男人都个高地位高,多尴尬多吸引目光。 还有放在人多地方会更尴尬的——萧雪音喝着酒,拿出了他加绿的手帕。 没有擦酒渍擦汗,萧雪音很突兀地闻了一下那手帕。 仿佛手帕上抹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嗅了一下后,萧雪音略微不稳的身形,重新如山石般立住了。 宋副会长盯着那手帕,目光不定地问:“这是什么宝贝不成,你一头的细汗,竟不用它来擦汗?” 垂眸望着屈景烁,萧雪音道:“是内子所赠。” 屈景烁吃着第二盘烤肉,猝不及防,脚踝被人握住。 刀叉骤停。 屈景烁低下头,忍住了颤。 “唔!” 好在宋副会长一直在吸引萧雪音的注意。他没扼住的一声很小的低吟,并无人发现。 除了一个。 席鸢的手正在顺着他裤腿往上摸。 餐桌下。 纤尘不染的皮鞋被脱掉,露出素色单薄的洋纱袜子。 袜子是新买的,绣着受现下哥儿们欢迎的新款花样,袜圈还带花边。 屈景烁本就怕痒,这种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地方更是放大了感官。 隔着很薄的纱,生着茧子的手摩擦着足心,然后是足背脚趾。 屈景烁受不住地抬头,无声对眼睛重归神光的席鸢: “放、过、我。” 席鸢在他脚心写字:他也配。 好一会儿,屈景烁才从痒意里反应过来:席鸢在说那个绿头鸳鸯手帕。 屈景烁差点翻白眼,既是痒得更是气得。 早知道该给你来个更绿的! 在屈景烁失态前,席鸢仿佛对他的身体比他自己更了解一样,帮他穿好袜子,套好了皮鞋。 借着醉酒透气的名义,屈景烁站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他险些没站稳,还是旁边的林老板用瓷制似的冰冷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离开餐厅前,屈景烁听到宋副会长已经不再聊买卖了,说的都是毫无营养的闲谈,萧雪音压着火与他应对。 八大探头没跟着,屈景烁感觉这冬末春初的冷夜的空气都透着自由的香味。 洗过发烫面孔,屈景烁挥退仆人,逛着对宾客开放的部分后园。路过湖心亭时,他随性走了过去。 灯光点点,湖上月光斑斑。夜风浮动金色轻纱,屈景烁站在纱后赏夜间的湖面。 “是我。” 一条手臂从后方揽住他。 屈景烁从始至终,除了席鸢方才那声招呼,再没听到别的声音,也亏那声招呼,不然他心要吓得骤停。 “你抱我之前有没有洗手啊?” 后面沉默了两秒,失笑:“自己你也嫌?新鞋子新袜子,你也不出汗,还是冬天。” “我心里那关过不去。” “我碰过那只手不抱你就是。”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席鸢声音沉下:“他最近应该没有心思打扰你,再逼迫你模仿哪个人了。你为何要送他鸳鸯手帕?你对他心软了?动情了?死灰复燃了?” “你的眼力一向很好,怎么这次没注意到。” “什么?”席鸢声音里是实实在在的困惑。 叹了口气,屈景烁道:“提醒你之前,我先考考你,要是答对,我就把问题的答案——” 转过身,屈景烁从西装的内袋里,扯出一条手帕: “和这个都给你。” “你要考我什么?” 席鸢看着屈景烁拉开手帕,展示出上面的图案。 “猜猜,这上面是什——” 屈景烁的问话还没说完,席鸢松开揽住屈景烁后腰的手,抓住手帕。 第52章 第 52 章 猫狗打架;一窗之隔:“…… 手帕握在席鸢掌心。隔着中间的手帕, 两人对视。 席鸢眼睛里没有半星寒锋,灯火光芒在他眼里跳跃,是种温暖的熠熠生辉。屈景烁在他的眼神里看出来, 两个问题都可以不必多言。 松了力气, 任由席鸢用没被他嫌的那只手, 把手帕无比自然地揣入怀中, 屈景烁保持着双手抬起的姿势笑: “就这么肯定?” “一回想,那条绣工粗劣的鸳鸯手帕, 似有些部分多了色彩。” 席鸢此时已经把帕子收好, 单手一按屈景烁后脑吻上去。屈景烁尚未放下的双手,顺势搂住了席鸢颈项。 “唔……你说……那条……粗劣?”喘息的空档,屈景烁动着发麻的嘴唇和舌尖,抱住席鸢问:“那……我的呢?” “巧夺天工。”席鸢看他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再次按住。 屈景烁锤他后背,断断续续:“骗子……巧舌如簧。”说话是。亲吻也是。 ……也是。 席鸢越是回想那一头绿毛,越是起了冲云力,因为觉得怀里的小少爷可爱过分。 放他呼吸的时候,席鸢开了口: “传闻, 帝后为固宠,仿院内灵蛇盘姿梳髻,宫人谓灵蛇髻,称其巧夺天工, 此乃出处。而你这绣工,该说是, 更胜天工才对。因为,”席鸢一分玩笑,九分真心, “帝王见了你这条手帕,才知自己还没有失宠,龙颜之悦,远胜古时那位帝王见了帝后的灵蛇发髻。” 屈景烁边挨他亲,边被逗出一长串“哈哈哈”,脸都因为缺氧憋红:“要往前推个几百年,瞧你这气派,我信你真有天子之命!可现在,前朝早亡了,你最多只能在戏台上过过瘾了。”抬手,屈景烁似调戏似安慰地摸摸他额头,又滑到他脸颊。 礼服在愈渐激烈的亲吻间揉皱,身体在拥抱间升温。 这里对于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来说太冷,席鸢单手搂紧怀里人,凑到他耳边轻声: “换地方?” 屈景烁已经软得靠他手臂才能站着,懒怠说话,扭脸蹭蹭席鸢的唇,无声表示:“听你的。” 被席鸢抱着出了亭子,走过湖上游廊时,屈景烁听见湖中鱼跃之声:“这么冷还有——”话到一半,屈景烁面色骤变。 把身体往席鸢怀里靠,他又急又羞低声道:“萧雪音找来了。” “洗个手的功夫,就来碍事。” 席鸢这句是咬着齿根说的。屈景烁没听太清: “什么?” “我说别怕他,我那,”席鸢口中一顿,脚下却未停,半抱着带怀里人往不远处的假山掠去,“我那位宋副会长,可能是去洗手了,等他找过来,萧雪音必然没空打扰我们。” 三两句话之间,屈景烁几乎是足不点地被席鸢卷到了假山旁。 “宋副会长万一没过来呢?”乖乖站在足以遮住身形的假山后面,屈景烁眼巴巴望住席鸢。 “他一定会过来。”席鸢把外套裹在屈景烁身上,语速稍快,“我去应付,你不要乱走,更不必怕。” 席鸢走出假山,主动迎向找过来的萧雪音。而屈景烁抓紧席鸢的外套,站在假山后面好奇张望。席鸢那般肯定宋副会长要来,莫不是看见了宋副会长的影子?正东看西看间,一猫一狗忽然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狗是黑白配色,有点像哈士奇。 国内目前没见过的品种,应是哪个外国富商带来的。 猫是奶牛色,软茸茸一团。 一猫一狗,配色相像,正在对视。 仿佛围绕轴心旋转的两颗星子,一小猫一大狗打量彼此,散发出无视体型差距的相当气势。 猫先出手!迅疾如电! 屈景烁起初还分了点儿心在听席鸢和萧雪音说话,想现在席鸢没有样本里的虚,萧雪音要如何趁虚而入邀酒? “席老板在这干什么,也是喝醉了要透风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唱戏的陪惯了酒席,各个都酒量很好。” “我也没想到萧少爷竟有冬夜游园的勇气,不怕风一大把你卷到西边天上,挂住了就下不来?” 屈景烁沉默。 听了一耳又一耳毫无营养的阴阳怪气后,他注意力完全挪移到了猫和狗上。 狗体型大,但反应比猫慢,刚开始是一面倒被打,后来不顾挨揍强压住猫,猫没法施展猫拳,沦落到在狗肚皮下挣扎。 屈景烁看见狗被欺负,眼睛就很用劲地看狗,心里给狗加油,此刻看见猫落在下风,也十分紧张,希望猫再崛起。他希望它们最好打成平手,因为都干净漂亮,谁输他都要可怜它。 相比之下,对于假山外面的两个,他就没有这么饱含拉扯感的心绪。席鸢如果是哈士奇,萧雪音就是一条对人类——尤其是健康的人类抱有极大恶意的毒蛇。 真是难为自己忍受了这么多个被毒蛇缠绕入睡的夜晚,还没把它炖成蛇羹。 “萧老弟,你可让我好找——” 远远地,是宋副会长的声音果然传了来! 屈景烁惊讶转身,从假山后面鬼鬼祟祟探头。 来的人手上居然还拿了一支长颈酒瓶,说话和动作都带醉意:“老弟,这酒你可得尝尝,我专门为你开的,你一定喜欢。” “宋副会长,您醉了。” “醉了才对啊,沈大哥怎么说来着,不醉不归。”宋副会长从口袋里变出酒杯,往酒杯倒酒:“喝!” 从这个角度,屈景烁只见宋副会长又拿出一只酒杯,席鸢帮他倒上,他喝掉了,而背对着的席鸢跟萧雪音,萧雪音接过了最初那杯,席鸢拿着宋副会长带来的酒瓶。这两个人喝没喝他看不到,但是,系统提示响了。响了,应该是喝了吧。 席鸢脱身来找他,迫不及待似地就在假山后面吻住了他。 “嗯……”屈景烁想问,这么一会儿到底喝了多少,怎么这么大酒味。可是萧雪音还跟宋副会长站在不远处,他不敢发出声音。 见他蹙起眉眼,席鸢放开他,抬手凑近屈景烁鼻尖。 屈景烁五官拧成一团。 原来冲人的酒气是从席鸢手上发出! “我、洗、手、了。”席鸢用口型。 屈景烁皱着脸,比了个大拇指。 席鸢笑了: “我要抱你。” 都酒消毒了,屈景烁自然没拒绝,被席鸢双手抱起来,又被亲得晕晕乎乎。 一路也不知他怎么绕的,等浑身骤然温暖,屈景烁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暖阁床上。 “你倒是对这里比我了解得多。” “我偶尔来这里跟宋副会长谈买卖。” “喵。” 一声娇滴滴的猫叫。 觅声望去,屈景烁诧异又惊喜:“你们怎么跟来了?” “你养的?”席鸢看着刚才从暖阁窗户跳进来的猫。还有只狗,正扒在窗口,似乎需要帮一把。 屈景烁的眼神落在心上,席鸢走过去,用帘子包着手,把狗拉了进来。 帘子包手时,就听见屈景烁噗嗤一声,转身,席鸢果然见屈景烁正笑颜若春桃:“不是我养的。刚才你去应付姓萧的,就那会儿,它俩在打架,我一直在看。” “打架?”席鸢看着狗一抬爪,猫咪自动爬到狗怀里,被狗抱了住,还主动舔了一下狗的脖子,然后又被狗从下巴到脸回了一记更彻底更热情的舔,不禁挑眉,“你说的那个打架,是真打架,还是——” 屈景烁红了脸:“这是一猫一狗,想什么呢!” “看花色倒是很配。”席鸢没再管黏到一起的猫狗,单膝跪到榻上,解衬衣最顶端的纽扣。 颜色如干涸血迹的薄唇,吻住了鲜润如新摘樱桃的唇,才裹上没多久的外套被剥下,屈景烁的衬衣方才松开两颗纽扣,就被拉到肩膀处。 狗虚压住猫咪,把猫咪舔了个遍。 等猫咪开始更过分地撒娇时,狗却忽然“狠心”起来,把猫咪绞得喵喵落泪。 狗叼住猫后颈,把猫放到桌案前的软垫上。而席鸢听屈景烁担忧地问,萧雪音要再找来怎么办,便将屈景烁抱起走向另一扇镶嵌云母的窗。 屈景烁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嘴。 从云母间的缝隙望去,可以看见他们先前吃饭的西餐厅。半开的窗户间,是宋副会长醺然的俊脸。 还有,萧雪音的背影。 “我会看着,你不准分神,只需要感受。” 究竟是什么时候席鸢放开他把软垫拎过来的,他都不知道。躺在连续的几块柔软垫子上,下面是源源不断供热的地暖,汗水从每一个毛孔渗出。 屈景烁的手始终不肯从嘴上放下。 不是怕萧雪音听到——玻璃是加厚的,叫出声那边也听不清,他怕的是,他会发出太过让自己羞耻的声音。 【花园一别,‘萧雪音’对‘席鸳’不忘。】 【同时,‘萧雪音’也察觉到你们相处的氛围不太一般。‘萧雪音’禁止‘你’再接触‘席鸳’,表面上他说是要‘你’恪守妻道。】 【‘萧雪音’,让‘你’写跟‘席鸳’再不相见的告知信。在‘萧雪音’的催化下,‘你’决心跟‘席鸳’分手。】 在屈景烁回到家,洗完澡浏览下个样本时,宅中电话忽然深夜响起。 虞鸿渐在滨城得罪大混混被一木仓给打了! 这个消息,引起了一大串连锁反应。 起先,是把虞鸿渐当半个亲儿的屈经天屈夫人闻讯晕厥,一检查,查出了心脏方面的毛病—— 按剧情,屈夫人最后得的是致命恶性肿瘤,屈景烁用硬币买道具把绝症改成了用开胸手术可以治好的病——国内暂时没有开心术的成功案例,屈经天需要去国外立即手术。 虞鸿渐命悬一线,神昏力微,屈家的当家屈夫人被送往国外,屈景烁,跟屈父,商业天赋,一个一介草包一个平平无奇,萧雪音蠢蠢欲动。 许多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突然出现在萧宅。一次偶然路过书房,屈景烁听见从没关严的书房里传出萧雪音的声音: “技术要跟上姓宋的那边,跟洋人打交道免不了,一时半会,搞不定的,先不管了……让给姓宋的!还有那批货……设备合不合格,还不是姓宋的说了算?他现在是商会正式会长了……要扣就随他扣去,先拿下屈家。” “少爷,这样是不是损失大了点?” “机不可失。屈家我是再也不能等了!我再也不能忍受他——谁?” 屈景烁开门,正对上萧雪音毫不掩饰的,如毒蛇信子般扫过他全身的目光: “我……来给夫君送汤。” 接着像是从虞鸿渐的事情中得到启发。这天晚上屈景烁被请下楼,就见家中大客厅里,站着数十个身形矫健的年轻男人。 为首的脸上一道刀疤,满身江湖人的亡命之气。 屈景烁面上怕到不行,心里却在想:这为首之人的眉眼,怎似在哪儿见过。 萧雪音见了屈景烁泪盈于睫的模样,不禁刻意放柔声音: “别怕,只是要你写一封信。你写了,席老板就不会跟你的弟弟一样。” “你不是会模仿我的字,你想写什么,你就自己写好了。” 萧雪音朝屈景烁招手,屈景烁挣扎片刻,不敢不从,一过去,就被萧雪音强行紧紧抱住。 贴在屈景烁耳畔,萧雪音道:“这信,非夫人亲笔写不可。” 微黄色的信纸铺开,钢笔颤颤写下失却了流丽的字迹: “席鸢先生台鉴:” “见字如诀。” “我与夫君,琴瑟重谐,先蒙错爱,今当两别,旧事如戏,莫忆莫念。” 案上香炉腾起袅袅青烟。 手握信笺,红木椅上的男人半张脸在光中,半张脸笼在昏暗里,这是张英气十足的脸,眉心无疤,浓眉大眼。 表情与其说阴沉,更接近于思索时的认真。 一道喊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元爷!” 男人放下信,皱眉看着跟其兄长相比,气质多了好些吊儿郎当,脸多一道刀疤的年轻人。 “小乐,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跟我当面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恢复时间。 晚一天,他的人就要在姓萧的怀里多一天。 其实若不介意用别人的身体,他倒是可以边恢复边办事。问题是他很介意,尤其“席鸢”,这是最常跟屈家少爷打交道的身份。 无论如何,“席鸢”,从头到脚,他要用自己做的。 除却“席鸢”,其它,也是用自己做的更不易出错。 这样一来,他大部分时间,不但不能恢复能力,反而在不断损耗力量。 所以少有的不必处理事情的空闲,他必须抓紧。 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定要给这个打扰他的小子几鞭。 “不是重要的事也不敢打扰您休息啊!”袁乐眼珠一转,骤然落在了男人手里的信上:“诶,这封信怎么在您手里,这不是萧家那个病歪歪的少爷逼他夫人写的。” 屈景烁写完信后,就被软禁回了后院。 对着样本,屈景烁有点感慨。 他感慨殊途同归,任务剧情,要以不同的缘由但是同样的方法来完成了: 【半个月后,‘你’接到父亲电话,草包的‘你’才明白屈家面临着怎样的大难。】 【‘你’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动摇‘萧雪音’,让他放过‘你’和屈家的,只有‘萧雪音’忘不了的‘席鸳’。】 【‘你’后悔地想着,那封无情的信送出去的一刻,就算你再怎么卖可怜,再是送上身体,‘席鸳’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了。】 收到那样的信,席鸢不会再理自己,这倒是真。 卖可怜,献身,席鸢大概也不会要…… 这也是真。 而能在二弟,母亲,或重伤或重病的情况下,帮他应对萧雪音的种种计谋,保住屈家的,只有席鸢也是真,或者说,是跟席鸢交好的,宋副会长……现在已经是宋会长了。 【花言巧语和送出身体都无用,‘你’很快想出了新的计谋。】 第53章 第 53 章 元爷(席帮主马甲):“…… 这半个月, 屈景烁让懂医的泽兰,以帮自己调养身体为名,买了许多碧莉花。 碧莉花, 花瓣配合银耳一起煮粥, 确能滋补, 但是花根却类毒, 有强劲麻醉效果。 屈景烁令泽兰把花根全部留下,制成药粉。 原剧情, 半个月后, 屈父终于得知萧雪音真面目。 屈家与萧家从亲变仇,屈母的重病让屈父观念有所转变,人活着就好,便是离婚,丢人总比丢命好,屈父担心反派有性命之危,设计阻住萧雪音,同时派大伙计带人偷接反派。 拦的那边成功,这边却倒霉被楼内佣人撞见。 短兵相接, 两家都死了不少人。 就是不为萧家那部分不知内情的仆人,也要为自己家的伙计考虑,屈景烁打算把单方面的救援改成里应外合,避免伤亡。 电话如期至。 最贵重的一批古董地契, 屈景烁交给屈家家仆收拾,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他弯腰,用贴身的钥匙开了锁。 从最下一层抽屉里取出蜜蜡和朱砂封口的黑木盒,他手指轻轻抚摸。 先是寒冷沁骨, 但凉气如一通灵的兽,在指尖稍舔即收回冰人舌尖,刺感化作若玉石的温润。 屈景烁因为手感抚摸了几下,盒子的温度竟在升高: “难道是什么活的蛊虫?摸摸就升温,蛊虫也会生气啊?” 手收回时,盒子忽然细微地晃动,追逐手指蹦跶了两下。 定睛再看,屈景烁却见盒子安安静静,仿佛刚才是幻觉。 背对泽兰,屈景烁道:“帮我准备一个大小跟这盒子差不多的皮箱。” 皮箱很快放到桌上,见屈景烁仔细扣好皮箱,自己收了皮箱钥匙,泽兰惊讶:“少爷,您打算等会儿亲自提着它?不嫌沉吗?” “这东西,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它,是怕它伤了人。”屈景烁站起身,试试探探地提起箱子:“不沉,好像跟空箱子差不多。” 泽兰一脸怀疑地抓住箱子把手。 屈景烁的手指皮肤刚脱离,泽兰发出“哇!”一声低呼。险险绷紧了手臂肌肉,这才没让箱子砸在脚面,泽兰清秀的面目因为用力而扭曲: “好个大沉盒子!少爷,您真是高人不露相!” 屈景烁立刻把皮箱接回手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通的通医术,精的精绣活,我也总得有个优点不是?” 他心里猜测,应该是男子和哥儿的力量天生有差距之故,而泽兰,还要加最近配药累着了,手臂力量比平常时更弱。 泽兰不爱听他说自己有一点不好,但是被他夸医术心中又欢欣,矛盾地笑着皱眉:“少爷的优点千千万万,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一夜说不完一箩筐装不下,力气不过千万之一而已!什么寸啊尺啊,我觉得少爷是‘丈’!” “是是,不是有个词叫大丈夫吗,我是大丈少爷。” 泽兰笑出噗嗤一声:“我是真心服您!老爷电话来之前半个月您就交代我开始准备,简直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屈景烁红了脸摆手:“盯着他们收东西去,还有,记得都再提醒一遍,晚上的饭菜酒水不要碰。” 夜黑风高,约定接头时间的前十分钟。 屈景烁施施然提起皮箱,身后跟着泽兰,还有其他几位贴身的屈家家仆,从二楼走下,一路无阻。 萧雪音的探头们在二楼拐角前的餐厅里歪成横七竖八,楼梯间,客厅,到处可见趴着躺着的人。 偶有还半醒,颤颤抬手要叫叫不出的,泽兰一把药粉散去,眼神迷蒙的人便在一声闷响间砸回原处。 出小楼时,绕到后花园,刚好撞上来接应的大伙计。 两边都是一惊,屈景烁先回神:“周叔,走吧,楼里的都解决了。” 手指指向安静如死的小洋楼,周林瞪大眼:“都杀了?” “怎么可能,我们少爷是那种心狠的人吗!”泽兰翻了个白眼,“半个月前——” “等会到车里细说。”屈景烁打断。周林伸手去接他皮箱,屈景烁一让: “这个很凶。” “还带了宠物?”周林眼瞪更大。心里明白不是多话的时候,只暗暗诧问,周林手上不含糊地抱紧屈景烁,连人带箱一路飞驰。 身手矫健的属下一人带一个屈家的哥儿,往后院一处基底很高的花坛赶。花坛靠墙,飞爪一抓,足下在花坛上一次借力,再在枯树上借力,两下便可翻出萧宅。 屈景烁被周林带着翻墙而过,稳稳立在了地上。 一声接一声轻捷的动静,是屈家的保镖接二连三也落了地。 汽车就停在不远处,周林护着他一路警惕地赶到车门口,总算略松口气:“少爷,上车吧。” 他打开车门。屈景烁弯身抬腿,刚要上车,忽然听见后方一句压低的惊呼: “着火了!” 屈景烁心底一寒,蓦然扭头,在夜色中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少爷!”周林扶住他的胳膊,“没事的,哥儿们都出来了!” “我是担心后院的人。”屈景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看方向,火光亮虽亮,但位置还是比较远的,大概是在萧宅的前厅。 远远地,传来高声的喧哗,依稀可以听见“着火了”“救火啊”之类的叫喊。 前厅和后院,隔了一个人工湖,他的小楼前更是有池塘阻拦。 便救火慢了一点,前头火也不能烧过人工湖和池塘去,把小楼里的人烧死。 “怎么回事?”屈景烁呼出一口气,“父亲还安排了人吗?!为何不告诉我。要是这把火点在后院,岂不是要出人命。” 周林也摸不着头脑:“按老爷子的作风,应该不敢直接放火啊?大少爷,老爷跟您是一个脾气,软和,您又不是不知道,这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软和?”屈景烁目光有点迟缓地落在皮箱,“这么一点也不‘软和’的作风,倒有点像他。” 坐在车里,屈景烁仍有些惊魂未定。车从后面的小巷驶上大路,开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屈景烁手上的皮箱乍然一晃,他抬手拍拍它,听见周林在副驾驶上出声: “少爷,有几辆车一直跟着咱们,之前他们刚跟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们也从萧家过来的,只是走的大门前那条道。会不会,就是他们放的火?” 屈景烁跪在车后座上,弯曲脊背,露出眼睛,扒玻璃看后面的车。 夜色昏沉,又隔了一段距离,再加车灯亮车内暗,根本看不清车里人的面目。 正当屈景烁失望放下膝盖,要恢复坐姿时,视野里有火色一闪。 从后座伸出的一条手臂,提着亮而小巧的琉璃灯,灯照出副驾驶上男人的脸。 浓眉俊目,英气勃勃,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斩截硬冷,唯独表情,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别的,竟出奇柔和。 简直像是透过车灯的光芒和夜色看到了屈景烁的眼睛,男人对着屈景烁一笑,笑容里似有安抚的意味。 周林提醒他,已经进入他们的地盘了,不必怕后面的家伙,也就在这时,一路尾随他们的车辆纷纷刹住。 屈景烁看着那些车,那盏灯还有那个男人在视野里慢慢远去,他恢复成最初的坐姿。 眼睛盯着后视镜,他已经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却还清楚记得琉璃灯边安慰的笑容。 “停车。”他说。 周林不明所以,但因为已经到了屈家护卫和伙计扎堆的地方,一呼之下几百发一起招呼,也并不怎么担心,往怀里一揣家伙防止万一,周林就陪着屈景烁下了车,跟着屈景烁往后面停着的几辆汽车走去。 屈景烁还没走近,车门已经打开。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被称作“元爷”的青年男人利落地下车,第一句话: “没有无辜的人死,别担心,别怕。” 其实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因为实在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上次的分手实在谈不上愉快,屈景烁还记得自己说: 希望再也别见。 拿不准他这突然的示好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屈景烁说不上热情,也不算太冷淡地笑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男人张口欲答,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伙计,抓住屈景烁的手: “少爷,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都怪我和老窦没用!没拦住萧雪音那个疯子,让他提前赶回去了!” 屈景烁见他头上绑着绷带,血还在渗,显然受伤不浅。 将那位元爷暂时放在了一边,屈景烁先关注自家忠仆的情况。 伙计开口就是滔滔不绝。 原来屈父有一位牌友,名字叫金满堂,时运却跟名字相反,往萧雪音的航运公司投了钱又托运了货,现在货被扣,公司也亏损,金满堂不敢跟宋会长杠上,但是在萧雪音面前发发疯还是有胆量的,被屈父明里暗里一挑唆,果真派了人去拦萧雪音的车。 “金老板是装疯,姓萧的是真疯!一个人,夺了一把刀,把我们这边加金老板那边合计十几个人,砍成了这样——我他爹的还算最轻的!” 伙计指着自己渗血脑壳,嘶嘶地抽气。 趁他疼得喘气的空档,屈景烁招呼:“来个人重新上药。泽兰,包袱里,拿我用的金疮药来。”还有几个也在流血的伙计,屈景烁让全都拆了换泽兰改进过的止血的药。 等伤口重新用金疮药处理完,没人再流血了,屈景烁一转头。 身后空空。 元爷和他的车队,已经在他们这边的鸡飞狗跳里离开了。 不甚在意地转身,经过一家又一家目前还属于他们的银楼,屈景烁拐了个弯,见到熟悉的,屈家一处宅邸。 大门敞开,显是正在等人。 往里进,他一眼见到了喷泉前走来走去、衣服不复整齐、黑白交杂的短发被夜风吹乱的屈父。 屈景烁小跑过去: “父亲,我回来了。” 【家族危机下,‘你’一步步黑化。‘你’想起偶然听戏班的人议论过‘席鸳’的惨烈身世,动了歪心,打算做文章,比如,买通跟席家有关的大丫鬟或者奶哥哥指认萧家,凭空生仇。在调查的过程中,‘你’发现,根本不需制造。】 【‘席鸳’跟‘萧雪音’就是隔着灭门之恨。‘你’自以为可以用这个拿捏‘席鸳’帮‘你’合谋对付萧家,‘席鸳’却只说,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言下之意,竟然是不怪‘萧雪音’。】 屈景烁沉默暂停样本。 缓了缓他才能吸着气继续看:【好在,‘你’准备的不止一计。‘你’的一位通晓易容的仆人,伪装成萧老爷的贴身伙计,买凶伤人。‘你’成了救‘席鸳’的英雄,又让后来跟你一起调查的‘席鸳’,把萧老爷当成主使,一箭双雕。恩与恨的刺激,前仇的动摇,‘席鸳’答应帮忙,利用‘萧雪音’对他的感情,配合你使出种种手段明里暗里对付萧家,过程中他无数次挣扎,都是‘你’在他耳边——】“噫。”没忍住嫌弃地发出了声音,屈景烁关掉样本。 反正看总标题就知道最后萧雪音会败。他感觉没有细品的必要,和勇气。 而换皮、令人撞邪,有这种种手段,他面对的这个席鸢,若是要查,怎会查不到灭门之恨。 样本里找席家忠仆指认等等可以全省了,倒是,屈景烁脑中回闪起刚过门时非要他跨火盆的萧老爷忠仆: ——“萧家娶新夫人进门,从来都是要跨火盆驱邪的,这是古礼也是家中规矩。” ——“女子和哥儿们,多身带阴邪。” 这个人跟萧老爷很近,后来,要他刺血抄经,也是这个男仆传得话。 传话时一副得意的样子。 屈家宅邸。地下一层。 “我还记得你对萧家老爷子口谕的尊崇和维护,这么爱他,他都病了,你还活泼乱跳地怎么行?” 暗室内,屈景烁用鞋尖挑起男仆的脸: “别怕,我不杀你,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刚从酒馆出来就被掳走、已经吓得尿过一次的的男人打着哆嗦:“少奶奶——哎哟!屈少爷,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无不尽!” “萧家害死席家满门,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就在屈景烁吩咐,把人绑了,放后备箱,打算带去给席鸢复仇——顺便完成“提醒萧席纠葛”任务、加顺便帮他泄恨时,脸有刀疤的青年闯进院中,人未到,声先响: “元爷!” 正房里,上首坐着面目俊朗的年轻男人,下首的稍微老一些,五官平常,但因为气质偏于阴狠,也让人一见难忘。 若是屈景烁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就是那天晚上,来通知“巡捕来了”的男人。男人皱着眉,开口:“我的好弟弟,你怎么还是这德行?还有,现在不要叫爷了,要叫帮主。” 袁乐往另侧下首一坐,端起茶杯咕嘟嘟,一抹上唇茶叶子,道: “帮主,了不得,你交代我全天保护的那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屈家少爷,原是个狠人,对自己尤其狠。” “他怎么了,受伤了?” 见自己帮主瞬间站起,袁乐忙摆手:“没有没有,他就是为了追一个戏子,竟然派人乔装改扮到我们的暗堂买凶!我一路偷跟,就听他说,伤了他不打紧,甚至伤了他还好些,那人会同情。” 说完,袁乐只见自己的帮主攥着胸口露出一角的白色锦帕:“追一个戏子?” 整个帮主都好像蜕了层颜色:“若是,不必追。” 袁乐从戏子开始就没听清:“啥?” “他新追的戏子,是谁?” 袁乐看见自己帮主握什么兵器都运转如神,握什么笔都熟极而流,仿佛无所不能操控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再不敢停顿一口气说完: “咱们淮城现在最出名的班子庆云班的当家老生姓席名鸢。” 第54章 第 54 章 “被猫爪踩了个淋漓尽致…… 说完就见那手不抖了, 定住了,他们的元大帮主——元弋坐回原位,一抽手帕。 元弋另一只手抬起, 摩挲那绣着不知啥鸟的素白软缎。 动作轻得像是抚摸心爱的妻子的面颊。 “总听到圣明英明这类夸赞, 现在看来, 全是谬赞。” “帮主自然英明, 怎么会是谬赞呢?”袁乐见了帮主莫名其妙的苦笑,不解的同时衷心反问。 元弋眼睛里的凝思已经全部化作温情:“你确定是他派人买凶?他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物受其挑唆?” 袁乐没见过帮主这样的眼神, 背后起了一层鸡皮:“恕属下直言, 那位屈少爷,也只在他丈夫面前看着是人比花娇,背地里恐怕不是个受人摆布的主儿。” 元弋还没开口,袁乐就见自己哥哥先狠瞪了自己一眼,而后才听到元弋骤冷的声音: “什么夫?” 袁乐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讪脸道:“前夫,还是快要殁了的前夫。” “那天晚上,他遇到我,一点不怕, 还敢威胁。当时只以为他色厉内荏,逞强而已,现在看来,倒是未必。”两人只瞧帮主犯了什么怪症般。 一会露出神游物外的表情, 一会儿又笑,一会儿又怒: “我忘了,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清楚那封信背后他受的委屈,他是想重归于好, 可他怎么能买凶,他居然,又骗到了朕?” 没能听清后面越来越轻的声音,光看表情,两名下属就看得饱饱的,且统一浑身发麻,袁家哥哥的事已经汇报到近尾声,袁家弟弟的也已经回禀完毕,两人顶着在变形边缘的五官,恭敬找借口退走。 出了两道门,袁乐一搭哥哥肩膀:“帮主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你说,他到底是看上了屈家的大哥儿,还是恨人家呀?” “白痴。真让帮主恨的,现在还有完好无损的么?” 袁家哥哥甩开了弟弟的手,脚下却刻意迁就弟弟因为回忆而缓慢的步履。 “耶?是哦,之前跟咱们对着干的,那些小帮派的帮主;还有咱们帮里的华堂主,苏堂主,现在全都病重的病重,入土的入土。” 袁乐摸摸鼻梁: “咱们帮主这么说起来真像是有老天相助,放古代不得成个皇帝?对了,萧家那位萧公子听说出门愈发少了,像是病得重了,萧家老头儿更是只剩一口气,他们这是,都被咱们帮主让放的一把空火给吓坏啦?” “没那么简单。别猜了,就你这脑子,少思考,多做事!” 屈景烁约见席鸢,信上写的是请席鸢听“请神戏”。 这个世界的请神戏,类似他们世界的傩戏。席鸢改名前,据说对那些瑰奇的面具很感兴趣,所以爱听。 约见地点选在戏楼附近的包厢。吃完饭再听戏。 屈景烁离得较远,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快两小时,他就带人坐上汽车。 到酒楼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他以为自己肯定是先到的那个,结果一推门,看见了坐在窗前的人。 席鸢在红木餐桌边。窗帘紧拉,让室内显得昏暗,屈景烁看不具体他的表情,隐约是不大高兴。他能看得清楚的,是席鸢手上一双洁白崭新的手套。 “带过来。”屈景烁朝身后一扬手。 头发乱糟糟的男仆被推倒在地毯,过长的袖子随他挣扎缩上去,露出被铁丝绑住的手腕。 “这是?”席鸢盯着屈景烁。 “萧老爷子的好狗。” 屈景烁目光在席鸢手套上一撩:“倒是巧,不用我再问伙计要副手套了。” 脚轻轻一踢地上扭动的男人,屈景烁把他踢得翻了个面。 仰面的男人看清了席鸢的脸,眼神闪烁。 被自己侮辱的女孩男孩全姓席,面对着真有血缘关系的仇恨的正主,男人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了,如果说出会有怎样的下场。 临到关头,他忽倔强地一言不发。 “你怕他,就一点儿也不怕我么?”屈景烁抬腿,鞋尖踩上了男人紧张滑动的喉结。 他的声音放轻时,会像羽毛似地挠人。在场的两个先是遵从本能地一反应,再才是害怕的害怕,克制的克制。 席鸢想着:他邀请我听“请神戏”,他也觉得神才是该迎接的,邪祟是该驱逐的。 一双戴着洁白手套的手,因为克制而攥紧。 屈景烁施力,碾压得男人一张脸涨红。 红逐渐变紫,舌头也在窒息里吐出,男人快要翻白眼,表情显出告饶: “少、少爷……别踩……了,我说,我说……” “哼。”屈景烁让他把对自己交代的再对席鸢交代一遍。 表面是按剧情黑化,其实不过是顺心而为,他怎么会是人家刁难了真不记仇的大好人。 何况这人做过的事不是一个恶心可以形容。 “你好像不一样了。”席鸢的注意力不在男人交代的那些血腥的话上。 他的眼仁先是把屈景烁完完整整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屈景烁的鞋尖。 “家中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变故,正常人都会有点改变。” 不能妨碍男人交代实情,鞋尖没有加力,虚虚踩在喉咙。 时不时在男人眼光飘忽似打算模糊情节时,带着威胁轻擦过滑动的喉结。 男人身体每当这时就会害怕地一颤。 看着那一下摩擦的席鸢,腹部也会有根神经蓦地颤动。 所谓的帝王的尊严,早在对方一次次欺骗间,把他玩弄鼓掌间,被踩踏到七零八落,像是那天暖阁角落里被猫爪踩了个淋漓尽致的狗脸。 可腹部升腾的烈火,却不只有愤怒。 一种发泄的途径不行,只能用另外一条——席鸢整整手套,捺住冲动起身,准备结束掉这场,最该来看的人已经来不了的复仇。 这一场其实已经算排得后。 前段时间,从沈到萧,每个曾经啃食过席家,间接或直接残虐“席鸳”致其死亡的人,都一一失去生的活力。 而一切有代价,他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如今失控的阴气,随时可能伤害到身边的人,在恢复以前,再想碰,亲热,也必须强忍。 席鸢没让两个人身上沾血。隔着躺在地上的人他看向屈景烁: “开饭吧?” 屈景烁不知席鸢是在继续用一种欲求压制另一种欲求,以为主动说共进晚餐,代表他是接受了自己的示好,不计较那封断情的诀信。屈景烁一点头:“你觉得够了就行。” 虽然席鸢对自己失去了热情,这次一直跟自己保持着距离,但屈景烁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分手信都写了,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前任。 能这么不冷脸好好一起吃饭,已经很不错了。朝身后的管事,屈景烁一招手: “上菜。” 吃饭的时候屈景烁观察席鸢表情,果真是再没有一丝厌恶的样子,甚至,席鸢还主动给他挑鱼刺。 屈景烁见了席鸢这态度,言语上慢慢也放开了些: “你的手怎么了?” 他探手想摘下对方手套,被席鸢避开。 “皮肤出了问题,别碰,怕传染。”席鸢想着手指上的裂纹。 虽然屈家少爷说过不怕鬼,可想象中的“不怕”,跟真正见了还不怕,不是一回事。 想象中的“不怕”,和喜欢,和愿意肌肤相亲,又更隔了千万里。 他接受不了面前的人对自己露出恐惧眼神。 席鸢抬手,攥紧胸口一角白手帕。 他设想一下,就知道,如果对方真露出了那种眼神,自己一定会对他做过分的事。 屈景烁听了席鸢的话后,没注意席鸢脸上的挣扎,当即怏怏低头,专心吃对方给他挑好的鱼。 皮肤病? 一个精通换皮术的苗医传人,怎么会被区区皮肤病困住? 拒绝触碰、不肯说真话,那封信究竟是在他们之间造成了隔阂。屈景烁默默想着,同时吃完了席鸢挑的鱼剥的蟹,以及涮过为他特制的甜辣酱汁的牛肉。 站起来时,屈景烁趁席鸢背对自己偷偷摸了摸肚皮,腹肌还在,没吃成球,他悄悄松了口气。 楼梯刚清洁过,女士和哥儿都有侍者搀扶。屈景烁一只手伸出去,收回来时搭在他手下的却有好几只。 屈景烁失笑,选了其中一只。 席鸢的目光长久盯着那只颜色比自己稍深一点的麦色的手,明明没吃什么胃里却翻江倒海,连口水都泛出酸味。 下楼时屈景烁因为吃得太饱有点晕,走路比较专心,没注意席鸢眼神。等到了大堂,他才注意到席鸢脸色又坏下了下去。 “席鸢,你调的酱汁里都有什么,各自什么比例?”屈景烁清了清嗓子找话题,两人并肩出了酒楼大门,“告诉我吧?我喜欢那个味道。” “我写了送到你现在住的地方。” 令屈景烁奇怪的是,席鸢开口时声音跟脸色相反。 他本以为,席鸢会对他爱答不理的呢。 语气竟是十二分温柔。 酒楼在戏楼附近,越靠近戏楼,越有不少请神戏相关的首饰店。 屈景烁走进最华丽的一家,往墙上看去,顿时相中了一款左眼以红玉镶嵌的青铜面具:“老板,那个我要了。” 席鸢伸手,往柜台放上一张支票: “把上面一排都拿下来。” 屈景烁震惊看他: “我买礼物送你,你抢着付钱?” 席鸢一怔:“给我?” 他笑起来,笑中带了点惊喜,更多是迷惑。 屈景烁也目露奇怪,拿起青铜红玉的面具在他脸上虚比: “你不是爱面具才爱上这种请神戏的?” 面具后,席鸢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生平第一次,年轻的帝王体会到了何谓狂喜。 他简直想现在就脱下手套,脱掉外套,脱下一切碍事的紧紧抱住这个可爱的—— 席鸢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对。“席鸳”确实爱。可他一时没想起来,是因为“席鸳”的记忆里,爱的不是面具,也不是戏,甚至不是这世界的神。 “席鸳”只是想得到拯救。 对外之所以说了谎,只是最初的“席鸳”还保留着少爷的高傲的自尊。 他不愿承认自己落到只能期盼别人来救的地步。 后来的“席鸳”,从暗暗期盼,变成不惜代价用尽各种仪式,做出一切对自己残酷的尝试。 然而最后神没求来,只求来个鬼。 席鸢在面具后笑着答: “是,爱。” 最后席鸢只买了屈景烁一眼看中的那个面具。因为被屈景烁瞧出来,他本身对面具兴趣不大,屈景烁不准他多买。 走出商店时,遇到了正在吵架的两拨人。 屈景烁有心理准备,手上攥紧青铜面具。 席鸢,对这两拨吵架的人,比屈景烁更熟,遮了脸他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戴面具的袁乐心里默念着哥哥交代的“少思考多做事”,望着表情意外很统一很和谐的两人,满怀疑惑举着棍子呜哩哇啦地就冲了上去。 他去势看着凶,其实分寸拿捏住了,绝不会伤到这位花朵似的少爷一分一毫。 屈景烁虽然暗自皱眉于这一棍的虚假,但手上的青铜面具还是按计划相迎。 “保护屈——” 屈景烁眼仁转动,面具变了向甩出。 三斤重的青铜面具正中混在人群里举起枪的手。 举枪准备偷袭的男人被扑上来的帮众制住。袁乐在屈景烁砸人的瞬间也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屈景烁跟席鸢面前一扑。 他还记得帮主交代,他是准备挡子弹的。 没想到,转过头的袁乐暗暗吃惊,这手劲对哥儿来说已经难得,这准头,练过的男人都不一定有。 还有—— 面具下袁乐的眼珠快要瞪出。 眼前这个男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背影怎么这么像他们老大的?! “头好疼,不行,哥说得对,思考不适合我,”袁乐吆喝着众人把那凶徒簇拥着押走,在心里坚定道,“少思考多做事!” 屈景烁在上个世界偶尔跟傅彬玩玩飞镖。这个没有封印的必要。系统提示音里,转过身的屈景烁正要开口表达关怀,身后空空如也。 “席鸢?”他疑惑地又转了回来,席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到了刚才像是想帮他们挡枪的面具人身前。 因为他们身高差得不多场面又混乱,刚才竟没注意。 “你怎么过去的?” “你没事吧?”没有回答他席鸢只是一把抱住他,抱得很紧,抢了他的台词后,立刻又松开了他。 屈景烁不满地哼哼唧唧。 黑化的反派,任性又有何妨。 屈景烁伸手: “我想要再抱一下。” 戏楼。 二层,包厢。 屈景烁捂着嘴,在为刚才那一下任性“痛哭”。 “你拿‘镇鬼神’的面具……做这种事……” 第55章 第 55 章 “朕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 本该绑在后脑的绳索, 缠绕在席鸢新换的一双洁白手套。手掌控制面具,砸出裂纹的玉石隔着衬衫,蹭出屈景烁的眼泪和满额汗水。 舞台上, 被吊起红衣鬼周身升腾火光。围绕它的众信徒雀跃舞动, 神在信徒簇拥下挥晃法器, 火越来越大, 红衣鬼的声音越来越凄厉。 席鸢漠然别过脸。 “你不是不信鬼神,怎么也看重这镇压鬼怪求神保佑的东西?”手上加大力度, 衬衣都被他挤揉变形, 席鸢声音里暗燃妒火。 “我以为你知道娱神不如娱人,求神不如求己,所以刚才拿这面具当砖甩出去时才会那么斩截利索。” 目光虚指舞台,神思则在席鸢手上。若说拿面具欺人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含怒的话一出,则万般分明。 情随事迁,席鸢已不爱面具与神戏。手在鬼怪厉啸时就已放下,屈景烁泪光盈盈笑出声,不再遮、不再避。 在席鸢更过分的压揉下他的笑被迫化作如水的低吟。 转向席鸢, 他的手压制不住席鸢的大力,佯怒: “不爱面具也不爱戏,那你刚才在店里说爱,爱的是什么?你还敢生气, 你这虚伪的小子?” 按住席鸢双肩,屈景烁猛地把席鸢往下压: “你方才明明是想说, 求神不如求你。” 桌案遮掩住了席鸢陡然失控的手,也遮住了屈景烁绯红汗湿的面孔,和一瞬间失神的双目。 席鸢盯着屈景烁鲜润的红唇。 “离我远点, 我现在犯着病。”席鸢不敢推屈景烁,更舍不得推。 屈景烁在起身前哼出一道冷气,似愤然地咬了席鸳耳垂。 满以为耳垂总会是软的,被席鸢猛然推开,还遭了一下狠硌的屈景烁揉着酸疼的牙龈嗔道: “你这耳垂也长了腱子肉唔,这么冷还这么硬?” 席鸢背后的手攥破了手套,皲裂的皮肤从破口露出。第一次玩这类火,却一玩就玩出个“玩火自焚”的下场。 就像台上被吊起来的红衣妖鬼,他简直要被燃烧致死。 从来没觉男人的耳垂有什么敏/感,然而遭到刚才那一下偷袭,素来为傲的意志竟差点决堤。 想吃了。 想占有。 已经不只是嫉妒可以搀扶他的其他男人的手,他嫉妒起自己的手套,嫉妒起刚才被屈景烁唇碰过的梨片和砂糖橘,嫉妒手上甚至可以触碰到他胸口的青铜面具。 见席鸢脸色是一种山雨欲来的似怒未怒,屈景烁再联系刚才自己被推开,肯定自己是遭了席鸢的嫌。 吊在半空不能不解决,他无奈起身自去洗手,却被席鸢压住,又被逮到。 “啊、怎么突然……喂,轻一点……” “走什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坏?” “我坏、是你一直欺负我……” “谁让你要我抱?谁让你乱咬?写一封信就以为可以甩掉我?勾勾手指就以为我会回来?朕——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席鸢凑到屈景烁耳根:“就欺负它们。” 在成为背景的鬼怪嚎叫里,屈景烁面上是失魂落魄的表情,舌尖在火光照射下亮亮晶晶。 他听见越发压低的声音伴随气流拂动耳畔。 是席鸢在说,只是……这里,看看你能撑多久。 一场戏,是一个时辰。 屈景烁只坚持了四分之一场。 落在了席鸢手套上。屈景烁喘着气,看席鸢背对自己换手套。 简直不知席鸢到底准备了多少副,就见他剥完螃蟹,在桌子底下换一双;喂他吃完水果,又背过身换了一双;现在,还能有得换。 仿佛席鸢的西装口袋连接了异次元,手套源源不断涌出。 屈景烁把一只垃圾桶踢到席鸢面前。 席鸢疑惑:“干什么?” 屈景烁脸红耳热:“扔手套!” 席鸢恍然,但是没有扔出任何东西。 “万一有人翻垃圾桶呢?我过会儿自己处理。” 他转开话题:“你身上出了汗。我们去附近的成衣店逛逛,给你换一身衣服。” “不看完吗?”屈景烁望向舞台。 “最后要是鬼镇压了神,我还有点兴趣,俗套的结局不看也罢。”席鸢站起,屈景烁一笑,想挽他的手,却被躲开。 屈景烁撇撇嘴,笑却没收回: “同感。” 席鸢手里提着一个装面具的购物袋,见屈景烁从换衣间出来,走过去还要接他手里的旧衣。 屈景烁缩手:“你一个我一个呗。这么短一段路,到车上就不用提了,你还怕我累着?” “我帮你洗。” 面对屈景烁写着迷惑的眼睛,席鸢有理有据: “是我弄皱的,我不应该帮你洗干净熨平整,再还给你吗。” 屈景烁迟迟疑疑,席鸢趁他手上松了劲,一把将那放了他贴身衣物的袋子夺到手中。 “那就麻烦你了。”屈景烁只好空着手跟席鸢一起走出商店。 两人上车,屈景烁让汽车夫先送席鸢。 席鸢却道,慢着。 他说自己要去某某地方跟某老板谈点事情。屈景烁知道他跟宋会长在合伙做生意,没怀疑,问地点。 席鸢说的地方,居然就在屈景烁现在住的地方隔壁两条巷。 “这么巧?” 窗外灯光打在屈景烁脸上,照出他的瓷白肌肤和英秀眉目。屈景烁生有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却又有一双如最细刀笔裁修过的剑眉,让他的妩媚中有少年式的英气,此刻惊喜地睁大眼睛发问,席鸢简直要忘记他的年龄,要把他当作一个大孩子、当作自己的宝宝。 席鸢怎么也看不够似地盯住他:“到你家院子门口把我放下,我走过去就行,当锻炼身体了。” 屈景烁在摇晃的车里,往席鸢肩膀上靠,遭到席鸢拒绝,理由依然是皮肤病。 气咻咻地,屈景烁坐到后座边缘,故意远离了席鸢,单手扒车窗看夜景。 朕一生都没哄过谁,难道真要学哄人。这么想着,席鸢的目光不由他那帝王的尊严支配,不断掠过车窗外的景物,渐渐甚至带了点焦灼,直到看见一家尚在营业的茶楼。 汽车夫和屈景烁忽地听见席鸢叫停车,声音是未有的急切,都吓了一下。 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屈景烁好奇又有点儿紧张地望着席鸢快步走进茶楼。 没多久,席鸢又快步走出。 手上多出一个精致的食盒。 席鸢一上车,屈景烁嗅到了黄油和酥皮的香味,眼眸一亮:“酥皮蛋奶盏?” 脑中浮现出类似现代蛋挞的外形和口感,喉结微微滑动,他对这种甜而不腻更胜现代蛋挞的食物没什么抵抗力。 席鸢揭开食盒: “趁热。” 屈景烁边吃,席鸢边跟他交代,之后屈家怎么跟宋会长合作,如何对付萧雪音。屈景烁吃了个满嘴香甜,又听了种种整治渣夫君的手段,心气顿舒,把方才一点不愉丢到了九霄之外。 屈宅。院子门口。 席鸢一只手提了两个袋子,跟屈景烁道别。 “这段时间,我的皮肤病可能会往脸上蔓延,不便见你,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致电宋宅,一定能得到解决。” “别担心,好好养你的皮肤病吧。光靠我们对付萧雪音是不行,可指哪打哪我跟我爸还是会的。” 席鸢几次想吻他,几次忍住。 手套虚点上屈景烁唇角,席鸢简直连蛋酥碎屑都要嫉妒:“这里有一点酥皮。” 屈景烁伸舌卷走,席鸢望着粉色的舌飞快地倏忽一闪,禁不住抬手。 屈景烁见状闭上了眼,做好后脑被按住,唇瓣相接的准备。 手却并未贴上自己的头。 屈景烁只感到一阵砭骨的寒气,睁眼瞬间寒气消失。 席鸢瞪着他胸口。 他抬手摸去,摸到了那上个世界带过来的血菩提吊坠:“怎么了?” 手拽出,低头一看,屈景烁也愣了。 沉寂很久的吊坠,忽然再次闪烁了光芒。 席鸢哑巴吃黄连,没法说。第一次跟屈家这位如花似玉的少爷打交道,是在戏院后台,他当时曾讲,对方的心意,自己收了,自己要给对方回礼。 那时候,他绕过布袋,凑近屈景烁额头,就是打算送屈景烁一缕能震慑其它阴物的标记。 关系今非昔比,送的东西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一点震慑变成魂魄碎片。只要是比他弱的鬼怪,无论是无意识的阴气、残念,还是有意识的魂体,都要辟易。 可自己的魂魄碎片,却被一枚造型古怪的吊坠吸收掉了!吸收了还不算完,他竟然还从这忽然发光的吊坠上,感受到奇妙的吸引。 “这是……什么?” “一个朋友送我的护身符。”这东西,是因为席鸢而亮的吗?屈景烁试试探探地,把吊坠凑近席鸢指尖。 越是靠近,心脏的跳动,光芒的闪烁,果真越发明显。 碰到吊坠的霎那,席鸢脑海里忽然涌现无数画面。 席鸢猛地后退半步。 屈景烁见他捂着头,神情挣扎,想去扶他,却被席鸢避开。 席鸢连退两步: “别碰,小心我传染你。” 他的眼神是如此痛苦而认真,这种痛苦和认真让屈景烁感到了熟悉,他想到了凌渊力量失控时那封字迹潦乱却全然手写而成的、事无巨细的长信。 屈景烁握住吊坠,不死心地往前两步:“我不怕传染,你让我看看你的手到底是什么病。” 他进两步,席鸢退两步: “我怕。” 自分别那夜,一个月的时间,如瞬逝的流水。 屈景烁没能再见到席鸢的面,也没能收到席鸢声称帮他洗干净熨好再寄还给他的贴身衣物。 他只等到了登载萧家名下所有公司破产的晨报,还有萧父被气死,萧雪音不知所踪的消息。 第56章 萧文案回收(上) 连物种都不介意了?…… 屈景烁没精打采的, 任由泽兰帮他系出一个漂亮的领带结,又抻抻本就没褶皱的白西装。 泽兰拉了一次,还要再拉。 屈景烁见状没甚力气地笑:“别抻衣服了, 该抻的是穿衣服的人, 你再怎么理它, 我不体面, 它也光彩不了。” 泽兰面露忧色:“少爷!今天可是宋家三姑爷邀请的温泉趴、趴什么来着?” “party。”宋家三姑爷刚从某个国家旅游归来,那个国家盛行温泉文化。 深受影响, 宋家三姑爷买下一所包含温泉的前朝王府, 改造为温泉公馆。 装潢甫毕,宋家三姑爷立刻迫不及待广发邀请,便如一位渴望着自己新成的大作得到赞美的诗人。 “对,趴体,莫说其他捧场的公子哥儿咱们个个得罪不起,那宋家,自打段大阁佬跟宋会长在他寿宴上公然称起兄弟,他们家现在可是咱们淮城的这个!”泽兰一指吊顶,是“天”的意思, “少爷,您不能就用这种应付的状态去参加趴体呀!” “观众还没就位,戏幕还没拉开,演员歇歇也没什么。”屈景烁打了个呵欠。 最近睡眠不是很好, 天天夜里做梦。 梦非噩梦,只是“刺激”太过。 梦中, 他的床前守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踏火甩尾的雄狮。 除了雄狮,梦中的常客还有一道面目模糊然而身形熟悉的青影子。 青影子每夜都想靠近他的床,可每次还没到三丈范围, 就被红狮撕扯得青色零落,身形残缺,悻悻远走。 战斗因为实力差距太大,还算不上多刺激,真正刺激到他的,是红狮会舔躺在床上的他。 而对陌生人触碰都会厌恶的他,却不知怎么讨厌不起这梦里保护他的雄狮。 身体感觉在梦中无比真切,粗糙宽厚的舌卷过皮肤,带来羞耻和刺痒。 但也只是羞和痒,没有生气,没有抵触。 想到这里,羞耻感更倍增,屈景烁红了脸:“难道我真是太久没自我纾解?以至于连物种都不介意了?” “少爷,您说什么?” 屈景烁摇头。不欲让这一直陪伴自己的哥儿做些没必要的担心,他一扬下巴,振作精神:“我进状态可是很快的。” 他是天生的美人,便是没精神也说不上难看,反而别有种慵懒的妩媚;振奋时,那种目若星辰的光彩,则是看惯他美貌的也不能免于惊艳。 在泽兰的目瞪口呆中,屈景烁又像朵被霜打蔫的花一样,慵倦下来眉眼:“放心了?备车去吧?” 泽兰两眼如高瓦灯泡:“倒是忘了,少爷是身兼数职又当经理又当那些男星指导的人!” 汽车后座上,屈景烁看着属于自己这个绿茶反派的结局: 【桃李芳色媚,夭夭承薄枝;一朝情根碎,蛇蝎噬顽痴;金窟攀云梯,朱门忘旧誓;艳骨机关尽作茧,莫怨毒酒穿肠时。】 【‘席鸳’帮助下,‘你’让‘萧雪音’失去一切,而‘你’分得了萧家不少资产。曾经扶持过‘萧雪音’的一些商政人士,向‘你’投来视线或橄榄枝。初掌屈家也是初尝权势滋味的‘你’,品味到了快乐,谷欠壑渐难填。‘你’通过‘席鸳’,认识了一位赏识他的大人物,想勾搭此人,却遭拒。】 【被拒绝的‘你’心烦买醉,却因美色,被一帮派中人看上,遭到强迫。因为帮派中人都是亡命徒,‘你’敢怒不敢言。‘你’通过醉生梦死,麻醉痛苦记忆。而得知‘你’勾引大人物不成,还变成醉生梦死的糊涂虫,‘席鸳’对‘你’彻底绝望,与‘你’陌路不复相见。】 【‘你’那一直喜欢‘席鸳’的弟弟,恨‘你’靠美色得到他得不到的却又为攀附权贵不懂珍惜。找不到席和萧的他只能拿‘你’泄恨,趁机夺走‘你’守不住的家业,还逼‘你’饮下一杯酒。】 汽车在温泉公馆前停下,屈景烁刚迈下车,便有宋家家仆热情相迎。 昨夜一场迟来的春雪,让宋公馆内的杉树和柏树全都穿上了银装。走过成排银装素裹的树,屈景烁在家仆的带领下穿毕两道游廊,又进了一道门。 铺陈木地板的室内,已经有了守着沸腾的锅子,刚泡完汤池的宾客。屈景烁一一打过招呼,跟随家仆再穿行室内廊道,再过门,这才来到换衣的地方。 他人走了,自是不知道,守着锅子的那帮人里,十个有九个眼睛黏住他的背影,心神也随他走了。 还有一个心动不如行动——抛下香气扑鼻的锅子不怕泡皱皮肤打算再泡一次。 “萧雪音没福啊,娶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早早地死了。” “没死呢,姓萧的只是下落不明。要确证死了,我早去屈家提亲了!” “切,要换我,死了也得在棺材里仰卧起坐!” 换衣间。屈景烁脱下西装,换上直襟绯色薄浴衣,边系腰带,他边想: 席鸢认识的,已知道的最大的人物,就是跟段阁佬称兄道弟的宋会长了,这个必定符合要求。 而宋会长对席鸢的兄弟义气无可挑剔,又是带着合伙做生意,又是帮忙做了萧家,如果把目标定位宋会长,失败是一定的;且以他们的关系,宋会长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席鸢。 他也将被厌弃,走向反派的终局。 摸了摸胸口的吊坠,抛弃心中因为那夜吊坠闪烁而生的疑问和犹豫,屈景烁拉开换衣间的门,步履斩截地走向汤池。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一缕随时可能消亡,前途未卜的孤魂,好意思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吗。 他要活着。 活着才有未来。 活着才有跟他的,或者跟不是他的另一个人的,未来。 温泉处。 有混浴,有隔间。 混浴中,女子和哥儿外头是不露曲线的宽大罩袍,里有底衬,长发和外罩海藻样漂浮在水中,男子则什么样都有,直接赤上身只穿短裤的,穿背心的,穿开衫的。 屈景烁坐到了混浴里,跟众人玩了几把玳瑁麻将,边饮了些酒。 似醉非醉地流动眼波扫视一转,他接着随口似的问道:“怎么唯独不见宋会长?” 甩出一张牌,他向后捋了把湿发:“我本还拟着要跟他道个谢呢,若不是他,我早叫姓萧的吃了。” 宋家二少爷张口就要说话,叫谨慎些的三哥儿拉了住;拉得了一,拉不住二,坐在屈景烁旁边,没喝什么酒却也半醉的四少爷道: “大哥最近说是脸上叫蜂子叮了!一直不肯见人呢,理事都隔着帘子!” “冬天也有蜂子么?”屈景烁表情关切:“严不严重?我有瓶消肿止痒的药,正巧带在包里,是原来宫廷里给妃嫔用的秘方呢,化在温泉水中用更好,我给宋会长送去?” “我代大哥谢谢你了!”四少爷不自禁握住屈景烁手指,眼神几乎有点儿痴然:“你真是人美、心也善!那姓萧的,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懂珍惜!” “四弟,大哥说了,不准打扰他,你忘了么?”三哥儿虽然喜欢屈景烁,但是更怕大哥的寒威。 他怕,他知道四弟若是清醒状态下比他还怕,这时便拿眼提醒。 四少爷接到这一眼,脑中蹦出大哥漠然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下一凛,醉去三分。 却仍不舍得放开正期期看着自己的屈景烁,四少爷游移着目光:“大哥最近可能是因为被蜂子叮坏了脸,脾气有点不如以往。我担心你去要被他迁怒。要不还是把东西给管事,让管事的——” “谁脾气不好?” 冷沉的男声传来。 四少爷一惊,扭头:“大哥?!” “谁会被我迁怒?” 两句话功夫,打黄铜牌的不打了,抹玳瑁麻将的也停了,还在喝酒的把酒杯一放,众人纷纷从水中站起,像古代众臣问安似的,一个个带着恭敬跟宋会长打招呼。 今非昔比,这位宋会长背后是段大阁佬,淮城年轻一辈,唯他权财无双,再无人敢撄其锋忙。 屈景烁抬头望去,见宋会长脸上,确是覆盖着洁白纱布。 除了几乎覆盖半张脸的纱布,宋会长身上漆黑浴袍是接近脚面的长款,腰带系得比不少哥儿还紧,浑身上下包得密实异常。 一个大男人这般害臊,屈景烁不免觉到几分好笑。单手举起酒杯,屈景烁眼带玩味地望着宋会长,浅浅啜饮了一口。 他看宋会长,宋会长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且在他举杯的霎那,一瞬间面露恍惚。 也是隔着一段距离,也是面带醉色一举杯,笑得人心神震颤。 浅淡的红晕如胭脂般轻抹在双颊,清艳胜过四月桃花。 眼珠转动,视线从那张令人恍惚的脸,移动到了被宋家四少还握住的纤长手指,宋会长表情骤然森阴:“老四,松开人家。” 四少爷一哆嗦,立刻松手,还跟屈景烁道歉。屈景烁只笑笑:“没什么的。这又不是一个月前了,萧雪音已经不再是我丈夫。” “萧雪音从来都不算,可你的手也不该给其他男人随便握。” “你是在说席——” “慢。” 宋会长余光扫过众人,不少人脸上已暗含八卦的表情。 不欲在这里影响屈景烁的名声,宋会长道: “跟我来。” 一前一后,屈景烁跟随宋会长,穿过不合时宜却开得甚好的春花,来到雾气缭绕的独立池。 这里因为密闭性更好,温度比外边的浴池更高。 屈景烁站在潺潺流过温泉水的卵石路上,不觉冷,还觉脚心被摁得舒畅,不禁享受地踩来踩去,按摩足部穴位。 宋会长下了池,听着背后传来小小踩水声,心里流淌着一种平静的幸福。他又想起,在自己捏的另一躯壳里,见过的暖阁里的大狗和猫咪,大狗把猫咪圈在身体组成的半环内,看着猫咪在自己的地盘里翻面打滚,吐着舌像人一样咧着嘴。 背对屈景烁,宋会长英俊的半张面孔浮现笑容。 忽又想到老四握住屈景烁手指的画面,再想起自己大部分时间,只能被迫躺在棺材里恢复这段时间消耗的力量,自己根本连那条能一直陪着猫咪的大狗都比不上。 宋会长笑容消失: “席老弟这段时间患病,冷落了你,我代他道歉,请你不要跟他怄气。” “宋会长觉得我是在怄气?” 屈景烁边说边涉水而进,背对他的宋会长既是这样看重席鸢,他反而可以更放开更不管不顾,因为肯定会被拒绝。 假装脚下发虚一滑,双臂却是扎扎实实朝宋会长一抱。 跌倒瞬间,见宋会长做出向前躲的架势。 然而最终没有摔,水花四溅间,宋会长猛地转身把他接了个结结实实。 “你?”屈景烁惊讶着,被宋会长飞速抱到旁边光滑的石头台阶上。 宋会长放稳他立刻松手,就像他是一个烫手的芋头: “不要乱玩,水下有石阶。” 屈景烁恍然:原是怕自己磕伤。 他就说,宋会长怎么可能会愿意抱兄弟的人。 手指虚虚抚过宋会长湿透贴身的黑色布料,屈景烁只见池中的男人浑身紧绷,僵硬如石:“会长,我不懂怎样才叫正经地玩?” 屈景烁抬眸看去:“教教我?” 绯色浴衣衬得他肌肤白皙如玉,像是一朵水中莲花,红处艳媚,素处清丽。宋会长在这一抬眸的眼波里觉出十分懵懂,却又在他手指的动作里觉出十二分魅。 宋会长退无可退,恨不得把他按在池壁上。 把二持为一,手加自己,磨到他哭着求饶。 憋着快要爆开的腹部,宋会长沉哑着一把原本挺清朗的嗓子,冷着半张俊脸:“不想一路红着眼圈回家,就离我远点。” 听着系统提示音,屈景烁心中一乐,脸上却露出沮丧表情:“是。” 委委屈屈起身,爬出池子,不理身后宋会长要他再用用这里的特殊石头按摩的挽留,屈景烁状似被拒后丧气羞愤地走了。 一出宋会长的浴池,屈景烁重新整理好湿了,但属于哥儿专用湿也不会太透肉的浴衣,一路哼着歌回去了之前打牌打麻将的地方。 屈景烁离开后恢复安静的独立浴池。 宋会长眉宇隐含黑气,凝思一阵,那黑气散去,宋会长叹息一声。 “是萧雪音这一遭,让你受了太大的委屈,担了太多惊怕,所以,想找棵更大的树么?” 宋会长坐在池中,摸着屈景烁坐过的台阶: “没关系,权势,也是我的一部分。” …… 屈景烁出温泉会馆时,天色将昏。 感觉已经醉得七/八,屈景烁坐进路边一家破旧小酒馆时,便只叫了一壶酒。 虽然他叫得少,可伙计见他打扮富丽,不似寻常,态度依然十分小心。 数道阴暗的,包含不好念头的目光注视过来。 屈景烁边小口小口要喝不喝地尝着这味道实在一般的酒,一边挑选便宜好用的系统商品。真跟乱七八糟的人发生什么,他肯定是不可接受的。强迫,强迫,哪怕只是强行握手,若是不熟悉的人,他也宁愿花点小硬币,不要忍受过敏的不舒服。 坐了好久,总算有个人敢起身往他这边走来。 “美——” 搭讪者一个搭讪的称呼都还没说完,有矫健的身影从屈景烁背后冲出。 此道影子,将那把屈景烁视为目标,其实自己才是目标的搭讪者狠狠反剪双手: “滚。” “是是、这就滚!”来搭讪的目标又滚了。 屈景烁无语抬起醉眼打量从自己身后蹿出的人,看见一张带刀疤的,熟悉的年轻的脸: “你不是萧雪音的人?没跟他一起逃?” 刀疤年轻人转头看他,面孔骤然温和: “我的老大可不是姓萧的配当的!” 忽地耳朵动了动,刀疤年轻人转向门口,惊喜叫道: “听这脚步就知道是您!您怎么来了,老大?” 屈景烁随他看去:“是你?” 来人正是元弋。 屈景烁盯着元弋遮住了下半张脸的狰狞面具: 真是赶巧—— 才从那个遮了半张脸的宋会长那儿出来,居然就见到又一个不肯露脸的家伙。 元弋在他面前坐下:“已经满身的酒气了,还喝?”把他的酒壶强行挪走:“遇到烦心事了?” 听到提示音屈景烁笑出声,摇着手指:“非也。是开心事。” “哦?” “一个我想要得到他的拒绝的人,果真拒绝了我。” 元弋目光炯然:“想得到拒绝?有求才会有请,有请才能遭拒。遭拒,则你所求之事不能实现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屈景烁醉态可掬地一笑: “不告诉你。” 见屈景烁身体像是年糕一样软得将要摇晃跌落,元弋抬手欲抱,半途又缩回,令袁乐——就是那刀疤年轻人,过来帮忙扶一把,再去屈景烁的汽车里把汽车夫叫来。 想得到拒绝。元弋思索着这句话,微抬面具露出嘴唇。 下巴上裂痕隐现。像是下半张脸在支离破碎的边缘。 把屈景烁没喝多少的残酒一口饮尽,元弋戴回面具,目光柔和地凝视伏在他自己双臂上的屈景烁。 面具下的嘴角越抬越高,元弋的声音很轻,但是有压不住的兴奋: “哪怕吃了那么多苦,哪怕你很需要‘宋会长’代表的一切。” 手指欲触而不可得地细细描摹屈景烁侧脸轮廓,想摸而不能摸地虚虚拂过透明的绒毛,元弋目光闪动:“可你还是——” 抬手按住胸口,元弋无可奈何地忍着痛楚笑了。 这种感觉是什么?明知会痛,但还是要靠近,要注视,要思念。 让人勇敢、让人愚蠢、让人无悔。 屈宅。 萧雪音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最初,只是脑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和记忆碎片。 碎片都是美好的。 碎片里另一个主角,有张跟他未婚妻子一样的脸。 ——后来,他脑子里被查出肿瘤。 那道声音诱惑他,说,按他说的做,自己就能再想活多久,便活多久: “你还有那么多富贵没有享,还有那么貌美的妻子没有尝,你甘心死吗?” “你甘心吗?” 他当然不甘心!于是他就开始按照那道声音的指示去做。 后来他彻底变成了不人不鬼的状态,那道声音才告诉他,原来,那道声音便是飘荡到此界的一块碎片,也就是他们口中的—— “鬼”。 他在这个老“鬼”的指引下变成了新“鬼”。 肿瘤停止生长,身材变形,同时具备某些特殊能力。 而代价是,他需要不断吸收新死的,阴时出生的人的灵魂。 他越来越依赖,越来越沉迷,越来越离人远,离鬼近。 一次跟新夫人去戏园子听戏,他嗅到了一股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搏杀和吞噬欲望的气息。对方比他强很多,很多。他为了能早日把那股力量收归己有,牢牢地占据他现在已经占据的一切,更加剧了吞噬灵魂的速度。 而同时,他跟那道声音的融合也在加剧。 他想起了更多。 困难时“阿景”卖专利支持、不自信时的鼓舞、因为抢一个姓乔的男人开始被对方疏远、到最后因为凌渊决裂…… “凌渊”。 他无法忘记这个名字,每次念出都含着黑色的血,刻骨的恨! “上辈子,我才是先来的。” 可是。萧雪音远远看着自己的妻子。那究竟是上辈子的事。 他打不过那只狮子。老“鬼”的经验告诉他是执念不够强。 或许吧。 只有一半的他在留恋这个妻子。 而另一半的他,则是只剩下恨。 恨初遇的惊喜那么大,恨后来的失望那么大;恨他们不是一个;恨明明这么像,却又这么相反。 一半的他的占有欲,这么一点儿执念,不足以支撑他战胜那个鬼帝级别碎片。 即便那碎片,因为太强,又或者其它原因,受到这个世界排斥,只能每夜出来那么片刻。 那片刻他都挺不过。 最后一次了吧。今晚若是再被那碎片撕咬一番,自己便会伤及根本。 不值得。 萧雪音趁天还没黑透,他伤不了人碰不了人,而那碎片也没法出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凑到屈景烁床边。 屈景烁喝醉了酒,被仆人伺候着擦洗了身,换了宽松的绸缎裤褂。 萧雪音漂浮在他身前。 不知看了多久,天已彻底暗透,萧雪音知道那鬼帝碎片又要出来守护着本该属于他的妻子的床,恨却又不得不放弃,他淡化身影。 “是一个……吗?”就在萧雪音影子快要消失的一刻,床上的屈景烁翻了个身,手抓锁骨时忽然一把攥住吊坠: “凌……渊……” 第57章 萧文案回收(下) 冰冷无情的鬼影所化…… 青色虚影微微颤抖起来。 眼睛盯着那吐出醉酒热息的红唇, 萧雪音周身黑气变浓。 “你叫了谁?不可能——”影子骤然凝实,萧雪音手从屈景烁的手上穿过,抓了个空。 还没到时辰。 “不可能——” 青色影子扭曲着, 变厚变高。 周身黑气扩大, 攒动如不安的群蛇。 屈景烁的掌心红光闪烁。被烫到似地, 屈景烁松手, 醉乎乎地哼唧: “你好热……凌渊。” 含糊的,轻小的声音, 落在另一个存在耳中, 如炸起了雷霆。 萧雪音盯着吊坠双手伸出,要拗断一根钢筋那般仿佛用尽全力!手背上筋脉纠结,手指颤动不堪。 拼了命的一抓落空,萧雪音身上的青色与黑色愈浓。 “啊!”只有鬼物得闻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卧室内,青黑影子的凝实度和气息暴增。 萧雪音不死心地反复抓,再反复地落空,眼眶流淌下黑色。 他知道自己眼中在流出东西,更清楚知道为何而流。不是后悔, 不是痛苦,只有恨——他恨乔含真,横插入他们之间,如果能做一辈子只有彼此的兄弟, 他跟阿景不至于走成仇雠。 恨——他恨屈景烁,上辈子不爱自己, 只肯拿自己当什么狗屁的兄弟,谁稀罕做他的兄弟,恨这辈子, 又忽然变得如此草包,害自己没认出他来。 最恨的,不必说了。盯着那红光渐形成狮型,萧雪音咧开薄唇,笑容狞厉。 怎么接受,怎么可能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两辈子,两辈子都是他先遇到,他最拥有占据景烁的资格的权力,最后的结局,却都是他自己用了各种手段把他的景烁推向别人怀里。 “你——” “吼!”雄狮咆哮响起。 “——去死!” 红影成型一霎,青黑影子扑上。 不似之前的一个追一个闪避,这次惯于躲避的那个疯掉了般猛冲,明明跟碎片不一样,萧雪音能维持人的姿态和智力,却比兽,更像兽。 用牙齿,用利长的鬼爪,萧雪音跟暴怒的雄狮彼此撕扯,在轰击中退后,又再次前冲。红光和青黑的碎片不断掉落,四溅,像是人和兽的皮肤血肉那样的碎片们在空中黯淡,如余烬般消失。 “吼!”红狮没有被对手的疯狂吓住,反跟主体一样有遇强则强的性格。 啸声和人声在只有鬼物能听见的世界里狂响,双方战意开闸喧腾,急遽飙高。想杀死对方的决心一致,比的就只剩下实力。 萧雪音身上气息的增强速度,比不上在红狮撕裂下的削弱速度。 战斗像要到了尾声,而这尾声,似乎将以青黑影子的彻底飞散终结。 “吼——”红狮发出不甘的长啸,周围空间一阵扭曲,狮子的身体被挤压撕裂到破碎变形。 最后一记冲杀下在萧雪音身前留了洞穿薄影的厉痕,狮子化作红光被吊坠吸收。 而之前高逾三米,厚近三尺的高大青影,也只剩薄如纸片的一层。 比最初战斗开始前更单薄。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虚影却仰着头开始笑。他赢了,至少今晚,能享用战利品的,是他。走近床,萧雪音尚未伸手,后头传来“汪!”一声。 萧雪音漠然转头。 他垂眸看着咬住自己小腿的黑狗: “没完了?” 他的视线从黑狗转移,落在蜜蜡和朱砂封口的黑木匣子上。 抬起腿,萧雪音一脚踹飞了不到膝盖的小黑犬。 “连从灵魂直接剥离的碎片都奈何不了我,你只是一缕想保护他的念头——” “汪!”地一声,摔倒的小黑狗又冲了上来。 变得更小的身形撕扯萧雪音脚踝。 “汪汪汪!汪汪!” 萧雪音再次将黑狗、连带自己的脚踝碎片,远远扔开。 面目扭曲着,萧雪音撕下自己的指甲。 见还不够,他又拔下自己的手指。 长指化作青蛇般灵活而牢固的绳索,把“汪汪”厉叫的小黑狗四爪捆住。 指甲则勒住了狗嘴。 “汪——嗷——嗷嗷!” “太弱了。”萧雪音盯着狂吠的小黑犬:“一道念头,也妄想保护他?” 屈景烁又醉又困,早已睡着。 梦里,还是那只威风的雄狮和青色的影子。 只是这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青色影子发了疯般。 攻击比之前猛得多,人影周身的青色和黑色也比之前浓得多,他看出来那青影子的实力强了,不免有些担心红狮。 好在青影子变强,红狮却更强。 眼看青影子就要被红狮撕碎,他正要松下一口气,忽然间,红狮子像被什么力量排斥。 强壮而凛凛的身躯变形破裂。 他急得想起身去帮红狮子,可身体像被束缚在床上,连抬手指都做不到。 后来看见青影子连续踹飞想护他的小黑狗,他更是生气,想骂人,然而连张嘴也无法。 就好像,梦中,他是以精神的形式在观看,想要参与,也只能以精神。 而精神被牢牢束缚于肉/体,他只能旁观。 淡得几乎透明的青黑影子,化成无数绳索般的形态,像是藤,像是青黑交杂的角虫手。 它们拉高屈景烁双腕,撑得宽松缎褂变了形。 衣摆掀起,夜色冰凉。 藤蔓侵袭皮肤,青黑如蛇的影子攀援雪白山峦。 “唔、滚!” 跟死躯一样的阴冷、异湿,侵袭他的感官,剜刮他的皮肉,刺他,圈住他胸口,引起他的哆嗦。 “咳、住手——” 藤蔓猛紧。 圈紧的藤蔓勒得变形,分出细小枝杈,戳刺胸口中心。 “别这样、好难受!” “骚货,明明就很喜欢。”藤蔓在布料上来回滑动,布料上沁出阴影,“夫人,你都把为夫哭湿了。” 藤蔓被涌出的泪水沾湿。 精细而凌厉的一双剑眉拧紧,屈景烁本就因醉酒而泛粉的脸颊密布红霞。 他被捆住的双手攥了又松,松了很快又攥紧。 被酒气熏红的唇,在唾液润泽下越来越湿越艳丽,始终张开着,不停吐出难堪的喘息。鬼影化作的藤蔓持续不断卷刺,根本不给他留一点时间修整,他的胸口疼痛不已,元气大伤。 “真的不行了、松开!”人在鬼的攻击下,发出受到重伤一般的痛苦声音,眼角不断滑落泪水。 “我会……” “不会死的。” 鬼藤不顾主人的抗拒,剧烈滑动。 “明明还藏了很多。夫人该庆幸,我已不能维持人形,只能用这种形态,捆住你,触摸你——” 布料已经被弄到几乎透明。这种绸缎本就不防水,汗和乱七八糟的一浸渍,绸缎有跟没有一样,鬼藤如同直接触到皮肤。 “否则的话,夫人你真有可能死在这张床上——” 上身的褂子,下身的裤子,都还完好无损,可是被包覆的人类,已经被鬼袭击得一片混乱,状况凄惨。 “真的没有了……放开、呃!” “夫人,你骗得我好苦,不这样仔细感受还不能知道夫人根本不是哥儿。” 人类温暖的血肉之躯,被冰冷无情的鬼影所化半透明藤蔓,肆意圈扎一整晚。 萧雪音指甲化作的青绳被黑犬终于咬断,可是捆住四爪的,萧雪音手指化作的绳索,小黑狗始终没能挣脱。 凄厉的、愤怒的狗叫声,响了彻夜。 屈景烁第二天是在木盒撞击床脚的声音中醒来的。 一片不适,他皱眉,先是换了睡裤,这才抱起木盒。 木盒撞的力度很明显朝向门口,他跟随这股力道走出卧室,一直走进书房。 经过昨夜,虽然梦中具体的影像些许模糊,但他还依稀记得木盒里的“东西”是想保护他,它帮他对付过青影。 木盒引导他走向书架,又蹦跶向某一层。屈景烁的手跟随力度的撞击方向,停在一本诗集。 将诗集取出,放在桌上,摊开。 “哐哐”的挪动声里,窗帘掀起,清风拂来,诗集翻页,木盒用一角忽然压住某一页。 屈景烁盯着被恰好压住的字,木盒催促似地,翘起又一点。 一个一个地,屈景烁把木盒角尖压住的字,写在白色的纸条上。 最后连起来,他默念道: “丘泉区,普善路,一百零四号。” 坐车抵达目的地下,屈景烁在车上已经听说了个大概。 于是被木盒引领至坟场时,他也没有太过惊慌。 天是阴天,光线黯淡。屈景烁紧抱怀中木盒,咬住下唇,一步步往坟地中心走。 步伐利落,没有犹豫。 在他看不到听不到的“世界”里,无数各种颜色的影子纷纷狂奔退避: “这是老大的气味?” “快告诉老大,别躺了!嫂子来了!” 退避之中,又有好几道影子往坟地最中央狂奔而去。 其余影子见已经有其它影子报信,继续前排围观: “不愧是老大愿剥离灵魂守护的存在,嫂子果真很美!”它们口中的美,不单指外貌。 “换了我,一样躺棺材了也放不下这样的老婆!” 因为鬼帝碎片的保护,它们看不清灵魂的模样,但是闻到了一种像是生前面包房里蜜糖吐司一般,极其香甜诱人的气息。 这个人的灵魂里,有,可能是无畏抗争,可能是坚韧不拔,可能是善良诚挚,可能是其它某种,光芒耀眼的东西。 屈景烁边走边留意了这座庞大无比的坟场。明显是移植的,按照一定规律摆放的槐树,和刻有血色符文的,伪造成墓碑的石碑,组成了一个颇有玄奥的阵列。槐树有“集鬼夜之露,为通冥之媒”的传说,而那些血色符文,屈景烁走过时,顺手一抹,嗅到了类似蝠血的呛辣。 在木盒指引下他在坟地中央停住脚步,前方,是头戴斗笠身披黑袍的背影。 伫立一座墓碑前,席鸢像是祭拜着某位故人。 屈景烁想起自己昨天对宋会长做的“勾引”。宋会长应该已经告诉了他这位好兄弟,席鸢。 席鸢,现在对自己应该不会再管了。 早知木盒子是要引他来见席鸢,而不是带他去寻找什么“蛊中之神”、“辟邪宝剑”之类的密藏,他就不来了。 “看你还遮得严严实实的,皮肤病应该是还没好了?急着出来祭谁?” 其实最好默默离开的,可屈景烁忍不住,还是关心了句。 背影转过瞬间,怀里木盒子依稀蹿出了什么,屈景烁没能看清具体的黑影子被席鸢的身体吸收掉。 在屈景烁震惊的目光中,席鸢开口,声带狂怒: “什么?” 屈景烁莫名哆嗦了一下:“什么什么?” 明明隔着斗笠,屈景烁却觉到了黑布下一双眼睛正血红带杀气看过来:“萧雪音!” 席鸢忽然大步到他跟前,抬手,手套下的手指发颤,终究没有碰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屈景烁伸手去抓那只手。 席鸢躲开。 不高兴地一撇嘴,目光落在垂到前胸的斗笠布面上——皮肤病是假,但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席鸢也戴了斗笠。 身体出了问题是真。 再一想刚才的阵列,诡异的明明患病却不在家而在坟地的席鸢,屈景烁生气少了,怀疑多了,然面上不显:“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倒是你,为什么忽然唤萧雪音的名字?想他了?” “我——” 斗笠下传来深呼吸声。 席鸢连做了两次深呼吸,再开口时,声音仍在怒意和颤抖:“是啊,我想他——” “我想他死,我今晚,一定要他,魂飞魄散、再不超生!”席鸢把这句憋在心中,脏腑间,黑血翻腾如沸! 居然把他的……一整夜! 屈景烁被席鸢打发回了家,说是,坟地太阴冷,他呆久了怕他生病。 席鸢称自己还有故人要祭,独自留在坟地。 坟地的气温,确实冷得异常。 屈景烁回到家,找出一张大号白纸,写了几行粗黑的字: “一、对神庙极端不诚,不喜请神之戏;二、通晓不符合任何苗疆秘术描述的,似能短暂控人心智的手段;三、出现在坟地中央,坟地有槐树石碑组成阵列。” 笔尖写下一个字,打了问号。 屈景烁摩挲着下颌倏忽一笑,将那个字连带问号反复涂抹直到看不出。 晚上,席鸢到访屈家。 二楼。屈景烁的卧室。 一盏暖黄壁灯,照出书页上的字,还有屈景烁床边铁铸似的,一动不动的黑影。 一只雪白赤脚顶开缎被。 屈景烁伸长了脚,悄无声息地,想要偷袭席鸢—— “我自己撞柱,别伤了你的脚。” 那只脚嗖一下缩回。 “我又不是想惩罚你叫你疼。我是看你杵那半天了,不无聊吗?陪你闹着玩玩罢了!大傻瓜!” “守着你,”黑影笑了,“不可能无聊。” “我明明、我明明都对不起你了,为什么,还要来帮我守夜?” “你没有半点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没有护好你。” 难道宋会长还没有把事情告诉席鸢? 席鸢这段时间也没有去控制宋会长?捏皱了书页,屈景烁把被子一掀,滑下去,书扔枕边: “睡了睡了,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我的书,这本,还有柜子上那些,你随便看。” 那个问号之前的字,席鸢是与不是,过了今晚便知,屈景烁闭上眼。 只听床边的黑影答道: “好。晚安。” 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不知怎地,有了“席鸢正守在床前”的这一意识,昨夜的难受并未给他留下对于入睡的恐惧。 很快,屈景烁胸口起伏变得悠缓,还打起了因为昨夜“奋力顽抗反被欺凌得更惨、被折腾一夜”而生的小呼噜。 …… 虞鸿渐不敢置信,差点手舞足蹈地挂了电话。 这难道,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前段时间,他中了枪,枪伤不知怎地,一直溃烂,恶化。 不计代价地请了医生,无论国内外,无论有名没名,无论医生们怎么开药,无论他怎么当饭似顿顿狂吃,全都没用。 神智都烧到不清楚的他,不得已又请来各界“高人”。 其中一个“高人”,传说很有些真本事的,诊出他的伤口上,有“一道青气”。 正是这“青色邪气”害他伤口不断恶化。 害他高烧到神昏力微,命悬一线。 然而,三天前,一直恶化的伤口忽然不再溃烂,并且在以惊人速度好转! 他问医生用了什么妙药?医生只摇头:“爷,其实这才是按您体质该有的恢复速度。” 边换着药,虞鸿渐边眼睛发亮地意识到什么。 果然,那道来得离奇的、高人都没办法处理的青气,当天再等到高人来诊断时,已经消失了!命保住了,他这才有功夫关心生死之外的事。 却有天大的惊喜等着他! 刚刚电话里,眼线告知,在他命悬一线的这段时间,屈家在淮城第一大商会的帮助下,已经吞了萧家,自己大哥接手了大半萧家产业。 他问商会为什么帮忙,眼线说,是因为商会的宋会长跟席鸢是兄弟,而席鸢又跟他大哥“友好”。 想着大哥往死里招人的花容月貌和大胸细腰,他再皱眉问那宋会长,现在跟他大哥是不是有往来? 眼线却说,宋会长已经病得起不来了,“哪有空纠缠您的美人大哥”? 宋会长起不来了? 而萧雪音确证已经死亡。 伤很疼,但是一颗狂喜乱舞的心压过了所有的伤痛,叫完佣人备车,呵斥了劝阻的大管事的,虞鸿渐背着手在屋中走来走去,脚步轻快得近乎不符合他风格的雀跃: “萧雪音死了,可能看上了大哥的宋会长起不来了,姓席的也不知所踪……” 他越说眼眸越发光,猛抬头,看向春辉璀璨的花园子: “大哥,要到我的花园来了?” 第58章 虞文案回收(上) 勾引;等待毒发的屈…… 那边厢, 三天前,屈家。 屈景烁一觉醒来,惊见卧室如狂风过境。 红木圆桌倒了, 三条腿骨断筋折, 梳妆台满是裂纹, 镜子碎片散落一圈, 书柜里书十不存一,地上满是破损书页, 白的, 黄的,像是天女散花式乱撒飘坠的纸钱。 他的大床成了狼藉中唯一完好的孤岛。 昨夜想必有惊天的动静,他竟连梦都没做一个,睡得安安稳稳,又香又甜。 席鸢的身份不言自明。昨夜定是发生了一场鏖战。 薄薄的青影子变强了?还是席鸢自身出了意外? 屈景烁急急一掀被,低头去找拖鞋。 在床下,被床沿堪堪挡住的位置,他发现了一张只有四字的信笺。 屈景烁光脚踩在地毯,蹲着看信: “卿卿赐鉴”。 就这四个字。 下一行便只剩了几滴溅落的墨点。 匆匆换好一身整齐西装, 屈景烁乘车赶往坟地。 外面飘着冰冷细雨。 接过泽兰手中大伞,屈景烁叮嘱:“你不要跟。” “少爷,这里荒僻,万一有歹人也恰来祭拜他死去的亲朋, 见色起意,对您不敬, 那可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我的,”屈景烁顿了顿, “一个会保护我的人,他正在前面等。” 泽兰睁大眼,看向阴雨天更显漆黑,宛如置于深潭之中的幽森坟场。 “原来您不是来祭拜死人,您是来见活的朋友?什么人会把约见地点定在这里?!” 屈景烁只笑着摆手,是个不想再解释的意思。 泽兰抿唇,到底不敢违抗他:“您一切小心!” 是撑着伞,在黯淡坟地中,往中心行进,而不觉丝毫凉意时,屈景烁顺暖意传来的方向一低头,才发现了胸前悬挂的心脏在搏动。 砰砰、砰砰。边跳动,边发出了淡淡的红色光晕。 席鸢,念着这个名字,屈景烁攥住吊坠,你又把什么给了我? 为何这个“一生气就炸飞生气源”的小东西,在这个世界,重现了上个世界的状态和光亮? 脚步越发加快,屈景烁却没感觉丝毫吃力或者气喘。 显然,小心脏吊坠是真的发挥了如同上世界的作用。 来到席鸢曾经现身的坟包前,屈景烁在融融的从吊坠覆满全身的热度里,扔开了伞。 单膝落下,在浅色裤腿即将碰到湿泞泥土的一瞬间,有两旁生长的杂草,忽然垫在了膝头。 “席鸢?” 屈景烁垂下亮晶晶的眼眸,盯着那凭空离奇伸过来的长长蔓草: “能听到我说话吗?” 前方起了摇晃声。 屈景烁抬头,看见坟包上,一根最长的野草,向自己弯了弯草尖。 像是人在做点头的动作。 弯了那一下,野草陡然僵硬住,不再动,像是人在装死。 失笑一瞬,屈景烁抬手抚摸了野草: “我知道你是什么。” 野草剧颤。 屈景烁立刻接道:“可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野草再次僵住,没一会儿又再次开始抖动,这下,不止那一根,周围的无数野草也开始晃动,它们急剧摇摆,有点像人在“手舞足蹈”。 “告诉我,你还好吗?” 屈景烁摊开掌心:“在这里写。你想对我说的,都告诉我。” “不要担心。回。”野草用草尖写,“不准再来。” “为什么?” 草尖的“危”字尚未写完,屈景烁打断坟头草:“你是不是想说,这里死人多,又有特殊的阵法,对我这个活人不利?” 草尖竖起,先是“摇头”,摇了两下又变成“点头”。屈景烁不大明白了。 正要再问,他见草尖忽然像赶时间般,快速垂下,在他掌心书写: “勿来、切记、切记。” 草尖已经抖抖索索得厉害,在他掌心划下一“丿”,紧跟着又是长长一道甩出。而后,草尖再没了动静。 “席鸢,席鸢?”跪在席鸢之前操控着托住他膝盖的野草上,屈景烁扶住垂下的草尖: “一撇一捺,你是想写个‘八’?八天后你就能好了吗?还是什么字的开头?” 一撇一捺。 也可以,是“分”字。 屈景烁攥着一丿一乀回了家。 望着信笺开头的“卿卿”,他又觉得,不能是分手吧。 除非,昨天夜里,席鸢帮他赶走青影子后,在他还是“卿卿”的时候,既赠他唤醒吊坠的东西,还提起钢笔写信,再又去见了宋会长或者操控了宋会长读取其记忆—— 得知自己“勾引”的事,席鸢对自己失望。 但这样又有矛盾。信都没法写完了,席鸢如何还有能力去找宋会长。 屈景烁决定去宋公馆一探。 次日,刚被引进门,就听热情迎上来的宋家两位少爷,你一句我一句,道出了宋会长感染风寒,不便见客的事。 屈景烁心里装着疑惑,简直没有精力应付两位少爷过分的殷勤。勉勉强强坐了一个下午,屈景烁推说自己累,想早些回家睡觉,拒绝了两位少爷共进晚餐和餐后去剧院玩赏的邀请。 再一天后滨城虞公馆来的电话,让屈景烁连疑惑都没有了时间。 他需要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好弟弟赶回前,变成剧情里的“醉生梦死”之态。 当然不可能真成天大喝,屈景烁摘下吊坠,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了能模拟醉态,而不伤身,不会胃痛肝痛各种痛的醉玉颓山丸。 醉玉颓山丸一下去,屈景烁顿觉思维迟缓,四肢发软,轻飘飘仿佛腾云驾雾,正是醉酒醉得厉害的状态。 别说思考席鸢的事,就是吃饭都要人提醒伺候——除了痛觉没有,其它所有感觉都跟喝酒喝多时一样,包括饱腹感。没人提醒,他真能忘记吃饭。 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屈景烁没能发现周边人的异常。 家里看惯他的佣人偶然跟他对视,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脸颊发红,脚步磕绊。 就连泽兰帮他系腰带,打领结时,也会气息微乱,欲言又止。 少数几次泽兰实在忍不住,劝他道,少爷少喝酒。 他以为泽兰是出于对他健康的关心。 若是正常状态下,屈景烁该能回想起上个世界的伤痕丸。好好的伤疤,系统愣是能在背上作成一幅绮丽蛊惑的画。 同样是系统出品,醉玉丸自然也有类似功效。 虞鸿渐抱了一大捧空运来的橙粉渐变玫瑰上二楼,推开起居室的门,就见沙发上,横陈着只穿浴袍,醉眼流波的大哥。 小腿搭在沙发扶手,匀称修直。腰带系得松垮,依稀可见腹部肌肉。 领口又白又大。 他想:勾引吗。 萧雪音死了,宋会长快死了,席鸢下落不明,姑且也可以当死了。 大哥若想要再找新人,实在无可非议。 不,是明智至极! 猜这么猜,还不能确定,虞鸿渐压住狂喜,依然以对待大哥的口吻开了腔: “大哥,听说你染了酒瘾?怎么回事?遇到麻烦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怎么先关心起人的,成了你了?” 屈景烁朝虞鸿渐招手: “让大哥看看,你的枪伤如何了。” 虞鸿渐没意识到这姿势有点像招一只哈巴狗儿,只注意到大哥的笑,大哥言语里是对他的关心。 屈景烁在果盘里扫视一圈,特地选了个最大,最熟得透,最漂亮的脐橙,拿起交给男仆:“给二爷切盘橙子。” 他胃里因为醉玉丸总是饱胀,这些水果都快要放过赏味期了。 还没吃到,虞鸿渐已经觉出蜜似的甜。 大哥心里真真有他。 疾步过去,虞鸿渐把玫瑰递给屈景烁,然后坐下来解开西装,露出包裹纱布的胸膛给他看。 “大哥,特意空运来的玫瑰,看看喜不喜欢?” “你送的,大哥都喜欢。”屈景烁扇了一下花香,惊道,“居然比当季的玫瑰还要好!谢谢你,二弟。” 而虞鸿渐坐近,嗅到他的气息,不知喝了什么酒,大哥一个字便是一下吐气如兰。 玫瑰的香,在大哥的淡淡呼吸里,根本不值一提。 被大哥吹了几下,年轻的身体就起了燥动。 虞鸿渐差点问“那一场婚礼,一次洞房,一世夫妻,大哥可喜欢?”,硬是憋住了。他不愿在一辈子的夫人面前表现得过于猴急,以至落到下流。 要耐心。他深呼吸,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屈景烁捧着花,手指不带力地游走在虞鸿渐裹着纱布的健壮胸膛,眼里和声音里都是心疼:“母亲出国手术,父亲又素来不大能理事,三弟更还是个孩子。”花朵映衬了屈景烁晕染红霞的脸颊,粼粼的桃花眼,也衬出他的剑眉和挺拔鼻梁,虞鸿渐第一次惊觉,原来真有人可以把英气和艳丽结合得如此完美,美人带着醉意和依赖对他温言软语道:“还好二弟你没事,不然大哥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不受控制抓住大哥的手: “大哥,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问的姻缘。 可大哥一启唇,却是谈起了事业。 失望,但是没有很失望。事业就事业吧,事业他也重视。 之前萧雪音往他们屈家的银楼里安插了不少人,现在,萧家的公司,厂子,也都属于了他们。无论屈萧,哪边的管理都需要换血。 来之前,他已有了打算。先从大哥手里,把大小事务一并接过,清洗干净后,想来跟大哥的婚礼也差不多筹备完毕,届时就在婚礼当日,把近半股份交还大哥。 他得比大哥多半成。大哥仿佛是见一个帅气的男子就要心动一下,他怕有心怀不轨的男人,再像萧雪音那般人财都想占,若是让大哥拿多,到时候处理起类似的男人来,会增加他的麻烦。 …… 屈景烁因为醉玉丸,不想下楼,因为一活动剧烈就要头晕,他爱成天躺着。可是,虞鸿渐不准他好好地躺。 理完两家产业,虞鸿渐既不去跟年轻一辈冶游,也不去找席鸢下落,成天对着他使劲儿。 “不去,”屈景烁裹在洁白的鸭绒被子里翻了个身,被子蒙住了烦躁皱巴的五官,声音闷闷传出,“好二弟,你要么去找那些经理开开会,要么找你的朋友们去剧院看看西洋杂技,听听音乐,让哥哥休息一下。” 虞鸿渐低头看他,看他像一条大号蚕宝宝:“大哥,你要走出来。” “什么?” “席鸢没了,萧雪音也没了,你很难过,这我知道,”虞鸿渐因为屈景烁看不到自己的脸,肆无忌惮地露出微笑,“但是活的人还得好好活。” 屈景烁一掀被,坐起,顶着凌乱短发惊诧问道: “没了?只是失踪,怎么就没了?你找到什么消息了?” 虞鸿渐已经收起笑,一脸愧疚道:“还没有。” 屈景烁一捋额发,皱眉:“那你说他,没了?”不去找该找的,这般缠着自己作甚。 自己不是已经把该给的都给这家伙了?到底还在浪费什么功夫。 不会是以为自己还藏着私,所以仍保留了对“大哥”的讨好,想榨出更多吧? 自己身上,可真什么都不剩了。 屈景烁正蹙眉慢吞吞想着,虞鸿渐以为他是在想席鸢。 他不爱听自己准夫人嘴里提别的男人,更不许他想别的男人。 弯腰,虞鸿渐将屈景烁连人带被窝一把端。 香喷喷娇滴滴的蚕宝宝在他怀里扭动,惊呼,他只当不知道,招呼泽兰把大少爷惯穿的衣服裤子拿上,咚咚下楼,快步出门,他坐上车,放下大哥。 屈景烁晕乎乎被抱出了家,又晕乎乎被换上西装和外裤。虞鸿渐见皮鞋和袜子忘拿,直接招呼汽车夫往鞋店开,给大哥买新的。 坐到饭庄二层,临窗雅座时,屈景烁头发已经被梳理好,身上衣履整齐,唯有眼神还迷离凌乱着,是不知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这里。 他想,虞鸿渐的手段,难道退步了?查不出自己手底下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吗? “尝尝这里的鱼。”虞鸿渐给他夹菜。 他吃得食不知味,因为脑子想着事,而肚子里始终像是装满水一样饱胀。 一筷鱼还没咽下,旁边的屏风被推倒。砰然巨响间,有熟悉的声音怒喝: “白眼狼,拿命来!” 屈景烁扭头,瞧见了周林的脸。周林手举砍刀,森冷的青刃扑向虞鸿渐。 脑子拼了命转,他想,或许是周林以为,自己遭到了虞鸿渐的欺骗或威胁,只忠于屈家的大伙计要为愚笨的少主人除去奸邪外敌;想的同时身体也在动,他起身朝周林冲去,想抓周林手腕。 然而醉玉丸让他天旋地转,他一歪身,跌向虞鸿渐身前。 面临着刀锋和周林震恐的眼,他正要买金刚丸,一条手臂忽然勒住他,带他转过半圈。 飞起一脚踹在握刀的手,武器落地声里,虞鸿渐背对周林,眼睛盯着刚才要帮自己挡刀的大哥: “大哥,你吓死我了。下次不准了。” “其实——” 目光炯炯地看了屈景烁两秒,不待屈景烁说完,虞鸿渐忽然把屈景烁勒得更紧,几乎嵌入怀中。 屈景烁被他紧抱在怀,喘息艰难,无法言语。 直到虞鸿渐放开他,他正要解释,却听虞鸿渐责问围上来已经压住周林的保镖: “一帮废物,一个人都顶不住?!” “爷,我们以为周大管事的是有事禀告,才——” 冷声打断,虞鸿渐称要废掉周林的管事资格和一条手臂。 屈景烁立马把其它的丢在脑后,为周林说情: “这其中有误会,你让我跟周叔谈谈。” 虞鸿渐凝视着他,目光闪烁,嘴带笑意: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成功保住了周林。屈景烁将等同遗嘱的各项交代,与留给母父和泽兰等人的符箓金丹,一并托付给这位能豁命的周叔。 回到家时,精疲力尽。 在醉玉丸作用下,他只觉阵阵骨酥筋麻,头脑发昏,闭了眼就要睡。 “大哥。” 他睁眼,看见了手端托盘的虞鸿渐。 托盘上,放着一杯酒。 【被剥夺地位家财,本该亲如兄弟,然为争一人已成仇雠的情敌送来一杯酒。】 周林的事,刺激到了虞鸿渐,终于让虞鸿渐的耐心到了尽头吗。即便怀疑自己还藏了些资产,也要一杯毒酒送自己上路。 他心里有我,他愿意为我挡刀。虞鸿渐把这句话甜蜜无限地藏在心中,与甜意一起涌起的还有已然克制不住的念头。 大哥还没能彻底走出丧前夫、丧情夫之痛,可是他已经受不了。 他受不了,跟自己分明已彼此有意的准夫人,心里还存留别的男人的残影。 大哥需要帮助。 大哥需要一点催化,一点热情。 把热情融在酒里,他为屈景烁斟上一杯: “这种酒比大哥喝的酒都要好,对大哥身心有益。” 能让大哥尽快把死去的前夫和情人抛弃,不再伤心,可不正是大大有益。 屈景烁盯着酒杯,倏而一笑:“等我一下。” 浴室内。 屈景烁把摘下锁藏的吊坠戴回胸前: “你要我等,我也只能等这么久。” 心脏跳动骤然激烈。 屈景烁道:“下个世界,要跟过来!” 把项链往胸间一塞,裹好前襟,屈景烁拧开浴室门。 虞鸿渐惊讶站起,浓眉紧拧: “大哥,你的眼睛,怎么有点红——” 不待虞鸿渐说完屈景烁端起酒杯,在对方居高临下的注视里他将酒一饮而尽。 “这不是你想看见的吗。”屈景烁轻声地,面无表情地说。 “我想看——大哥,景烁,你终于走出来了?”虞鸿渐不敢信,惊喜来得这么突然,“你哭,是为他们落下最后的眼泪,作为道别?” “什么?” 等待毒发的屈景烁被虞鸿渐打横抱起,扔到床上。 第59章 虞回收(下);席回收(上) 热喷火;…… 屈景烁盯着虞鸿渐精光四射的眼睛, 在对方手摸上自己胸膛的一刻觉到不对劲。隔着衬衫传递过来的是手掌异样的温度和动作,揉了两把肌肉,对方解起他的纽扣。 “大哥, 我很高兴。” “你是高兴我要死了?” 手指指间挤压, 屈景烁低吭一声。虞鸿渐笑着沙哑道:“是会让大哥小小地‘死’一场, 爽到话都说不出来。” 屈景烁迷蒙的眼睛不敢继续迷蒙, 奋力睁大。除了虞鸿渐不对,不对的, 还有自己。 吊坠戴上一刻, 醉玉丸造成的昏沉就开始消失,按吊坠的解毒速度,应该在他感到毒发的瞬刹,小心脏就会削减他的痛苦。所以,得演。他已经入了状态,捕捉痛的一秒就能演出毒发。然而预备好的演绎没派上用场,他没有哪儿疼,就是热,热得感觉自己成了喷火龙, 鼻腔一动就是一团烈焰喷出。 “二弟!”边喷气,单手按住心口,感受着心脏剧烈鼓动,血流澎湃汹涌, 眼热到发花,屈景烁攥住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二弟: “你在酒里乱下什么?” 听出屈景烁的恼怒, 虞鸿渐手顺他的意顿住。 决定先哄好害羞的大哥,他再继续度这番两相有意的春风:“别怕,大哥, 都是对身体有利的补药,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屈景烁这还能反应不过来吗。顿时暗暗叫糟。 “我倒希望你对我下毒!”简直要吐血,屈景烁提膝一顶,虞鸿渐反应更加迅速地挡住。 虞鸿渐惊讶抽了口气,感受掌心传来的疼和麻:“这补药真他爹有用啊,大哥你力气好大!” 屈景烁的脸已经烧成霞光万丈,气喘咻咻地骂:“真是补药、坠子没用、越来越热了、你个小蠢蛋!” 虞鸿渐手掌一转把住屈景烁的膝弯,抬手就去抓他皮带:“怎么可能用那种对玩意儿用的毒?你可是我大哥,我的心头宝贝!热就对了!没事!我会负责的大哥。” 又气又热,快飙鼻血,屈景烁当然不肯放任他袭击自己的皮带扣,劈手朝他颈项!虞鸿渐不得已松开屈景烁的腿。 两只手一边挡住脖颈,一边抓住屈景烁带起风的拳头。 “大哥,你在闹什么?你心里明明也期待,我只是想帮你更快走出来!” 大哥的力气是超乎他想象的大,并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虞鸿渐没想到补药效果好得如此出奇,觉察出不宜强来,转换策略疏导起他: “你都为他们红过眼圈了,想必他们也可以含笑九泉。你该放下来朝前看了,大哥。我心里有你,你也在意我,为了我,你连挡刀这样的事都肯做!我无以为报,唯有一辈子疼你爱你,我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应该快点在一起。” “我不是为你挡刀,我是怕周林坐牢!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虞鸿渐没喝药,也红了眼:“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为什么百般勾引我?没那个意思为什么所有吃的都挑最好的给我?!” “我百般勾引你,我怎么——” 醉玉丸的负面效用在吊坠的保护下削减,屈景烁瞪着眼,后知后觉想起了佣人们的异样,还有上世界的伤痕丸。 咽下前半句,后半句他理直气壮:“好,我是有错,我可能对你这个弟弟太过亲密,让你误会。但那些吃的,我是最近没胃口怕放坏了才给你!最好的不都也是最熟的吗?给你,省得丢垃圾桶,你不要想歪。” 虞鸿渐觉到一种类似被狠狠扇脸的耻辱和愤怒:“我想歪?我深夜给你带酒,说这种酒比你喝的酒都要好!可明明你喝的已是市面上正经能买到的最好的酒,你不觉奇怪,问都不问是什么酒就喝!大哥真不是也在等这一刻?心里真没有一点想法?!” “我以为你给我下毒,想彻底霸占屈家萧家的财产!” “以为是毒酒所以喝?”虞鸿渐露出听到笑话的表情。 “大哥想死吗?不怕被我做成——叫我日日恣意欣赏摆弄?”他声调和眼神森狞。 “哼!”屈景烁唇角挑起,冷笑一声。 “死了”之后他的尸体自会失踪,年轻人没睡就开始做梦。 屈景烁发现身上压着的人的呼吸频率有跟自己靠拢的趋势,并且眼里拉满血丝,真诚告诫:“你最好别对我来硬的,我比你更硬,你的伤还没痊愈,炸一下,你可能会直接休克。” 虞鸿渐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恨他不爱自己,恨他不爱自己还若有实无地勾引自己,恨他玩弄了自己的爱情和尊严。怎么可能听得进屈景烁的忠告,他听不进,也不相信。 “那就硬给我看看,我的好大哥!”强吻上屈景烁细滑滚烫的脸,虞鸿渐抬手扯崩开衬衫:“明明这么软……浑身只有嘴最硬!” 屈景烁考虑到系统药丸造成的那部分责任,决定再给虞鸿渐最后机会:“二弟,即便不是兄弟,我们也不可能。” 他抓住虞鸿渐一只手。 “摸到了?死心了?滚下去吧?” “不滚!” 震惊只有一瞬,虞鸿渐继续埋头猛亲:“大哥……给我吃了那么多好橙子……今晚还给大哥十倍……” “去你的吧!”屈景烁忍无可忍动了真怒,牙根挫动拳头挥出的瞬间,赤色心脏猛跳。正要去接屈景烁拳头,烈火似的光芒和痛一起袭来,虞鸿渐不受控制地腾飞远去。 “大哥……”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虞鸿渐深受震撼地望着自己一直以为娇滴滴的,只能任由自己捏扁搓圆的大哥。一口血喷吐出来,虞鸿渐捂住炸裂泵血的伤口,眼白翻上,晕倒在地毯。 屈景烁招呼两声,没有佣人应。 想到虞鸿渐“有备而来”,估计是遣退了整个二层的佣人,屈景烁压着热意,喘着粗气推开门,到隔壁起居室找出药箱。 翻出止血药粉,拿回来,他继续气喘吁吁照着地上虞鸿渐的伤口撒。 虞鸿渐的纱布已经凌乱断裂,倒是省下他扒纱布的功夫。 “什么臭弟弟——” 才倒小半瓶,一条手臂无声从身后揽紧,屈景烁身体僵住。 “卿卿为何救他。” 是讽刺?还是真心地这么称呼自己?两眼盯着伸过来的浅麦色光洁无伤痕的手,屈景烁微微颤抖:“你好了吗?” 手夺过他手里药瓶扔开,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好。差一点我的夫人就要变成别人的了,我怎么能好。” 屈景烁垂眸看着席鸢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身体像试探,又像要依靠似的往后缓慢寄去。 比想象中更快地撞进了坚实怀抱,是席鸢主动将胸膛迎向他的背部。 屈景烁在席鸢看不见的角度笑: “胡说。若像你讲的那样,地上这个人现在应该还在床上。” 他的身体被席鸢猛然扳了过去,席鸢这次没有斗笠,也没有手套,除了眉心,露在外面的皮肤统一无瑕:“喝了什么?瞧他这样,他强迫不了你。算准我会回来?” 屈景烁在他灼灼逼视下游移视线: “我以为是普通的酒。” 总不能跟席鸢说,以为是毒,所以一口闷。 刚才虞鸿渐那好像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他还记得。 席鸢的语调听起来是完全没信:“你的心机哪里去了?”抬起屈景烁的脸,蓦地堵上吐出热气的双唇,他含混质问:“还是因为,其实你暗暗期待着——” 屈景烁手指划拉: “是……算准了你会来‘救’我,是暗暗期待你‘救’我。” 席鸢遭他言语和手指呼吸骤然加重,口中再无下文。 屈景烁只觉腰间更紧,足下一空,而后夜风迅疾吹过。 再次落地,已在小楼后面的草坪。 席鸢抱着屈景烁上了等在后院围栏外面的汽车。 在沾染席鸢气味的大衣里,屈景烁主动抓着席鸢的手按住自己心口:“跳得好快。” 席鸢五指用力。 “好软好热。怎么没有之前大了?” 屈景烁把脸埋进他肩颈:“有一部分是想你想的。” “剩下一部分呢?别告诉我剩下是想你那个好二弟。” “就是他!他烦死了,总不让我躺着,要我运动!” 两人把喁喁细语和亲吻的声音压到最低,淹没在汽车引擎声里。 汽车风驰电掣,开过两条街,停在一座私人经营的高级澡堂。 这个点本就客稀,这处富丽澡堂又只对少数人开放,是宋会长偶尔跟朋友边谈生意边享受专业按摩的所在。 席鸢递出张卡,抱着屈景烁上了顶层,一路除服务生没遇到任何人。 被救了一次后,屈景烁缓过些许气来,坐在雾气缭绕的池边等待池水更换好,他再次滑下,靠进席鸢怀里。 任席鸢帮他继续救助,他在席鸢肩膀上写八字。 写了第一个“八”的时候,席鸢沉迷于温香美玉中还没反应过来。 写第二个“八”的时候,席鸢笑了,攥住屈景烁手指,放在嘴边,吻出很轻的啵一声。 屈景烁忿忿抽手:“不许亲。你都要跟我分了。” “我那时候伤得太重,没有写完。” 听见他这么说,屈景烁收了玩笑的心思,细问起那夜情形。 原来那夜,青影子用了驱狼吞虎之策,诱来了曾经被席鸢击败的实力逼近帝级的大鬼。青影吸引注意时,大鬼从旁偷袭席鸢。 席鸢虽伤得重,但也算伤有所值。大鬼力量现在已经完全被他吸收。至于青影子,席鸢没有提,屈景烁自然以为是被席鸢一并吸收了,便没有多问。 “当初你来坟地,我真的又怕又喜。” “后来是不是只剩高兴了?” “后来躺着,便是高兴着高兴着,又怕起来。我怕,那只是我疯狂时的一个梦。” 屈景烁抓住席鸢的手,让他掌心覆盖自己的心口,这次席鸢忍住没乱捏,因为屈景烁这次开口时语调正经:“害怕的人,心跳不能这么稳定。”屈景烁转过身面对了席鸢,问:“危?是说什么危险?” “不是其它死人魂魄,也不是阵法,而是我。” 屈景烁偏了偏头,是无声催促他: “快说下去。” 席鸢亲亲屈景烁的脸:“不同力量在体内作乱,我控制不住。但是,我太想见你,太想这样抱着你,我怕你再来,我见了会揭棺而起,害你受伤。” “这么长的理由确实一下子写不完,难怪你当时先摇头又点头,是希望我从错误的猜想里得到正确的做法——”说到这里屈景烁想起了那棵草。 他实话实说: “我想那棵草了,那棵会摇头会点头的草。” 席鸢眉目弯起,手掌一伸,从堆叠起来的衣服有青色的长草飞出,翠翠如生。 “它有话想跟你说。”席鸢作出倾听模样,好像是草真在跟他说话似的。往后一蹚,屈景烁朝席鸢撩水,砸得席鸢闭了闭眼。 席鸢再睁眼时,屈景烁摊开的手掌已经送到他面前: “小草小草,有什么话要跟哥哥说呀?” 草尖弯下,这次不带丝毫颤抖,撇点清楚地写完了一整个笔划复杂的字。 屈景烁攥着这个带心的字,将自己的心,贴上席鸢的心口,隔着血肉骨骼,他们心脏跳动的频率同时增加,散发的温度一样灼热。席鸢看屈景烁水池中反射灯光的雪白四肢,水面外湿润艳异的面孔,忽然觉得没有比他们更配的了。 一个鬼,一个妖。 屈景烁分坐在席鸢两边,脚掌踩着池阶,低头吻住席鸢。 不是妖,不会有那样能吸收自己灵魂的吊坠——席鸢边反客为主,边想着。 不是妖,不会这样除了人的心,连鬼的心都敢要。 繁樱盛放前,席鸢如当初所说,在淮城最大的饭店里举办了比屈景烁跟萧雪音的婚礼,更盛大十倍的典礼。名流云集,嘉宾满座。 婚礼是非传统式,两人都一身洁白西装,在神父面前,席鸢为屈景烁戴上了一枚比当初那颗更大的钻戒。在屈景烁的强烈反对下,席鸢遗憾放弃钻戒也十倍大的设计,只选了颗比原本略大一圈的。 …… 婚房内。 坐在大床上,屈景烁对着三个身形一样面孔各异的男人,傻了眼: “你是要自导自演一场闹洞房吗,陛下?” 他已被席鸢告知,宋会长,元弋元帮主,都是席鸢亲手捏的身躯,分的神魂操控,而非他所想的苗疆秘术。原本的宋家大少爷和元弋沾了席家人的血,如今已被送去见了真正的“席鸳”。 他的新郎,拓跋鸢,则来自这个世界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活着时,也是一位统率众人的君王。拓跋少年登极而心怀壮志,厉兵秣马,平内乱,拓疆土,抚流亡,修旧律,为时人所称,更本该青史留芳——可惜天不假年,匆匆而逝,死时遗憾太大,大得装了整个天下。 以至于变成了鬼,也因这太过庞大的“求而不得”的执念,成了鬼中的雄杰。借原本的“席鸳”的召唤仪式,和留下一丝生魂的身躯,拓跋有了来到这世界的契机,和恢复跨世界损耗的基础。 从鬼中之杰,拓跋一步步靠此世界阵法和吞噬恶灵成为了“帝”级的鬼。到这个级别,才能分剥魂魄,而不伤根基。答应原本的“席鸳”的复仇,也在到了这一步时开始。 屈景烁正因为知道这些,他知道,眼前看着三个人,其实一个鬼,这才迷惑无比。闹洞房本身就很无聊,自己闹自己的洞房简直是无聊之至。 “早就想问了,抛开其它,纯论脸,卿卿最喜欢谁的?”问喜欢谁是“宋会长”。 现在开口的换成了“元帮主”: “席鸢么?当初似是对席鸢一见钟情?” 席鸢敛眸:“但我本人的相貌,其实跟席鸢完全不像。” 第60章 席文案回收(下) “别多话,多亲亲我…… 屈景烁在初春乍暖还寒的空气里, 面对三个身高腿长英俊逼人男子的围堵,不符合本世界好色人设地额角渗汗。 双掌撑床,他臀部后移。 三双眼抬起。 小小颤了一下, 屈景烁迟疑道: “我也没有像你说的, 最喜欢席鸢的脸。三张脸, 各有千秋。纯论脸, 我都不讨厌。” 他清清嗓子,在三双神色莫测的眼睛盯视下补充:“我这个人其实不看重外表。你别笑, 真的!当初喜欢席鸢是因为他唱王帽生唱得好, 我喜欢的是他身上的君王威仪。” “宝宝让我尝一下,今天吃了什么?”元弋说,但是没有动作。 席鸢倾身,在他唇上一舔。 宋会长一本正经点评:“比听着还要甜。” 屈景烁红着脸,手指抚着下唇。他已经知道三个躯壳里是一个灵魂,对方知道他知道。 但是,屈景烁想,对方吻他,包括之前跟已知真相的他亲近, 还是用一直以来,他最习惯的身体。 心里软下一小块,屈景烁往前挪回床边。 站起来,他渐次虚虚描摹比较三人面孔, 边认真说:“纯论脸,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在看见宋会长时, 曾愣了一下?” “所以是这张?”宋会长双目炯然: “宝宝觉得这张最俊?” 屈景烁摇了摇头:“是宋会长的面孔生得最有威仪。我说我喜欢席鸢唱戏时的气度,不是骗你。”他捏着宋会长下颌:“与其说我最喜欢这张脸,倒不如说, 人人都渴望自己拥有张霸气四溢的脸,这张眉宇间的气度很是吸引眼球,令人艳羡。” 在三双明显变得更亮的眼睛注视下,屈景烁明白自己实话实说,却误打误撞,正巧说中了拓跋真正的长相。坐回床边他好奇一扬下颏: “你问完我是不是该换我也问问你了?三张脸,哪张最像你本人的?” “宝宝,我要出来了。”声音忽然从床底传来。 屈景烁震惊低头,就见从自己洁白的西装裤腿间,伸出一枚脑袋。 这般滑稽的出场,倒也没太折损出场之脸给人的冲击。 长眉斜飞,俊目如星,论英挺霸气还在宋会长之上,又比宋会长少了邪异,更添锋利。 一个名字浮现脑海。四目相对,屈景烁暗想:若是上世界的凌渊忽而沉迷游戏,进入游戏中抽中帝王身份卡,系统微调后就该是这般模样。 但是他不打算告诉拓跋这一刻他所想。 他不希望产生一些无聊的,关于“替代品”、“替身”之类的完全没必要的误会。 先是头,再是一双手臂,两只手掌在床沿上一撑,床底下又钻出一个男人。 新出现在房间里的这第五个男人说:“宋家三哥儿前些天邀了一桌麻将。有个年轻少爷跟老四聊天,我出去倒水恰好听到两句。” “陛下听到了什么八卦?” 拓跋鸢顶着自己本来面目,眼底竟然隐隐有点紧张: “他说现在,一部分群体里流行‘束腰’,他也穿,难受也穿——因为怕自己形象不够苗条,还说,这种对自己外表感到不自信的心理叫‘外貌焦虑’,每个人都会有。我当时置之一笑,结果现在我发现,我连自己一块笑了进去。” “焦虑?” 屈景烁望着他,心中几乎噙了一点怜意。 走过去,双手搭上他肩膀,又抚过他的眉眼鼻唇: “陛下龙章凤姿,仪表堂堂。陛下要是还焦虑,那全天下的男人都不配自信。” 别人的焦虑因为什么屈景烁管不着,也懒得管。 但眼前人生为万众之主,死是百鬼之帝,却忽然患上什么外貌焦虑,不过因为“太在乎”三字。他在这一瞬,倏地笃定对面的男人即便吻过来他也不会过敏。 “宝宝。”“哦!不对不对,要除了我这个超级大帅——” 屈景烁玩笑没落音,被目光灼灼的拓跋鸢搂紧后腰以吻封口。 明明热情得蹭到他皮肤都连带发烫发麻,对方的唇舌却是相反地温柔。 心中软的地方在扩大,一片绵绵而温暖的情绪里,他主动张开唇齿,催促轻吻上来的拓跋鸢不必再试探,尽管加深这个吻。 “宝宝,不会,不习惯吗?” 屈景烁摇头:“别多话,多亲亲我——”被猛地压倒在软床上,屈景烁揽住对方后颈。 弹簧吱呀吱呀的轻声和唇舌接吻的滋啧响在一处。 把屈景烁当成一块糖,顶着自己本来模样的拓跋鸢吸出了吃糖人般的响动。只是一个吻,亲完后,挨亲的那个却好似奶油蛋糕融化在床,失力似地四肢垂落。 “不知为什么……其实,对你的全部……三个……我都没有按理会有的过敏……不对,是四个了……” “或许是因为我跟上辈子长得很像,身体数据更是一模一样。” 外套系在腰间的纽扣被对方解开,屈景烁按在对方浓密黑发的手一紧,失力的手指又遽然恢复了力:“等会!你说什么?” “我从你的吊坠里,获知了我们的……前世?”拓跋的眼睛越发幽深,某种凶猛的情绪在他眼睛里酝酿,预备随时破出,控制着整具身体行占有吞吃之事: “你在见到我的脸时,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你可以说。你可以相信,你在我的眼中,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宝宝,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别、先别……说话、就先说话……拓跋、陛下!”腰间解纽扣的手停了但是碰到衬衣的手没停。 屈景烁奋力开动快被揉挤晕的脑子:“你……有了……‘凌渊’的记忆?什么时候?” “你乱喝你那个二弟的药酒……”拓跋因为在亲吻,声音含糊。 含糊,但是也能听懂,屈景烁一个鲤鱼打挺!虽然最终没挺成功,被拓跋鸢压回床上,他也不放弃表达愤慨,在一定分寸内锤着对方的背——他知道自己生气时会忽然力大无穷,没有打算在新婚夜让新郎吐自己一胸口血: “可恶!那你应该知道、我喝虞鸿渐的酒、是因为我有……在身!” 拓跋鸢这时候已经把帝王的高傲丢在脑后,死都装过,装聋也就不算什么,专心致志,他只是吃个不停。 “我以为喝的酒是……喝完就能完成……你的智商、肯定能知道、你装不知道、趁机欺负我!” 控诉的人控诉不了,只能唔唔呜呜,吃的人不语,只是一味地吃。 原本站得远远的三道身影围过来,压迫十足地注视床上。 …… 与之洞房的只是一个灵魂,一具身体,却获得了四倍的羞耻和其它,屈景烁掀被而起,打算找罪魁连旧带新地算算账。 “宝宝,起来了?” 卧室门推开一线。 还没看清拓跋手上那团绿,究竟是草兔子还是草篮子还是草编什么的瞬间,他被系统送到了下一个世界。 “什么啊?” 屈景烁在意识陷入晕眩前,郁闷又好奇地喊出声。系统真是的,起码也让他看清拓跋究竟编了个什么再送他走啊! 庆幸的是,他之前以为自己要被虞鸿渐毒死,把后事都跟周叔交代了;一起交代的还有那些给泽兰,给其他贴身家仆,还有屈母屈父的丹药物品。 此外,他在婚礼前,也把将来的乱世,透露了些给臭弟弟。 从后来的调查中他知道虞鸿渐的全部打算:没想毒死他,还打算把家产清洗后交近半给他。 那么,他对这个二弟,也不至于完全不留情。 臭弟弟臭归臭,智力可是够的。听了他说的那些,即便不信也会留神某些风声,虞鸿渐应该自保是没什么问题了。 其余枝枝节节,拥有凌渊记忆的拓跋鸢,应当会帮忙处理妥帖。 ——接收完新世界原本的主线,屈景烁又是一句感情截然不同的: “什么啊?” 接收世界线前,屈景烁已经被普及了六种性别的相关知识——这世界不怎么论男女,多论“天乾”,“坤泽”,“中庸”。 天乾,往往勇猛好战,在权力顶端,无论脸蛋像男像女,生理结构都带把,强谷欠,有信香,散发信香时,能让等级低于自己的同性畏惧,或者让坤泽陷入热潮。 坤泽,与天乾从体能到生理结构的完全相对,也有信香。 中庸,介于天乾和坤泽之间,没有信香。 天乾跟坤泽相合,可使坤泽有孕。 其它屈景烁没有细记,打算剧情来了再看。 【本世界分为:天乾,中庸,坤泽三种性别。‘你’是一名柔弱的坤泽公主。】 【本世界男主‘夏侯弲’称帝前,是功高震主获罪的异姓王之后。】 【斩杀夏侯家全体成年天乾,旧帝为防止夏侯家忠部兵变,以恩养为名,囚未成年的天乾男主,于宫墙之内。】 【‘你’母妃彼时也不受宠,‘你’便这般与男主相识微末。如同两只小动物一样在学堂一起挨欺凌,事后一起舔伤口和脏毛。】 【‘你’的母妃凭魅术得宠,这是‘你’与男主命运出现分叉的路口。虚荣的‘你’能与男主共苦而不愿同甘,‘男主’在‘你’一次次对其他受宠皇子的热情和对‘他’的冷漠,疏远中,顺‘你’心意,不再纠缠。再后来,‘你’的母妃又在后宫倾轧中获罪,‘你’也从旧帝掌上明珠,沦为送去异国和亲的羊羔。】 【‘你’在异国遭受无尽屈辱,包括,被迫遵守异国风俗……兄终弟及。】 【与此同时,男主利用自己为夏侯家后人这一身份,暗自联络旧部,缓缓积蓄力量,一朝揭竿而起。推翻旧帝,成为新皇,革内政,练兵马,追亡逐北,打得曾经需要卑躬和亲的异国俯首称臣,新皇提出,除却战马财帛等贡品,还要迎回前朝公主,也就是‘你’。得知这个消息,‘你’高兴得在漏雪漏风位于羊圈边的破烂的帐篷里昏了过去。】 【‘你’以为漫长屈辱没有白熬,重重苦难没有白受。既然提出迎回国,那曾视‘你’为白月光的男主,定会对‘你’百般怜惜。结果,回国的‘你’,却被男主晾在一边。】 【男主跟一个中庸国师彼此有意,只是因为帝后必须要有生育功能,才没把中庸国师变成皇后。‘你’嫉妒得发疯,表面在男主和中庸国师面前示弱,博取他们同情和好感,暗地挑拨他们关系,还无耻勾引男主。男主对‘你’厌烦,把‘你’赶入等同冷宫的凄清宫苑。】 【‘你’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最后给国师下药败露,男主大怒赐‘你’白绫一条。】 “按之前两个世界,不应该直接到归国与男主们相遇时吗?”屈景烁摸着跟上世界初期一般安静死寂的小心脏吊坠,满怀疑惑。 系统之前两次把他扔入世界,都避免了“反派的艰苦岁月”。 要么,投放到被双男主之一遇见,进入男主公司边走剧情边一路高升而后被认祖归宗成为富家少爷,要么直接认祖归宗成为富家少爷。 可是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屈景烁挑起帘子,望着外头的枯枝衰草,寒风白雪,大红仪仗,送亲甲士,明白自己是被放到了和亲的路上。 虽然前途看起来会满是虐身虐心的剧情,但是硬币经过两个世界的积累已经很充足了——虐就虐吧。 “放马过来!”给自己加油,屈景烁呼出一团圆滚滚白雾,放下车帘。 抬手,搓了下上臂。 他做完这个动作的下一秒,后方,忽传来一声鸟类的巨大的清啼。 屈景烁不明所以抬头,只见轿顶被光芒映透。 轿外传来惊呼:“凤凰……是凤凰啊!” “天降祥瑞!” “神佑大启!神佑公主殿下!” 屈景烁在一片骤然涌起的温暖里,摸不着头脑地再次撩起轿帘。 天空中,一道翼展长越数丈的凤凰虚影,刺破风雪,长啸着,振翅远去。 风雪停,阴云散,天光亮。 辉煌壮美的金色笼罩方圆不知多少里,屈景烁一眼看不到光的边缘。 凤凰虚影留下的不只是光,也不只是轿外人——包括瞧不起这位战败国公主,才刚偷偷用不怀好意口吻戏论过的异国迎亲士兵——的山呼叩拜,称“公主千岁!”,还有,屈景烁周身如同裹了电热毯加轿内开空调的异常温暖。 “祥瑞?还挺贴心。”屈景烁擦擦额头的汗,脱下最外层的白狐裘。 在他准备脱第二层红棉袍的时候,温度忽然明显变化,从夏一秒回春。 屈景烁手一停。 “……是不是有点儿太贴心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这种拦着玩家花钱的游…… 这个世界, 是融入玄幻元素的低魔世界。 说玄幻,是因为确切存在魅族、翼族等非人种族,反派的坤泽母妃便有魅族血统, 得同族帮助, 习得魔术复宠。说低魔, 是因设定虽有神兽仙人等更超离的存在, 但实际没人见过。 它们只在历史和传说中留有痕迹,疑似已消亡。 却没想到, 他刚来这个世界, 就见到传说在眼前活生生成为了现实。 哪有这么巧这么体贴的祥瑞?还随他心意控制祥瑞带起的火温?能搁这把祥瑞当空调用的,也只有传说中的存在们。 “何方仙人相助,可否现身一见?” 刚才自己想脱外衣,温度就适时降低,可见对方能看见他一举一动,即便他坐在马车里——屈景烁目光随便放在马车的门帘上,轻声说。 等了三息,没人理他。 屈景烁撩开帘子,目光越过拜服的人群, 看向空茫的远方。 “仙人已经离开了吗?”坐回原处,屈景烁面露失落之色。 “本想问仙人尊讳,设香酬祭,以表谢意。罢了, 仙人又怎会缺我这点谢意,不愿相见, 也是当然。” 空中半透明屏幕外,陆远抬手虚触因为失落而更显出一种脆弱美的面孔: “这游戏的建模太失真。人不可能长这样。” 与其说是单纯为公主精丽的五官所动,倒不如承认, 让他心中隐隐发闷的,是公主正在失望这一件事。 他迫切想消除公主眼中云雾般的忧悒。 能为这个npc做点什么呢。 陆远手指动作利落,再次点开属性面板,从健康值、安全值一路查看: 满值。 满值。 满…… 作为全国最大财团的执掌人,陆远二十七岁就获得了一长串别人奋斗几辈子也奋斗不来的名誉,无尽的财富,以及,被医生预言最多三十天的寿命。 如果生命还剩三十天要做什么? 因为知道身体里的遗传病基因,陆远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做了无数种计划,想象,其中甚至包含了大洋漂流和荒岛求生,唯独没有一种想象是打游戏。 但事实是,他现在躺在莫名出现在他卧室的游戏仓,玩一款名叫《君临》的帝王成长游戏。 除了游戏内时间流速跟外界不一致,能让生命变相延长外,他发现,自己看完主控设定后,居然升起了二十七年未有过的兴趣。 就好像上辈子他真实当过皇帝,又还没当够就英年早逝。 在求生本能和自身兴趣的双重驱使下,陆远沉浸在了《君临》之中。 只是跟设想的一进来就专注事业线不同,他被一个npc给分去了点心神。 刚进来,他是一个一无所有,连曾经的朋友也就是那个分他心的npc——景昭公主,都失去了的罪臣之后。 主线第一个任务,趁某节度使发动叛乱之际,逃出皇宫联络夏侯家旧部。为完成主任务,他必须在动乱发生前完成“探索皇宫隐藏密道”、“练习武术到初级”、“收买重要宫人”等分任务,每天安排得满满的,按理说不该有心思去理什么npc。 但是,在看见景昭的封号下,这位公主的全名时,他就不受控制地想点开这个npc的立绘。 他管住手,练起剑。 挥第一下: 看一眼立绘。 看见了景昭公主的立绘。 这次没犹豫,直接点进状态: 看完状态就练剑。 状态里有个“寒冷”,他这回手指速度更快,点开实时场景,对上了轿子里眼神忧郁的景昭公主。 是这个npc自己准备不周全。检查公主陪嫁物品后陆远道。 陪嫁的物件里不多放些防寒之物,反尽是收纳华而不实的东西,笨成这样,冷也不能怨谁。陆远想。 “要沉浸式体验打天下的过程,怎能氪金。”陆远语。 …… 公主专属商城为何不开放。 通用商城有什么御寒之物? 斗篷?这通用的料子不够好,太沉。 看着娇娇气气,别把他压坏。 皮袄,华丽度不足。 这个凤凰祥瑞,跟他銮驾正配。 “用户:陆远,您确定充值88……8?”“确定。” …… 陆远一路查看到心情值。 只剩心情值还没满了。 他目光移动到牵挂度。 “景昭公主”面上的失落,想必就是心情值没满的原因。 但是传讯工具需要开启公主的专属商城才能购买,牵挂度要八十才能开启公主专属商城,现在他的角色对公主的牵挂度只有十。 每为公主解决一次困境,牵挂度视困境等级增加。刚才解决了公主的寒冷,牵挂度增加了……一。 盯着景昭公主失望双眸,陆远咬咬牙切掉画面,边练剑边再次做出批评: “这种拦着玩家花钱的游戏,要改进。” 凛国。边境。 【‘你’在三重难关的羞辱下濒临崩溃,好在大王子及时出现,从博塔格阏氏的家奴手中救下了马上就要被强迫脱衣的‘你’。】 凛国跟启国不同,王子正室和侧室们只在称呼上有区别,实际是否受尊重,只跟母家势力有关。若是母家强,即便作为侧室阏氏也能压着作为正妃的哈敦一头。原剧情,反派被凌辱是完全有可能的。 轿子停了。 按原剧情,现在该是有博塔格家族刀斧手在外面,预备当着他的面斩杀启国平民。 一众手持利刃的天乾,站在柔弱娇气的坤泽公主仪仗前,竟没一个敢遵照家族命令“暴喝出声”,“惊之于轿”。 别说暴喝了,他们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眼睁睁看着没小腿的雪,在金光中点点融化,他们因前所未有的景象,而生出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敬畏。只有亲眼看见了,这帮前一刻还在调笑公主,想象公主梨花带雨模样的天乾们,才停止了对快马来报的祥瑞的嘲弄。 终有一人大起胆子,深呼吸开口:“恭迎来自启国受神庇佑的公主殿下,我们阏氏有重礼相赠!” 开口同时他一比手势。他显然是这支天乾队伍里的头狼,一做动作,所有天乾同时将启国平民的身体翻了过去,只给轿内公主留下背影。 轿子没动静。 被绑住口齿的平民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惊惧无助的闷声。 领头的天乾擦擦满头热汗,心渐定下,脑中浮出了主意。 启国人都胆小,更何况公主即便受神庇佑,到底还是最最柔弱的坤泽。面对自己这边一众天乾,想必已在悄悄发抖。 瞧啊,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像是吓到的白兔子。 自己只说是铺道为贺,别说是什么人的血来铺路,并故意让公主误以为是他们收来的北境奴隶,而非启国老百姓。如此,公主便不会出于同为启国人的立场过多询问。不用跟自带神心偏爱的公主对上,家族那边也能够交差。 首领故意把接下来的事描述得很血腥,以祝贺为名: “等会公主经过时,我们便剥下他们的上衣,用磨得最利的短刀豁开他们的喉咙,刺入他们心脏!” 看不到轿中公主表情,但是首领脑海里已出现一幅玉人颤栗的美景。 恐吓中加入了别样的邪念,他觉得,自己正用语言,侵犯入公主脑中,奇异的电流自体内蹿升:“血喷越高,代表贵人越被天神喜爱,我从未见过如公主轿边这样盛大真实的祥瑞,想必等会血一定会像泉水喷涌那样壮观!” 这么说了,那位胆小的坤泽必不敢看。 首领嗤笑。 “这般重礼啊,本宫要看个清楚。” 他震惊慌惑的注视里,轿帘掀开一线。 只听那声音轻轻柔柔旋落:“怎么了,本宫说得不够明白吗?” 凛国从来没有一片土地如此热过,领头的天乾也从没出过如此多汗。 陆远挥剑三十次看一次公主,这次一看,心情值陡然下降一大截。 第62章 第 62 章 在公主散开如红莲的裙摆…… 画面里, 刀斧手各站其位,利刃下是被翻过去背对公主的人们——陆远点开属性查看,这些人全是启国人。 指望人物介绍里点名的“笨蛋”景昭公主, 发现这些是启国百姓, 简直天方夜谭。 点开任务栏, 一一检查所有任务。果然, 因为这些百姓没有跟公主产生强关联,比如成为公主护卫, 他也没有办法救这些平民。 陆远皱眉, 叹了口气。 “公主尊贵的眼睛岂能看这些活牲!”首领道。 “你在指导本宫行事吗?”轿子里,屈景烁正要在系统商城下单雷击符。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给他很大便利,一切都可以推到天神身上。 柔软如云的声音,听来本该骨酥心痒,可是首领天乾却痒不起来。 反而,有种危险的预感,如利刃将临头颅。 “不……不敢!” 首领抖着往前迈进,扑通单膝跪下,膝盖接触到雪融化后湿腻的枯草, 首领发现越靠近公主凤驾,居然气温越反常,越接近南国的四月天气。 发现异象诡奇处越多,对公主的保护的指向性越强, 他颊汗越多,淌成溪流: “只是活牲面貌丑陋, 跟公主平时常见的人相差甚远,怕惊吓到贵人。”暗地里首领眼珠一转,他也不算完全说谎。 这些启国人, 脸颊都被烙铁摧残过。 可不是跟原本的启国式的清秀相貌相差甚远吗? 他想:都告诉你是丑人,还不是你们国家的人,你该同意收下我们阏氏的礼物了吧,听说这个景什么公主好华服美人,对丑东西很没好感呢。 他这一前进,一下跪,闷声吸引了屈景烁。 瞥见轿帘外天乾首领衣领能拧水的狼狈相,屈景烁桃花眼眨了眨:咦,怕成这样。 对了,凛国比启国更信有神。启国只有一个称能窥天道的国师,凛国却有四个传闻能沟通神的萨满,一个大萨满。 对系统令“取消购买”,屈景烁对外头已经汗湿重衣的首领狐假虎威地笑着继续给压力: “本宫忽然想起,因得神佑,免于半道折损人员于暴雪,本宫心甚感念神恩,为遥谢,决意禁刃避血一月。这段时间,可是连饭食都只能吃素的,更何况屠人?无论美丑,皆是性命,杀生恐会触怒神啊。回去告诉你们阏氏,本宫记下了他的心意,将来,本宫也会回赠他的。” “这些礼物送不出,阏氏会责罚我等,我们也是性命哪,请殿下——” “是吗。那太好了。” 轿帘放下。 “把这些你们要杀的所谓活牲,身体健壮的,送到本宫卫队营,有一技之长的也收编到相应队伍里,其它的若愿意跟着本宫,本宫也将以对待子民的态度好生照管。” 启国人拼命挣扎,发出呜呜之声,神色激动。 脸都不让露,又叫那豪奴利用言语之间的陷阱,使公主将极大概率把他们误解成非启国人,把他们误解为凛国某个部落的奴隶。 就是这样的绝境,分明什么也没看见的公主却似洞悉一切般,救他们于水火。 陆远盯着半透明屏幕里公主小狐狸似的狡黠眼睛,差点要抬手摸摸他那卷翘长睫毛。 攥紧手掌,即便知道只是npc,陆远也克制了这种他自己深深厌恶的轻浮举动。 即便不出于道德观,现实中、游戏里,陆远从没遇到过一个亲密接触他不会反感的人。做好了单身着死去的陆远,认为这个npc,也只是隔着屏幕自己才会有抬手冲动。 若真正站在眼前,面对面,他恐怕要离三丈远。 “系统介绍里,分明是个目光短浅,虚荣,心毒的蠢蛋,怎地和亲一事,叫他成长了些么?” 既和亲凛国,在那边,什么正妃侧妃,什么嫡嫡庶庶全都不管用。管用的是什么——一个小部落,不过三五百能战的青壮年,一个大阏氏手里,有的也最多千人,若是想在大王子的身边不受欺负,重要的是手里握有人。 早有这个意识,这笨蛋npc也不会带一堆既没战士天赋,也没医师天赋只会歌舞奏乐的坤泽去了。 好在,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点开那些启国平民的属性查看,有不少女男天乾,其中大部分都具备不错天赋。 人,还是在几乎必死的境地下惊喜得救的天乾,因其忠诚,价值又比一般天乾更高。 “价值8888元的战士全属性提升套餐*200已购买成功!价值6666元的医师全属性提升套餐*100已购买成功……”陆远朝购买键一顿点,点得专注,没意识到双唇上弯的幅度,“虽然外表方面,为追求美丽建模太过夸张失真,但这个npc性格设计确有可取之处。” “还不退下,把这些人送到大王子为本宫安排的营地去?”公主凤驾中传来质问。 首领将一个“是”字艰难含在齿间,正要吐出时,身后呼传来惊叫: “图勒格大人来了!” 一个头戴火色羽毛,身披赤色大氅,手拿红玛瑙长杖面庞黝黑的天乾正往公主銮轿走来。 随他走近,刀斧手们都震撼瞪大了双眼: “金光……在消散!” 来的是火萨满的徒弟,图勒格。 他迈步之处,那位景昭公主带来的祥瑞尽皆消失。 “是大人,大人能驱散启国公主的金光。” 图勒格开口:“启国的神,到了凛国,当然不会再管用。”朝四下举手,一斩:“杀!” 拿了博塔格家族的好处,就要为博塔格阏氏除去这个令他不喜的外来公主。 草原的法则就是这样的,强的可以随意蹂躏弱的。 图勒格冷笑。 谁叫这个公主背后孱弱的启国,竟是只给了他一堆柔媚的只配当玩物的坤泽作为陪嫁。 神的保佑?这是凛国地界,有神也是他们的神,怎么会保佑外来者! “那么多个8就到期了吗?”陆远注视着凤凰祥瑞消褪,界面忽然弹出提示: “有人欲斩杀重要角色‘景昭公主’的护卫,惊吓‘景昭公主’,充值基础风刃一套,可使一位行凶者手指断裂……” 陆远眉目幽戾拉到最下面数字最多的那条选项: “天火焚罪?是罪不容诛。” 自己所在角色夏侯弲还穿着基础款粗布麻衣*1手持生锈的铁剑*1,陆远目光掠过那一长串价格毫无犹豫对系统道: “就这个,一直充,充到一个不留。” 屈景烁那边正要动手,忽然,时间、或者说,他的反应速度变慢了,对系统一个“确”还没“确”完,外面忽然传来凄厉惨叫。 是图勒格的叫声。 “惊扰凤驾,尔罪当诛。”非男非女的宣判挟无上的威严从天空降临。 热风掀开轿帘,屈景烁愣愣看着百道红色火焰如流星般坠落,天火砸向那些劈向启国百姓脖颈的凛国人,刀斧手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成了灰烬。 除了精准化掉凛国士兵的火焰,令他惊讶的还有那些启国百姓。 本该是从没受过训练的一般平民,却忽然力大无穷地挣断了捆住他们的麻绳! 疑似火风造成的视觉扭曲,屈景烁发现他们的体型在伸展,肌肉在膨胀充血。 有几个胆子大的,穿过火流星,扑到轿前,谢恩叩首,泪喊公主千岁。 屈景烁叫他们别动,怕火星砸到。 直到他和更多的启国平民发现那些流星还在不断坠落,但一丁点火焰也不曾擦过他们。 “好浪费仙人法力啊,”屈景烁左顾右盼,“仙人可以收了仙法了。” 公主,想要帮自己省钱。 这个念头一起,陆远终于是没忍住,在公主散开如红莲的裙摆上,指节虚虚刮过:“没关系,就当看一场白日流星。” 然后陆远满意地看着一次增加了十点的牵挂度,切掉画面,继续挥舞起生锈的铁剑*1。 迎亲队里的凛国士兵已经傻了。 火萨满的徒弟死于火中。 还好,还好一路上因为一直亲眼见证祥瑞对这个启国公主特别到离奇的偏爱——连温度都随公主醒时睡时降低升高,他们半点不敢随博塔格家族般欺公主。 不然……不然现在大概也一起火化成灰。 迎亲士兵里的头领,忽然听到启国公主召唤,抖着腿走过去,他直接跪下:“殿殿殿下,什么吩咐?” “迎亲的只有你们?”按事先议好的流程,过边境后,应有一支大王子私人护卫要护送他去王帐。 “属下想……应该是,博塔格阏氏仗着家中势大,跟大王子强要了迎亲的权力。” 屈景烁沉默。 首领头皮发麻: “所以,刚才那些已经化成灰的……” “罢了。”既然第二队还没能履行最该履行任务就已经去寻他们的神,屈景烁只好让这队领路:“你们好好干。可别学他们。” “是,殿下!” 因为得了这句“好好干”的指令,在半路,遇见发狂的牦牛群冲撞上来时,护送队伍的首领第一个抽刀。 抽刀他是第一个,但是最先“唰”地闪现在牦牛群前的,是一个刚才还被捆着将要变成活牲的平民。在卫兵首领的瞠目中,平民单手握住发狂牦牛的角。 而看见了这一切的陆远在任务刷新出来前,已经往公主轿前投放了独角兽王*1。 “谢谢仙人!”骑上有护体暖光的美丽独角兽王,屈景烁弃了轿子。 懒得应付博塔格把戏。一人一兽直接降临在大王子的王帐前。 王帐门帘被风吹动。 陆远想刷个天降陨石砸坏大王子帐篷: “您对‘景昭公主’的相关操作达到上限,请等待冷却时间结束!” 第63章 第 63 章 “绑到我的帐子里!我要…… 他无意让景昭公主还没完婚就变寡妇。他只是想给这个不知迎接公主放任阏氏惊吓公主的凛国大王子一点教训。 自己护送一路的重要npc, 却被如此怠慢,换了任何玩家,心情都不会好。 但系统不准, 陆远也没有太生气。 画面里景昭公主的脸色尚好, 这个npc都没生气, 自己犯不着。陆远暗自平复心绪。 系统已经禁止他氪金, 关注也白关注,看也白看, 可切掉画面的手久久无法点下。 大王子的王帐直径超过十五丈, 目测可容纳百人。 几层厚牦牛毡盖顶,积雪将帐顶染得洁白,帐柱镶嵌宝石和黄金,帐开数门。 屈景烁降落在正门前的深红长毯上。守门卫士惊见,忙迎过来。 “参见贵——”两名看着独角兽王目露震撼和恭敬的卫士开口时,马蹄疾驰的声音逼近。 “嗖!” 鞭子携带破风声袭来,屈景烁抬手一抓,柔弱的力度差点要逗得他不合时宜发笑。 转头的同时一拽,马上少男模样的坤泽惊叫着歪身, 眼看要跌落。 一切在电光石火间,两名卫士救援不及,恐慌喊道:“博塔格阏氏!” 就是那个博塔格阏氏?屈景烁目光微震。 还坐着轿子时听了两句关于博塔格阏氏的情况,譬如博塔格阏氏娘胎里带来的孕腔受损让他失去了坤泽该有的能力, 几乎等于一个中庸,与大王子至今没有那方面的实际, 好在大王子本也只是为了博塔格家族的支持娶他,没孩子将来抱养一个奴的孩子便是,又譬如博塔格阏氏的兄长死于启国人手中, 憎恨一切启国人,所以才要当着他这个“启国公主”的面屠戮启国人。 但屈景烁没想到的是,这个博塔格阏氏还是一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少男。 才十三四又是坤泽,这一摔真是生死难料。 怕他就这样摔破头,给自己造成一来凛国就跟战力仅次王庭的博塔格家族结死仇的麻烦,屈景烁驱策独角兽瞬至马前,接住了摔下的年少的坤泽: “大阏氏,还好吧?” 没半分真情地问完这话,屈景烁把乌兰·博塔格放稳就要松手。岂料刚才还欲甩马鞭抽他的坤泽忽然拽住他前襟,不放他后撤: “你的身上,味道不对!” 乌兰·博塔格双眸闪烁着掠食者闻到血腥气般的光泽。 他的鼻子不断动着,深紫近黑的瞳子盯视着风帽下一段线条峻整精丽的颌骨,润红微翘的嘴唇,再往上,他看见了高挺胜过大王子的、便是在凛国人中都少见的笔直鼻梁,还有一双潋滟冰凉的眼眸。 那双寒冷沉在眼底,表面绰雾流动的眸子一闪: “连日奔波,自然满身尘土味和汗味,不如大阏氏清洁芬芳。大阏氏还是快放手吧,别染了我身上异味。” “你跟我一样孕腔受损过?不,不对,你是一点难闻的骚味都没有,你好香。” 乌兰不遮不掩,深嗅一口。 “连日奔波?那就是没时间清洗了,中庸也能这么诱人,我喜欢。” 望着屈景烁,乌兰当着两名大王子亲卫,舌尖舔过苍白的下唇,眼神赤赤落落。 两名大王子亲卫只能装自己聋又瞎。 没办法,跟有战功,有能力,至今未娶,全靠自身打拼和母族少量支持的二王子不同,大王子的继承人地位的稳固,来自于他娶了足够多的有权势的大阏氏。 在大阏氏中,又以乌兰·博塔格家族权势最盛。 整个凛国,常态可战无需集结的兵力,在八万上下。而博塔格一族,能战的青壮年就有近万,占了全国兵力的八分之一。大王子娶的其它全部妃子加在一起,还不如娶一个乌兰·博塔格得到的支持多。 连大王子都不敢对博塔格阏氏粗声大气,他们就算明白这已经算是在调戏大王子未过门的正室,也只能装瞎装聋。 而屈景烁没料乌兰·博塔格真有这等嗅觉上的神通,竟靠闻的,就能把系统给他附加的香气跟真正的坤泽信香区分开,不禁也是略吃一惊: “大阏氏在说什么?” 他这次毫不犹豫将怀中少年推开: “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马上让你懂!”乌兰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色,朝身后快马赶到的两骑骑兵一甩鞭:“把他绑到我的帐子里!我要亲自扒光他,验他的身,我怀疑他冒充启国公主!” 两名骑兵硬着头皮拍马欲前。 可是胯下骏马两蹄一弯,朝独角兽王下跪了。 “废物!”乌兰一鞭抽到其中一人脸上。 骑兵滚鞍下马,抽刀向屈景烁,刀光抖嗦: “没听到吗,还不下来!” 屈景烁居高临下看着,正要令独角兽把那对着他的手踹折,乌兰一鞭子甩到那名骑兵面上,勃然大怒:“刀收起来!划伤他一点皮,我剐了你!” “大王子和二王子来了!” 呼声响起,在场大王子亲卫和博塔格家族骑士都有得救的感觉。四人面对呼声传来的方向,眼含热烫。 尤其那被迫面对独角兽王的。 凛凛的金光刺得他双眼作痛。独角兽王的双眸完全摆脱了兽性,有的是跟人类君王一般的威严,流彩的长鬃如垂落的冕旒,而它注视他的眼神像是一把长枪顶在他心脏,他只要一动,就有什么要穿透他的身体,带出蓬勃的血花。 刀刃落地,向大王子和二王子跪拜行礼的一刻,这名直面了独角兽王的骑兵小腿肚还在转筋: “大王子、二王子!” 大王子和二王子骑在马上,目光投向真的在发光的启国公主,独角兽王的金光明晃晃流淌覆盖他全身,是在表示最明显不过的庇护。 那双梳理着独角兽王鬃毛的手不见丝毫紧张,纤劲雪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穿梭在金色的毛发。 可惜风帽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在众人眼中的,只有他精雕细凿的下颏和出奇艳丽的唇。 那唇似笑非笑,天生带有一段风流。 “乌兰,不要对我的公主殿下无礼。”双眸注视着屈景烁的其中一人开口,并未移动视线。 “坏我好事。”乌兰·博塔格叽里咕噜咒骂了一大串谁都没能听清的话,就在马上随意行了个礼。 而从始至终他也只盯着一个人: “骨咄禄,我身体不舒服,我回去歇了!” 骨咄禄,大王子名,大王子全名骨咄禄·阿什那。 注视着离去比来时更快、卷起雪和尘土的乌兰风风火火带着博塔格家族的骑兵们远驰,屈景烁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反派在三重难关的羞辱下濒临崩溃,好在大王子及时出现,从博塔格阏氏的男奴手中救下了马上就要被强迫脱衣的反派——原剧情,博塔格是让男奴来脱反派的衣服,到他这里,简直更头疼。 乌兰要亲自。 男奴冒犯,可以来凶狠的,伸手一个,断一个双臂,到再没有人敢伸手。 对乌兰不能这样。 要真扑过来纠缠,他还要边甩开乌兰边注意下手轻重,可不是更头疼。 屈景烁转向这个面孔是凛国人特有的深邃,也称得上英俊的救星,翻身而下,行了凛国的礼: “大王子。” 颇有几分诚意地说:“谢大王子帮我。” 在他下来瞬间,大王子也立刻下马,此时迫不及待迎上,伸手握住屈景烁的双手:“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我的哈敦,不必这样生疏。” 二王子盯着那两双交握的手。 屏幕外,陆远也以暗沉沉的双眸,注视着这一幕。 系统切断了画面。 陆远惊讶:“BUG了吗。” “防沉迷系统已开启!检测到玩家搁置主线任务超过五分钟,系统发布惩罚——禁止玩家查看其它支线任务和相关npc!” 陆远寒了面孔:“你要是早点让我刷那个天降陨石,我根本不会看这么久。” 系统只是无情无绪地重复:“防沉迷已开启,请玩家完成一项主线任务,完成后可继续查看其它支线。” 陆远深呼吸。不必怒。为何怒。 公主没有拒绝大王子握他的手。 公主对大王子有好感有谢意。 即便今晚就婚礼结束,即便—— 铁剑将面前枯树斩为两段。 陆远再一剑,系统提示音响起。 “‘生锈的铁剑’耐久度已达最低值,继续使用不影响任务进度,但会给玩家带来不好的游戏体验。玩家是否更换武器?” “不换,我不再充一毛钱。” 陆远这边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凛国,二王子也听见同样的声音: “‘二王子’匐俱·阿什那愿望刷新!新增愿望:获得大哥的哈敦。” “二王子”面对着摘下风帽的公主,即便知道不过只是游戏里的npc,也不免为容光所摄。 回神后暗道:理所当然。 这样的npc,便不弹任务,也不能让别的任何存在夺走初夜。 “二王子”——裴清淮,因为这个名叫《国师》的从出现方式就充满奇迹色彩的游戏,称他能在游戏里找到治愈现实中残疾双腿的方法,便放下裴氏不务正业起来。初期,他只为找方法治好现实里的残疾才玩,等玩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这个世界设计得真实感不输现实,他能在这个游戏里体会到双腿健全的人的一切感觉,渐渐便有些投入了。然而,他对当那种没有什么实权的国师毫无兴趣。 虽然第一身份是裴氏一中庸伴读,主线任务是搭上某隐居名士学兵阵法及窥天术,但抽带限制的第二身份时,他抽到了凛国天乾二王子。 先夺凛国,再占启国,江山美人,尽归他手。 第64章 第 64 章 二王子:“我能帮你”;…… 博塔格阏氏帐中。 雪白的狼皮和璀璨的珠宝装饰了最上首的金椅, 乌兰跷脚坐在其间,眉头紧皱: “阿拉兹,给我改改你那个收徒之前的净秽仪式, 用在景昭身上。我要大王子今夜一碰景昭, 手就被烧。” “阏氏, 那可是大王子的正妃。” 乌兰嗤笑: “那是我乌兰·博塔格的猎物, 谁也不许碰。” 阿拉兹,凛国火萨满亦笑了笑, 微微垂下的眼睛里, 闪过一道阴鸷的神色。 “乌兰,你想的办法只管一夜,那有何用呢,要长久地阻止景昭公主跟大王子圆房,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乌兰深紫的眼睛一亮:“说!” 旁边有看着乌兰长大的阿姆暗暗扶额:“乌兰,萨满大人说得对,那是大王子的哈敦,他们是正经夫妻,他们圆房是神都乐见的, 什么办法也阻止不了一辈子,迟早要——” “在我抓到他之前不行!”乌兰扭头,姿态和神情都如一只领地将被侵犯的野兽,“在我品尝过他的滋味, 舔遍他的全身,对他腻烦到想把他杀了之前, 不行!骨咄禄那个废物还不配跟我抢猎物!没有博塔格骨咄禄什么也不是!骨咄禄欠我一件具备无上诚意的完美礼物,阿姆,你不知道, 那个假公主的身上有多好闻,胸口靠上去有多舒服,我想天天让他哭!” 阿姆是知道他实际年龄的,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躁动期,说这话倒也不离奇,问题在,他满脑邪念的对象,是他素来厌恶的坤泽,这就很令阿姆震撼: “你不是很讨厌大王子的妃子们,说他们身上臭?景昭公主不一样吗?” “所以我说他是假公主。他很甜。”乌兰勾唇,并不再理会阿姆迷惑眼神继续给解释,只盯住火萨满: “讲你的计策。” 阿拉兹娓娓道来。 火萨满所陈述的计策分为三步,第一步,以火神之名赐下祝福并带来神谕,谕指公主为神使,在正式成为神使前需要保持洁净,直到通过考验,第二步,阿拉兹会在部落内制造火有关异象,第三步,让景昭公主出面镇压这些异象当着凛国百姓的面坐实火神看中之名。 “考验自然是永远都不会通过,公主将永远受神庇佑和看中,也永远因为这份庇佑和看中,无法成为骨咄禄真正的哈敦。却迟早是您手中美丽的玩物。” 阿拉兹其实很理解乌兰——在这一点上。 如果年轻个十岁,他也会想办法对景昭公主做同样的事。 做完再杀死他。报图勒格的仇。报夺走他权誉的仇。 “第三步之前,最该能解决异象的公主,我会把他架在火上。就在这个时候出手,让他求你,让他只能乖乖躺上你的床,任你品尝。” 乌兰哈哈大笑,阿拉兹也笑,乌兰却在阿拉兹跟着笑时,把笑陡然一收: “可以,阿拉兹,按你的办法!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把在景昭身上做的一切在你的小徒弟身上复刻。” 阿拉兹笑面僵住了。 “阿拉兹,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最小的徒弟才八岁,便是我要十年才能玩腻,你的小徒弟也不过十八。还很年轻。你为何不高兴?” 阿拉兹在乌兰抬手指着他问第一句时已经恢复自然:“只是惊讶。一切按博塔格阏氏的意思。” 掀开帐篷,阿拉兹看见自己的二弟子带着小徒弟站在帐篷外。 “老师,博塔格阏氏为难你了吗,你看起来很伤心。”嗒嗒跑来的小徒弟跟乌兰那个魔鬼不同,他是个真正的孩子,阿拉兹握住他冻得发白的手,像是握住一片冰冷的薄叶子,蹲下: “老师没有伤心。” 阿拉兹的眼睛里藏着湿烫,又很快被夜风吹冷,吹干。 他凑近小徒弟的耳朵:“嘎勒,这段时间不用跟着老师上课了,我们的大王子跟启国公主结婚,很多好吃好看的,你这段时间好好玩,等一切结束,你再跟老师和你的师兄们继续学习。” 他是爱着这个孩子的。 只是一个凛国,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代表火神意志的人。 更何况图勒格,他的徒弟的死时情况,被那些存活的凛国士兵传回,已经在民众中推起了暗涌。有人认为比起他这个徒弟都死于火中的萨满,那位启国公主才是真正能沟通火神的人。他不能让景昭公主继续活着。 即便代价是最怜爱的小徒弟去死。 就在乌兰·博塔格要求破坏景昭公主跟大王子的洞房时,还有人也觉得大王子不配。这个人跟博塔格阏氏一般位高权重,跟大王子的关系甚至更密切。 凛国营地里,专为启国景昭公主安排的华丽毡房。 屈景烁捂住嘴避免发出惊叫声,表情痛苦地扭头:“别让我看了。” 脑子则在快速转悠:二王子为什么要跑到自己这个未来嫂子面前揭自己哥哥的坏? 一刻前,二王子在外头求见。屈景烁让他进来了。 很简短的寒暄完毕,二王子让一名在热期侍奉过大王子的坤泽男奴上前,叫他看那男奴惨状。 二王子说,不忍他这般为国舍身,千里和亲,知大义的公主白白香消玉殒,特来提醒,大王子的热期离现在这个日子很近。 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二王子图谋的?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新收的那一批卫兵能以一战百,勇猛无穷? 听说二王子什么都比大王子好,就是缺人。 原剧情里,反派确实真真正正遭遇了大王子的热期,反派推出了自己的侍人,那侍人被大王子蹂躏得奄奄一息,反派被指欺骗王庭、嫌弃王子,磕出满头血才被放过。 利用二王子对自己手中士兵的眼馋,省下对付大王子的硬币,这对本就需要在将来,被连人带卫兵一起挪到二王子帐中和手下生活的自己,是稳赚不赔的一次站队。 捂在掌下的唇角一弯,屈景烁鼻子里哼出轻小的气流。 屈景烁果然听那二王子令那坤泽把裤子穿上,又开口:“我能帮你,阿哈敦。” “帮我?” 雪白手指打开缝隙,缝隙里是一只波光盈盈的眼睛,屈景烁从指缝里看身材高大健美,但是面孔清俊如启国人的二王子: “我不懂,我只是一个外来者,骨咄禄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信你真的为了什么我的义举,因我的义,是对启国的义,我的忠诚,是对启国的忠诚,为这对你们敌国的大义和忠诚背叛亲哥哥,好笑。二王子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那个坤泽已经彻底把腰带系好,衣裤整理好,屈景烁放下手。二王子见他怕成这样,不敢多看也就罢了,到现在花苞似的指尖还在微颤,却能清晰理智跟自己对谈,不由生出一点喜爱。 对美貌的喜爱从这个npc露面的一刻已经没有增加空间。这一点喜爱触及了更深处。 这要能带出游戏就好了,现实里的他尚未娶妻。 二王子走到屈景烁的长榻边。这个npc刚刚沐浴完,长发带着水汽,几缕散在胸膛,黏在玉质的肌肤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出水的妖。 衣带勒出收窄的劲瘦腰身,看着两只手就能掌握大半,露出的脚掌和脚趾边缘泛着粉红血色,浑身香喷喷的。 控制住盯着景昭公主赤足的眼睛,二王子强行把目光往上移,又在半露的前襟处一顿,最后才顺利对上了屈景烁微红的脸。好像意识到了他的偷看,景昭公主把旁边的毛毯一掀,双脚往绒毛下藏。 二王子目光微暗地清清嗓子。 “阿哈敦答应我一个条件。” 屈景烁面上忐忑,心中只是笑,等他跟自己要支持。 “二王子请说。” “我有办法让你们圆不成房,直到我继承骨咄禄的一切,包括你。而你,在你变成我的之前,你不可以跟其他人乱钻帐篷。” 在屈景烁不可置信的注视中,二王子坐在榻上:“这个其他人也有骨咄禄,你名义上的丈夫。” 屈景烁已经反应过来:“把我当成一块你想圈的地?” 二王子平静摇头。 “我一个阏氏也没有,热期也从不失控,甚至我的热期不需要别人解决,我自己就能度过,我跟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人,跟我在一起,你什么担心都不会有,我会像对待最珍贵的珠宝那样照料你。”二王子念出“匐俱·阿什那”,这个真正对景昭公主一见钟情的傻小子的愿望:“不是把你当什么地,我把你当我匐俱·阿什那的正妃,唯一的妻子。” 实现匐俱·阿什那的愿望越多,玩家对这张角色卡的就会控制越彻底。 到最后,匐俱·阿什那的愿望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这张角色卡,将完全被玩家所掌控。 至于他,他怎么可能只要一个妃子。 他要收藏全部的美人。 但是收藏是一回事,真正去碰去抱又是另一回事。 有点可惜这个游戏查看不了npc的好感度,看公主对他的眼神,如果好感度能读,大概得窜到至少三十以上了。 “你要说到做到,我无法拒绝我名义上的丈夫。”屈景烁把二王子当今夜拯救自己的依靠那样看着他。 感动又感谢地,屈景烁说:“你也可以向我索取一些更实际,反正将来都会属于你的东西。” 这个npc主动得让人心花怒放。 像是一座敞开邀请食用的果园。 系统弹出的“二王子的愿望”在这一刻与他的欲念矛盾,盯着公主灯火下牛奶白的胸口,他喉结动了一下,喑哑答:“不必,没什么想要。” 第65章 第 65 章 大王子侧阏氏手指爬上正…… 凛国婚礼流程相对启国简单。拜过月亮, 共饮血酒,便可以算得到承认的夫妻。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了大帐,众皆就坐。 宴饮始, 歌舞升。 凛国国王须发已白, 精神看似还不错, 然而酒还没喝多少, 就被侍从搀扶着回王帐休息了。 空着的王座左下依次是大王子,来自启国的景昭公主, 乌兰·博塔格, 大王子另一位大妃,三王子四王子及他们的大妃。 右下,正对大王子的,是二王子匐俱。 乌兰毫不掩饰对身侧大王子另一大妃的厌恶,以手不时扇风,扇得那位坤泽一张清秀的脸涨红扭曲,偏敢怒不敢言,相对地,乌兰在不断靠屈景烁坐近, 手指不规矩起来。 “公主腰好韧,适合很多漂亮的姿势。”谁也不敢想,就在大王子的身侧,大王子的阏氏指尖爬上了大王子正妃的腰。 始终关注着景昭公主, 二王子注意到公主眼中一闪而过的水色,随即一双如精心修裁的眉紧蹙。 两个人, 先是各有一只手在下面,又没多久,二王子只见乌兰另一只手也放了下去。 景昭公主的耳朵猛泛红霞, 眼神也几不可查地失神瞬间。接着,好像真动怒了,他看见景昭公主转过了一张罩霜的面孔。 垂眸看乌兰,公主的气质宛如墨滴点进清水那样,忽于纯洁中掺入了一点邪气一点狡黠。 但不得不说,一直高贵矜持,甚至偶尔看去有点冷的公主,刚刚倏然展现出带点脆弱的表情,很勾起他的想象。但他知道想象只是想象。 谁也不敢想的事,连正对两人的二王子都无法想到的事,在实际发生—— “你说我是假公主,我也怀疑你是个假的坤泽。”屈景烁边单手攥紧乌兰另一只作乱的手,边遥受了大王子主动的一举杯。 他微笑饮下。 跟大王子是正常距离。 而原剧情本该跟反派成为情敌厌憎反派的乌兰,却挤到他身上。刚才一只手握住他腰侧,另只手更放肆。 被屈景烁攥住手腕,乌兰不知收敛,反变本加厉,凑近玉雕似侧颜道:“我对你想的那种方式没兴趣,我说的姿势,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你的表情,你不让我碰的地方。” 他吹着那泛红的耳朵: “我要玩你前面。” 屈景烁差点呛死。 转头,垂眼看少年模样的乌兰: “大阏氏还没喝酒,怎地发这种惊世骇俗的醉后之言?” “惊世骇俗?人之常情而已。你声音这么低,你怕那废物听到?”乌兰口中“那废物”指的是离他二人有丈远的大王子。 他目光如炬:“骨咄禄那么脏,你第一次真要跟他?我虽然是骨咄禄的大阏氏,可我向来谁也看不上。包括骨咄禄。我比他好,你一点头,我今晚就把他弄走,你乖乖在婚房等我宠爱,怎样?” “你比他好?”屈景烁摇头。 乌兰的意思他懂,坤泽只有天乾能彻底满足,可中庸不拘另一方的性别。但是,妻妾成群的大王子自是可怕,十三四的少年却更恐怖。屈景烁此时尚不知乌兰真实年龄,只觉他让自己罪恶感丛生: “算我怕你,你离我远点。” 又抬眼,以目光指着大王子那位被乌兰羞辱得满脸涨红的阏氏: “你不是不喜欢其它坤泽身上的气味?你要听话,我送你一物,可让你这场宴会舒舒服服过去。” 气味倒次要,景昭公主身上清冷香气已经压过一切难闻异味。乌兰在意屈景烁口中要送他的东西。 出于好奇他撤回去。 屈景烁按照承诺,也真差侍人给了他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 以为是屈景烁亲手绣的,乌兰凑近鼻尖吸了一口。气味清雅,竟有点公主身上气息。 难道公主贴身放过。 乌兰闻着闻着闭上了眼睛,一沉醉,时间有些长。 睁眼,他怀着满腔热望,想继续揉捏对方韧性十足的腰肢时,撑在地毯凑近的手忽而一软。 “大阏氏!” 乌兰四肢发麻,双目狠戾而灼亮地盯着屈景烁,猛扭头冲赶过来的侍奴:“滚!” “没事吧?”屈景烁遥遥与乌兰举杯,比刚才跟大王子对饮时更多几分真实的笑。 真实,却不是个好笑。 是挑衅,是逗弄般的轻嘲。 这次,屈景烁主动凑近爬不起的乌兰,压下视线看他:“我知道凛国的医学很落后,别怕,不是毒。确是能麻醉嗅觉的草药,不过麻醉的不只是大阏氏嗅觉。” 乌兰抬头,咬向眼前诱人又可恨的红唇。屈景烁自不会让他成功,施施然一闪。 “小狗吗,还咬人?”屈景烁从乌兰虚软手中顺回了药囊——这个动作简直把乌兰气死,坐回了原处。 二王子把一切收在眼底,目不转瞬看着景昭公主。 其它的npc只是真实,景昭公主这个npc是没法让人移开目光,只要看过景昭公主,就不想再看别的人别的景色。怎么会有一个npc使坏都让人觉得可爱。 那股喜欢的劲儿下来后,二王子才感到一点遗憾。 除了最初把乌兰的袭击误解为掰手腕之外,后面的过程二王子猜得都吻合实际——二王子想,敢放药,说明制药人的水平在凛国的御医之上,能让御医都验不出问题。 不是陪嫁只有一群唱歌跳舞能用的坤泽?后来也不过收编一群平民? 公主身边竟有这样的人才。早知如此,先前提条件时,应该跟公主索要一些。 公主既非传闻中愚蠢,更非只有美貌具备价值。 怀着淡而又淡,一下子就没了的遗憾,二王子喝下一口酒。他其实并不能确定,是在公主面前表现自己,不跟公主索要人才,更值得,还是索要那些人更应该。 若不能吻一次公主的手,那么,重来一次,他或许依然什么也不会跟公主要。 乌兰自称比大王子好,这点有待商榷,但大王子妻妾太多,这一点是无疑很坏。麻烦说来就来。屈景烁听着场中大王子的一位阏氏要斗舞,不禁在心里暗骂。原剧情里,也有这出。 这个阏氏,因为出身很差,没有坐在席间的资格,对坐在大王子手边第一个的反派,很是嫉妒,以献舞火神为名,邀反派比斗火旋舞。 反派称自己一国公主怎么能当众与人斗舞,那跟被拿来取乐的伎子何异?却没用,被乌兰·博塔格的两个侍从压着站到帐篷中央。 正要说自己不胜酒力跳不了,屈景烁唇还没张,旁边传来一声怒斥:“你什么东西,配让他跳舞?” 屈景烁转头。 “博塔格大阏氏,我只是想让公主献舞给火神。”场中阏氏说。 乌兰手抬了抬,似想抓腰间鞭子,却终究没力气,恨恨瞪了眼屈景烁,乌兰转向帐中央:“火神?火神发话了吗?”乌兰确实安排火萨满一出“火神发话”,可绝不是什么献舞:“你不过一个小部落所出,还是男奴生的,怎么敢看公主的舞?一个奴隶所生的小奴隶,顶多跟底下的奴隶比!” 二王子道:“公主万金之躯,怎么能接受这么无礼的要求,大哥,你该好好管管你的爱妃了。” 大王子是在场前几位里反应最慢那个,反应也最大。因他身份最正当,直接摔了杯子:“下去!” 一个清秀瘦小的坤泽忽进一步,跪在屈景烁身侧。 他声音清晰:“公主,王子们。我来跟他比。这样不堕公主的身份,也不堕启国人善舞之名。” 众人没有异议,屈景烁往四下一扫,见到乌兰·博塔格腰间插着一柄金灿灿的刀。 凛国内,只有身份贵重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国王赐的金刀,大宴可不卸,乌兰的金刀应该是因为他的家族。 正趁手。能应付舞中可能乱飞伤人的火球。 屈景烁点点头。 这个侍人就是原剧情里被反派推出去,被热期大王子蹂躏的那个。看剧情只觉他惨,没想到还有十分勇敢忠心。 一场玩火球的舞,屈景烁坐在乌兰旁边,看得很紧张。舞中没有出意外,意外在斗舞结束后。 大王子那个阏氏捡起斗舞中被公主侍人打落的骨角头冠,扑向侍人。 乌兰只听一声清响!转头,腰间金刀已铮然出鞘。 二王子惊讶看着公主骨节俊秀的腕一动,雪白手指似乎没有发力。可刀光冽冽飞旋,正中被握在手中的骨角。 那力道比众人想象的都大。 大王子的阏氏惊叫,被金刀上的力带得向后仰倒。 一声闷响,大王子阏氏摔在地毯。离得近的几人去扶,一人向大王子报告:“阏氏没有受伤!” 无人关心这句报告。 乌兰手脚无力,力气全藏在眼里,恨不得用眼睛活吞了面前人。 如若不见,泰然无比地,屈景烁接过那被捡回奉上的金刀,擦过后,插回他腰间。 乌兰道:“你为了一个奴隶,脏我的金刀。” “他肯主动请战,在我眼里,已经不是奴隶,而是我想护着的人。不问自取,是我不对。本该向你道歉,但你之前的举动,抹消了我全部的歉意。”屈景烁最后一句咽下——“没揍你不错了。” 二王子的角度看得全场最清楚。公主是一直处在紧张那个侍人的状态。 一直担心,出手才会那么快。 公主不使坏,好的时候……也甚可爱。 场内看的最清的是二王子,场外,看得比他更清楚,连公主眼神都烙/印/心中的,是刚完成了第一个主线大任务里某个探索隐藏地图分任务立刻点开公主的陆远。 这个只会跳舞的侍从,在血腥野蛮的凛国,其实是价值很小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侍从,公主愿意相护。公主的言语和行动,跟前情介绍里,那个薄情寡义的角色简直不是一个。 陆远油然生出冲动。他想切实地,真正地,见到公主。 可惜,冲动只能是冲动。 他现在连公主专属商城还没打开,而《君临》显然更重主线。游戏不允许他长时间盯着公主,不许他短期内刷很多东西为公主。 吃了之前被防沉迷防住,好久没能看公主的亏,陆远长了一智,做一会任务,再看两眼公主。没切换状态几次,陆远这次打开就见许多火组成的蝴蝶在绕公主飞舞,一个戴着宝石项链打扮尤为华丽的老头掀开帐篷帘子,正要进去。 陆远不必知道这个老头要搞什么名堂。他只需要让公主身边那些不知道会带来危险还是其它的火蝴蝶异象,变成他制造的绝对祥瑞。 “玩家:陆远,确定购买:步步莲华,火龙献舞?共计1999……98元。” “确定。” 系统忽然像是卡顿了一下。 陆远催促:“确定。” 系统播放录音: “我不再充一毛钱。” 第66章 第 66 章 神为公主献舞;陆:被击…… “说时漏了状语而已。” 饱经商场历练, 陆远脸不红气不喘:“在公主之外的人身上。” 系统也只是按设计尽提醒玩家之责:“提示语已更新。购买已生效。” 金帐中。 “乌兰大阏氏还真是对景昭公主特别欣赏啊。”之前饱受乌兰羞辱的大妃,须卜·呼延轻声笑道:“不惜劳烦阿拉兹大人为公主造势如此?可假的真不了,架得越高, 摔时越惨。” 有听见须卜话音的, 传递, 议论渐渐扩开。 须卜指这些围绕公主飞舞的火蝴蝶是造假。他的人偷看到阿拉兹在婚礼前进过乌兰的帐篷。 ——比起乌兰, 须卜更想除掉景昭公主,原因当然不是为了争大王子那个废物。 凛国内, 呼延家族, 以掌握的医药知识和秘方为根基发迹,更做过许多阴暗事。 那么多暗事,难免留痕。为了垄断,也为了安全,他的家族容不下身边有高明医侍的景昭公主。 除了家族,作为个人,乌兰不能生育,再往下就是他须卜。他的孩子是最有力的王储竞争者,他不能容许还没成婚就把废物大王子迷得死去活来的公主威胁他未来的权力。 公主, 必除。 他想揭穿这火蝴蝶是造假,让众贵族别信景昭公主被天护。 也想挑起景昭公主对乌兰的怨恨,最好公主去质问乌兰,惹怒乌兰, 被乌兰杀死。 第一个目的似乎可以达到,但是第二个, 他不料公主看了看火萨满身边环绕火蝶的小徒弟,又看了看乌兰,虽然皱起了眉, 却是目露思索,毫不动怒。 屈景烁当然不会想不到火萨满对自己的敌意。 乌兰,这个让人头疼的,狼崽似的东西,也肯定没怀好意,但在达到目的前,不会让自己死。 火萨满则全不一样。 火蝴蝶要么是阴谋,要么是阴谋的序章。 火萨满身边疑似徒弟的小孩也被火蝶环绕,这倒可能是乌兰的手笔。 “你是不是驻颜药吃疯了,老男人,”乌兰冷冷望向须卜·呼延,话语比眼神更毒更冰冷,“我为何要帮助我的敌人?再说受到火神庇佑的还有阿拉兹的徒弟,你的意思是我也欣赏阿拉兹的徒弟?一个出身低贱毛发都没长好的小男孩?” 众目睽睽,随火萨满一起进来的他的小弟子,身边确实也被火蝶环绕。 一些听信须卜造假之说的贵族陷入摇摆。 须卜恨乌兰骂自己老,但是面对乌兰蝎子尾钩般的眼神,他怯了,低声咕哝:“也许嘎勒只是你们的一环。” 乌兰正要叫须卜“大声点!”,忽听见身后大王子的惊呼,转头,看见了淡粉莲花的虚影重叠绽放。 “乌兰。”百瓣千瓣间,容光更胜莲花华艳的公主,正带薄薄醉意站起。 一步迈出,红莲绽放。公主金靴所踏之处,花影摇光,瓣叶起舞。 全场惊呼。 公主蹲下问他: “教训还不够?又在玩什么东西?别引火烧身,也别被他人当了梯子。” 可惜乌兰被这近距离的美貌击溃。没有听清公主在说什么的乌兰,确认阿拉兹没有弄出莲花的本事。这股随莲花虚影散发的香气,太令人迷醉,宛如神迹。公主的笑,在这种醺醺的,光芒虚幻陆离的状态下去看,竟又如情人间的调味,又有一缕神祇对凡人少年的宽宥。 是错觉,但如此美丽的错觉,让他甘心沉溺在这个笑中。 乌兰十七年感受到的除了可怜歉疚就是忌惮畏惧。 公主的眼睛,像是幽邃的深海。 无有怜悯,更无畏惧。 只带有一点威胁,一点细看并非宽容的、而是让那双剑眉蹙起的、微小的头疼无奈。 另一种冲动压倒了征服的欲望,乌兰说:“如果公主让我吻一下你的指尖,就给你提示。” “我可以让你的脸,吻一下我的巴掌。”屈景烁故意抬起自己比不过其它男人,但总胜过乌兰的修美手掌吹了吹。 乌兰脸发黑:“你在嘲笑我发育迟缓!可恶!你迟早会躺在我的床上明白我的悍猛!我要从你漂亮的眼睛嚣张的手吻到你们启国人羞于露出的脚趾。” 先是龙吟再是更大的惊呼,掩盖了乌兰的狂悖禁忌之语。 连离得最近的屈景烁都没听清,遑论其他人。所有人怔怔看着能容数百人的大帐中央,金色盘旋的火龙。 如流动的鲜血与融化的黄金组成,灿烂庄严,夭矫飞舞,它们数量越来越多却毫不杂乱,而是带着某种远古玄妙的韵律,伴随震得众贵族杯盘倾倒的龙吟。 每一条龙出现时,都先自屈景烁身边环绕三圈,龙首微微伏下再腾飞到帐篷中央,看得很清楚的众人纷纷议论: “火神为公主献九龙舞来了。” “先前是谁让公主给火神献舞?” “阿娜尔阏氏。” “我这趟出使启国求娶公主新学了一个词,阿娜尔阏氏,倒反天罡!” 阿娜尔“倒反天罡”的头衔越传越广,最后整个帐子里的贵族都听说了这个词,再谈阿娜尔时,都会加上这个称号。 当阿娜尔彻底变成“倒反天罡的阿娜尔”时,火龙献舞结束,九条龙影钻入屈景烁的身体,伴随这个祥瑞的功能提示。 屈景烁目光闪了闪。 总算知道这个非一般的阵仗究竟来自谁。 刚才,脑中是跟那天宣判:“惊扰凤驾,尔罪当诛。”一样的声音。 莲华也收束于公主的身体,公主在红瓣中央好似看见了自己。陆远目不转瞬。 不可能。 公主怎么会知道自己看他是从哪个位置。 果然,下一秒,公主就把目光调转向另一个方向。 陆远正要移动视角。 还没切,公主忽把目光转回最开始的地方。 四目相视,陆远恍惚间,脑中纷飞出如乱蝶的画面,却一瞬之后便无迹可寻。 公主正正对他微笑,以口型道: “谢、谢、仙、人。” 陆远愣了许久,卡在防沉迷要防他看公主的边缘快速关掉画面。 这个游戏肯定是读了他的心,才能根据他心中必定被击穿的部分,建造了一个这么不虚幻,这么脱离现实的模型。 “太假,还侵犯玩家隐私。最可气的是牵绊度涨得如此缓慢,还不能开公主专属商城。” 陆远将清理暗道坍塌堵塞之处的残破铁铲*1挥舞出残影。 屈景烁也只是忽然意识到,自从九龙献舞开始,他的脸朝向没有改变过,如果,那个仙人一直关注他,那么应该观察的方向也不曾变过。以试试的心态,他转回之前看表演的方向道了谢。 谢意货真价实。刚才响起的提示介绍,莲华有随他心意收放的麻醉和治愈能力,火龙增加了他的力量。今晚,要是大王子真热期爆发,想伤他或者他的侍人,一定会得到他给予的翻来覆去、活来死去的绝顶体验。 被侍从扶着,走出营帐,屈景烁看见了负手观月,头发雪白的天乾。 凛国月萨满。一个目光没有感情的少年天乾。 对方朝着他的手心有道血痕。 那是刚才拜月亮饮血酒的仪式时,月萨满划破掌心,滴血入酒。 屈景烁路过月萨满身侧,请其伸出手掌。 月萨满的脸在莲花光芒映照下更显冷漠出尘:“强壮年轻的狮子误食蛇的毒果,引发狂乱,扑向世间最美的花朵。” “一路听闻月萨满占梦之术神妙,名不虚传。” “我并非单独为你占卜。我梦见许多。” 月萨满盯着光芒收敛后无一丝伤痕的手掌,抬头看月光下,皎丽绝伦的公主。 他想起老师的话。 “你不可伤害他,因为伤害他的都会吞下百倍苦果。”老师说。 “你不必惧怕他,因为他是品格比身份更高贵的殿下。”老师也说。 他平静继续:“我不是为你。我是为自己的道。” 屈景烁露出了然之色:“谢谢你的提醒。如此,两不相欠。” 月萨满师从大萨满,在学成出师,在具备成为下一个大萨满的能力前,他们必须保持对万事对所有人的无情。 如此方能不影响占卜的准确。类似于……月萨满在修某些修真小世界常见的无情道。 他为月萨满顺手治伤,为了对他无歉疚之心,月萨满还他一个提醒。 是蛇送的毒果让大王子热期提前,原来反派遭遇的剧情并非偶然。 这么多人想他死啊,他偏要活得美美的,气死这些蛇。 “为什么还要去?”月萨满见侍人扶着公主,走向大王子的营帐,叫住了公主。 “你可以回到你的卫队里。我知道你的新收编的卫士很勇猛,能单手握住牛角,把牛掀翻。” “你的梦里,那朵花是什么样子?”公主没有回头,“只是美丽吗,那么萨满大人还要再多钻研修行才是。” 月萨满一怔。 公主走了。 月萨满静静望着公主被风扬起的绯红大氅,看它在雪地里开成一团炽烈的火影,一朵辉丽灼烁的红莲。 红莲花消失在纹金狼的营帐后面。 大王子不断吃着须卜炙烤的羊肉和羊心,肉片还在滴下腥膻的血。 血气掩盖了一切味道,须卜背身,在侍奴遮挡下指尖洒出粉末,将羊心端上大王子面前矮桌: “火萨满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大王子本来看着奴隶比刀,战况激烈精彩,已经把初听火萨满那道神谕时的不满抛在脑后,一听这话再次转沉:“你看见莲华和火龙还敢这么说?” “异象是真。但火萨满的神谕也许有误。莲华和火龙是对你们的祝福,神怎么会不愿意看见公主侍奉您呢?这是他的本分啊!” 第67章 第 67 章 裴:骗瘸子体验太监生活…… 贵族营帐通常有内外之分。外帐见客, 内帐就寝。为公主和大王子完婚准备的帐篷,比一般贵族又更奢华。 金漆的折叠屏风作为隔断。精美的帷幔把床榻分别圈住。 卸下大氅,脱掉外面夹棉的厚袍, 屈景烁坐在屏风后的包金矮床, 遣人唤来方才主动请斗舞侍人。 问完名字, 那坤泽侍人叫辛夷, 屈景烁令起身: “可有哪里伤到?” 明明都是坤泽,辛夷面对公主灯火下愈显精雕细凿的容颜, 关切温和的眼睛, 耳后灼热:“公主出手及时!那等倒反天罡之辈没有伤到奴。” “倒反天罡?” 公主一侧是大王子,一侧是更令人害怕的乌兰,想必没谁敢到他附近说笑。辛夷于是把帐篷里传开的议论说给公主听。 屈景烁当场笑出一串哈。 他的殿下,金相玉质,这样放肆大笑,也有朗月照眼的风光,不但不露糗,反而更生动鲜活。 被他这样一笑,辛夷不再紧张, 也笑了,再拜: “谢公主相救。” “你是我的臣子,保护臣子,是上位者的职责, 不必多说。” 屈景烁又道:“你不要守在外间,就坐在这陪我下棋。” “奴——臣不在外守夜, 若有喝醉的凛国贵族误闯进来,可怎么办?” “就是怕有这样上赶着找打的,我才叫你进来。” 屈景烁见他满脸困惑, 直接结束这个话题,要他快来陪自己下棋。 辛夷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令他们这些下位者少思考,多服从,一听,立刻坐到屈景烁对面。 换现代人的思维,看这种驯出的服从,固然会认为不对,但放在眼下,屈景烁只觉省了许多麻烦。 即便是忠心如辛夷,也难免会认为他和了亲,就算是大王子的物品。 主人一不小心把物品用坏,主人也没有错误。 旁人顶多可惜两句。而辛夷这种忠心的人最大的反抗,也只是像原剧情里那样为反派牺牲。 再过的,他们可能理解不了。 史上,曾有王子使坏了和亲的公主,便把公主捆在场中,令随从当靶子射,训练随从的胆量和果决。 那王子称为: “废物利用”。 如此残暴,如此过分。 而公主最忠诚的仆人抽刀割破自己的咽喉,是有殉主的忠心,但是在因美貌被王子扛走糟蹋时,他并不敢对王子挥刀。 只有一个不一样。乌兰,或许能理解,他长期带领的人或许跟随他的狂悖,会是例外。 可辛夷提到乌兰时,眼中是浓浓的不理解和畏惧,好像乌兰是食人的怪兽。 屈景烁看一眼就知道了,不要妄图短时间给他们洗脑。不成的。 相反,现在跟随他的“观测者”受不了一点。月萨满说出占梦的预言后,屈景烁偶然打开评论,都是要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欺负公主?他值一顿铁拳!】 【硬币投起来!哪个凛国蛮人欺负公主宝宝,让他全帐上下鸡犬不留!】 【区区大王子不配让茶宝委屈,什么路人甲。】 【杀!】 现在刷出的滚评已全部变异掉了。 没人站主角了,都站反派了。 反派,也就是自己,要吃瘪,反而会影响硬币数量。 真如滚评所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观测者看得身心舒畅,只会投出更多硬币,不会让他消耗存币反而丰富他的币库。 即便仙人不护他,不送他祥瑞,也有挣来的观测者们保驾护航。 所以最后一个世界,对男主们认真演绿茶之前,在这凛国,在这两个男主压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完全可以放肆些。 美滋滋地想了一小会,屈景烁便投入了棋局。 屈景烁棋艺跟舞技,与这些从小作为高等宫侍培养的坤泽不能比,本该输得很快,架不住辛夷一让再让,还让得不留痕迹,兼口中连连鼓励“公主初时生疏了些,竟越下越有水平呢”、“公主很厉害”、“公主学习能力之强是臣平生仅见”。 “别夸了,我要脸红了。” 陆远打开画面,正听见这么一句。 看了公主上翘的唇角片刻,陆远暗记下: 公主喜被夸,但是又容易害羞。 以后开了公主专属商城,能跟公主对话时,要以赞美为主,但又不能太刻意,要委婉地赞美公主。 公主的棋艺……不怎么好。 但是,公主有屡败屡战的勇气。 疏通地道是一件耗体力的事,陆远额头见汗。画面里,面对棋局苦思的公主,额头也有薄薄汗水渗出。 陆远抬手触上画中晶莹: “做什么都很认真。” 浑身的疲惫,在看见公主说,“不要让”,而后,面对了绝境般的棋局仍不放弃落子时,消散许多。 下棋的累跟挖地道的累自不可同日而语,驱散他疲惫的,是公主不到最后不放弃的心态。自己,不是也还没到极限。 灰头土脸的未来皇帝继续认认真真挖地道时,帐篷最外层的帘子掀开,满眼血红的大王子走进帐篷: “公主呢,还不出来迎接?人呢,都死哪去了!” 他几乎在吼叫。 跟平常捧着公主的温柔王子判若两人。 狰狞健壮的黑影投射在屏风上。 影子越来越大,在逼近,一脚踹翻了香炉: “这么多挡着本王子的东西!到了凛国,还不收起你们启国那套假模假式!你们都是本王子的东西,都要守本王子的规矩,以后不许在帐篷摆这些!” 意识到了不对,辛夷起身:“公主,我去外面——” 他的话没说完,屈景烁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要去管我的好夫君,我会吃醋。” 光从公主的另一边投射而来,勾勒出公主雕塑般的侧颜轮廓,被公主眼睛里的杀气吓住,他没敢动:“是……殿下。” 接下来辛夷一直保持着两眼瞪大的表情。 外间爆发出大王子的叫声。隐约有什么,脆脆的东西折断的响声,还不是一下,是咔咔咔咔连响。 公主的金靴踏进屏风,浑身衣裳未乱,玉冠整齐: “辛夷,把床帐撩起来,大王子热期提前了。” 大王子如死狗般被公主单手拖曳在地毡上。 热期提前,不应该是攻击性最高,兽性最强的时候吗,为何大王子……看着如此“柔软”,像是破烂的麻袋一样被公主拖着走。 辛夷瞪着眼睛撩起床帐。 公主把破麻袋——不,大王子甩到床上。 厚厚的帐子落下。 “嗷!”是大王子叫。 “晚上都吃了谁喂的东西?”公主问。 “嗷嗷!”又是大王子叫。 “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吗?”公主叹。 “唔!” 大王子的叫声忽遭闷住,好像咬了主人的疯狗被勒住牙关遭受惩戒。 辛夷在床帐外老老实实按屈景烁的命令没有动。 他心中自责: 自己怎能怀疑公主,公主怎会暴打自己的夫君?公主是多美好仁慈的殿下呀,一定是在用什么神术治愈大王子。 宫里特训他们的嬷嬷说,“欢愉”时发出像是哭嚎的叫声是正常的,让他们听见公主哭喊,也切不可去干涉公主和大王子的房中事。 原来大王子也是一般。从未经过人事的辛夷定下心。 “大王子可真有福。公主可是会神术,定是用最绝妙的神术在安抚大王子助他度过热期,大王子才会发出如此欢喜的叫声!” 辛夷走到外间收拾被踹翻的香炉,几个脖颈带着掐痕的坤泽侍人连滚带爬进来帐篷: “公主在哪?” “我们见大王子状态不对,请求大王子喝我们启国的抑制热期的秘药,可大王子打翻了药,还差点把我们掐死!” “大王子疯了!辛夷,怎么办,我们要进去……” 辛夷回想方才公主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声音:“不用。公主吩咐我,不要管。公主很好,大王子……也很好。” 吧? 帘子再次被掀开,众人惊见来人竟是刀已半出鞘的二王子,二王子身后还携带天乾若干。 “公主呢?”刀光雪亮,二王子的眼神比刀光更冷,大踏步往里闯。 众天乾跟随。 二王子绕过屏风前,一道散发熟悉香气的影子扑向他。二王子一把抱住:“公主,你没事吧?” 问的同时他将怀里人严实遮挡,进了屏风后。 把怀里的公主拉开,只见公主眼圈微红,衣衫凌乱,露出半个雪白润泽的肩膀,明显是受了欺负。 二王子一阵心痛。信香控制不住散发,越来越猛,帐子里大王子发出痛苦的呻/口今:“谁……来……救……命……” 没有听清,二王子只当他是被自己的信香压制而导致得痛苦。 二王子注意力全在满面通红,倒在自己怀里的公主: “对不住了,公主。” 公主无力喘息,唇瓣都被灼得艳红,被迫遭他搂抱在怀,却还十分通情达理地帮他解释:“你是……为了救我……没有对不住。” 裴清淮盯着公主的唇和舌尖,几乎要魔怔了。 “二王子”的愿望,再次挑战着他的极限。 “之前在宴会上,本安排了水萨满降下‘神谕’,谁知,火萨满竟然会做出一样的事。” “我看见了你给萨满大人使眼色,”公主在他怀里,香软温热,玉貌酡红,“我知道的……你不必说,我也知道的……你会保护我。” 他要爆炸了。 “二王子”听了这句话之后的愿望是:把公主送回公主的营帐,让公主休息。 不冒犯公主丝毫。 人干事? 骗瘸子体验太监生活? “我要投诉你,什么游戏啊!”裴清淮暗地破口大骂系统。 “玩家不完成‘二王子’匐俱·阿什那愿望,控制度将降低,‘二王子’的愿望刷新将会更频繁。”这话里的意味是,以后他将更不能控制“二王子”这张身份卡。 而是更频繁地被二王子的愿望操控。 就这一次,他想。 “二王子”是把公主当作了神圣,不敢轻易触碰,可他不会把一个npc供起来,公主是他的,是他的妻子。 他已经忘记他的“大哥”还没死。 他凑近公主,呼吸交触,将含住公主喘息间露出的一点点尖而艳红的舌。 公主扭脸躲开他的唇,推他:“不要……大王子……就在床帐后面。” 公主身上除却原本的香味,还有另一种异香,裴清淮完全被本能操控。 “啪。”公主给他一记并不重的巴掌。 裴清淮猛然惊醒,放开公主。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次很重! 他也被自己彻底扇醒。 单膝跪下:“我这就让人送公主回营,大哥这里,我来处理。” 又抬头: “我刚刚是疯了才对阿哈敦无礼,求阿哈敦忘记刚才的事。” 公主抬手摸摸他的脸,让他从他脱下的外袍里取出一瓶药。 柔声: “这个比你们凛国的药好。” 裴清淮心中泛起酸软的,复杂的感受。 第68章 第 68 章 陆:看公主给别人温柔上…… 他打开瓶塞, 一股清香沁出,倒药,刚欲往脸上抹。 “慢。”手掌被公主纤柔的手握住。 公主摸了摸他手指练刀的硬茧: “这么粗?看脸倒看不出有一双这样粗粝的手。” 公主在夸他么?“是有人说, 我像启国人。” “别反倒刮破了脸皮, 我来。” 裴清淮像被施了定身法, 任公主夺过药瓶, 能开弓三石的手,无力到抓不住娇养于深宫的慢之又慢, 轻而又轻的手。 手背擦过粗糙掌心, 如一只振翅的小白鸟飞走了。 又飞回他的脸上。 陆远打开公主实时画面查看,捏铁铲的手一紧:“系统,我买的祥瑞没起作用?” “经查看,玩家充值的祥瑞已生效。” “诈骗,我要投诉。” 画面里,公主分明是刚受了欺辱,像一朵被大掌狠狠攥过的花瓣凌乱的海棠。 而他买的加治愈加满、加麻醉加满、加体力加满的祥瑞,价值一眼望不到尾的祥瑞,居然没起作用。 这个长相颇似启国人的清俊npc救了公主, 得到了公主为他上药的机会。 而他别说得到公主温柔上药,现在还是没有姓名的仙人甲。 玩家的心情值如果也能显示,陆远的慕容弲是-9999。 得公主恩赏涂药的玩家裴清淮,心情也在负向狂飙。 脸上是公主沾了药膏后凉润细腻的手指, 公主的动作是如此小心温柔,像是启国的春天月夜, 抚在脸上的风。 裴清淮心中的热涌和自憎同时抵达顶峰。 这个npc即便受神庇佑,但神怎么可能时刻想着一个凡人,来看一个凡人?能得几次异象保护, 已是稀罕。公主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同样是凡人的二王子,而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居然趁虚而入欺负公主,该死。 该死。 明明如此该死,公主却还爱惜赐药。 屈景烁没料自己擦药擦到一半,这个二王子又跪下了:“公主,我再不会了。” “再不会了?”屈景烁蹲下,眼睛里水光未褪,声音却幽幽地,意味深远。 “真的再也不要了?” 明月与清风忽又变成勾出痒酥的美酒。 裴清淮呆了好几秒,才眼眸醺然地开口:“在你成为我的妻子前,不会了。”声音喑哑已极,亦克制已极。 见二王子话说着说着,忽然身子微躬。 屈景烁目光扫到某处,咳嗽一声,站起来,脸红道:“大王子中了我从启国带来的迷药,解药我让辛夷交给你,善后就拜托二王子,我回我自己的毡房了。”在二王子开腔前,屈景烁笑说:“不必送。以后有你护送的时候。” 跪在地毡,二王子的脸上被软玉般的指节蹭过,那把人撩动得心弦狂颤的公主却用清冷的研究成果似的语调低语,本宫带来的这些药,果真是不错。 他一颗心,一具身体,真冷也不是,热也不是,不上不下,欲生欲死欲醉去。 陆远的视角随公主而行,移动到外帐,看见几名鬓发散乱,颈带红痕的侍人。便是有系统诈骗在前,他也毫不犹豫确认充值。 哪怕结果是再次被骗,也没有办法。 公主需要,谁忍心置之不理。 不过给公主侍从的药,就不必搞那么大场面了。 屈景烁正要用莲的能力治疗侍人们的伤,灯光昏昏的帐篷中忽然出现无数绿色光点。 像是散开的星星,像是飞舞的流萤,光点没入侍人们的身体,众人惊异而喜悦。 “我的脖子不疼了!” “我蹭破的脚踝也是!” “身上好暖和……” 沐浴着众侍人崇拜眼神,屈景烁伸出手指: “仙人,又是你吗?” 动作的意思很分明,如果是,公主希望也能到一只萤火虫似的微光。 可是这点小小的要求,陆远因为牵挂度不够还不能开启公主商城,都不能满足。 陆远抚触公主隐隐失望的眼睛,心脏抽缩。 内帐。 公主带来的药,确实神异,既可瞬间消除他脸部肿胀,也把他的大哥,骨咄禄,弄得像醉酒过度神志不清,狂扇都扇不醒,二王子用了辛夷给的药灌大王子服下,大王子的眼睛才恢复清澈: “弟弟,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公主打了我,但是很奇怪,我被打得又疼又爽。” 二王子脸铁青:“你冒犯了善良高贵温柔圣洁的公主,还污蔑他打你?” “我冒犯了……公主?”大王子想起火萨满的神谕,骤出了一背冷汗。 却又想到须卜的话,大王子强自镇定下心神,笑道:“我跟公主迟早要做成一对真正的夫妻,不过是稍微提前些罢了,何况并非我故意,实是今夜遇到每个天乾都控制不住的时候,神会理解的。” “神”没有理解。 “霜年,冬月望夜,星陨于王帐前。红炎烈烈,光压日月,七日不熄。石携天宪:犯公主帷帐者,死,污公主蟾光者,死,辱公主侍从者,死。”大萨满在羊皮上平静记录下杀气冽然的文字。 笔尖沾了沾公主赠予的龙香墨,接着,大萨满不做丝毫矫饰地记录凛国王族的狼狈: “石落如雷,骨咄禄·阿什那大王子得护兵舍身相救,幸未死,复观石,面色似土,汗湿重衣,欲立不能,伏地请恕,自此敛行,不敢复近公主帷帐。月余,王庭上下,闻公主之名色变。” 裴清淮也在“闻之色变”的行列。 游戏是给了他抽双身份卡的机会,卡池里,还能抽到可速夺一国帝位的高级天乾,二王子。这外挂开得不可谓不大。 但也仅限于此了。要真被陨石砸死,裴清淮会真正永久失去匐俱·阿什那的身份。 光靠那个中庸小伴读的破卡,最后能当国师都该知足了,还做什么天下美人都归他的美梦。 好在,万幸,他当时出于某种陌生的酸软情绪没有强迫他的嫂子。 那位他现在已经无法视作等闲npc的公主殿下。 “难道这个世界的神真这么闲,竟会为一个凡人npc驻足至此?”手指摸着陨石方圆寸草不生,雨雪退避的焦黑之地,裴清淮抬眼望着陨石,和其上煞气犹存的字:“不知为何,看见这字迹,心头一阵无名火。” 神护凤驾。而公主正对他青睐有加。 得公主者,登上王位的概率将增大。 应该高兴。 应该欢喜。 但是裴清淮半点笑不出来,手指深掐进灼烫的泥土。 攥起一大包泥,他朝石头扔去。 “弟弟,你在做什么?” 红光一闪,泥土反弹。 裴清淮身手好闪得快,身后瞠目惊呼的大王子被淋了一身,张开的口中,舌头上,也落了热泥。 “嗷、烫烫!” 王庭上下此刻还只是因为公主握天示,或畏惧,或看重公主,直到漫长冬季将储粮消耗殆尽,迎来春乏,凛国对西北的朔国出兵时。 因神圣之名扩大,不少从俘虏沦为奴隶的启国人,来求见公主,想得庇佑。屈景烁一一点选,挑出忠诚果敢的收下,余者也赠资财药品,令其度过寒冬。 就这样,公主仁慈神圣之名越盛,护卫队越来越多。又因陨石周围热意未止,字迹杀气尤烈,竟一时无人敢置喙。及至开春,屈景烁偶然一日跨马上山,从高处遥望,发现自己护卫营地已经密密麻麻长出了一大片帐篷。 “这么多嘴可都是要吃饭的,带来的粮食按这个数消耗下去,不妙。”养兵,自然不能跟这边的贵族对奴隶似的,只给点稀。护卫营都是食物管够,比照王庭军。 日日消耗可怕。 屈景烁带来的药材,绸缎等物,都快要换完了。 得挣钱养兵了。 找到二王子,屈景烁让二王子带上他卫队中精壮善骑射者,西征。 二王子虽然见过屈景烁的卫队营训练,见的时候,确各个身手不凡,但他想公主邀请他来指点骑射,怎么也不至于随便拉来一帮人。定是精挑细选过的士兵,才能被他看见。 那次人只有一两百。二王子是抱着最多带三百走的预期去的。 乌兰听说,也随去看热闹。 一个脸带微笑,一个眼含戏谑,回来时,四目皆余震骇。 “所得除却上缴三成给王,余者按战功分配。”这是二王子的话。 屈景烁把这句话,不改一字传到卫队: “不瞒大家,我们的粮食快吃光了。这趟出征朔国,挣多少以后就吃多少。” 这里面有不少幼年就被掳来的,没有读书习字的,屈景烁用最直白的话告诉他们:“你们是愿意跟凛国的国王讨饭,还是愿意代表我,我这个启国不要、凛国畏避的公主,出征西北?” 众跪地,呼声震碎高天之上的白云: “只愿誓死随卫公主!为公主带来大胜!” “同年,王师征西北。”大萨满记录: “景昭公主帐下千五神卫随军,皆力能拔山,有万夫莫当之勇,刀起甲崩,马踏连营,朔军战骑惊群,互践如癫。” 光是凶猛还吓不死西北边更暴戾的朔卒,最多半死。天降下的异象,是朔国军心溃散的最后一根稻草。弓手瞄准其它凛国人没事,但要瞄准公主的卫队,必箭羽自燃。 当朔国推出启国、凛国的两千多名俘虏为盾牌,欲借此逃命时,又有狂风卷沙蔽日,众皆目盲惊溃,唯公主卫队,视物如常。 “公主神卫千骑如银龙裂阵,救俘于寒刃之下,斩敌帅于乱军之中,二千俘虏归附,伏尘誓死。” 大萨满写下末句: “杀俘不祥,天佑圣君。” 屈景烁骑马出城百里迎接凯旋之师时,惊见自己卫队又增一倍有多。 第69章 第 69 章 Q版公主!商城体验互动…… 陆远习惯成自然, 把这批公主新护卫的全属性刷到满值。刚氪完,系统跳出提示框: “恭喜玩家:陆远,为‘景昭公主’支线任务充值已达到100……0元!” “不知不觉, 已经这么多了。”陆远是身家丰厚, 但多不等于无穷。 便是他, 猛看见这么一长串0, 也不免小吃一惊。 如果游戏真能治愈他的绝症,他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以后, 是不是要稍微克制一点为景昭公主花钱?别病治好了, 陆氏氪没了。 毕竟公主只是程序写出的虚假的泡沫。 系统继续弹出的文字打断了他的思考: “检测到玩家对‘景昭公主’牵挂度大于or等于60,同时满足充值和牵挂度两项标准,可提前体验公主专属商城!” “啪。”陆远放下正在看的竹简。 此刻他坐帅帐中。 早已完成逃离皇城,找到夏侯残部的任务。陆远手中信物,本可使他不费力得数千人。然而陆远在用人这条上,跟为了演好反贼熟读过不少历史书的屈景烁一样,重质不重量。 ——当时他看公主选兵,控制不住笑。 公主不知道自己会为他每个士兵都氪满,所以用了心选择, 公主挑选的眼光,竟然都跟自己一样。 如果自己点选,最后的结果跟公主所选,相差在五人内。 这怎么不算自己跟公主的默契。 陆远因为这份默契, 那几天在军营里时不时露出莫测笑容,全然不知, 营中众人被杀将这种诡异的笑弄得浑身发毛,几天都毛茸茸的。 一次意见分歧,陆远决定只带十余兵丁, 拜别那挽留他的将领,出城。 利用逃离皇城前趁乱拢得的一堆宝贝,他换到资财,招兵五百。此后连克一寨一涧,两州。现在麾下已有三万余名精兵,数十强将。 难道要事业爱情、不,怎么会对一个数字模型讲爱这样深重的字眼? 是要主线支线双丰收了?陆远在系统弹出的选项中选: “体验。” 瞬间,“景昭公主”的面板刷新。在左侧的基础属性栏,中间的立绘和实时画面小窗,这些之外,右侧多了原本是一片灰色,现在是粉色带光晕的“公主商城”。 陆远发现了惊喜。 立绘之处还多了一个Q版公主! 站在原公主立绘右侧,点一下会往公主身后躲,只露出金冠墨发,还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一正经一Q,一个风华无双,一个玉雪可爱。 陆远第一次是不小心点到了Q版公主。他一时间再没点第二次。 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 陆远呆了好几秒,才找回呼吸。 ……如果真氪没了,那就东山再起,白手重建。 男人得有自信得有魄力,二十七还年轻得很,万亿散尽还复来。 喜欢到这个地步,他有面对珍重之物,不知该如何下手的窒息。好像碰一下,心就会酸软疼三味齐涌,泵出无限滋味,把人淹没。 而且Q版的公主似乎并不喜他点,被点会躲到正式立绘身后。 没再碰。 不做他不喜之事。 陆远迫不及待打开商城,公主商城的bar分为六大模块,前四个是浅粉色,代表它们为基础功能,分别是:[投喂]、[关怀]、[换装]、[触摸互动]。 后两个,一是深粉色:[公主日志]。 另一个,则是多了一枚金色勋章的装饰在其上:[头衔]。 人总会为得不到的东西困扰。失之交臂、为之扼腕的次数越多,执念越深。 陆远忘不了初时他买下凤凰祥瑞,公主问他名号没得任何回音的失落,忘不了公主想要一只萤火虫似的小小光点,他没能给公主时的心脏抽缩。 公主失望的表情,像是刺,生心口肉中。 骑在马上的公主,正在跟他的护卫长交谈,说到战时天降异象之事,公主一抬眸,又道,感谢仙人赐福我等。 互动,他要互动!公主的眼睛胜过两个世界里,所有现实与虚拟中的星辰。 心热烈鼓动。陆远听见了自己促响的心跳声。直接触碰太失礼,他决定先发送[关怀]语音征询公主的意见。 再看,能否获取资格,触碰一下公主如粉色琉璃的指甲片,或者流淌光泽的长发。 等等,之前那些语音都是全场放送,陆远想象了一下在场数万军队,都能听见他说: “不必谢,只是想看见公主的笑而已。” “年轻得很”的脸一热。 还是等公主回到帐篷里互动。 等待公主回营的过程中,陆远研究起了这个新开出的商城功能,发现体验版里,这些功能他并不能任意使用,而是每种都只能发送系统默认选项。 比如[投喂]只能向公主餐桌投放最便宜的四菜一汤健康餐。 能不能不要在不该省钱的时候帮他省钱。给公主吃四菜一汤,像话吗。 提到吃陆远忽觉饥饿,现在不是饭点,他也不会为自己一人请伙夫做饭,桌上饼配肉干一卷就是吃。 饼皮太干,边吃边掉渣,陆远手接饼渣,语音指令: “这个健康餐,详情给我看看。” “体验版不具备‘读’‘写’功能。请玩家继续努力提升牵绊,早日解锁正式商城。”意思是不给查看,也不给修改内容。 吃完饼,陆远一一点去,所有功能居然都是开盲盒。 陆远很不满,体验版也太小气了,浅尝辄止都算不上,简直就只是给他闻了个香味。 得了,有香味闻,总比什么都没好。陆远很快自己把自己哄高兴了。 公主的Q版已经从正式立绘身后探出,观察了一会,没被戳,站回原处向他微笑。 陆远呆。 …… 凛国。屈景烁也在发呆。 方才,在卫队长的陪同下屈景烁点清人数,又交代工匠为收编的新兵锻刀造铠。 他的卫队跟凛国的士兵穿着武器都不一样。 公主卫着镌刻凤的明光重铠,非王庭军的狼甲。 明光重铠,是在百炼钢明光铠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多种硬度可怕的金属。 重量,远超常人想象,防御力是对得起重量的恐怖。 试验中百箭齐发,假人看着被箭矢插成刺猬,其实没一枚箭尖碰得到它的皮。 这么厚重,非得体质卓然的他的护卫才能穿,一般天乾会被压成满头大汗行如龟爬。 刀用陨铁打造,比王庭军的战刀在硬度,韧性,耐磨度上,皆更强一筹。 唯一比王庭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的,就是战马。 他的战马,除了国王赐予的千匹血统上等——这也是他听二王子说缴三层没怨言的原因——其余都是跟其它贵族换来的普通马。 启国把他当一朵纱花,一件缎带包扎的礼物一样送出,是做了他被玩死在异乡的打算。 人都死了,陪嫁更有去无回。 宝马是启国稀缺的战争资源,连启国平民都对他说珠翠易得,宝马难求,让他不要为此烦忧,启国皇帝就更知道了。 自是不愿给他半根好马毛。 屈景烁坐在屏风后的浴桶里,出神,想要马。 马的缺口因为人多而又增大了。 但是,这趟他的卫队战功赫赫,今晚的大宴,国王应该会赐下更多优质的马匹? 也许不但能补上缺,还能把之前的普通马换成上等战马呢。 美了一会,屈景烁感觉水有些冷,站起身。 不比启国,能开凿浴池,凛国地理环境和迁徙频繁两大因素限制,让洗澡只能简化再简化,一桶完事。 这么点水,气温又低,冷得飞快。边洗澡边发呆的人,会受到冷水的惩罚。 不像其它贵族那样叫人服侍,被冷水惩罚的屈景烁哆嗦着火速擦身穿衣服。 陆远没想到公主一回来就直接叫水洗澡,二话不说解外袍,立刻中断画面。 等待,本就是焦灼的事,这种马上就能互动的情况下的等,则令陆远心如被焚。 坐不住椅,陆远从Q版公主的冲击里恢复,便开始在帅帐中边走来走去边看地形图。 其实究竟看进去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好不容易,熬过像一年那么漫长的一个时辰,陆远打开画面,看见坐在炉旁,身穿白色里衣,正在绞干湿发的公主。 陆远怕吓到他,先氪了一个小技能。 屈景烁只觉阵阵暖风吹过头皮,而又不干燥。 湿度温度正舒畅的风里,带着好闻的熏香。 像完美版吹风机。 “是仙人吗?”这么多次没被理会,屈景烁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得到回答了。 只是下意识:“谢谢。” 岂料,这次,谢谢刚说完,空中亮起金光,最后显现出的,是像个金色的喇叭花的虚影。 屈景烁注视着喇叭花,竟有点紧张。 仙人要跟自己对话了? 这个一直默默守护自己,从来不曾让自己感到一点不舒服的仙人,从来也不曾仗着能力冒犯自己,要挟自己的仙人,要说话了吗? 紧张之外,还有些期待。 屈景烁巴巴望着喇叭。 陆远心都化了,立马点发送默认语言。既然是叫[关怀],那该是很动人的语言,盲盒说不定比他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更会许多。陆远唇角上弯。 喇叭花传出难辨男女的声音: “小公主,舒服吗?” 那个“小”字让屈景烁微微皱眉,也让陆远心头掠过一点不妙。 屈景烁极短促地咬了咬下唇。 对比年龄,自己确实比这抱明月同天寿的仙人小。如若有蔑视自己的意思,凭对方的能力,早该狠狠拿捏自己了,自己又何必为一个称呼计较。 很快调理好了,屈景烁微笑着正待接话,那喇叭竟没给他回话的意思自顾自续: “就是这么笑,对,真美啊!公主可开窍了?公主若能常常巧笑倩兮,软语温言,好生讨为夫欢心,为夫便是天上星子也架了梯子为公主寻……” 屈景烁愣了。 陆远本偏于狭长的俊目睁成圆形,勃然变色:“停!给本帅停!”语音不管用,那该死的喇叭还在播放欺负公主的话。 “@#%!”陆远口中迸出一串军中学到的脏话,手指在[关怀]上仓促疾点——没用,没用,点一下开,再一下关不成立。 公主心情值:95。 公主心情值:80。 公主心情值:50。 公主眼圈微微发红。 像是心脏被枪尖刺穿的困兽,陆远几乎是在疯狂挣扎,手掌掀起一阵戾风砸在面板上。 空中陡然又生一阵金光。 金色旋涡里伸出两只金色的虚幻手掌。 屏住呼吸,陆远看见那双金光化成的大手,伸向公主,在公主处于跟他差不多的眼神惊异脸色急剧变换时,大手趁虚而上。 公主一个转身,大手却比公主动作更快。 陆远骤觉到两手掌心一阵韧感饱满。 这时陆远尚未反应过来这触感的来源。 面板上某个数值再跳动。 公主心情值:- 100。 第70章 第 70 章 心情-20;“玩家是否…… 尚未出师, 身已死。 有的人看似还好端端坐在人间,其实已经去了地狱很久。 陆远望着那个-100,又看看自己掌心, 猜到金掌摸了哪。 公主背对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而他既做不到请罪, 也无法抱过公主安慰。不, 现在他的拥抱,会给公主带来二次伤害也说不定。 “系统你真的罪该万死——不, 被剐一万次你也不能赎罪。” “玩家为何攻击本系统?体验版的默认选项里, 都是其它玩家在面对相似情景模拟时选择率最高的选项。理解不能、无法理解。” “你是个废物蠢货系统。公主跟其它的npc不同。公主不同。” 还没能被公主知道姓名,已经从一路精心护驾的“仙人”变成了凭借能力拿捏公主的下流魔鬼。 对系统的恨,在公主转身,却久久不曾抬头时,变成了担忧。陆远连续氪了许多个公主之前喜欢的,像萤火虫的技能。 公主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似有所感,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伸手,索要一只小虫。 要怎么跟公主道歉。 要怎么补偿公主在系统语音下受到的伤害。 心脏好像掉进搅拌机- 100闪烁着。 跃跃欲试着, 还想下跳? 陆远以为这种跳动,是因为,100是正负两端的极限——不然或许会变成-200,-300, 负无穷。 公主一定在骂他下流魔鬼。 骂就骂,多骂。比起被公主误会失去公主的好感, 更可怕的是公主的伤心。 “有些奇怪。”低垂长睫的公主轻声- 90。 “走火入魔?”公主眨了眨眼- 80- 70。 陆远攥紧地图,拳上筋绷出骨节颤抖,指甲抠破图纸陷入肉中, 血渗出。 “突然给我这么多治愈能力光点?你还能听到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那是你吗?”- 60。 “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是默默保护我,连同我的卫队都一并照拂,留下的那些所谓神谕,言语里也对我颇为有礼。” 陆远庆幸当时那陨石没让死系统帮他代劳。三句天宪是他一个个字一笔一划写下- 50。 “怎么会突然做如此唐突的举动,说这样的话?若只图、咳,以你匪夷所思的神力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么久?你真的,没出事吗?” 陆远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面对着成绩宣判。考题是该死的系统造成的意外,他手中握有的唯剩长久以来对公主的尊敬和守护。 有口无法辩解,有心不能安慰。 没有一场现实里的考核,他比眼下更无力,也没有哪场现实里的考核,比眼下更令他紧张,公主一念微转间,他便在天堂地狱来回。 公主抬脸,望着越来越多把帐篷照得亮如白昼的萤火:“停?” 非命令,而是一句试探。 陆远立刻停止刷绿光- 40。 公主修眉一挑,目露思索:“能听见我的话,也肯听我的话。” 陆远在屏幕外面疯狂点头- 30。 画面里公主对上他双眸: “刚才说话的是你?是就继续给我一些小绿光,不是就不要动。” 一片昏然沉寂- 20。 “摸我的是你?” 屈景烁眉眼本已舒展了些,直到帐篷里飞舞起“绿色萤火虫”。 “你到底在弄什么?”屈景烁含了点儿怒- 40。 陆远也很绝望。 手掌中确实还残留了软韧触感。 是公主殿下的…… 屈景烁拉开衣领,所见景象跟身体感受一样。 他没有过敏。 一片白上没有丝毫红。 这个仙人的手掌?屈景烁压着脸颊的滚烫,暗回忆道:为何温度和感觉,都如记忆里的那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精分一般的仙人没有发声,那个金色喇叭也没出现。 陆远紧张看着心情值几次蹦跳,最后稳定在-20。 比-100已经好很多,但只要想到最初是+100,陆远只觉怒气郁气直冲头顶,偏偏不识相的系统还要弹主线任务提醒,要他率军夜袭敌营别光盯公主。 他心里知道系统催促是对的。因为一日当不成皇帝,便要与这般跟公主天涯相隔,遭遇系统以奖励为名横插灾祸。 提枪出帐,陆远跨马,对系统道:“你是故意的。你害公主误会我,想让我更急着做主线,早日迎接公主回来。” “无法理解玩家发言,玩家是否需要精神干预治疗呢?” 陆远嘶声骂了句脏话。面对集结的军队,陆远一举指挥鞭。 看去便知训练极其有素的军士们如几道黑龙,无声着涌出营门夭矫于夜。 陆远身先士卒,陷阵厮杀,旁人只觉元帅比往常更加勇猛,却不知这悍戾的来由。 屈景烁那边,则在大宴前,收到了国王遣人送来的礼服和金冠。 满眼宝石金珠,是超规格的华贵,王子们乃至王爷们,也没有穿成这样闪耀的。 若是普通宴会,而非专为西征设立的庆功之宴,屈景烁会认真拒绝。 但是今晚他要为他的卫队挣该得的荣耀和物质,他在宴会上代表的不是他个人,他的身后是数千公主卫。 士兵们争气,他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彰显西征功勋的东西,他一样都不会推辞。 屈景烁意思意思平静道:“隆重了。” 几个坤泽下拜: “王要奴等转告公主,是‘托景昭圣君福佑,天神的眷顾,儿郎们才能得胜归来’,‘莫说区区一件衣服,要景昭圣君愿意,左月哲王之位,也当得’。”左月哲王在上次发兵朔国时战死,目前还空着。 这句,屈景烁没当玩笑听。跪拜的坤泽们,晓事的也知道,这不是玩笑。 公主的“圣君”之名广而传之,竟无人明着跳出指责,已经说明很多。 凛国崇武力,重利益,拜鬼神。公主卫扩张至数千人各个以一当百,公主来之后带新药新方破瘟疫救畜产改造废土,又有神佑之名,到这个地步,性别为坤泽?那又能影响什么呢,已经不重要。 崇拜公主等于叛国?可公主的启国不要他了呀。 既把他当礼物一样给了大王子,启国不是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那公主可就不能再算启国人了。 亦有低头的坤泽暗想:现在启国内这边打了那边打,这边镇压下去个某帅那边又来个某王,说不定就跟丢失了公主有关,惹神怒人怨。 屈景烁要听到肯定得表示:锅从天上来! 是末帝自己昏聩,任奸邪当道,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了,不得星星之火一冒,便成燎原之势。 “尊长所赐,我不敢辞。”屈景烁笑言。 朔国的大酋长们被押解至帐中。 本来他们按以往的仪式,都会被投入火中活烧。但是这次国王忽想起了那场传说是因为杀降而生的沙暴,叫了“慢”。 老迈的国王转向坐在他身侧,远离其它贵族的年轻公主:“依公主看,怎么处置?” “我的年岁与见识不如陛下,本不该发话,但陛下问了,我什么也不说,亦是不尊,姑且妄言,陛下若要彰显自己的力量,使周边的大部落皆尽拜伏,暴力是首要,但也不好光依靠暴力。” 投降的当场向凛国国王跪拜,头磕国王鞋尖,向他们的神宣誓,由国王亲自挑断他们的绳索。不降的,可以得到两种结束自身的选择,以全体面。 虽然是向国王拜服,那些大酋长的心却记得了公主的话。就像一颗种子深埋在黑暗里,时机到的时候,或将破土。 献俘与献捷结束,国王论功犒赏,屈景烁之前想要的千匹宝马,翻了一倍,落入他囊中,此外还有金银牧地若干。 谢过国王回座,屈景烁微笑环视全场。众人眼睛都多少会移开视线,他知道不是怕,是今天他从头到脚都太闪了。 篝火没全点起来时还好,点全了,他就成了物理意义上地刺眼。 唯有一人即便因为被刺而皱眉,却还是要直视闪闪发光的刺眼的他。 屈景烁遥遥对上了乌兰深紫的眼睛。 这次座位离大王子都稍远,更别说乌兰。骚扰不成,本以为乌兰会愤怒,谁知乌兰望着他,眼神却不似以往散发狼崽般的烈焰,而是少见地若有所思。 乌兰思考正事之余,也在想:这身也只有他穿起来才不会人被衣服首饰压住。屈景烁所不知道的是,光衣服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是绝色的容光和宝光结合,才闪耀出普通人不敢望的光辉,视他如直视太阳。 二王子垂目则是以此表示尊敬。 他因为拒绝联姻,失去了古老的大家族们的支持。可以拉拢的是新贵族,少壮军官,和被征服的归附凛国的他国部落首领。刚才公主的表现他记在心中,他想得到的人里,十个之前有七个崇拜公主或者感激公主,现在变成九个。 盛宴高峰,篝火熊熊。 酒酣耳热之际,欢快的鼓点忽然被一阵诡异、带着不祥意味的骨铃声压住。 短暂的安静中,火萨满掀开帘子,疾步走到帐中,揖礼请罪。 王赦免,他开口: “王庭周边草场数处自燃,火势蔓延如赤蛇,遍地牲畜焦骨。邪祟惹怒天狼,我已将邪祟附身之人处死,但仍未能平息余怒。” “被附身者,何人?” “嘎勒。” 全场惊。 这是火萨满最怜的小弟子。 乌兰豁起:“找死!” 心中冷笑,火萨满掠过全场诸人,所有人的眼中有惊讶害怕,没有怀疑。 他目含热泪看向屈景烁:“尊贵仁慈的圣君,受火神庇佑的公主,唯您能净化这天狼的余怒,护佑万民安宁。”【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公主睡前戳泡泡;公主专…… 他称自己苦学多年奈何神力依然低微, 需要圣君相助。又称仪式复杂一不小心有反噬危险,他要亲自主持,“以护圣君万全。” 什么护自己万全。怕自己死得不够透还差不多。 屈景烁比火萨满更会演, 眼泪唰地也下来了: “为了凛国万千子民, 萨满大人但有差遣, 我必全力配合!” 公主的泪水, 竟比火萨满多得多,那眼里盈盈的痛苦和怜悯, 也更胜火萨满一大截。 现在谁还记得起公主祖籍在启国, 这分明是他们的圣君!众人跪拜感泣。 屈景烁走到火萨满面前搀扶起火萨满,凑近: “忍够我了?现在我对你也一样了,阿拉兹。” 图勒格的前仇,夺走火神神佑之权誉的新恨,屈景烁又怎会不知晓。 这么近的距离,屈景烁如期清楚看见阿拉兹眼中杀意。 为了制造一个,他不下场就是不仁的神怒,不惜焚烧草场,造成焦骨遍野, 牲畜牧民死伤无数。 下次呢,这个疯子还会做什么。 下次,会不会自己的侍从,辛夷等人也落到阿拉兹的毒计里, 成为一环中的牺牲品。他已经不能容许阿拉兹继续活下去,他的杀心正如对方对他一般坚定。 回到自己帐中, 听侍人禀报,乌兰来找他。 “你不要去,我派人杀了阿拉兹, 我会保护你!” 乌兰开场第一句,就把屈景烁劈得愣了下。 屈景烁弯唇:“你保护我?” ——“第三步之前,最该能解决异象的公主,我会把他架在火上。就在这个时候出手,让他求你,让他只能乖乖躺上你的床,任你品尝。” 乌兰也说不清心中灼烧自己的是什么。确认死老头的背叛,仪式真有可能会给公主带来危险,别说等公主来求,他驾马快跑出一脸刀割似的冷痛。 “阿拉兹一死,什么仪式都不必办了!”急吼吼说完,乌兰才注意到内帐里还站着一个侍人。 之前自请斗舞那个么?看了一眼,乌兰没往心去,在他眼里,除了个别人,其它都是羊马牛猪。 “坐下,慢慢说。”屈景烁拍了拍身边的榻。 乌兰眼睛一亮,注意力顿跑偏:“你邀请我上你的榻?明示我?” 屈景烁先请惊呆的辛夷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等辛夷出内帐,他才慢慢地开腔: “你都这么说了,还是坐桌边吧。” 乌兰脸皮显示出了跟看起来不一样的厚实,全当屈景烁没讲过话,几个箭步冲到榻边,一屁股坐下,还坐得离屈景烁极近: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想到阿拉兹这个死老头比看起来心狠得多,连自己的小徒弟都能说丢就丢。皆因小看他的心狠,我被阿拉兹骗了。天怒是他拿了我的信物,假传我的命令,让我的人制造的!根本不是什么天怒,是阴谋。你不要心总是这么软这么好,别管这事了,我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对于自己心软心好的评价,屈景烁笑而不言。 沉默打量乌兰两眼,他问: “你的信物为什么会到他手里?对了,上次嘎勒身边的火蝴蝶,是你的手笔吧。” 屈景烁注意到乌兰目光极快的一次游移。 本只是五分,现在变成七分确定。 屈景烁在脑中慢慢还原以火蝴蝶为序的计划: “火蝴蝶出现后,阿拉兹带来神谕,令大王子和我不得圆房,直到通过考验。考验是,我能用心火,写出神的旨意。乌兰,心火是什么?” “心火是……一种完全由阿拉兹捏造的概念。” 辛夷端来糖糕。屈景烁拈起一块送到乌兰嘴边。 乌兰满心都是“他喂我他喂我他喂我他亲手喂我”的狂喜,正常大小的嘴忽然张成巨大。 血盆大口把女孩半掌大的糖糕吞掉。 屈景烁递上香茶。待乌兰咽下,又拿起一块: “这样我跟大王子就永远不能完婚,真聪明,再奖励一块。” 结束一场突袭忙中偷看公主的陆远,被迎头痛击。 痛归痛,很快从公主眼神读出点冰冷薄利的东西,陆远忍痛静静旁听。 乌兰满嘴香甜不说,眼里更是美人笑如春花,理智已飞远,二话不说又吃一块。 这糕里有种蜜,乌兰尝出来了。 是在启国也很稀有,只有皇室才能得到稳定供应,便是博塔格这样的大贵族,便是他们有购买启国珍惜物品的渠道,也难得的蜜。 这么宝贵好吃的东西,公主竟喂给他,乌兰头晕目眩,不知不觉,在已经吃过晚宴的情况下再吃了第三块、第四块。 屈景烁也没想到乌兰这么配合,这种糕点加上茶水会像现代发饼一样发起来。 他手不停: “你说阿拉兹对嘎勒说丢就丢?你果然是想给我上保证。我跟嘎勒身上的火蝴蝶,是你们计划的开头。你们本该是共谋,只是计划进行到一半,阿拉兹出于想叫我死的私心,瞒着你,更改了后续的计划,你发现这一点时,你的信物已在他手中被他彻底利用完毕了。” “嗝——”乌兰捂住嘴,脸部扭曲了一下,放手: “他为了让他的小徒弟不跟你一起去那劳什子仪式,亲手杀徒,可见阿拉兹准备的仪式定是要人死无全尸。你现在是不是要考虑我的提议,直接杀了阿拉兹?” “阿拉兹死不足惜。但若是被你偷偷袭杀,假神怒之事,无人给个后续处理,恐怕会让普通的牧民恐慌很长一段时间,影响他们生活。阿拉兹,可以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你就是心软!你难道要以身犯险?那我跟你一起去!若是你的护卫还不够,就加上博塔格家族,阿拉兹若让我们出事,便是火萨满也会被王诛全族。” “你倒是敢错敢当啊?”屈景烁九分玩笑,一分真叹,乌兰居然提出跟自己一起去仪式?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真有个精分的仙人相伴,也不知自己还有个系统。 是个横征暴敛的毒辣东西,但胆量与狠毒相当。 “不过不必了,我有万全保障,你可没有,仪式中我不想分心保护你。” “公主——”乌兰余下的话被塞回喉中,在公主伸出的纤指下张嘴。 “再奖励一块。” 乌兰手捂胀痛翻涌的腹部走出帐篷,拒绝旁人搀扶。 “别碰!会、呕、不能吐!” “大阏氏,您这样如何骑马?”乌兰的属下表情难言。 “不能骑、呕、那就……走回去,我绝不浪费一点……他亲手喂我的食物!” “您流了很多汗。”一名属下委婉道。 “公主亲手喂我的点心,天神也别想夺走!区区一点难、呕、受,算得了什么……” 帐篷里屈景烁正拿锦帕擦刚洗过糖蜜的手:“厉害了,真吃完了。” 陆远也已回到了营帐,正研究剩下的功能。公主不喂他,他可以喂公主啊,问题是,这个四菜一汤健康餐,真是正经餐食吗。 健康,不代表能吃……陆远脑子冒出菜肴:蒜蓉香蕉、芒果炒鱿鱼、西瓜烩鸡胸肉、橘子炖鱼、草莓芹菜汤等。 健康吗?挺健康。 投喂后公主就会再来个-100给他看。 既然盲盒里,是其他玩家在模拟期选择率最高的选项,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故意戏弄npc给npc喂黑暗料理,期待看见npc的震惊和试吃后的难受? 陆远永远不会把人想得多么高级,从某些角度,他们,他自己,都不如一段程序。 至于换装,更不考虑。八成以上,是半透明的那什么。 想到这,陆远彻底不想尝试体验版,而更期待正式版。 体验版记录的是别人的过去,正式版是他要跟公主共同书写的未来。 陆远氪起一个跟萤火虫差不多式样的通用技能。这个泡泡样的技能是治愈精神,萤火虫是治疗肉/体。 屈景烁躺在床上,就见一个个蓝色的泡泡从床盖飘下。 无形的柔和力量,在抚平因阿拉兹生出的怒火,心里浅淡烦躁随泡泡不断没入身体平歇。 陆远看看公主,又看看心情值,手氪不停。 不同于他收拢的将领、谋士,公主没有“好感度”这一属性。 陆远以为,可能是自己跟公主的牵绊还不够高。 心情值,不像“好感度”那样直观,而是种种复杂因素组合作用的结果。 但是,从一开始公主躺在床上的-100,到泡泡刚出现时的-20陡然变化,陆远得出:在有关自己的东西出现时,公主的心情,大致等于公主对自己的好感度。 之前则大概率在想火萨满。 屈景烁抬手戳泡泡。 “真可以戳?”泡泡在被指尖碰到时“啪”轻响破裂。 碎片化作蓝色光点没入身体。 “精分好了吗,仙人?” 随莹白手指一个个戳破泡泡,陆远看见心情值+1+1+1+1,唇角不觉弯起。 屈景烁戳了十来个泡泡,困意上涌。 他,跟他们一样,想让自己摆脱失眠困扰睡个好觉…… 这份相似的心思,更增添屈景烁想要进一步了解对方的冲动: “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听你的声音呢?” 声音越来越低,屈景烁眼皮沉沉坠下,很快陷入甜梦。 陆远躺在简易的皮革褥子上,望着公主睡脸,看着看着也慢慢闭眼。 公主最后的心情结束在+10。 终于又是正数了! 呼吸变得沉稳绵长之时,陆远唇角犹带满足笑意。 …… 火萨满举行仪式的地点选在远离王庭的一处火流星造成的“火神遗迹”。 在火萨满的,各种借火神的名义,加诸的条款下,非贵族不得靠近,屈景烁的卫队和独角兽王也在不能靠近的行列。 屈景烁无聊地静看着火萨满表演。先献上牲畜,再跳过神舞,终于,火萨满让他站上祭坛,向火神念请罪的诗文。 乌兰安排的弓手已经瞄准火萨满的头,奈何屈景烁一个眼神,便压得他不敢乱动,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顿骂阿拉兹:“老头你找死!你敢让公主请罪?” “当然不是要公主向神请罪,是公主代我等献上我们的歉意。” 乌兰余下的话再次被屈景烁一个眼神镇压。 后悔,平生第一次,乌兰体会到这样真切深厚的悔意。 早知现在对公主的心情会变化到这般复杂地步,当初无论如何不该跟阿拉兹成为同谋。 他对公主,又喜欢,又佩服,又恨——恨公主为了一些牛马似的低等牧民以身犯险,恨公主心软至此。 恨公主的心,为何不独对他软。 火萨满的手杖上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红光。 此时正是屈景烁站上祭台的瞬间。 地动山摇。 “轰!轰!轰——” 类似炸药的爆炸声中,蓝绿色腾起的奇诡火焰中,烟尘里,无数人后退或前进,唯有公主单薄模糊的身形一动不动。 “天怒,天怒啊!什么公主!什么圣君,是邪祟——” 乌兰令“放箭”后冲进火里。一起冲上去的还有二王子。 公主的原配夫君,骨咄禄大王子边不断后退边嘴里喊着:“保护父王!”其实退退退的速度比老国王还快。 还在指认公主为邪祟的火萨满被暗处的毒箭洞穿脑袋。一击毙命。 在这混乱的,肆虐的毒火把一切烧成一锅粥的时刻,没有预兆,没有声音,一道光色纯粹,粗如龙身的闪电横过天际。 “那是什么!”众人只是一个抬头,无数电光撕裂空间,瞬至祭坛。 光清空了火焰,也止住了混乱。 散尽烟尘和火焰的祭台上,公主的身姿如最初一样美丽镇定,公主转头看看脸爬黑灰的乌兰,又看看头饰都歪掉的二王子,好像是叹了口气。 祭台上。 屈景烁除了叹息,还在说话。只是众人刚才都一顿狂退,没谁听得清。 “别太小看我行不行?我是没有把握就来犯险的蠢人吗?”这问话只是对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冲过来的两人说的。 乌兰抹了把脸上的灰,一屁股坐在焦黑黑的祭台上,望着屈景烁无奈的眼睛笑。 二王子开口:“担心你,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乌兰眼珠转动,冷不丁停下,盯着焦黑痕迹,道:“这痕迹,怎么有点像启国的字?公主看看?” 没了火萨满在那阻挠,被禁止过来的屈景烁的独角兽,瞬间飞到祭台。 屈景烁乘上独角兽,让独角兽飞高些。 确是启国文字。 从高处看,祭台上全部的焦黑痕迹隐隐形成八个字: 冒犯公主, 伏请恕罪。 陆远这边,系统弹出窗口: “玩家:陆远,对‘景昭公主’的牵挂度为:81!恭喜玩家,公主专属商城正式版已解锁!” 第72章 第 72 章 对Q版公主头顶大泡泡……… 【‘景昭公主’相关信息更新中……好感度加载中……】 【加载失败!】 【尝试深度读取……读取中……】 【读取#@#%%……失败!】 【系统遭到攻¥@%——】 陆远眼前界面忽然“滋啦滋啦”作响。 “怎么回事?” 乱码过后, 系统音再响起,微妙多了变化:“错误已修复!公主殿下相关模块已更新!” 又很快恢复原本的系统音:“请玩家尝试新功能,首先从殿下立绘开始吧!” 注意力99.9%在公主, 陆远只当是刚刚程序混乱后遗症。 星辰碎片似的光滤过面板, 首先一眼看见的变化确是公主立绘。 体验版只有固定几种表情的立绘。 现在跟真人没多少区别, 栩栩如生。 眉眼细节处的情绪都有。一正式一Q版, 统一地蹙眉凝思。 脑袋上各自顶着一串小泡泡,最后一个大泡泡, 大泡泡里疑似公主心声: “我只是想顺势利用这场众目睽睽下的祭祀, 让火萨满当众被雷殛。” 陆远试探点了一下心声大泡泡,点击可以翻页。 只是点了正式版公主的泡泡,Q版就会完全转换到后方,且变成黯淡之色,表示无法互动。 “这样,所有人知道,王庭周边的草场起火,是火萨满以人祸冒充天灾。普通牧民便不用夜不能寐,提心吊胆, 担心天罚。” “公主真好。” 柔软的心声和立绘搭配,看得陆远胸腔酥麻,险些摸上公主流淌细碎光芒的长发。 系统弹出指引: “拖动当前交互立绘,可切换两种立绘位置。” 陆远沉浸于新功能, 随口问:“两种不能同时见到?”他这么问,纯粹因为好奇设计思路。 之前体验版虽说互动性简陋, 但两个立绘还能同时看见,戳了一个另一个不会消失。 怎么进化成正式版,公主立绘却只能亮一个? “同时见两种立绘?你是不是还想左拥正式版公主, 右抱Q版公主,想挺美。”系统音平静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陆远一滞。 怎么回事? 升级到正式版以后,这个系统怎么也好像升级了? 而且升级的方向,好像比起玩家更重视“景昭公主”?不再把公主当成跟其它一样的npc了? 这种变化,怎么说呢,便是让陆远被系统喷了还唇角挂笑。 是因为过高的牵挂度,让系统觉得公主最重要吗?以为公主在一日,自己便会被这游戏拿捏一日? 是的,自己会。 “好你个系统,还会嘲讽兼污蔑玩家了?”陆远唇角就没平下过,听指引长按正式版鞋尖上的翡翠。移动公主金靴把正式版请到Q版身后。 点击Q版公主泡泡: “可是,我没想要神谕里是向我请罪的内容呀?这会不会太安牧民的心也太让国王不放心了?” 再点一下泡泡: “毕竟我还未跟大王子完婚,不姓阿什那。光是神的庇佑还好说。神向我伏首?国王会派死士源源不断暗杀我。” 屈景烁正要氪币把这请罪的话改写,面前虚空中,忽然浮现一块巨大的白色方形长条。 金光手指捏着长条,像捏着橡皮擦一样把焦黑擦去。橡皮擦穿过目瞪口呆的二王子和乌兰,来回唰唰唰。 两人连根发丝也不曾带动,如被阳光掠过。 但字迹是真被擦掉了! 又天降石碑:“轰。” 屈景烁飞下来,跟凑近的二王子和乌兰一起围观。 石碑上字迹为血红,看得人心头凛然: “荧惑落野,赤炎燎原,非神降罪,实乃人奸,今惩其伪,以正视听,自此以往,毋复疑惧。”毒箭毙命的火萨满尸体被无形的吸力一把拉过,砸在石碑! 金光当众将变形尸身湮灭。 陆远戳Q版公主头上泡泡:“乌兰命人放的毒箭要想办法处——” “消失了。” 对公主,陆远使用了[关怀]。 屈景烁听见声音: “别担心那个小崽子了。” 语气,一点酸意。 音色有金属的质感,铮铮然的清寒,但是音调偏又柔和,削弱了寒气,几只剩清沉。 如一把敛刃对他的刀。 Q版公主冒泡:“能读我的心声?” 公主心情值-10。 系统冷酷弹窗:“检测到公主对玩家信任度不够,心声更新为愿望!” 陆远一笑:“这更好。” 屈景烁兀地令独角兽飞高:“仙人,是你吗,你可痊愈了?”这是直接问出口的话。 “我本就没得病,是有歹人冒充我,”咬牙趁机骂完狗系统,陆远保证,“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了。还有,你向我许愿,我能听到。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公主心情值+10。 陆远松口气。 画面里,公主蹙眉望底下的混乱。 Q版公主头顶愿望泡泡: “难得跟仙人对上一次话,下次再交流,又不知是何日了……” 公主愿意跟自己交流,并且表现出了对这份交流的珍视,陆远心跳加速。 “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便是不论其它,就多听听这音色,也能洗耳朵,错过的话,些许遗憾。” 陆远心狂跳,一个没忍住,对Q版公主头顶大泡泡……做了不好的点击。 薄唇落在文字泡。 他对公主用的[关怀]语音,是他现实里的声音,不是游戏里,他为了夏侯弲随便选的角色音,公主夸奖的是他现实中的声音。 泡泡被亲翻页: “可下面这锅粥也不好不管。” “公主,我的传音之术精进了就不会退回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交流的机会。”陆远拼命压住激动,不肯让公主所称赞的声音走调。 Q版大泡泡:“希望你的信誉对得起你这把好听的嗓子。” 戳一下翻页:“骗我的话,是仙,我也不会再理你。” 陆远此刻只是微笑,直到看向实时画面。 公主满脸受宠若惊,还有一点儿歉疚:“这样会不会太叨扰仙人了?” 陆远差点要对茶茶的公主做不好的点击。 “再别叫我仙人了,我叫陆远,请公主每天多赏赐一点叨扰。” 石碑在下,刚湮灭火萨满的残威在上,屈景烁说什么,众贵族都连称“原来如此!”“多亏圣君出手!”“神佑圣君!神没有抛弃我们!” 有反应更快的伏地:“阿拉兹不配萨满位,愿尊圣君为新萨满!” 新的火萨满,不可以是阿拉兹的人,尤其不能是他的徒弟们。 不然会麻烦源源不断。 但是自己也不会在凛国停留多久了,还是要请大萨满寻找新的火萨满继任才行。 “在大萨满挑选出更合适的年轻人前,我暂代此位。” 屈景烁那边众贵族向新萨满献牛羊马匹之时,陆远处理主线的军务。 处理完,陆远继续研究“公主商城”。 [投喂]里不仅有食物,还有药材,甚至有仙丹。 陆远手很丝滑地就直接点上价格最长的仙丹。 “公主当前体质不宜服食此种品级丹药!确认购买?” “确认。”把仙丹加入以后要喂公主的列表,再问:“给我一份调理公主身体的食谱?” 补充:“美味为首要,调养为其次,千万别给我弄些榴莲炖老鳖之类。” 查收系统食谱后,陆远继续。[关怀]就是刚才他对公主用的“传音之术”。 传一次五分钟的音,一个金戒指或者翡翠坠子就没了。还没正式当皇帝,已经金口玉言上了,感谢系统送来的皇帝体验版。 [换装]…… 陆远正要点开,旁边的公主立绘忽然捂住肚子,雪玉般的脸上写满不悦。 噗噜噜冒出文字泡:“肚子好饿……” 凛国。公主营帐。 “辛夷,给我一碗奶,还要些糕饼。”屈景烁刚回到帐中,正是饿得不适,想先饮些马奶吃点糖糕,粗略垫垫肚耐心等上菜时,忽然桌上一阵金光。 伴随浓郁到屈景烁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的香味,桌上呈现八盘一盅。 本是有气无力,一下子被香气注入力量,屈景烁立时站起,坐到桌前。 每样菜和汤都分量不多,正是可以每样都有肚子品尝。香椿芙蓉鸡片、荠菜虾球、枸杞芽浸鱼片,春笋炒香菇……盅里是玉竹茯苓乳鸽汤。 放在启国不算稀奇,可放在凛国,是绝难凑齐的一桌鲜。 “公主,还要……马奶和点心吗?” 以手点唇,屈景烁朝满脸震撼的辛夷做了个保密的姿势。 “陆远?”屈景烁轻声。 陆远盯着公主心情值从负数变成正数,还在不断+1+1+1: “今天先这样?再多怕你吃撑。” 相较公主那边的“先这样”,陆远面前是一个酱黄瓜,一碟肉脯,面饼一卷就是古老版鸡肉卷。 等最后拿水涮涮黄瓜碟,也算肉菜面汤齐全。 “谢谢你。”屈景烁本是眉开眼笑,结果一筷子春笋香菇进嘴,愣了。 脸上笑意消失。 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屈景烁有些出神: “哪来的这桌美味?” 公主立绘冒文字泡:“这味道怎么会跟&@相像?难道[乱码][乱码]?” 公主脸上没有笑容。 但公主心情值…… +30? 又-1。 “有一点点想%@¥了……想见[乱码]。” 陆远摸着[乱码]的部分,脑中掠过一些画面。 泡泡翻页:“如果陆远是,那@%*便不是……希望他是真如&#里一样厌弃我,我也要离他远点,别过敏……” “厌弃?谁会厌弃公主?公主要离谁远点?”公主的问话还没回答,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陆远勉强自己压下心中疑惑:“仙术变的,怎么了?” “有一点点,一点点像我朋友的手艺。让我想起他。” 公主眼浮雾气,陆远通过这个眼神,判断这个朋友大概率已经去世。 不可能往公主伤心事扎刀,陆远决定不问这个已死了的朋友。 正要温声安慰,却就在这句语气略显怅然的话语后,陆远看见公主心情值一跳动。 直接变成70。 屈景烁有七成肯定,陆远就是凌渊、就是拓跋鸢……就是一直以来陪着自己的,“他”。 “原来我的皮肤,我的味蕾,我的直觉,都已经把他记得如此牢固。” 感情可以淡化,记忆可以模糊,但是从身上流过的时间和事件,总会留下一些痕迹,而这些痕迹,因为是……他所留的,屈景烁确认它们时,并不讨厌。 尤其是在确认直到最后他也陪着自己的这一刻。 确定了,屈景烁吃得越发心安理得:“都最后一个世界了,他也不曾离开,那,吃点自己未来那什么……做的饭菜,多正常呀。” 看不见上述文字,只能看见一片乱码的陆远正在疑惑——公主口中人已经殁了,为何想起来心情值会暴增这么多? “系统,报BUG。”目不转睛盯着公主微红的脸,忘记卷肉,被动成为素食主义者的陆远上报公主心情值异常。 没多久就得到了系统冷冰冰“除您之外一切正常”的答复。 被嘲讽,陆远反倒露出笑: “原来是真的心情好。” 看着公主香喷喷吃饭菜,嘴里的卷饼也忽然变得很香。 即便只有酱黄瓜肉脯,不输现实里他吃过的最高等的宴—— 嗯? 怎么满嘴只有黄瓜的味道? 启国,陆远吃着或素或荤素齐全的卷饼,打着天下,主线之外全部时间用来看公主,想公主,给公主送好吃好用的。再在加深的心意里,不断推迟提出试验[换装]和[触摸]的时间。 是在这个游戏里,陆远始知原来越是在意,越会小心。 现实里他的有些朋友醉后笑谈:“为什么欺负他?我是为了锻炼他,让他内心强大起来。”“他”是该朋友现在的情人。 “故意让他经历一些挫折,才是爱他。” 陆远之前不懂,礼貌点头:“哦,你们都开心就好。” 现在懂了,想穿回去把自己点下的脑袋摇出残影。 别说让公主经受痛苦、挫折,他给公主写一句留言,会斟酌每个词,甚至每个标点。 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心越沉重,当面对他时,一举一动越轻如丝缕。 唯恐还有不及。 这种心情跟其它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甚至跟面对的是不是人类,也都没有关系。 凛国,屈景烁的身体在陆远每日食谱放送下变得靠近仙丹所需体质。不同于屈景烁每天吃吃,睡睡,凛国其他人全都忙得不行,因为国王的突病。 国王的病,十分巧了。 病,从二王子离开王庭向边境一个小部落出兵开始,突然加重。 二王子想继位,需要在军中收拢更多人心,建立更多威信——屈景烁明白这点。 于是在解决粮草问题后,这趟屈景烁并未派公主卫去削弱二王子的风光。 他留在王庭,看静水下暗流,涌成滔天的浪。 “火萨满阿拉兹被天诛一事”,只是之后更大波涛的序章。 “天诛”中,国王本就走向衰弱的身体,受了惊,又被那一路狂退,退到将亲生父亲掩护到身前的骨咄禄大王子气得回去半夜呕血。 自此,王愈是江河日下,要被搀扶着处理国事。 而身体到这个地步,面对让骨咄禄大王子辅助监国的提议,国王却置之一笑。于是众人都明白王已经在迟疑了,王并不想把王位传给一个真正的懦夫。 大王子以联姻结合的那几个老牌贵族,上了火。 匐俱二王子马上又要出兵平乱,这要再立一功,回来王正好顺理成章把储君之位给他。到时二王子便会提拔支持他的新贵族和青壮军官们,而洗掉他们这些老东西了! 二王子离开前,他们安静得像是一群瘟鸡。等二王子走远后,本已有些好转的老国王,便忽变成药石罔顾。 陆远这日向公主问安,忍不住提:“近日恐有风波,我为公主准备了一套新衣裳。” 第73章 第 73 章 战斗:麻花辫/流淌光辉…… 说到一半陆远已略紧张。 虽然公主近来心情值都稳在70以上, 对他也日渐亲近,可在陆远心中,够格买衣服的起码是男友预备役, 而自己似乎还没到这地位。 因为公主对他, 熟稔是越来越多, 脸红羞涩却并不多。 目前, 公主还只是把自己当普通朋友。 陆远为此失落。 这也是他不断推迟提出[换装]和[触摸互动]的原因。 预备看见公主心情值-10甚至-20而后再进行劝谏的陆远只见公主嫣然一笑,大大方方:“是什么, 快给我看看?我真好奇你的眼光。” 公主心情值+5! 陆远大喜之余, 盯着立绘头顶因为并不是愿望而无法读取的一团乱码,又满是抓心挠肺的困惑。 困惑不影响手速,陆远立刻在[换装]里选择了自己已经准备许久的套装:“公主,你不需要动手,这个衣服会自己穿到你身上。” 公主立绘头顶冒出一个大“?” 随即变成“!” 金光在屈景烁周围汇聚,很快形成一个由金色不透明材质八面围成的密闭空间。 身处其中,屈景烁却毫无窒息感,许多纯粹由光芒组成的触手伸向他,它们并不触碰他的皮肤, 只是温柔地摘下帽子,解开发带,腰带,托起他的腿卸下他的靴子。 束起又掩在毛边帽子里的头发披散, 全身上下被脱到只剩里衣底裤。但是在金色换衣间里,他没觉出半点寒冷, 这里面的温度竟然在随他衣服增减自动变化。 略挂一丝的状态没有维持几秒。 暖乎乎的触手们,很快托着以红羽和红宝石装点的发带,坠下剔透红水晶的额饰, 窄袖收腰整体线条利落的红底白纹上装,同样贴腿的干练又简洁的马裤,和稍缀红翡的马靴,依次靠近。 屈景烁任由它们帮他穿戴,到最后的护甲时,一个设计引起他的好奇。 最外层的护甲为何在背后两块肩胛骨处有类似护心镜的精美钻晶? 而不是一前一后安在心脏位置。 “我要不要问陆远这两块钻晶的作用?万一陆远就是看它们好看,它们不过是作为装饰而存在,我问了,陆远定要误以为这套衣服没得我满意。”屈景烁沉吟片刻,决定不问:“而我其实非常满意。我喜欢这套衣服。” 陆远只能看见公主头顶先是一个“?”,再是一段乱码,最后忽然冒出大泡泡: “我希望送我这套衣服的那个人也跟我一样满意,开心,所以我不问。” 金色密闭换衣间里传出声音:“陆远,这套衣服好看极了!” 陆远一颗做主线时纯粹由铁与血铸成的心脏,总会在屈景烁这里化成棉花,化成温水,恨不得下一刻穿越屏幕包裹公主,在公主一声惊呼中把公主卷出屏幕,再在公主笑容里伸出双臂接住掉落的公主。 “宝……不,公主喜欢就好。” 有什么会让公主冒“?”泡泡,有什么会让公主想发问?只能是护甲那违背常规设计的“护心镜”。 公主并不知道,这个套装有两种形态,平常状态为“沙之花”,以赤红为主的艳烈骑装,战斗状态为“月之核”,肩胛骨处的晶钻在战斗时会伸展为翼。 他没说,是因为刚才公主答应得出乎意料爽快,他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已经点了[换装]。 明明好奇不已头顶“?”的公主却也没有问,因为“想让对方一样开心”。 “公主,我很开心。” 公主心情再次蹦出+3。 又悄悄+1。立绘冒泡泡: “我眼光真棒,看上一个坦诚的好%@!心里喜欢,嘴上嫌弃的做朋友就罢了,做%@绝对不要……” 陆远咳嗽一声,死死牢记:该打直球时务必勇敢打直球。 正往脑中深深刻字时,金光消散。 陆远呆在画面前,看着换上新套装的公主。 屈景烁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垂下的麻花辫,首先,他没有扎过麻花辫,再者,他更是见都没见过两条麻花辫还一长一短的绑法。 又扶了扶头顶缀有红宝石和红色羽毛的发冠,屈景烁有点儿紧张地抬眼:“衣服好看。可我穿着……好看吗?” 剔透的红水晶,像是一滴永远流动的血,闪烁在他入鬓的长眉间。 骑装裁剪利落英气,处处可见的绯色饰纹增添绮丽,而主人画龙点睛式的一张绝俊绝丽的脸,亦是秀美锐利并存。 陆远脑中冒出:若太阳升朝霞,若芙蕖出渌波。 好不容易回神,头一次恨自己为何没多修一个文学学位。 便连千古的名篇也不够贴切形容他眼里的公主。又要委婉又要贴切又要够分量够文采……想得时间太长,屈景烁眼里的紧张隐变失望,一急,陆远以幼稚园式最简朴表达肯定了最奢华的美貌: “你是魔法。” 公主眨眼。 “所有人看见你都会‘哇’然后发呆,这样的魔法。” 公主笑出了声: “陆远,我想……” 公主没说下去,立绘却暴露了此刻脸颊微红的公主的愿望: “想要陆远触碰我。” 陆远心跳快把胸腔震裂,手微微颤抖点泡泡: “我也想……触碰他。” “其实——”直球、直球,陆远心道,正要开口说[触摸互动]的事,公主那边的内帐被掀开。 他看见公主的爱侍,那个叫辛夷的坤泽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果子走进来: “哇!” 果子噼啪散落一地。 辛夷望着公主发呆。 正是全被陆远的“魔法说”预言到了。 陆远并不想放弃,还想继续,自己这边的帐帘忽然也被掀开。 “元帅!” “可恶”陆远心中快把牙齿咬碎,面上和蔼询问:“有什么事?” 事还真不小,他预备第一个攻打的邻居,坐拥兵力是他三倍的“平王”,居然先率水师开向他的领地。 还有什么好说,打吧。 这一战非短期能结束,陆远不愿在战火燎天的背景下,灰头土脸跟公主交谈,便除了必要的[投喂]和伴随三餐的[关怀],战争期间的白天,他尽量避免见公主。 见面前,陆远都会做自创的面操,等肌肉活动开,语气放松下来再聊天,以免把紧张染给公主。 虽然时不时会被陆远漏叫成“宝”,屈景烁又不是真的傻宝,猜到他那边遇上麻烦了,三五不时就问: “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陆远起初不愿提,可后来一次屈景烁垂眸落寞说“我还是嘴太笨了,竟让你连向我寻求安慰都不愿……” 霎时缴械,陆远把战场模糊成“异界一处不能动用仙法”的地方,把人数缩减,将大概的战况老老实实告诉了屈景烁。 屈景烁说是说“我没上过战场,不过纸上谈兵几句,你听听,觉得好笑,笑过就算,便当我是说了些傻话逗你开心”,实则给了许多他在现实里的兵书中未曾读过的名战名阵以参详。陆远吃惊之余,越发肯定,这游戏绝非他们这个文明的产物。 他忽然思考起一种可能: 这游戏百分之两百是高于他所在世界文明的产物,那有没有可能,在游戏诞生的异界,程序已经进化到能…… 诞生感情? 光是一道猜想,已让他一连数月辗转反侧,唯有望着公主甜美睡颜,才能闭眼。 陆远在启国战火熏天,屈景烁在凛国则看似一派静好。给二王子报:“王病危,骨咄禄欲监国,速归”的信已经让独角兽王去送了。 其余的只看二王子有没有原剧情里那么快的奔回速度。 原剧情,二王子由于并没有得到独角兽王瞬息送到的信,赶回来时,大王子已经完全控制了王庭,还斩杀了一批二王子留在王都的支持者。 二王子损失不小,争位更为艰难。 艰难,但还是当了国王。 要有原剧情里往回赶的速度,这回报信足够及时,二王子更不需他费心。 屈景烁每天都去看看水晶缸里自己亲手酿制的果酒,所有的果酒,唯有这一坛从选果子到放糖榨汁都是他亲手做的,这一坛是他为陆远准备的。 “不知道陆远会不会嫌弃,”这日是剧情里的关键日,屈景烁下颌落在交叠的手背,盯着水晶缸里深红酒液,一如寻常日里他盯酒的姿态,“当初绣成那样的帕子都不嫌,这个酒我保证好喝,应该更不会嫌弃吧?” 这坛酒外,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从“天诛”后,他接受了一些二王子的示好,他的倾向,在王庭各方看是心照不宣地偏向二王子,即便他的众多身份里有一重是微不足道的大王子正妃。 肯定有人想在这关键的日子找他麻烦,让他不能及时响应王庭里发生的变故。 甚至,独角兽王有次在营地里随机瞬移,当刷新出现在呼延家族,大王子阏氏须卜的家族地盘时,听到有痴人在说梦: “虽然天宪写,‘辱公主侍从者,死’,那我们不辱也不杀,就困住人,等公主来救,再派人围困公主……” 好笑,只要敢伸手,只要对象是他的侍从并且心中不怀好意,都会遇到类似箭羽自燃的事。 至于围困他?那更梦都不必梦。 本该万无一失。 但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公主!” 屈景烁扭头,视线从酒坛移动到侍人身上。 在屈景烁诧异的目光中,辛夷鬓角凌乱,身染尘土地踉跄奔向他: “公主……乌兰、乌兰·博塔格……” 屈景烁站起来扶住他。 “别紧张,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受到那份镇静感染,辛夷呼吸慢慢稳定。 “乌兰怎么了?” “我刚才按您吩咐去给卫队长们送果酒白糖和春日防疫药品,博塔格大阏氏遇见了,说要尝一尝我们的果酒。” 乌兰之前是向他讨过启国的吃食,但唯一一样他不肯给的就是酒。 酒,若是别人给乌兰喝,乌兰喝了也就罢了,他犯不着管,犯不着劝,他自己却坚决不肯给这么小的少年喝酒。 “臣知道,您拒绝过他,于是便也不肯给,正拉扯时,一只狮鹫突然飞来抓向臣,博塔格大阏氏……把臣推开了!自己却被狮鹫咬走!” “你把外套给我。”拿了辛夷的外套,屈景烁立刻出帐,乘上独角兽王。 独角兽王日前就已经被陆远加上了多种魔法,其中也包括寻人。刚才辛夷跟乌兰纠缠过,那么乌兰身上的气味也染到了辛夷身上,独角兽王能区分极其细微的个体信香差异,根据气味瞬移到乌兰附近。 …… “早知道有这么多,鬼才会救那只公主心爱的小羊。”乌兰抬手将最后一粒短期爆发性提升体能的药丸塞入口中,握紧染血的刀柄。 八只狮鹫开膛破肚躺在他脚边,然而更多的成百的狮鹫围了过来。 最令人几乎要丧失求生欲的,是在众多黑色狮鹫之上,还立着一只通体灿金,是其它普通种数倍大的狮鹫王。 看来博塔格家族的人,注定只能死在战场。 内脏的碎块和血一起涌出,这是服食这种违背性别特质的药物必须付出的代价,乌兰轻轻擦去下巴脏污,碎肉血滴甩落到草叶上时,乌兰的身形已射出丈外。 在半道陡然变向,乌兰斩向另一只没有准备的真正目标!刃断漆黑的狮尾,狮鹫厉啸着高飞,乌兰跃起追击时,伤势拖垮他杀之前那些狮鹫时的敏捷动作,身形一滞便要坠落。 “极限了……”笑尚未完全笑出,乌兰感觉到风。 与风一起来的,还有点点星辰之尘似的光。光和熟悉冷香环绕了他,一只手落在他腰间,带起更狂的、更凶暴的向上之力,另一只手握住他血肉模糊的手,他听见他说,挥刀。 光划过,如月轮的边弧。 鹰头飞起,血喷如泉。 黑红溅落散发银光白到透明的手背前,被银光化作无数星尘散开。 “滋滋”金色闪电眨眼出现上百道,直接将他们周围区域瞬间清空。 乌兰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屈景烁此刻模样,便只听见他说:“等我一会。”话音落时,银色身影已掠出数十丈。 “公主……” 乌兰只看见公主背后流淌光辉的巨大羽翼,如星云织就的长袍,还有月光般散开的铂金色长发。 羽翼振动的瞬间,空间似乎发生折叠,乌兰从冲击中回神时,那道银光站立在胸口不断喷涌鲜血的金色狮鹫王前。看起来神圣的身影给狮鹫王带来最精准的毁灭,那只看似纤弱的手银戟一般刺穿狮鹫王心脏所在处。 “带我一个!”乌兰死乞白赖地在独角兽起飞时死死抱住独角兽的前蹄。 独角兽似乎发出了郁闷嫌弃的声音。 但到底还是带着他飞到了屈景烁身边。 乌兰恰好看见屈景烁抽手,“……动我的人。”血腥味和这句轻声同时被他收到,乌兰心跳加速: “你承认我是你的人了?” “你怎么过来的?”屈景烁惊讶转头。 乌兰这才注意到他头上还有头饰,只是那些头饰跟他铂金色的头发颜色融合得太好,隔远些便看不出。 “多亏了……”乌兰想拍独角兽王,独角兽瞬移开来,让他拍了个空。 拄着刀重新站直,乌兰毫不尴尬:“就是你的独角兽,你这身真美,我简直要不能呼吸了……你还没回答,你承认我是你的人?” “我是说辛夷。” 屈景烁打量了乌兰两眼,在乌兰黯淡紫眼的注视下,他说: “赶来的时候,是。但现在,你也算是我的朋友。” 乌兰扑上,然而扑到一半,浑身的剧痛让他摔在地面,屈景烁朝他伸手,却不是拉他。 屈景烁伸开的掌心里是一枚药丸:“吃了,可以止痛。” 二话不问,乌兰拿起就塞进口中。 “这药里居然还有那种蜜……”嘴说不了话,只好心中感慨公主储藏的蜜糖之富有,乌兰目光落在狮鹫王金色的身躯上,眼睛慢慢变热。 咽下止痛止血的药,他问:“这狮鹫王的身体你要不要?” 屈景烁满头雾水:“我要这东西干嘛?” “狮鹫王的心可以改变坤泽的体质,让坤泽拥有媲美高级天乾的能力!” 乌兰不能确认自己的侍人拥有跟士兵一样的伤害反弹,他只能确认他手中有药有刀,辛夷没有。 所以明明同样身为坤泽,乌兰却救了在他眼里比他更容易死的辛夷。 而乌兰这样眼里“除我之外全是牛马”的家伙为什么会救辛夷,一个侍人? 屈景烁读出他眼中火焰:“那就算给朋友的谢礼,谢你今天奋不顾身救我的侍人。” 乌兰也不顾身上伤口了,提刀立刻冲到狮鹫王尚还有一丝活气的身体前。 活的心脏比死透的当然效果更好,乌兰没有时间犹豫,用刀劈开狮鹫王的身体,掏出被洞穿却还在微微颤抖的心。 激动冲掉了其它的一切,乌兰啃食了几口,才顶着半张下边全是血的脸僵硬住了。 公主还在旁边。 公主看见了他这样凶残的不像人更像兽类的样子。 公主…… 怀着对公主厌恶眼神的预期,乌兰缓缓扭头: “公主,我……” “你先吃完再说话吧,”公主身前明明什么也没有,手指却像在翻动某种虚无的纸张,“如果死透了的话,恐怕改变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大。” 公主手一挥,看向他,视线平平常常。 陆远打开实时画面,就看见: 水银般的光辉照亮夜间草地,圣洁的独角兽站在公主身侧,公主的长袍如星河流淌。 公主伸出一只无瑕的手,拭向少年污怖的脸。 染血的唇却趁机落在指尖。 第74章 第 74 章 吻手、到公主手指蜷缩/…… 乌兰嘴唇脏乱在接触到屈景烁手指瞬间化作星尘湮灭, 屈景烁忽然被袭,微一怔,随即两手掐住乌兰的脸。 毫不留情扯。 “农夫与蛇。”屈景烁冷冷说。 乌兰脸和声音一起变形:“你是农夫?你是蛇、我才是中毒的农夫……你掐死唔、我也要亲、就亲你这条……银蛇……” 通身确实散发银色柔光的公主明显并未心悦这小子, 但被吻了手也没有大动肝火。 这种隐约的容耐, 再加上次公主对这小子的担心, 让陆远从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跟一个看起来没自己一半大的东西较真, 本能却响起违背理智的预警声。 怎么回事。 分明,这个紫眼睛的狼崽子若不是瞳色, 简直可以完美混入街上看见的小学生春游大队。 为何心中会生出奇异的紧张呢? 本出于成年人的尊严不肯多关注小学生, 这下陆远终忍不住点击查看这个早熟的小学生信息。 “乌兰·博塔格,博塔格家族最受宠的夫人目下唯一活着的孩子,年……十八?” 昨天刚满? 陆远望向画面的目光变了。 此时公主已经放开装嫩的狼崽子,两人似乎正在寻找幕后主使踪迹。 Q版公主头顶文字泡: “狮鹫王不会无缘无故派狮鹫袭击我的侍人,让我看看这个幕后操纵者藏哪儿了?” 陆远在[换装]里氪了个探查戒指。 屈景烁手指金光过后,面前出现微型地图,上面提示他: 十里内,怀敌意的动植物用绿点标注,人用红点标注。 并附带姓名和简短介绍。 Q版公主头顶大泡泡:“!” 实时画面里公主淡定对乌兰说:“我知道他在哪了。” 陆远笑着氪[触摸互动]。 系统弹出提示。 正式版跟体验版不同, 取消了传递感觉的金色系统光芒形成的手,根据提示,陆远伸手进画面,握住公主玉白明净的指尖。触到的瞬间, 陆远心中涌起比预想中更猛烈的浪潮。 拇指往复抹过乌兰亲吻之处。 屈景烁因为地图的出现意识到陆远来了,但没料到这次来的不是传音。 Q版冒泡:“!!” 接着是:“陆远, 你那边忙完了?一忙完就偷摸我,下次不许了——” 伴随最后一个泡泡,公主心情值-1。 陆远一惊。 过度的紧张, 让他忽略了公主没有丝毫甩开他触碰的动作,反而唇角隐有涟漪。 他只想起,虽然公主之前表示并不厌恶自己的触碰,甚至有点期待,但那是在只有他们两个时。 现在当着第三个人,自己竟在冲动下握住公主的手? 立刻放开,陆远准备氪[关怀]向公主道歉,却见心情值再次一跳。 心情值+5! 泡泡悠悠冒出: “下次,要先打招呼才可以摸我……” 公主的手还伴随这话四下摸索。 似在找他。 “陆远?” 太过激动,干了不好的点击,唇离开粉色指甲,浅麦色的手一把掌握雪白,陆远发送[关怀],声调不稳:“下次一定。对不起,这次是我冲动了,吓到你了。” Q版公主冒泡泡:“偷摸我还偷亲我。” 被发现了,明明已经很快很短。 陆远只见心情值-3。 想必翻页就会出现拒绝自己亲吻的愿望,陆远怪自己冲动。 手点击泡泡: “但是亲的时间比%@都要短。他就不能多亲一会儿吗?” 屈景烁耳边响起来自陆远的招呼。 “这次会到你不想要为止。” 声音喑哑得不似平常。 屈景烁还没反应过来,手指热烫。 一下,又一下,指节被激烈吻过,接着是更怕痒的手掌和手腕内侧。 屈景烁脸红了。 领先乌兰的镇定背影微微颤抖,手蜷缩。 他的Q版立绘更直接些,团子似的两手捂住了脸。 独角兽王被乌兰方才的厚颜弄出了嫌弃,拒绝乌兰的搭乘。照顾乌兰不能飞,两人一独角兽全步行。好在风萨满的红点不远,在红色爬遍屈景烁长袍里整个上身前,他们到了目的地。 陆远是在半途觉出了异样。 身穿最圣洁的衣物,气质也如月光般清皎。 而在这些的隐藏下,是颤抖的身体和不能发出的低吟。 吻手也能弄得自己血流沸腾,陆远真是没想到。 目的地到了,陆远也到极限。不敢再进一步引火自焚,他呼吸沉重地放开公主。 屈景烁和乌兰发现的是老人胸口插着匕首的尸体。 用陆远氪的水晶球,他们看见了风萨满阿提尔死前关键的记忆。 须卜·呼延问阿提尔,还记不记得他曾两次帮忙救下一个叫其其格的坤泽: “第一次是骨咄禄热期,我从骨咄禄手中夺回其其格。第二次是其其格为你生孩子难产,我又赐他第二次生命。” 于是老人低下头,接受了须卜的胁迫。 “须卜·呼延、靖新·呼延,我要亲手了结你们。”乌兰点燃火绒,将火光抛向阿提尔的尸体。靖新·呼延,呼延家主的名字。 风萨满的尸体腾起火焰,随烟尘消散风中。 对这个成为自己敌人的老人,屈景烁没有怜悯,火光映红他的眼睛,里面只有些许感慨。 Q版的屈景烁头顶冒出泡泡:“如果有人也以对我的恩情,威胁‘他’献出生命,我希望‘他’不要答应。” 陆远一手摸着立绘软乎乎的脸,心也软成一片。 立绘已经不躲他的手掌。 公主是否会说—— “即便我死了,我也希望爱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一手翻页:“即便我成了鬼,我也希望我爱的人遵守他的意志去求生或者死。” 陆远摸立绘的手顿住。 不同于屈景烁还有少许感慨,乌兰除了怒而焚尸,就是饶有兴味望着屈景烁笑:“你的头衔恐怕又要多加一道,能控制风的公主殿下。” 能控制…… 屈景烁望着乌兰,被这句话忽然点亮了:“狮鹫不是比战马更强壮,机动性更好吗?为什么不能把狮鹫当坐骑呢?!” 屈景烁留在此地搜刮尚未死亡只是被电晕的残余狮鹫,并用陆远给的道具一一加满忠诚和各项属性时,乌兰已经带着浑身吃下狮鹫王心脏的沸血,率领博塔格的精骑,杀入了呼延家族的地盘。 呼延家主的头被乌兰提在手中时,二王子的军队也在日夜兼程后抵达了王庭外围。 没第一时间闯入。 “父王情况如何?”二王子问。 “昏迷数日,情况已很是危急。”眼线答。 “公主呢?” “有人在风陵原上看见了公主,公主骑着独角兽,后面跟着一大群狮鹫、您别急,不是狮鹫在追杀公主,是公主在训练狮鹫群。” “什么?” “我们的探子看到,狮鹫群在天上一会排‘景’字,一会排‘昭’字,还排出‘远’字。” 二王子失笑,又有些心疼之色: “远……是远离家乡之意吧,他怀念故国风土了吗,公主安全就好。我的人呢?” “博塔格家的乌兰大阏氏不知怎地称被须卜大阏氏害至险些丧命。博塔格跟呼延两家内乱,骨咄禄大王子焦头烂额,没腾出空余的军队对付旁人。” “那便再等等。” 眼线不敢问“等什么”。 “还能等什么?”——这句话,是乘独角兽王,俯瞰着王帐周边的火光与黑暗、喧腾与蛰伏的屈景烁回陆远的。 刚才陆远不放过给二王子上眼药: “匐俱·阿什那已经来了。故意不去救他的父亲,他在等什么。” 不待陆远继续陈述二王子的狠毒,再劝公主,切莫被这等连生父都不顾的小人蛊惑,公主便已先回了他。 “不过是在等他的好大哥戴上弑君的罪。” 内容是其次,陆远惊的是,如此冷嘲着静述的,是所谓的——“npc”。 “不过在等王冕,以最清白也最快的方式,落他匐俱·阿什那的头顶。” 陆远又回想起之前泡泡里公主的愿望。 “我也希望我爱的人遵守他的意志去求生或者死。” 当所谓的程序,其具备的人性,有更胜许多人类的广阔与幽微时,他跟人还有差别吗? 有。 游戏可以氪金,可以给公主送上一切,让公主比现实里的人更长寿。 所谓天长地久,不再是痴人梦话。 陆远本已没把公主当普通npc,本已把公主当特殊存在,此刻这份珍惜里,还加上了更多的狂热。 他已经确信,公主是游戏带来的,比复生更引人的火花。 在国王还剩最后一丝气息时,二王子血红着眼杀进王帐,一刀砍了正在强给国王灌药的贵族。 二王子心腹呈上大王子勾结须卜·呼延等贵族,下毒谋害王的证据。在国王彻底阖眼前,匐俱获得了国王难以描摹的眼神,和颔首表达的承认,于王帐继位。 二王子以正统之名,率大军火速缉拿弑君篡位的大王子骨咄禄及牵扯其中的贵族,又火速将他们砍的砍、囚禁的囚禁、充奴隶的充奴隶。 其中,呼延家族,以其掌握的医药知识和秘方为根基发迹,多年来做过的阴暗事罄竹难书,更有天大一顶“蛊惑大王子弑君篡位”的帽子扣下。 呼延夷族。 靖新·呼延,须卜·呼延,由于已被乌兰斩首,处尸体凌迟加曝尸示众三十日。用特制石灰粉处理过的尸体,到三十天后,还残留着新死时的狰狞。 见者无不害怕,又在这个过程中,间接传扬出了乌兰的恐怖。 “屠呼延族天乾一百六十九名!天神在上,哪有这样的坤泽?” “还好以我们的长相这辈子也不必担心被乌兰大阏氏看上。” “新王真是有‘福’了,后宫要美人有美人,要猛将有猛将。” 新王按制度继承骨咄禄正妃景昭公主时笑若灿阳,来到乌兰面前时,欲言又止,表情竟似有敌意。 还有忌惮。 到底还不是跟握近万精骑的博塔格家族为敌的时候。二王子皱眉伸出手。 乌兰冷笑,“啪”地一握。 两只手青筋暴出。 两只手大小有差距,但已经差的不多了——服下那颗心,乌兰的体型在肉眼可见地抽长,强壮。 “二王子”裴清淮在手骨的痛楚中,更是恨极。 于乌兰言,若不是昨夜公主私下对他的劝解,他早就送匐俱去见他的大哥。 换上自己继承公主。 现在自己已不再受体质所限,他匐俱·阿什那当得王,自己乌兰·博塔格当不得吗。 是公主,在他说出他的妄念时,告诉他,他还不是匐俱的对手。 公主最后告诉他: “乌兰,只有勇气和狠毒是不够的,你要是真想战胜他,先去了解他。” 公主眼中竟有期待:“先去了解你的敌人。乌兰,我想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乌兰忍耐着恨,不去想王帐里的春夜。 无人能想到,新王在床底,床帐里他的爱妻正似低泣。 第75章 第 75 章 对目标实行了连击;公主…… 凛国, 因为放养牛羊马匹要追逐草料,相对启国迁徙更频繁,床也就不似启国那么繁丽高阔。 很多平民家中都没有床榻, 直接睡在褥子上。 小贵族也只睡矮床, 为了防寒气和防虫。只有王和博塔格这样的大贵族, 帐子里的床, 才会建得高些,显出些许气派奢美。 然而即便是王睡的床, 床底空间对于一个成年天乾来说, 还是太挤。 抱着枕头的新王手臂都蹭到了木板。这么挤,看着都叫人窒息,置身其中的新王却是一脸甜蜜。 时不时温声呢喃:“公主……你真软……” 再揉一把确实很软的绒枕。 半个时辰前。 屈景烁着一身绯红的寝衣,躺在新做的被子里,看陆远买的戏说这个魔幻世界历史的书。 书自动翻页,屈景烁手不用动,两只都暖乎乎藏在被褥里。 看得正沉迷,冷不丁陆远的声音响起: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屈景烁不想伸手, 一记公主打挺用额头点停翻页的书。 又躺回软枕: “你给的东西从来没有不灵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听我的,去睡,睡饱了明天才能打胜仗。”陆远说过,他们战斗的地方不能用法术。 屈景烁记得陆远说过的话。 陆远那边悄没声音。 “还是担心我连喂酒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别担心了, 再担心就罚你。” 陆远这次有了声音:“罚什么?” “你亲我一口。” 屈景烁侧过脸: “或者我亲你一口。亲完要好好睡觉。” 陆远探头进画面,对目标实行了连击。 屈景烁耳朵从玉白变成粉红。 “好了——”正待催促陆远睡觉, 陆远道: “公主,我为你准备了一枚能洗精伐髓,改变体质的药。比狮鹫王的心脏, 更胜百倍。” 屈景烁忽然不怕冷了,一骨碌坐起:“吃了之后,等我了结一些世俗因果,是不是就能去仙界找你了?” 公主的关注点不在体质。 而在……思念自己。 陆远又没忍住对公主进行连击。 屈景烁把领子拉了拉,红着脸:“说正事。” 泡泡冒:“说完再亲……” 陆远第不知多少次捺下某种念头。 刚才公主又提到了因果。 公主其实不是第一次透露出他还有些秘密的事要做。 系统又再三提醒他关注主线,主线做完才能见公主。 两者绝了陆远把公主直接秒氪到自己身边的念头。 好在主线不日就将完成。陆远伸手,扯上被子包裹屈景烁: “不吃任何丹药我们也马上就能见面。几次听公主提了,什么因果要了结?” “我要对两个人做一些坏事。” “两个人?做坏事?” “也不是很坏,一点坏。” 陆远真好奇公主要对哪两个人,做些什么小坏事。 什么人惹到过你,灭了他们两个,可好?陆远正要这么说,Q版公主头上冒泡: “休息时间不想谈公务。” Q版嘴角下弯,大眼睛泪汪汪不高兴。 公务? 疑惑更深,但公主的快乐是无价至宝,陆远立刻打住,找回原话题: “其实昨日就可以服用灵丹,但我总怕有什么意外,想等你把身体底子调理更好些再喂你。可今日情况特殊,你的——潮期。” 没说完。屈景烁却已明白。 不是怕新王强迫自己,陆远,担心自己对抗不了坤泽的本能,主动向新王索取。 毕竟,坤泽在潮期会控制不了。 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放浪,便从头到脚沦陷在天乾掌中。 他跟陆远的亲密限于手和脸,平素就连他沐浴陆远都避着,陆远至今还以为他是坤泽。 只是解释不如行动。 有仙丹吃本就是好事,他还没尝过仙丹什么滋味呢。再加又能安陆远的心,这般两全其美,屈景烁当即让陆远把丹喂给自己: “啊……” 他张嘴,有什么热而软的东西蹭过唇角,又对上双唇,把清香之物送入口中。 还没等他细品出什么滋味,那丹药灵活地溜入咽喉。 热流伴随香气一路下沉。 丹田微烫。 裴清淮进入内帐,只见被褥堆叠床下,一齐被扔下来的还有枕头。 顺着崭新被褥的红色缎面看上去,是公主白里透粉的脚趾,露在寝衣外如银铸雪雕的小腿。 公主前襟敞开,脸颊和前襟中间都是一片彤云轻抹,白璧粉霞上汗滴闪闪,眼睛也有水光: “您来了……” 裴清淮前所未有地口干舌燥。 想也没想拎起床边矮桌上酒壶喝了一口。 然后“砰”地砸在地毯。 屈景烁一脸梦幻坐起: “我还没发力?” 他提起王的后领,拍拍闭着眼的年轻新王: “陛下?真睡了?” 王轻轻回给他一个更梦幻的笑。 不知梦到什么,王在屈景烁放手后抱住枕头。陆远觉得他在画面里有点碍眼,氪了个“无影脚”一记踢进床底下。 又见屈景烁绯衣湿透,轮廓毕现,陆远克制着不输对方的炙热,氪了一个清洁术。 岂料水流包裹对方,循环间带起低泣。 是公主在委屈说: “痒痒的……陆远……换一个,好不好?” 陆远急敲系统:“清洁术介绍里不是说不会有任何不适?为何公主现在不舒服?取消!” “清洁术单独使用不会导致不适,但是,您是在仙丹导致‘景昭公主’肌肉皮肤处于蜕变状态时使用,这个时期身体会特别灵敏,感官会被放大无数倍。”系统继续:“无法取消,但可以给玩家提供解决办法。” 屈景烁只觉意识忽然一沉,眼皮渐渐阖上。 痒意躁意混杂在一起,搅得他要睡却不能睡,正是难受又恍惚的时候,意识一阵被拉扯。 与此同时陆远也进入新环境。 陆远打量自身,气笑了: “这就是你提供的解决办法?” 屈景烁知道自己在做梦。 前所未有的体验。做梦的人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浸在浮碎冰的湖。 舒服到长叹一口气,燥热稍熄,痒意也缓解了些许。 这湖看似严寒,其实真正泡在里面,感觉到的只有镇静心神的清凉。 系统提示陆远: 到你出场了。 “你和这个梦叠加,一定能顺利分走外界躯体给意识带来的不适。” 解释:“这是公主的灵台方寸界,你太大容易伤害公主。又要小又要让你能接触公主,只能用这种形态。” “早点说。”陆远不气了。“公主的安全第一。” 他——现在是它。 往一身绯衣,浸泡在冰湖中的公主靠近。 丹药带来的微燥,现实里躯体被水流勾动的痒,都被另一种清清凉凉的舒爽所压过。正当屈景烁闭眼泡冰的时候,背后传来什么弹软东西砸在地面发出的声响。 “嗯?”屈景烁湖中转身。 惊讶看见了一只……金色史莱姆。 其实是金色的拳头大小的透明物。 连弹到湖边的金色史莱姆高高跃起,化作一张很大很薄的膜状物,将他彻底包裹。 耳边传来陆远的声音,说,这是他的能入梦的法宝。 声音越往后越沙哑。 在被金色薄膜包裹的瞬间,那种……难以描述的安全感和熟悉感一并包裹了上来,屈景烁猜测出了点什么,又见到透明物聚集的位置,更是确认。 脸热道:“嗯。明白了。是法宝。” 宛如之前在对方怀中沉睡的每个夜晚,被金色透明物质摸着抱着,安定感觉压过了一切不适,屈景烁做起甜梦中的甜梦。 陆远却是有苦难言。 虽然隔着衣服。 但是水中泡湿的衣服比没穿还糟。 “脸”的部位恰好贴在心口。除了心跳声,还有触觉,共同撩拨着弦索。 在陆远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金色在两边加深。 金色加深。 史莱姆形态下。 代表陆远身体同时有多处跟一个位置贴贴。 新王并没有在他的床底呆第二夜。并不是他不想再亲近爱妻,享受初夜的“甜蜜”,是边界的动乱将他从床底救出。 听闻凛国境内权力交接,朔国主战派心思浮动,派兵扰边。 正需要一场战争立威,裴清淮将朔国的骚扰,看作是瞌睡来时递枕头,精神振奋地领军开赴。乌兰请随行,得准。 临行前乌兰来找屈景烁。 刚坐定,乌兰猛凑近吸吸吸:“没有恶心的味道,还是香香的。”他抬眸,紫色的眼睛里有熠熠的光。 屈景烁扶额,推开他:“你以为你还能用脸骗我?都是真正的大人了,远点远点。” “大人了才好,”乌兰说,“等我再长大一点——” 他顿在那里,破天荒似斟酌词句。 屈景烁笑道:“再大一点,你是不是要强迫我在你靠近乱闻时不得推开?” “再大一点,我要回报你对我的恩情,成为值得你依靠的臣下。” 乌兰忽然端肃了表情。 看起来已经是个十足的成年人了。 其实早在乌兰学会忍耐这个词时,屈景烁就已经不再把他当少年。 乌兰说:“怎么会是强迫?” 他把腰间金刀解下递给屈景烁。 屈景烁接过刀:“这把似乎……” “这不是阿什那家族的金刀。” 屈景烁抬眸。 “这是博塔格家族的金刀——以这第一把金刀见证我的誓言,以博塔格家族的荣耀起誓。你给我自由,我要回报你我能力内最大的自由,殿下。” 这趟西征屈景烁依然没有参与。他又没有所需。 新王刚立,需要树威,震慑四方。 乌兰,这趟去磨砺自身,顺便,向一些之前悄悄倒向过大王子、预见自己将被清算,但还暂时没被清算的、暗中不满新王的势力,证明他也有被依附的资质。 而屈景烁,因有报信之功,又“以一己之力让全体萨满支持新王”,目前刚被新王赠予数之不尽的财富为报答,暂时不需赚钱。 以一己之力让全体萨满支持。 听起来很得萨满们的喜爱。 实际上,屈景烁暂代了火萨满、又暂代了风萨满…… 水萨满本就站新王。月萨满和大萨满则是主动来问他,几个王子,谁得王位,他不会出手杀戮。 ……好像他是什么残暴的人一样。 “您当然是仁慈的圣君,那么换个说法,谁为王,才不会有,天降陨石?地涌熔岩?” 降陨石的明明是陆远。 不,是死鸭子嘴硬·但依然讨自己喜欢·金色史莱姆·陆。 打仗没去,大胜回来的庆功宴屈景烁也不想去,躺在床上看陆远买的新书。 他自己不去,是因为平素已经吃够了陆远的极品佳肴,加上服食灵丹后对饮食的要求更高。不吃也不会饥饿,食欲的降低自然带来味蕾的刁钻。 他不去,但鼓励身边的侍人去看看热闹。 “要看见什么新鲜的,可以说说。”屈景烁笑着交代。 过了个把时辰,辛夷进来: “有新酒烤制的羊肉呢!烤的又焦又脆香喷喷的、快熟的时候加了一勺酒。便连冒出的烟都是香的!一点不似平常那般油腻,只有好闻的香气。” 屈景烁放下书:“吃了不少?看你的鼻子……桌上有去火解燥的汤,边喝边说。” 辛夷摸摸鼻子,摸到了一个痘,边说谢谢殿下赏赐边端起桌上的碗。他跟随公主已久,不再如最初那般战战兢兢,一两句便是一跪拜。 尊敬翻倍,但敬爱多于畏惧。 言谈间的亲切,比最初多了许多。 “肉也被王这趟俘虏的奴隶片出花来了!薄的跟纸差不了多少,撒上椒盐、紫苏叶子的混合物,十分馋人。那健奴不仅烤肉片肉的手艺好,生得也很英俊,还会跳舞。” “英俊,是个天乾吗。”一般按这个世界人的习惯,形容坤泽会用娇美之类的词。 “是个天乾,我见王对他很是喜欢。除了这个人,王还带回来很多漂亮的坤泽和健壮英俊的天乾。” 辛夷知道自己的公主心中另有其他,并不担心这话影响公主,果然就见公主摇头,唇角越来越控制不住:“坤泽可以理解,带回来很多健壮英俊的天乾?匐俱·阿什那,啊哈哈。” 并没有向屈景烁脑补的方向发展,裴清淮——匐俱阿什那——只是在集卡。 他眼中这些都是该属于他的卡牌而已。 裴清淮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大意失荆州,作为玩家被自己的卡牌挟持! 刚才,望着场中赤上身舞蹈的天乾,他不知怎地心神一阵恍惚。 再回神,人已如羊肉般落在刀刃之侧! “让你们国家那个会妖术的公主出来,我要报仇!” 辛夷口中又会烤肉又会跳舞的英俊健奴,手持片过羊的刀刃,抵在王的喉间:“我听说那是世上最美的明月!别妄图随便找个人糊弄我。” 第76章 第 76 章 裴:竟把别人的老婆说成…… 屈景烁从独角兽背上下来时, 素服,赤脚,披发。露在外面的皮肤, 如凝固的月光般无瑕透亮。 就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势下, 还是有人发出极其不合时宜却又很能代表众人心声的惊叹。 两条似未曾拆卸过的只图束缚碎发的细发辫, 像是花藤那样盘织半圈交绑于脑后。细看发辫还是松散的, 明显才被软枕压过,花藤般细辫的主人未及丝毫整理便匆匆赶来。 就是这样的狼狈, 这样的凌乱, 当他从独角兽上下来,喝道:“放开陛下”时,那混有魅族血统的假奴隶真王子,挛鞮·獠戈,也在一瞬的呆愣之后,确定了对方身份。 “就是你的卫队能驭使风和火,令沙暴生出,箭羽自燃,杀死了我的父亲?” 屈景烁想起卫队参与的那次西征, 只当他是某个小将的后代,倏然一笑: “原来如此。没错,你该向我寻仇。” 獠戈腕部一转,手中刀刃反射过狞亮火光, 在匐俱脖颈留下血线:“你过来!” “殿下别去!殿下!”公主的侍人们急到忘记了王还在,纷纷惊声阻止。 “别担心, ”屈景烁盯着獠戈,“他伤不了我。” 匐俱可以死,但绝不能在自己回国的剧情前死, 屈景烁怕出意外影响任务,伸手挡住以辛夷为主阻拦他的侍人,毫不犹豫向獠戈走去。 在靠近的一瞬间,他被獠戈猛然拽到了怀中。 屈景烁怪道: 为何这人没被反噬? 罢了,反正掀不起风。 不同于屈景烁的九分镇静一分疑惑,操控新王“匐俱”卡的裴清淮再也维持不了玩家的冷然。 被推开的一瞬,那作用在他身上麻痹他能力的魅术失效,望着被囚于他人怀中的公主,裴清淮握住腰刀的手骨节作响,刀光伴随信香开闸般流泻:“魅族妖孽,你敢伤公主一毫,必死万箭之下!” 早在看见公主满身凌乱赶来的瞬间,裴清淮心里有条本就时不时动摇的线,霎那间模糊。 在这一刻,公主不是什么美人卡之一了。 不,早就不是。 只是这一刻,他才看清。 原来失去公主,他那个关于江山美人的梦,便再无色彩。 数百卫兵涌进帐篷,无数箭矢密密麻麻瞄准獠戈的头。 “放开我的妻子!” 王如此说。 没有办法再施展以舞蹈为媒介的魅术,獠戈艰难放出信香,抵御着王的信香的进攻。 汗水从额角流出,手却不似先前那般轻易施展威胁,譬如,割开新猎物的颈项。 獠戈认为,是这个公主看起来比想象中纤柔太多,怕拿捏不好示威和杀戮。 所以他的手才这般反常。 这般不听使唤。 “我父亲死在哪儿?我要在那里杀掉——” “兔崽子说谁死了?” 精神矍铄的魁梧中年瞪着双目,推开两边的卫兵,大步迈进。 抽出马鞭,朝惊呆的獠戈就是一鞭! 屈景烁早在看见来人跟獠戈依稀相似的眉目时便恍然,于獠戈发呆的时候,光芒包裹的手指抵开刀刃,闪出了他的怀抱。 杀意反噬莫名其妙失灵,也没事。陆远那枚丹药让他不会被寻常兵刃伤到分毫。 这一鞭自然只打中呆愣的獠戈。 若非如此,对公主心怀复杂感情的挛鞮王也不会挥鞭: “兔崽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说你爹我死了?” 父子相认的戏码没有温馨。 爹气,气得快吐血。 兔崽子都潜入到王帐了,一射之地,就是当初被公主一言救下后,自己臣服依附,所保留下来的自己的卫兵和奴隶!兔崽子却毛都没问清楚就嚷嚷“为我死去的爹报仇”? 前朔国挛鞮王满心后怕和愤怒,压着崽子向凛国国王,更向公主请罪。 獠戈则在“父亲居然没被暴虐的旧王杀死?”、“之前不是所有被凛国旧王俘虏的人都惨死了吗”、“安稳活着?疑似更健硕了?”的惊喜和懵然中久久没有回神。 被压着一串哐哐磕头砸痛,獠戈才灵魂回归。 听父亲向公主请罪的言辞间,带出当初因果。 竟是公主,救下了当初险些被凛国旧王活活烧死的朔国的一位王和数位大酋长。 獠戈在裴清淮燃烧的眼神里,吻在公主雪色的足背: “我有很好的烹饪和切割肉类的手艺,我会魅族能控制信香的舞术,就连等级高如凛国国王这样的天乾,也会被我的舞术操纵,公主,我能到你身边服侍你作为报答吗?” 原剧情里,反派有一段用传自母亲的魅舞勾引夏侯弲的戏码。 屈景烁本打算花硬币攻克这段,没想还有此等送上门的便宜师傅:“好,你以后就跟我了。” 陆远没料到自己不过分出了几分钟处理主线,再打开就见公主被别的男人吻了脚背。 醋和火顺着屏幕烧过去,陆远氪了个技能惩治这个挟持公主又占公主便宜的前朔国王子。 再点画面。 回到属于公主的帐里,屈景烁刚躺回被中,红色就从他的足背开始爬,最后蔓延满了全身。 屈景烁怎么躲都没用,松垮的衣衫间是急剧起伏的胸膛。 “陆远,好哥哥,那只是宣誓效忠的……一部分……而已……” 公主根本不知道越求饶,越是不会被放开。 身在万里之外的陆远一味点击。 这一晚,凛国的国王不顾众臣反对,不顾贵族们的不满,遣散了从大王子骨咄禄继承的众妃。 至于带回的什么漂亮坤泽和英俊天乾,更是统统给了其他贵族。 贵族们来问,王只是说着奇怪的话,妻只能有一人。 王竟然连借口都懒于找了。 启国的商人们说,在他们那边,就是稍微有钱的老爷都娶了七八个夫人。 风俗更开放的凛国,更是不存在这种荒谬的理论。 心里本就存有疑虑,这些曾经倒向过大王子骨咄禄的贵族们,见最后作为巩固关系的联姻都被王粗鲁、轻蔑地切断,在乌兰的煽动下,越发不能安寝。 在乌兰制造虚假的导火索之前,裴清淮却是先下手真干了。 重新联姻绝无可能。 迟早要反的,这些老东西。那么,不如在他们失控之前狠狠削弱一波他们的力量。 在征讨罗斯国的战争中,裴清淮蓄意将几个最蠢动不安也是势力最大的贵族安排在危险的位置。战争胜利,可那几个贵族手下的精锐战士损失惨重,青壮年天乾大量战死。 本以为会得到最多的抚恤。 结果,因为贻误战机的罪名,连一根羊毛或者奴隶毛都没分得。 老贵族们暴怒。 秘密联络约定过后,他们连夜带着部落剩余人口牲畜,寻求博塔格家族的庇护。 当时在战场,同样处在被坑害的险境,乌兰·博塔格,这位胜过高级天乾的异类,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在突围后还带博塔格家族的精锐来救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子孙。 比起懦弱无能的大王子,阴险害了他们的新王,乌兰殿下,似乎更值得追随。 新领地。最高最醒目的赫伦温都尔山顶,一场祭天仪式正在举行。乌兰宣布自立为王,建立以博塔格为姓的政权。 沾满油脂的柏枝在火焰中焚烧,白马白骆驼被献上,金色狼头冠冕被大贵族的代表呈来,老博塔格为乌兰佩戴。 乌兰遗憾这一幕不能被那个他最想其看见的人看见。比起父亲,他更希望由他为他加冕。 但是,在确定最后的存活者和王是自己之前,他不能把公主扯入自己这边。 不去找公主,瞒着公主迁徙,虽然现在想起来心依然痛苦,可只有这样,无论最后活下来的是匐俱还是自己,公主都会绝对安全。 “赤翎王!”山顶山下数万民众呐喊:“长生天之子!” 乌兰戴着父亲为他加上的狼冠,怀着与遗憾同样盛大的野心,一抬眼……在白日看见月光。 紧缩的深紫瞳孔倒映银色的身影。 “这么惊讶?” 屈景烁没理会周围叩拜和呼喊,只是笑着看向乌兰:“我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乌兰走到山崖边,仰头。 “我还有血酒未饮,可否由神圣仁慈的您为我主持最后一步?” 屈景烁一挑眉:“王啊,拜托人也不要乱安一些明知搭不上边的形容。”风和光托承他的身影。 银影端起血酒掠近乌兰。 一记吻落在洁白的手指上。 乌兰终于露出屈景烁所熟悉的眼神,犹如两团火在他深紫的瞳仁燃烧: “我能偷袭成功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新加冕的王被他信仰的明月再次掐变形了脸。好在银色身影刻意展翼,光流出令众人莫敢直视,未损王威。 在赤翎王和凛王快要把对方的狼脑子打出来时,启国——现在已经变成了景国,景国夏侯帝发兵十万,征讨北境。 这个北境指的是分裂前的凛国,把博塔格氏和阿什那氏全部包围在了里面。 光是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还并不足以让已经热火朝天的博塔格氏和阿什那氏休战,实在是景帝打的旗号为: “迎吾之圣君归国。” 这旗号顿时让两个王一起炸了。 裴清淮不敢置信这个死npc脸皮能厚到这地步。 也算看着夏侯弲这个npc打下景国,他从不知它还有这一面。 他那张从裴氏中庸伴读一路走到如今的国师卡,确实不如王子卡上心,能交给系统托管完成的任务都交给了系统,但对于自己一直被迫辅佐的这个夏侯皇帝,他还是有点了解的。平时也没看出这个冷酷的皇帝有这么不要脸,竟然把别人的老婆说成是他的? 【新皇提出,除却战马财帛等贡品,还要迎回前朝公主,也就是‘你’。得知这个消息,‘你’高兴得在漏雪漏风、位于羊圈边的破烂不堪的帐篷里昏了过去。】 身处整个北境最奢美庞大的帐篷里,屈景烁咀嚼着陆远带来的各种口味的仙丹,切换着看必须的剧情点和失败样本:“昏过去就行了,没说一定要去羊圈边昏……不如茶一点晕在皇帝面前。” 帐篷外除了他自己的数千卫兵还有两方暂时休战的势力各自派出的人马。 整个帐篷附近密密麻麻铺满了人。 好像他不是能生扛刀兵的存在,而是原剧情里那个身子骨已经病弱衰败的反派。 好像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如两位王说的那样“被贼人伤害”。 至于这个贼人,自然是景国的新帝。 屈景烁复习完了剧情。 原剧情里,还索要了很多东西的新帝,这次却只提出迎他。 他听到消息,使臣说,只要能接回公主,其它都可以不要,各种暗示博塔格和阿什那不要不识好歹,“条件已很简单了”。 然后差点光荣殉国,成为景国第一个被斩杀的使臣。 本来是连这场谈和都不会有的。 乌兰·博塔格和匐俱·阿什那为旗号震怒,称跟贼人不死不休。屈景烁说,为了两边百姓,还是谈谈吧。 屈景烁提出想跟御驾亲征的皇帝一见,让使臣去请示新帝。 换号上线终于可以亲见公主的陆远迈入打起的帘子,在看见那道魂牵梦萦身影时,笑容忽然消失。 屈景烁转头,好奇打量这个从身姿到脸都全然陌生的皇帝时,陆远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问系统: “这个公主‘存在时间’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夏天,陆远却满身寒彻。 毛孔变成大片疙瘩,血在管道结成猩红的冰。 “请玩家自行探索。” “别给我这种敷衍的回答!” “……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就像人在思考时的停顿,系统“思索”了一会说。 “此间明月暂隐,终将再照归途。” 第77章 第 77 章 公主:“你要报复,我也…… “公主也是玩家吗?” “不是。” 公主不是玩家, 可系统那句暗喻,分明又说他们会在新世界重逢。 虽然还是恐慌,但已不是死寂的绝望, 青青小草从苍凉的心野上长出。 屈景烁只见英俊年轻的皇帝不再满身冰棱, 霜白面色渐渐有了人气。 要调整这么久啊? 反派给男主留下的阴影真深啊, 男主从冰块脸化为活人脸起码花了十个呼吸吧? 听那旗号, 还以为皇帝已经在长年的思念里美化了反派,放下了旧时反派凉薄他的仇恨呢。 今日一见才知根本没有。 新登极的帝王, 仍然深恨, 有眼不识真龙的前朝公主。 “陛下,我知你这趟御驾亲征,实是为万民求心定,为景国求福泽,是冲我神佑之名索要我,而无关任何私情。” 屈景烁看见皇帝在自己这句话说完后面色顿时一变,欲要开口。 却又不知见了什么,幽邃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要张开的龙口死死紧闭。 皇帝忽然向他走近。 屈景烁挪着银墩后撤, 百分力只出一分,很快装出气喘吁吁逃不动的模样。 被皇帝一掌按在银墩上的芍药纹路。 “啊?” 水波似的裙摆抖动。 “怎会没有私情。”皇帝灼灼目光压下来。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报复,我也接受。”屈景烁别开脸。 见过皇帝僵硬冰冷的脸, 他知道,私情是恨和报复欲。 面色苍白, 双眸含泪,前朝公主如一支被雨水打得狼狈又凄丽的梨花: “但对不起你的只是我,你报复我就可以了。我知道陛下爱民如子, 绝不愿把两境百姓卷入长久的战火。” “也许这场仗并不会持续多久。” “陛下十万兵锋所指,赤翎王和凛王必会放下前仇,联合相抗。” “他们并不是因为朕有十万大军。”皇帝凑近表情无辜害怕的公主: “他们是因为朕说要迎你回朕身边。” “陛下说笑了。”苍白的脸泛起如被羞辱的粉霞,看起来很柔弱的,不堪一攥的公主在勉强自己直视皇帝,不退不避:“陛下,你的大军虽人数略胜一筹,可在对环境的适应上又略逊。新朝初定,境内也不是百分之百安稳,长期耗在北征上,对景国对你亦不利。我跟你走,陛下,不只是为保全凛国平民,也是为赎少年时的过错,也是为你。” 要不是Q版公主的表情脸不红气不促,陆远真要吃自己马甲的醋。 “公主仁善。”陆远控制这具躯体抬臂想要抱住公主安慰,“依公主谏。十年之内,景国兵马不踏足北境的草原。” 咕嘟嘟的冒泡打断陆远。 见面后从面板飞到公主脸旁边的Q版,忽生出小恶魔双角。 笑容很坏,头顶泡泡: “啊,还靠近?不许再近了,我会过敏的!坏皇帝敢碰我一下,我叫我家陆远劈你。” 先被那个关于自己的称呼甜到心坎。 后一道电光划过脑海。 过敏。 对了。 公主说过他对讨厌之人的触碰会过敏。 只要一冒出“揭开夏侯弲就是陆远”的念头,倒计时就会闪跃红光伴随尖锐爆鸣示警。 弹窗写,公主一旦知道这个真相,就会加快消失。 知道结局并非100%的绝望,陆远目前还是想尽量延缓公主消失。 因为与公主继续相处下去,掌握的关于公主的信息就越多,或许能知道何为系统那般暗喻。 知道自己跟公主……会有怎样的未来。 暂时不能言。 暂时,自己在公主眼里只是那个会报复他,伤害他的夏侯。 陆远的手臂放下,缓缓后撤一步。 屈景烁起身,盈盈一拜:“陛下体恤苍生疾苦,是……”礼未行到一半,致谢之人似因太过激动而晕倒。 陆远立刻去接。 紧闭双眼的Q版公主变成炸毛红团: “我装的我装的我装的!我只是为了表演我很激动!我只要陆远抱QAQ我铜皮铁骨摔不死的,我血超厚!” 哭笑不得,陆远到底不忍心茶茶公主摔倒,即便公主在日复一日把仙丹当零食吃的过程中,已经刀枪不入。 陆远在泡泡冒到一半时已经一掀毛毡隔着厚厚毡皮接住公主。 屈景烁眉一皱。 琼鼻微微翕动两下。 怎么回事。 怎么隐约像是闻到了自己赠陆远的果酒的甜香。 陆远走出帐篷,在和煦阳光中,摸出腰间银质酒壶,很珍惜地喝了一点。 不远处,匐俱·阿什那的表情还算正常,只眼神隐带阴霾,乌兰鼻子连吸几口,俊脸霎那变色: “景国皇帝,你手里的酒从何处得到!” “三月前,吾之挚爱亲手酿制,”陆远只是很珍惜地饮下几滴酒,眼神却浮现醉意,“相赠。” “三月前”乌兰低声重复,面色缓和。 三月前,和谈尚未开始。 公主跟这个景国皇帝分隔万里,又怎可能送他酒。那自己没能成功讨到一口,公主看得宝贝万分的酒。 只是景国皇帝爱人酿酒手艺与公主略有万万分之一相似罢了。 屈景烁对景国新帝的劝诫,十之八九是实情。 景国内部,才刚烧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战火,就算要灭凛国,也要休养生息一段再宜用兵。 对于阿什那和博塔格来说,情况还更为令人厌恶一些,要么在没有决出胜负的情况下与自己的敌人联合,边打景国,边还要防止队友暗中扯后腿互坑害,要么坚持不联合,然后,被景国十万大军逐个灭掉。 如果景国皇帝只是索要一些牛羊和奴隶,他们说不定就直接答应了,先解决自己内部问题再跟景国决战。 可偏偏,景国的夏侯帝要他们绝不可能放手的那位存在。 屈景烁把两人心底明白的战略性的分析又说了一遍,两人只是沉默。 感觉乌兰更年轻冲动更难说服一些,屈景烁正要向一直表现得相对理智的匐俱再次进言。 乌兰向前一步。 “赤翎王?” “在您面前,我只是臣子。”乌兰单膝跪于屈景烁的身前: “如果这是您真实的意志,我接受您的一切命令。” 他颤抖的手虚握住屈景烁的指尖,丧失血色的唇在屈景烁腰间金刀的刀柄上烙下一吻。 “乌兰啊……”屈景烁轻叹,眼底是长开的青年拥有的乌黑浓乱的睫毛,如一从生机健旺的草,那草亦急遽地抖动,而乌兰的声音响亮决绝: “不遵您意志的人,乌兰为您除掉他!” 掷地有声的话语将另一人的脸色震得青白。 明白如果自己坚持开战,不遵照公主的意志执意攻景国,乌兰是愿意跟景国联合来一起打他的。 匐俱——裴清淮颓靡坐倒在地毡。 他怔怔而笑。 “乌兰,你以为我怕你么,你以为我怕了景国的十万大军么。” 不过一场游戏。 裴清淮拎起皮革酒囊,灌下一口烈酒: “公主,我唯一的心爱的妻子,你曾在天上训练狮鹫群,排出的字,我的探子看见了,他向我禀报。” “狮鹫群?”屈景烁暗地使劲遥想那率性而为的字,“我那时,排了我的封号,名字,还有……” “还有远字。去故土万里,这么远又这么久,难为你了。你的思念,我很早就已明了。回去吧,凛国的风就像凛国的酒一样粗糙,配不上世间最美的明月。” 回景国之前,屈景烁敲陆远:“远远,帮我想办法,这些牛羊倒是可以换成宝石,我这么多卫队怎么办?” “那个皇帝会同意你的要求的,你只管跟他说。” 陆远坐在离屈景烁不远的帐篷中,分别后,Q版屈景烁又回到了面板,陆远捧着Q版公主软乎乎的脸,轻轻吻一下,再吻一下: “你身边留多少人他都会答应。” 屈景烁摸着脸,从脸一直红到耳。 “说什么梦话?一品亲王也不能保留这么多兵马。” 边挨亲,屈景烁边往空间戒指里放重要之物:“我不过一个亡国公主,前朝余孽。” 陆远又疼又怒:“谁这么说过你?朕——真该斩!” “目前是没有谁说。” 以后肯定会有很多。 想起景国前朝后宫的围攻,还有只钟情景帝毫不吃自己手段的国师裴氏,更有夏侯帝的冰块脸,而之后自己居然要对这么个恨自己的冰块脸用手段行勾引,屈景烁为自己遭刁难遭两人狠狠收拾的戏份幽叹: “不提往后,专注当前,好哥哥,还是先来想想怎么安置这些人吧。” “好,宝宝说不提,就不提。” 陆远亲在公主唇上: “交给我。” 公主回南国之日。 长风卷过彩色的草原,烈阳洒下万丈金光。 除了两位王,更有数位大贵族,数百中小贵族捧刀捧装满马奶酒的金碗相送。其中,公主曾一言救下的前朔国挛鞮王和大酋长们,全部在列。 公主临行前,他们已经献上自己的信物: “公主,若是那皇帝对你不好,你还回凛国来。不管那时谁是王,我们都奉您为最高的圣君。” 凛国的草原从未如此绚丽。红的,黄的,蓝的,各色布条系在盛夏的草茎上,是无数普通的凛国百姓自发将衣服上的色彩撕下,献给那破除火萨满阴谋拯救草场和安定牧民民心的圣君,那麾下将士各个勇猛能带来凯歌的王,那带来新药新方破疫病救畜产的慈主,草原上无差别照一切的月亮。 前来送行的队伍里,大萨满记下平民们的赞歌。 译为启文: “启有神姝,泽被凛霜。” “火中生莲,电靖狼芒。” “岐黄鎮厄,春满穷荒。” “明铠荡寇,星刃裂光。” “凤驾虽远,圣音永扬。” 第78章 第 78 章 公主:装你一个;勾引;…… 皇帝御驾和公主鸾驾已进入京畿, 都城凤京在望了,皇帝忽然派人传话: “公主和朕累了,在驿站稍歇片刻。” 传话侍卫, 背着皇帝挠头。 听话的屈景烁也一脸懵。 掀着帘子, 屈景烁看着那片专门迎送王族和接待皇差的占地阔大的驿站, 知道里面肯定清洁舒适, 抵触倒并没有。 陆远看见Q版公主头顶冒出硕大的“?”,没忍住把Q版捧在手心举起, 亲了一下公主头顶文字泡。 传音: “叫歇, 也是叫得巧了。西边三十里外,正大旱的阳全坡马上要下雨。我想配合这场及时雨,使公主神圣之名一亮相就坐实,公主意下如何?” 屈景烁放下轿帘,兴致从皇帝莫名其妙站家门口喊“不走了”转移到陆远的设计上:“给我准备了什么亮相呀?” “天际,我觉得要有巨大的金钟金磬齐奏,宝宝的马车上方要有鸾凤和蛟龙起舞,马车经过的地面要有七彩虹光升出,再加十二种异香轮换, 怎样?” “会不会太高调了?” “宝宝,已经很低调了。本来还想加一条,你对百姓说的每个字都变成千颗金珠。” 屈景烁扶额: “为什么放弃了如此天才的构想呢?远远。” “怕他们哄抢扰乱仪仗。”陆远轻吻公主翘起的红唇: “你定不愿伤害百姓。所以放弃了这个一字千金的构思。” Q版公主鼓掌。两只小雪团样子巴掌papapa。 而公主声音却是很照顾他心情的可惜,甚至还先叹息了一下才说:“我感觉这个皇帝已经够讨厌我了。这样亮相, 压盖皇威,他会不会上朝第一件事, 就是下旨把我斩了?” “他敢。” “但是,就算他真敢,真下了类似的旨意, ”屈景烁翻翻剧情,“比如赐我鸩酒白绫什么的,远远,你也千万别当场劈他。” 陆远皱眉:“他在你心里真有一些分量?” “不是,我心很小,装你一个就饱饱的了。” 陆远心花怒放,点击不停。 “怎么又突然亲我?”屈景烁至今还是不习惯这种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被空袭,不习惯不是讨厌,是因为未知,觉太过刺激,令他脸颊发烫。 “等我在他面前死过一次就可以去找你啦。我之前说要了结的因果,便在这皇帝身上。” 原来如此。 这就是公主的执念么。 是歉疚小时候对“夏侯弲”的凉薄吗。 可…… 系统介绍里,把公主说成是“目光短浅,虚荣,心毒,愚蠢”,可他看见的公主,完完全全是这些形容词的反面,而他所亲见的景昭公主,却是早期的夏侯弲确确实实配不上的:“公主,你不必对他这么好。他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因果,你的执念。我说的他,是景国皇帝夏侯弲。” “好?”公主意味深长。Q版公主再次长出小恶魔双角。 公主说:“确实好。我表面做了一些小坏事,实际上,是为了衬托另一个人。我最终还是做了他俩的红娘,是促成皇帝做了最佳选择呢。” 陆远脑中闪过: “我要对两个人做一些坏事。” “两个人?做坏事?” “也不是很坏,一点点坏。” 陆远问:“如何衬托?” “用我的低俗衬托另一个人的清高,用我的屡屡倒贴,衬托另一个人的人淡如菊,用我的狼狈衬托另一个人的坦荡潇洒。” 好奇噌噌猛涨。 偏因为公主此刻的心声不是在向他许愿,陆远只能在文字泡看见保护公主隐私的乱码。 思慕一人,自会想对他了解更深。 但了解的方式,在陆远这里,不包括“问系统怎样才能破掉乱码?问氪金行吗?”。 不是正当着“夏侯弲”吗?他倒要看看,公主不惜牺牲自己在景国皇帝面前的形象,是为了把景国皇帝跟谁凑一对。 这个人,可千万要对得起公主的苦心。 要对不起,他就让这个敢于害公主作配的东西喝一壶。 “公主不惜作配也要撮合此人跟景国皇帝,了却少时因缘,”陆远在房间里束好绞至半干的发,目光微沉,“……最好对得起公主眼光。” 步入外院,恰见公主最爱的那个坤泽侍人恭敬行礼: “陛下。” 并不多流一寸眼波,毫无谄媚亦毫无畏惧。 作为侍人,倒是对得起公主眼光的了。 那么,那个他,会是公主的贴身侍人之一吗。 【‘你’以为屈辱没有白熬,苦难没有白受,终于要被迎回国,而那曾视‘你’为白月光的男主,定会对‘你’百般怜惜。结果,回国的‘你’却被男主晾在一边。】屈景烁正在看样本,听见敲门声,辛夷敲门的习惯不是这样的,他拢了拢衣襟: “进。” 门吱呀开了,门外站着那本该狠狠晾他的男主。 屈景烁正要下床就听皇帝说: “不用行礼,你躺着。” 然后皇帝自己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茶,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快捷优雅,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 好像在探究什么。 屈景烁面对这样认真的凝视,岂会不知皇帝正在考察,立刻下床行礼,边行礼边柔声说:“罪妾知道以前对陛下怠慢太多,陛下不必拿话敲打妾。” 一抬眸满眼珠泪。 皇帝起,大步逼到屈景烁面前:“躺回床。” “是。”屈景烁乖巧柔顺半坐床沿。 抬腿时,仿佛是不小心,竟滑落绣金红底的鞋。 鞋子坠在地毯,歪倒了,低呼一声,屈景烁慌乱去拾,正好碰到皇帝手背: “陛下……” 雪白小指划过浅麦。 像是惶恐中的不小心。 又像顺势而为的勾引。 陆远忽然想起公主“低俗”之说。 电流沿手臂击打到脐部,手掌包住绣鞋,一攥。 陆远压下变奏的呼吸,努力给予鼓励: “……低俗。” 屈景烁瞧见皇帝青筋凸起的手背。 不是吧。 只是很小很小的,甚至可以用意外解释的轻轻一划,至于这么愤怒。 “陛下恕罪。” 皇帝抬眼时眼神完全不对了,好像真因为他的低俗的勾引,怒大发了,“这只鞋,已经不能穿了。” 有力手掌张开,光滑绣面满是细小褶皱。 “是妾失态。” “不准自称妾。”陆远将语调尽力放得柔和。 屈景烁撞进他克制着火色的眼眸。 是个基本素养过关的皇帝,怒也不会随便发作。 垂眸请罪:“是我不小心,请陛下赐罚。” 屈景烁以为下一句是“就跪在外头的院子反省。” 皇帝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弄坏你的鞋,怎么成你错?” 皇帝把他刚刚梳洗后新换的绣鞋往背后一揣。 “这就遣人给你准备一双更好的。那只,不脱吗?” 屈景烁脱着另一只,眼睛往皇帝背在身后的那只胳膊瞟,皇帝总不会是因为记着小时候的仇,不好扎有神护之名的自己,就扎自己的鞋出气吧?堂堂帝王,不该如此幼稚才对。 可是,不这样理解,就真不理解皇帝拿低俗的他的鞋干什么。 屈景烁脚上这只刚脱下,皇帝就接走一并握在身后。 又问: “你身边比较得用的侍人有哪些?” 屈景烁摸不着龙脑琢磨啥,乖乖把辛夷为首的几个忠心又能干的侍人都介绍了一遍。 “你的眼光确实非常不错,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还有,你既这般喜欢他们,就不要在他们还未到出宫年龄的时候考虑把他们许给谁了。等他们到了年龄,我会给他们赐顶好的婚事,你无需操心。”皇帝这般说完,拿着他的绣鞋走了。 屈景烁撑脸看着皇帝背影。 红底绣金锦鞋-1。 喝杯辛夷煮的茶的时间,他又得了一双华丽远超公主规格的本世界历代皇后也不见几个敢穿的新鞋。 和满头问号。 他看着鞋上金蛟。 “想给我安谋朝篡位复辟前朝的罪名?会不会太明显了,我看起来很笨吗。” …… 空气滞热到如同焖在汤盅。 这样难熬的天气,仍有无数百姓聚集长街两旁,酒家楼上楼下: “听说在草原上时,那些生病的羊和牛靠近凛国王妃就会马上痊愈,毛浮金光七日不熄!” “王妃站在两军的战场上,随手洒下草籽,瞬间成墙阻一切兵戈!” “箭碰到他前会自动起火!” “一个假装成奴隶的刺客险些杀掉凛王,因为王妃没杀成。” “王妃武功很高妙?” “嗐,那刺客见了王妃,立放下刀,皈依王妃了!” “有那么神吗……” “才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瞧瞧神迹咧。” 没进城门前,屈景烁坐在马车里,仙丹养出的耳力已经听到道路旁边卖凉茶的摊位上,每个向车队投来注意的人口中都在说关于他的谣传。 本以为自己心理准备充足,没想到啊,更多离谱的谣传还在后头。 屈景烁跟陆远打商量:“我觉得可以不用那么浪费。你听,他们已经知道我在凛国的事了。”还是加工渲染过的。 撒种瞬间成墙,当他是生命系大魔导师吗。 “不,还有一个人怀疑都不行,我要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信你爱你。” 屈景烁笑。 “傻瓜。我又不是金锭。” 一个说得唇瓣干裂的年轻天乾舔了舔唇,又抬手擦擦汗。 他就是那个说“不信”的人之一。 放下袖子时,年轻天乾沾了许多汗水的身体觉到一阵凉。 年轻天乾将布褂扯得更开,一股更明显的凉风从西边飘来。 风是湿润的,散发着干热土地骤然被浸润后的特殊腥气。 这气味掠过年轻的天乾,掠过街道,进入每个百姓的鼻孔中。 “怪了,像是要下雨的味儿,可这天……” 越来越多的汗湿被另一种湿意黏意取代,百姓目光投向西方,湿润的风从那里来。 “那朵云,快看哪,是不是——” “报——!!!” 一声穿透力十足的呼喊,撕裂弥漫的潮湿。 快马自城门冲出,恰恰跟在公主仪仗队伍的最后一个侍卫之后。 “阳全!西边干旱数月的阳全县全县境内得天降甘霖!公主乃神佑之人,天意昭昭!贺陛下真龙得珠!” 话音落下,人声死寂。在天际,却有巨大的金钟金磬齐奏。 公主马车上方腾蛟起凤,马车经过的地面七彩虹光升出,湿润凉甘的风带起阵阵谁也没有闻过的异香,香气此时闻去是一种,彼时又作另外一种。 “国有神姝,慈感天地,泽被万方,此乃我朝之福,亦朕之大幸。”帝说。离得最近的侍官们纷纷叩拜。 像是推开的骨牌,再像是倒伏的麦浪,仪仗队伍先跪,后至全街百姓,山呼颂赞。 宣政殿。 皇帝坐定叫完免礼平身,令礼部宣册封圣旨。 屈景烁全程站着听的,但并非他自恃神权,而是君非要他无礼。 皇帝说今后见他不准行礼。 本来按原剧情会被皇帝再册封一个公主。 不是启朝公主,是景朝的公主。然后他花了不少手段,才获得一张牌子能凭牌进出后宫。 又花了许多功夫,才能去皇帝平时办公的书房,送汤水绣品等物。 结果圣旨一宣,屈景烁失语了片刻,才道: 谢陛下恩。 皇帝专设玄真阁,他为阁主,职责包括:为皇帝提供养生膳食、丹、延寿秘法,等;为皇帝提供护身法器、符咒、预言,等;管皇家秘宝;收集民间涉天文、星象、秘术等的异宝古籍献给皇帝……陆远传音:“你不用管什么,我负责。” 所以,是陆远给饭,他送饭给皇帝? 陆远给宝贝,他把宝贝献给皇帝? “这样好亏啊。” “不亏。”陆远说,“我会拿回来的。” “宝贝倒是可以拿回,他吃的饭食,你怎么拿回呢。” “……我有办法,总之,每一样东西,都会回到我这里。” 品阶是无可计的,权力是“如朕亲临”的,可在任意地方走动,秩比全部亲王加在一起。满朝哗然,大部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分了权的人。 那个原剧情里的中庸国师。 那个最后会跟皇帝成就鸳侣的出尘存在。 出尘存在沐浴他的视线,眼睛灼亮滚烫。 屈景烁竟然从这双模样完全陌生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点点熟悉的神采。 裴氏为何这般看他? 虽然真有点像,但屈景烁理智尚在,知道这跟他熟悉的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类,还正相反。 被分了权,又被迫要跟他打交道,裴大国师,应该多少有些厌恶他吧。 “愿为国祈福,为陛下效劳——” 那出尘存在,裴氏,那峻拔秀逸的国师,在众臣注视里,转身站到皇帝面前。 一揖: “同玄真阁阁主相偕。” 第79章 第 79 章 心门叩响者;公主日志:…… 众臣其实对这个敕封异议不小。 都没第一时间开口, 是在等最该动气的国师出言。 结果,言倒是出了,“愿……同玄真阁阁主相偕”? 挺高兴, 挺亲密。挺像试吃新丹药试得中了毒了。 是自恃身份, 不得不这样说吧?第一个站出来的国师学生想, 持笏躬身:“陛下三思啊!” 屈景烁心道: 来了, 回国第一难! 来自前朝的攻讦! 原剧情里,反派不过被封了公主, 就在朝堂被攻伐了好一通, 受了无尽屈辱。 皇帝不是没管,但只在最后发表了一下“此意已决”的总结。 前期反派被骂的整个过程,皇帝任反派一个人一张嘴,独跟百官争辩。 又狼狈,又因为凄惨但美丽,成为一些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景观。 众臣发笑。 甚至有些天乾眼里闪动腥黏的兴味,假装帮反派说话,待反派投向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眼神时,又恶质地词锋一转。 言语也能插得人心鲜血淋漓。 反派像是被弃在大殿里谁都能赏玩踩压的鸟儿。 身子本就衰败病弱的反派气到呕血时, 国师皱眉阻止,维护皇帝旨意,更显善良潇洒也更得皇帝欣赏。 …… 现在自己被封了这么一个远胜公主的阁主,掀起的波浪只会更大。皇帝是真恨他, 想看他被官员们的言语扎成刺猬么。 然后不得不迫于压力,自己请皇帝收回敕封? 屈景烁准备好了柔弱绿茶式的哭法和说辞。 皇帝把阁主微红的眼眶收在眼底, 急待安慰,岂料生着小恶魔角的阁主抢先道:“远远帮我打他们。如果,他们谁敢□□心窝子的话!” “不、不要干揍。远远, 发挥你的创意!” 皇帝摸摸恶魔小角:“包君满意。” 谏言的暗忖,老师、也是国师,乃清逸之人。定是心里觉得凛王妃不配,但又不屑同这嫁过蛮夷的坤泽相争。师不好开口,他来替师开口。后,师定会对他更加喜欢看重: “凛王妃之前的丈夫,可是匐俱·阿什那那等蛮夷之辈!伺候惯了那般粗野的凛王,王妃多少沾染些鄙陋习气!如何能一回来,就担此重任?臣只怕会于陛下龙体有碍……” 侃侃的人没注意到,不只是皇帝的脸在变黑,他的老师的脸黑化速度比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碍二字音还没落,屈景烁一汪泪还没涌上来,这名司天监下属官员,国师裴清淮曾当众赞过的学生,手中星盘炸裂! 满脸焦黑的学生震惊委屈瞪着裴清淮。 裴清淮掌中刚才爆发寒光的星盘熄灭。 脸已森青如铁。 “凛国现在是我们的友邦,你这话很不妥!” 裴清淮其实更想把手里的星盘当砖头—— 竖子,竖子,话里话外,似自己不配给夏侯弲提鞋。真想一记巨力飞砖,将此子砸成“C”型拱出大殿。 朝臣望着国师的目光几乎是惊悚! 这可是你称赞过伶俐的挺喜欢的弟子。还是在帮你争权,为你说话。可你? 不过言语间踩踩凛王,碾碾匐俱·阿什那,骂一个毫无关系的前敌国首领罢了啊! 你在这生气个什么! 窃窃私语:“装过头?” “不,好像真气。没见过他这样真的愤怒眼神,想把他弟子活吃。” 比起其他朝臣,夏侯弲——陆远的观感,是:咦。 曾经,这位国师的npc感最最足了。常一脸神游物外,但等他发问,又能迅速做出回答。 真的很像现实里的某宝客服。 但是,从景烁进来的那一刻起,这个npc,就不对劲了。 眼神,反应,忽多了很多活人感。 待得知可与景烁有共事交流机会,那种高兴,更是从来没有在此npc身上见到过。 心中纳闷,又有点如同自己妻子被觊觎的不悦,陆远顺手点裴清淮的面板,不禁诧异: 大概半年前,在统一的查阅时也阅了这个裴氏的好感,那会是不咸不淡的“50”。 怎么这次再看忽然变成了“-999”? “系统,这个npc它BUG了。” 系统没有响应。 “怎会有-999,最低不是-100吗,第一次见到-999好感,负这么多是杀了他的父亲还是抢了他妻子?我未对此人做这类事。” 陆远查错报错之时,另一名反对者,言官中的一员出列:“凛王妃为坤泽,按古礼,本已不配二品以上官秩!况又是二嫁之身,贞洁丧尽!!今封‘如君亲临’,至《贞诫》《纲常》于何地!满朝下至四品上至王公,难道要向一个失贞的坤泽低头?该向众低头的分明是他!” 屈景烁的眼泪再开蓄。 “低头你不满意吗。”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怖。 此言一落,持笏的言官本只是垂首,忽然上身一弯,如扛千斤: “这……这是——?!!” “奇怪,这是怎了。”皇帝不解道。 “大概是你的话冒犯阁主,便等于十倍冒犯神?神听你说不愿低头,便赏你面对阁主,谈论阁主,思及阁主时,皆俯首过腰,行躬拜大礼?” 言官汗流满面:“我知罪了,不该妄议神君……恳请神收回惩罚……” “说出的话是泼出的水,尤其是暗藏鸩毒的话,更是泼出难收。陆远,别收,让这个说我‘该低头’的人,多低一会,再低更低些。”屈景烁头顶文字泡,“石头砸到自己身上才会晓得疼。才会知道,什么叫辱人者迟早被辱。” 文字泡表示有仇必报。 无人敢直视的龙椅上,帝手指微动。 屈景烁指尖被捏。 陆远说: “放心,谁敢强要你低头——他从此往后必对你行十倍的大礼,叩拜俯首。” 吏部官员站出,顶着额头冷汗:“‘如君亲临’,太过了,请陛下收回此等特权!有这敕封,可插手官员任免,阁主毕竟有前朝血脉,若存异心,又当如何?臣是为国,而非为己,请陛下明鉴。” 越说他头上汗水越多,但不是因为皇帝或者阁主做了什么,而是……脚下的地在震动,而且震动不断加剧。 说到最后,他身不由己,跌坐在地,官帽倾斜。 “阁主之权非朕敕封,乃是天献,天意,卿可明白?”皇帝的态度对比之前和蔼。 但和蔼得有限: “阁主之心,即为天心,朕是天子,当顺天意,若有谁被阁主罢免,当先反省自身,思量己过。” 最后一位勇士不信邪:“神佑之说,还待审查,旱逢雨或乃太史局之功!”掌测天文的势力,目前朝堂上有两股,正如一开始就从龙的新贵族,跟后期归附的老派贵族一样,它们,也分新和古。 国师负责的新派。掌司天监。表面因改革历法,跟象征古老派的太史局结仇,实则,结仇的根源在——神权解释权的垄断之争。 出列的官,见国师竟似不在乎被分权也想讨好这新出现的阁主,实担心在阁主倾侧下司天监彻底把太史局压制成记录员。 “凛王妃并未学过任何通天之法,然其生母有魅族血脉,许是制造幻术,假托祥瑞……”他身旁殿柱随他的话变红升温。 暗指阁主欺君之人说完退回原位时发出嗷嗷之声。 至此屈景烁的一汪泪水和绿茶演技失却用武之地。 内官得到皇帝示意,宣: “退朝——” 品阶超然,能横行宫中的玄真阁阁主,就这么新鲜出炉。 不管多少人屈辱,多少人怨恨,在堂上看了横七竖八的前车之鉴们,他们都统一闭紧了本含满各种以“规矩”“古礼”为名,实则,是羞辱性质的恶毒言语的嘴巴。 大封之后便是大宴。虽然屈景烁才在驿站梳洗过,但参加宴会时穿的衣服须与阁主身份相合,是宫中早已备下的兼具飘逸跟贵重的服饰。 屈景烁摸着铂金色的头饰。 “这花样?” 皇帝的审美,跟陆远的审美,意外地相似。 亦在更衣的陆远听见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获得公主支线专属头衔:心门叩响者。” “[公主日志]已开放。” 陆远一惊,打开面板。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公主的心情值:101。 他以为心情上下限都是一百,第一次看见多出……1。 迫不及待,查看[头衔]。 陆远目光落在心门叩响者的介绍上,久久不能动。 “当满足以下条件时,获得头衔——心门叩响者:” “公主对你,超过喜欢。” 超过喜欢。 超过,喜欢。 …… 屈景烁从空间戒指取出陆远送给自己的第一套衣服。 对比头饰上的镌纹,金线绣出的花样,种种细节,多处仿佛。 陆远点开[公主日志]。 虽然是叫“日志”,但是并不涉及景烁的更多的隐私,相当于文字版的实时画面查看,只是可以查看到历史画面。 【屈景烁取出你送他的第一套衣服。】 【屈景烁对比宫装和你送的服装,摇摇头,像是想甩掉什么想法。】 【屈景烁在侍人们进来前亲了一口你送他的衣服。】 陆远看看这句日志,又看看那个10…… 1。 1,好小好小,但是是从喜欢迈向爱的一。 【屈景烁藏起你送的衣物。叫进。屈景烁即将在侍人伺候下换上阁主制服。】 陆远传音:“景烁……” 不同于之前在殿上用的默念,陆远出了声音。 音有些沙,他轻咳一声: “我新得了一颗水晶球,能看见你每天做了什么事,你要不喜,我便毁去。” 轻轻笑了一声。屈景烁暗说,查岗啊? 查呗。 “我不怕看。” 他对陆远说:“不,不是不怕,我希望你多看。我望你多看看我,多喜欢我。” 陆远手失控,眼神晕乎,等恢复,已经不知给他的景烁又买了些什么,只见画面里,屈景烁被从天而降的大堆衣服包围,只露出发冠和一双眼睛。 众侍惊呼伏地:“真有……神!” 【屈景烁收起你氪的衣服,在收一条露背裙时,表情有些绷不住。】 【盯着裙子三秒,他笑着把裙子收进戒指。】 【默道,笨蛋。】 “皇帝早已备下了这套。”在侍人恭敬小心的整理中,屈景烁跟陆远说话,“是真想给我阁主位?” “区区阁主位。他若是连这都吝啬,又怎么好意思接你回景国。” “区区?陆远,他又不是你,你以为他像你一样,傻傻的,什么好的都想叫我啃一口?” 难道以为这样便会让裴氏吃醋?这样就能让裴氏意识到他对夏侯皇帝的爱? 如果没有隐私保护,如果陆远可以读到屈景烁任何想法,此刻一定会笑。因为人在无语至极时,是真的会笑。 太爱了- 999的厚爱。 …… 宴会上,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面对阁主,众臣都纷纷赞颂他为边境和平作出的贡献。说,前朝,今朝,因阁主的一去万里,因阁主今又归来,彼五载、此十载,至少十五年,百姓们避免了兵戈血火的摧残。 有人很小声地说,是景国兵强马壮的十万大军把匐俱·阿什那和那乌兰王吓破了胆。 说,阁主有贡献但没吹得那么多。 这个很小声的,在被坐得更远的皇帝叫出列前,先被有双卡、其中一卡正为“匐俱·阿什那”,“被吓破胆的凛国现国王”的裴国师怒而纵星辰之力击飞。 “无知之辈!” 国师完全不复平时半分澹然:“没有阁主,这次和谈,绝无成的可能!” 被击飞者恼羞成怒:“国师安敢出此断言?!” “我夜观星相,乃天言:此次不战而成和谈,皆因阁主的慈悲。” 安敢? 安能不敢。 就凭我是匐俱·阿什那。 就凭我知……我不忍我妻子伤心。 我知他不愿见战争,我知他想要和平,我知他想念万里之外的故土。 所以我,弃了国君的尊严,弃了丈夫的身份。 惟愿他能快乐。 宴到半途,皇帝接到金贝群岛的军事急报,提前离席。几位重臣,包括国师,一并离开。 走之前,皇帝和国师都看向屈阁主。 阁主正在跟一名坤泽谈笑。 坤泽名常瑛,开国武威公之子。虽是坤泽,自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着长大,寻常的天乾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不知由这个坤泽联想到了另哪个坤泽,脸色齐齐一变。 迫于主线不完成、系统就要搞事、阁主便没得看,再不情愿,也要离开,皇帝和国师走成了一步三回头。 屈景烁在听常瑛讲景帝是如何打江山的。 听到某一战时,眉心微蹙;再又听到某一战时,表情越发沉凝。 怎么这皇帝打天下的经过里,中好几战,跟陆远描述的地形地貌、最终破局方式,都有那么七八成相像呢。 正听得认真,一宫官来请:“太后想见见阁主,常将军,太后让你也一道来。” 屈景烁心道:“来了,回国第二难!来自后宫的刁难!” 面上一派柔顺:“本该主动去向太后见礼的,倒是我失了规矩。” 两人往寿宁宫。 【本世界男主‘夏侯弲’称帝前,是功高震主获罪的异姓王之后。前朝皇帝,斩夏侯家全体成年天乾。】 夏侯弲的父亲,是反派的父亲末帝所杀。 太后面对杀夫仇人的血脉,要是不刁难才不正常。 屈景烁怀着一迈进太后宫中就被罚跪着敬烫茶等等整人手段的预期,结果真正见到太后,太后先向他恳切一递茶: “仙师,帮帮吾儿。” “……从何说起?” 屈景烁接茶,服食仙丹锻造的皮肉火都不怕更何况热水,但是真接到手中,跟预期中下马威式的滚水完全相反,茶温度很是适宜:“太后不要折煞臣了,但凡有令,臣能做的都会尽力而为。” “仙师能撒种成墙,呼风唤雨,却不知可否能医皇帝对逝去之人的……相思疾。” 第80章 第 80 章 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水…… 长春宫, 为帝后寝宫。太后说。若只是空置至今,倒也罢了,可当皇帝还没有既心悦又出身够高的坤泽。 “可是, 屈阁主, 你初至景朝, 想必还不知。”太后眉宇间笼罩哀愁, “皇帝宣长春宫为他斋戒祈福的地方。称,那是供奉神的庄严之所, 未得他准, 连哀家都不得入。” “仅凭这点,恐怕不能断言陛下心中有一个已死的挚爱之人。” 屈景烁端起茶杯,并无迟疑的饮了一口。 太后原本暗藏顾虑的眼神骤然舒朗许多。 屈景烁只作未觉。 太后说:“哀家曾邀国师来过几次,国师没有一次喝过哀家这的茶。” “国师心中定也是领太后的盛情,不想推辞的。应是惯了清苦自修,以保身心清宁,好更适合侍奉神灵,为我们景朝祈福,这才不敢喝太后这顶顶好的茶。” 太后淡漠一笑。 屈景烁说回长春宫被当作祭殿一事:“古往今来, 也有把前朝皇后寝宫作为祭祀的专用场所,行祭神之举的先例。娘娘不必过忧。” 尤其当这所帝后寝宫死去过多位皇后之后,没有皇帝再愿把皇后往里放,将其改为帝王斋戒之所, 屡见不鲜。 长春宫虽未死过皇后,但如果风水适合祭神, 被当作祭殿也十分正常。 太后颔首:“哀家岂会不知。可异样不止这点!” “哦?” 太后屏退左右,连带常瑛,令宫官“带阿瑛去外间吃些新出的点心。” 抓住屈景烁的手: “皇帝从长春宫出来, 常在门口伫立久之。脸上表情,哀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岂会不懂,那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模样。” “思念一个人。”屈景烁低声重复,目光含笑而渺渺。 太后眼神幽幽。 “太后莫要误会。并非阿什那,我心中那人非此界之人。” “原来,你这苦命的孩儿,竟跟我的皇儿一样……又有一回,哀家遣人去寻皇帝,哀家的人等在外头,直等到夜里,皇帝才出来。巧刚下过一场迟来的春雪,皇帝不许人给他打伞,在雪里自己玩雪。” 屈景烁险伶伶憋住了笑,皱眉: “陛下,玩雪?” “还堆了一个雪人。” 太后叹。 “他不是平凡人家的青年,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若这不是相思,如何才是相思呢。” 屈景烁沉默片刻: “确值担忧。” 太后哀恳望他。 太后,恨自己是真,然而把保固国本置于私人仇恨之上。是为皇帝的帝位稳固,夏侯家千秋万世,太后,愿忍下恨,求助于仇人的血脉。太后可以利用自己,自己为何不顺水推舟也借太后之力,更轻易完成任务呢。 屈景烁闭眼,过了一会睁开: “太后,陛下爱的并非一个死人!” 他凑近太后,轻声开始弄鬼了:“而是不可对任何人,包括您,说出来的——活人。” “他是皇帝,坐拥四海,岂有爱而不可得甚至不敢说的……活人?” 【男主跟一个中庸国师彼此有意,只是因为帝后必须要有生育功能,才没把中庸国师变成皇后。】 “太后娘娘,我被陛下封为阁主,有代神传谕之权,已遭到前朝无数攻伐。若有一人,已手握释神之权,陛下还想他再握有后权,更危险的,是此人还不能生育,”屈景烁话里话外把嫌疑往中庸国师身上引,又动用些许灵力,令声音直落入太后脑中,添加更多的震撼力度,令听者瞳孔愈凝,“娘娘您说,百官是否会加倍攻讦于他,言官是不是要为他前仆后继地死谏?” 帝王无后。光这一条,还不算危及社稷,动摇国本。 但叠加上“夏侯姓全体成年天乾尽数被斩”呢。 皇帝叔伯皆死,堂兄也死了,连抱养一个侄儿都无法,立中庸为后,那只能现在捡个孩子回来养。 前代有这样的历史,太子跟皇后结盟,由此走出江山易姓的第一步。捡回来的小东西,那更可怕了,他跟皇帝跟同握神权后权的国师都没有血缘。裴氏若利用养子重走前代历史,以裴代夏侯,更简单。 神权和后权不宜落在同一个人身上——若此人不能生育姓夏侯的后代,则是不宜叠加不宜,绝无可能。 “司天监,裴氏,”太后很快恢复镇定,“哀家早该想到他。太史局,没谁有能迷惑皇帝的样貌,更没谁能有瞒天过海,私入后宫,与皇帝相会的能力。也只有他,既生得俊秀,又为中庸,还会这样精湛的阵法,有这样神异的遮蔽众人的手段!长春宫,定有裴氏妖道留下的法阵。” 太后手握更紧: “屈阁主,你可愿为国解难?” “娘娘莫急。一切都还只是臣个人的推测,并无实据。以防冤枉国师,又冲撞陛下斋戒之所,还是弄得更清楚些再行动。” 【‘你’嫉妒得发疯,表面在男主和中庸国师面前示弱,博取他们的同情和好感,暗地挑拨他们关系。】 “臣有一计,或能证实陛下心中之人究竟为谁。不过,需要劳烦太后娘娘配合臣。” 群臣散后的紫宸殿。陆远打开面板,查看[公主日志]: 【屈景烁与常瑛相偕入太后寝宫,常瑛一路安慰屈景烁,让他不要紧张害怕。】 陆远拧眉。坤泽又怎么样,坤泽就不危险了吗。 上一个,跟景烁共嫁过兄弟的坤泽,现在在干嘛。 反了阿什那氏,自立为赤翎王,追着阿什那氏打,要以国为聘,“候迎”他的“月亮”。 谁能保证常瑛不会变成第二个乌兰·博塔格。 以看情敌兼潜在反王的心态陆远查看常瑛信息和属性,点下查看的一秒,系统弹出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头衔]: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 系统恭贺: “累计查看‘景昭公主’的互动对象并在心中跟自己对比次数超过100!” “……有比较过这么多?”陆远查看头衔,[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看介绍十分实用,能看见与景烁交互的npc对景烁的好感度变化。 “等等,心中?你们怎么又侵犯我的隐私——” 【屈景烁与太后私谈,谈得很融洽。】 【太后留屈景烁与常瑛品尝点心,没过一会推说不适,令屈景烁跟常瑛继续吃,言谈间,流露出希望二人交好的意愿。】 陆远立刻打开实时画面! 像噎着了,屈阁主泪眼汪汪,常瑛额角见汗,忙不迭喂水顺气。 手抚在阁主胸口,不知为何常瑛脸微红,脑门上飘着硕大的一串+1+1+1……仿佛没有尽头。 陆远霍然站起。 “陛下?” “慈宁宫!”盯着画面,陆远说,“不必备辇,太慢,走过去。” 屈景烁正感谢常瑛的关怀,说,明日带礼去府上拜访。 他欲拉进跟常瑛的关系,听他多漏漏景帝打天下时的事。 景帝很有才能,更难得某些理念习惯跟陆远很像。景帝的失败和成功都可以提供非常重要的经验。他想陆远以后若遇到不能调用仙法的战阵,以景帝为镜子,或许能赢得更容易。 比上次那般只能借用全不相干的战法,如果是以相似的将领为镜,他定能帮到远远更多的。 不料景帝本人忽然杀至,把他从常瑛面前拎走了。 辇道上。 “陛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屈景烁掏出手帕,想为皇帝擦汗。 皇帝往旁边闪开。 屈景烁巴巴站在原地望他,手抬着,帕子被夜风吹动,简直要跟他素白的手指融为一处。 含情凝睇,楚楚堪怜。 ——“用我的屡屡倒贴,衬托……” 陆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别贴过来,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靠近。” 说话者——陆远——在心中落下宽面条泪。 是惩罚吧? 一定是! 因为在此前的现实中、游戏里,从没遇到过一个亲密接触自己不会反感的人,做好了单身着死去的他,曾经对屏幕里的景烁: “也只是隔着屏幕自己才会有抬手冲动。” “若真正站在眼前,面对面,自己恐怕要离三丈远。” …… …… 好了,现在为探寻景烁究竟要为这段执念找怎样的了结,也因倒计时的警报,他不得不真离景烁三丈远。 忽觉风大,却不能把景烁抱在怀里,为景烁挡风。 皇帝脸僵硬。 屈景烁垂目: “我只是想为陛下擦擦汗。” 皇帝来时,不知为何,很是急迫,没坐龙辇。 出太后宫中时,皇帝却为他叫辇。屈景烁一听,顿时拒绝。这是个无耻勾引男主走剧情的好机会,看看男主额头那层薄汗!手帕,御花园池边,一次可以走俩。 “我知道在陛下心中,我是个为了攀附权势,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无情无义的坏人。” “我没这么说。但是你再随便靠近我,会发生什么,我不敢保证。” 比如今晚就对团子形态的你,从脸吻到脚。皇帝这么想着,表情十分冷酷。 “我不奢望,能一日两日,就改变陛下对我的看法,我只求陛下给我一个弥补少时过错的机会。” 屈景烁仿佛在拭泪: “陛下不必把我看作洪水猛兽。我一个弱小的坤泽,难道还能勉强陛下你一个天乾不成?” 不是猛兽,是嘶嘶吐着信子的昳丽白蛇。 蛇瞳一凝,蛇身一盘,是狼是狮子,都要被缠绕成三魂出窍。 熏香,来自手帕。另外的淡香,来自唇齿熟悉的那具肌肉润泽的,该丰盈处丰盈,该纤细处极致纤细的身躯。 皇帝鼻子动了动,运功散热: “我自己来。” 皇帝走近,手指抽走了屈景烁掌心锦帕。 麦色有力的手指,分毫不曾碰到雪白细滑的皮肤。 做了个擦汗的动作,皇帝把素帕自然而然往袖袋中一揣:“你要是不喜太后,不必强自应对。我让太后无大事不得找你,有大事也先跟我说。” 突然换到太后,屈景烁微微一怔。 “太后很是慈蔼,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眼睁睁看着绣兰花金丝纹手帕-1,他脑中冒出数个关于厌胜之术的猜想。 男主把自己抬得这么高,等用完自己刺激完了裴氏,抱得国师归,就得处理自己了。 他的绣鞋手帕等等贴身之物,正可用来施加咒诅,但他怕吗,他才不怕。 他有他的远远。 说到这…… 陆远看见Q版公主捂脸,白团子变成粉团子,头顶: “想你。” “远远……想跟你一起——” 陆远心跳砰然。 “也在夏天的步道上,水边……散步,吹风,还想……你抱抱我。” “对了,要带上防蚊虫的熏香……你还给我一些蓝色的泡泡和绿色的萤火虫,这样天上有星星,地上有星星,水面也有星星,我们在星星之间。” 心情: +1 +1 …… “陛下,此处离花园不远。近水处夜风更凉爽,我陪您去池边走走?” 皇帝应了。起初,阁主跟皇帝并行,渐渐,皇帝落到阁主后面。 陆远招来粉色未褪尽的屈景烁团,把团子小心翼翼捧上宽阔肩膀。 屈景烁没注意皇帝走在自己身后,他根本……无法分神。 心上之人,温柔的,炙热的吻,像是燃烧的云,蹭过他上身每一处。从脸,颈项,到胸膛。 屈景烁脸因羞涩而灼热,身体却偏向陆远亲吻的地方,如索更多。 一前一后,看似有距离,呼吸在同步急促、滚烫,心跳在交融。 夜晚的池边也并不黑暗。 亭台上,和两道影子身后稍远的地方,侍立着护卫和侍人。 人们的手里,四周的树梢,还有游廊的廊沿,都挂满了琉璃宫灯。 “可以拿一些鱼食给我吗?”屈景烁蹲在池边,饶有兴味看向池中圆润的锦鲤。 皇帝接过侍从递来的鱼食,亲自倒了些在阁主白皙的掌心。 “不要撒太多。” “知道啦。它们已经很不窈窕了。”屈景烁克制地喂鱼。撒了约莫二、三十颗的时候,池中升起蓝色的泡泡和绿萤火虫似的光。 屈景烁攥着剩下的鱼食站起,看向蓝色的泡泡,绿色的光点,橙色的灯火,水面倒映的银白色的星河。 陆远收到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 “获得[头衔]:[心愿拼图师]。” “解锁奖励:可以通过系统相机,拍摄下‘景昭公主’心愿被实现时的画面,永久珍藏!” 屈景烁转身看向皇帝,一呆。 皇帝笑意没来得及收,姿势也很奇怪,像是现代,影迷在帮喜欢的演员拍照时摆出的姿势。 咳一声,皇帝冷脸走近:“这些泡泡和光点,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皇帝眼睛一瞥虚空,继续:“什么勾引我的小把戏吧——” “不……我不是……”屈景烁仿佛被他的严肃表情和逼近吓到,往池边滑下。 皇帝瞳孔一震,提气轻身,瞬间掠至。 一手抓住腰带,一手揽住屈景烁双腿。屈景烁攥在手里的鱼食撒了两人满身。 惊魂未定似的抬手攥住皇帝龙袍,又立即松开,他连忙下来,请罪:“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着受了天大的惊吓。 很害怕。 但是,还不忘用新手帕清理皇帝龙袍上些许鱼食。 屈景烁因为皇帝救援及时,衣衫完好,唯一很不好的,他腰带上的东珠被皇帝生生握碎。 水并不深,就算是不会水的滑下去也绝对安全,然而皇帝刚才那一下,显然没有带上理智。 以至失控如此。 皇帝隔着衣袍,攥住屈景烁手腕,抽走他第二条手帕,这条是绣青竹的,放入衣袖:“别再玩这种小把戏。” 松开他手腕,神情似怒。 皇帝把握坏了的腰带顺势拿走,解下自己的,令屈景烁系上。 在最近的暖阁里,屈景烁换上新备的衣袍。他出来时,听外间候着的宫人们说,皇帝已经离开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84 第81章 第 81 章 疯狂点击者;点击达到1…… 次日, 下了大朝会后,皇帝令数名重臣聚紫宸殿议事。 按品级,屈景烁应该是坐在仅次皇帝的位置, 结果他刚往那紫檀木椅走去, 皇帝开口:“你等等。”对国师跟右相:“国师跟右相坐。” 屈景烁心底气咻咻。 “阁主之位朕另有安排。” 屈景烁哼哼。 一左一右两把硬木椅子坐上了裴清淮跟右相。两人盯着屈景烁。 一是灼热恋恋, 一是用看戏的眼神。 屈景烁谁也没看, 表面委屈柔顺,暗中对陆远说:“这是给了名不想给实, 拿我当枪, 又舍不得苛待一点他的心——” “把昨天备的金椅抬出来。”皇帝对身边总管说。 屈景烁一句“舍不得苛待他的心上人”尚未讲完,四个健壮天乾宫人抬出一把璀璨华丽雕龙刻凤的金椅。 与那些只有一层薄垫的紫檀椅不同,金椅上松透舒适的坐褥和软囊铺满,宛如片状的霞光和团状的云朵,将锋利的金色掩盖。只有从两旁看去时,才能看出这把椅子的明锐和威严,而两旁是对着外人的。 坐进去的人,感受到的只会是锐利里的温柔。 右相瞪大了双眼。 “阁主为坤泽,坐的椅子本该软和些, 还是陛下周到。”国师先赞。 屈景烁卡了一下,方出言推辞,最终,在皇帝身边偏下首一点点的位置坐了。 陷在看似很厚其实因为材质特殊, 坐起来十分温凉适宜的软椅,屈景烁听陆远问: “抱歉, 刚才有事去了,你说皇帝舍不得苛待谁?” “……我觉得皇帝对我好过头了。”最后皇帝要怎么收场怎么追爱,令人担忧啊! 陆远看见屈景烁蹙眉模样, 搭配他的话,自然发散了许多联想: “这就,好过头了吗。” 宝宝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自己没有机会窥见的曾经。 为什么这么容易满足? 这么容易被讨好? 这么乖…… 这么知足得过分。 心中滞闷: “皇帝不够好,我也不够好。” Q版的景烁头顶:“?!” “远远很好!” Q版烁握拳: “不许说远远坏话。谁敢说我就打烂他的嘴巴,要是本人说,罚他给我亲一下。” 陆远发现,景烁稍微坐在他前面偏一点点的位置也很好。 他抬手托起Q版景烁立绘,点击画面里的景烁本人,到立绘变成粉,景烁也发现不了身后他的小动作。系统闪现:“恭喜玩家获得[头衔]:[疯狂点击者]!” 陆远查看[疯狂点击者]的说明: “玩家点击公主达到10000次!(公主是很可爱,但点击一万次的你也是真的疯狂),赠送与公主立绘配套的玩家立绘一只。” 下滑: “已投放至公主身边——” 陆远忽然觉得身体陷入了柔韧盈润的所在。 整个身体。 被包夹了。 陆远开始升温。 屈景烁发出一声低呼。 捂住胸口的金色史莱姆,他脸颊滚烫:“远远?” “……是我。” 露出某些不符合身份的表情时,景烁也看不到。 当然,是真有政事要议,陆远没把众臣当成play一环,浅浅骚扰亲吻了一下景烁,他谈起有意推行的度田令。 屈景烁在陆远降温后亦认真听起了皇帝和众臣的商讨。 目前的收税机制是沿用的前朝历代的机制:按人头收。 这样,虽然降低了国家收税成本,但十分不公。 按人头不按地产,对于手里没地,但家中人口多的穷户,他们反而要负担沉重的丁税和劳役。 交了税,还得有粮食吃饭吧。为活着,他们不得不依附地主,成为被剥削者。 与这些贫家相反,于大地主大世家,他们拥有优质且面积巨大的土地,但是因为他们有钱有势能勾连官府隐匿实际拥有的地产,能采取“诡寄”、“投献”等手段,只需要交很少的田赋——甚至不交;至于避丁税,他们也有的是手段,那些依附他们的穷人因为他们的手段“隐匿”,导致富户需要承担的人头税也很低。民间,在前朝就已经出现豪强田连阡陌却税收极少,贫者无立锥之地却税收极重的倒错,于国之安定,万万不利。 屈景烁所生活的世界上,他所在的国家的历史上,有数次土地改革。核心是将人头税废除,换成土地税。要清算土地税,首先就是要度量地主们拥有多少土地。皇帝的《度田令》,所起的便是清丈土地之用。 对无地或者少地的贫穷农户来说,这《度田令》是惊天喜讯来临前的吉音。 但是对于大地主和大勋贵来说,简直跟要他们命差不多了。 度田?度的不是田,渡的是他们的魂,下发的不是令,是丧钟的幽鸣。 屈景烁听着听着,就觉得机会来了: “肯定有很多人会找上国师,太史局的人,甚至还有我。” 刚跟太后那边通过气,这马上就能用上了。 陆远一点也不关心什么国师什么太史局。屈景烁怀里传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陆远声音: “你会站在皇帝那边吗?” “我站不站在他那边,其实不会影响结果。” 屈景烁摸摸胸口的史莱姆·陆,摸到再次升温,面积变大,赶紧停手。 轻咳一声制止对方扩张: “我站不站,不是重点,那个人站不站才是重点。但我想即便受到任何人的阻挠,皇帝也会做,结果也不会变。” “那个人?”陆远隐约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跟皇帝很配的那个人,在场中?” “嗯。”屈景烁应道。 陆远提气。 在场的都是重臣,跟地位一并增长的往往还有白发和白胡子。 …… 三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人。 “你怎么了,身体很紧绷。” “我,我在想皇帝能不能成功。”景烁的审美,会不会是更偏向成熟一些的男子。 自己二十七,不算幼稚了,但跟在场的一众爷爷级别的重臣比起来,似乎还是不够熟。 “能的。”想安抚对方的紧张,屈景烁揉搓了一下史莱姆·陆。 抿口茶: “要换一个臣子推行,哪怕是高居相位,也未必能成,但皇帝亲自施行,又这皇帝,是夏侯弲这样雄才伟略,以严明刚猛之道治国的君主,改革必定能成。国师,我,太史局,就是全将星相改成大凶,结果也不会动摇。” 陆远声气要醋不醋,听起来有种矛盾感:“你对皇帝,评价很高。”又问:“如我是这凡人皇帝,你还是阁主。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若你是皇帝,我是你的阁主,便天相大凶,我愿冒欺世之罪,改大吉。” 陆远失语。 “陆远……啊?”屈景烁倏然捂住口唇。 “阁主,先斩后奏是我不对——” 他的史莱姆·陆远在扩张。 “我要变大了。” 陆远这个形态。 实在太犯规。 “史莱姆·陆”,小的时候能夹在胸肌之间,大的时候能包裹全身。 “远远……”屈景烁感觉一件水做的贴身衣裤包裹住了自己。 “叫夫君。” 薄层还在蔓延,快要连袜子的部分一并连成。 “夫君……” 陆远本还想问究竟是谁来着。 现在完全抛到九霄云外。 温温的史莱姆不断变热。 很快,陆远发现,似乎不必问了。 紫宸殿散小朝会后,景烁回他的宫殿。四下再无外人,陆远恣无忌惮。屈景烁被放开已经是午后。从午后开始睡,大概是被闹得狠了,他的景烁醒来,夜色已至。 景烁来上书房,边以送宝砚为名,边说起了一人。 史莱姆陆躺在阁主胸前。 桌案后的皇帝一脸严肃。 皇帝接过自己才给阁主的宝砚,完成了一次左手倒右手的体验,听着自己的阁主打小报告: “在秘阁查阅典籍时偶然听见裴国师的学生在跟镇国公世子谈话,提及陛下新令,镇国公世子……隐有微辞。” 屈景烁目光陡然落在皇帝的御案上。这字迹? ——“犯公主帷帐者,死,污公主蟾光者,死,辱公主侍从者,死。” 陆远降下的陨石上,天宪字迹跟这皇帝字迹,竟有八分相似。不过是天宪上字迹,银钩铁画,杀气更多,认真更多,皇帝此刻批注的字迹潦草些,轻松些。 史莱姆体翻转了个身。 皇帝关上奏折,问思索中的阁主:“除了对新令不满,还听到什么?” 回神的屈景烁一秒入戏。 屈景烁眼神慌乱,想要替谁掩藏一般:“没有了。且我只听到镇国公世子说话。针对新令这个话题,国师的弟子始终没有开口。” “也没有反驳。”皇帝说。 屈景烁仓惶:“陛下!国师何等人物?门下弟子也必不会轻易受人诱使,犯下干扰新政、结党营私、欺君罔上的大错!陛下,我说这些,不过是让您小心镇国公等人,可绝不是为了让您怀疑国师大人和他门下学生!” 他好像真的很担心皇帝怀疑国师。 但是—— 陆远的史莱姆体趴在屈景烁胸口一路。 陆远自然听见了国师学生,就是前次宣政殿上被裴清淮当众炸裂星盘,变成焦黑状的弟子,其实是答应了在观测数据上动手脚的。然而,那个国师学生答应对方动手脚的条件是: 镇国公府及不满新政的势力要帮他坐上国师之位。 这不可能是国师提出的交易。 脑袋坏了,裴清淮这个npc才会说“我帮你们改记录,你们帮我,将我从国师位子薅下来”。 改记录这件事,跟裴清淮无关。 景烁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是想引起皇帝对裴清淮的怀疑。 再联想景烁说“表面做了一些坏事,实际上,是为了撮合皇帝和另一个人……” 他的阁主,大概,想撮合皇帝跟那个好感-999·裴·最近BUG加变异的npc。 陆远正默默消化,屈景烁传音: “皇帝一直很聪明,这怎么不说话,还一脸难受的样子?他不会真以为,国师授意门生接触镇国公,真的被那点短期小利打动?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伤害?” “……也许皇帝并不喜欢那个莫名其妙的国师。” “远远你怎么随便说人家奇怪。”屈景烁很轻地摸摸史莱姆体的陆远。 “国师长得俊,气质好,有眼光,有谋略,还辅佐皇帝一路登上帝位——” 屈景烁越夸,只觉胸口越热,好像陆远红温了。 立刻停止夸赞裴清淮: “当然,他是凡人里的好,远远是超出凡人境界的好!对了,作为你说人家坏话的补偿,你给皇帝造个梦吧?” 陆远心中油生不妙:“什么?” “怕皇帝真就怀疑是国师授意门下弟子结党,而不去清查。你给皇帝造个梦,让他梦见国师?我这个点子,行不行?” “妙。”陆远深呼吸。 “梦里,我想想,要体现我很坏,有了,梦里是我把国师捆起来,用鞭子抽国师……”屈景烁捂胸。 “远远你怎么又变热了?” 屈景烁做了一夜关于“鞭打和拷问”的乱梦。 醒来时,屈景烁精神上觉到一种虚脱之感。身体很健壮,但是蓝条好像被掏空。空空地,他强撑去了朝会。 在朝堂上,因他方才跟太后那边递了信,受太后控制的太史局官员,夺了司天监呈上的记录。 两派争吵起来,说是记录不一致。 太史局有人指认,裴国师的弟子跟镇国公勾连,“结党欺君”,“阻碍新政”,“有扰天和”,“罪当万死!” 屈景烁出于某种精神上的困倦,悄悄捂嘴打了个呵欠。 抬手,捏了捏可恶的陆远。 皇帝差点没端住。 好在除了屈景烁没谁敢直视皇帝,屈景烁正在哈欠连天。 原剧情里,虽然不是度田令,皇帝也推行了新政。但是原剧情里没有国师炸得弟子灰头土脸一事。国师的弟子明远没有背叛。 记录的篡改,在原剧情里,是反派讨好国师后,反派自个干的。 反派用尽手段令种种罪证指向国师,其中掺和的有跟国师敌对的太史局,还有一些国师得罪的大臣。 总之反派是绞尽脑汁、竭尽全力了,但当一堆人跟国师斗起来时,皇帝一力袒护国师。 即便国师至少有个管理不严之罪,皇帝还是连关都舍不得关他,彻查期间,把他名曰囚禁实则放在自己的寝宫附近宫苑,准他一定范围走动。 这段反派又讨好、又忙活篡改、又打小报告的剧情,反促进两人感情。 “卿有什么话要说吗?” “臣昨日从紫宸殿出,就一直在玄真阁,哪里也没有去过。玄真阁守卫有记录。臣不曾见过明远,授意明远勾连镇国公,实乃无稽之谈。” “昨天一直在玄真阁?”皇帝拧眉。 “是,直到今天早朝,都不曾出过玄真阁一步。”国师望着睁大双目的屈阁主,眉目间尽是眷恋。 屈景烁感觉到古怪。 自己还没开始真正攻略,按原剧情里【示弱博取同情和好感】,国师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就像已经有好感的样子。国师,为什么不恨自己分走他的权力呢。 …… 既然国师对自己的态度是这样,那自己走最后拷问国师的剧情时,也不能真跟样本里似的给他弄伤了。到时候选一条软细的鞭子,意思意思拷问他一下便罢,下毒,也—— “你在玄真阁干什么?”皇帝问。 “自然是在等阁主。” 屈景烁状似受宠若惊:“国师有何要事?” 国师笑:“不过是交流新收集的星阵。” “裴卿,”皇帝冷道,“此事尚待彻查,查办期间,于府静思管理不严之过,非诏不得出。” “臣——恭谢天恩。” 裴清淮正要领旨,屈景烁向帝进言,星象之学谁也不能取代国师,还是把国师留在宫中,“也方便我向国师请教。” 裴清淮眼中愈发灼热。 皇帝的脸像铁一样青冷。 第82章 第 82 章 “宝宝,你是说,你感觉…… 慈宁宫。 “皇帝并未对那妖道多加照拂, 倒是你,怎地在朝堂上为妖道说情,竟让他留在宫中?”太后神色不豫, “哀家本想令妖道的须弥宫换一换主人, 如今, 也被你所阻。” 借着饮茶, 屈景烁掩下笑。平心论,比起太后青睐的太史局官员们, 他倒宁愿须弥宫仍为国师执掌。 ——“凛王妃并未学过任何通天之法, 然其生母有魅族血脉,许是制造幻术,假托祥瑞……”太史局的人,曾暗指他欺君。 曾经想给他安这杀头大罪的人,他能有什么好印象。 对比起来,国师至始至终反而都在帮他。 屈景烁怔想,仍是不明,权力,这众生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国师竟然甘愿被自己分掉一半。 难道国师真已逃出凡俗?可既无凡欲,又为何入朝为官。 不明白不妨碍他感谢。一切结束,他离开前,可以给国师留下小小的礼物。 “阁主?” 屈景烁回神, 望着更不高兴的太后。 “失礼,”心下为自己既走了【表面博取国师好感】的任务线, 又压住了蠢蠢欲跳的太史局而鼓掌发笑,面容则随太后一样带上忧愁:“不为国师说情,陛下也会安排其他的人唱白脸, 倒不如我来唱。正可通过这次向国师伸出援手,博取国师的好感,方便我与娘娘下一步试探。” 太后皱眉叹息,正要再说,一名宫人疾步轻声走近,向太后禀报。太后听罢,目光一凛,复望向屈景烁时,眼神已变化: “竟真叫你说对了,屈阁主。皇帝果然对那妖道放心不下。才刚关了他多久?皇帝捺不住去须弥宫了。” 屈景烁作“早已料中”状,莞尔。 太后道:“看来即便你不说情,皇帝也必定安排其他人说情。哀家险些被朝堂上皇帝的表现骗过了!那妖道,能使皇帝为护他甘愿当着百官做戏?居然把皇帝蒙蔽得如此之深,该死。” 两方就之后的计划进行了一番确认,屈景烁出慈宁宫,回到自己居住的太极宫。 刚进书房,一弹一弹地,是消失了数个时辰的陆远·金色版向他迎来:“白水晶,白芷,红苓,防水布……宝宝要的材料都备好了。” 亲了陆远一口,屈景烁任由陆远缩小到如玉坠一般大,滑进自己衣领,揣着陆远向桌案走去。 “之前就想问了,憋不憋啊?” 陆远黏在感觉上佳的地方,扩张的大小刚好把喜欢的尽数笼罩:“这个形态可以不用呼吸。即便要呼吸,我也愿意被挤着。就算被挤死,亦含笑九泉。” 有些痒,但因为近来痒得频率太高,也竟惯了。屈景烁带着笑在桌前坐下:“那岂非我还没见过你真身,就要当鳏夫了?” “新寡的阁主跟他的鬼夫君,听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不稀罕。”屈景烁笑。“我们已玩过差不多的。” “什么?” “我说,来,帮我把把关。”屈景烁往防水布中央塞团晒干的白芷,拿绳子扎几下便有了人偶的雏形。 “怎么样,本阁主是不是还算心灵手巧?” 这个世界,因为不再有那么多顾忌,他开始勇于向陆远表达心意,除亲手酿的酒,他还送了陆远其它的物品。 这个世界他绣的帕子,可比上个世界的精致多了。 陆远每次十分感动,为其实并不足道的小物。 不必以理性强行压制感情,想做了,就去做,于他而言,亦是快活。 陆远扩大到刚好能从衣领探出两个角:“是给谁的?真好看,宝宝要为谁祈福?” 在屈景烁扎剩下的绳子时,陆远一只触角按紧相对应的关节,另一只触角拿着因为帮屈景烁准备材料完成愿望而解锁的系统相机,对着认真时刻的景烁一顿狂拍。 “非也。我要做的是诅咒之物。” 屈景烁给白水晶打孔,刚钻完一个,再看桌案,陆远已经分出无数触须把剩下的白水晶都打完了。 夸奖一番陆远。 “白水晶,充兽骨。”屈景烁又向他慢悠悠解释。 “宝宝,白水晶,白芷,茶叶,都附净化疗愈的能量,”言语透出不解,陆远在看见屈景烁串白水晶时,还是依然毫不犹豫伸出触手挥舞帮忙,“用这些做诅咒物,即便上面绘的符再毒辣,也因属性相冲,不会有明显的作用。” “你可知我要做的是谁的人偶?” 屈景烁在木牌上刻下某个人的生辰八字,他的体质经由陆远丹药改良已能以飞花做剑,此刻不过是随手取下最细的毫笔便能在木牌上镌字。 望着八字,陆远失语。 片刻,由衷不解:“你想为太后祈福?但为何要做成诅咒物的模样?” 屈景烁往茶杯里再添入放大红苓铁锈味的物质。 红苓茶,充作血液。 “还不是为了刺激一下皇帝,再给皇帝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屈景烁把木牌浸入深红似血的红苓浓茶,“只是,我不愿有没得罪过我的人在这场闹剧里真正受伤。大概人自己感觉幸福时,就会比平常更期待他人也有完满的结局。” 陆远本来还有一些问题,听到最后一句,什么疑问都忘掉了:“宝宝,你是说,你感觉……幸福?” 屈景烁握住陆远的“手”,捏了捏,又摩挲两下。 …… 陆远再次消失,屈景烁才能够重穿衣服。 出太极宫,屈景烁乘辇车向须弥宫。 须弥宫,位于皇宫西北角,是一处相对独立,环境清幽,建筑排布隐含玄奥道韵的小型宫殿群。 问过宫人,屈景烁由宫人引至整个宫殿群的中心也是最高处——观星台下。 “阁主,观星台有阵法守护,请您务必佩戴国师给的星髓石,以防被阵法误伤。” “星髓石?你们看看这个行吗?”屈景烁从腰间悬挂的锦袋里掏出泛着洁白光芒的雕像。 两名宫人齐齐一愣。 一人失声:“星髓石做成的雕像?” 屈景烁见他们眼珠似要脱眶,才知这原来是比他想象中更有诚意的礼物。 敕封阁主次日,国师的这件贺礼夹在一众贺礼间,实在不甚起眼,他格外拿出来收藏,并非是向专业人士问明了这雕像的价值,不过是为日后找话题拉进与国师的关系。 当时的他想当然地,觉得国师送礼,送的只是一份客套。 抚摸着雕像温润的表面,屈景烁沐浴着夜风登观星台,在最高处,浑天仪之前,看见了一道清逸萧然的背影。 裴清淮转身,翩然而近,深深一礼: “多谢阁主为臣求情。若非阁主,臣已在宫外府邸思过,等再回宫时,臣的须弥宫,臣在宫里建立的一切根基,恐怕都将改换主人。” “本也是为我。”屈景烁扶他:“你是为了维护我,才伤你弟子。致使他怀恨,罔顾你的教导与镇国公等私通。” 陆远目前的主线任务仅剩推行新政和收复金贝群岛,处理了一会相关奏折,陆远点开[公主日志]: 【屈景烁乘夜往须弥宫,登观星台,遇裴清淮。】 虽然信任景烁,但陆远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一秒切实时画面。 观星台。 裴清淮正在教他的景烁辨认星垣星象星宿。 陆远从裴清淮的眼神里读出了令他酸海翻波的东西。 可是,他并未在裴清淮的头上看到跟之前常瑛一样的好感增加。 又又又BUG了? 这个npc是不是有毒。 也不一定。 或是,朝堂上他因为景烁一言改变对裴清淮的处罚,裴清淮看出景烁是他的主宰,因而萌生了讨好景烁的心思,其实并非真正喜欢。 裴清淮不喜欢景烁。 裴清淮居然不喜欢他的景烁? 陆远看得愤怒,看得矛盾,看得胸口憋得慌,又到底做不来因为私人怨气暴打一个本就BUG一堆的npc的事,再加上最重要的,[公主日志]写:【屈景烁听得颇为开心】。 他很开心。 满怀郁气和不理解,望着画面里屈景烁笑颜,陆远做不出任何破坏的举动。 关掉画面,陆远掂了掂从裴清淮处要来的时光回溯法器,很快面色又转阴沉为晴天。 头衔[心愿拼图师]解锁之前,他没有系统相机,不能保存解锁前景烁因为实现心愿而开心的画面。已经问过系统,只要是景烁实现心愿时的快乐都可以留存,不限时间。不限过往,现在,将来。 这个回溯法器,等到满月夜便可以用。 到时候便可将那些遗漏的,景烁的笑颜,尽数收集珍藏。 观星台。 国师手上悬浮着璇玑玉衡,夜空某一处的放大画面便显现在玉衡上: “凤栖紫微,景国将要有一位皇后了。” 屈景烁凝视那团靠近紫微垣的凤凰形态的缥缈云气: “真神奇。” 知晓剧情的他由衷赞叹。 是要有了。 可不就是你吗,国师。 纯白的光芒照得他挚爱之人的脸愈发精俏。裴清淮背后的手攥了攥,压下强抱对方的冲动:“其实不看星星也能知道。陛下连御驾亲征都随身带着他那位挚爱亲手所酿的酒,谈及那名坤泽时又露出极为罕见的表情。珍视如此,又怎能忍住不将凤位许他?” “陛下的挚爱?酿的酒?”屈景烁微愣。 他低声重复:“陛下御驾亲征,都带着?” 裴清淮一笑:“我没见过,随陛下北征的人说的。” 屈景烁待再问,目光掠过星象时乍变:“国师,那团黑雾是什么?” 裴清淮望向玉衡,手掌跟眼神皆微一震。 很快恢复稳定,裴清淮看向四周,手中玉衡亮光一闪,散发淡淡皎白光芒的星阵已将两人笼在其中。 “中宫初立,大晦即生;荧惑守心,凤陨龙遁。”裴清淮神色古怪: “一般来说,天象变化对应着人世之变,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几息,竟似发生了改变景国帝后命运的大事?只没有想到,这位皇后的命竟是如此离奇,刚当上皇后就要……皇帝对他痴心,或许要跟着他一起……” 屈景烁看看黑气,又看看闪烁的帝星: “荧惑守心,凤陨龙遁……” “天下将乱,不过,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其实,我还是——” “还是什么?” 裴清淮摇头:“还是等到那个时候,再与你说。到时天下虽乱,于我们却是绝好的机会。” 景国的皇后皇帝接连没了,肯定要乱一会,国师卡正可发布一些震骇人心的言论。等到景国乱起,他的凛国国王卡和国师卡里应外合,岂不是大有可图。只是乌兰那个家伙,到时候定也要从他手里分一杯羹才肯不扯他后腿。 不过…… 裴清淮望着皱紧眉头似在思考什么的屈景烁。 不过如能尽快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代价都值得。 屈景烁神思不属地往枯萎莲池里投放完了人偶,因为裴清淮的纵容,这一项根本毫无原样本中的难度。 回宫,找到纸笔,屈景烁写: “酒香。” “审美。” “兵道。” “字迹。” …… …… 陆远出现时,屈景烁早已把纸张烧掉。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屈景烁打量陆远。 老婆为什么这样看我?陆远忍不住问:“怎么了,宝宝?” 屈景烁想起上个世界,这家伙足足披了三个马甲,倏忽释然,摸了摸陆远的“脸”: “没什么,看你乖巧,很有进步。” 陆远不明所以,但是被屈景烁抱入怀后,再没有心神分给其它。 与蠢蠢欲发的古怪星象相应,景国史官笔下异象,则由其记叙的一段宫闱动荡开始: “延平元年,夏,太后凤体违和,头疾如锥,缠绵卧榻。玄真阁主请旨禳解,登坛作法之际,忽遭反噬,竟尔昏厥。太史局博士蒋邳于祭坛幽暗之下,赫然掘见国师裴氏之法器,其上秽物斑驳,污迹森然,博士蒋邳指裴氏亵渎圣坛清静。” 又述: “帝敕令搜检须弥宫,果于蒋所言秘处捞得厌胜人偶,朱书太后八字,咒诅之形毕现,蒋进言曰,裴氏之罪,昭然若揭:其一,治下不严,纵容党羽暗结营私,其二,闭门非为思愆,实怀怨怼!竟行巫蛊蜃镇之术,谋害太后,其三,玷污圣坛,祸及阁主,其心可诛!阁主转醒即上表请鞫,帝允其请,旨下:着将罪臣裴氏,付与玄真阁主,严加勘问。” 正是满月之夜。 屈景烁下辇,步入宫墙之中。月光如雪片,撒得青砖路面上一派幽凉。 这处宫苑,正是反派的生命接近尾声时,样本里男主把反派打入的【等同于冷宫般凄清的宫苑】。 四下无人,只闻蝉声。 屈景烁已经知道,皇帝拿走了满月夜才能使用的时光回溯的法器。 若陆远跟皇帝并非一人,皇帝也会及时明白真相,从他这个绿茶反派手中,及时救下国师: 【皇帝抢过你手中鞭子,一脚将你踢开,他暴怒之下,没有留力,你撞到坚硬的石墙上,吐血昏迷。皇帝抱着被你折磨灌药的国师,头也不回地离开——】 屈景烁按开机关,走下地牢。 烛火荜拨。 虽然叫地牢,因为裴清淮实在没有做过针对他的事,屈景烁命人将此处打理得整洁干净。 裴国师在“地牢”生活了数日,仍白衣不染半点尘埃。 清俊的国师望向执鞭的美丽阁主,神情竟没有丝毫怨恨,只有十分的喜悦。 屈景烁脚步一顿,终仍是往下:“国师,你可料到会有落在我手中的一天?” “我只觉得这天可以更早。” 屈景烁语滞。 裴清淮望着屈景烁手中细细的、如同散鞭似的刑具,眼中光芒灼热: “阁主,你做了一个状似咒物的祈福娃娃投到我的庭院荷池里,又在祭坛上装晕,绕了一圈,当真只为了这种事?” 叫他这样看着,屈景烁本没觉出什么——他只是想完成任务,又不肯真抽伤对方,故而选了最细最软的,并没有……那种意思——然在他燎烈的目光下,执鞭的手,被盯的脸,竟有被火舌舔过之感。 说用刑不成了。 屈景烁一甩鞭子:“不错,正是为了侮辱你!” “侮辱。”裴清淮的声音低而沙哑,竟似带笑。 屈景烁皱眉,走到裴清淮面前,朝他身上来回抽了几鞭。位置也从普通,到真正带上了侮辱的性质。 抽了才十几下,屈景烁瞪着国师,不动了。 裴清淮顺他目光看去,也是一惊,虽然比想象中更快,但对自己的妻子动情本就是再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再不动,我就动了,阁主?” 在成为景帝的阁主前。 你已是我可爱的王妃。 …… 裴清淮身上锁链随皎白光芒升起节节断开: “早知吾妻目的是这个,吾定当时就揭穿,省得吾妻废了这么一大圈功夫。” “少轻狂,乱叫什么?别以为我只准备了这条鞭子,我还准备了能让你变成残废的毒药,你最好别为图一时嘴快,断送了自己双腿。”屈景烁拿出药瓶,晃了晃,威胁面前向他逼近的国师。 裴清淮拔开瓶塞,一手握住屈景烁的手,就他的手将毒药饮尽。 屈景烁被震住。 药瓶落地,裴清淮将屈景烁抱进怀中,似用尽全身的力,要将怀中人嵌进自己的骨与血。 “哐!” 陆远本在趁这好不容易的满月夜收集散落的回忆,拍成照片。 收集到一半时,打开面板,却见景烁手中执着怎么看怎么会被误解成那种物品的鞭子,走向裴清淮。 那个BUG一堆的npc眼珠子都要黏到他媳妇儿身上了,毫不客气地从脸扫到胸口再到腰…… 而Q版景烁的立绘头顶先是一个感叹号,再是一堆感叹号,到最后感叹号卷在一起,成为一团乱麻。 陆远已经把武功练到最高等级,一路飞驰至地牢。 一脚把强抱他的景烁的国师踢飞,陆远失却了理智,横抱起屈景烁出地牢。 他来势汹汹,情状紧急,也就没注意,手紧覆屈景烁的手背。 温热带着茧子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背上。屈景烁盯着陆远忽然盖上来的手掌。 他没有丝毫不适。 没有过敏。 陆远则是在肌肤真正相触后没几息,脑中涌入乱蝶般扑飞的画面,忍着一阵阵剧烈的头痛,陆远硬是把屈景烁抱到了屈景烁的太极宫才把人放下。 屈景烁留陆远。 早看出皇帝似在忍痛,屈景烁看着厨房炖了安神助眠的汤药,给皇帝送去。 喂皇帝喝下,皇帝倒头就睡,没多久,竟说起了梦话。 屈景烁凑近,依稀听得“屈总”、“屈少爷”。 呼唤如记忆里那般深沉柔和。 屈景烁于皇帝脱下的衣服饰品中搜检一遍,找到了那能在明月夜回溯时光的星盘。 交代宫侍务必好好照顾皇帝,屈景烁拿着星盘,披一身霜白月光。 步往那祭神的长春宫。 第83章 第 83 章 “说话也是愿意”;“行…… 有皇帝给的随意行走的权力, 屈景烁粗逛过整个皇宫。 相比之下,仅论后妃宫殿,长春宫的规模最大, 装饰最华丽。坐北朝南, 独立成院, 重檐庑殿, 红墙黄瓦,朱漆大门, 金钉九纵九横。 门前看守的卫兵向他行礼:“阁主。” 看来皇帝的封赏, 他们是知晓的,无人阻拦。 只大门此刻紧闭着,其中一人问他,是否要进去。 “等一会。” 屈景烁想起太后的话。 ——“皇帝从长春宫出来,常在门口伫立久之。” “脸上表情,哀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岂会不懂,那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模样。” 思念…… 当初不过观戏,此时字句入心。 ——“又有一回, 哀家遣人去寻皇帝,哀家的人等在外头,直等到夜里,皇帝才出来。巧刚下过一场迟来的春雪, 皇帝不许人给他打伞,在雪里自己玩雪。” “还堆了一个雪人。” 屈景烁拿起星盘。 跟裴清淮刻意交好时曾聊到此物的用法。 闭目。 当思念强烈到一定程度, 饱饮月华的星盘可以捕捉使用者的愿望。 除了足够强烈的情感,回溯对距离也有要求。 想看见长春宫门前皇帝堆雪人,站在太极宫是无论如何看不见的, 只有到这一事件发生的地点附近才行。 星盘在手中发出规律震动,这代表已经捕捉了使用者的愿望,屈景烁睁眼,却没有看见想见的画面。 陆远有三生三世找过来的固执,他又岂会连这点耐心都欠缺。何况今夜满月,有很美的月光。 屈景烁不疾不徐,漫步月台。 雪一样明净的光辉凝聚在星盘上,盘面玄奥的纹路仿佛拥有了灵性,游动间带出奇异的韵律。银色的光辉以星盘为球心展开,地面有月半升,与天中之月交辉。这轮半月似的光笼罩着屈景烁,随他在长春宫门前月台移动。 屈景烁在铜鹿边停下。一身墨色常服姿仪挺拔的皇帝站在他面前,伸手从鹿角上一抹,一攥,看向掌心小小雪团。 不同时空里的两人露出相同的笑意。 皇帝从铜鹿上滚雪团,一直滚到月台,雪团越来越大,从能被手掌包住变得有小南瓜那么大,边滚边用手掌或拍或削,一个玉冠束发露出两耳的雪人脑袋慢慢形成。 捧着没有详细五官的雪人脑袋,皇帝四顾,像在找放这个雪人脑袋的地方。 有侍人过来,想帮忙拿,皇帝目光转厉一收手,倏而往自己臂弯一放,接着用不大便宜的姿势继续做雪人的身体。 屈景烁笑出声:“新手老爸抱小孩儿呢?” 他看着皇帝像是雕琢艺术品一般堆好了一个萌萌的雪人。 皇帝站在雪人前打量,片刻后,解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震断丝绳,取下一颗圆润小巧的黑色玛瑙珠,点在雪人眼底。 皇帝的手悬停在那颗作为泪痣的玛瑙珠上。 屈景烁的手虚覆在影子麦色见青的手背。手背冻青的皇帝面上没有一丝一毫不舒服,望着雪人笑得几乎带了傻相。 明知只是幻影,屈景烁忍不住想把温度传给对方。相隔错开的时空,雪雕似的拇指摩挲着青筋浮现的手背。陆远给他吃了那么多仙丹,令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又有种种神仙手段,怎地自己武功虽高却还未脱肉体凡胎?雪里冻久还会不适? 所谓在异界作战,原来这个异界指的是景国。难道景国境内不能用仙术?这也矛盾。 等陆远醒来,问问他。若不说,不是正好还有一段反派以舞术勾引皇帝的戏,硬的不行,他来软的。 又盯了雪人一会,皇帝纵身掠向积雪的树杈,折了一根抽芽的枝条,皇帝用雪做花苞,再压出雪片,拢成花瓣,层叠攒聚,玫瑰绽放。 皇帝手拿这朵雪做的玫瑰,屈膝向雪人:“卿卿,你愿意收下我的花吗?不说话就是愿意。” 屈景烁站在雪人的身后:“说话也是愿意,陆远,我想要你的花。” 皇帝说:“好,我听见了,卿卿说喜欢。”皇帝把花别在雪人的耳朵: “收下我的花,就要试试开始喜欢我了?开玩笑的。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还是想做很多很多送你。” “很多是多少呢,说到就要做到啊,你可是皇帝。我想要的很多,是你一辈子也做不完的那么多。” 盯着雪人的皇帝仿佛听见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接道:“很多,很多,很多的……是一辈子也做不完的那么多……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雪天,我还给你送。” 屈景烁看到幻影消失,请值守开宫门。 手执星盘,他步入前院,绕过储水防火的沉阔铜缸,精致的琉璃影壁,眼前骤然舒朗。 青砖墁地,月光水银一样泼洒,将院内照得愈显干净整洁。屈景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拿着笤帚打扫庭院的那道侧影。 真熟悉。 刚刚才看了很久很久的。 不是皇帝本人又是谁。 “他竟然自己扫院子?”屈景烁禁不住抬脚,看见自己几乎不沾尘土的鞋子,这才松下一口气: “不会整个长春宫的清洁,都是他自己在做?” 保密程度这么高,由不得人不想歪。屈景烁暗暗做好准备,一会或许要看见十八岁以下不得观看的东西。 他一转,先进了正殿前的东配殿。 刚进中厅,屈景烁就看见端坐在桌案两旁太师椅上的,是自己手中流出的失败品。 他令辛夷丢掉的他没有做好的玩偶。 屈景烁走近,拿起做工实在不是很好的玩偶。 这个世界他给陆远送了不少表达心意的东西,有兵刃,有烈酒,亦有柔柔软软的物件。 他偶尔做些小玩意,觉得也挺有趣,想做,便做,想送,便送,如果是陆远,不会说什么给天乾送的东西必须得威猛阳刚。当然,有了上个世界险些被套袋遭收拾的经历,纱花他倒是不会送陆远,万一这辈子陆远又应土行呢。 歪打正着,还真是皇帝。又。 除了五行之说,更重要的是陆远的五官如果还跟前两个世界差不多,戴花反而拉低陆远的俊。 屈景烁把一尘不染的玩偶放回原处。回溯里,皇帝拿着两个玩偶: “景烁第一次送我玩偶类的东西。”一个亲了一下。 屈景烁叹:“根本不是送你,我让辛夷丢掉的。你偷偷捡回来把我黑历史当个宝,我真有一些尴尬。” 说着尴尬,屈景烁脸上浮现的是笑。 皇帝对那两只失败品爱不释手: “怎会如此好看?” 他拿着疑似陆远的那只玩偶亲了一下疑似屈景烁的那只玩偶。 “交换再亲一次吧?”屈景烁说。之所以用疑似是屈景烁只能从衣服的颜色大概区分它俩。 但是他偶尔也穿黑衣,陆远亦只是偏好深色不是绑定深色。 看脸?太抽象看不了。 没有脸这种具体的存在。 陆远并没有交换,更没再亲一次,陆远抬起穿黑衣的玩偶双臂,将白色那只拥入怀中。 进入次间,罗汉床上,茶几上,各自还摆了一对相比之下稍微没那么抽象的失败品。 屈景烁不是因为陆远跟在辛夷后头捡,还真不知道自己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手巧。 失败了一,二,三,炕上多宝阁里还有一对,四,不知其它地方还有没有第五次。 皇帝摸这些失败品皆小心翼翼。 屈景烁目光随幻影而动,看到多宝阁下方,有一个陨铁为锁镶满宝石的木盒。屈景烁没有强行扭断锁。回溯里的皇帝已经给了他答案。 坐在床边,皇帝珍而重之打开盒子,并不触碰,单只看。 只是看,和笑。 他唯一正经送给陆远的一对藏在这带锁的盒中。 在西配殿里,最引起屈景烁好奇的是一樽青铜冰鉴。打开青铜盖子,里面是珐琅盒,盒中装有点心。屈景烁的好奇不在点心,早在看见冰鉴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里面是冰饮子或者吃食,他好奇里头的东西还能不能吃。 屈景烁在四下无人之际,当着陆远只舍得看不舍得吃的幻影,偷吃了一块陆远藏的点心: “唔……神奇,没变味!” 还挺好吃。 屈景烁伸手拿起第二块,冷不丁对上陆远的凝视。 在陆远的注视下屈景烁把点心放回了原位: “你这眼神让我以为点心成精了。” “景烁加了凝玉胶和琥珀藏。在加厚的冰鉴里保鲜估计三个月。八块,三个月,”陆远低声,“第一个十天不吃,剩下每天吃十分之一块。” “我竟然一不小心就吃了你十天的分量吗,”震惊只是一瞬,屈景烁镇定盖上冰鉴,“没关系,我明天补你二十天的分量。”区区两块。 正殿面阔五间,落地隔扇门,上雕龙凤呈祥纹。屈景烁推门进去,在清幽熏香里,看见满室满堂大幅的书画。每一张书画上都流淌执笔者对同一道影子的相思。 第一张,是自己坐在正红的凤车里撩开轿帘,目光越过拜服的人群,看向空茫远方,眼神失落。 陆远站在画前:“没有离开。我叫陆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二张,是他坐在轿子里,对外面汗湿跪地的凛国博塔格家族一小头领狐假虎威。 陆远在他身后画了摇晃的狐狸尾巴。 “这么聪明,一定是九尾再多一尾吧?但是狐狸的尾巴总爱藏起来,背后画三条。”又画一只模样美丽狡黠的狐,以金影的方式画在他背后,三条尾巴招摇,其它七条偷偷蜷起。 第三张,是他抽出乌兰·博塔格腰间的金刀,掷向偷袭辛夷的大王子阏氏。 第四张,是他在红莲收拢的残相里望着画外。第五张,是他被萤火虫似的绿色微光包围。第六张,是…… “……现代的Q版小人?这是我?” 屈景烁拿起这张画,看着看着笑了:“还挺神似……陆远有现代世界的记忆?” 第七张,他穿得闪闪发光坐在凛国老国王身侧;第八张,他躺在昏暗床帐里戳破蓝光闪闪的泡泡;第九张,他在桌前吃得开心,桌上八盘一盅,尽是时令鲜菜;第十张,他穿着陆远送他的第一套衣服,紧张巴望。 屈景烁注意到从这张开始,陆远试着在画上题字。 辞赋赞他美貌,赞他聪慧,赞他各种各种。虽然谈不上凤采鸾章,但胜在从这一张开始之后每一张都有十足进步。 这张画时他做了什么吗? 屈景烁脑筋转了转,想起了。 他问陆远—— “衣服好看。可我穿着……好看吗?” 而陆远当时表情连续变幻,挣扎良久,说“你是魔法。” 其实魔法说也很好啊。 屈景烁戳题字的皇帝侧脸,戳戳戳“我很喜欢,我当时没说吗,说了吧……好像只是笑了?行,现在补。我很喜欢,我很喜欢,你知不知道?” 在东次间的棋盘上他看见了有些眼熟的棋局。像是他在凛国初次问过辛夷姓名,辛夷陪他下棋时,他某一次败局。 陆远坐在暖炕的锦垫上,观棋枰说:“景烁能屡败屡战,我又有什么不能。”幻影里,陆远眼底青黑,似是连续数日没有睡好。摩挲了一下棋子,陆远把棋位复原,疾步离去,像是赶着处理什么要务去了。回溯随他的心悬加速,很快陆远又回了来,拿起棋子吻了一下:“谢谢你,宝宝。”正是曾摸过的那枚。 屈景烁依稀记得他被大王子打断前,正在下这一步。 看过东次间,在西次间,屈景烁发现了自己被顺走的红底绣金锦鞋*1,又搜出手帕两条,腰带一条。 …… …… 通过穿堂,来到整个长春宫最私密的后殿。中厅里,设案,但没有供奉什么神明。案上,是他的玉像。 衣袂流风,顾盼神飞,栩栩若生。 桌案下比西配殿更大的冰鉴里,藏了一坛酒。冰气和酒香随他揭开盖子扑面,正是他最早先,在凛国的二王子还是二王子时,赠陆远的那坛。 东梢间。藏着比外边更私密些的贴身物件,有匕首,有额带,与西次间里陆远顺走的不同,这更隐秘的地方放的贴身物多是他亲手所制,少些他精择异材请人铸造。 西梢间。一个小书斋。屈景烁在桌前,看见跟石碑上一样认真的字迹,只是没有杀气: “今天,他说他感觉幸福。他不知道,听见这句话的我,也很很很幸福。” 外间的文采全没了。这张纸跟“你是魔法”在伯仲间,甚至略有不如——单论辞藻。 屈景烁小心地拿起这叠纸,从最底下开始看: “今天,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公主。公主害怕的模样,让人心疼,我知道他不是真怕,还是心疼,但是隔着毡毯抱到了他,又有点开心。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抱他。” “公主不愿跟我提保留兵马的事,是知道皇帝不会答应。我在是皇帝之前是他的夫君,我会答应,我要保留公主的兵马,一个头盔,一根狮鹫毛都不能少。” “我想让公主进城时说的每一个字变成一千颗金珠,好吧,现在稍微冷静下来想想,是有点浮夸。公主很无奈。但是当时,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得知不能实现公主还故意叹息了一声,像遗憾一样。公主甚好。公主甚甚可爱。公主说他的心很小,装我一个就饱饱的了。我的心更小,装一个他,就时刻要溢出来了。” “拿到公主沐浴后刚换的绣鞋了。公主用的香胰和公主的体香都很好闻。我不可做下流的事,但是只是单纯抱着睡觉应该也没有很下流。” …… “今天给景烁买衣服时疯了,居然点到露背裙。但是景烁没有生气,把它收进戒指。景烁很温柔,很好。我想亲一万次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笑着的嘴唇,景烁的唇笑起来更像猫猫的了,这个就是猫猫唇?在景烁脸上,怎么竟这样好看。” “我今天对景烁说了很了不得的话,我说要他别贴过来,我一点也不喜欢他靠近,我能对景烁说出这种话,甭管事后怎么痛,可称盖世英雄。跟景烁散步看鱼。得香帕两条,腰带一根。” “今天埋到了景烁胸口,不可言说,不可回想,景烁已经疲惫,不能再对他做不好的事。爱景烁。” “今天,爱景烁。” “今天,爱景烁。” “跟景烁一起做了祈福娃娃——”屈景烁看回最上面那张:“今天,他说他感觉幸福。他不知道,听见这句话的我,也很很很幸福。” 屈景烁放下桌上的这叠,长长换了一次气,才俯身去拿桌下的。 桌子下,是陆远曾经给他写过的留言。 这个时候陆远应该还没当上皇帝,正在打仗。 叮嘱的都是吃穿小事,但是每张纸上皆有涂抹修改的痕迹。看着每张纸,就看见每个陆远在篝火边、烛光下斟酌字词的夜晚。 屈景烁一一复归原处。 从叠放案头的一沓素白宣纸抽下一张,研墨,提笔。 待墨迹干透,屈景烁将这张回信放入信封,未封口。 走到陆远藏贴身物的东梢间,屈景烁将信封放入枕下。 出长春宫,回太极宫,屈景烁叮嘱宫人为国师送治疗内伤的灵药。又将星盘给辛夷,让趁夜交还司天监。 自行解下一身衣饰,屈景烁盯着床上的皇帝,掀开被,抬手按上皇帝的肩膀,带着一点试探。 皇帝猛地抓紧他手,说了句听不清的梦话,手倒是至始至终不再放了。 屈景烁盯。 身体没问题。 屈景烁对着陆远的脸研究,实在没看见人皮面具的痕迹,从陆远身上翻下,咕咕哝哝躺平闭眼,没一会儿睡熟了。 倒也没抽回自己的手。 大袖翻飞间折扇收拢,雪白襟口却因这动作凌乱。 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屈景烁早没了初时的端整模样。除了衣衫,头上也是玉簪斜坠,发丝散落,他放下折扇,重新束发,对獠戈笑:“我这个扇醉舞真能三天就练成吗,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獠戈被他声音问到才回神,说:“换一个人不敢说,可您比纯血魅族还魅族,三天足够了。” 三天前。 陆远坠入层层叠叠的梦。 醒来时,系统称他解锁了某个头衔,所以奖励跟景烁一起在梦中玩了两场类似角色扮演的游戏。陆远听罢,久久没有反应。 梦里一切,真是系统的造物吗。还是他跟景烁,真地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而且,清晰如昨却被称为梦的两辈子,和这个游戏世界,开启了他的一种猜测: 景烁也绑了类似游戏系统的系统,借助系统在类似游戏世界的世界里做属于他的主线任务。 就像他爱上初始被他当成npc的景烁一样,他这个疑似特殊npc的家伙,得到了景烁这个玩家的心。 第84章 第 84 章 “怕受罚,故来惑主”;…… 屈景烁带领端着水盆和新冰盆的宫人们进来, 瞧见陆远在发呆。 陆远扭头,眼里霎涌激动。 掀被下床,脚刚踩地, 却又定住, 陆远眼里感情渐渐收拢。 淡声: “阁主昨日冲动了。” 本打算陆远醒来直接问他为何隐瞒身份, 结果见着陆远竟压抑至此——便回忆起了不少他们的两世之事, 也要克制着对他的亲密,屈景烁就知道, 直接问, 是不成的了。他笑: “陛下教导的是,我不该对国师用那么下作的刑罚。” “是不该对国师用。”陆远目光幽幽。 屈景烁绞了帕子走近,抬手。 陆远在屈景烁擦到他额角前扯过屈景烁手中湿帕。 屈景烁手中一空,看着硬要自己给自己擦的陆远,想扑上去挠他两下又忍住。手上忍,屈景烁嘴上忍不住:“唉,是我错。” 他幽怨可怜道:“国师到底是一路辅佐陛下的旧人,在陛下心中分量定定不浅。便看在他跟陛下的旧情,我也不该那般折辱他。” 陆远手僵住。 “不是。”陆远不看面板也知道此刻屈景烁定是头生邪恶的小双角, 但是还是忍不住跟他解释:“什么旧情?我是说,你别对他用!” “不对国师大人用,要对谁用呢,那个人会像国师一样管不住自己抱着我喊我作妻子吗?” 屈景烁双手撑膝, 倾身。陆远的眼睛控制不住从他一张俊丽带笑的脸移动到夏日散松的前襟之内。 饱满的肌肉莹莹似有光,粉得健康又可爱。 视线一避, 陆远擦汗,屈景烁盯着他擦汗,陆远的汗怎么也擦不尽。 屈景烁戏弄一下他也就罢了, 并不舍得真让他狼狈难受,按住陆远,这次用了点力度。 他从陆远手中夺回毛巾,陆远没反抗。 屈景烁新绞了一遍,厚厚包进了冰块,贴在陆远脸上:“凉不凉?” 陆远摇头,终有流动的东西冲破眼中冰层泄漏,覆住屈景烁的手,攥住,紧紧地攥住:“没有一刻能凉下来。”他挣扎说:“我需要再多一点冰。” 早朝的时候屈景烁揣着更激动的陆远,压着痒和羞暗自琢磨: 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若是不愿意说,又要看是哪种原因不愿意。 陆远这个人,对示弱、依赖等等词汇是全然陌生的。 当初在战争期间陆远曾遇到过麻烦,可只要他不问,陆远就表现得几乎看不出来。若非陆远白天跟他交谈的频率降低,光看陆远面对他时的神情语气,他都可能要被陆远瞒过去。也不知背地里,为了瞒他,陆远花了多少功夫和心思。 他如今的心,一如当初。 他那次能帮上陆远,他盼着,这一次也可以。 如果陆远仅仅是为了不让他担忧,而隐瞒了什么遇到的困难,他就非要问出来不可了。 就非得教教这小子什么叫一般人跟爱人的区别! 下朝,皇帝早膳时间。 屈景烁提食盒来,揭开,端出碟昨日在长春宫西配殿里他偷吃的陆远珍藏的点心: “每天吃十块也可以。” 陆远险些噎住:“唔——” 屈景烁斟热饮喂他:“也许我不但不觉得是麻烦,还会很高兴呢。” 陆远咽下口中食物,望着点心,又望屈景烁,眼中隐有血丝:“不,我很坏,很自私,不许再做。”他拉起屈景烁的手,反复检查:“我不配你辛苦。” “坏在哪呢,说说看?” 陆远拉屈景烁坐下: “吃早饭。食不语。” 屈景烁怀里的陆远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好像他是下一刻就会消失的泡沫。 暗暗叹口气,屈景烁说:“想语,忍不住。前些日子跟常瑛聊天,听他谈及陛下昔日征伐,对前平王一战,陛下用了种陌生的奇阵,取名‘屈陆锁蛟焚舟’阵,这个阵竟跟我同姓?好巧。” “这阵,是我梦中得神灵点化改成。原名锁蛟焚舟。”陆远道:“但是神灵说喜欢‘屈’和‘陆’在一起,我就把这两个字放在前面。” “屈跟陆在一起吗?可惜,陛下是‘夏侯’啊。” “尝尝这新鲜的酪。”陆远给屈景烁碗中舀了第一勺荔枝玫瑰酪。 屈景烁狠狠吃掉。 饭后,皇帝批阅奏折。屈景烁坐在他身边看杂书。看着看着,就觉身边有目光投来。屈景烁抬头回看,皇帝仍在认真批阅奏折。 屈景烁盯奏折。 忽然将黏在左胸的史莱姆·陆远按得更紧更贴近心脏,屈景烁瞅见皇帝握笔的手一震,趁皇帝僵硬的片刻,屈景烁夺过奏折: “大捷?奇兵详报?” 陆远本打算等到倒计时自然接近尾声、他跟景烁商量可否立后时,再把自己的准备告诉他—— 不料屈景烁突然袭击。 “阁主,你怎可强抢军报,”陆远伸手,屈景烁一躲,陆远怕他真不高兴,放下手,“你要,我也会给的。强抢我的奏折,阁主你逾越了。” “偷偷逾越,没人看见,不怕。”屈景烁念:“忽有异军自云中降,势若雷霆裂空,观其甲胄,皆镌凤明光重铠?”屈景烁移下奏折,向看似淡定的皇帝投去一眼。 继续: “日光灼灼,翎纹浴火,流焰披覆周身,矢石触之即坠,佩刀俱陨铁所铸?”屈景烁又看陆远一眼。 “咳。”陆远轻声。 “斫敌刃如朽木,断铁甲若裁帛,或策宝马,或驭狮鹫,数不过三千,然冲阵时蔽日啸云,顷刻贯敌中枢。末将乘势挥师,斩首五万,获辎重无算,此非人力可及,实乃天降神兵,以诛不臣。”屈景烁把奏折放回案上: “说来巧了,陛下,我曾在凛国也有一支着镌凤明光重铠、人手一把陨铁为兵、或骑宝马或驭狮鹫的军队。” “听过此事。真巧。”皇帝面不改色。 “如果我的那支军队,正是这支助陛下大捷的军队,该多好。”屈景烁继续暗示:“我真想真想能为陛下做点什么。” 陆远从书架上取下一册递给屈景烁:“有。这一本是新出的,跟你手中那本内容相差不多,听说措辞更风趣,还带画,阁主帮我比较一下究竟哪本胜?” 屈景烁哼哼翻书,但是只哼了几秒,很快被确实有趣的故事分了心。 午膳后的休闲时光。屈景烁双手背在身后,凑近皇帝:“陛下,帮我看看这套衣服怎么样?” 陆远抬头。 “好看吗!”屈景烁笑着一亮。 陆远长型的眼睛瞪得接近圆:“这衣服……” 望着手抽点的露背裙,陆远深呼吸一次,恢复冷静:“这买衣服的人不行。真不行。但是,你穿它……应该也会很美。” 屈景烁说:“没错,我正是要穿它,穿给你看。” 陆远脸色和呼吸全不对劲了。 屈景烁慢悠悠继续:“当然不可能真穿裙子。我要改改穿。”他贴到陆远耳朵: “穿在里面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话语顺着气流,吹入陆远耳中。 羽毛一样,又轻又软,直搔到腹。 陆远的脸色和呼吸更不对劲。不对劲的还有别的。 “哎,别乱拨。”屈景烁捂住胸口,脸也泛起红。 “什么时候可以看?”陆远的低声从衣服里来。 “我是穿给皇帝看,又不是给你。” “我沾沾皇帝的光……卿卿,我们到后面去。” 胡闹一阵。闹罢,屈景烁给了陆远回答,三天后。 …… 屈景烁向獠戈学习魅族舞术。学舞时他离开了皇宫中心的太极宫,去了囚禁裴清淮的那所凄清宫苑。 不是为了去找国师聊天,屈景烁只是不想害皇帝。 屈景烁刚换地时,陆远就问:“宝宝怎么跑这地方来了?”陆远现在多贴于屈景烁的背,此刻从后面“双臂”环抱到胸口。 “太极宫,不好吗?” “这舞术非一日能练成,太极宫处在整个皇宫的中心,无数双眼睛盯着,宫人们进进出出,我若在那里练习魅舞,流言蜚语必起于宫闱,言官必斥皇帝耽于佚乐。”从前不知皇帝是陆远,他自不在乎皇帝烦不烦恼。 如今,不同了。 “我不过是换个地方,小事。能够保住皇帝的清静,朝堂的安定,大事。以小换大,我甘之如饴。” 陆远没有说话,但是温度升高了许多。屈景烁午休醒来,冷殿变仙宫。 潮湿破败的地砖变成触手温凉适宜的玉石,上面流淌着水波般的光。墙壁上的剥落和霉斑消失无踪,又有金银丝线绣花鸟祥云纹路的织锦覆盖,又有天工所成的书画悬挂。朽梁换作镌刻阵法的金丝楠木,殿内凉爽得全不似夏天。 屈景烁惊艳半晌,抱住陆远亲一口。 才刚闹过,陆远叫他一吻,又忍不住。 金色的“双手”狂乱抚触揉捏洁白弹滑的背肌。 不知道下次再有这么多记忆,又是多久之后。为这场梦能甜得久一点,他愿当个白痴。白痴没法说,只能做。景烁为他计至此,他又怎能忍对方受一点委屈。区区一氪,换个场景,不在话下。缠了会后,陆远正待看仙姿玉貌的爱人在仙宫内练舞,却被抓起来:“宝宝?卿卿?” 屈景烁把他放到侧殿: “练习的时候你不许看。” “为什么?”陆远语气如晴天被雷击中。 “看了还有什么惊喜?看了,你就不可能被我迷住。” 陆远望着屈景烁背影。 不会的。 不会的。 不管看多少次,不管看几世,我都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在看见你时无法移开视线。 …… …… 但是景烁的话,不能不听。 上午,屈景烁跟獠戈练舞时,陆远便只在侧殿听那音乐,想象;等对方练舞休息时,他才去跟对方亲密。 至于午后休憩时,和更私密的夜间……不必多述。 三日后。 屈景烁告了病,没去早朝。 这日过分热了,上朝换在依水而建、更加通风的含凉殿。 屈景烁藏在含凉殿后殿,平时皇帝睡觉的地方。 喝凉茶,吃西瓜。 吃着忽听到年轻人的声音激愤至极,穿透殿宇:“家师为国操劳!忠心耿耿!玄真阁阁主假借陛下赐予之权!行卑鄙之事!家师中毒后!双腿几等于废!” 屈景烁吃瓜的手一抖,又一抖。 不是怕得,是叫这大嗓门震得。 那药分明是裴清淮自己喝的,还有那药根本不会导致双腿残疾,只是短暂麻痹罢了。 “学生以师门秘传星盘回溯当日之景!星盘所示!分明是玄真阁阁主陷害家师!!” 你那星盘还是我叫辛夷趁夜给的呢,嗓门老大的小子。 屈景烁揉揉耳朵,仙丹改造得听觉灵敏在这时候,和某些……时候,真不算是好事。 原剧情里,反派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最后给国师下药败露,男主大怒赐反派白绫一条。 现在他也败露了,皇帝会赐他什么呢,也不想要别的,就想要陆远偶尔也学着依靠依靠他。 屈景烁喝完了一杯茶,又吃了一盘西瓜,皇帝来了。 “陛下。”屈景烁给陆远递冰酪。 一起来的背后抱他的陆远史莱姆体都红温了,可皇帝脸上对着他仍不带怒色,只有温和与惊喜。 这傻子,总是这样。 陆远是生气,在前朝时。 哪个听到自己的爱人被指责不会生气的?可这会见到屈景烁,并非此刻屈景烁猜想的强压怒火,他是真转怒为其它。 黑缎襦裙绔管宽阔,行动间露出雪光凝成的脚踝,更深处的小腿。 襦裙外是极其轻薄柔软如烟雾的月白色大袖轻容纱衫,腰系金带。外罩银丝绣竹纹路霜纱,头发未梳成髻,只用玉簪银冠半束,飘逸不羁,慵散含媚,如流云初歇。 陆远坚持了三日,其实已快要忍耐不住,此刻以人类的身体,面对这样的爱人,所剩不多的忍耐只剩下最后一丝:“阁主怎么在这?” 宫侍们将纱幔放下,一一退出。 等后殿彻底只剩两人时,屈景烁笑: “猜到有人参我,我怕受罚,故来惑主了。” 他手中执一把玄骨为架,洒金素绢为面的折扇,扇尾系一串玛瑙铃铛坠子,玛瑙殷红如血,铃铛反射银光。 扇面展开,叮铃一声清响。 乐声起,却并非南境惯爱的靡靡之音,而是带着金铁交鸣的铿锵气。 这舞名为舞,然起式似太极里的母式——云手,舞者旋身,展袖,大开大合,如流云飞瀑。一切动之中唯有他的眼神绝对安静,眉眼低垂,神色淡漠,如一只疏离尘世的鹤。 扣紧屈景烁端来的酪碗,陆远一口未动。 听屈景烁说,惑主,陆远再是正直,在这种晃晃的明言下,也不免微略遐思。 但无数想象在这一刻被击碎,原来人真不能想象出从没见过的东西。深刻脑海的只有此间、眼前,与魅惑无关却能勾住所有人眼睛的锋利与飘逸并存的美。他的阁主舞成了一团流动的水墨。 鼓点疾。束起的扇在他指间流丽旋转,翻腾,如藏锋一把剑。 步伐加快袍裾翻飞,倏然响起破空声。是折扇刺出,横扫,如刀刃突出。 扇骨上玄光幽动,仿佛凝萃了一千个夜晚,屈景烁云袖在一记急停一次后仰中铺陈于地,似雪原降临。 金带勒出细细一捻弯下的腰肢,那般柔韧,魅惑乍生。 垂落的眼眸因身形的仰倒,终于俯视了坐上的君王,淡漠忽消,缠绵蔓。 陆远心跳和呼吸一滞。 一声铃响,陆远惊醒,这才找回呼吸能力。 “叮铃。”扇尾红玛瑙铃铛随屈景烁腕部抖动荡开极轻极脆的震鸣,乐曲凌厉的节奏一变。 醺然醉意,随变奏的乐声,水波一样在殿内漫开。 铃声不仅卸去乐曲的凛然也似卸下了屈景烁的力量,身姿陡然变得慵倦而飘忽。步伐看似虚浮,实则带着微妙韵律,踉跄作步,却无醉酒的痴态,只有谪仙似的风流。 折扇展开,一并展开的还有狂放的,盛绽如怒的美丽媚色。 前段时,他的阁主甩袖似剑;现在则拂袖如烟,如吻。宽袍轻纱缠绕流连在他周身,时如雾云缭绕,时如蟾光垂落。 折扇成了唯一的支撑般,舞者时以扇支颐,似不胜酒力,时以扇点地,垂柳般的腰身借力仰起,披散的青丝扬成另一把墨色的绸扇。 他迷离地、挑衅地,舞到了他的身前。 眼神一个散乱,使陆远错以为他真要醉倒,伸手欲接,手腕乍抖,折扇“唰”地展开,屈景烁以扇支地,倾颓的身形回转如意,反手抬起帝王的脸——不是用支地的扇缘,起身的过程扇子在屈景烁手中滴溜溜轻灵转动,扇柄挑在瘦硬凛然的下颚,扇尾一串红玛瑙铃铛轻魅地清响。 “其实,我是——”陆远再克制不住,伸臂欲抱。屈景烁点住他的唇,在铃铛的清声里,目光盈盈: “我真蠢。” 陆远眼中有惊,有不赞同,有将溢出的爱意。 屈景烁点点他的唇,又按在自己唇上,玄色扇柄压得红润下唇瓣微微变形,而那唇竟比玛瑙更鲜丽,此情此状,软艳惊心。 “我本是想叫你早些学会主动向我倾诉,依赖我。可见到你挣扎至此,我才恍然悔悟我错得过分。” “卿卿,你没有错,你是完美的……是我错,我向你坦白。” 屈景烁说,不许急,看我跳完你再想要不要说,“我希望的不过是你快乐。逼你痛苦地向我说出真相,我到底是在为你还是在自我感动?我也是笑死人了。明明可以慢慢学,明明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光。” 他说,跳完你再决定,记得我的本意。 扇面展开,撒金绸闪闪烁烁,如星海横流而下,屈景烁将扇子移动到脸颊旁边,在陆远的注视里把刚才点过对方唇的扇柄咬在自己唇齿间。 转身,腰肢弦弓,扇面在重力下缓缓地自然合拢,眉如柳刀裁春风,眼似秋水横情波。 陆远对上他的眼睛,那么毫不掩饰,张扬明烈的爱意,心中忽一震而后一空,再是,前所未有的底气生出。 或许他一直小看了景烁,他小看了景烁的爱。 他小看了景烁一旦认定后绝不输给任何人的坚定和勇气。 陆远冲过去抱住一舞毕发簪斜坠、青丝微乱的屈景烁! “我知道你完成你的主线任务后就要消失了,我知道我们再见又要等一次轮回,我又要失去记忆,我又要忘记你,我不想,我不想这场梦这么快醒,所以我故意拖延时间,不放你走,我怕你会在某一次忘记我。” 他握住屈景烁双肩,拉开距离,盯着屈景烁的眼睛沙声道:“错的是我。景烁。我是陆远。” 随话音落下,尖锐爆鸣的倒计时瞬间见底。 陆远也明白了。 只要暴露身份,景烁就会知道,无论他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答应。 只要暴露身份,这个新的、早就不是游戏系统、早在—— 【尝试深度读取……读取中……】 【读取#@#%%……失败!】 ——这时被偷天换日了的系统计算出,景烁如果知道甚至可以在一天内走完任务;自己会配合景烁做一切事;只要自己让景烁知道夏侯是陆远,景烁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 倒计时的意义便是这样。 自己的游戏系统被干掉了。现在的系统是什么? 是游戏系统妄图深度侵略景烁时,干掉游戏系统的系统。 是景烁的那个更高级别的系统。 好在,看这个系统表现,经过了快三个世界,目前是很偏向景烁的。 …… …… 此间明月暂隐,再照他时,又不知是在多久之后,在哪一处时空。 “所以说沟通真的很重要啊,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看你那么挣扎,以为是什么更严酷的事,往可怕的方向猜了。”屈景烁扶额:“也怪我。没有了。” 陆远身体猛地绷紧:“什么?”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我们要真正在一起了!”屈景烁快乐揉搓陆远的脸: “傻子。” 陆远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惊喜太大,喜之欲狂。 等反应过来,人类身体和史莱姆体一起夹住屈景烁,一前一后抱住包裹紧。 轻纱滑落。 “宝宝,宝宝……”唇激烈地互相亲吻,陆远人身的额角出了青筋,“我想看看你那条改装后的露背裙……” “别撕——喂——不要太期待啊——只有背后镂空了一处——不大、啊、你的手好烫——” “白绫”落地。 一条,又一条。 【……最后给国师下药败露,男主大怒赐白绫一条。】 衣服是皇帝买的。 布是皇帝手撕的。 怎么不算赐了“白绫”?不过数量有点多,边缘破碎不整。 国师残废的双腿次日不治而愈,健步如飞,上朝陈情,自言星盘有问题,至于阁主,万万没问题。 一番论证阁主清白,又接一番盛赞阁主品格高远、绝不会做滥用毒物等事云云。 陆远望着裴清淮暗暗露出一道“算你识相”的眼神,将金贝群岛大捷、奇兵天降相助之事告知群臣,称此乃阁主之功。 初,群臣哗然疑之。 及至凯旋之师入京,不拜天子,独叩阁主于丹墀之下,众目睽睽,方信其言非虚。 帝乃降诏,盛赞阁主: “慈明毓德,安正夙成。秉风雨异术,禳灾厄以泽苍生;掌神鬼机枢,靖海波而扬国威。实乃社稷之祥瑞,万民之倚柱。坤仪攸属,宜正中宫。” 群臣忆及前番阻任阁主,尝遭天象谴戒,心有余悸,多缄默;唯太史局以宿怨,死谏抗旨。 后,景朝史官补叙: “盖因太后前番佯疾,本为谋局。阁主所献之策,原无国师遭秽法器藏禳解祭坛之下——彼时太后虽厌阁主,然其术可用,未肯遽绝。此阴毒一笔,乃太史局中人欲一石二鸟。时太后犹待阁主解帝疾,惊闻其祭坛竟被埋秽污毁、阁主伤厥。毒火攻心,呕血晕厥,假疾成真。” 在史官记录时,太后已被送到暑气较少的宫苑休养。 那时太后还不知道长春宫里的真相。还等着屈景烁治皇帝的病。太史局的胆大妄为把她气到伤了元气。 纵太医妙手,也无法一时养回。三五月内,恐不得归。 又记: “幸阁主早易其质,故未为祭坛秽气所伤。若寻常坤泽,太史局此计几可毁其根基,迫其交权。” 众臣都明白,太史局欺瞒太后致太后吐血、害阁主、还欲阻帝王立后,堪称把景朝最尊贵的人物得罪完了,覆亡之兆已现端倪。 太后病中静养去了。太史局快要没了,谁要去附和他们,傻吗。 群臣里反对的力量在皇帝表露出明显的态度、且阁主确有功勋在身时,也渐渐被扑灭。 他们不知道阁主不能生育。 反对的理由只有前朝血脉、权力太大、后宫不宜跟前朝混淆违反祖宗规矩。 其实就是加上不能生育陆远也能压下来,更何况只有这点。于是立后一事很快板上钉钉。 国师,裴清淮,没能参与到这次立后事件来。 在他一番论证阁主清白又一番赞阁主品格高远那次早朝后,屈景烁送来了给裴清淮准备的礼物。 然后裴清淮就被系统踢下了线。 在现实中的快递里,他收到了屈景烁在游戏里送他的“灵茶”。不过一口,他就像游戏里那样“一夜之间健步如飞”了。 现实里的情况,裴清淮跟陆远不同。 他只是双腿残疾不是绝症快死,手里在进游戏前还管着不少公司事务。 这段时间他沉迷游戏,要务堆积如山。裴清淮应付完了恭贺他身上医学奇迹的亲人们,又不得不处理了一批最要紧的事。 又因为他们的系统也不同,裴清淮的游戏系统还“活着”,陆远的则已经被屈景烁的系统干掉了。裴清淮能被踢下来收天降快递,陆远那边的假系统比较懒,懒得踢再做天降快递给陆远治病,直接顺手就把陆远的病给治了,陆远便既没有死也没下线,沉迷游戏,忘乎所以。 怎么能不忘乎所以? 他,跟景烁,马上就要真正见面了!!! 陆远已无后顾之忧,趁最后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跟屈景烁一起乘独角兽四处游玩,遍览河山,拍照不停,头衔刷满,纵情甜蜜。 新婚夜正事前,陆远拿出一只毛茸茸的草狐狸。 递给屈景烁: “没来得及给你的。” 屈景烁想起上个世界,他抽离得太突然,还没看清拓跋手上那团绿,究竟是草编什么的瞬间,就被送到了这个世界。 接过:“想起来这么多啦?” 他把脸贴进毛乎乎的狐狸,蹭了蹭。这个草有点像现代世界的狗尾巴草,但毛更软。 “不完全。”陆远摇头。 他的脸已经疯狂氪金下改回了现实中的脸。 改回当日,屈景烁抱着他连亲两口,说“还是这张俊”,脸也是自己的一部分,陆远并不思考些“他只爱我的外貌”这样的东西,被夸又被亲,高兴还来不及。 “上一世具体编了个什么还没想起来。应该不是猫就是狐狸。” 他又掏出一只草编猫猫。 屈景烁惊喜再接过。 “远远,你好厉害!” 拿着草编毛茸茸的人亲毛茸茸,自己也被人抱在怀中,亲了一口又一口。 鸳鸯交颈,罗帐摇晃。 …… 须弥宫。 现实跟游戏时间流速不同。裴清淮再上线时,是个夜晚。气温告诉他,已经从夏入了秋了。 “老师,您终于醒了!”学生激动道。 裴清淮接过学生递来的水:“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吗?”喝了一口又道:“罢了,你声音太大,我刚醒,别叫你弄得脑子疼。我自己看。” 裴清淮出殿,仰观星象,不禁一怔—— 他拽过看守他身体又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扶住“刚醒来虚弱的”他的学生:“皇后立了?” “正是您盛赞过的我们景朝仁德才貌无双的阁主!” “什么?”裴清淮瞳孔缩小。 他望向天空,表情跟血一样凝固。 看着看着,神色渐渐变换。 “中宫初立,大晦即生;荧惑守心,凤陨龙遁。”这是他当时的预言。 现在看来,竟似……有些不一样。 瑞气形成的紫色凤凰虚影离开紫微垣,向西飞逝,越来越淡。但就在同一时间,地平线露出熹微的金光。 伴随用观星术可见的特殊金光,隐隐的,有一声极其遥远、充满生机的雏凤清鸣。 光芒闪烁的帝星如风中熄灭的烛火般黯淡。然从帝星上生出一道白虹。五星锁天,阻其逆行。白虹光芒骤烈,挣脱锁链,突入天际裂缝。那是凤凰虚影离开的方向。 星空恢复安谧。 只有白虹突破处飘落的光尘—— 昭示凤引龙游。【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85章 第 85 章 这世间曾有传…… 【我有一恨。】 【他出事时, 我在四千米深的海底实验室。通讯封锁解除时,已过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我迟了整整一星期。】 【我投身于改变人们未来的所谓的伟大事业, 却因此错过了保护我最想保护的人, 科技的发展带来的高明隔离技术, 反而增进了这场悲剧, 命运就是这样地扇我耳光,嘲弄我的愚蠢。】 【我以为在无痕前提下的清扫, 扫掉他面前的不公, 陷阱,恶意,便是对他最好的礼敬。我以为,我盯着他们为他准备量身打造的剧本,国际级演员的一对一的指导,屏蔽所有流言的顶级公关,住所和工作场所附近的安全监控,我以为这些就足以让我关注的星辰平安顺遂升起。】 【我以为我是对的。我以为。】 【我认识他,是在他最新上映的这部作品, 我迫不及待找到他的社交账号,那上面发布却只有一条:希望观众关注他的作品,勿追逐他个人,因为他其实是个超级无趣的人。我盯着那很古早的已经在传播中变味的微笑表情, 点了赞。我犹豫很久,取消了关注。我找到他的寥寥采访, 发现他只参加跟表演有关的节目,节目上有新人学员向他提问,问了跟我相同的疑问。他说, 他会的只是一点点表演,所以只想也只能做个演员,我就真的不去侵扰。】 【我好蠢。】 【我好无知,好可笑。】 【隐匿的安保会牺牲响应速度。】 【再前进一百年的科技也算不完人的恶。】 【我错了。我本该霸道强势侵入他的生活。我本该像所有我曾经嗤之以鼻的快节奏短视频里那样向他甩出一份合约,把他禁锢在掌中。】 【我应该做这一件错事。】 【这样至少,他便不会躺在这里,靠机器维持最后一点呼吸,等着概率不到万万分之一的奇迹。】 ——祁原 …… …… 【我等到了奇迹。】 【这次,我要站在他的未来里,绝不会迟。】 …… …… …… “嘀——嘀——” 机械而平静的声音里,屈景烁睁开了双眼。 柔和的灯光,净爽的空气。 身下是云朵一样柔软的床,头部躺在有颈项承托的定制枕上。 跟系统购买的数个光环已经起效,他毫无迟滞痛苦,一下坐起,眼前清晰捕捉伏在病床上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是对方的后脑勺,在他们接吻时,或者更进一步交融时,他的掌心已经按住抚住过无数次。陌生,是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床底还昏迷着一个头发雪白的。也很年轻,似比他的恋人更年轻些。 这个真陌生,屈景烁扫一眼就没再看。 床边熟悉的黑色脑袋动了。 凌渊,拓跋鸢,陆远,在我的真实里——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屈景烁开口,笑望尽管落拓到冒出胡茬依然很算英俊的年轻人。 对方比他晚一点醒来,此刻正以发红的眼睛盯着他,双眼里流露出狂喜。 屈景烁惊呼一声,单手回抱了突然紧紧抱上来的恋人。 “祁、原。” 声音比自己沙哑很多,像是很久没有喝水了。 祁原拉开屈景烁,在他掌心写字,熟悉的笔锋,写下陌生的名字。 屈景烁把两个字握紧,按在左胸:“记住了。” 祁原眼眶赤红,又一秒不等地把人紧抱怀中。 他的动作如此焦灼,好像一不留意,怀里的人就会再次像沙一样流逝,像纯净的冰在污泥中融化。 此时屈景烁只当是喜悦所致。 他愉快地单手轻拍拍祁原:“我现在状态很好,快把这些管子都撤了吧!我都让你抱这么久了,你也该让我抱抱吧~” 祁原保持黏住的姿势,伸长手臂按铃。 用了点力,推开依恋到异样的祁原,屈景烁用没带针头的手端了柜上一杯水: “初次见面的小男友,可以来段自我介绍吗?” 咬住杯子,就屈景烁的手才喝一口,祁原迫不及待解释:“我虽然只二十三,但是我有很多年龄远超我的人所没有的东西,不要嫌我。” 他还待推销自己更多,门被敲响。 医生们涌进来为屈景烁一丝不苟检查并惊叹连连时,祁原站在墙角,用紧张的眼神盯屈景烁。 嘴没说,但眼睛,唇角,攥紧的单手,都在说话: 会介意我小吗。 屈景烁叫他逗笑了。 拆下针剂的手向他比了个心。 动作生疏,比得不好。但落在旁观的一位医生眼里,都被那种真挚感染到忍不住露笑。 祁原眼里有熔岩涌动,往前迈步,被一个正忙碌的医生撞到。 “祁总,抱歉。” 那医生拿着仪器,眼睛里闪烁着发现不可思议之事的灿光: “祁总,请您到旁边坐一下好吗?我们还要为屈先生多检查几遍。” “好。”祁原回到墙角。有椅子,但他坐不下去。 专业的医生们确定屈景烁生命体征无比稳定,甚至很多正向指标超出普通人许多,又忍不住惊叹一番。迫于祁原强调的协议,他们承诺保密,忍着可惜,顺带把地上昏迷的白发年轻人抬走后,这间具备顶级医疗设备和安保系统的病房只剩两个人。 屈景烁从弹软的床上跳起,落在祁原怀中。 祁原紧张地抱住他:“小心、宝宝……你才刚醒。” 屈景烁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大腿:“拖某人的福,省下了好多硬币,买了一大堆光环,我现在的体质比最后一个世界吃了你的仙丹还要好呢。” 他说完就想下来。 扒上去容易下来难,祁原抱到了他就不肯放:“我还没顾得上兑换——我也有一些报酬,但没兑换不影响我抱你,你好轻。” “心理作用。我的体重一直没变过好吧?”屈景烁摸摸他的胡茬,“怎么弄得?难道是因为我?” “我去净个脸再来。”祁原总算放下屈景烁。 屈景烁拉住他:“这样也很帅,成熟的帅。你从十九到二十七我全都看过了,成熟点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啊,先老实交代——” 望着祁原,屈景烁明眸一敛,对方没有否认因为他,那就是因为他弄得自己如此落拓。 所以……他们并不是初见了? “你怎么会关注到我的?我的朋友里,可没谁能有机会接触到有资格住这种病房的大~人~物呀~” 把屈景烁按进自己胸膛——唯有如此,才会稍有一线安全和踏实,祁原将许多略去,只称自己是屈景烁单纯的影迷。 称,全力救治屈景烁最初只是不忍心这么好的演员消失于荧屏。 称,被卷入小世界是意外。 称,与他相遇,是意外。 他不愿提他独自的跋涉,因为一提必要提他的愚蠢。 他不愿提他一直派了安全团队保护他,因为安全团队在他的命令下隔得太远,以至于被小巷出来的赝品骗过,听起来真的好蠢。 他不愿提他在他的必经区域安装了最先进的恶意评估系统。 因为那帮阴沟里的该死的臭虫利用了一个智力不健全的小孩子做诱饵,令系统始终呈现象征安全的绿色。 听起来真是超级无敌蠢。 后来为了取代“男主”经历的那些世界,尽管随回归本世界记忆逐渐恢复,却也没有提的必要,因为它们是他犯蠢的代价。 更重要的是,没有对方参与的那些过往和世界,没有提到的价值。 屈景烁也知道了为何自己能在这样顶级的病房醒来。 感情这个小影迷、不,是小男友,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啊!科技与金融行业的巨头,身家无法估量不说,还为Q国乃至世界科技发展做出过有名的贡献。摸着线条漂亮的下巴,屈景烁道: “果然,那位才华横溢的作家说得是真理,出名要趁早。我若是七老八十拍了那部《背面》,你就算再欣赏我的演技,再再是我的忠实影迷,也不会愿意回到现实还跟我再续前缘。” “那我岂非要伤心断肠”的玩笑话还没出口,屈景烁已经被恋人抓住用胡茬狠狠惩罚到胸口痒意难耐:“哎,上个世界……你差不多没下来过……还没够?” “不够,再一百年都不够,你说七老八十,你以为你七老八十就能逃掉,从我手里?” “哈……哈……”屈景烁上气不接下气,“七老八十你也要?” 祁原忽然抬头,哼出些许诡异的笑声。 “变成骨头也要跟你在一起。” 他定定深望屈景烁: “同穴窅冥,他生再会。” “那咱们不是会给营销号提供好多好多素材?”屈景烁挠挠祁原耳垂。 “我不准他们说。”祁原咬住身下红润的唇。 “你好霸道~”屈景烁被祁原压在云朵一样的床上,抱住喜欢的后脑勺。 “你……讨厌吗。” “爱你~” 爱,是真很爱。屈景烁对祁原是,他知道对方的心意亦然。但爱到寸步不离,甚至洗澡小解都要黏在一起,是不是有点爱得过分了? 屈景烁,之前孑然一人,在黑暗中,尚且能挣出天光,获得象征翻身的未来的青云奖。 现在有了祁原的加持,更是扶摇直上。 制作精良的剧本源源不断飞来,雪片一样将他淹没。 刁难、恶意编排、商业合同陷阱,那是什么?便没有祁原,光他一身blingbling的系统兑品,加上世界一他的商业知识,就足够让事业一帆风顺。 从演员到影视公司董事长兼演员、自己只为自己打工——他终于可以站在舞台中心。 他终于可以自由选择剧本!!! 恶意剪辑,拉踩通稿,乱七八糟的影响状态的东西全在墙外。 屏蔽所有恶意的墙来自祁原。他知道并且享受着恋人为他铸的一切。 总之,复苏后,屈景烁的事业,顺到拍成短剧都会被吐槽太龙傲天的地步。 屈景烁唯一的烦恼,便只剩现男友未来老公好像病了。不是身体,是心理。在祁原眼里,他好像只有八岁。 好像无数光环加身的他其实是易碎的玻璃娃娃,祁原必须要时刻把他捧在掌心才能安。 终于在一次嘘嘘被看着时,屈景烁忍不住了,他押着祁原请心理医生过来。 祁原被确诊分离焦虑障碍。 医生来都来了,祁原要他也看看他的过敏问题。这次,因为屈景烁自个先压着祁原看病,便也没了说“不想看”的底气。 就这样,他也获得了一份诊断书。 …… 他们两个一起开始了心理方面的康复治疗。 …… 屈景烁解下蒙眼的绸缎,举起刚才祁原拿来“触碰”他的玩偶——玩偶是Q版的祁原: “好像每次你在身边就好些,刚刚医生拿就不行。” 屈景烁捏着玩偶的手向祁原招招招: “其实你黏着我,我不但不嫌烦,反而很喜欢。” ——之前获得最佳男主角,在后台很多人围过来祝贺,祁原一直守在他身边,帮他挡住了好几次过于热情而突然的触碰。 这种情况,人家也没坏心,就是太激动了,要令安保帮挡,对面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导演,说不定还会心里不满,祁原亲自挡,对方脸上反而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祁原对安保人员,对人人仰赖的安全监控系统,采取极端不信任态度。 他直觉这里头肯定有秘密。 但祁原现在还不想说,他便也不逼问。 来日,方长。 治疗进度比屈景烁还缓慢刚被医生批过的祁原靠近,把玩偶带屈景烁一同包在怀里。 “没有不喜欢,那宝宝为什么要我看医生?” “就是……小解的时候会有点……出不来……被你那样盯着……除了这个真没别的不满了。我压着你看病,主要还是担心影响你工作。还是那句话,你要不快乐,咱们不治了。” “你关心我,我很快乐。治,我们一起,慢慢来。你说过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欸。” 屈景烁从他怀里钻出,捧着恋人的脸亲了上去。 沙发陷下。 带笑的玩偶掉落在地毯。 拿全电视剧的三金大满贯后,屈景烁等到了一个很看好的电影本子。 在次年国际电影节,他获得了所有演员的梦想——最佳男演员奖项。典礼上,除了例行的感谢,屈景烁提到这部公路电影《在旅途》时望着坐在第一排中央的祁原: “旅行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但是,在遇到了某个人之后,你会开始期待旅途上每一个明天。” 祁原将已经很直的腰背坐得更直,眼里一线晶莹闪烁。 长春宫,那封不曾封口,藏在枕下的信,在脑海里浮现: 【我以为我会一直一个人,一直孤独,一直努力,像我生命的前二十七年。遇见你是意外,却是我这一生最美好最幸运的意外(^^)】 【我不喜欢旅行。】 【但是从第一个世界与你相交后,我开始期待这段旅途上每一个明天。】 【说实话,关于前两段旅程,很多风景已经模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样子却越发清晰。】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总是回忆你。】 【我想,我可能已经比我认为中更深地喜欢上了你。】 …… 【我爱你。】 …… 信的结尾是唇印数枚。 祁原不会告诉恋人,自己偷偷对那几枚唇印反复回吻过多少次。 典礼结束之后祁原当众向新出炉的影帝求婚。 有惊叹,有艳羡,当然也有说恶毒难听话的——然后被祁原聘用的律师团用正当合法手段诉讼统一请去吃公家饭。 在这样大的顺遂和甜蜜里,两人的心理问题,和那个拥有名字“韩音”的忽然一夜白发的年轻人、也是祁原的表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他们,它们,终会像记忆里的伤痕和苦难一样,变得淡而又淡,归于无痕。 十年后。 已经成为国际级知名导演的屈景烁,沐浴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突然自己全程包揽编剧,投资和主演,打造了一部跟他以往风格都不同的电影。 这电影并没有什么深度和内涵,纯粹是讲了一个人在许多世界穿梭最终在每个世界都成为王者的故事。 中间虽然有种种苦难但总体看来实在是个没有什么韵味的苏爽无脑电影。 唯一能赚人些许感慨的也只有男主为了寻回爱人独自跋涉无数世界的深情。 无人得知,这并非屈大导演某天做梦后脑袋一拍的冲动败笔,更不是什么“一场太过脱离现实的烂剧”。 无人知道,这世间曾有传奇。 关于死去和重生,关于跨越时空的孤勇。 关于赎错和等待。 关于一场绝不失约的定盟。 传奇之后,是他们用余生书写的,最平凡的爱和幸福。 ——全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