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祧两房?小保姆带崽上嫁你哭什么》 第1章 重回江家,好戏开场 “什么!你想娶你嫂子?阿誉,虽然丽书还年轻,但你大哥才牺牲多久,这,这使不得啊!” 一向溺爱儿子的王金桂惊讶失声。 江誉今年刚从工农兵大学毕业。 因贵人相助,得到了去外交部实习的机会。 此刻却拧着眉头,鬼迷心窍般嚷嚷。 “怎么使不得?丽书原本就是要嫁给我的,是你们背着我换了亲,还赶在我哥去部队之前,逼她和我哥圆了房。” “她随军五年,我就等了她五年!” “现在我哥牺牲了,丽书成了寡妇,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成全我们?” 啪! 江父扬起手,一巴掌扇在江誉脸上。 “混账东西!当初要不是哥放弃了读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轮得到你吗?” 他这工作刚有着落,不急着光耀门楣,却惦记上了他哥的女人。 江誉心虚地梗着脖子:“我就是要娶她!” 王金桂见状,立即拉住江父,对他使了个眼色。 “阿誉,妈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要娶丽书……那玉栀怎么办?” “她十七岁就到咱们家了,说是小保姆,可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要不是怕耽误你读书,你俩早就该结婚了!” 听到这话,江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是她自己想留在江家,费尽心思讨好你们的,关我什么事?” 王金桂叹了口气,凑到近前压低声音。 “那小妖精的心思,你当我看不出来?但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咱江家一根针的便宜她都别想占!” 江誉松了口气,“那您还让我娶她?!” 王金桂拍了拍他的胳膊,“唉,谁让那小妖精怀了你的孩子呢。” “什么?她怀孕了?” 江誉惊愕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妈……我跟她可从来没有……” 王金桂被江誉的否认弄得一愣。 急忙在兜里翻找,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塞到他手里。 “你看看,这是医院的化验单。栀栀昨天不舒服,我亲自带她去医院做的检查!” “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 江誉盯着化验单上的结果,脑子嗡嗡作响。 两个月前,他发小的二哥,在外交部亚洲司当翻译的李大兴,热情地邀请他去国营饭店吃饭。 还特意叮嘱他,要把玉栀带上。 他的实习生名额就是李大兴帮忙搞到的,这点面子自然要给。 不仅让玉栀坐到李大兴旁边,还强灌了玉栀好几杯酒,最后所有人都喝醉了。 第二天他在招待所醒来,虽没看到玉栀的人影,床单却是凌乱的。 难道……就是那时候? 王金桂见儿子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 “丽书眼下在市医院做护士,你想要娶她,妈其实不反对。” “可你哥才走一个月,你就娶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既然玉栀怀了孕,那就先让她进门,生个大胖小子要紧!到时候我以身体不好为由,把玉栀留在岚市,伺候我和你爸。” “丽书呢,就以照顾你生活起居的名义,陪着你去京市。” “等风头过去,你俩就在京市悄悄把证领了,不是两全其美?” 江誉不屑地撇了下嘴。 “万一她怀的不是儿子呢?” “呸呸呸,我找黄大仙算过了,玉栀这胎铁定是个带把的!” 王金桂做梦都想抱孙子。 不然过年回娘家,在妯娌面前连腰杆子都挺不直。 江父阴沉的脸色也逐渐转晴。 “法子是不错,但万一玉栀将来知道了,怎么办?” 王金桂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孩子就是当妈的命!只要咱们抓着孩子不放,她就算以后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江父终于松了口:“好,那就这么办!” 客厅窗外。 一抹娇柔的身影紧贴着窗棂站着,身上套着麻袋似的粗布衣。 袖管空荡荡的,初春的凉风直往里面灌。 水波潋滟的杏仁眼,此时又红又肿,白净的脸蛋,好像刚被暴风雨肆虐过。 玉栀紧咬着后槽牙,布满老茧的手指硬生生把木头抠下来一块。 原来,前世他们就是这样合起伙来,一步步把她拖进了火坑! 几分钟前,她才在天坛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 转眼竟再次回到了江家—— 这个禁锢了她13年,榨干了她所有青春、血汗乃至生命的魔窟! 未婚先孕,被骗结婚…… 是1978年,她刚满22岁,在江家做小保姆的第五年。 父母双亡,天真和善,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需要拉扯。 多适合圈养洗脑、诱惑哄骗,为他们江家做牛做马!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肚子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江誉的。 这个秘密…… 直到前世油尽灯枯,玉栀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忍下汹涌的杀意。 紧紧闭上眼睛。 再缓缓睁开时,眼里的恨意和痛苦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往日的单纯乖巧、绵软可欺。 她天生骨架小,身体差,做不了快意恩仇的悍妇。 想报仇,就得另辟蹊径。 玉栀没有去厨房准备晚饭,而是来到前院,先去取晾衣绳上的衣服。 其中有件粉红色的文胸,一看料子和款式,就知道是林丽书的。 随军五年,她比江家所有人都有钱。 玉栀刚取掉夹子,恰好一阵劲风刮过。 好巧不巧的,文胸被吹落到了地上的搪瓷盆里。 那是江建华和王金桂共用的脸盆、洗脚盆。 里面堆放了好些内衣裤和臭袜子! 玉栀不洗,这两个老东西就能一直拖着不洗。 上辈子她提醒过他们许多次,这样不卫生。 他们非但不当回事,还责怪她不安好心,故意诅咒他们。 即便后来染上了梅毒,也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 玉栀冷冷瞥了一眼,继续去收别的衣裳。 最后才把林丽书的文胸用小指头勾起来,与她的其它衣裳放在一起。 不久,王金桂找了过来。 “栀栀,厨房里怎么冷锅冷灶的?咋的,怀个孩子就金贵起来了?” “你可告诉你,少学资本家大小姐的那套!衣服给我,你赶紧做饭去!” 玉栀委屈地把衣服递给她,缩了缩脖子。 “桂姨,我不是想偷懒,那个……结婚的事……” 王金桂顿时假惺惺地挤出一个笑,亲热地握住她的手。 “你和阿誉的婚事,你江伯伯已经答应了!你怀了阿誉的骨肉,江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只是……阿誉马上要去实习了,这人情往来、置办行头,里里外外都需要钱……” “所以这彩礼钱,得等阿誉在京市站稳了脚跟,再给你补上。至于这酒席嘛……一两桌就够了,你向来懂事,要不先把这摆酒钱给垫上?” 玉栀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她眼底的阴冷。 “可是……我也没有钱啊。” 王金桂的笑脸骤然僵住。 “怎么会没钱呢?你不是总是帮人缝补衣裳吗?” “吃住都在江家,五年了,100块肯定攒到了吧!” “你弟妹也都成年了,有手有脚的,可不能再补贴他们了!” “再说,你身上不是有一块梅花牌手表么?我可特意找人打听过,至少能卖190块呢!” 前世,王金桂就是这样连哄带骗。 把她身上唯一值钱的梅花牌手表拿了去,再也没有还给她。 许诺给她的彩礼也以各种理由克扣,最后不剩一毛。 这辈子,她的东西,谁都别想碰! 玉栀轻轻嘤了一声,眼眶瞬间变红。 “那酒席……便算了吧。只要能跟誉哥哥在一起,这些虚礼都无所谓。“ “倒是结婚证,必须得尽快去领了。不然等我显了怀,传到誉哥哥工作单位去,对他影响不好!” 说完,身后吱呀一声。 刚从医院下班的林丽书,拎着装着饭盒的网兜,推开院门,缓缓走了进来。 第2章 小试身手,绿茶嫂痛失抚恤金 玉栀最后那句话,林丽书刚好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心里火苗直窜。 正要开口问问,玉栀热络地迎了过来。 “丽书姐,你下班啦!工作一天累了吧,赶紧进屋歇歇!” 她亲昵地挽住林丽书的胳膊,想要接过林丽书网兜里的铝制饭盒。 林丽书立马把网兜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没让玉栀碰。 玉栀莹润的杏仁眼流露出一丝羡慕。 “丽书姐你真厉害,一回来就能到市医院做护士,每个月的工资一定不少吧! 要是我也能找到这么体面的工作就好了!” 林丽书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体面? 她以前随军的时候,每天除了做一顿晚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日子才叫体面。 江涛每月的津贴也都给她。 哪像现在,每天给人端屎擦尿,时不时还要被病人家属指着鼻子骂! 本以为江誉比江涛更好拿捏,只要嫁给他,以后这江家就是她说了算。 江家祖传的那件宝贝也是她的了。 没想到这个小妖精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肌肉。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人民服务。” 玉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丽书姐,医生说我有点贫血,你能帮我开点补铁的片剂吗? 桂姨说我这胎是儿子,得好好补补。” 王金桂一听,也连忙凑了过来。 “是啊丽书,医院里不总有些病人吃剩的补品嘛? 扔了也是扔了,你每天顺手拿回来一点!” 林丽书无奈地拧起眉毛:“妈,医院有规定,那些东西不能随便拿的。” 玉栀见状,立马拉了拉王金桂的袖子: “桂姨,您就别为难丽书姐了。 丽书姐没生下一儿半女就守了寡,我却怀了誉哥哥的孩子,她心里肯定很不好过。 是我不懂事,让她想起伤心事了。” 说着又转向林丽书,同情地问: “丽书姐,你跟江涛哥结婚五年都没能怀上孩子……医生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不过幸好啊,江涛哥留下了一大笔抚恤金, 你多买些名贵的药材补补身体,他那么爱你, 肯定也希望你养好身体,将来改嫁个好人家的!” 王金桂听到“抚恤金”这三个字,目光立刻如同两把刀子,直直地落在林丽书身上。 玉栀说得对。 林丽书先前随军,和阿涛在一块足足五年,为什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要真是这样,阿誉凭什么娶她?! 而且她回来以后,从没对自己这个婆婆主动提起过抚恤金的事。 不会真有别的心思吧! 王金桂瞬间眯起了眼。 “丽书啊,这抚恤金的事,部队领导是怎么说的? 阿涛为国牺牲,怎么着……每个月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吧。” 她摊开两手,伸出十根手指。 “正好阿誉要和玉栀结婚,里里外外都要钱,你先把钱拿出来应应急!” 林丽书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冷冷地乜了玉栀一眼。 “妈,时间不早了,我肚子都饿了,咱先吃晚饭吧!” “你少给我扯开话题!”王金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阿涛的抚恤金,到底有多少?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独吞吧?” 林丽君的眼神猝然一闪。 知道今天这事躲不过去了。 “哪能呀妈,您误会我了!等吃完饭,我就把钱拿出来给你们。” 好不容易挨到晚饭过后,王金桂依然没忘记这件事。 林丽书被缠得没办法,只能从房间里拿出一叠大团结,递给了她。 “这是部队刚汇过来的,第一个月的。” 这笔钱她原本打算留着买雪花膏、布拉吉的,现在全泡汤了! “我儿一条命,就换来每个月120块?汇款单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王金桂生怕林丽书藏私,冲她摊开手。 林丽书咬着下嘴唇,不情不愿从包里拿出汇款单。 “你工作忙,以后这每个月的汇款单啊,我自己去邮局取就行了。” 这么多钱,王金桂可不敢让儿媳妇单独拿着。 毕竟国营棉纺厂的厂长,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也才100块呢! 见王金桂胸口起伏得厉害,玉栀立马走上前,给她端茶倒水,按摩捶腿。 “妈,您别难过,等宝宝出生,您就升级做奶奶啦!我和宝宝啊,以后都会孝顺您的!” 王金桂顿时抹了把心酸泪。 “好好,还是你最懂事,知道心疼我!” 说完一咬牙,抽出两张大团结,又摸出几张布票,塞到她手里。 “明天,你拿着这些钱和布票,给自己做几身新衣服,再买双小皮鞋去!” “要结婚了,打扮的精神点。至于领证的事嘛……不急,我得找人算个黄道吉日。” 玉栀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票面,心中冷笑。 “好啊,那我就再等几天。” 转身时,她故意背对着王金桂,对林丽书勾起一侧唇角。 肉疼吧? 憋屈吧? 被人阴阳,有气撒不出的感觉很难受吧! 这些手段——都是你上辈子使在我身上的。 这辈子我全都还给你! 林丽书瞠目结舌。 一个小保姆,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下意识抬起胳膊,就要扇过去。 没想到玉栀根本不怕,甚至还主动扬起脸,朝她迎了过来。 林丽书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触王金桂的霉头,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把胳膊放了下去。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半夜,江誉的卧室。 林丽书和江誉耳鬓厮磨了一阵,突然怨恨地踹了他一脚。 “你跟玉栀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有了你的孩子?说什么只爱我一个,都是骗我的对吗?” 江誉立马坐起身,从后面抱住林丽书: “天地良心,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否则早就结婚了!” “那天是我喝醉了……没想到玉栀那么不知廉耻,你相信我,这孩子真的只是个意外!” 林丽书气愤地拧了一把他的大腿肉。 “她娇弱可怜的跟朵小白花似的,把你和爸妈都哄得团团转!你要和她结了婚,我怎么办?” 说完,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江誉慌忙耐着性子哄:“你放心,我妈说了,我和她只摆酒不领证……” 一股脑把王金桂出的主意倒了出来,林丽书这才止住了眼泪。 她聪明、务实。 与其追究玉栀的孩子怎么来的,不如利用江誉对她的内疚,把他的心牢牢攥在手里。 “那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许碰她!家里无论大事小事,都必须要听我的!” 林丽书娇嗔地揪起江誉的耳朵。 能让江誉五年都对她念念不忘,她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柔媚地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动动手指头,他便受不住了。 “好丽书,我答应你……以后我的钱是你的,我爸妈的钱也都是你的……” 江誉发狠地扑了上去。 两人很快沉溺在快乐的浪潮里。 只是身上怎么那么痒呢? 根本没察觉门外,有个淡淡的人影已经在阴影里站了许久。 玉栀面无表情地掏出一把钥匙。 轻轻插进锁头,慢慢地反转了两圈。 第3章 一石二鸟!王金桂怒撕林丽书 林丽书一向睚眦必报。 想要让她在这个家彻底失去地位。 就不能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第二天,玉栀起了个大早。 “桂姨,我昨晚做梦梦到牛肉面了!我想去早市吃早饭,顺道扯布做衣裳,再把鞋买了!” 王金桂不疑有它。 “这哪是你想吃,是我大孙子想吃哩,去吧去吧!” 玉栀把布票和钱揣得严严实实,走出江家。 看着天上初升的太阳,不由自主地扬起笑脸,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老虔婆以为用这点钱就能笼络住她。 殊不知这正中她的下怀。 吃完牛肉面,玉栀来到供销社,挑了一匹最好的碎花细棉布。 在裁缝那儿定了两身春装,又买了双黑色的牛皮鞋。 她个子不高,穿上新鞋,扎着两根麻花辫,云雀般娇俏可爱。 瞧着一点儿也不像22岁的,倒像是18。 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钱,玉栀走进一家老字号中药店。 让老中医把了下脉。 气血两虚,脾胃不和,情志失调。 “你这段时间要吃好、喝好,千万别累着,少生气,不然等生完孩子,身体只会更难调养。” 玉栀点点头,她一定会的! 这辈子,她和宝贝女儿丫丫都会好好的。 老中医她做了几瓶固本培元的药丸。 “你只管放心吃,不会影响你肚子里胎儿的!” 药材打成粉,做成蜜丸装在小瓷瓶里,藏那儿都方便,每天两粒。 还剩一毛五分,她全塞进了袜子里。 玉栀看了眼手表。 算算时间,江家现在应该已经闹开了,这才拎着东西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且说方才的江家。 王金桂吃完早饭,发现江誉和林丽书都没出来,心里十分纳闷。 先去敲林丽书的房门,没人应。 轻轻一推,发现门竟然没锁。 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还以为她上班去了。 刚打算上楼,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誉哥!誉哥!你起了没?九点钟要去培训班报到,迟到可是要被取消实习生资格的!” 江誉的发小李大利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李家就在江家隔壁。 王金桂心里一惊,急忙跑上楼去敲江誉的房门。 “阿誉儿,阿誉!大利找你来了,快起来!” 屋内,江誉和林丽书急得直跳脚。 他们早就醒了,可房门不知怎么的,就是打不开! 得知李大利来了,江誉一时间心慌意乱,满头大汗。 这要是被堵在床上抓个正着,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妈,我,我这门锁坏了,打不开!” 江誉一边应付王金桂,一边冲林丽书使眼色,让她赶紧躲起来。 可他床底、书柜、衣柜都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没地方藏人。 王金桂一听门坏了,只能把江建华和李大利都叫了上来。 江誉指了指窗外的大树,“快,从这儿爬下去!” 林丽书脸色有些发白,她哪里会爬树啊。 可眼下火烧眉毛,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站在窗台上,双手抱住粗壮的树干,跳了出去。 就在这时,李大利刚好用巧劲儿撬开了房门。 “咚”的一声闷响。 夹杂着一声女人的痛呼传来。 林丽书脚一滑,整个人从树杈上直直掉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什么声音?”大家齐齐望向窗外。 江誉赶紧挡住他们的视线,心虚地打起马虎眼: “没什么,可能是风把什么东西吹倒了。” 他迅速收拾妥当,连早饭都不敢留下吃,就拽着李大利慌忙出了门。 刚好撞见拎着东西回家的玉栀。 李大利的视线黏糊糊落在玉栀身上。 苍蝇似的从头盯到尾,半天都舍不得移开。 玉栀一看是他,胃里立时一阵翻腾。 那天晚上,李大利和他二哥李大兴一起,端着酒杯不停地往她跟前凑。 甚至隔着椅背,用膝盖悄摸地顶。 “来,栀栀,叫一声干哥哥!以后啊在岚市,就没人敢欺负你!就算是江誉也不行!” 玉栀强撑着踢了江誉好几下,希望他能保护自己。 江誉却倒在桌上,仿佛死了一样。 要不是她始终保留着一丝理智……后来又在招待所遇到了…… 一定会被活活糟蹋! 玉栀实在忍不住,狠狠地干呕了两声。 江誉见状,不埋怨李大利,反而骂起了玉栀: “一大早上的,你跑哪儿去了?我房门坏了你知道吗?差点耽误我大事儿!” 玉栀心中冷笑,却霎时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我怎么知道你的房门坏了?再说,又不是我弄坏的!” “江誉,谁让你不痛快了你找谁去,凭什么拿我当出气筒!?” 说完扭头便钻进自己的小房,把门给反锁了。 王金桂生怕她哭出个好歹,站在门外耐着性子哄: “别哭了,阿誉不是故意的,他是急着出门呢!” 玉栀哽咽地直抽抽,还故意拿起凳子,疯狂地砸墙。 “我看他就是嫌弃我,手粗脚粗,还不会打扮,压根就不愿意娶我!” 哐! “我每天起早贪黑,老妈子似的伺候你们一家老小,为了谁呀? “要不是因为他曾经从流氓手里救过我……我才不来你们江家!” 哐当! “五年了,一毛钱工资都没见过,还累出一身病,打黑工都比这强!” 哐当哐当! 王金桂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激动把孙子折腾没了,赶紧许诺: “好栀栀,以后家里的活儿都不用你干了,只管好好养胎,生个大胖小子!” 玉栀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擦了下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走了出来。 “桂姨,我中午想吃酸菜鱼。” 王金桂一拍大腿,“酸菜好呀,酸儿辣女!后院大缸里还积着不少酸菜呢,我这就去拿!” 说完便喜滋滋地转身,去了后院。 刚要去掀大缸的盖子,眼角余光瞥见老松树底下,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搁那儿抱着腿,唉哟唉哟地直叫唤。 王金桂以为遭了贼,立马拿起墙边的铁锹,屏住呼吸走了过去。 “哪儿来的小偷,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到我们家来了!” 一声怒吼,抡起锹砸就朝那人砸了过去。 “啊——!” 林丽书一声凄厉的尖叫。 “妈,妈!是我……是我啊……别打了!疼死我了!” 王金桂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竟然是林丽书。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顺着松树往上一瞧,不正是阿誉卧室的窗户吗? 瞬间把到今早出现的异常全部联系了起来。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 “林丽书!!!” 王金桂气得又抡了她一下。 “我说阿誉怎么铁了心要娶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紧接着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巴掌像雨点一样落在林丽书的脸上、身上。 “你个骚狐狸!阿涛才牺牲多久,你就勾搭上了阿誉!” “我们江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林丽书本来身上就摔伤了,刚被王金桂拍了几铁锹,现在又被她摁在地上打,毫无还手之力。 “妈,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王金桂啐了她一口。 “那你告诉我,怎么会大清早地摔倒在阿誉的窗户底下? 连人都不敢喊?当我是傻的吗?! 难怪把阿涛的抚恤金捏得那么紧,你这是要把咱江家——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呐!” 第4章 借力打力,先下手为强 王金桂越想越气,下手越来越重。 要不是玉栀刚好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林丽书如花似玉的脸非得破相不可。 玉栀象征性地拉了几下,满脸震惊。 “桂姨,你为什么打丽书姐呀?丽书姐,你不是上班去了嘛,怎么会在这儿啊?” “哎呀,你的脸怎么肿了,腿也流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解释清楚呀!” 她眨巴着清澈无辜的杏仁眼,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林丽书会在这里。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原本期望的,是江誉和林丽书衣衫不整地被王金桂堵在屋里,抓个现行! 不过眼下这个结果,似乎……更妙。 江誉不是很爱林丽书吗? 居然舍得让她跳窗、爬树? 呵。 林丽书死死地盯着她,脑海里猛地闪过一道白光。 是她! 一定又是这个小贱人搞的鬼! “妈……您不觉得奇怪吗?阿誉的房门早不坏晚不坏,偏偏今天早上坏了?家里的钥匙,一向都是玉栀她……” 玉栀突然惊呼一声,指向她的脖子。 “丽书姐,你脖子上这些红红紫紫的印子是什么啊?” 随即脸色骤变,猛地抬头,视线在上方窗户以及树外的围墙之间来回移动。 而后再次看向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林丽书。 “不,不会吧!丽书姐……江涛哥才走多久啊,你……你怎么能出这种事情呢?” 她难以置信地抓住王金桂的手。 “妈,丽书姐不是这种人,对吧?” 王金桂以为玉栀发现林丽书和江誉的事了,生怕她气出个好歹,动了胎气。 眼珠子一转,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不,不是,当然不是!她……她只是……” 玉栀幽幽叹了口气。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丽书姐这么漂亮,追求者一定很多,耐不住寂寞也是正常的。 只是,隔壁李家大哥,好像……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丽书姐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王金桂有些发懵。 半晌,才反应过来玉栀话里的意思。 猛地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所以我刚刚才那么生气!” 索性让林丽书一个人把这口锅给背了。 “她真要看上了李大奎,我还能拦着不成?何必翻围墙偷人呢。 这要传出去,咱老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林丽书一眼。 林丽书哪受过这种冤枉气,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她现在浑身都是伤,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瞪着玉栀。 玉栀无视了她杀人的目光,语重心长道: “丽书姐,你别怪我多嘴,再婚是大事,不能草率。 李大哥虽然人老实,但你年轻,还有工作,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呢!” 王金桂眼睛一亮。 这话在理! 既然丽书不能生,那留在家里也没用了。 不如趁着她还年轻貌美,嫁出去,自己还能再捞一笔丰厚的彩礼钱! 玉栀低头站在一旁,目光森冷。 江家与李家毗邻多年。 李大利的大哥李大奎看上去憨厚老实,实则最为可怕。 关起门来虐待老婆,在外却乐于助人,与人为善,装的是滴水不漏。 老婆死后,他盯上了年轻丰满的林丽书。 但没过多久,却像恶鬼一般缠上了她。 偷窥、搭讪、跟踪、偷摸她的文胸…… 要不是她假装感染了肺结核,几乎没可能摆脱李大奎的魔爪。 要说这件事跟林丽书没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这辈子先下手为强,把这两人锁死! “你,你这个贱……” 林丽书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黑,竟是活活气晕了过去。 不等王金桂发话,玉栀敲响了李家大门。 “李大哥,李大哥!不好了,丽书姐晕倒了!你快来帮忙呀!” 李大奎立即打开院门,把家里的三轮车推了出来。 “快,快带我去!丽书妹子晕在哪儿了?!” 看这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事的是他媳妇儿。 王金桂瞧着李大奎小心翼翼地抱起林丽书,放进三轮车车斗里。 脸色瞬间铁青。 明知道林丽书昨晚没偷汉子,却越看,越觉得他跟林丽书有点什么。 李大奎吭哧吭哧踩着三轮车,把林丽书和她们送到了市医院。 累得是满头大汗。 “婶子,你和玉栀妹子先坐会儿,我去问问,这医药费该怎么交,交多少。” 抹了把脸就去找护士了。 不久之后,回来告诉她们: “林丽书小腿骨折,打石膏15元,身上十几处淤青,敷药包扎5元, 医生说她脚趾没知觉了,怕伤到了神经, 最好住院观察几天,我带您去交……” 王金桂尖叫着打断:“多少?!医院不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吗?怎么还抢钱呐!” 说完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不活啦~我不活啦!” “一点小伤就要20多块钱,这不是断咱们老百姓活路吗?” 这年头会来医院的,都是有急病的,给医生塞红包都怕塞少了,纷纷出声谴责: “大娘,你讲点理,这是市医院!您要嫌贵,去乡下找赤脚医生看去啊!” “听说摔断腿的是她儿媳妇儿,当婆婆的居然连医药费都舍不得给!” “看她这撒泼的劲儿,说不定儿媳妇儿腿就是她打断的呢。” 玉栀心中暗笑,默默躲得老远,劝都懒得劝。 直到李大奎把王金桂拽起来:“婶子,您现在要是手头紧,我先帮您垫着?” 一听这话,王金桂立马爬了起来,“好好,那你去交吧!” 等李大奎拿着缴费单走远,她对着地上就是一口唾沫。 “呸!他要是跟林丽书没一腿?我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玉栀不经意地感慨道: “桂姨,虽说李大哥年纪大了点,但出了事是真靠得住, 这忙前忙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和丽书姐……”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打了下自己的嘴。 这下,王金桂的脸色更难看了。 “既然李大奎给她交了医药费,就让他负责到底好了!” “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咱江家不稀罕!” 玉栀忙不迭地点头。 “其实,李大哥和丽书姐倒是挺般配的。 只是……江涛哥以前每个月的津贴,都给丽书姐了。 丽书姐随军五年,平日也没啥花销,肯定攒了不少吧。 那这钱……岂不都成李家的了?” 王金桂登时目露凶光,声调拔的老高: “我说李大奎为啥这么殷勤?敢情打的是这个主意! 走,栀栀,咱们赶紧回家!阿涛用命挣的钱,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第5章 谢了,一整套的金首饰 王金桂一到家,就气冲冲地闯进林丽书的卧房。 眨眼功夫,就把她的衣柜、箱子、床铺翻了个乱七八糟。 “栀栀,傻愣着干嘛?你也帮我一起找!” 玉栀点点头,先是环顾一圈,而后锁定了几个适合藏钱的地方。 不久就在床板底下,发现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 王金桂一把抢了过去。 里面全是崭新的大团结,数了数,足足有580元。 “好啊林丽书!攒这么多钱都没说孝敬公婆一下,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林丽书好衣裳、好鞋子都给划拉走,塞进自己那屋。 趁着王金桂放东西的档口,玉栀走到林丽书的衣柜前。 伸手在里面的隔板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果然,下面是空的。 她赶紧从头上拔下一根黑棍发夹,撬开隔板,摸出来一个红色的绒布袋。 颠了颠,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金光闪闪,晃得人眼花! 金戒指、金项链、金镯子、金耳环,个个分量十足。 前世,林丽书藏在这里的金首饰,被江誉的妹妹江翠翠发现后偷拿了。 林丽书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她偷的。 不仅把她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还冲上来撕扯她的衣服。 说她把金首饰藏在了文胸里! 那会儿她还没出月子,因为王金桂怨恨她没生个带把的,每天磋磨、谩骂。 时常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全身虚弱,无力反抗。 手护着了下面,就护不住上面…… 瞧着母乳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玉栀心如死灰。 觉得自己就是一头被圈养的牲畜,没有一丁点尊严。 江家人当时全在场,却都一个个冷眼旁观。 回想起那时的屈辱,玉栀的恨意就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向外涌。 谢了啊,大嫂。 玉栀冷笑着把金首饰收起来,藏在自己床底的一块青砖下面。 这套首饰,将来可能换不少钱。 而后才若无其事地来到王金桂那边。 一边帮忙归置衣裳,一边忐忑地问: “桂姨,现在怎么办?丽书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她敢?!” 王金桂拿起一件的确良衬衫往自己身上比划,眼睛一瞪。 “当妈的拿儿子赚的钱,天经地义!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有脸生气?! 她要是敢嚷嚷,我撕烂她的嘴!”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窗外。 “看这日头,阿誉快回来了,你还不快去洗衣服做饭? 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收拾就够了!” 生怕有什么好东西被玉栀看到了,还得分她一份。 说完瞥了眼坐在摇椅上,瞧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江建华。 “当家的,今天菜园子浇水了吗?” 江建华板着张脸,掀开浑浊发黄的眼睛。 “浇没浇你自己不会看?这种小事还要我来操心?”说完用力地抖了抖报纸。 王金桂皱眉像是要发火,被玉栀扯了一把。 “算了桂姨,我浇就我浇,反正也就几分钟的事。” 前世跟他们相处了十几年,玉栀早对他们的德性一清二楚。 承诺是一定会忘在后脑勺的。 还会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对她软硬兼施。 玉栀木然地打开水龙头,在搪瓷盆里接满了水,丢了一整块臭肥皂下去。 随手在院子里折下一根树枝,把泡软了的臭肥皂戳开。 沾满了肥皂后,画画儿似的,在搪瓷盆附近的地面上涂了整整一圈。 然后扔掉树枝,扶着自己的后腰,痛苦地大声叫唤。 “哎哟,哎哟,我的腰……” 她原以为出来的会是王金桂,没想到却是江建华。 也好,这老登她也早就想收拾了! 王金桂这会儿正忙着试穿林丽书的衣裳,对着镜子臭美,所以才把江建华打发了出来。 江建华背着手,眯着眼,在玉栀身上扫来扫去。 只见她娇娇小小的,僵硬地杵在原地,小脸煞白。 领口刚好敞开一点来,里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怎么了这是?” 江建华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 玉栀紧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咬住后槽牙,指了指旁边的搪瓷盆。 “叔,我刚不小心把臭肥皂掉进去了,您帮我给捞出来吧。” 前世她坐月子时,这老东西总是在她哺乳时“不小心”推门闯进来。 玉栀提了好几次要锁门,王金桂就是不许。 “哪个女人喂奶不能给人看?生了个赔钱货还这么多事,你以为你是谁,地主家的小姐啊?!” 不仅骂她,还当着江建华的面,把她的衣领扯得更大了。 甚至把她房间的门锁给撬坏。 玉栀委屈地直掉眼泪,喂奶时只能尽量背对门口,或者拿衣服挡着。 夜晚要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剪刀才敢睡觉。 江建华那时经常趁她虚弱头晕站不稳,借机搀扶,偷偷在她身上摸两把。 刚开始玉栀没有察觉。 因为他的动作太轻了,摸一下停一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直到有一次,门上挂着的镜子反射出他的脸。 那猥琐的令人作呕的笑容,给玉栀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你啊,下次小心点。” 江建华慢吞吞地放开她,朝搪瓷盆走去。 忽然,脚下一滑,控制不住地朝前面栽倒。 哐——嘭! 江建华像只笨重的大鹅,直接打翻了搪瓷盆。 一盆子臭熏熏的内衣裤、袜子,全都泼在了他的脸、脖子和胸膛上。 “哎哟,哎哟喂……” 江建华趴在地上,嘴里一连呛了好几口脏水。 “叔,你没事吧?叔!桂姨,桂姨,您快出来看看呀!叔他摔倒啦!” 玉栀强忍着笑意,冲着屋内大喊。 王金桂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急匆匆跑了出来。 因为腰上肥肉太多,拉链死活拉不上,她刚才急得满头大汗,被玉栀的叫声吓了一跳。 来到水池边,见江建华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满身肥皂泡,滑稽极了。 险些就笑出了声。 但王金桂很快控制住了表情,走过去,想把他拉起来。 结果她也一脚踩在了滑溜溜的肥皂水上。 呲溜,整个人朝江建华的后背,咚一下砸了下去! “啊——!”王金桂一声尖叫。 “天杀的,栀栀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扶我起来啊!” 这动静,母猪配种也不过如此了。 她的膝盖、肩膀都有风湿,平时最怕摔跤,结结实实摔了这么一下,半天都起不来。 江建华被她压得脸都快紫了。 “死,死老太婆……快……起来!” 玉栀扶着腰,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却早已笑岔了气。 让你们算计我,两个老不死的狗东西! “桂姨,不是我不肯扶你。我刚刚闪了腰,这会儿根本动不了啊! 您使用点劲儿,把手臂撑起来起来试试!对对,就这样!” 王金桂一只手刚撑在江建华的腰椎上,他就痛得直叫唤。 “啊!啊!啊!” 王金桂哪里还敢动。 “那您屁股能动么?一点点地挪,先从叔身上下来再说!” 玉栀好心地在一旁指挥。 王金桂只得咬着牙,先抬起腰,再挪动屁股。 看着笨重的好像蛆一样在江建华背上蠕动的老虔婆,玉栀紧抿着嘴,这才没笑出声。 就在这时,江誉拎着帆布包推开了院门。 身后还跟着与他有说有笑的李大利。 看到这一幕,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瞠目结舌,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第6章 这“生牛肉”可补了,桂姨您先吃! 这晚,江家的气氛尴尬又诡异。 饭桌上,王金桂、江建华和江誉谁也不说话,铁青着脸扒拉碗里的饭。 李大利本来是想过来蹭饭的,看这场景赶紧溜了。 玉栀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把铝制饭盒拿了出来。 “我上医院给丽书姐送饭去,誉哥哥,你别生气了, 桂姨和叔也不是故意害你在外人面前丢脸的。 唉,要怪就怪我,怎么就偏偏在那时候闪了腰。” 说着,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又扶着腰狠狠地嘶了一声。 江誉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网兜。 “既然闪了腰,就在屋里好生歇着吧,我去医院送饭!” 说完,抓起手电筒,气呼呼地走了。 玉栀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吧,去了正好能撞见林丽书和李大奎在病房里打情骂俏。 晚上九点,玉栀都已经洗漱完毕了,江誉才回来。 奇怪的是,他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洋溢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哼着小曲进了屋。 玉栀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 以江誉多疑的性子,就算没瞧见那两人做什么,只凭李大奎那么晚还在病房,也肯定会多想。 怎么会这么高兴? 难道他根本没有碰到李大奎? 玉栀赶紧往隔壁李家的院子瞅了一眼。 只见李大奎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来回来有一回儿了。 算她这回失策! 江誉乐呵呵地走进屋,“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啊?”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丽书给我指了一个赚钱的好路子!”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放在桌上的铝制饭盒。 “妈,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那个好东西吗? 丽书搞到了一副新鲜的,还热乎呢!” 王金桂顿时喜出望外。 “是……那个?” 她激动地搓了搓手,急不可待冲过去打开饭盒。 一股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王金桂却像得着宝贝似的,把它拿起来左看右看。 玉栀的脑袋嗡的一下。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东西—— 紫河车! 上辈子为了让她生个带把的,王金桂从林丽书那儿打听到这个偏方。 说只要吃下男胎的紫河车,就一定能生下男孩! 王金桂为了逼她吃下去,拿玉雯和玉珩的户籍威胁她。 要是她不吃,就不把他们的户籍挂在江家。 那样,玉雯和玉珩就不能在岚市读技校了。 为了弟妹的前程,玉栀没办法,强忍着抵触咬了一口,却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王金桂指着她的鼻子骂: “知道这东西多贵吗?败家玩意儿,要是生不出儿子,老娘跟你没完!” 前世林丽书把王金桂想要孙子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为此,从她那儿捞了不少钱。 紫河车只是其中之一。 这辈子因为她的反击,林丽书不得已把紫河车免费送给了王金桂。 还不惜把这个生财的门道告诉了江誉。 林丽书,你真够毒的! 但玉栀绝不会再让她们得逞。 她强压下心底的滔天怒火,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东西啊?快拿去丢掉,太恶心了!” 说完一连干呕了好几声。 王金桂张开嘴就要骂,江誉扯着她的胳膊轻声道: “丽书说了,这东西要是明着让玉栀吃,她肯定接受不了。 您只管把它生腌了,多给点佐料,就说是生牛肉,她还能不吃?” 王金桂连连点头,笑呵呵地端着饭盒走向厨房: “这是生牛肉,可补了!栀栀你等着,我去给你做道好菜!” 玉栀想跟过去看,却被江誉一把拦住: “你去干嘛?妈一个人就够了。没事就学学你丽书姐,多想些赚钱的门路。 像这样的生牛肉,如果每天卖出一块,一个月就是三百块!” 提到钱,江誉两眼放光。 林丽书利用职务之便,把紫河车卖给需要的人,十块一个。 一个月下来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难怪上辈子她那么干脆辞掉工作,跟江誉去了京市。 原来是因为早就赚够了! 玉栀忍不住一声轻笑。 林丽书啊林丽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 等着坐牢吧! “丽书姐真是厉害,居然能想到这么轻松舒服的赚钱门道。 可这生牛肉怎么运来的?医院领导能同意她干这个?” 玉栀适当地恭维了一番,想从江誉口里掏出更多的线索来。 江誉果然得意地挑起眉梢。 “你丽书姐和妇产科主任是好友,自然不会阻……我说你管这么多干嘛?” 明白了,妇产科主任跟林丽书是一伙儿的。 而她们对外开的单价,肯定不止十元。 玉栀不再追问,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一边燃起三炷香,跪在了黄大仙画像前。 江誉面露惊讶:“你什么时候也信黄大仙了?” 玉栀心中冷笑,脸上的表情却恭恭敬敬。 听见王金桂的脚步声传来,立马虔诚地朝画像拜了三拜。 “多谢大仙昨晚显灵,告诉我有贵人保佑,我才能一举得男! 您说这个贵人,就是桂姨? 以后得了什么好东西,必须先孝敬贵人,我肚子里的男胎才能保得住?! 好好好,我一定会照做的!” 说完,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拍拍膝盖上的灰,站了起来。 转身看到王金桂端着盘子,一脸懵地站在身后,赶紧笑盈盈地凑上前。 “桂姨,大仙说了,咱家只要有了好东西,您必须先吃第一口!” 玉栀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您快吃呀!这样福气才能传给您孙子呢。” 第7章 巧设局,新仇旧恨一起算! 王金桂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可,可这是我让丽书专门给你搞来的,还是你吃吧!” 玉栀瞅了眼墙上的黄大仙画像。 “可是桂姨……大仙昨晚托梦给我了。” 她神情一肃,虔诚地双手合十。 “大仙说,我这胎稳稳的是个男胎,而且是文曲星下凡! 福气太盛,不能大补,否则会冲撞胎神的!” 说完,清澈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王金桂。 “桂姨,您连大仙的话都不信了吗?” 王金桂顿时噎住。 玉栀说得有理有据: “再说了,您要不吃,不是白费了丽书姐一番心意么?这东西肯定不便宜吧。 刚好您摔了一跤,得补补身子!快吃吧!” 这话说的,王金桂根本无法拒绝。 玉栀又看向一旁脸色发僵的江誉。 “誉哥哥,你也吃!你上培训班多辛苦啊,正好补补!” 江誉的眼皮狠狠一抽,是他自己把这东西说成是生牛肉的,现在改不了口了。 只能硬着头皮催促王金桂:“妈,您先吃……您是长辈。” 王金桂满脸为难,一咬牙,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 哪怕拿白酒腌过,酱油也已经给的够多了,但那东西一入口—— 一股腥臊软烂的滋味瞬间在嘴里炸开! 王金桂的脸刷一下就绿了。 捂起嘴直奔后院的茅厕! “呕——!” 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传来。 老虔婆,原来你也吃不下去啊! 活、该! 玉栀心里痛快极了,转而看向一脸菜色的江誉: “生牛肉这么难吃吗?听说外国人就爱吃这个,所以长得又高又壮呢。” 江誉赶紧把那盘东西推得远远的。 “可能是做法不对吧。我,我看看妈去!” 等他扶着面如炉灰的王金桂回来,玉栀赶紧体贴地倒了杯水。 而后话锋一转,看向江誉。 “誉哥哥,你晚上去医院,没遇到李大哥吗?” 江誉微微皱眉:“没看见啊,你问他干什么?” “哦,丽书姐的医药费是他帮忙垫付的呢,这不得好好谢谢人家么。” 玉栀的语气天真而无辜。 “他把丽书姐抱上三轮车的时候,可小心翼翼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江誉的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他抱了丽书?!” 江誉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林丽书那丰腴白嫩的身子,依偎在李大奎胸前的场景。 一股无名火直窜天灵盖。 “少胡说八道!”他攥紧拳头低吼,“丽书怎么可能看得上他那种粗人?!” 说完便气鼓鼓地闯进了林丽书的卧房。 本就乱糟糟的房间更是雪上加霜。 一刻钟后,江誉黑着脸出来,上楼后,重重摔上了自己的房门。 看来是没找到什么情书、信物。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第二天,江誉准时赶去培训班学习。 玉栀自告奋勇去医院给林丽书送饭。 但她没有直接去骨科病房,而是到住院部产科晃悠了一圈。 妇产科主任姓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前世林丽书辞职之后不久,孙主任就被群众举报非法买卖紫河车。 人赃并获,判了三年。 玉栀觉得,这件事也应该和林丽书有关。 否则她不可能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 必定是提前就预料到了,才能把跟自己相关的证据全都销毁了。 这两个败类,一个也没想跑! 走着走着,玉栀在走廊遇见了一个小男孩,嘴甜机灵,正在帮人带路。 玉栀拿了一毛钱递给他。 “小弟弟,你知道孙主任在哪儿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找一下!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小男孩兴冲冲地跑出去,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姐姐,姐姐!孙主任这会儿在38号床呢,你要求她办事就赶紧去!” 玉栀摸了摸他的头。 顺着病床号找过去,一名产妇正在跟孙主任扯皮。 “大家都说我怀的是儿子,怎么生出来却是个姑娘? 你们医院,是不是把我的娃儿掉包了?” 那产妇满脸疲倦,坐都坐不起来,却死死拽着孙主任的胳膊。 脸上布满了泪痕。 “要不是儿子,我为什么来市医院生孩子啊!呜呜,花了这么多钱…… 却生了个丫头,我婆婆肯定会打死我的!” 孙主任用力把她的手扯开,一脸冷漠。 “你婆婆会不会打死你,关我什么事? 你早听我的,把那东西吃了,绝对是个男孩!现在后悔,晚咯!” 玉栀看到那产妇摇摇欲坠,空洞而绝望的眼神。 恨不能冲上去给姓孙的一巴掌。 身为妇产科主任,竟这么刺激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孕妇,猪狗都不如! 说完,姓孙的看向其它孕妇。 “你们几个也瞧见了,想生儿子的赶紧私底下来找我,别到时候后悔。” 撂下这句话,她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玉栀急忙跟在她身后。 很快孙主任就发现了她,一看是个娇弱的小姑娘,挑了挑眉。 “唷,闺女,你多大啦?是不是走错地方啦?” 玉栀局促地捏了捏衣角,怯生生的。 “没,我……22岁了,怀孕两个月了……听您刚才说能生男孩……所以……” 孙主任一听这话,立马热情地拉住玉栀的手,带她去了办公室。 “你婆婆也想要个孙子?别担心,这事儿啊简单!”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份伪造的记录递给她,“瞧见了吧,都是男孩!” 先哄骗产妇买紫河车,到时候生不出儿子,就问她们是不是吃了一整个。 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吃下一整个,孙主任就会反过来责怪她们: “让你吃一整个你不吃,现在生不出儿子,怪我?” 玉栀的双手拧在一块,声如蚊蝇:“那,那要多少钱?” 孙主任扔了本登记簿给她: “写下你的姓名、住址,看你这穷酸样儿,我给你算便宜点,三十块吧!” 玉栀歪歪扭扭的写下了“江翠翠”三个字。 犹豫片刻,又在地址后面加了一句话:我是林丽书的小姑子。 前世她还没和江誉办酒时,江誉的妹妹江翠翠就把她未婚先孕的事到处嚷嚷。 明明男人的错更大,但大家只会指责她这个女人。 这辈子,她要让江翠翠也尝尝这种滋味! 第8章 小小捧杀,轻松拿捏 孙主任看了后心领神会,笑容灿烂地把玉栀送出门外。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玉栀羞涩地点了点头,又警惕地看向周围。 “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我还没结婚呢。这胎要不是男孩,我……” 孙主任表示明白:“我懂,婆家要见到男孩才肯让你进门是吧。” “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准是男孩!” 玉栀答应孙主任,过几日就来交钱后,这才离开产科,赶往骨科。 来到林丽书的病房。 林丽书小腿打着石膏,斜靠在床头。 看到她来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昨天的生牛肉……味道怎么样呀?” “不错,挺好吃的!”玉栀嘴角上扬。 “桂姨说牛肉大补,是你费了好大劲搞来,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吃的。谢了啊。” 林丽书心中暗暗得意。 玉栀这个小贱人,等日后知道全家人都欺骗了她,该有多崩溃啊。 搞不好会躲在床底下痛哭流涕呢! 一想到那场景,她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好好,吃了就好,你要喜欢啊,改明儿我再给你弄点来!” 仿佛玉栀坑她抚恤金的事已经彻底翻篇了。 “对了丽书姐,马上就是翠翠的生日了,不如等她生日那天,你也搞块生牛肉给她吃吧。” 玉栀微笑着提议。 林丽书立即变了脸。 “她……又不需要补身子,吃那个干什么?” 玉栀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笑眯眯地塞给她。 “你别担心,这钱我出!免得她总是说我小家子气。” “不行不行,我……”林丽书嘴上这么说,但毫不客气地把钱揣进兜里。 “你以为那是想搞就能随时搞到的吗?” 玉栀疑惑地睁大了眼。 “可誉哥哥不是说,你特别厉害,门路特别广么? 桂姨还说要告诉乡下亲戚,都在你这儿买生牛肉呢!” 林丽书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们是不是有病? 这种事宣扬个什么劲儿啊! 但一想,这确实是王金桂和江誉能干得出来的。 她不在家,这两人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好吧,那我……尽量。” “大嫂这么能干肯定没问题的!” 玉栀又吹捧了她一句,这才催促她吃饭。 等林丽书吃完,拎着铝制饭盒就走了。 却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附近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林丽书果然一瘸一拐的,杵着拐杖杵出来了。 来到护士台,打了个电话。 “不好意思,请问是外交部驻岚市培训中心吗? 我找一下江誉……什么,他出去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姓林,麻烦您跟他一声, 最迟后天我必须出院,让他过来帮我办理一下手续!” 玉栀这才悄然离开。 她要的就是林丽书尽快回家。 否则她精心埋下的雷,岂不是白费了? 离开医院时,玉栀又遇到了那个机灵的小男孩。 “姐姐,你的事办完了吗?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这小子对市医院似乎非常熟悉。 不仅认识大部分医生、护士,还对各科室、住院部了若指掌。 跑进跑出也没个大人管。 玉栀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和爷爷都是医院保卫科的。 他只要不上学,就会待在这儿。 帮忙跑个腿,引个路啥的,赚点零花钱、小零嘴。 玉栀想了想,又拿了三毛钱给他。 “这样吧,你再帮姐姐一个忙!去医院大娘大婶多的地方,比如缴费处, 一边跟她们闲聊一边炫耀,就说你妈妈又给你生了个弟弟, 多亏了林丽书护士的偏方,可灵了!” 小男孩拍着胸脯,拿着钱跑了。 不过两天,林丽书的病房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塞钱的,送鸡蛋的,送布票的、肉票的,每天病房里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都是来找她打听偏方的。 她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看着这么多的好东西,实在舍不得往外推。 骄傲和满足盖过了所有疑惑。 玉栀那小贱货,也配跟她斗? 就凭她这赚钱的本事,江家人就得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江誉知道后,高高兴兴的张罗林丽书出院。 只要她住在江家,求她办事的那些人,就得到找到江家来。 那么多礼物和钱,不都是他的了吗? 当天就风风光光把林丽书接回了家。 晌午,玉栀刚做好午饭。 就见王金桂把院门打开,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亲热地搀扶着一瘸一拐,把石膏还没拆掉的林丽书迎进了屋。 态度跟前几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栀栀,快去给你大嫂冲一碗奶粉去!这伤筋动骨一白天,可得好好补补!” 王金桂扯着嗓子对她喊。 “好的桂姨,我这就去冲。” 玉栀来到厨房,拿出专供江誉喝的红旗牌奶粉,舀了足足五大勺。 冲了浓浓一大杯牛奶,端了出去。 林丽书坐在堂屋,那叫一个满脸红光,春风得意。 “妈,爸,几天不见你们怎么都瘦了? 等我这腿好利索了,就去早市割两斤猪肉,做红烧肉给你们吃! 再给阿誉买一身西服,保管让隔壁的李大利羡慕死!” 说完,故意瞥了玉栀一眼。 那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玉栀只当没看到,把牛奶递给她。 林丽书阴阳怪气道:“哎呀,这可是牛奶啊!我又没怀上孩子,哪有资格喝这个啊?” 王金桂满脸堆笑,捧着牛奶往她嘴边送。 “黄大仙给栀栀托梦了,说她这胎是文曲星下凡,福气太盛,不能大补。你喝,你喝!” 林丽书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呕,齁甜! 她瞪了玉栀一眼,但今天心情好,就懒得计较这种小事了。 “妈,生牛肉的生意,我要跟阿誉商量,您不介意他进我屋吧?” 说这话时,故意瞟了江誉一眼。 两人交错的眼神就像是拉丝的鼻涕,看得玉栀直反胃。 王金桂上前一步,挡住了玉栀的视线。 “不介意不介意,都是一家人嘛!” “你们慢慢商量,生意要紧!” 哪怕林丽书不能生,但只要她会赚钱,也是江家的好儿媳! 玉栀心中冷笑连连,转身去给菜园子浇水。 实则偷偷来到林丽书那屋背后,悄悄把窗户扒开了一条缝。 江誉是个耐不住寂寞的。 林丽书一锁上门,他就亟不可待地把人往床上带。 动作熟练地解开重重关卡。 就差临门一脚! 玉栀听了一会儿,扬起从地上捡的几块碎石子,算准力道,扔到了隔壁李家的窗户上。 很快,李大奎那张黝黑的脸出从墙头冒了出来。 疑惑地东张西望一阵,而后瞳孔紧缩。 玉栀躲在丝瓜藤后面,目睹他的脸色从迷惑、震惊逐渐变得迷离、兴奋。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户缝,喉结上下滚动。 李大奎好像喝醉了酒似的,脸颊通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难怪马蚤娘们那天晚上急着赶我回家……她和江誉……竟然是这种关系。” 阴恻恻地咧开了嘴角。 随即盯着被林丽书那紧紧绷住、微微颤抖的脚趾,狠狠舔了下嘴唇。 第9章 埋下的雷,终于炸了 玉栀没有多看,蹑手蹑脚地回到厨房。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瞅着又该收衣服做晚饭了, 林丽书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啊——!” 她拿着空布包,一瘸一拐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的钱呢?我放在这里的钱呢?!” 办完事,林丽书才发现自己屋里乱七八糟。 把手伸到床板底下一摸,布包竟然是瘪的。 玉栀像只小兔子,噌的躲到王金桂身后。 几天前精心埋下的雷,终于炸了! 林丽书立时就觉得是她干的,尖厉地骂道: “小贱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敢偷我的钱?!” 王金桂连忙张开手臂护住玉栀,干咳了一声: “咳,丽书啊,一家人说什么偷不偷的? 你屋那钱不是栀栀拿的,是我……是我拿的。 不是妈说你,你一个寡妇攥着那么多钱干什么?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和你爸!” 林丽书两眼一黑,差点瘫软倒地。 江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忍不住责备王金桂道: “妈,那是丽书的钱,您怎么能……” “什么她的钱?!”王金桂一听江誉这话,就气不过。 “那是你大哥在部队里挣的血汗钱!她一个人占了像话吗? 再说了,我是她婆婆,帮你们管着点钱怎么了? 她年轻不懂事,万一大手大脚花光了,怎么办?” 林丽书气得浑身发抖。 本以为献出了紫河车的赚钱路子,王金桂从今往后指定会向着她。 没想到,死老太婆这么不知足! 林丽书在江誉的脚背上跺了几下,低声埋怨: “你不是说,以后家里无论大事小事,都听我的吗?把钱给我要回来啊!” 江誉疼得龇牙咧嘴。 无奈地把王金桂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妈,您就算要用钱,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嘛! 我来找丽书要,她还能不给吗? 丽书才刚刚出院,您让让她又咋样,反正将来她的钱还不都是咱们的?” 王金桂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些。 磨磨蹭蹭回到卧室,拿出一百块塞出林丽书。 林丽书不敢相信,“就,就只有这么多?我那明明是五百八!” 王金桂的脸皮却比还预制板还厚。 当着儿子的面,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我怎么知道?我就拿了100块!现在可都还给你了。” 玉栀憋着笑,赶紧躲得远远的。 生怕林丽书一下急火攻心,抡起拐杖要揍王金桂,连累自己。 “妈,您说实话,就这么多?” 王金桂梗着脖子叫道:“是啊,我骗你们干嘛?” 江誉这下也没辙了,“你再仔细想想,会不会是放了好几个地方,你记不起来了?” 林丽书气得脑仁疼。 “妈,你敢用玉栀肚子里的孩子发誓,真的只拿了一百块吗?” 王金桂惊愕地张大了嘴。 玉栀也顿时瞪大了眼睛,含着热泪,气愤地控诉道: “丽书姐,你丢了钱我也很同情,但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怀的可是你的亲侄子呀!你也太恶毒了吧!” “就是!”王金桂急忙跟着点头,但到底有些心虚:“也许是有小偷进过你的屋子,给偷了吧。” “唉,自从那天我摔了一跤,头晕脑胀的,好久没收拾过屋子了……” 说完冲江誉使了个眼色。 江誉拽起林丽书的胳膊往就屋里走。 “累了吧,你先回屋休息,我保证帮你问清楚……” 林丽书刚才被江誉折腾的够呛,确实累坏了。 然而回房刚躺下多久,就发现衣柜门虚掩着,像是被人动过。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林丽书打开衣柜,里面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五年积攒下来的好衣裳、布拉吉,甚至连几床上好的床单,都没了! 又颤抖着手,撬开衣柜最下面的那层隔板…… 空的! 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统统不翼而飞! 林丽书浑身冰冷,血液倒流。 她忍无可忍,忘记了断腿的疼痛,抡起手里的拐杖,疯了一样朝王金桂冲去: “王金桂,你拿了我的钱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首饰也偷?!” “那是阿涛亲手送给我的!是我的,全都是我的!还给我!!!” 王金桂吓得转身就跑。 还不忘拽起身旁的玉栀,反手把卧室门给锁上了。 玉栀躲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乐开了花。 江涛是个老实当兵的,除了每月津贴,没有任何其它收入。 这些金首饰自然不可能是他买的。 但林丽书只能这么说。 因为她这一整套足金的金首饰,都是她结婚前,从她奶奶那儿顺来的。 她奶奶原是资本主义大小姐,因为成分不好,下嫁给了她的爷爷。 嫁妆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除了金银首饰,还藏着好些银元、古董和书画。 但她奶奶刻薄抠门,把嫁妆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说要等到到死前才分。 林丽书是女孩,按照林家的规矩压根分不到多少。 所以出嫁前特意到奶奶跟前伺候了一个多月。 愣是从老太婆梳妆匣的隔层里,摸出了这套金首饰。 这么多年,她一直藏得严严实实,连江涛都不知道。 没想到却在江家丢了。 林丽书可不得气疯了吗?! 外头砸门声、哭喊声、咒骂声连绵不绝。 玉栀躲在王金桂身后,心头一片畅快。 林丽书拿紫河车来算计她,却不知道,她早已为她备好了这份大礼! 就算吵翻了天,那些金首饰也找不到了。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玉栀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小声地,带着几分困惑地问: “妈,丽书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您先前不是说,丽书姐跟江涛哥结婚那会儿, 家里条件不好,连件新衣裳都没给她做嘛? 那……她哪儿来的金首饰啊?” 王金桂也觉得奇怪。 “是啊,难道是她的嫁妆?可她家不是三代贫农吗? 当初嫁过来时,连个红木箱子都没有呢。” 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但只要是涉及了钱的事情,王金桂不彻底弄个明白,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玉栀趁热打铁,低声猜测: “桂姨,您说,会不会是其它男人给丽书姐买的? 毕竟在部队……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呀!” 第10章 引狼入室,寡嫂哑巴吃黄连 王金桂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玉栀又往灶里添了一把火: “说起来,丽书姐一回来就能当护士,真的好厉害。那可是市医院呀,没关系很难进得去的。” 紧跟着又怯生生地改口:“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丽书姐的应该就是赶上了好时候。” 这番话成功地把王金桂心里那点怀疑的火星,吹成了熊熊大火。 她扭头去问躺椅上的江建华:“当家的,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丽书开的介绍信?” 江建华放下报纸,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 “你想知道,直接问她不就得了!” 两个老东西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忍不住联想到了曾经听到过的流言。 大儿子江涛木讷,向来不苟言笑,不懂得疼女人。 但林丽书不仅生得漂亮,还会来事,随军第一个月就跟江涛的战友、领导混熟了。 王金桂脑海里瞬时出现了无数荒唐的猜测。 从林丽书那来历不明的金首饰,到她那份轻松得来的护士工作。 最后,甚至联想到了大儿子江涛的死因上。 阿涛可是堂堂连长,就算是冲锋陷阵也轮不到他,怎么那么容易就牺牲了? 王金桂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猛地推开卧室的房门,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牛,冲到林丽书跟前。 抡圆了胳膊,对着她那张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是谁?你给老娘老实交代,背着阿涛跟哪个野男人好上了? 我说抚恤金汇款单上怎么写你的名字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要脸的骚货!你的工作也是那个男人给安排的吧!” 林丽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懵了,“妈,您胡说什么呢?!” 江誉急忙上前拉开王金桂,“妈,丽书本来就是卫校毕业的,她是凭本事进的医院!” “呸!你秋姨的闺女还是优秀毕业生呢,不也没进?” 王金桂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那金首饰呢?你哥要是有钱,哪次不是先紧着咱们? 哪来钱给她买这么多金疙瘩?准是她在外面的野男人送的!” 江建华这时也沉着脸走了出来,眼神阴鸷得吓人。 “你妈说得对,这件事必须弄个清楚,不然你哥死不瞑目!” 说着解下自己的皮带,啪啪两声,狠狠朝两边抻了几下。 “把她给我捆起来!跟我一起押到退役军人事务局去!” 江誉吓得脸都白了。 “爸,这可使不得啊!我哥是在执行任务时牺牲的,部队发来的电报里说的一清二楚! 再说,部队的人都很正直,不会觊觎战友遗孀的! 您这么闹下去,我的声誉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进外交部?” 江建华一听这话,冷静了几分。 儿子的前途当然是最重要的。 但眼睛还直勾勾地瞪着林丽书: “那就绑在屋里,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解开!” 老江家的女人,必须要懂得规矩! 江誉见他爸已经退了一步,只能接过皮带,朝林丽书走去。 林丽书气得浑身发颤。 她才是被偷了钱的苦主,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谋害亲夫的罪人? “江誉你敢!你们凭什么绑我?放开我,放开我啊!” 然而她的哭喊和挣扎毫无用处。 江建华和江誉两个大男人,一旦动起真格的,很容易就把她按在了床上。 先用皮带捆住双手,再用麻绳捆住双腿,最后脱下她自己的臭袜子,狠狠塞住了她的嘴。 望着被绑成粽子,只能呜呜咽咽的林丽书,玉栀心里毫无波澜。 只要一想到前世林丽书偷了她的文胸和内裤,送给李大兴,她就根本同情不起来。 心里只有冰冷的快意! 趁着没人注意,玉栀悄悄走到窗前,把那扇露出一条宽缝的窗户,又往外推开了些。 夜,深了。 林丽书被绑得浑身都疼,晕晕乎乎地快要睡着时,突然感到一股凉风吹在脸上。 睁开眼,只见一个人影正从窗外敏捷地爬了进来。 她顿时汗毛倒竖,缩起了脖子。 李大奎站在月光下,犹如幽冷可怖的厉鬼。 “烂马蚤货,我还当你多清高呢,原来早就跟江誉搞到一起了!” 想起昨天从墙头看到的那幕,他心底的妒火和邪火就直冲脑门。 林丽书没来得及反应,脚踝便一阵钝痛,被他抓住往怀里狠狠一拽! 她本能地扭动起身体,想要下床求救,没想到李大兴的神色更兴奋了。 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粗鲁地把她翻了个身。 闻到耳后传来的恶臭酒气,林丽书的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 李大奎却在看到她锁骨下的红色痕迹后,火气上涌,彻底压不住了。 狰狞地勾起嘴角,一巴掌扇在林丽书脸上: “小女表子!是老子先看上你的,你却背着我跟别人快活? 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你男人!” 林丽书疼得说不出话。 平日给她送水果糖,送头花,买布料,心甘情愿帮她垫医药费的男人,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李大奎阴狠又嫌弃地啐了一口: “给老子乖一点,不然今天就不只是开胃菜了!” 房间里传来林丽书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 玉栀给黄大仙上了三炷香,很早就睡了。 半夜忽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响惊醒。 紧接着,听见了女人被堵住嘴、压抑又绝望的哭声。 只稍稍讶异了片刻,玉栀确认门已栓好,便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 点起煤油灯,拿出箱子里的高中课本,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学了足足两个小时,直到窗外天色泛白,她才重新躺下,睡了个回笼觉。 早上八点多,院子里响起一阵热情的嚷嚷声。 两个穿着干净利落的老婶子,一人拎着鸡蛋,一人拎着菜籽油,上门来找林丽书。 王金桂满脸堆笑地把人迎了进来,然后急匆匆去给林丽书解绑。 林丽书终于能拿出嘴里的臭袜子,像条死鱼般趴在床沿干呕。 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王金桂用力推了她一把。 “咋滴,捆了你一晚你还委屈上了? 赶紧的,收拾干净出去跟客人说话! 都是来找你买紫河车的,东西我已经收了,但钱也一分都不能少!” 此刻林丽书比黄连还苦。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气若游丝:“妈,您先出去一下吧,我……换身衣裳。”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看看又怎么了?!”王金桂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林丽书锁上门,从衣柜里挑了件最严实的黑色长裤换上。 可不管怎么穿,总觉得下面空荡荡,凉飕飕的。 该死的李大兴,把她的平角裤给顺走了! 第11章 心虚什么,怕偷人被发现啊? 林丽书翻箱倒柜,连床底下都看了,也没找到第二条平角裤。 她那几条用细棉布做的贴身衣服,全都没了! 王金桂那个老蝗虫,趁她不在家,把她屋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给扫荡光了! 林丽书没办法,双腿跟粘了胶水似的,别扭地夹着,一瘸一拐地出去招待客人。 玉栀没出去,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静静聆听着外头的动静。 两个老婶子都是来求孙子的。 林丽书本想拿捏一下,把价钱抬高点好多赚些,哪想到王金桂嘴太快了,一下就秃噜了。 “每块‘生牛肉’只要一张大团结!你们出去打听打听,真不贵!” 王金桂仰着大脸盘子,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仿佛她就是那送子观音。 “你们要是再介绍人来,给你们一人便宜一块钱!” 林丽书的肺都快被王金桂这个蠢货气炸了! 十块钱那是她给江誉报的价! 她当市医院是她家开的? 孙主任不用打点? 助产的护士不用吃油水? 还给人家便宜,那玩意儿就算五十块都有人抢着要! 可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发作,只能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两个老婶子凑在一起咬耳朵。 “这不比孙主任那儿便宜多了?我看行!” “可林丽书到底只是个护士,可别出啥岔子!”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嘛,只要是新鲜紫河车,咱们当然选便宜的!” 嘀咕完毕,她们痛快地给了钱。 王金桂笑开了花:“放心吧,五天后过来拿货!” 林丽书冷笑着把那二十块钱,往她手里一塞:“妈,我这腿还伤着呢,这事儿谁答应的谁办,我可办不成!” 王金桂脸上的笑瞬间垮了。 当婆婆给儿媳妇脸,她竟然还傲上了?! 不过还是换了副嘴脸,哄了几句: “哎哟,妈这不是看你能干,所以才答应的这么痛快嘛!“ 你腿脚不方便,在家就多歇歇。 大不了,让阿誉找李大奎把三轮车接过来,每天送你去医院!” 一听到“李大奎”三个字,林丽书像是被蝎子蛰了,浑身一颤,失声尖叫:“不行——!” 王金桂和刚下楼的江誉,都让她这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时候,玉栀慢悠悠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倒了杯温水递给王金桂,声音软糯: “桂姨,您也真是的,丽书姐伤筋动骨一百天,身子金贵,哪比得上我皮糙肉厚的。 要不……就让我替她去拿货吧?” 林丽书一听这话,瞬间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 玉栀这个小贱人要是知道了,不得把事情给搅黄了? 自己这条财路也就断了! “你懂什么!提供货源的老板只认我一个人,这事儿,只有我能办!” 要挟王金桂不成,她只能把这苦差事又揽回了自己身上。 一个紫河车才十元,她亏大发了! 王金桂对玉栀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栀栀好啊,跟她一条心。 江誉却拧起了眉,深深地看了玉栀一眼。 总觉得低眉顺眼的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跟之前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林丽书正琢磨怎么弥补损失。 后院突然传来江建华的一声怒吼:“麻了个巴子的!哪个把老子的酱菜缸弄破了?” 一群人呼啦啦赶到后院。 缸碎了一地,酱菜混着黑乎乎的酱汁淌得到处都是。 玉栀环顾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院墙上。 “叔,桂姨,你们快看!这墙上有好几个脚印呢,怕不是家里遭贼了!” 林丽书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屋的窗户。 窗框上竟然还留着半截脚印! 急忙走过去,砰的一声给关严实了。 这个心虚的小动作,恰好被江誉看在了眼里。 虽然一时没多想,但对墙上的脚印也起了疑。 急忙来到隔壁,敲开了门。 “奎哥,昨晚你听见啥动静没?我家好像进贼了。” 李大奎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挠了挠咯吱窝。 “没啊,睡得跟死猪一样。咋了,丢东西了?” 一口开,那酒味臭死个人。 江誉赶紧捂住鼻子,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家酱菜缸被砸了。” 李大奎裂开嘴:“嘿嘿,一个破缸而已,你紧张个屁?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说完,关上院门,又继续回去睡觉了。 昨晚他劳累了一宿,今天必须得好好歇着。 院子里,玉栀拿来扫把簸箕准备打扫。 低头一看,正好发现林丽书走路时,两腿夹得死紧。 再仔细一瞧,她那饱满的屁股,跟裤子紧紧裹着,居然没显露出一丝平角裤的边痕。 她故意从林丽书身后走过。 左手一抬,却极其迅速且用力的,在她臀上抓了一把。 指尖传来的触感,只有薄薄一层。 她竟然空着…… 玉栀按捺住心中惊讶,迅速收手。 从容不迫地打扫起地上的碎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丽书整个人却如同被雷劈中,瞬间僵直! 羞耻和恐惧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昨晚的经历瞬间浮现在脑子里! 她惊恐地回头,从玉栀脸上没看出什么。 视线却越过她,直直撞上了公公江建华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睛! 轰! 林丽书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起了一身白毛汗。 她怀疑江建华,却不敢当面质问。 头一扭,只能把满腔怒火和憋屈都撒在了玉栀头上。 “昨晚,我屋里的窗户,是不是你故意打开的? 你明知道我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安的什么心啊你! 万一那贼不是求财,而是起了歹心,我这辈子了就完了啊!” 她捶胸顿足,一下子哭得撕心裂肺。 玉栀被她吼得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 “丽书姐,你说什么呢?我昨晚八点半就睡了,之后再没出来过。叔亲眼看见我进屋的,是吧叔?” 江建华沉着脸“嗯”了一声。 玉栀低下头,委屈地揪着衣角: “你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被贼给怎么样了呢。 呸呸呸!这话要传出去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桂姨您评评理,是不是这么回事?” 王金桂用力地点点头:“就是!不就是窗户开了嘛,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咋滴,怕偷人被咱们发现啊。” 林丽书被噎得面红耳赤。 心里堵得慌,哭都哭不下去了。 “那、那也可能是她白天开的!她一天到晚在院子里干活,在哪儿晃悠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玉栀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声音颤抖着,比她还要委屈: “是啊,你也知道我一天到晚都在干活!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哪还有空去管你屋的窗户开没开?!” 她越说越气,一把将手里的扫帚扔到林丽书脚下。 “你也是江家的媳妇儿,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干活啊?今天这家里的活,你来干!” 说完,玉栀不再理会无能狂怒的林丽书,扭头拉起王金桂的手,进了屋。 语气瞬间变得乖巧贴心。 “桂姨,五天后就是翠翠的生日,眼瞅着她就要从卫校快毕业了,咱们得好好给她庆祝一下! 您不是一直想给她介绍个好对象么? 依我看,隔壁的李大兴就很好,外交部的翻译,长得精神,工作也体面! 誉哥哥还和他弟弟李大利是发小,翠翠嫁过去,誉哥哥以后在外交部也有自己人照应,多好啊!” 第12章 给小姑子挖坑,三十块的圈套 玉栀这话,说到了王金桂的心坎上。 王金桂虽说重男轻女,但对江翠翠也算是从小宠到大的。 就指望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嫁个好婆家,将来帮衬儿子。 “只是……李大兴以前不是说过对象吗,不知道啥缘故黄了, 我听说女方是个广播员呢,他能看上咱家翠翠?” “桂姨您这说的什么话!” 玉栀立刻嘟了嘟嘴:“翠翠哪里差了?人漂亮,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 又是卫校的高才生,将来进医院当护士,端的是铁饭碗! 李大兴工作再好,都快三十岁了,能娶到翠翠,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金桂听得心头一阵舒坦,不由得扬起了头。 仿佛江翠翠已经嫁进了李家,成了外交官夫人。 “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翠翠生日那天,你多做几个好菜,把李大兴给请过来! 让他们先见个面,相看相看!” 玉栀满口答应,转而又关切地看着王金桂的腰,柔声道: “桂姨,您上次摔跤伤了腰,我看着都心疼。我特意跟人打听了, 妇产科的孙主任那儿有种特效膏药,是用十几种珍贵药材做的,贴上保管就好。 就是得三十块钱,只卖给熟人。” 她从兜里掏出三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塞进王金桂手里。 “这是我偷偷攒的,您拿着。 明儿个去卫校找翠翠时,让她跑一趟医院,把钱交给孙主任就行! 记住,让她什么都别说,就说她叫江翠翠,是来交钱的!” 王金桂捏着那三十块钱,心里又感动又熨帖。 她看着玉栀,眼神都软了下来:“好孩子,难为你怀着孩子还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 说完,便心安理得地把钱揣进了兜里。 玉栀垂下眼,眸底一片冷冽的幽光。 前世,江翠翠不仅把她未婚先孕的事到处宣扬。 还造谣她来江家之前,就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林丽书落井下石,对邻居暗示她有脏病,所以生个女儿天生就是病秧子。 以至于丫丫一出生就被嫌弃。 这辈子,她要让这对好姑嫂,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二天,王金桂果然揣着那三十块钱去了卫校。 她先是眉飞色舞地跟江翠翠说了相亲的事。 江翠翠一听,眉毛就耷拉了下来。 她其实偷偷谈了个对象,但一直不敢告诉家里。 王金桂看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板起脸: “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管你以前跟谁好,都赶紧都我断了! 结婚过日子,看的是条件!李大兴是外交部的翻译,前途无量! 你嫁过去,以后你哥在单位也有人照应,懂不懂?” 江翠翠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那个对象长得可帅了,无奈家里穷得叮当响,确实不适合结婚。 只好先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王金桂这才把玉栀交代的事告诉了她。 江翠翠嘴巴噘的能挂油瓶:“玉栀自己干嘛不去?拿我当丫鬟使唤呢!” 王金桂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她怀着我们江家的金孙,医院那种地方晦气,能总去吗?!” 江翠翠没法,只得拿着钱去了市医院。 孙主任正忙得团团转,昨天有个孕妇大出血,她刚把闹事讹钱的家属赶走。 江翠翠打听清楚后推门进来,把钱往她跟前一递。 孙主任头都没抬,“你谁啊?干什么的?” “我,江翠翠,送钱来的。” 孙主任这才抬眼,看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姑娘。 她对这名字有点印象,翻开桌上的登记簿一看,果然有。 每天来找她办事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哪里记得住,所以必须登记姓名和地址。 见名字无误,孙主任就乐呵呵地收下了钱:“你打算啥时候取货?” 江翠翠撇了下嘴:“当然是越快越好。” 孙主任提笔在她名字后面写了个日期: “行,那就四天后吧!四天后的这个时间,你准时过来!” 江翠翠算了算日子,皱起眉,“不行,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没空!晚一天吧!” 孙主任无所谓地摆摆手,“也行!对了,你嫂子那腿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江翠翠本来还有所怀疑,觉得玉栀张罗的药膏不一定好。 但一听孙主任还认识林丽书,心里的石头登时落了地。 她扭了下麻花辫,“我大嫂啊,应该快好了吧。” 说完,眼睛一瞟,看到孙主任桌上的糖罐子。 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了一大把水果糖塞进口袋,然后扬长而去。 孙主任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嗤了一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姑嫂俩都这么爱占小便宜。 早知道她再多要三块钱! 孙主任回头拿起登记簿,到护士站核对未来几天预产妇的名单,好把紫河车的数量给预留出来。 可她对着账本算了半天,眉头却越皱越紧。 “怎么多了两个名额?这哪儿来的?”她问护士长。 护士长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林护士今早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临时加两个。怎么,她没跟您说? 前两天就有好些人偷摸去找林护士,礼物送了一大堆,我还以为您知道呢!” 孙主任拿着笔的手猛地一顿,脸吊的老长。 林丽书竟然敢绕过自己接私单?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13章 专业补刀,刀刀见血 要不是看在副院长的面子上,这生意孙主任根本不打算让林丽书掺和。 一个靠着副院长关系才进来的小护士,卖屁股的寡妇,也想骑到她头上去? 真是做梦! 孙主任冷笑一声,扭头告诉护士长: “她不是能耐吗?那就让她继续能耐! 要是她再打电话来,不管说啥你都答应,好处照单全收。” 护士长心领神会:“那她私下接的这两个名额……” 孙主任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货,当然给她‘留着’!我倒要看看,她收了钱,到时候拿什么给人家!” 好叫她知道,即便有副院长撑腰,这妇产科当家做主的,也还是她孙荔枝! 下午,医院水房里,两个打杂的大婶一边搓洗衣物一边嚼舌根。 “哎,听说了吗?妇产科那个林护士……” “哪个?哦,那个俏寡妇啊,怎么了?” “嘘!人家本事大着呢,听说是副院长亲自安排进来的,也不知道是哪路的神仙……” 这话就像蒲公英种子,一下午就飘满了医院的各个角落。 林丽书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不放心,下午又打了个电话到护士站, 想绕开孙主任,把护士长笼络成自己的人。 许诺跟护士长五五开,还特意强调,她是副院长“关照”的人,让她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孙主任。 护士长心里讥讽,嘴上甜蜜:“好好,你就放心吧!” “哎呀,孙主任来了!孙主任好……哦,是林护士打来的电话……” 孙主任亲切的声音猛然出现在耳边,把林丽书吓了一跳。 “丽书啊,你跟你小姑子江翠翠,关系挺好的?” 林丽书登时心尖一跳,孙主任怎么知道江翠翠的? 她握着话筒的手心冒出冷汗,声音有些发紧: “是……挺好的,孙主任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家的事了?” 孙主任在那头慢悠悠地笑了一声,林丽书瞬间头皮发麻。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这做嫂子的,得多关心关心小姑子。 小姑娘万一上当受骗,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这嫂子脸上也无光呀!” 说完,她留下两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林丽书听得心慌意乱。 孙荔枝什么意思? 难道……她在医院撞见江翠翠了? 林丽书心里惴惴不安,但因为接私单,实在心虚,没敢马上追问。 等再想问时,孙荔枝已经把电话挂了。 从炮兵大院的门卫处走出来,林丽书就打算去找江翠翠问个清楚。 哪知道一抬眼就看到了玉栀。 “丽书姐,你怎么在这儿啊?赶紧跟我回去,大姑婆、二姑婆、三姑婆都到家来啦!” 说完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胳膊。 其实自从林丽书偷溜出门,她就跟了出来—— 今天这大戏就是给她准备的。 想躲?门都没有! 林丽书一把拍开她的手。 “没别碰我!她们来干什么?该不会……” 玉栀眨了眨水润乌黑的大眼睛,语速飞快:“当然都是来找你买生牛肉的! 桂姨说了,二姑婆早就想抱孙子了,这个忙你必须得帮!” 说着不满地撅起嘴: “桂姨还跟她们说,你能帮三姑婆的儿媳妇介绍工作,到市医院做个临时工! 姐,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林丽书顿觉天旋地转。 “她真这么说?” 王金桂真是疯了,吹牛竟然拿她做筏子! 玉栀忙不迭地点头:“是啊,大姑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说上回你可是答应过,先给她儿媳妇介绍工作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 不用问,肯定又是王金桂干的好事! 林丽书气得两肋生疼。 赶紧一瘸一拐地赶回家,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迎接她的却是满屋子喧闹。 王金桂、江建华和他的三个妹子,正围坐在院子里,唾沫横飞。 看到她回来,姑婆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鹦鹉开会似的,她想插话的都找不到机会。 玉栀看着这场景,嘴角默默勾起。 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一小袋过年时剩下的葵花籽,慢悠悠地坐到门槛上。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 王金桂这口才,这热情,不做售货员真是屈才了。 “……哎呀,我们家丽书可不容易了!跟着阿涛在部队那么多年,苦都吃尽了! 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在市医院工作,好些人找她办事呢! 所以你们别着急,一个个来,都是小事!” 玉栀吐掉一嘴瓜子皮,用清甜软糯的嗓音附和: “是啊是啊,丽书姐可厉害了,跟妇产科孙主任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人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强,在单位还是优秀护士,每个月还有奖金拿呢!” 把林丽书架在火上反复地烤。 只要林丽书想开口解释,玉栀就立马换个花样,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更要命的话。 “不是的,我……” “几位婶婶,丽书姐还特别会过日子!她的文胸和平角裤,都是她自己做的,那针脚可密实了!独门手艺呢……” “玉栀你闭嘴!我……” “哎呀丽书姐害羞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信几位姑婆可以出去打听! 咱炮兵大院谁不知道,江家大儿媳家里家外一把抓!您说是吧桂姨?“ “没错!”王金桂可还记恨着林丽书,诬赖她偷了金首饰的事。 她是不是跟野男人有染,也还没搞清楚。 要不是因为紫河车这个赚钱门道,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呵,她呀,可比我这个婆婆能干多了!” 林丽书浑身僵硬,如坐针毡,笑的比哭还难看。 终于,眼角余光瞥见江誉从外头回来了。 腾一下就站了起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阿誉,你回来啦!今天培训的怎么样?领导是不是又表扬你了?!” 她想把话题转移到江誉的工作上去,好从这要命的谈话中脱身。 哪知道江誉一言不发,整张脸绷得像一块铁板。 颜色青得吓人。 他紧紧咬着牙根,两只眼睛像是燃着两簇火苗,死死地、怨毒地盯着林丽书。 玉栀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看来,她这段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江誉再怎么眼瞎心盲……也该发现了一点端倪。 不过,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呢? “誉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誉没理会她,径直朝着林丽书走去。 一步一步,皮鞋重重落在地上,像一记又一记的重锤。 三个姑婆霎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林丽书……” 不等她反应,江誉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快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跟我过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不顾林丽书的惊呼和挣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粗暴地把她拖进了房里! 第14章 渣男贱女,隐瞒实情 砰——! 房门被重重甩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急忙跟了过去,却发现门被从里头反锁了。 任凭王金桂和江建华怎么擂门,里头都死寂一片。 三个姑婆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凑在一起,压着嗓子开始嘀咕。 “我的天,小叔子把大嫂拖进屋里,谁也不让进,这叫什么事啊?” “该不会是……?” “我说阿誉怎么到现在还没跟玉栀结婚,合着跟林丽书有一腿呢!” “亏我还想把村上的民兵队长介绍给她,没想到这么不安分。” “啧啧,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王金桂听得心头火起,一边疯了似的拍门,一边回头骂道: “都给我闭嘴!阿誉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人!栀栀,你别听她们瞎说!” 生怕玉栀信以为真,肚子里的文曲星动了胎气。 玉栀眼神纯净,坚定地点头: “我当然信誉哥哥!誉哥哥怎么可能对丽书姐乱来? 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干了可是会天打雷劈的! 更何况,涛哥还在天上看着呢!”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走到黄大仙牌位前,点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就在她要把香插进香炉的瞬间—— 咔哒! 三炷香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齐刷刷地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 “啊——!” 玉栀像是被烫到一般,闪电般缩回手,血色尽失。 惶急地看向王金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桂姨,大仙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难道誉哥哥真的……” 王金桂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也写满了惊恐。 眨眼间,玉栀就哭成了泪人,眼泪哗哗地流,看得人心都碎了。 三个姑婆急忙围着玉栀哄,又是端水又是扇风。 万一她肚子里的金孙出点什么岔子,王金桂不得撕了她们?! 玉栀推开她们,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屋里,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脸上的泪瞬间止住,扯开唇角。 那三根香被她用指甲掐出了裂痕,稍微用力一碰,就会断掉。 吓唬迷信的王金桂最合适不过。 玉栀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猫着腰,悄无声息翻窗出去,靠近林丽书的房间。 从窗户往里看去,江誉正死死掐着林丽书的脖子,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 “说!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今天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哥哥江涛退役的战友。 三言两语间,就听出了不对劲! 哥哥的死,竟然另有隐情。 “你哥本来不至于送命的,但谁能想到那家伙又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你哥这才……唉,没法子,那人背景太硬, 你嫂子选择收下补偿,息事宁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誉当时就懵了,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走了。 他立刻怒气冲冲地赶回家! 林丽书的脸被掐得涨成猪肝色,双手胡乱地抓挠着江誉的手臂,双腿拼命蹬踹。 窒息的恐惧让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阿誉……你想想……咱们第一次……在小树林……你有多快活……忘了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江誉的动作猛地一顿,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丽书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知道瞒不住了,只能哭哭啼啼的,把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江涛是为了救不小心踩中地雷的营长,才牺牲的。 这件事本可以避免,但那个营长贪生怕死,不听江涛的指挥,才酿成了惨剧。 事后,背景深厚的营长为了封口,给了她一笔巨额补偿,并许诺了工作。 林丽书泣不成声: “我一个寡妇,除了接受条件,还能怎样? 我瞒着不说,是怕爸妈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啊!” 江誉阴沉着脸,沉默了很久。 屋里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那我呢?”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掉冰渣。 “你为什么连我也瞒着?林丽书,你是想独吞那笔补偿款,对吧?” 林丽书吓得脸都白了。 她从没想到,一向痴恋自己的江誉,会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着自己。 “阿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林丽书爬到江誉跟前,抓住他的裤脚,哭得更凶了。 “那笔钱还没完全到手!但那人在京市,只要咱俩一起过去, 那笔钱就是你打点关系、站稳脚跟的资本! 阿誉,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啊!” 江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在林丽书的眼泪和撒娇攻势下,渐渐心软。 无论如何,他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林丽书骗他,应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俯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丽书……这件事,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林丽书在他怀里乖巧点头。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仿佛并未因为这件事而心生嫌隙。 但一个眼神阴冷,另一个眼神晦暗不明。 各怀鬼胎。 玉栀在窗外冷眼看着,面无表情地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屋内。 拿出信纸和钢笔,坐到桌前,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过。 一封声泪俱下的举报信立马出炉。 她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然后掀开床上的褥子,把信压在了最底下。 有了这个炸弹,她将彻底颠覆江家! 但什么时候丢出去,还需要从长计议。 没过多久,江誉和林丽书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江誉清了清嗓子,对院子里伸长了脖子的三位姑婆解释: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在外头听了些风言风语,误会了丽……大嫂!一时激动,现在已经清楚了。对不起啊,大嫂。” 说完,又走到玉栀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放柔了声音哄她: “栀栀,出来吧,是誉哥哥不好,吓到你了。” 玉栀把眼睛揉得通红,这才开了门,脸上还挂着泪珠。 却懂事地挤出一抹笑: “誉哥哥你以后可别这样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要让大奎哥知道了,还以为你欺负丽书姐,该有多心疼啊!” 江誉刚刚和缓的脸色,唰地一下,又黑了! 林丽书咬牙,刚想开口解释,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哟,都在呢!婶子,我给丽书送点骨头过来,您给炖个汤,给她好好补补!” 来人正是李大奎。 他手里拎着一串血淋淋的猪骨头,露出八颗大牙,笑得一脸憨厚。 第15章 生日宴,修罗场(上) 林丽书却如同见鬼。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自己被王金桂扒光衣服,押去游街,被丢鸡蛋、烂菜叶的场景…… 恐惧就像触手,堵住了她的嘴巴,攥紧她的心脏,扯住了她的肠子。 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在她和李大奎之间来回扫射。 江誉的视线扫过她惨白的脸。 很快就想起了那天,林丽书惊慌失措关上窗户的动作。 捏着林丽书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就加重了。 “哎呀,是大奎哥来了!” 玉栀立即热情地迎了上去,把人往里面招呼:“快进来坐!” 李大奎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林丽书的下半身溜了一圈,把手里的猪骨头递过去: “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事。” 玉栀接过骨头,语气轻快: “礼拜天是翠翠的生日,麻烦大奎哥跟大兴哥说一声,让他也过来吃顿便饭,热闹热闹!” 李大奎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深意,咧嘴一笑。 “这可是大好事啊!得咧,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兴,让他提前备好礼物!” 等他走了,三个姑婆立刻好奇地围住林丽书: “丽书啊,这谁呀?看着挺老实的,就是年纪大了点,快四十了吧。 他为什么特意给你送猪骨头? 哎哟,该不会是想看上你了吧?” “就……就是隔壁邻居,李家大哥。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林丽书说完,像是火烧屁股一样,逃回自己那屋。 玉栀心中冷笑,笑眯眯地拦住了三个姑婆: “姑婆们就别问了,丽书姐脸皮可薄了,我平时跟她开这种玩笑,誉哥哥都要说我呢!” 这么好的机会,李大奎都没有当众揭穿林丽书, 可见是感受到了偷情的刺激,还想再多来几次。 玉栀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转眼便是周日,江翠翠年芳二十。 玉栀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活,把猪骨头拾掇得干干净净。 打算剁碎了,扔进锅里拿小火炖。 正在这时,林丽书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眼睛下面全是青黑。 因为李大奎,她做了一宿的噩梦。 加上今早天没亮,王金桂就把她摇醒,说要替她上医院拿紫河车,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护士长那边她都已经打点好了,照理说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林丽书还是心里不踏实。 口渴了想来厨房倒杯水喝,却差点被烫到了嘴。 “死丫头,你存心的是不是? 这刚烧开的热水,为什么不灌到暖水瓶里去?!” 玉栀捏着菜刀,哐哐剁开一根骨头。 “桂姨说了,刚烧开的热水,要晾凉了一点再灌进去。 你自己心里有鬼,魂不守舍的,凭什么怪我?” 林丽书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玉栀: “李大奎昨天为什么会来?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昨晚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原本在江家顺风顺水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众矢之的呢? 玉栀眼底闪过一缕凶光,把菜刀狠狠地钉在案板上。 “那你倒是说说,我能跟他说什么?” 玉栀陡然拔出菜刀,一步步向她逼近,嘴角轻扬: “说你平角裤丢了,还是……窗框上有脚印?” 林丽书大脑嗡的一声。 怒火上涌,浑身哆嗦着指着他的鼻子:“是你!果然是你干的!我这就去告诉阿誉!” “去啊,你只管去!” 玉栀伸手摸了摸刀尖,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殷红的嘴角像是刚刚饮过血,声音溢满了寒气。 “看看江誉是会帮你主持公道,把李大奎打个半死,还是丢掉你这只破鞋?!” 林丽书脸色煞白,后背阵阵发寒。 她不能说。 说了,她就只有委曲求全嫁给李大奎这一条路可走了! “小贱人,你敢算计我!你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林丽书眼神阴狠的好似吃人的女鬼,想起玉栀还不知道生牛肉就是紫河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待会等妈回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久,李家三兄弟都来了。 江翠翠穿着一身崭新的布拉吉,和李大兴并排坐在堂屋里说话。 手里摆弄着他送的塑料发卡,心里很是失望。 不是堂堂翻译吗? 一个月工资至少八十吧,居然这么抠门! 江誉见两人都不肯主动说话,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帮他们活跃气氛。 可李大兴总是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兴,你是不是饿了?” “不是,”李大兴压低声音,摸了摸鼻梁,“就是……怎么没见着玉栀妹子?” 招待所那一晚,他烂醉如泥。 有没有跟玉栀干成那事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玉栀那双纤细的手腕,摸起来又软又滑,心里跟长了草一样。 这话一出,江翠翠的脸顿时就垮了。 她虽然没怎么看上李大兴,可当着她的面,惦记别的女人,这口气她怎么咽的下去? 就在此时,玉栀端着热乎乎的骨头汤从厨房走了出来。 甜甜地勾起一抹笑:“汤来啦,大家快趁热……”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李大兴那毫不掩饰的、火辣辣的目光。 江翠翠啪的一下把发卡扔在桌上,尖锐的视线直刺玉栀: “某些人可真有本事,挺着肚子都能勾得男人挪不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哥专门从哪里请来招待客人的呢!” 这话骂得实在是脏。 玉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端着滚烫汤锅的手微微一晃。 脚下像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朝前倾倒。 她拼命稳住汤锅,可一锅热汤还是无法挽回地泼了出去,大半都浇在了江翠翠的胳膊和小腿上。 “啊啊啊啊啊——!” 江翠翠疼得疯狂尖叫,抬手就给了玉栀一巴掌。 玉栀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白皙的脸上立刻浮起五个指印。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快意。 再抬眼时,已是满脸焦急,扑过去想要掀开江翠翠的裙子。 “翠翠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烫成什么样了?赶紧用凉水冲,不会有事的!” “滚开!你给我滚开!”江翠翠疼得要命,胡乱挥舞着手臂。 江誉一把将她扶住,看着她通红的胳膊,剜了玉栀一眼: “你也太不小心了!” 慌忙拉着江翠翠去院子里冲洗被烫伤的地方。 玉栀委屈地抹了把眼泪,回到厨房。 李大兴想要跟过去,却被李大奎一把按住肩膀,伏在他耳边压低了嗓音道: “这个玉栀……有点意思,她用不着你帮她出头。” 江翠翠站在水池旁,边冲水边哭,“呜呜,二哥,我不会留疤吧?” 江誉拧着眉头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烫伤只要及时处理,不会留疤的。你丽书姐在家,待会让她给你涂点烫伤膏就行。” “可是真的好疼啊!都怪玉栀那小娼妇,她就是故意的!” 江誉烦不胜烦,“够了!她本来就胆子小,你当着客人的面,那样胡说八道,你还有理了?!” 江翠翠气得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嚷嚷: “我有说错吗?大兴哥的眼珠子都快粘到她脸上了! 她明知道我今天要和他相亲,还笑成那副样子,不是勾引是什么?” 江誉一把甩开她的手,“江翠翠你给我闭嘴!忘了今天的正事了是不是?!” 吼完,抬头看了一眼厨房。 玉栀的背影是那么的单薄和无助,绝不可能是故意的。 就是长得太招人了。 第16章 生日宴,修罗场(下) 大约半个小时,江翠翠觉得没那么疼了,两人这才回到堂屋。 玉栀在烫伤的地方抹了点猪油,忍着眼泪,把菜都给端了上来。 那副受了天大委屈还要强撑干活的样子,除了江翠翠,所有人都有点于心不忍。 李大兴更是心疼坏了,下意识想要帮她端盘子,却被李大奎一眼瞪了回去。 “你们别误会,我只是很久没见玉栀妹子了,所以关心一下……” 他讪笑着摸了下鼻子。 江翠翠不禁冷哼: “我自己有眼睛,你用不着解释!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看上我了吗?” 李大兴强忍着没再看玉栀,犹豫了半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得了,那就是没看上呗!”江翠翠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赶紧吃饭吧,我也没看上你!” 江誉气得两眼发黑。 就算她没看上人家,这话是能当面说的吗? 蠢成这样,哪个婆家能喜欢?! “不好意思啊大兴,翠翠年纪还小,口直心快,没有什么恶意的。” 说着,自罚一杯,给李大兴赔罪。 李大兴没说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也随了一杯。 “呸,这什么味道啊,难吃死了!”江翠翠啪的撂下筷子,站起身,“我去找丽书姐擦药,你们继续吃吧!” 眼看她要走,玉栀急忙站了起来。 颤巍巍地抬起一双含着水汽的的眼睛,惊慌无措地望向江誉。 “誉哥哥……对不起……我,我不该惹翠翠生气的。 翠翠,我跟你道歉好吗?刚才我真的只是没站稳…… 不是故意要烫伤你的,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别忍着,小心气坏了身子。” 说着就抓起江翠翠的手往自己脸上送。 江翠翠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用力将她推开。 “你有病吧!别以为你摆出这副可怜巴巴,一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了! 我身上要是留了疤,我就划烂你这张脸!” 江翠翠一走,堂屋的气氛瞬间尴尬到了冰点。 玉栀默默地揉了揉眼睛,漂亮柔媚的杏仁眼此刻红的像兔子。 泪水恰到好处地凝在眼眶里,欲落未落。 这才哪到哪儿,好戏才刚开场。 江誉下意识想帮她擦掉眼泪,手刚伸出去,却僵在了半空。 “哥,你别看玉栀长得娇小玲珑,其实心思多着呢!” 自从玉栀来到这个家,翠翠就总是在他耳边嘀咕。 他原本不信。 但李大兴此刻毫不掩饰的、黏在她身上的眼神,像一簇邪火,点燃了江誉心底莫名的占有欲。 李大奎提起酒杯,笑着举起酒杯打起圆场: “都是年轻人,火气大点,没啥! 翠翠有话直说,我觉得挺好的,阿誉你说是吧。” 江誉脸上臊的厉害。 妹妹丢人现眼,李大兴不怀好意,而玉栀……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越想越烦,江誉干脆抓起酒瓶,给自己连倒了三杯白酒,仰头灌下。 “怪我这个兄长没管教好妹妹,自罚三杯,你们随意!” 玉栀见状,默默地又开了一瓶红星二锅头,给他满上。 酒过三巡,江誉已经满面通红,眼神迷离。 她眼底划过一丝冷光,神色却越发委屈地凑到他耳边,用一桌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啜泣道: “誉哥哥,你少喝点吧……别又像上次一样,喝醉了就嚷嚷着…… 要把我送给别人!” 此话一出,桌上四个男人都愣住了。 李大兴和李大利心虚地对视一眼,猛地低下头。 喝醉的江誉脑子轰的一声,摇摇晃晃地抓住玉栀的手,双眼赤红地吼道: “胡,胡说!我……怎么会把你送给别人?! 谁……谁敢打你的主意,老子弄死他! 我救了你,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 生是我江家的人,死是我江家的鬼!” 玉栀心底一片深寒,却惊恐地缩着肩膀,似乎被他吓到了。 救她一回,就成了他江誉的私有物了? 就算是头牛也没这么便宜吧。 也难怪江誉从不觉得愧疚,因为在他眼里,自己从始至终就只是个物件罢了! 江誉哼哼唧唧地嘟囔,抱住玉栀的胳膊,就要往自己怀里塞。 玉栀恶心的想吐,却强忍着没有推开。 反而还哄小孩似的顺着他:“我知道,那只是你的醉话……你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要我呢。” 李大兴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一行冷汗。 他好色不假,但要让对方知道他干了那档子事儿,惹上一身腥,可就麻烦了。 连忙在桌下,用力地踢了江誉一脚。 “这才几杯就醉了?看玉栀妹子担心的! 对了翠翠上完药了吧,今天是她的生日,寿星不在,我们在这儿吃怎么行? 玉栀,你快去把翠翠给喊出来!“ “好啊!” 玉栀微笑应道,却迟迟没有动。 挨了半天,等到林丽书端饭出来,正好看到江誉抱着她不放,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林丽书咬着后槽牙,血气直往脑门上涌。 咚一下把饭碗砸在江誉面前,吊高了嗓子埋怨: “玉栀,你明知道阿誉酒量不好,怎么也不知道劝着他点?” 玉栀伸出指甲,在江誉内关穴上狠狠一掐。 江誉疼得连嘶了三声,这才松开了她。 玉栀委屈巴巴地叹了口气:“丽书姐,我劝了呀,但没劝住。要不……你来?” 林丽书刚要上前,李大奎阴沉湿冷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吓得她瞬间腿软。 “我,我哪儿管的了他?” 她转身要走,却被玉栀死死拽住胳膊。 “丽书姐,你别走呀!我托你给翠翠买的生牛肉,你跟桂姨说了吗? 不过,这生牛肉为什么还得特意去医院拿? 万一被你领导知道了,会不会影响不好呀?” 玉栀一脸天真,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李家三兄弟听得清清楚楚。 李家三兄弟顿时好奇地朝林丽书看了过来。 林丽书紧张的满头冒汗,“不,不是医院,是医院附近,你听错了……” 但玉栀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兴奋地压低嗓音,对着李大奎、李大兴他们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丽书姐有路子能搞到新鲜牛肉呢! 以后想打牙祭,可以直接在她这儿买,肯定比肉贩子那儿便宜!“ “哦?还有这种好事呢?”李大奎干笑了两声,“多少钱一斤呐?!” 冷汗顺着林丽书的下颌骨直往下淌,“不是,你们别听她胡……” 玉栀再次打断她:“十元钱老大一块了,瞧着至少得有两三斤呢!” “闭嘴!” 林丽书终于忍无可忍,理智崩断,扬手对着玉栀那张纯洁无辜的俏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整个屋子都静止了。 “我让你插嘴了吗?当着客人的面,说什么胡话?!我根本就没卖过什么生牛肉!”林丽书怒不可遏地吼道。 玉栀被扇得一个踉跄,柔弱地向后倒去。 她没有哭,只是捂着瞬间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丽书,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紧接着,脸色骤然一白,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肚子……好疼……” 第17章 连环计,好一个惊天大瓜! “唔——” 玉栀一声痛呼,在林丽书巴掌落下的瞬间,心头汹涌出疯狂的快意: 来了! 她等的就是现在! 身体算准了角度向后倒去,被一道强有力的臂膀稳稳搂住。 江誉酒醒了大半,低头一看,瞳孔猛然紧缩。 只见玉栀蓝色长裤臀腿相接的地方,正缓缓渗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血!她流血了!”李大兴惊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江誉的酒彻底醒了。 他一把将玉栀打横抱起,那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与紧张。 “大利,快!你家的三轮车!”江誉冲着已经看傻了的李大利嘶吼道。 随即,他转头,目光如刀,狠狠剜过林丽书的脸。 “看你闯了什么祸?跟我一起去医院!” 林丽书被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但嘴仍然硬得很: “她……她肯定是装的!我不就是打了她一巴掌吗?哪儿就这么脆弱了。” “闭嘴!”江誉怒吼一声,抱着玉栀就往外冲。 三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市医院。 林丽书立刻去找了相熟的医生和护士,帮玉栀插了个队。 玉栀被放到病床上后,依然面色痛苦,捂着小腹疼得来回翻滚。 长发散乱,糊了满脸,根本不让人近身。 心里却异常冷静。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方才,她趁着第二次回厨房端菜的时候,把提前用猪血和糯米纸做好的血包塞进了裤子里。 糯米纸遇水则溶,轻轻一压,血水就出来了,积压后黏在裤子上,搓都搓不起来。 “不行不行,她这个样子我们没法检查!”一名小护士急得满头大汗,“快,快去把孙主任请来!” 听到这话,玉栀在病床上痛得更厉害了,哭声里带着绝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江誉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 一颗心七上八下。 虽然他爱的是林丽书,但玉栀毕竟怀了他的骨肉。 而且是个男孩。 可千万不能没了呀! 孙荔枝风风火火地赶来,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都愣着干什么?按住她的手脚!”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玉栀控制住,极其不耐烦地撩开她的衣服,戴着两层手套,象征性地检查了一番。 玉栀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低低的啜泣。 前世她快临盆时不小心感冒了,头晕脑胀,咳嗽得厉害,到医院产检,顺便想开点药。 却被王金桂竭力阻止,说孕妇不能吃药。 孙荔枝非但不劝说王金桂,还讥笑她: “挺着呗!你这婆婆一看就是个厉害,我可不敢给你开药。就算开了,你敢吃么?” 女人只要怀了孕,命都成了婆家的! 不仅如此,孙荔枝还嫌孕妇脏。 见玉栀裤子上有血,就主观判断是小产先兆,连是不是人血都懒得分辨。 她皱着眉,语气很是不耐烦: “看起来没啥大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动了点胎气。家属要是不放心,就留院观察吧!” 说完,她扭头就看见了站在一旁,满头大汗的林丽书。 “林护士!你怎么也在这儿?这腿不是还没好么。 怎么,这姑娘也是你亲戚?该不会……也是你小姑子吧?” 林丽书不明所以:“孙主任,不是的……她是我家的小保姆!” “我管她是谁呢,”孙荔枝不屑地勾了勾唇。 “东西准备好了,你让江翠翠赶紧过来拿!明天我要休假,可没空等她!” 林丽书听到这话,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她一瘸一拐地赶上前,直到孙荔枝快要上楼才拦住了她,压低了声音: “孙主任,您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翠翠她……找您买了什么货?” 孙荔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跟我装什么蒜呐?要不是你介绍的,她能找到我这儿来?“ 她环顾四周无人,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嘲弄。 ”真有意思,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大嫂,一个不检点的小姑子。 啧啧,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林丽书如遭雷击,浑身僵住,“您是说……江翠翠她……她……” “是啊,”孙荔枝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她自己说的,好像……都快两个月了吧。” 她欣赏着林丽书震惊的脸色,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优越感: “你是个聪明人,要是想明白了,就赶紧跟我认个错,把你的客户带过来,重新登记。 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你小姑子的丑事捅出去!” 林丽书心里惊涛骇浪。 孙荔枝知道了?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心念电转间,她立刻就想到了江翠翠。 除了那个蠢货,不可能有别人! 肯定是她从王金桂嘴里听说了什么,又在孙荔枝面前说漏了嘴,她才会知道的! 真是花钱买棺材,净干蠢事! 林丽书气得天旋地转,转身就想冲回家找江翠翠算账。 哪知道她刚走出病房门口,两张熟悉的面孔刚好从旁边经过。 正是那日找上门找她买紫河车的老婶子。 一看是她,两人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就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力大无比,扑过来就揪住了林丽书的头发。 “好啊林丽书,你躲在这儿呢!可让我们好找!” “说好的今天把货给我们,东西呢?” 另一个婶子更不客气,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她脸上: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东西,我们现在就去找院长举报你这个贼婆娘!” 第18章 东窗事发,林丽书的报应来咯! 林丽书被打得头晕脑胀,快要气疯了。 王金桂不是说替她来拿紫河车吗? 怎么两个老婶子也在这儿? “别打了,别打了!我既然答应你们了,东西肯定会给你们的!” 她一边躲闪,一边哭嚎。 砰! 那个老婶子又结结实实给了她一巴掌,这下两边脸对称了。 林丽书整张脸都肿胀起来,眼花耳鸣,连带着下巴都麻了。 “我婆婆在哪……只要找到她……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老婶子拽起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砰砰砰! 林丽书被撞的头晕目眩,痛哭流涕。 自从孙荔枝从病房离开,玉栀就从病房了溜出来。 此时躲在暗处看着,半点不觉得她可怜。 卖紫河车,赚黑心钱,帮那些重男轻女的老东西欺负儿媳妇,这种人不该被打么? 眼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她指指点点,林丽书终于忍不了了。 “啊啊啊啊!老娘跟你们拼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猛然跺脚,反掐老婶子胳膊上的筋脉,开始疯狂反击。 尖锐的指甲瞬间在老婶子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老不死的,敢打我?我撕烂你们的嘴!”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三人撕扯着在地上翻滚,就像三只互殴的母猪,场面极其难看。 而林丽书自己的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领口、后背都被人看光了。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医院,再打我就叫保卫科了!” 突然一声断喝,副院长丁蟹走了过来。 本以为是几个老娘们在扯皮,他拿起架势,急忙就走过来阻止。 结果定睛一看,里面居然有林丽书。 林丽书哭啼啼爬起来,一摸额头,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啊——我的头皮,我的头皮!“ 她的头皮竟被薅下来了一块! 血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淌,看起来既凄惨又滑稽。 “丁副院长,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她调不成调,浑身抖个不停。 丁蟹看了都觉得疼,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如乌云压顶,连忙把林丽书扶起来。 “打人犯法知道吗?更何况是打的咱们市医院的优秀护士!” 再一看,这俩老婶子他认得啊,愈发生气了: “怎么又是你们!我说了多少次了,医院不能给看胎儿性别!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那一套?! 林护士拒绝了你们,所以你们就恼羞成怒,殴打她,这也太不像话了!” 见丁副院长给林丽书撑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指责起两位老婶子。 林丽书心里这才舒服了些,眼底冒出一丝得意,刚想开口,让丁副院长把两个老婶子带去办公室。 私下里把事情赶紧解决了。 可就在这时,江誉和李大利听到动静,挤开人群,走到了跟前。 “丽书,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江誉看到林丽书的惨状,这火噌一下就上来了,来到她身边,伸开手就搂住了她。 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当场揍人。 林丽书一看见江誉,滔天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下意识就往他怀里钻: “呜呜呜,阿誉……我是不是破相了?她们往死里打我啊!” 她这么惨,江誉看了肯定会心疼。 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肿的像个猪头,江誉只低声安慰了几句,却没再多看她一眼。 转而用眼刀怒视那两个老婶子: “你们为什么打人?!立刻赔礼道歉,否则我现在就让公安来抓你们!” 两个老婶子虽然有些害怕,但不是被吓大的。 “哎哟,这不是林丽书的小叔子吗?啧啧啧,这么心疼你嫂子呀! 她收了我们的钱,却不把答应的货给我们,我来找她算账有什么不对?” “就是!别以为仗着人多,就有理了!” “有本事你就真把公安叫来,咱们对质!林护士,你敢吗?” 林丽书的脸瞬间血色全无,抓住江誉的胳膊,抢白道:“没有!我,我没收你们的钱! 丁副院长,你千万别听她们胡说!这,这都是误会!” 江誉并不晓得,她没有得到医院许可,作为医护人员私下买卖紫河车,这是犯法的。 她抖若筛糠,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 情急之下,把江誉猛然往前一推,转身就朝楼梯跑去。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知道没走几步,林丽书被玉栀堵在了楼梯口。 玉栀的眼睛还是红的,但眼神却出奇的清亮,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早就瞅准了这个位置,等候在林丽书逃走的必经之路上。 玉栀伸开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啊,丽书姐,你怎么流血了?!护士,护士,这里有人受伤了,快来看看啊!” 她的声音又清又脆,立马就暴露了林丽书的位置。 “玉栀,你这个小贱人,给我让开!” 林丽书咬牙切齿,气得几乎要吐血,一咬牙,狠狠地朝玉栀推了一把。 然而这一次,玉栀却像一尊千年古树般牢牢扎根,纹丝不动。 任凭林丽书如何用力推搡,她都稳如磐石。 直到那两个老婶子追来了,玉栀才把勾住栏杆的脚松开,“哎哟”一声,撞在了墙上。 林丽书疯了般往楼上跑,小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极为刺耳。 王金桂不见人影,她只能去找孙荔枝解决问题! 而她们身后,江誉和丁蟹也跟了过来。 玉栀一把拦住江誉,声音异常急切: “誉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才刚醒,就看到丽书姐满头是血……她没事吧?” 江誉正是心中烦躁,一把将她推给李大利。 “跟你没关系!没事瞎跑什么?就在这儿好好待着!” 玉栀压下心中的嘲讽,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惊异中又有几分好奇: “我好像听见她们在说什么……紫河车? 哎呀,誉哥哥,丽书姐该不会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吧?!” 江誉眼神骤然一厉:“胡说!你少瞎猜!大利,帮我盯着她,别让她乱说话!” 说完,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心中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玉栀目送江誉离开,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酝酿好情绪,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无声的眼泪,比恸哭更让人觉得可怜。 宛若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白花,哪怕千疮百孔,也不敢做声。 李大利看着心口发疼,手足无措地围着她转圈: “不是,栀栀你别哭啊!是因为江誉刚才吼你吗?哎呀,他不是故意的,不过……” 玉栀无声地抽泣了半晌,声音却诡异地平静下来。 微微扬起唇角:“江誉喜欢林丽书姐,对吧。大家都瞒着我,以为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第19章 底裤都被扒光了 李大利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啊?不,不会吧。” 他下意识就想替兄弟辩解。 玉栀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寒光。 “誉哥哥看她的眼神,和看我时不太一样…… 每次我跟丽书姐闹了点不愉快,不管是谁的错,他只会怪我。” 她缓缓抬起那张沾着泪痕的小脸,眼里没了甜意,只剩下苦涩。 仰头看向李大利,声音抖颤: “大利哥,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什么都比不上丽书姐?所以他才……这么对我。” 李大利的心瞬间收紧了。 他本就对玉栀有几分狎昵的心思,此刻被她这脆弱的眼神一瞧,魂儿都快飞了。 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怎么会!你比她好一万倍! 她就是个寡妇,哪能跟你比?你又年轻又好看,还……还这么善良。” 玉栀勉强挤出一抹笑,可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那……大利哥愿意帮我吗?” 她往前凑了半步,恳求道: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们这么合起伙来骗我,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李大利心头一热,刚想答应,楼上却猛地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叫骂,紧接着是咚的一声巨响。玉栀害怕地“呀”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小鹿,抓住了李大利的袖口。 “我……我好怕,楼上是不是打起来了?“ 那孤单瘦削的背影,在他面前摇摇欲坠。 李大利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 “别怕别怕!”他急忙安抚。 “我帮你,我帮你还不成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让我帮你出出气可以,但要我做伤害江誉的事,那肯定不行。” “放心吧,”玉栀破涕为笑,乖巧地点了点头,“我肯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会让你们这对好兄弟,好好地体会一下,什么叫作同甘共苦! 她拉着李大利,抬脚就往楼上走: “我们快去看看吧,誉哥哥为保护丽书姐,跟人干上了可怎么办?” 李大利心道她真是心软,认命地跟了上去。 妇产科主任办公室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玉栀站到一张凳子上,一眼就瞅见办公室里,林丽书和那个孙主任扭打成一团。 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体面的样子。 “你居然敢打我!”孙荔枝保养得宜的脸上被抓破了,气得破口大骂。 “老娘在市医院当主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男人裤裆底下叫唤呢! 你自己胆大包天接私单,有本事你自己去解决啊,找我闹什么!” 林丽书此刻也豁出去了,状若疯妇,一把推开孙荔枝,呸了一口: “孙荔枝,你少他妈给我装蒜! 今天你不把货给我,我就把你的那些破事全都捅出去,看谁先完蛋?” 她才刚沾染这生意不久。 就算闹大了,要坐牢的也是孙荔枝! 孙荔枝气得脸都绿了,抄起桌上的钢笔就往林丽书身上扎。 “威胁我?你小姑子未婚先孕,是你个当嫂子的拉皮条, 介绍她来找我要生子的秘方,你可真厉害啊!” 轰隆—— 站在门口的江誉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翠翠……未婚先孕? 丽书……拉皮条?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你是不是觉得有丁副院长给你撑腰,我就得为你保驾护航? 我告诉你林丽书,就算有他罩着,我也不怕!” 孙荔枝越说越得意,声音也越来越大。 丁蟹算个什么东西,她的姘头可是卫生局的领导! 林丽书惊呆了,她什么时候和丁蟹有一腿了? “不是的,你们别听她胡说!” 林丽书急得满头大汗,拼命解释:“我跟丁副院长清清白白的,根本没有这种事!” 然而那两位老婶子可不听这个,顿时精神百倍,叉着腰就嚷嚷开了: “好哇!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他怎么那么护着你呢?不要脸的烂裤裆!” “哎哟喂,敢情你们俩早就睡到一个被窝里去啦!” 走廊里的病人和家属这下炸了锅,各种污言秽语像潮水一样扑向林丽书。 江誉听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的血液倒灌回头顶,又瞬间冰凉。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撑住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他温柔善良的丽书,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面目可憎、不知廉耻的泼妇?! 丁蟹也在场,面对鄙夷的群众,一改方才维护林丽书的态度,焦急地冲大家解释: “大家听我说,这是天大的误会,误会啊! 我对我老婆的心,那可是天地可鉴啊!” 他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这事情要是传到他老婆耳朵里,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玉栀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眼瞅着江誉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难以置信的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心里痛快极了。 这就受不了了? 更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她像只好奇又无辜的猫儿,立刻凑了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誉哥哥,你的脸色好难看。丽书姐她……她怎么了?她们到底在吵什么呀?” 江誉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 “誉哥哥,我们这就走了吗?”玉栀踉跄着跟上,声音里满是担忧,“不管丽书姐了吗?她好像被人冤枉了吧……” “冤枉?” 江誉一向含情脉脉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狰狞得像一头野兽。 “从今天起,林丽书出任何事情,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20章 撕破脸,玉栀扬眉吐气 当晚,林丽书没有回家。 那事在医院闹得太大,最终有人报了警,她和孙荔枝双双被公安带走问话。 江誉在堂屋里烦躁地来回踱步,斯文的脸上满是阴云。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好的赚钱门道变成了灾祸。 林丽书没有许可却故意瞒着他,闹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这不是害他吗?! 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自己摘干净。 “妈,今早你不是替丽书去医院拿……拿那个东西吗?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他压着火气,但语气里的埋怨几乎要溢出来。 王金桂正坐在小板凳上唉声叹气,闻言脖子一梗,声音也拔高了: “你冲我吼什么?林丽书那个死丫头根本没把事情交代好! 我顶着太阳跑到妇产科,人家护士长说压根没那两个名额,我能怎么办? 我总不能杵在那儿吧,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呀! 谁知道你们也去了医院,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正好被那两个老娘们给撞上了!” “那你不知道编个瞎话,先稳住她们吗?”江誉气的直跺脚,“还非要带着她们一块去医院,蠢到家了!” 王金桂不服气地反驳:“腿长在她们身上,我怎么管得住? 再说了,买紫河车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怎么就……!“ 江誉的脸色霎时变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急赤白脸的就把话给说漏了。 一直坐在角落,像个透明人似的玉栀,在听到“紫河车”三个字时,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崩溃,没有泪水,只有一种冰冷的嘲弄。 “原来……那是紫河车啊。” 她轻笑出声,笑声像淬了冰,让江誉和王金桂同时打了个寒颤。 “我说呢,生牛肉为什么非到要去医院拿。 桂姨,誉哥哥……你们一直把我当傻子耍,有意思吗?” 终于,她把前世委屈和怨恨一起发泄了出来。 “为什么要骗我——!” 玉栀站起身,漂亮的杏仁眼满是失望。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冷厉地盯着江誉: “你心里惦记着林丽书,直说就是了。我难道还会死缠烂打不成? 我何德何能,竟要你们全家合起伙来,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我?哈,哈哈哈……” 这句压在心底的质问,被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出来。 然后抚着小腹,轻笑出了声。 撕破脸皮的感觉,真是太痛快了! 玉栀一边笑着一边走回自己房间,拉出行李袋,把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往里塞。 江誉和王金桂都慌了,连忙追过去拦着。 林丽书不能要了,玉栀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更珍贵了。 “栀栀,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呀!小心动了胎气!” 玉栀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觉得无比恶心。 就在这时,江翠翠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林丽书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拉拉扯扯,一脸的不耐烦: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做晚饭?想饿死我啊?!妈,二哥,你们围着她干嘛呢?” 她的目光落在玉栀那个破旧的行李袋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 “哟,又玩什么新花样呢?你烫伤我的事还没完呢! 离家出走?行啊,你赶紧走! 我倒要看看,你挺着肚子,离了我们江家会死在哪条臭水沟里!”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玉栀紧绷的神经。 她心里的怨恨,本就如山呼海啸,此刻被江翠翠这么一激,彻底炸了。 玉栀猛地冲过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巴掌扇在江翠翠脸上。 “啊——!小贱人你敢打我?” 江翠翠跳起来就要还击。 玉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住江翠翠的脖子,将她的头狠狠压在桌沿上。 “江翠翠,我忍你很久了!” 玉栀的声音又冷又利,再没有半分平日的温软。 “都是女人,你以为你比谁高贵?! 林丽书给你拉皮条,你怀了野男人的种,不要脸地跑到医院找孙主任买紫河车, 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都不知道吗?!” 哐嚓—— 江翠翠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懵了,里里外外一片焦黑。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你血口喷人!” 玉栀松开手,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转向江誉:“这话可是孙主任在医院亲口说的,你哥也亲耳听见了。是吧,誉哥哥?” 江誉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都懒得再看江翠翠一眼。 反而看向王金桂,失望道:“妈,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我的好妹妹! 今天在医院,我们江家的脸,都被她一个人丢尽了!” 王金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疯子似的冲上去,抓住江翠翠的肩膀,来回摇晃: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这个死丫头,快说话啊!” 玉栀让开位置,悄悄去了趟厨房,拿来一根擀面杖,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了桌面上。 江翠翠死活不肯承认,哭喊着“没有”,但闪烁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她确实处了个对象,是个街头的小混混,两人早就…… 王金桂是过来人,一看女儿这心虚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她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那根擀面杖,就往江翠翠身上招呼。 “作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说,是哪个王八羔子的种!老娘今天就给你打下来!” 堂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江翠翠的哭嚎声,王金桂的咒骂声,擀面杖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 玉栀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这场闹剧,比夏日里吃了西瓜还要舒坦。 不枉费她布局安排这么久,王金桂果然没让她失望。 直到江建华一声怒喝,王金桂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打死她又有什么用!” 江建华的脸黑如墨,盯着满脸泪痕的女儿,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那个人是谁,多大年纪,干什么营生的,家里还有哪些人, 你现在就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既然有了孩子,他们家就必须负责!” 江翠翠欲哭无泪,“我没有怀孕,没有!不行让妈带我去医院做检查!” 王金桂又给了她一下。 “检查?还嫌我们家丢脸丢的不够!” 江翠翠哭得直抽抽。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呢? 在江建华的逼视下,她只能哆哆嗦嗦地把那个小混混的情况都给交代了。 听说对方连个工作都没有,王金桂眼前一黑,险些气晕过去,再次举起擀面杖追着江翠翠满屋子打。 江誉头疼欲裂,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吼道: “好了!妈,翠翠的事明天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跟林丽书撇清干系! 那两个老婶子来过我们家,要是怕攀咬上了咱家怎么办?还有,三个姑婆也知道这事!” 玉栀在心里冷笑,一起去吃牢饭呗,整整齐齐。 当初她吹捧王金桂能干,任由她四处散播消息,就是为了今天能多几个人证,好让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王金桂也慌了神,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几下清晰而用力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一个严肃的男声穿透门板,十分威严。 “王金桂、江誉是住在这里吗?开门,我们是公安!” 第21章 一锅端,好大儿翻墙跑路! 江誉吓得浑身冒汗,第一反应就是抓住王金桂的胳膊,猛地往前一推: “妈!你去跟他们说!这事跟我没关系,都是林丽书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旦被公安带走问讯,就算没事也会被传出有事。 他外交部实习生的身份还保得住?! 说完,他像一条狼狈的狗,头也不回地翻过后院的围墙,跳进了李家的院子。 王金桂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人都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 院门又被敲响,这次力道更重,“咚咚咚!” “我们是公安,开门!” 江建华也慌得六神无主,搓着手在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念叨: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江翠翠呢,还沉浸在刚才的打击中,抱着胳膊哭。 一片混乱中,最冷静的反而是玉栀。 她冷眼看着这出闹剧,直到王金桂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栀栀……”王金桂声音发颤,脸上血色尽失。 “公安都找上门了,肯定是林丽书那个贱人把咱们卖了!躲是躲不过了,我……我……” 玉栀慢悠悠地叹了口气,似乎心软了,怜悯道: “桂姨,誉哥哥已经走了。现在家里只有您和叔能扛事了。要不……您就把这件事都认了吧?” “我认?”王金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我不能坐牢啊!” 她猛地扑过来,死死抓住玉栀的手。 “栀栀!我的好栀栀!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说良心话,这五年,江家待你不薄啊! 你聪明,快帮我们想想办法! 只要能过了这个坎,我发誓,我一定让阿誉给你一个交代!你想怎么样,都行!” 玉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讥诮。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依旧温软,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桂姨,您要真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立刻、马上,和林丽书划清界限。 把所有事都推到她一个人头上,就说是她为了报复,才攀咬我们家。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江家的名声,誉哥哥……才不会受影响。” 王金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这么办!老头子,你觉得呢?” 江建华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头发。 “好,就这么办!快去开门!再不开门,整个大院都要知道咱们家犯事了!” 玉栀这才放下行李袋,理了理衣服,走过去打开院门。 她脸上挂着不卑不亢的微笑,把两名公安请了进来。 江建华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哆哆嗦嗦地掏出大前门香烟递过去: “公安同志,辛苦了,抽根烟……” 为首的男公安面容严肃,推开了他的手,直接亮出证件: “我们来了解一些情况。林丽书是你们家的大儿媳妇,没错吧? 她私下倒卖紫河车的事,你们知情吗?” “不知道!绝对不知道!”王金桂回答的极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公安同志,我们啥都不知道!自从我儿子牺牲之后,她就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都是她一个人在外头瞎搞,为了脱罪,才故意把我拉下水的!” 男公安心里无语。 这个王金桂,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吗?林丽书的婆婆,王金桂同志是吧? 据林丽书交代,您不但完全知情,还是主要的联络人。 您亲自帮她散布消息,今天在医院闹事的那两位老婶子,也是您找来的买家。” 王金桂心里把林丽书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脸上悲痛欲绝,一拍大腿就往地上出溜: “我的天爷啊!天杀的林丽书,黑了心的烂货! 就因为我以前看不惯她懒,说了她几句,她竟然这么污蔑我? 再怎么说,我也当了她五年的婆婆呀! 这天底下哪有儿媳妇这么坑婆婆的道理啊?!我不活了——” “行了。”另一位一直没说话的女公安皱眉打断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奉劝您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别在这儿浪费我们的时间。 王金桂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绝望地抱住玉栀的大腿,疯狂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帮自己说句话。 玉栀为难地叹了口气,忐忑地看了公安一眼: “公安同志,我……我只是这个家的小保姆,实在不清楚这些事。 桂姨和丽书姐到底有没有干过,我真不知道。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飘向了角落里的江翠翠, “翠翠跟丽书姐走的挺近的,好像找孙主任买了货……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 瞬间,两位公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江翠翠身上。 男公安厉声道:“江翠翠?孙荔枝已经交代了,有个姓江的小姑娘,通过林丽书的路子,找她买紫河车。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对吗?” 江翠翠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我?我买什么紫河车?没有!我根本没干过这种事啊!”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 王金桂前两天塞给她钱,说是玉栀特意托孙主任给她买了膏药,让她送钱过去…… 膏药?生子秘方?玉栀! “是你!是你这个小贱人!” 江翠翠瞬间明白了,她们落入了玉栀设的圈套! 是她故意哄骗王金桂,再通过王金桂把她给坑了! “我要撕了你啊啊啊啊!” 江翠翠像疯了一样,面目狰狞地扑向玉栀。 但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话都说不清楚。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弄死玉栀。 玉栀惊呼一声,闪身躲到女公安的身后,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翠翠,你在说什么呀?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 再说了,说这话的人是孙主任,不是我呀!” 场面一度混乱,江翠翠平日里骄纵任性惯了,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劝。 男公安厉声呵斥,她也置若罔闻,扬起手就朝玉栀的脸扇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屋子里瞬间死寂。 江翠翠打中的,竟是拦在她身前的女公安。 “你敢袭警?!”男公安脸色骤变,一把扣住江翠翠的手腕,反剪到她身后。 这下可算是闯大祸了! 江翠翠还在哭哭啼啼,公安们已经懒得再跟她废话,迅速将她控制住,拿出冰冷的手铐。 “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翠翠!”王金桂见女儿要被带走,痛哭流涕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公安的大腿,撒泼打滚不让他们走。 “放开!妨碍公务,罪加一等!” 男公安毫不客气,干脆连她也一起架了起来。 “你也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 玉栀假模假样地在旁边抹着眼泪劝说,看起来焦急万分,心里却放声大笑。 “别,别,公安同志,有话好好说啊!” 江建华踉跄着上前阻拦,却被玉栀悄悄伸出的脚绊了一下,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门槛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叔!叔您没事吧?” 玉栀立刻蹲下去扶他,扯起嗓子就朝院外喊: “誉哥哥!誉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呀?家里出大事了,你快回来看看呐!” 这一嗓子,左邻右舍的门吱呀呀全开了。 眼睁睁瞧见王金桂和江翠翠一哭一闹地被公安押上警车。 江建华一生最好面子,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顿时眼前一黑,嗷的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第22章 恶有恶报!公公染上脏病了 玉栀惊恐地叫道:“叔!叔您没事吧?!” 她转头,朝着漆黑的院外声嘶力竭地喊: “誉哥哥!誉哥哥你到底去哪了?叔叔晕过去了!” 哭喊声惊动了四邻,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江誉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 玉栀蹲下身,想把江建华拖进屋里。 她费力地抱住江建华的头,刚一使劲,手便滑了一下。 江建华的后脑勺哐一声磕在冰凉的水泥门槛上。 “唔……”昏迷中的江建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哎呀!”玉栀又赶紧去抓他的腿,想把他往屋里拖。 可刚一用力,手又滑了,江建华的脚踝重重地撞在门框上。 两下重击,硬生生把江建华给疼醒了。 他睁开眼,浑身像散了架,咬着牙低吼:“别……别动了……扶我起来……去……去打电话……找,找团长……” 玉栀一脸为难:“叔,都这个时候了,大院传达室的大爷早锁门回家睡觉了,您只能等明天了!” 江建华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撑着门框,挣扎着坐起来: “江誉……江誉人呢?!这个不孝的东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敢跑!” 玉栀低下头,心底暗笑,声音幽幽的: “您别气坏了身子……誉哥哥可能是吓坏了。 我去厨房下碗面吧,他闻到香味,也许……就自己回来了。” 她转身进了厨房,先给自己下了一碗青菜鸡蛋面,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往锅里偷偷丢了一把催肥的鸡饲料,再下了两碗面。 没多久,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江誉翻墙回来了,浑身湿哒哒的,头发上还挂着烂菜叶,散发着一股水沟的臭味。 他看到玉栀,眼神躲闪:“我……我不小心掉进臭水沟里,才刚爬出来。” 玉栀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谎言,把面推到他面前: “快吃吧,都坨了。叔刚才醒了,气得不轻,说…… 你要是不能把桂姨和翠翠弄出来,他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江誉端着碗的手一僵,筷子戳着面条,将信将疑:“他真这么说?” 想到江建华那死要面子的脾气,他不敢去当面求证,烦躁地扒拉着面条,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单位政审特别严格,我身上不能有一丁点污点! 至于妈和翠翠,我会想办法的。” 玉栀托着腮,慢悠悠地说: “叔不是跟以前当炮兵时的团长还有联络吗? 听说现在位置不低,应该有些路子。你明早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不过……这种事,总得上下打点一下。家里……还有钱吗?” 前世,王金桂可是藏了一笔不小的私房钱。 包括江家祖传的宝贝,最后都落到了林丽书的手里。 江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钱都在妈那儿!” 他眼珠子一转,“这样,我明天先去公安局打听情况,至少得见到丽书。” 他惦记的是林丽书口中的那笔赔偿金。 想要从她嘴里,问出大哥救过的那位营长的联系方式,以免夜长梦多。 玉栀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她倒要看看,江誉能不能得逞? 玉栀收起碗筷,恢复了往日那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誉哥哥,你也别太着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快去歇着吧,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说完便拿着江家父子的脏衣服,默默走向院子里的水龙头。 看样子,已经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江誉看着她忙碌的娇小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栀栀真好,这个时候还肯陪他同甘共苦,果然有情有义。 不枉费他收留了玉栀五年。 江誉走上前,从背后轻轻环住她: “栀栀,委屈你了。等这件事过去,我……我们就立刻摆酒,然后去领证!” 玉栀的身体微微一僵,不着痕迹地挣脱出去。 眸底溢满了冰碴,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嗯,那我等着。” 等着看他怎么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江誉心满意足地回房后,玉栀悄悄来到隔壁李家,敲了下院门。 门很快就开了,李大利探出头,压低声音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没让玉栀进院子,而是走出门外。 “栀栀,我听人说……林丽书这回要坐牢了?真的假的?” 玉栀脸上挂着浓浓的忧愁,眼圈泛红: “我不知道……可誉哥哥感情用事,铁了心要把她捞出来。 大利哥,林丽书自己犯了法,要是再把誉哥哥拖下水,他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能让她出不来?” 李大利一听这话,觉得玉栀对江誉真是一片痴心,心底愈发喜欢。 “我哪有那本事……我二哥在公安局倒是有熟人,也许……” 但这话说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 并不想给二哥创造机会。 二哥上次已经享受过了,这么怎么也该轮到他了! 他迟疑了一阵,问:“栀栀,除了那些人证,你还……还知道别的什么证据吗?” 玉栀垂下眼帘,蹙眉思索。 前世,她看见过林丽书在灶下烧过一个本子。 里面都是数字,可能是账本。 她立刻转身跑回江家,在林丽书房里翻找。 果真,在一个饼干盒里,发现了一本小小的账簿。 上面潦草地记着几个名字和数字。 虽然不满一页,但其中一个叫“方榴花”的名字,让她心头一跳。 方榴花! 前世轰动全市的灭门毒杀案的主犯?! 她曾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身体彻底垮掉,不能再生了。 但婆家只想要男孩,因为她没有传宗接代,羞辱、虐待不说,还只准她吃猪食、睡猪圈,甚至已经在给三个小女孩物色婆家。 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在饭菜里下老鼠药,毒死了全家! 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林丽书的客户! 玉栀拿起一支笔,在“方榴花”三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 然后匆匆回到李家院子,塞到李大利手里: “你想个办法,天亮前把这个东西……偷偷扔进公安局的院子里。记住,千万别让人看见!” 李大利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机灵着呢!”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江建华就捂着裤裆在屋里不停地叫唤,又疼又痒,还抠出了黏腻的黄水。 他冲着外面高声吆喝:“江誉!滚过来!给老子擦身子!” 江誉不情不愿地走出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建华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兔崽子,你躲什么躲?你不给老子洗,难道让玉栀来吗?!” 江誉这才硬着头皮,端了盆热水过去。 很快,就捏着鼻子,两根手指拎起江建华换下的裤衩走出来,远远地扔进搪瓷盆里。 他转头看向正在晾衣服的玉栀,理所当然道: “栀栀,你……你顺便把这个也给洗了吧?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 玉栀拧着眉,停下手里的动作,清凌凌的目光扫过他。 “你受不了,难道我就受得了? 家里这么多活,都让我一个人干? 你要不洗,就等着桂姨被放出来再洗吧!“ 接着,她看了一眼盆里污秽不堪的衣物。 “叔这个样子,恐怕是染上什么病了,你最好赶紧带他去医院瞧瞧!” 江誉烦躁地直摆手:“瞧什么瞧!妈和翠翠还在局子里呢,我哪有闲工夫管他?!” 说完,拿起帆布包,就急匆匆地赶往传达室。 第23章 隔岸观火,极品扎堆 玉栀走进厨房,把平日里王金桂看管得死紧的鸡蛋拿了四个出来。 又切了几片吊在房梁上的腊肉。 铁锅烧热,挖出一大勺雪白的猪油倒进去。 猪油融化发出滋滋的响声,先将腊肉片煸炒,变得焦香微卷,再把鸡蛋打进去,摊成金黄诱人的鸡蛋饼。 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那香味—— 简直能香掉人的舌头! 玉栀吃得心满意足,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前世的委屈和饥饿,稍稍在这一餐里得到了慰藉。 甚至还哼起了小时候听贺奶奶唱的黄梅戏。 直到江建华背着手闯进来,不悦地皱起眉头: “败家玩意儿,你刚做什么了?这么大的油烟! 家里现在这种情况,得节省你不知道吗?!” 玉栀心中冷嗤,满脸无辜: “叔,我没做什么呀,就是用猪皮擦了个锅。怎么,您想吃腊肉啊?” 说着,她作势就要去拿刀。 江建华气得直跺脚:“那是留着招待客人的!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懂事的,这么不让人省心!” “哦。”玉栀从善如流地把腊肉放回原处,“那我给您下碗面疙瘩吧。” 她说到做到,只用了清水和面粉,撒了点粗盐就端了出去。 江建华瞪着碗里清汤寡水,半点油星也没的面疙瘩,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玉栀心道,就这配你,转身去打扫他和王金桂的卧室。 前世,王金桂把私房钱藏在床头朽烂的窟窿里,后来被江建华发现,差点把她打死。 玉栀试着推了推红木床头,纹丝不动。 她眼珠一转,猛地拔高嗓门,惊恐地尖叫起来: “啊——老鼠!叔!叔快来啊,有老鼠!” 江建华立刻背着手踱步进门:“嚷嚷什么?哪里有老鼠,我怎么没看见?” 玉栀抱着扫帚,吓得小脸惨白,直往门边躲,哆哆嗦嗦地指向床头: “刚、刚才好大一只,从床头柜那儿钻进去了! 叔,它该不会……在里面做窝了吧?” 她演得太逼真,江建华信以为真,脸色大变。 老鼠可是四害,会传播鼠疫的! 他赶紧推开沉重的床头。 这一看,他瞳孔骤缩! 床头靠墙的那一面,正中间赫然一个大窟窿! 江建华心头火起,一把夺过玉栀手里的扫帚,就往窟窿里捅去。 老鼠没捅到,倒是勾出了一个用月经带层层包裹、卷得结结实实的布包。 他拧着眉拿出来,从布包的缝隙里,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颜色。 江建华动作一僵,飞快地扯开布包——里面全是钱! 有零有整,厚厚一沓! 他整个人定在原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玉栀快步上前,捂住嘴惊呼: “天啊,叔!这……这里怎么会有钱?难道是桂姨她……”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江建华手背青筋暴起,一言不发地把钱揣进兜里,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怒气。 中午,江誉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身后跟着蔫头耷脑的王金桂和江翠翠。 两人在拘留室熬了一夜,脸色白得像鬼。 玉栀立刻高兴地迎上去:“桂姨,翠翠!你们可算回来了!” 又转向江誉,“誉哥哥,公安怎么说?能放人,是不是就没事了?” 江誉猛灌了几口凉水,烦躁地摆手:“哪有那么容易!” “我托了爸那位老团长的关系,人家才肯通融,让我先把人保出来! 但公安说了,妈这是非法经营,得交三百块罚款! 翠翠袭警,性质恶劣,也得罚五十,还要写一篇深刻的检讨书!” 这年头,三百五十块可不是小数目。 王金桂一听,当场崩溃,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 “这么多钱,是要我的命啊!都怪林丽书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撺掇,我怎么会鬼迷心窍!” 她哭着转向玉栀,眼珠一转: “……栀栀,你那块梅花表不是挺值钱的吗?要不,先拿去卖了应急……” 玉栀心头冷笑。 不等江建华发话,幽幽地开口道:“可是桂姨,罚款的钱,您自个儿不是有吗?” “我哪来的钱!”王金桂想也不想就跳了起来,“我手里就那点生活费,老头子,你快说句话啊!” 她本以为江建华会附和,谁知他却面色铁青,一双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她。 昨夜的奇耻大辱、身体的奇痒难忍,再加上此刻被当面戳穿的背叛,江建华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扬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狠狠扇在王金桂脸上! 啪!啪! “嗷——”王金桂被打懵了,尖叫道,“江建华,你疯了?!” “对!我他妈就是疯了!” 江建华咆哮着,从兜里掏出那沓钱,狠狠砸在她脸上。 “王金桂,你长本事了啊!竟敢背着我藏私房钱! 补贴你娘家那两个废物外甥还不够,想把我们江家都掏空吗?!” 他怒火攻心,四处找家伙,正好看见玉栀吓得往后一退,撞倒了立在门边的扫帚。 江建华想也不想,抄起扫帚就朝王金桂身上狠狠抽去! “哎哟!别打了……唉哟,救命啊!” 王金桂抱头鼠窜,尖叫着往江誉身后躲。 玉栀默默地退到角落,欣赏这出好戏。 江誉抓住扫帚,心里烦透了。 “爸!妈藏钱是不对,可现在交罚款要紧!您快看看钱够不够! 栀栀,你来数!” 玉栀上前,慢条斯理地将钱理好,很快报出数字: “一共三百二十块七毛八分,再添点,交罚款够了。” 江建华指着江誉:“去!赶紧去交了!” 王金桂眼看自己攒了半辈子的血汗钱要飞了,疯了似的抓住江誉: “不能动这笔钱!江建华,你给乡下大嫂和侄子花了多少钱? 把他弄进炼钢厂花了多少关系?我说过一个字吗? 你那三个妹妹,隔三岔五就来打秋风,我拦过吗? 这些年,我为你们江家生儿育女,你竟然为了这点钱就打我!你这个没良心的……” 她哭天抢地,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 砰——! 院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狠狠踹开。 江誉的三个姑婆各拎着行李,像三座铁塔似的闯进门口。 为首的大姑婆指着王金桂的鼻子就骂: “好啊你个王金桂!我们咋滴了?你还有脸闹?! 看看你和林丽书干的好事,公安都找到我们家去了!” 第24章 猪队友,江誉当场社死 二姑婆嗓门最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王金桂脸上: “公安同志天不亮就敲开我们家门,当着我公公婆婆的面问话! 我婆家现在都以为我跟你们合伙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把我赶回娘家! 王金桂,这事是你挑的头,你说怎么办吧!” 江建华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公安……找到乡下去了?” “可不是!”三姑婆把行李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上面就开始抹眼泪。 “我男人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两巴掌,把我赶了出来!大哥,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王金桂让她们吵得头都炸了,叉着腰反唇相讥: “现在知道来找我了?当初是谁眼巴巴地问我那东西有没有用, 想给你们家添个孙子?合着好处你们占,黑锅我来背?” “我们那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给你捧个场吗!”大姑婆立刻撇清关系。 屋子里吵得像个菜市场。 玉栀静静地退到一旁,拿个簸箕,慢条斯理地摘起豆角。 江翠翠熬了一夜,又饿又气,怨毒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玉栀身上。 “小贱人,心情挺好啊?现在外面都传我未婚先孕, 名声都让你毁了,你必须想办法给我澄清!” 玉栀没理她,只默默弯腰去捡豆角。 江翠翠见她这副死样子,怒火攻心,一脚踹翻簸箕,豆角撒了一地。 “你!”玉栀被她吓得踉跄一步,小脸瞬间惨白,下意识死死护住小腹。 心里却道,来得好! 一双蓄满水汽的杏仁眼,惊恐地望着江翠翠,犹如在看一个要吃人的魔鬼。 呻吟道:“翠翠,我知道你被抓紧局子里,心里不痛快,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拿我撒气呀。” “翠翠!”江誉目睹这一幕,汗毛倒竖。 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玉栀护在身后,怒吼道: “她怀着孕!你对她肚子下手,还是不是人?!” “我没有!我碰都没碰到她!” 江翠翠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要呕出血来。 江誉见她毫不愧疚,更加火大:“玉栀是你二嫂,还不快给她道歉!” 江翠翠受了天大的委屈,回来不仅没人安慰,反倒要她给这个始作俑者道歉? “凭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哥,这才几天,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又把丽书姐当什么了? 她可都跟我说了,这五年你一直跟她藕断丝连, 就算大哥还在世时,你也没少偷偷给她写信、打电话!” 一席话,石破天惊。 三个姑婆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王金桂脸上的横肉都不抖了。 江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隆一下裂开。 脸颊唰的褪尽血色,变得惨白。 这见不得光的秘密,竟然被江翠翠这么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闭嘴!” 他恼羞成怒,冲过去一脚踹在江翠翠的小腹上。 “她是个违法分子,说的话你也信?! 我……从来没做过那种事!姑婆,栀栀,你们千万别听她乱说!” 江翠翠被踹得倒在地上,疼得半天爬不起来,捂着肚子哭嚎: “爸!爸!哥他打我,他竟然打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呀!” 江建华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关心的只有江家的脸面。 “行了!”他厉声呵斥,“哭什么哭!还嫌家里不够乱吗?没本事解决麻烦,就给我回屋待着去!” 江翠翠见父亲也不帮她,只能哭着爬起来,怨毒地剜了玉栀一眼,躲去房间里。 堂屋里,三个姑婆见风向不对,又开始新一轮的哭诉,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她们在婆家待不下去了,大哥必须给她们一个交代,否则她们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玉栀心里冷笑,姑婆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江建华是江家唯一在城里站稳脚跟的,她们早就想把自家儿子弄到城里来找活干,现在可算找到借口了。 王金桂也看穿了她们的心思,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骂,说什么也不同意。 “都给我闭嘴!”江建华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最终一拍桌子。 “江誉,拿钱去把罚款交了!王金桂,去把林丽书的屋子腾出来,让她们先住下!” 这下,本就拥挤的江家,更是热闹非凡。 王金桂哭天抢地,却不敢忤逆江建华, 只能狠狠地瞪了三个小姑子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收拾屋子。 玉栀心里则惦记着她交给李大利的账本,拦住正要出门的江誉,柔声问: “誉哥哥,先别急。丽书姐呢?公安同志到底怎么说的? 虽然……虽然林书姐骗了我,可到底是一家人, 我们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坐牢吧?” 江誉叹了口气,“还是你心善。” “公安同志说了,有人匿名送来一个账本,上面是林丽书的笔迹,记录了几笔交易。 人证物证俱在,她再怎么也抵赖不成。 不过好在她是寡妇,只要把她赶出咱江家,咱们再把罚款交了,应该就能把关系摘干净。” 他好不容易在拘留所见到林丽书,她却死活不肯把江涛拿命救的徐营长的联系方式告诉他。 江誉自然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说完,他冲着里屋喊: “妈!赶紧把林丽书那屋的东西都收拾了,全给我扔出去!晦气!” 玉栀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目送江誉拿着那沓钱,急匆匆地往外走。 然而他刚拉开院门,就和李大奎撞了个正着。 “唷,都在家呢?” 李大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咧开一侧嘴角: “阿誉,我有办法能把林丽书给捞出来。不过,有个条件……想跟你们家商量商量。” 第25章 三百块,杀人诛心 江誉那晚躲在李家,算是欠了李大奎一个人情。 现在李大奎有事要跟他们商量,他自然不好拦着,只能黑着脸让他进屋。 三个姑婆一见来的是他,立马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王金桂坐在小马扎上抹眼泪,江建华满脸戾气,一看就是刚发过脾气。 李大奎扫视一圈,脸上堆着温和地笑,用眼神询问江誉要不要改天再来。 江誉摇了摇头,示意他有话快说。 李大奎清了清嗓子。 “叔,婶,那我就直说了。 我和丽书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 她这回是栽了个大跟头,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想多攒点钱傍身, 不小心走了错路,想来大家也可以理解。” 他话锋一转,故意压低声音: “我有个同学在市局,托他特意打听了。 丽书这事,只要认罪态度好,在里头待上半个月,教育教育就能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等她出来,我就把她娶回家。二老觉得怎么样?” 一块石头丢进浑水里,噗的激起千层浪。 玉栀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笑。 李大奎这人,真是杀人不见血。 他这话说得轻巧,可林丽书一旦认罪,档案上就有了洗不掉的污点。 到时候嫁给他,被拿捏住短处,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王金桂和江建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狂喜。 把林丽书这个扫把星嫁出去,甩掉一个大麻烦,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王金桂忍不住搓了搓手,试探地问: “她……她坐了牢,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养。你……你就不嫌弃?” 李大奎憨厚地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 “婶子放心,娶回家就是我的人了,我一定会好好调教,教她怎么过日子。” 那个“教”字,咬字格外重些,听得人心里发毛。 不听话就打,打到她乖顺为止! “不行。”江誉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怎么能嫁给你?她……她可是我大嫂!” 他只要一想到林丽书将来会跟李大奎睡一张床,被这个男人任意摆布,胸口的无名火就直往脑门上撞。 她竟然真的跟李大奎勾搭上了? 竟然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这口气要他怎么咽得下去? 玉栀早料到了他会有这种反应,不着痕迹地往前凑了半步,轻轻按住江誉的肩膀: “誉哥哥,桂姨和叔叔也是为了林书姐好啊。 你是男人,不知道一个寡妇的日子有多难过。 她一日不嫁人,那些流言蜚语就不会断。 但大奎哥是咱炮兵大院出了名的好男人,丽书姐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难道……你心里舍不得?” “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江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我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免得,免得以后又做错事,连累我们江家!” 说完,脸色青白交加,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为了前程,他和林丽书的关系,只能彻底斩断,到此为止了! 听到他这么说,玉栀嘴角的弧度加深,不再吭声了。 李大奎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阿誉,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对她好的。” 王金桂见儿子想通了,心里乐开了花,两眼放光地问: “那……那这个彩礼……” “还要什么彩礼!”江建华脸一沉,呵斥道。 “一个寡妇,还犯了事!有人肯要就烧高香了,办桌酒席就得了!” 李大奎却像是没听见,从怀里掏出一卷用皮筋捆着的大团结,塞到王金桂手里: “叔,话不能这么说。丽书在江家这么多年,也算江家的半个闺女,二老照顾她不容易,这彩礼必须给!” “哎哟!这……这怎么好意思!” 王金桂嘴上客气,却把钱抓得死紧,那点私房钱被没收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可钱还没在她手里捂热乎,就被江建华一把夺了过去,揣进自己兜里。 “以后,这个家的钱,我亲自来管!” 他冷冷地瞪了王金桂一眼。 三个姑婆立刻心领神会,七嘴八舌地劝: “嫂子,二哥说得对呀!他管钱你能操不少心呢,就别再惹他生气了。” 王金桂气得嘴唇直哆嗦,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玉栀看着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这两个老东西,为了区区三百块钱,毫不犹豫就把林丽书给卖了。 林丽书要是知道自己被江家当抹布一样扔了,不知道会不会气疯? 被逼到绝境,她唯一的路,就是去求助那位被江涛用命救下来的徐营长。 玉栀眸光骤冷,她断然不能给林丽书翻身的机会。 就这样,林丽书的婚事被江家人联手敲定了。 王金桂迫不及待地冲进林丽书的房间,把她的行李衣物打包好,扔给了李大奎。 江誉看着那包裹,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撇开了头。 玉栀在心里为林丽书默默点了根蜡烛。 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垫下面,拿出早已写好的举报信。 她把信小心地塞进菜篮子,用几片菜叶子遮住,脸上挂着温顺的笑: “三位姑婆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好菜,我去供销社买点新鲜猪肉!” 江建华难得对她和颜悦色,掏出一张肉票递给她: “去吧,挑块好点的后腿肉!晚上我和阿誉喝两杯,去去晦气!” 玉栀应了一声,提起菜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出院门。 离开炮兵大院,她却没有着急去菜场,而是去了邮局。 把这封事关江涛死亡真相的举报信,寄去了退伍军人事务局。 第26章 收获满满,玉栀誓要掏空江家老底 当晚,所有人都睡下后,玉栀悄无声息地起身,猫儿那样,溜进了后院。 她的目光落在那口酱菜缸上。 李大奎上次翻林丽书的窗户,弄破了旧缸,江建华嘴上骂骂咧咧,眼神却死死盯着她收拾的每一个动作。 他一个不爱吃酱菜的人,却对一口破缸如此上心,实在反常。 今天晚饭后,又背着手去后院转悠了许久,绝对有鬼。 这缸底下,怕是藏着比酱菜更金贵的东西。 玉栀蹲下身,冰凉的指尖在垫缸的两块青石板之间摸索。 忽然,指尖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用力一抠,竟然掏出来一个扁扁的铝制军用水壶。 玉栀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她立刻拧开壶盖,将壶口朝下,用力地磕。 一卷用牛皮筋捆得紧紧的大团结“咚”地掉了出来。 果然! 玉栀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江建华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白天怒火冲天地痛骂王金桂藏私房钱。 他自己却藏得更深、更多! 玉栀毫不客气地将水壶里的钱全倒出来,收入怀中。 里面不止有江建华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还有今天刚从王金桂夺来的三百多元钱。 迅速把空水壶盖好,不露痕迹地塞回原处。 回到房间后,她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数了数,足足有1000多块! 这笔钱,足够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干上三四年,乡下十几口人忙活近五六年! 加上她之前从林丽书那儿搜到的钱,合起来已经超过了1600。 太好了! 有了这笔钱,她带着弟弟妹妹回京就有指望了。 玉栀胸腔里满漾着喜意,把钱藏的严严实实,睡了重生以来最香甜的一觉。 而拘留所里的林丽书,却在地狱里煎熬。 孙荔枝巧舌如簧,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她身上。 一口咬定是林丽书利用副院长的关系,拉她下水,她才是受害者。 “林丽书虽说只是个护士,但人家可是副院长丁蟹介绍进来的,关系瓷实着呢! 两人合伙私底下买卖紫河车,把我这个妇产科主任都蒙在了鼓里! 可怜了那些被骗的孕妇,至今都不知道,生儿子与吃紫河车没有半点关系!” 林丽书百口莫辩,每天被逼着认罪。 她甚至把护士长也给供了出来,但护士长竟然也一口咬定是林丽书干的。 丁蟹就更是了,得知自己被连累,啥都推到林丽书头上。 孙荔枝不愧是上头有人,她的办公室自始至终没有被搜查,最终以证据不足为由释放。 林丽书就惨了,没人来捞她,梦里全是江家人冰冷的面孔。 她恳求看守让她给娘家打个电话。 但电话还没来得及打,李大奎却出现在了她面前。 “丽书,你还好吧?瞧这小脸,都瘦了。“ 李大奎心疼的语气,让林丽书打了个激灵。 “江誉呢,他怎么没来?” 李大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慢条斯理地把江家如何以三百块彩礼,把她“卖”给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林丽书的脸瞬间煞白,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誉他……不会同意的!我要见他!” 眉宇间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李大奎笑眯眯欣赏着她崩溃的样子。 往日那老实巴交的面具摘下,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狞笑: “丽书啊,别傻了。公安一出现,阿誉就吓得翻墙往外跑,怂得要死。 这事,他可是第一个点头同意的,巴不得赶紧甩了你这个大麻烦。 听哥一句劝,等出来了,就跟我安安分分过日子,不然……” 他顿了顿,犹如毒蛇吐信: “我有本事让你早点出来,也有本事让你在这儿烂一辈子。 怎样,想试试吗?” 林丽书吓得浑身巨颤,“不……我不要嫁给你!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李大奎看着她惊恐的模样,满意地转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丽书眼中的光亮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意。 疯狂摇晃栅栏,对着门外的看守嘶声尖叫: “我要打电话!我要给京市的徐军长打电话! 他的儿子徐营长,是我亡夫的战友,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他!” 她也不想这么早就拿出底牌。 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江家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两日后。 玉栀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有些犯懒。 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 玉栀瞳孔微缩,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丽书姐……你……” 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看来,那位徐营长的能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就是不知道自己寄出的举报信,现在到了谁的手里…… 林丽书头发散乱,形容枯槁,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缭绕着可怖的戾气。 她无视了玉栀,大踏步走进院子,高声喝道:“江誉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丽书姐!”玉栀立刻上前,一脸担忧地拉住她。 “你可算回来了!誉哥哥去参加部里的培训了,你也知道,他有多看中这份工作。 小声点,姑婆们还在屋里睡觉呢……” “我为什么要小声点?!” 林丽书一把甩开她,发出桀桀的惨笑,双眸充血。 “他江誉还有脸去培训?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我出了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好你个江誉!好一个江家!我前脚刚进去,你们后脚就把我卖了! 怎么,就这么怕我连累他江誉的大好前程? 我呸!我告诉你们,我林丽书要是完了,他江誉也别想好过!” 话音未落,王金桂、江建华以及姑婆们,全都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玉栀见状,赶忙张开双臂拦在中间,焦急地喊: “桂姨!叔!你们别生气,丽书姐也是一时气糊涂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她嘴上劝着,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 “一家人?” 林丽书果然被这三个字引爆了。 反正她名声已经毁了,彻底豁了出去,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不怕告诉你们,嫁给江涛之前,我就已经是江誉的人了!” 院子里瞬间死寂。 王金桂和江建华被钉在原地,浑身战栗。 林丽书看着他们惨白的,心底涌出报复的快感,一字一句,直插江建华和王金桂的心窝: “江涛本来不用去出那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就是因为他发现了我和江誉的丑事,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才主动请愿去的!” “是你们的好儿子江誉——亲手害死了他大哥!” 第27章 江誉,人渣中的战斗机 晴天霹雳! 林丽书这席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江家院子里,把所有人都劈得灵魂出窍。 王金桂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栽倒。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建华像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双眼圆瞪,死死盯着林丽书,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 三个姑婆更是吓得捂住了嘴,交换着惊骇的眼神,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玉栀也僵在原地,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院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我滴个神呐,我听到了什么?叔嫂……” “怪不得江涛一死,她没孩子,也肯心甘情愿待在婆家,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这江家老二,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干出这种扒灰的丑事!” “江涛可是战斗英雄,死得也太冤了!” “说到底,江建华和王金桂也不是东西……” 最先反应过来的江建华,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赶紧冲过去关院门: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快滚!她疯了,林丽书她坐牢坐疯了,说的全是胡话!” “我疯了?” 林丽书冷冷一笑,用脚死死卡住门缝,清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大院。 “我林丽书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刚才我说的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哗—— 院外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诅咒女人生不了娃更恶毒的了。 “造孽啊!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我们还觉得江誉是大学生,有出息呢!” “可怜那个叫玉栀的小姑娘,在江家待了五年,对江誉死心塌地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邻居们的声讨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江建华脸上。 “你……你这个毒妇!” 他气得浑身发抖,情急之下开始倒打一耙: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答应嫁给我们家江涛! 你安的什么心呐?是不是想挑拨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好处都让你占尽了!” 林丽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 “我为什么不说?那还不是你们逼的! 你们怕江涛觉得你们偏心,觉得他当兵这些年吃的苦都白费了, 怕他对你们心生怨恨,所以江誉才会哄着我,劝我嫁给他,弥补他! 这可是你宝贝儿子江誉亲口对我说的!” 王金桂和江建华矢口否认,可他们那躲闪心虚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玉栀站在一旁,瞬间就将前因后果理得一清二楚。 江家,真是把吸血两个字刻进了骨髓里! 为了弥补江涛,当年牺牲了林丽书。 眼看江誉有了前程,答应他和林丽书在一块,然后毫不犹豫地牺牲她。 无耻的下限,一次又一次被他们刷新。 看热闹的邻居中不乏有聪明人,已经推测出了大概的实情。 “我的娘欸,哪有这么吸大儿子血,给小儿子垫脚的?江涛也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知道了这对狗男女的丑事,心里憋着火,一个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兵,也不至于会牺牲啊!” “这两个老东西,可太会算计了。” 众口铄金,王金桂和江建华浑身落满了唾沫星子。 一张脸青白交加。 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玉栀,缓缓走到了林丽书面前。 她没有哭,只是眼眶泛红,声音有些抖: “所以……这五年来,你和誉哥哥……你们一直都藕断丝连,从来没断过,是吗?” 林丽书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嗤笑: “是啊!不然呢?怎么,你还真以为他喜欢你这棵豆芽菜?” “栀栀!栀栀你别听她的!你别信这个疯女人的话!” 王金桂一看玉栀神色不对,吓得魂飞魄散,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江家的金孙! 黄大仙亲口承认的文曲星呐! 她扑上来拉住玉栀,恳求林丽书: “丽书,算我求你了,你别再说了!有啥怨气,你关上门撒不行吗?” 王金桂的哀求,反而点燃了林丽书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 她甩开王金桂,又丢出一个更狠的炸弹: “实话告诉你吧,江誉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当年在火车站从流氓手里救你,不过是因为跟李大利打了个赌罢了!” 轰——! 玉栀的大脑一下空白。 这件事,她前世到死都不知道。 “你把话说清楚,打什么赌?这跟李大利又有什么关系?!” 林丽书见她失魂落魄,心里痛快极了。 “男人嘛,不就喜欢比谁更勇敢,更能耐? 那晚你带着弟妹在火车站找地方住,被一群小流氓盯上,江誉和李大利刚好路过。 李大利就说,谁敢上去英雄救美,就算谁赢,输的人必须为他做一件事。 不然你以为,李大兴凭什么那么好心,费劲巴拉地给江誉弄那个实习名额? 说起来,江誉能有今天,还得感谢你呢!” 玉栀怔在原地,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前世她躺在病床上,油尽灯枯时,还在安慰自己。 就算江誉变了心,但至少,最初的相遇是美好的,救命之恩是真的。 却没想到,救命之恩竟然也是假的! 自始至终,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滔天的恨意化作冰冷的寒流,冻结了玉栀的四肢百骸。 她却没有崩溃、失控。 脸色不仅诡异的平静,甚至还对着林丽书轻轻上扬: “谢谢你告诉我。” 而院子内外已经彻底乱套了。 大伙的议论声像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大院。 林丽书痛快地大笑几声,转身走了。 她要去娘家,请奶奶给她出出主意,仔细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下午五点,江誉哼着小曲,和李大利有说有笑地回到家。 刚一推开院门,就见玉栀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察觉到了不对:“栀栀,你这是……怎么了?” 玉栀没有回答。 一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噌一下从她袖子里掉出来,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刀尖直指他的眉心。 “江誉,我只问一次,”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可怕。 “当年在火车站,你到底为什么救我?” 江誉整个人都僵了。 玉栀一步步向他走近,刀尖距离他的心口又近了一步。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说错一个字,今天,我就送你去见大哥!” 第28章 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江誉被玉栀眼底的寒意骇得血液倒流。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扯着嗓子喊:“爸!妈!你们快出来!玉栀她疯了!” 话音未落,王金桂和江建华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 一见玉栀那架势,王金桂嗷的一声,两眼一翻就扑向玉栀。 却又不敢靠近刀,只能隔着两步远,拍着大腿哭嚎: “我的老天爷啊!栀栀,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你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金孙呢,可不敢动气啊!” 三个姑婆也闻声探出头来,吓得缩在门后,七嘴八舌地帮腔: “是啊栀栀,你可别冲动,想想孩子!” “把刀放下!”江建华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厉声呵斥:“像什么样子!” 江翠翠也吓懵了,躲在门后。 看着平日里温顺的像兔子的玉栀,此刻竟像个索命的罗刹。 玉栀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眼睛直勾勾盯着江誉。 她靠近一步,江誉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我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她的声音还像从前那般轻柔,此时却带着凛冽的杀气, “江誉,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否则——” 咔嚓! 她猛地挥手,剔骨刀狠狠砍进旁边的门板,入木三分。 随即,又面无表情地将刀拔了出来。 江誉从未见过她这副凶悍决绝的模样,吓得喉头滚动,结结巴巴编起瞎话: “是……是不是林丽书跟你胡说了什么?! 栀栀,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见你第一眼就……” 他一边说,一边冲早已呆若木鸡的李大利使眼色。 “撒、谎!” 玉栀清喝一声,手腕一抖,刀光再次闪过! 江誉只觉耳边一凉,一阵刺痛传来,一缕黑色的刘海混着一滴血珠,应声飘落,擦着他的鼻尖掉在地上。 “啊——!” 江誉吓得双腿发软,顺着墙根彻底瘫倒在地,身下一片湿热。 他再也绷不住了,哭喊道: “我说!我说!我……我和大利当时……当时打了个赌…… 但、但我救了你是事实啊!栀栀,我为了救你还受了伤,你忘了吗?!” 玉栀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浓烈的化不开的哀伤。 是啊,救了她是事实。 可前世,她就是因为这份恩情,才心甘情愿地在江家做了五年免费的保姆。 掏心掏肺,只为换他一颗真心。 追根溯源,她所有的悲剧,都源于这个肮脏的赌注! 这让她如何不恨!?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早已面无人色的李大利:“大利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大利被她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盯着,心虚得狂流冷汗。 牙关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玉栀没再追问。 她沉默地转过身,看向江家那扇朱红色的院门。 她曾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每天都将这扇门擦拭得一尘不染。 手起,刀落! “咔嚓!” 一刀,为了前世被掏空血肉的身体! “咔嚓!” 又一刀,为了前世数不尽的屈辱! 她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挥舞着手臂,狠狠地劈砍门板。 木屑纷飞,每一刀都像是砍在了江家人的脸上,砍掉她那可悲可笑的前世! 直到“哐当”一声巨响,整扇门板被劈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她才喘息着停下手。 惨白的小脸上没有眼泪,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静。 她缓缓转身,看着惊恐万状的江家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江誉,我们分手吧。”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绵软乖顺的玉栀,疯起来竟是这般可怕。 江誉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王金桂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一把抱住玉栀的腿。 “栀栀哎!我的好儿媳!阿誉他错了,他知道错了!你可千万不能走哇! 你放心,以后这个家你说了算!我保证,他再也不敢骗你了!” 江誉这才回过神来,急切地举手发誓: “栀栀,我错了!是我混蛋!经过这次的事,我总算是看清楚了, 林丽书是毒妇,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的! 我发誓,从今往后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要是对不起你和孩子,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天打五雷轰?” 玉栀垂眸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要是真心的,就你用自己的前途发誓。” 江誉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闪躲。 对于他这种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来说,前途比命还重要。 玉栀的刀尖轻轻点在他的额角,冰冷的金属激得他一哆嗦。 “怎么,你不敢?” 当着院门外越聚越多的邻居,江誉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举起手,一字一顿地发誓: “我……我发誓!我江誉要是食言,再欺骗玉栀,那就…… 就让我前途尽毁,一辈子当牛做马,烂在泥里!” “好。”玉栀点点头,收起刀,环顾一圈面如土色的江家人,“大家给我作证,我就再信你一回。” 眼底却是更为冰冷的恨意。 她说过,要让江誉生不如死。 就这么离开,太便宜他了! 也许是老天有眼。 第二天清早,江誉的报应就来了。 外交部驻岚市新人培训处的电话,直接打到了炮兵大院的传达室。 江誉接到消息时,还以为是通知他转正,心急火燎地跑去接电话,听到的却是实习生资格被直接取消的噩耗。 天塌了! 他抓着话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贺主任,我求求您了贺主任!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我没有和林丽书合伙买卖紫河车,也没有害死我大哥, 您让我亲口向您解释行吗?……喂?喂?!” 听筒里,只剩下一阵盲音。 岚市,外交部培训办公室内。 一抹威严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窗前,静静地看向窗外熙攘的街道。 昨晚,他派去调查的人终于传回了消息。 五年…… 足足五年! 他终于找到了那朵娇嫩的栀子花。 本以为她凭借一身学问,就算日子清苦,也不至于过的太差,却没想到…… 贺悦卿周身气压低得吓人,眸底溢满了血丝。 俊美的五官在树影下猝然冷峻,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份实习生的档案,姓名一栏,赫然写着“江誉”两个字。 被他狠狠揉成一团,碾碎在指缝间。 江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29章 挑拨离间,逼出江家传家宝 遭遇重击的江誉,不肯相信实习生资格被取消的事实。 疯了似的冲进李家,一把拽住李大兴的胳膊就往外拉。 “大兴哥!大兴哥你得救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你帮我向贺主任求求情,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想要什么都行!” 李大兴掰开他的手,掸了掸被抓皱的衣袖,惊讶地挑起眉毛。 “实习名额被取消了?” 他啧啧两声,脸色十分为难。 “阿誉啊,这可不好办。这位贺主任,是新上任的欧洲司主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是拿脸往人家枪口上撞啊。” 江誉彻底绷不住了,抱着李大兴的大腿就嚎: “不,你一定有办法的!求你了大兴哥,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 旁边的李大利也急忙劝道:“二哥,你就帮帮阿誉吧,他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再没了工作可怎么活啊。” 李大兴心中很是不屑,嘴上却好留有一丝同情。 “这样吧,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帮你打听打听。 贺主任贵为欧洲司主任,只是暂时来咱们培训班指导工作,过不了几天就会走。 我帮你问问主管培训的邱主任,只要他愿意保你,这事儿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他搓了搓手指:“可这上下打点……” 江誉如蒙大赦,立刻把兜里那点零钱全掏了出来塞给他。 “这,这肯定不够,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拿钱!”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家,说出这个噩耗。 除了玉栀,所有人都震惊的半天没回过神。 江誉的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 玉栀心中微讶。 想来,应该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贺主任的手笔。 眼里容不得沙子,为人正直,正是江誉这种败类的克星。 只是他姓贺,又来自于京市,莫非…… 玉栀猛然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前世这时候,她便没听见过有关他的消息。 “老头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儿子的前程要紧,赶紧拿钱呀!” 王金桂反应过来后立马跳了起来,推搡江建华。 又转向江誉,满眼急切:“阿誉啊,500块够不够?应该够了吧!” 江誉哭丧着脸:“不知道,看大兴哥那脸色,只怕是……” “那就先拿800!”江建华心疼得脸皮直抽,咬着牙根道。 说完,他起身就往后院走,还严厉地呵斥:“谁也别跟着!” 玉栀垂着眼,疑惑不解凑到王金桂耳边: “桂姨,叔要拿钱,不应该回屋里吗?为什么要去后院呀?” 王金桂浑身一震,疑心顿起,立刻猫着腰跟了出去。 三个姑婆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悄摸摸地跟了上去。 玉栀嘴角默默勾起一抹冰冷的弧线。 狗咬狗的好戏又要开场了。 果然,江誉还在堂屋里擦汗时,后院就传来了王金桂的尖叫,紧接着是江建华的怒吼。 “好你个江建华!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也敢藏私房钱,你有什么脸打我骂我?” “我这是怕遭贼!哎哟,你个死老太婆,给老子住手!” “等等……我的钱呢!我的钱呢——!” 江建华那声暴怒的嘶吼,几乎要掀翻屋顶。 江誉和玉栀急忙来到后院,只见江建华已经把王金桂骑在身下,揍得那叫一个痛快。 玉栀远远站着,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江建华磕破脑袋也想不到,这笔钱,是被她给拿走了。 “王金桂,你快点把钱给老子吐出来,不然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江誉和三个姑婆急忙上前拉架。 江建华却像头疯牛,谁也拉不住。 等好不容易扯开时,王金桂已经满脸是血,鼻青脸肿,嘴巴都歪了。 玉栀这时才上前,轻声细语道: “叔,您先冷静点!也许真不是桂姨拿的, 虽然您之前拿了她的私房钱,可你们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 她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掏光您的老底吧?” 这话听着是劝架,却字字都在提醒江建华,王金桂心眼小,很可能会报复! 王金桂立刻哭天抢地地附和,“我冤枉,我冤枉呐!” 江建华窝着火又给了她两巴掌,这才喘着粗气停了手。 他哪里知道,这还是玉栀给他挖的坑。 玉栀一脸担忧地叹气:“只是这钱没了,誉哥哥的工作可怎么办?听说京市来的领导,那胃口都大着呢。”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道: “迫不得已……只能把家里的传家宝拿出来,先应应急了。 虽然……虽然那是留给江家未来长孙的……” 江建华脸色骤变:“什么传家宝?谁告诉你的?!” 玉栀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委屈地解释: “我是……是听丽书姐说的……我以为……是真的呢。” 江建华一口气没上来,狠狠瞪向江誉。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 江誉没法狡辩,气得直磨后槽牙,在心里把林丽书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事到如今,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800块,就算把玉栀的梅花牌手表卖了也凑不齐。 江建华和王金桂对视一眼,只能认栽。 “都在这儿等着,不许跟上来!” 江建华黑着脸,抬脚上了二楼,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间常年上锁的房间。 屋里都是灰尘。 半晌,他拿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东西走了下来。 他将东西塞到江誉手上,表情非常严肃: “这是咱家曾祖传下来的宝贝,民国那会儿就值一百个大洋! 你可要拿好了,去找个识货的买家,千万不能低价贱卖!” 江誉用力点了点头。 太好了,他的工作有希望保住了! 打开一看,发现这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麻花镯子。 镯子通体翠绿,在日光下,里面像是有水波在缓缓流淌,活了一样。 大家目不转睛,纷纷倒抽凉气。 “哎哟,这么好的宝贝得值多少钱呐!” 三个姑婆眼馋得要命,却不敢伸手去碰。 玉栀也是心头巨震。 这就是林丽书上辈子千方百计打压她,也好搞到手的宝贝? 第30章 略施小计,把江誉忽悠瘸了 玉栀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只镯子。 它应该是一对的。 前世,江誉和林丽书就是靠着这一对镯子在京市平步青云,风光无限! 这镯子,不仅价值连城,更是当年那位声名显赫的宋女士高价求购而不得的珍品。 是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的宝贝。 今天,她就要让这宝贝,换个主人! 玉栀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抬起一双纯净无辜的眼睛,抛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叔,这镯子……咱家有人懂吗?知道它究竟值多少钱么?” 江誉、王金桂和江建华顿时傻了眼。 他们只知道这是个宝贝,可到底值五百还是一千,心里根本没谱。 这种东西,怕是只有那些书香门第的老学究,或是文物局的专家才懂吧。 “管那么多呢,只管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个不就得了!“二姑婆大大咧咧地插嘴。 江建华却摇了摇头:“要是有人合起伙来压价怎么办?还是心里有底更好啊。” 玉栀瞟了一眼堂屋供桌上的黄大仙画像,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大仙说了,我这胎不仅是男孩,而且是文曲星下凡……能旺家。 我想……宝宝兴许能有感应,分辨出谁是合适的买家。 要不,就让我陪着誉哥哥一块儿去吧?!” “胡闹!”江誉立刻板起脸来,“你这是封建迷信!一个还没出生的胎儿知道什么?!” 他话音刚落,王金桂却一拍大腿,眼睛放光地站到了玉栀这边。 “阿誉,怎么跟栀栀说话呢?黄大仙可灵了! 就让栀栀陪你去!她要是有什么感觉,你可得听她的!” 玉栀抿唇一笑,对王金桂点了点头。 “桂姨放心,岚市有个文化街,好多有学问的老师和干部都去那儿淘换东西, 我和誉哥哥去那儿瞧瞧,准没错!” 江誉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觉得带她出门很是累赘。 可他拗不过被“文曲星”三个字迷了心窍的王金桂,只能黑着脸,不情不愿地带上玉栀,揣着镯子出了门。 一路上,玉栀走得极慢。 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低眉顺眼地跟在江誉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 走得慢不说,时不时还得扶下腰,歇下气。 江誉本就心急如焚,见她这副拖后腿的模样,不耐烦到了极点: “早就让你别跟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办完事再回来找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文化街的人流里。 等他背影消失,玉栀嘴角的柔弱瞬间褪去,化为一丝讥笑。 闪身走进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前世,她曾在报纸上看到过,这里藏着一位仿制玉器的高手。 果然,在巷子最深处,她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私人作坊。 玉栀从袜子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五十块钱,在几只成色不一的仿制翡翠麻花镯里,挑了一只品相最好、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赝品。 她将假镯子用手帕包好,藏进袖口,朝着文化街最里头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江誉正被几个人围着,急得满头大汗。 一位戴着眼镜的工农兵大学老师的正拿着他的镯子,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看。 眼中满是喜爱,但就是不松嘴。 “小同志,你这镯子确实不错,这要是一对,别说一千,就算再高点我也收了! 但你这就只有一只啊,最多……最多四百块!”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也跟着起哄。 说翡翠镯子向来都是成双成对地出,单只的价格要大打折扣。 江誉又急又气,偏偏嘴笨,根本说不过这群人。 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几个钟头,要是再磨蹭下去,他的工作只怕真要泡汤了。 但江建华千叮万嘱,不准他贱卖! 四百块就卖掉,回去非被江建华打断腿不可! 就在他快被逼疯时,玉栀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趁着人多拥挤,把手帕包着的那个赝品塞进了他手里。 伏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透着蛊惑: “誉哥哥,别急。告诉他,这镯子本是一对,名叫‘一汪春水’,是当年宋女士都求而不得的珍品。就说家里老人病危,不然绝不可能出手。他要是真心想要,那就一千块,少一分不卖。” 江誉打了个激灵,悄悄掀开手帕的一角,瞄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了。 竟然是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 他心里又惊又喜,以前怎么没发现,玉栀这个小白兔,关键时候竟然这么聪明! 他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立刻挺直了腰杆。 捏住赝品的一角,在那老师面前晃了晃,中气十足道: “您老刚才肯定认出来了吧,这是一汪春水!当年宋女士都求而不得的宝贝! 您出一千块就想要一对,真是太会算计了!“ 说着,他重重叹了口气,假装难过地揉了揉眼睛: “唉,谁让我家老母亲病得快死了呢,急等钱救命! 一千就一千!您真心要,现在就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工农兵大学老师一看真是一对,态度立刻大变。 “行,你先给我看看!” 江誉赶紧把假镯子往怀里一揣。 “哎,老先生,您刚不是已经验过一只了吗?另一只成色一样。 您把钱拿来,我再给您看。不然您抢了就跑,我上哪儿说理去?” 这种事在文化街确实发生过。 工农兵大学老师想了想,起身站了起来,“行,我这就回家拿钱!你可千万给我留着!” 然而他前脚刚走,周围看热闹的人就围了过来。 “他出一千,我出一千零五十,小伙子,卖给我吧!” “一千二!我出一千二!“ “我,我出一千三!现,现在就给钱!”一个结巴挤上前来。 江誉高兴坏了,没想到只是凑成一对,这镯子就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他刚要答应,玉栀在后面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 “这样不好吧,你答应了那位老师,给他留着的。” 江誉却嗤了一声,压低了嗓音: “我答应他了吗?谁听见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然是谁出价高我卖给谁!” 玉栀心中冷笑。 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江誉这么做,必定会遭报应。 江誉当场收了一千三百块,把一真一假两只镯子交给了结巴。 因为急着赶去给李大兴送钱,他对玉栀摆摆手,让她自己慢慢走回家,便兴冲冲地跑了。 玉栀转头就挤出人群,悄然跟上了结巴。 中途拐进一家供销社,买了条黄色纱巾蒙住大半张脸。 随手拿墙灰抹了下脸,抄近路在一个巷口拦住了他。 “站住!”玉栀压低嗓音,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市文物局办案,你手里的翡翠镯子是赃物!跟我走一趟吧!” 第31章 局中局,翡翠麻花镯归我了! 结巴名叫孙彬,被她吓了一跳,警惕地把怀里的东西抱紧了。 “不,不可能!”孙彬梗着脖子,一脸的不信。 他是炼钢厂的职工,平日里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听哥们说倒腾古董玉器能一夜暴富,便偷了亲姐姐的嫁妆钱,出来碰运气。 刚花一千三买了这对镯子,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转手就能翻一倍, 冷不丁被人拦下,心里又惊又怒。 玉栀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 “这对镯子叫‘一汪春水’,是我们放在博物馆用于安保演练的仿品, 近期失窃了。你手里的,就是赃物!” 孙彬一听“仿品”两个字,脑子嗡的一声,但嘴上仍旧强硬: “你,你放屁!老子亲眼看过的,水头那么好,怎,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玉栀冷笑一声。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在他眼前一晃,又迅速收了回去。 快得让他看不清上面的字,但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公章。 其实是玉栀今早从江誉屋里顺手牵羊的实习生证。 “跟我去一趟派出所就知道了。虽然这是仿品,但你要执意不还,也跟盗窃犯同罪! 还是说,你想让我带着公安找上门,跟你家里人、跟你厂里领导的聊聊?” 孙彬脸上血色尽失。 “盗窃、赃物”这些词,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他被玉栀的气势唬住,半信半疑,鬼使神差地跟着她来到了那家私人作坊。 玉栀让他拿出镯子,精准地从中挑出那只赝品,递到老板面前。 “老板,您掌掌眼,这镯子,是不是你做的仿品?” 老板眯着眼,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没错,这手艺就是我的!瞧,这内圈还刻着我独家的小记号呢!” 孙彬彻底慌了。 一千三! 他姐的嫁妆呐! 这要是打了水漂,他姐得活剥了他! 死死拽住玉栀的胳膊,青筋暴起。 “那,那也是我花钱买的!你,你赔我钱!” 玉栀早有准备,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骤然变冷: “赔钱?你跟骗子买赃物,还想让文物局给你赔钱?你脑子没问题吧?” 她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看在你也是受害者的份上,这事可以不惊动公安, 文物局和博物馆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但这对镯子,属于国家财产,我必须带走!” 说完,把那只真翡翠镯子毫不犹豫地揣进怀里,把那只赝品推到了孙彬面前。 “……骗你的那个家伙,脖子上有一颗很明显的红痣。 他刚拿了你一千三百块现金,你现在去追,人赃并获,钱能全都要回来! 但你要是继续跟我在这儿墨迹,耽误了时间,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孙彬被她唬得满头大汗。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权衡利弊后,终究是舍不得那一千三百块钱。 一把抓过那赝品镯子,恨声道: “行!算,算我倒霉!” 说完,扭头就朝江誉之前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玉栀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笑。 手里紧攥着鲜翠欲滴的真品翡翠镯子,兴奋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前世江誉平步青云的依仗,如今,落到了她的手里! 但,这镯子该藏在哪儿呢? * 玉栀拎着一小桶咸鸭蛋,回到了江家。 一进门,王金桂就满面红光地迎上来。 “阿誉刚才已经跟我们说了,幸亏你机灵,不然一只真镯子咋能卖出两只镯子的价钱!” 见他手里拎着东西,立刻心疼地抢了过来: “哎哟,你怎么拎这么重的东西?! 想吃咸鸭蛋跟我说呀!瞧你这细胳膊累的,累坏我的大孙子可怎么办!” 玉栀嘴角轻扬,面上羞涩,心里对她这副殷勤的样子极为不齿。 “回家的半路上,突然特别馋这一口,就自己去买了。桂姨,你不会怪我乱花钱吧?” “怪什么!我大孙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别说一桶咸鸭蛋,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奶奶也得给他摘下来!” 王金桂笑得合不拢嘴,宝贝似的把那桶鸭蛋拎进了玉栀的房间。 还特意扯起嗓子道:“这可是我金孙要吃的,你们谁也别嘴馋,听见没!” 这话是故意说给外面三个姑婆听的。 紫河车的案子告一段落,她们还赖在这里不走,王金桂都快烦死了! 玉栀听着她们又开始新一轮的打嘴仗,洗了把脸,回到房间。 关好门,用油纸把镯子包好,慢条斯理地塞进了咸鸭蛋最底下的黄泥里。 确定看不出任何痕迹,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来休息。 举报信自从寄出去后就仿若石沉大海,明天她还得想办法去打听一下消息。 而此时,孙彬揣着一肚子火,找来了炮兵大院。 趴在传达室窗口,问值班的老同志: “大,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 你们这院里,有,有个脖子上长了颗红痣的年轻男人吗?” 值班大爷抬手一指,孙彬很快就摸到了江家门口。 正四下张望,只见隔壁院门一开,江誉两脚带风地走了出来。 就是他! 脖子上那颗红痣,化成灰他都认得! 怒火瞬间冲上天灵盖,孙彬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江誉的衣领。 “狗,狗日的骗子,你竟敢拿赃物骗老子!一千三,还,还钱!” 江誉被他吼得一懵。 他刚塞了八百给李大兴,催促他赶紧去打点关系,保住他的工作。 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就被人揪住,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火气腾一下上来了。 “你他妈有病吧!放手!” 江誉用力去掰他的手,可孙彬是炼钢厂的工人,有的是力气,掐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还装!”孙彬眼睛通红,从怀里掏出那只赝品镯子,狠狠砸到江誉的脸上。 江誉嗷的一声痛呼,捂住鼻梁。 孙彬继续怒吼:“文,文物局的人都找上门了! 说,说这是博物馆失窃的仿品,是……赃物! 你个挨千刀的……骗,骗子,害老子差点被抓进去!快把钱还我!” 江誉的脑子一片混乱。 失窃? 博物馆? 这不是他家的传家宝吗?! 第32章 讨债的杀上门!再给江家挖大坑 江誉捂着流血的鼻子,捡起地上的镯子。 半晌,才辨认出是那只赝品,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眼神疯狂闪烁,心虚得不行。 但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不敢露怯。 他将镯子揣回兜里,指着孙彬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他妈想讹钱是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早就钱货两讫了! 现在跑来想倒打一耙?赶紧给老子滚!” 孙彬见他死不承认,气得脸红脖子粗,结巴得更厉害了: “你……你还敢骂人!你个狗娘养的!拿、拿赃物骗我!” 他怒火攻心,一弓身,抡圆了胳膊,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就把江誉狠狠掼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江誉疼得眼前发黑。 嘴里一阵腥甜,张嘴一吐,两颗带血的门牙“当啷”掉地。 “嗷——!杀人啦!” 这一嗓子,把屋里的王金桂给嚎了出来。 见她宝贝儿子满嘴是血地躺在地上,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想也不想,抄起门后顶门的木棍冲出来,对准孙彬的脑袋就抡了过去! “你个天杀的畜生!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孙彬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下,彻底被激怒了。 捂着流血的额角,恶狠狠地瞪着江家母子,撂下狠话: “好!好!你、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在一众邻居的指指点点中,气势汹汹地走了。 玉栀其实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但她一直躲在屋里。 直到孙彬走了,才满脸焦急地跑出来,一把扶住还在地上呻吟的江誉。 看着他缺了门牙、满嘴是血的惨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没当场笑出来。 “誉哥哥!你怎么样?那人怎么不讲道理!我们快去医院!” 周围邻居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见没,好像是卖假货骗人钱了。” “啧啧,干出这种事,真是丢人现眼!” “以前我还觉得江誉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根本比不上他哥!” 江誉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一把推开玉栀,捂着嘴踉跄着跑回屋。 他越想越不对劲,反复回忆交易的每个细节,觉得自己滴水不漏,便羞恼地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玉栀头上。 “都怪你!”他气得面红耳赤,嘴巴里血沫飞溅。 “出的什么馊主意,非要弄个假的!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扯皮,你说怎么办?!” 玉栀被他吼得一哆嗦,眼圈殷红,委屈地揉起眼睛,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掉。 “我……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我还不是想帮你多卖点钱,为了这个家好吗? 现在出了事,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她躲到王金桂身后,肩膀一抽一抽的,俨然被伤透了心。 王金桂担心“金孙”受到惊吓,又心疼儿子被打,左右为难。 “算了,栀栀这不是为了给咱家多捞点钱嘛!这件事不能怪她。” 江建华黑着脸,一拍桌子:“行了!都给我闭嘴!人家都找上门了,赶紧想办法!” 玉栀啜泣道:“实在不行……就把剩下的五百块先还给人家……” “不行!” 到嘴的鸭子怎能让它飞了? 王金桂把心一横。 “怕什么!他有证据吗?阿誉,咱就咬死了不认! 他要是再来,你就说这镯子不是你给他的那个,是他自己掉了包,故意上门来讹钱的!”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江誉用力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玉栀慢悠悠在院子里收衣服。 三姑婆蹲在水池边,费劲地搓洗一大盆衣服,话里话外都是酸气: “哼,城里姑娘就是金贵,有了崽就什么活都不用干了, 这要是在我们乡下,别说伺候公婆,怀着崽都得下地! 这么娇气,以后指不定要花多少钱……” 玉栀面色一沉。 这三姑婆,前世最是溺爱她那个小儿子。 那小畜生每次来,都可劲儿地欺负丫丫,有次甚至拿筷子捅丫丫的私处,丫丫哭得撕心裂肺,他却笑得极为猖狂。 玉栀气不过给了他一巴掌,三姑婆就撒泼打滚,逼着她磕头认错。 一想到丫丫前世受的委屈,玉栀便怒火冲天。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江建华和王金桂还没洗的臭裤衩、臭袜子,一股脑全丢进了三姑婆的盆里。 “三姑婆说的是,”她语气轻柔,眼神却冰冷刺骨。 “这家里谁有您能吃苦呀?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来,您尽管多吃些,这江家的苦头啊,管够!” “你——!”三姑婆气得两眼暴凸,刚要发作,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孙彬竟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个个穿着炼钢厂的工服,手里拎着铁桶,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的那个叫强子,是厂里有名的刺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还没出声,就先抡起胳膊,把一桶黏糊糊的猪下水和烂菜叶,泼进了江家院子! 臭气熏天! 玉栀一边干呕,一边进屋报信:“不好了!那家伙带人打上门了!” 随即以受了惊吓为由,飞快地躲回了自己房间,贴在门板后聆听外头的动静。 孙彬站在院门外,有强子撑腰,底气足了不少。 刚打算开口,被强子抢了先: “江誉!我兄弟的钱也敢骗?给老子滚出来! 今晚要是不把我兄弟那一千三吐出来,老子就住这儿不走了! 明天就给你家大门刷满红漆,写上:欠债还钱,骗子之家! 让整个大院的人都看看你们家是什么东西!“ 说完顿了一下,狞笑道:“猪下水、狗血、羊粪,你喜欢哪个?老子都能给你搞来! 卸你条胳膊还是卸你条腿,你自己选!” 江誉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看着江建华:“爸……这可怎么办啊?” 报警?他和江建华都丢不起这个人。 可不报警,孙彬迟迟不走,这事儿捅出去,他的工作就彻底完了! 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苦不堪言。 王金桂急得直搓手,跑到玉栀房门前“咚咚”敲门: “栀栀啊!我的好儿媳,你快给黄大仙上三炷香,问问大仙,咱家这个难关该怎么过啊!” 玉栀冷冷一笑。 人在无计可施时,就喜欢寄希望于鬼神。 更何况,王金桂本就迷信。 她打开门走出来,虔诚地对着黄大仙拜了许久,心里的主意也渐渐成型。 她把三炷香插在香炉里,转过身道: “桂姨,大仙说了……咱家最近沾了晦气,才引来这场祸事。想要化解,得有喜气冲煞。” “喜气?”王金桂一愣。 玉栀点点头,意有所指地看向江誉:“大仙说,这喜气,得从誉哥哥的姻亲那儿借。” 王金桂愣住了,嘴里念叨着:“姻亲……姻亲……” 她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李家!大奎不是要娶林丽书那个贱人吗?“ ”他们家马上就要办喜事,可不就是有喜气! 阿誉,快!快去找李大奎!他老实,心又软,肯定不忍心见死不救的!” 玉栀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森冷。 “大仙还说……这钱是借来冲煞的,不能从咱家手里过, 得让姻亲直接交给外面的人,才能把晦气带走。 不然……这祸事,只怕还要应在誉哥哥的前程上。”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江家人的死穴。 王金桂和江建华对视一眼,什么也顾不得了。 “听见没!就按栀栀说的办!”王金桂推了江誉一把。 “就说咱家遭了难,急需一千三救命!让他们直接把钱给外面那帮人!” 江誉虽然觉得丢人,但事关前途,也只能硬着头皮,翻墙来到了李家。 第33章 江誉卖“妻”求荣! 江誉连滚带爬地翻过李家院墙,落地时崴了一脚,钻心的疼。 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土,冲到李家兄弟面前,一开口就臊红了耳根。 “大兴!大奎哥!救我,你们得救救我啊!” 李大兴、李大奎和李大利正在堂屋吃饭。 看见他又翻墙进来,表情都有些怪异。 李大兴放下酒杯,抬起头:“你家门口那群人,说的都是真的?” “我,我……唉,这还不都是为了凑钱给你,帮忙上下打点嘛!” 语气里透着那么一股子怨气。 “我卖了传家宝,一个翡翠麻花镯子,但那人愣说是赝品! 带了一帮炼钢厂的混混,说不给一千三,就不走了! 家里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我走投无路才……” 李大兴和李大奎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江誉这个窝囊废,落到这步田地,实属活该。 李大兴拍了拍江誉的肩膀。 “炼钢厂那帮人,出了名的野蛮,你可别跟他们硬碰硬。钱是小事,人要紧。” “可不是嘛!”江誉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大兴,我知道你最有本事!先借我钱,我……我以后肯定报答你!” 李大兴沉吟片刻,面露为难: “阿誉啊,不是我不帮你。一千三可不是小数目,我这一时半会儿也…… 这样吧,我跟大哥凑凑,应该能行。不过,亲兄弟明算账。 为了免得日后伤了和气,咱们还是得立个字据,走个过场,你看成吗?” “是是是!应该的!” 江誉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要能马上拿到钱,让他干什么都行。 李大兴满意地笑了,转身进屋,很快就拿出纸笔和复写纸,写下一份借款协议。 “来,阿誉,看看,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吧。” 江誉接过协议,草草扫了一眼借款金额和还款期限,见写着“三个月内还清”, 便急不可耐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狠狠按下了红手印。 李大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慢条斯理地把复写纸抽出来,将那份复写好的协议递给江誉。 “来,这份你收好。” 江誉接过协议,刚想揣进兜里,余光瞥见最底下的一行小字: “若三个月内,江誉无法还清欠款,则自愿将玉栀,认予我李大兴做干妹妹,常来常往,以全兄妹之谊。” 江誉的脑子喀嚓一下裂开了。 他脸色惨白地抬起头,嘴唇直哆嗦:“大兴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咱们心照不宣,就跟那晚在招待所一样……装傻,可就没意思了。” 李大兴挑了挑眉梢,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阴狠,“怎么,你有意见?” “不行!这绝对不行!” 江誉慌乱地摇头,伸手就想去抢那份协议。 李大兴轻而易举地攥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将江誉死死按在桌上。 “你刚刚亲手签的字,按的手印,现在就想反悔?” 李大兴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可想清楚了。外面那帮人还在等你回话,是你的前程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或者……为了玉栀,你宁愿舍弃自己的胳膊或腿?” 江誉感觉浑身的血液被抽空,冷汗倾斜而下。 他看着李大兴那双得意而淫邪的眼睛,不寒而栗。 他想要反悔,可喉咙里就像是堵了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筛糠似的乱颤。 李大兴嫌恶地甩开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他脸上。 “拿着钱,滚吧!记住,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江誉完全忘了玉栀口中黄大仙的话,哆嗦地接过钱,着急忙慌交给了孙彬。 见那群煞神扬长而去,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 王金桂见状,立刻打开院门冲到他面前。 “阿誉!怎么样了?钱给他们了?这事解决了?” “给……给他们了。” 江誉眼神躲闪,不敢去看紧随王金桂身后的玉栀。 一时慌不择路,差点撞到门框。 “誉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白?”玉栀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大奎哥他们怎么说?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没……没有!”江誉心虚地埋着头。 “大兴哥……仗义,就是……就是让我写了个借条,按期还钱就行。” 说完,他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房间。 玉栀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宇之间淬满了冰渣。 江誉,肯定撒谎了! 接下来的两天,江誉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无论何时都不敢与玉栀四目相对,大白天还神神叨叨的。 玉栀甚至还看见他鬼鬼祟祟地给黄大仙上香。 以前他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这天,江誉前脚跟着李大兴出门去拜访邱主任,玉栀后脚就来到江誉的房间。 因为熟知江誉藏东西的习惯,很快就在书桌抽屉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张他亲手签下的借款协议。 当看到那行“自愿让玉栀认李大兴做干妹妹”的附加条款时,饶是早有预料,玉栀的心脏还是瞬间冰冷,一股杀气猛然窜起。 李大兴是条毒蛇,她早就知道。 可江誉……竟然为了保全自己,毫不犹豫就把她给卖了! 玉栀缓缓的,将协议叠好,揣进兜里,藏回自己房中。 脸上没有心寒,没有悲伤,只有一抹诡异而阴冷的微笑。 ——这是江誉亲手递给她的,又一把刀。 * 傍晚,江誉回来了。 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干了灵魂,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玉栀端了杯水过去,柔声关切: “誉哥哥,事情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需要钱打点?” 江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怨毒,声音像指甲刮过砂纸:“多少钱都没用了……” “邱主任说,贺主任铁了心要整顿风气…… 说我虽然不是紫河车案子的主犯,但、但跟林丽书关系暧昧不清, 品行不端,有伤风化……所以,永不录用……” 此话一出,满屋死寂。 下一秒,王金桂爆发撕心裂肺的尖叫: “林丽书!都怪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她毁了你的前程!老娘要撕了她!” 她嚷嚷着就要往外冲,被江誉一把拉住。 “现在去找她还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他缓了口气,说道:“大兴哥给我出了个主意。 他说……那位贺主任是个情种,这次借工作之便来岚市…… 其实是为了寻找他失散多年的青梅! 我们要是能帮他找到那个姑娘,说不定……这事还有转机!” 江誉后面说了什么,玉栀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耳朵里只剩下“失散多年的青梅”这几个字。 宛如魔咒,一遍遍循环播放,震得她头晕目眩。 ……是他? ……是贺悦卿? 江建华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帮忙找人?这是个路子!可你好歹把对方的样貌、年龄、姓名给打听清楚!” “还有那位贺主任,他多大年纪,什么脾气,家里啥子情况,你都弄清楚了没?!” 江誉颓然地叹了口气: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咱家在京市又没有人脉! 不过大兴说了,明天贺主任要外出办事,我决定提前在外面守着, 想办法跟他的司机套套近乎,应该能打听出一些情况。” 玉栀张了张嘴,很想问那个贺主任全名叫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别傻了…… 是谁,也不可能是他。 第34章 忽闻竹马来,竹马虐渣男 天刚亮,江誉就洗漱完毕,挎上帆布包,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玉栀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来到荣军街。 江誉像只无头苍蝇,在街口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蹲在马路牙子边,眼巴巴地望着路口。 因为怕错过贺主任的车,连早饭都不敢去买。 玉栀则躲在一个深绿色的邮筒后,不紧不慢地啃着两个馒头。 过会儿,又剥开一个卤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 眼神却始终明锐,像猎鹰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誉。 早上八点半,一辆挂着京字车牌的军绿色吉普稳稳停靠在路边。 江誉的眼睛噌的亮了,一个箭步就凑了过去。 “您好,您好,是陆大哥吧?我是实习生江誉,贺主任今天……” 江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从兜里掏出一根大前门香烟,双手递了过去。 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司机陆燃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视线像刀子那般在江誉身上刮了一圈,吐出三个字:“我不抽。” 江誉的手僵在半空,笑容瞬间凝固。 “陆大哥,我……我就是想跟您打听打听,贺主任他……平时有什么喜好? 有没有事需要……帮忙?我,我是岚市土生土长的人,多少认识些人……说不定可以,可以……帮忙找人。” 陆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不必了!与其把心思花在这方面,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怎么把人做好。” 这话像一记耳光,抽得江誉脸火辣辣的。 但为了前程,他强忍下屈辱,把姿态放得更低了: “陆大哥,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您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指条明路吧! 贺主任到底要怎样才能消气?只要他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卷大团结,硬往陆燃怀里塞。 “滚!”陆燃面色铁青,抬手狠狠一挥,将那卷钱打落在地。 “你当外交部是什么地方?竟然还想贿赂我?! 我告诉你,贺主任生平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投机取巧、品行不端的人! 我劝你现在立刻消失,别再让我看见你。 否则,我不保证你的档案上,会不会多添一个屡教不改,纠缠领导的污点!” 江誉被他吼得浑身一激灵,脸彻底成了猪肝色。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钱都来不及捡,就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您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灰溜溜地跑开,却没有走远,而是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大槐树后。 玉栀远远望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前世,江誉就是这样,总以为金钱和关系能摆平一切。 却不知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他那点伎俩,不过是个笑话。 九点整,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玉栀瞬间屏住了呼吸。 贺悦卿! 真的……是他! 他还是记忆里那副高眉深目,气质卓然的模样。 一贯的白衬衣,黑西裤,皮鞋干净的能反光。 玉栀的心狠狠一抽,下意识地抚上腕间那块小巧的梅花牌手表。 那是贺奶奶临终前给她的。 盼着她能成为贺悦卿甩不掉的“小尾巴”。 可前世,她终究还是跟丢了。 贺悦卿微微侧头,正与身边一位穿着军装,却没有军衔的中年男士说话。 那人脸上写满了焦灼。 玉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集中注意力,盯着贺悦卿的嘴唇,开始读取他的唇语。 “秦主任辛苦。那封举报信既然是寄给退役军人事务部的,您自当公事公办,彻查到底。 如果确认属实,徐军长那边,我会请伯父代为转达。您不必有后顾之忧。” 秦主任紧绷的脸骤然松弛。 “有贺处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把举报信上提到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咚! 咚咚咚! 玉栀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疯狂擂鼓。 是她寄去的那封举报信! 她的计划成功了。 是了,贺总理去年才退下来,却一向关心退役军人事务。 秦主任接到涉及这封涉及徐军长的举报信,拿不定主意。 听闻贺家长孙贺悦卿恰好在岚市,登门拜访请教,简直再合理不过了! 玉栀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 ……她想要见贺悦卿一面。 问出前世她一直压在心底,却迟迟不敢说出口的那个疑问。 可脚下却像灌了铅,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她现在是什么人呐? 是江家的保姆,是江誉名义上的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她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以这副卑微狼狈的模样,去质问天之骄子的他吗? 他清贵,她蒙尘。 这中间隔着的,是万丈深渊…… 此时,贺悦卿和秦主任已经走到车边。 陆燃下车,为两人拉开车门。 就在这一瞬间,贺悦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眸,幽深的目光扫向街对面。 在绿油油的邮筒上,停留了片刻。 玉栀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本能地往邮筒后面蜷缩,一动也不敢动。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宛如重锤,砸碎了她心底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在这时,江誉神色激动地从大槐树下跑出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吉普车。 他扑到车窗前,涕泪横流。 “贺主任,贺主任!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怪寡嫂林丽书故意勾引我,我才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次,我一定肝脑涂地好好工作!” 说着,他竟然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啪,啪! “贺主任,您看我这巴掌打的够不够响亮?只要您消气,我……我再打!“ 玉栀无声冷笑。 蠢材! 贺悦卿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没有骨气、推卸责任的男人。 果然,贺悦卿看都没看他一眼,请秦主任上车后,便对陆燃抬了抬下巴:”开车。“ 吉普车迅速启动,江誉躲闪不及,险些被后视镜刮倒在地,摔个狗吃屎。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江誉愤恨又绝望地蹲在路边。 手颤抖着攥着领口,自尊被车轮碾得稀碎。 望着贺悦卿的背影,他恶毒地啐了口唾沫。 “神气什么?不过是仗着出生好!贺悦卿,你给老子等着!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让你跪着求我!” 玉栀的视线像铡刀般落在江誉的脸上。 就凭你? 只怕连即将到来的惊天巨浪都应付不了吧! 第35章 想退婚?门都没有! 玉栀先江誉一步回到江家,刚推开院门,一股火药味便扑面而来。 林丽书正扶着一位神色倨傲的老婆婆,立在堂屋中央。 “我老婆子活了这大半辈子,荒唐事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这么糟践人的。” 林老太太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 “丽书是我亲手带大的,什么品性我比谁都清楚。 自从她嫁进你们江家,一直安分守己,你们凭什么说她水性杨花?” 王金桂被那气势压得矮了半截,却马上叉腰回敬: “哎哟喂!老太太,这就得问您的宝贝孙女了! 是她亲口承认的,嫁给我大儿子之前,就跟我们家阿誉不清不楚! 这种事,我们说出去都嫌臊得慌!” 林老太太非但不怒,还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你也说了,那是嫁给江涛之前。 当时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情相悦,碍着谁了? 你们怎么不问问,她嫁给江涛之后,跟着他随军,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话像是点着了火药桶。 “苦日子?!”王金桂怪叫起来,“您老可真会说笑! 她住的是军属大院,吃穿不愁,手里还攥着我大儿子每个月的津贴! 她苦在哪儿了?就是她自个儿不知道检点,不知足!” 江建华也黑着脸帮腔:“对!是她自己犯了错,怎么还有脸倒打一耙?!” “住口。” 林老太太扶着林丽书的手,缓缓摩挲着,眼神怜悯又讥诮。 “江涛五年前受过一次伤,你们可还记得?” 王金桂和江建华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记得,伤的是小腹!可那伤早就养好了,在部队医院治的!” “养好了?”林老太太笑里藏刀,“有些伤,是根本养不好的。” 接下来,她的话,如一道旱雷砸了下来: “江涛伤的,可是男人的命根子! 要不是我们丽书心善,不忍心戳穿,你们江家这个脸面,早就保不住了!” 轰隆! 王金桂和江建华大惊失色。 就连站在门外的玉栀也惊呆了。 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内情。 “你……你胡说!”王金桂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丽书的鼻子骂。 “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竟然连死了的丈夫都敢编排,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林丽书甩出一张泛黄的病历单,狠狠砸在王金桂脸上。 这些天积压的委屈和怨恨悉数爆发。 “看清楚了?这是部队医院的诊断证明! 我欠你们江家的吗?我守了五年活寡,是你们欠我的才对! 还为了钱,把我卖给了李大奎!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谁收的彩礼,谁嫁去!” “那钱……那钱被人偷了啊!”王金桂失声尖叫。 如果林丽书不嫁,江家和李家就算不上姻亲。 那大仙说的喜气冲煞……岂不是要反噬,应验在阿誉身上?! 王金桂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她瞅见玉栀回来了,赶紧扑过去攥住她的手。 “栀栀!你快……快再求求黄大仙,问问这可怎么办啊!” 玉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凉幽幽地落在林丽书身上。 这次她倒是聪明,知道搬救兵。 这位林老太太,果然不是王金桂这种村妇能对付的。 可那又如何? “桂姨,您别急,心诚则灵。” 玉栀走到香案前,“虔诚”地点燃三炷香,对着黄大仙的牌位拜了许久。 而后缓缓转过身,直视林老太太。 “老人家,大仙让我问您一句……您陪嫁的那套清代螺钿嵌宝妆奁,夹层里藏着的黄金首饰……可还在?” 林老太太脸色剧变,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有螺钿妆奁?!” 这东西是她压箱底的宝贝,连丽书都只见过一两次。 一个小保姆,怎么可能会知道?! 玉栀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自然是大仙告诉我的。大仙还说,让您小心着些,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有时候,瞧着最知心的人,才最会挖心掏肝。” 林老太太倒抽一口凉气,目光犹如刀子般刮向林丽书。 只见她脸色煞白,眼神躲闪,那副心虚的样子根本藏不住! 林老太太的心沉到了底,一把抓住林丽书的胳膊,“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奶奶,我没有!”林丽书嘴唇哆嗦着,死不承认,“您怎么能信一个外人的话,反倒不相信我?” 玉栀轻叹一声,“是不是真的,您老回家打开夹层就知道了。 丽书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大仙面前撒谎,可是大忌。” 林丽书被她那双清透黑亮的眼睛看得浑身发冷。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黄大仙? 还附在了玉栀身上? 联想起这些日子玉栀反常的举动,她越想越怕,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林老太太心急如焚,拽着林丽书就往外走。 谁知刚迈出院门,就迎面撞上了李大奎。 李大奎手里拎着两瓶酒,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一看到林丽书,双眼就像毒蛇的信子粘了上来。 林丽书脸色惨白,如坠冰窖。 玉栀笑着喊道:“哎呀,大奎哥来了!这位是丽书姐的奶奶! 你们的婚事,正好可以合计合计!” 林丽书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掐死玉栀的心都有了! 李大奎不负期望,立刻笑呵呵地缠了上去。 殷勤备至,句句不离“我媳妇”,听得林老太太眉头紧锁,林丽书脚底发凉。 就在这时,江誉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林丽书满腔的怨毒找到了宣泄口,疯了一样扑上去,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四个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江誉脸上。 “江誉你这个怂蛋!你毁了老娘一辈子!” 看热闹的邻居不知不觉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 玉栀默默退到门后,欣赏着江誉那张羞愤且无地自容的脸。 他以为自己还有脸面可言吗? 江家这台大戏一天一出,他早就成了整个大院的笑柄。 王金桂为给儿子解围,跑去解开了邻居家的狗绳。 大黄狗狂吠着冲入人群,看热闹的人总算是散了。 江誉逃也似的回到家,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 最后又烧到了玉栀身上。 他红着眼,对玉栀咆哮:“不是说你肚子里怀的是文曲星吗?不是说能旺家吗? 我他妈工作丢了,门牙也快被人打掉了!你告诉我,旺在哪儿了? 啊?!我看你怀的就是个讨债的冤家!” 玉栀肩膀一抖,眼圈迅速泛红。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忽然发出一声讥诮的笑。 “大仙说,那钱是借来冲煞的,不能沾咱家的手,得让姻亲直接交给外面的人,才能把晦气带走。” 她抬起泪眼,静静地看着他,“我问你……你照做了吗?” 江誉狠狠噎住。 他,他当时因为出卖玉栀,浑浑噩噩……把这事儿给忘了。 玉栀落下一滴眼泪,眼底却升起凌冽杀气: “还有,你骂就骂我,凭什么骂我的孩子?! 江誉,我警告你,你要再敢诅咒她一句,你身上的报应就会增加一倍! 一辈子就烂死在泥里,再也爬不起来!” 第36章 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江誉被玉栀突如其来的反抗,骇得倒退一步。 有心想再骂几句,喉头却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掐住。 工作丢了,钱没了,如今连家里最乖顺的栀栀都敢对他亮爪子了! 一股狂怒席卷而来,江誉疯了似的在堂屋里暴走。 抬脚踹翻了凳子,又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啊——!”他像野兽一样吼叫。 玉栀一看他癫狂的苗头,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她心如止水,从枕头下摸出高中课本,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安静地复习起来。 那封举报信,那个她埋下的地雷……很快就要炸了。 只等着届时再添一把火,把江家推入地狱。 翌日中午,江家人围坐在饭桌上,气氛死寂。 饭桌上一片愁云惨雾,谁都不敢先动筷子。 三个姑婆见识了江誉昨天的暴戾,又见这家里一天不如一天,再也不敢待下去了,互相使了个眼色,大姑婆率先开了口。 “二哥,嫂子,我们……寻思着今天就回去了。 家里一堆事,实在耽搁不得。“ 王金桂一愣,江建华的脸垮了下来。 “走?现在?” 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和不满。 “咱家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阿誉他……正是遇到坎儿的时候。 你们做姑婆的,就不能……帮衬一把?” 这话像是点了马蜂窝,三个姑婆立刻开始哭穷,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比一个惨,生怕被赖上。 “二哥你这话说的,我们倒是想帮,可我们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就是!况且我们没本事,阿誉这事儿我们实在帮不了啊!” 玉栀垂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胃口大开,默默又添了半碗饭。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一个严肃而洪亮的声音穿透院墙: “请问,这里是江涛烈士的家吗?” 众人皆是一惊。 江建华急忙起身迎出去,见门外站着三四个穿着干部服、神情肃穆的男人,脸上顿时堆起讨好的笑。 “是,是!我是江涛的父亲江建华!各位领导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点头哈腰地把人请了进来。 玉栀抬眼,看到为首那人,正是秦主任。 很好。 暴风雨,这便来了。 秦主任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誉的脸上。 他没有坐,而是直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封信,道明来意: “我们是退役军人事务部的。今天来,是为了一封举报信,来核实一件事。” 他将那封信摊开在桌上。 玉栀当时是用左手写的,笔迹与平时截然不同,所以江家没一个人能认出来。 信里的内容,却如同一颗原子弹,在江家人心里炸起了蘑菇云。 江建华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王金桂更是眼前一黑,死死捂住心脏。 至于江誉,脸色青白交加,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眼中充满了恐惧。 秦主任的目光如炬,凝视着江誉: “江誉同志,江涛是你的亲哥哥。 举报信上说,你对他的死亡真相早就知情,并且收受了徐家的封口费,是吗?” 江誉垂着头,冷汗大颗大颗地从下巴滴落。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拿过!”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这封信是假的!一定是有人胡编乱造!” “是吗?”秦主任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们既然上门,就是掌握了相当的证据。 不怕告诉你,林丽书那边,已经全部招了。” 这话宛如一道催命符,把江誉浑身的骨头都给抽走。 噗通,他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该死的林丽书! 她疯了吗? 她这是要彻底毁了他啊! “领导,”玉栀怯生生地站了起来,漂亮的杏仁眼里蓄满了泪水。 “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誉哥哥他……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就算……就算他真的知道一点什么,也肯定不是他的错呀!” 秦主任见她娇小可怜,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 “这位女同志,你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江涛同志的牺牲,确实是他人过失导致的, 那么所有知情不报、收受贿赂、包庇此人的,都属于共犯! 林丽书、江誉,都要立刻接受审讯,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至于具体会怎么判,需要等我们彻查之后,交由法官来衡量。” “共犯?!”王金桂两眼一翻,险些晕厥。 她难以接受江涛是因为他人过失而牺牲的。 更加无法接受,小儿子因为这件事,被抓进监狱! “可……可信里不是说了吗?犯错的是徐营长吗?!” 玉栀的声音在发抖,却字字诛心。 “领导,您想想,人家是营长,家世背景那么厉害, 誉哥哥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农兵大学生,手无寸铁的,他哪敢得罪?! 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能把天大的委屈烂在肚子里! 他……他也是被逼无奈啊!” 王金桂听到这话,疯狂点头,指天画地地为江誉辩解: “是啊!领导!人家是营长,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都怪林丽书那个丧尽天良的贱货! 她自己贪钱,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把我们阿誉拉下水! 你们应该把她抓起来,枪毙了才对!” 秦主任冷笑一声:“林丽书的下场,法律自有公断。 至于徐营长,我们已得到京市首长的批示,彻查到底,绝不徇私! 江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的罪责是重是轻,全在你一念之间!” 江誉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他急忙爬起来,撇清关系。 “是林丽书!从头到尾都是她!钱是她收的,事是她瞒的! 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看着他这副鼻涕眼泪齐飞的丑态,玉栀眼底满是鄙夷。 秦主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既然你承认知情,那就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做个笔录。” 江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不,不是……我,我都已经承认了,为什么还要去公安局?” 他四下张望,病急乱投医,一把抱住了玉栀的腿。 “栀栀,救我!你快救救我啊!你不是能跟大仙说话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把脸埋在玉栀的裤腿上,嚎啕大哭。 “我不能坐牢!我坐了牢,你和孩子怎么办? 栀栀!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快帮帮我啊!” 第37章 大厦将倾,玉栀准备金蝉脱壳 转眼,玉栀成了江誉的救命稻草。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他活该的报应啊! “誉哥哥,你先别怕,跟领导去把事情说清楚。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玉栀扶住他,声音微微颤抖。 王金桂和江建华眼睁睁看着江誉被两个干部一左一右请走,彻底慌了神。 王金桂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江建华指着门口想喊点什么,却一口气没上来,浑身剧烈抽搐。 两手弯曲成鸡爪状,嘴歪眼斜,竟是中风了。 “哎呀,二哥!二嫂!” 三个姑婆尖叫着,非但没上前,反而不约而同地拎起了自己的包袱。 “栀栀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信得过你!” 大姑婆抓着包袱带子,脚已经挪到了院门口。 “二哥二嫂就……就交给你了!乡下家里实在离不开人,得赶紧回去了!” 话音未落,三人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玉栀心中冷笑,真是“情比金坚”的一家人,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既拖不动昏过去的王金桂,也搬不动浑身抽搐的江建华。 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确定都还喘着气,便将他们晾在冰凉的地上,转身回了房。 玉栀摸出课本,拿出钢笔,心无旁骛地学习。 直到夜幕降临,王金桂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躺在不远处口歪眼斜的江建华,顿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 “天菩萨,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玉栀房门前。 “玉栀,你个死丫头!阿誉被人抓走了,他爸也瘫了,你还有心思在屋里躲清静?” 玉栀慢悠悠地打开门,脸上带着几分倦意。 王金桂有气没处撒,横眉倒竖: “你不是能跟黄大仙说话吗?啊?!关键时候你怎么哑巴了? 为什么不想个主意救阿誉?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你安的什么心!” 玉栀眉心微蹙,幽幽地叹了口气: “桂姨,这是报应啊。我早就说了,那钱不能从咱们家过手,誉哥哥不信,犯了忌讳。 他……他还骂我肚子里怀的文曲星是讨债的冤家…… 大仙动了怒,这一劫,他是逃不过了。” “报应……”王金桂如遭雷击,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想起江誉昨天癫狂的模样,想起他骂的那些话,捶胸顿足。 噗通跪在香案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黄大仙在上!黄大仙您老人家别生气! 阿誉他不是有心的,他是一时糊涂啊!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吧!我给您烧高香,我给您供猪头……” 磕了半天,她又爬起来,抓住玉栀的胳膊: “好栀栀,你再帮我问问大仙,求求他老人家,到底要怎样才肯消气? 总得有法子吧?哪怕要我的命都行啊!” 玉栀摇了摇头:“没用的。大仙他老人家生气了。” 她一字一句,像冰锥子扎在王金桂心上: “大仙说,家里现在煞气太重,怨气冲天,他老人家暂时也化解不了。 为了不冲撞我腹中的文曲星,他……他建议我出门,找个清净地方住下, 最好是找份活计,接引些外界的阳气和福气,才能为江家挣得一线生机。” “不行!”王金桂想也不想就拒绝,“这绝对不行!你怀着身孕,乱跑什么?“ ”再说了,阿誉他爸现在这个样子,你走了,谁来照顾我们?” “桂姨,”玉栀握住她冰冷的手,“如果可以,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走。 可现在家里连买米的钱都快没了,要给叔治病,要救誉哥哥,哪样不得花钱? 再说,还要去找那位贺主任的……咳,青梅呢。” 她循循善诱:“难道,让还没毕业的翠翠辍学去工作?“ “我好歹有做保姆的经验,找个和善的人家,干些缝缝补补、照顾孩子的轻省活儿, 既能避开家里的煞气,又能挣钱救誉哥哥。 至于家里的活儿,不是还有翠翠吗? 爹妈都这样了,她难道不该从学校宿舍搬回来,尽尽孝心,照顾您和叔叔吗?” 王金桂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治病要钱,捞阿誉要人。 让玉栀出去挣钱,让亲闺女回来伺候他们,这……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她挣扎了半晌,终于颓丧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玉栀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走出了炮兵大院。 她会说英语、法语,读过高中,想找个清净、体面、薪水高的工作。 比如家教就很不错。 但这年头请得起家教的家庭凤毛麟角,玉栀去好几所学校附近转了转,都碰了钉子。 实在找不到也无妨,她手里的钱,足够支撑她到考大学。 玉栀买了块香甜的糖饼,边走边吃,继续往前转悠。 没多久,岚市一中旁边,一栋雅致的小洋楼吸引了她的注意。 院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招聘启事。 “急需有养猫经验的小保姆。家有三只小猫,性格各异,十分顽皮。 另需兼顾庭院花草,懂得植物习性,每日浇水、除虫、修剪。会做饭更好,待遇从优。” 玉栀的心砰砰直跳。 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从小就喜欢侍弄花草,也喜欢小猫小狗。 以前住在贺奶奶家隔壁时,就经常帮她照看家里的几只猫儿。 甭管多高冷、多调皮的猫,到她跟前都乖乖地任她揉搓。 冥冥之中,她感觉这栋小洋楼,有可能会影响她的命运。 玉栀上前敲了敲门。 主人不在家。 她便弯腰捡了块白色的小石头,踮起脚,在黑板的末尾,从容地留下一行清秀的小字: “您好,我叫玉栀,有多年养猫及园艺经验。三日后,前来应聘。” 勾起势在必得的微笑。 做完这一切,玉栀来到公安局,打探了一下消息。 公安局门前多了两辆红旗牌轿车。 看来徐家已经来人了。 想保住那位徐营长,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颠倒黑白,给林丽书扣上一个诬陷军人、散布谣言的罪名。 而如今的林丽书恨毒了江誉,必定会死死咬住他当垫背的。 这案子,只怕有的磨了。 玉栀心情舒畅地离开,看到路边有个瘦弱的女孩正蹲在那儿卖栀子花。 白色的花朵用湿润的布巾包着,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钟小草?!” 玉栀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女孩,是李大利的未婚妻。 因为李家三兄弟不做人,钟小草前世的遭遇……比她还要凄惨。 第38章 给李家三狼备份大礼 钟小草的命,就跟她这名字一样,又苦又贱。 玉栀看着笑容腼腆,正低头整理着栀子花的她,心脏骤然紧缩。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前世,就是她,被李家三兄弟哄骗去乡下当伴娘,最后被几个单身汉拖进高粱地里,毁了一辈子! 从那之后,她便疯了。 钟小草的母亲在喂她喝下农药,提刀砍死两个畜生,最后服毒自尽。 一尸两命,惨绝人寰。 而李家,却靠着伪善的嘴脸和一点点粮食钱,干干净净地退了婚,摆脱了这个麻烦。 “玉栀,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钟小草站起来,拿起几朵最新鲜的花递过来,“送你!” 玉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钟小草吃痛。 “小草,李大利是不是让你去参加他乡下堂哥的婚礼,当伴娘?” 钟小草被她眼中的急切吓了一跳,讷讷点头: “是呀!大利说……说我笨手笨脚的,正好去练练胆子,见见世面……” “不能去!”玉栀声音都在抖,脑子里全是前世那片血色的高粱地。 “那是个陷阱!是个火坑!你去了就全完了!” 她将钟小小拽到僻静的墙角,压低声音,将那晚在招待所,李大兴和李大利如何设计灌她酒的事飞快说了一遍。 “他们连我都敢算计,你觉得他们对你安的是什么好心? 小草,你信我,李家三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就是想找个由头,把你彻底毁了,好名正言顺地退婚!” 钟小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李大利嫌弃她,她知道。 可她没想到,他竟会恶毒到这种地步。 “我……那我该怎么办?”她六神无主,眼泪在眶里打转,“我妈收了他们家的彩礼……” “不如……将计就计!”玉栀凑到她耳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咱们这样……” 钟小草的双眼越瞪越大。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咬牙道:“我听你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要拉他们垫背!” “死什么?”玉栀拍拍她的背,“我们要好好活着,看他们怎么自食恶果!” 商量妥当,玉栀的心定了大半。 转头就去了郊区的养殖场,掏出一块钱塞给门卫大爷。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我家的母猪性子太烈,不让公猪近身,您这儿有招吗?” 大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那你可问对人了!一小撮猛药下去,贞洁烈女都扛不住!” 玉栀眼睛一亮:“我家五头母猪,得要多少?” “五头?”大爷咋舌,“家底挺厚啊!一小袋就够它们折腾一宿了! 十块钱,看你是个女同志,给你便宜点,八块!这可是好东西,别声张!” 玉栀爽快地付了钱,将药粉揣进兜里。 李家三匹狼,等着这份大礼吧! 玉栀赶着饭点回到了江家。 刚进门,就听见江翠翠的尖叫。 “妈!我不想做饭!她说是找工作,谁知道是不是找野男人鬼混去了! 凭什么她在外头快活,我在家伺候老的瘫的?” 王金桂一锅铲敲在锅沿上:“闭嘴!不想做饭就去伺候你爸!给他端屎端尿!” 江翠翠立刻蔫了,嘟囔道:“我才不去呢,爸嘴歪眼斜的,一直不停流口水……恶心死了。” 玉栀在门外按捺住冷笑,这才踱步进去。 “妈,翠翠,晚饭做好了吗?我今天走了好些地方…… 一边找工作一边找人,又累又饿,连口水都没喝!” 说着,抓起桌上凉水壶就猛灌。 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江翠翠翻了个白眼:“哟,辛苦我们的大功臣了!工作找到了吗?” 王金桂也紧张地凑了过来:“是啊栀栀,有消息了吗?“ 玉栀放下水壶,缓缓勾起一抹笑:“找到了。” 眼前浮现出那栋小洋楼。 “什么?!”江翠翠和王金桂异口同声,满脸不信。 “骗你们干嘛?”玉栀慢条斯理地坐下。 “给一户文化人家里做饭,人家看我怀着孕,活儿给的不多。 就一日三餐,一个月给三十五块钱。还包我一顿饭。” “三十五?!”王金桂兴奋得直拍大腿,“天爷!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你可得抓牢了!家里有我和翠翠,你什么都不用管!” 玉栀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还愣着的江翠翠抬了抬下巴。 “翠翠,我饿了,还不快去给我盛饭?” 江翠翠气得直咬牙,不情不愿地去盛饭。 “啊——” 一声尖叫,她脚下一滑,把碗摔了个粉碎。 江翠翠手指被割破,流出血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不干了!这日子怎么过嘛?!呜呜呜……哥被抓了,爸瘫了, 我也嫁不出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哭着哭着,突然爬起来,一把抓住王金桂的袖子: “妈,要不……要不你去找隔壁大兴哥问问,看他还要不要媳妇……我……我嫁给他也行啊!” 之前相亲她还瞧不上人家,如今自己名声坏了,李大兴在她眼里倒成了香饽饽。 玉栀心底冷笑,嘴上却柔声劝道:“翠翠,你别哭呀。“ ”大兴哥人不错的,你要是真想通了,就自己去问问。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嘛。” 她打量了下江翠翠身上的衣服。 “去换件好看的衣裳,那条红色的布拉吉就不错,衬得你皮肤白。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兴哥肯定喜欢!” 江翠翠对自己的身材向来很自信,立刻跑回房间。 很快,她就穿着那条显身材的红色连衣裙,扭着腰出了院门。 李大兴正在院里抽烟,看到江翠翠的瞬间,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哟,是翠翠啊,找我有事?“ 掐灭烟头,热情地把她请进了屋。 第39章 蠢妹妹,穿上了她最美的红裙子 李大兴把江翠翠让进自己那屋,一股子汗味和烟味扑面而来。 江翠翠嫌恶地皱了皱眉,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眼圈一红,抽抽噎噎地哭诉: “大兴哥,你可得信我!我真没怀孕,都是玉栀那个黑心肝的害我!” 现在我哥被抓了,我爸瘫了,家里就指着她挣钱,她倒成了家里的老佛爷! 我在家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活得不如一条狗……” 李大兴听得兴味,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凑过去,递给江翠翠一块手帕,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 “翠翠,别哭了,你受的委屈,哥都懂。” 他的手并没有拿开,而是顺着肩膀滑到她的后背,上下移动,轻轻抚摸。 江翠翠身子一僵,却没有躲。 李大兴胆子更大了,他挨着江翠翠坐下,大腿紧贴着她的裤缝,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 “你放心,有哥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真的吗?”江翠翠抬起脸,娇滴滴地攥住他的袖子:“大兴哥,我名声都坏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嫁人?”李大兴揽住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傻丫头,这不有哥吗?” 他粗糙的手掌,在江翠翠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江翠翠脸颊绯红,呼吸都乱了,半推半就地倒在他怀里。 送上门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李大兴顿时一个翻身,将江翠翠压在了单人床上。 “好翠翠,别怕,哥哥疼你……” 玉栀在院子看到李大兴房间的窗帘唰地一下被拉上,讥诮一笑,转身回屋。 夜半,王金桂和江翠翠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你怎么敢……他还没说娶你,你就把身子给了他!” 王金桂气急败坏,拿起扫帚就往她屁股上抽。 “他说了会娶我的!”江翠翠梗着脖子,声音又尖又利。 “既然早晚都是他的人,我又何必扭扭捏捏的!妈,你就等着享我的福吧!” “我享你的福?你这么不要脸,婚后不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王金桂气得两眼发黑,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哭嚎。 玉栀在黑暗中冷笑着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安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翠翠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殷勤地做了早饭,给李大兴送了一份过去。 玉栀跟王金桂打了声招呼,也出了门。 刚到大院门口,就见李大利早就等在那儿了。 “栀栀,你真找到工作了?”李大利关切地迎上来,“那户人家可靠吗?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别被人骗了。” “不用,挺可靠的,是市一中的老师,文化人。”玉栀淡淡一笑,话锋一转。 “倒是你家二哥……他真打算娶我家翠翠了? 我看翠翠那高兴劲儿,都开始盘算着准备嫁妆了!” 李大利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含糊道: “可能吧,他自己的事,我回头问问他……那个,玉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江誉和林丽书现在都进去了,你……你还打算跟他在一起?” 玉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底的寒光。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凄楚又坚定: “虽然他骗了我,可我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现在落难了,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李大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玉栀对江誉的痴情实在叫人嫉妒。 他不自觉把自己和江誉翻来覆去的比较。 如果当初从流氓手里救下玉栀的是自己,现在她不离不弃的,会不会就是他? “对了,”玉栀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经意道:“听小草说,你乡下堂哥要结婚了?恭喜啊!” 李大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呃,是,是啊!小草那丫头非说想去凑凑热闹!” “那你可得看好她。”玉栀的语气担忧,“乡下地方,又是婚宴,单身汉那么多,可千万别让人欺负了。” “哪能啊!”李大利脱口而出,“小草长得那么丑,谁会看上……” 玉栀瞪了他一眼,他才惊觉失言,尴尬地挠了挠头。 玉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 “我是说真的!小草那人老实,但酒品特别差,一喝多就脸红心跳,逮着人乱抱。 到时候在婚宴上闹出笑话,你脸上也无光。” 李大利霎时把这话记在了心尖上,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记住了!你放心,我肯定不让她喝酒!” 玉栀别过李大利,先去了邮局。 把大部分钱都存进了新办的存折里,只留了一些零钱在手里。 随后,一头扎进市一中旁边的书店,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中午,她给自己买了三个韭菜盒子,一瓶北冰洋汽水。 坐在公园的树荫下,听着头顶叽叽喳喳的鸟叫,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溜达到那栋小洋楼门前时,她一眼就看到,院墙上那块招聘黑板的末尾,被人用工整的粉笔字,添上了两个字——“好的”。 玉栀的心怦怦狂跳,巨大的喜悦,让她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个圈。 为了万无一失,她又折返回书店,买了几本关于花草培育和养护猫狗的书。 雇主即便要考她,她也有信心对答如流。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小洋楼二楼的窗帘后面,一袭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默默注视了她许久。 自从玉栀刚才出现在门前,贺悦卿就看见她了。 看到她发现回复后,欢喜雀跃得像个孩子,喉结滚动。 胸腔里却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铅水,直往下坠。 陆燃的报告言犹在耳——“江誉入狱,玉栀小姐非但不离不弃,还说要打工赚钱,等他出来。” 等他出来? 贺悦卿掐住窗楞的指节泛白,玻璃窗上,倒映出冰冷而深邃的双眼。 栀栀,真就这么喜欢他? 哪怕他和寡嫂纠缠不清,欺骗她,欺辱她,也不肯放弃? ——那我呢?! 贺悦卿心痛如绞。 那年,刚满十六岁的玉栀,一脚踩在他家院子的围墙上。 垂下满头柔顺的黑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 “贺悦卿,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只能娶我做媳妇!”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第40章 傲娇的猫和不吃红枣的神秘先生 应聘的日子很快到来。 玉栀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站在那栋雅致的小洋楼门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敲门。 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婆婆探出头来,用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就是玉栀?” “是的,李婶您好。”玉栀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二楼的窗帘后,一双幽深的凤眸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李婶没有立刻请她进去,而是指了指院子里石板上晒太阳的三只猫。 一只玳瑁,一只乌云盖雪,一只雪里拖枪。 “想做我们家的小保姆,可没那么容易。看见那只玳瑁没?叫花妞。 之前来了七个应聘的,都被它抓花了脸赶了出去。” 李婶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先生说了,谁能让花妞服服帖帖,这活儿就是谁的。每个月四张大团结。” 玉栀的心猝然一跳。 四十块! 比她预想的还高! 她细细打量那只叫花妞的玳瑁猫,只见它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眼神里满是不好惹的桀骜。 玉栀非但不怕,反而笑了。 她弯下腰,试探着伸出手,轻声唤道:“花妞,过来。” “小心它咬你!”李婶急忙出声提醒。 话音未落,李婶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素来眼高于顶的花妞,非但没亮爪子,反而迟疑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玉栀跟前。 主动探出小脑袋,用毛茸茸的脸颊,软软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玉栀的心都要化了,顺势挠了挠它的下巴,惹得它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另外两只猫见状,也凑了过来,围着她的脚边打转。 李婶的下巴都快惊掉了,看玉栀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审视变成了惊喜。 “好,好!”她连忙把玉栀请进屋,“先生工作忙,喜静,你记住,一楼你随便活动,二楼是禁区,没他的吩咐,绝对不能上去打扰。” “我记住了。”玉栀脆生生地应了。 这活儿跟江家那些伺候人的腌臢事比起来,简直太轻松了! “中午做两人份的饭,先生的口味……你先紧着拿几个手菜做吧,别太寒碜。” 李婶交代完,拿着钱包出了门。 玉栀先到厨房,利落地给猫儿们炖了浓白的鱼汤拌饭。 而后开始准备午饭,三菜一汤,其中一道枣香糖醋排骨,是她最拿手的。 中午十二点整,她将饭菜在餐桌上摆好,自己则端着一碗饭,在厨房安静地吃完,随后便去院子里给三只小猫梳毛。 等她再回到屋里,餐桌上那份饭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 只是盘子里,工工整整地剩下了所有她放进去的红枣。 这家的主人,不吃红枣? 心跳,在这一刻漏了半拍。 一个荒唐的猜测在她脑海深处一闪而过。 但玉栀摇了摇头,没有深想。 她洗干净碗筷,把果篮里的苹果洗了几个,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对楼上喊了一声。 “先生,我削了苹果,您可以下来吃!” 离开之后再折返,盘子里的苹果又少了一半。 而苹果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摞书。 全是原文版的世界名著。 玉栀擦了擦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爱不释手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玉栀,丫丫到底是谁的种?她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玉栀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条柔软的毛巾瞬时从肩头滑落。 “醒了?” 李婶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坐在旁边,笑眯眯地剥着核桃。 “山核桃,可好吃了……对身体也好。” 玉栀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懒的,刚才实在太舒服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婶虽然面相严肃,但却没有责怪她。 “没关系,只要你干完活,其他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这些书……都看得懂?” “看得懂!”玉栀的耳根有些发热,“我准备复习,今年七月参加高考!” “嗯,年轻人就是该多读书,”李婶赞许地点头,“怎么样,你喜欢这儿吗?先生为了等……”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椅子猛然向后拖动的刺耳声响。 紧接着是一声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李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了弯,清了下嗓子。 “看来,先生对你很满意,咱们这就签协议吧。” 玉栀觉得像在做梦,晕乎乎地接过纸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揣着那份协议离开小洋楼,揉了揉不知何时泛红的眼睛。 今天,是她重生以来,过得最像人的一天。 虽然这家的主人有点怪,但玉栀打从心底里感谢他。 刚回到炮兵大院,她就被一道身影从角落里拽了过去。 “玉栀姐!”钟小草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明天……明天李大利就要带我去乡下参加婚礼了! 怎么办,我好怕!我浑身都在发抖! 他那么抠门,竟然给我送了一套新衣服和雪花膏,越想越觉得可怕……” 玉栀反手按住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怕什么?该怕的是他们!” “记得我那天教你的吗?不要慌,只要照我说的做,就一定不会有事。 你们出发之前,我会雇车提前赶到那儿,在他们要喝的喜酒里,把这个放进去。” 玉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纸包,在钟小草眼前晃了晃。 “这是……?” “给母猪配种用的猛药。”玉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药性极烈,一小撮下去,神仙来了也扛不住。” “李家三兄弟不做人,那就让他们尝尝当畜生的滋味! 你记住,只喝低度数的米酒,三杯之后就装醉,谁敢碰你一下,手边有啥你用啥,给我往死里砸! 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钟小草心底的恐惧转眼被一股狠劲取代,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记住了!” 第41章 栀栀和小草,联手反杀人渣窝! 晨光熹微,一辆破旧的牛车慢悠悠地驶进了碾子村。 赶车的是个皮肤蜡黄、身形伛偻的农村大婶。 头上包着块灰布头巾,嘴里含着颗枣核,说话瓮声瓮气。 正是伪装后的玉栀。 她拉停牛车,直奔村里最热闹的那户——今天办喜事的李光宗家。 “大婶,你找谁啊?” 李光宗看着车上那十坛高粱酒,一脸纳闷,“我不记得买了这些酒啊?” 玉栀把枣核在舌下滚了滚,含糊道:“这酒,是你城里的好兄弟李大兴托我送来的,祝贺你新婚!” 一听是李大兴送的,李光宗顿时喜笑颜开。 “原来是大兴送的!快,快!都过来搭把手,把酒抬进去!” “慢着!”玉栀抬手拦住,粗声粗气道:“大兄弟,当场验货,省得回头赖我掺了水!” 李光宗立刻让人拿来个大碗,当场舀了一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好酒!没掺水,就是这个味儿!来,进屋喝口水再走吧大婶!” 玉栀点点头,趁着众人七手八脚往屋里搬酒的混乱机会,身子一侧,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飞快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将分量不轻的粉末,精准地撒进了其中五坛酒里。 做完这一切,她心跳如雷,面上却不动声色。 特意指着那五坛酒叮嘱李光宗: “大兄弟,这五坛后劲儿大,度数高,可别给酒量差的喝,容易出事!” 李光宗不疑有他,连连点头记下了。 玉栀赶着牛车,迅速离开了李家,却并未走远,而是寻了个荒僻地,将牛车藏了起来。 她靠在树干上,啃着冰冷的干粮,眼睛瞬不瞬地盯着村口。 她要亲眼看着钟小草反杀畜生,亲眼看着那群畜生自食恶果。 快到晌午,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扬着尘土,高调地开进了村子。 全村人都来围观。 李家三兄弟簇拥着钟小草下了车。 见钟小草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玉栀的心揪了一下。 在心里默默给她打气:小草,别怕,我在这里! 下午,酒席就在村里的打谷场上摆开了。 趁着钟小草被几个大婶叫去帮忙端菜的空当,玉栀找准机会,一把将她拽到了柴火堆后。 “玉栀姐!你真的来了!” 看到玉栀,钟小草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早就来了!”玉栀用力握住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镇定些!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怕!记住我教你的!” 钟小草用力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我晓得了。” 下午五点,婚宴正式开始。 几个单身汉端着酒碗就往钟小草跟前凑,一个满口黄牙的男人凑上来,酒气混着口臭喷在她脸上: “来,陪咱哥几个喝一个!” 个个眼冒绿光,油腻的手不干不净地就往她腰上摸。 钟小草吓得直哆嗦,求助地看向李大利。 李大利却厌恶地撇过头,像是看一坨甩不掉的烂泥。 “乡下人闹婚都这样!你今天可是伴娘,喝几杯酒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丢我的人!” 李大兴和李大奎更是直接无视,无动于衷。 那一瞬,钟小草的心彻底死了。 玉栀姐说的没错,李家三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屈辱尽数褪去,只剩下森然的冷意。 她抢先端起了面前的米酒: “几位大哥说的是,是我不懂事。 这三杯,算我敬新郎新娘的!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那群畜生见她妥协,笑得愈发下流,仿佛已经看到她醉倒后任人宰割的模样。 就等着待会酒席散了,把她拖进旁边的高粱地里,为所欲为。 李家三兄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悄然离席,提起去高粱地里”布置“。 玉栀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她强迫自己冷静,等待着,等待最佳的时机。 天色黑透,新郎新娘入了洞房。 晒谷场上的醉汉们再也按捺不住,其中一人狞笑着伸出手,便要将钟小草拦腰抱起! 就是现在! 钟小草动了!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眼中没有丝毫醉意,只有森然杀气。 随手抄起脚边一个空酒坛,没有任何预兆的,用尽全身力气,哐地一声,狠狠砸在黄牙男的脑门上! 血光迸溅! “啊啊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钟小草一把抡起旁边的长条凳,疯了一般冲向那群醉汉! “敢占老娘的便宜!老娘今天弄死你们这帮畜生!” 平日里懦弱的小绵羊,此刻竟化身成了力大无穷的凶神! 玉栀在暗处看得热血沸腾! 钟小草天生力气大,酒量也还行,前世若不是被人灌了烈酒,这群人渣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只见她以一敌十,暂时占了上风。 但对方毕竟人多,又是青壮,反应过来后立刻开始反击,渐渐将她围住。 玉栀不再犹豫,从兜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几根大炮仗。 用火柴划燃,毫不犹豫地朝他们扔了过去! “噼里啪啦!” 爆炸声和火光瞬间引起了混乱,醉汉们被炸得鬼哭狼嚎,慌不择路。 趁此机会,玉栀冲了出去,一把抓住钟小草的手腕,“这边!跟我走!” 两人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黑暗之中。 走到藏牛车的地方,身后打谷场和高粱地的方向,同时传来几声亢奋而焦躁的嘶吼。 高粱酒里的猛药,发作了。 那群畜生彻底化为了发情的野兽,在黑暗中,对着最近的同类扑了过去。 玉栀将钟小草推上牛车,眼中闪过极为痛快的笑意。 碾子村的畜生们,好好享受这份我为你们准备的大礼吧! 第42章 猛药发作,高粱地里好风光! 玉栀扬起鞭子,赶着牛车,头也不回地带着钟小草离开了碾子村。 多看那群畜生一眼,都是脏了她们的眼睛。 “玉栀姐……”钟小草紧紧抓着车板,声音还在发抖,“他们……他们会怎么样?” “自食恶果。” 玉栀吐出冰冷的四个字,夜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 “他们不是喜欢糟蹋人吗?那就让他们自己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李家三兄弟,前世从未把女人当作过人。 天道好轮回,这辈子让他们好好做畜生! 钟小草打了个寒噤,随即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想起那些男人油腻的眼神、李大利冷漠的嘴脸,心里痛快至极! “活该!他们都活该!” 她咬牙切齿,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不是害怕,是宣泄,是重生。 玉栀将牛车赶得飞快,“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钟小草了!” 黑暗中,一辆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的土坡上。 贺悦卿紧拧着眉头,凝视着高粱地的方向,眸色沉得能滴水。 “贺少,玉栀同志她们已经走了。只是,碾子村……怕是出大事了。 那群单身汉……在,在高粱地和打谷场上……咳…… 那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贺悦卿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 今日,陆燃跟踪玉栀,发现她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就立刻通知了他。 他本想直接干预,却被陆燃拦下。 “贺少,这时候出去,你怎么解释? 说一直在派人跟踪她?你们之前还有误会没解开呢! 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咱们只管等着看好戏。 真要发生危险了,再出去救她也来得及!” 陆燃说的没错。 玉栀不是脆弱的菟丝花。 他要做的,不是插手,而是为她扫清一切后顾之忧。 “贺少,玉栀同志这手段……是不是太狠了些?” 陆燃小心翼翼地试探,“如果只是怀疑对方意图不轨,就……” 贺悦卿沉默了片刻,声音里渗出彻骨的寒意。 “你怎么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 要不是可恨到了极点,栀栀绝不会用上这种雷霆手段。 陆燃心里咯噔了一下。 老首长说的没错,贺少的一颗心都在玉栀身上。 为了得到这次来岚市的机会,这五年来他没日没夜的工作,没有一步行差踏错。 老首长见他铁了心,只能表面妥协。 却特意私下里叮嘱他,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贺悦卿对玉栀彻底死心。 本以为贺悦卿目睹玉栀行事狠辣后,多少会改变想法,没想到…… “去通知碾子村村长。顺便去找村民调查,查清楚这群单身汉以前都干过什么!” 陆燃应下,急匆匆赶去村长家。 村长年纪大,睡得早,被陆燃从被窝里拎出来时,还满头雾水。 等他带着人赶到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打谷场、高粱地……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十几个男人像发情的野狗一样纠缠在一起,衣衫破碎,满地狼藉。 李光宗试图去拉开李大利和李大兴,反被一把扑倒,裤子都撕烂了,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救命啊!村长,救救我!” “快!快去提水!用凉水泼醒他们!”村长嘶吼着。 然而,玉栀下的药太猛了,几桶凉水泼下去,反而激起了更疯狂的兽性。 这一夜,整个碾子村无人入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药效才渐渐过去。 一群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泥地里,身上青紫交加,狼狈不堪。 李光宗衣不蔽体地爬出来,哭着冲向祠堂:“我要分家!我跟这帮畜生断绝关系!呜呜呜……” 村长看着升起的太阳,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这下完了,全完了!咱村的名声丢尽了啊!” 贺悦卿坐在吉普车上,聆听陆燃的调查结果,周身的气压降至冰点。 他就知道,玉栀不可能对无辜之人下手。 这群畜生,过去五年借着闹婚,已经毁了三个外村来的伴娘! 因为村里人互相包庇,受害者求助无门,最后事情都不了了之。 “不必帮他们封锁消息。”贺悦卿冷酷道。 “派人去把受害者的家人请来,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些畜生的下场。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他们应得的。” 陆燃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这事儿,还真怨不得玉栀同志心狠手辣。 就算是他,也想把这群畜生给阉了! * 上午,十点左右。 钟小草家外突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钟小草!你个毒妇!你给我滚出来!” 是李大利。 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满脸抓痕。 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没有丝毫平日的体面。 “你这个毒妇!对我们做了什么?我哥……我哥他们为什么都疯了? 是不是你在酒里动了手脚?说、实、话!否则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李大利冲过来,伸手就要抓钟小草的衣领。 钟小草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但这次,她没有害怕。 哗啦——! 一桶分量十足的潲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李大利一身! 钟小草的母亲举着空桶,像一尊怒目金刚,冲到女儿身前。 “滚!你还有脸上我们家门?碾子村昨晚那点腌臢事,已经在大院传遍了! 你们三兄弟在高粱地里当畜生,丢人现眼,还想来赖我们家小草? 我们小草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嫁给你这种……变态! 快滚!再不滚,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李大利狼狈不堪,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周围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满眼都是鄙夷与嫌恶。 “那事儿是真的?李家兄弟昨晚在碾子村……” “我滴神啊,他们一家竟然都是那种……变态?!” “太恶心了!咱们离远点,别染上脏病!” 李大利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不要胡说!是钟小草下药害我们的!” 钟母抄起手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 “滚!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自己犯了错,就想赖在我闺女身上,门都没有!” 李大利被扫帚打得抱头鼠窜。 钟小草看着他屁滚尿流的背影,畅快地笑出了声。 她走到门口,背脊从未如此笔直过。 “我钟小草今天在此宣布,与李大利退婚! 彩礼我们会一分不少地退回去,从此以后,钟家和李家再无瓜葛!” 第43章 不管她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玉栀早上刚睁眼,就被堂屋里的尖锐哭嚎声吵得脑仁疼。 “天杀的李家!一群不人不鬼的畜生!我撅了你八辈祖宗!” 王金桂的声音气得发颤,巴掌啪啪地拍在大腿上。 “我的翠翠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江翠翠的哭声更是凄厉,带着绝望的崩溃: “妈!我不活了!全大院的人都知道了,他们说李家三兄弟都是……是变态! 我还怎么嫁给大兴哥?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呜呜……” “嫁?你还想嫁?!”王金桂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 “你想让全大院的人戳着咱们家脊梁骨,说我王金桂把亲闺女往粪坑里推,嫁给一家子的畜生吗?!” 玉栀唇角噙着浅笑,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妈,翠翠,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出了这种事,谁心里都不好受。” “你少在这假惺惺!”江翠翠一把掀翻了水杯,“我倒霉了,你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玉栀也不恼,语气慢幽幽的:“翠翠,光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应该想想法子,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王金桂红着眼看她:“还有什么法子?现在全大院都知道李家那档子腌臢事,咱们家翠翠……白白被那畜生占了便宜!” “桂姨,话不能这么说。” 玉栀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分析。 “李家现在声名狼藉,是没错。 可你想想,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更急着娶个媳妇,堵别人的嘴。” 她看向江翠翠,语重心长道: “翠翠,你想想,如果你在这个时候,不仅不嫌弃李大兴, 还愿意嫁给他,李家会不会把你当成活菩萨,感激涕零地供起来?” 江翠翠的哭声一顿,愣住了。 王金桂也忘了嚎,细细咂摸这话。 玉栀继续诱惑:“到那时,李大兴心里对你又愧又爱,肯定会非常疼你。 他那份工资,家里的钱,不都得乖乖交到你手上? 你就是李家掌握经济大权的女主人了。” “呸!”王金桂一口唾沫啐在地上,脸上满是嫌恶。 “那能行吗?跟三个变态住一个屋檐下,想想都恶心!谁知道他们哪天犯病,又……” “是挺恶心的。”玉栀赞同地点头。 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滑过江翠翠平坦的小腹。 “但就这么算了,白白吃个哑巴亏,不是更亏么?”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私语:“翠翠,你那天……避孕了吗?” 江翠翠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她嘴唇哆嗦着,挤出两个字:“没、没有……” “唉!”玉栀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这万一要是中了,你不嫁也得嫁了。“ “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现在主动些。 把李大兴的心拢住了,把钱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要紧的。” 王金桂像被雷劈了一样,一想到江翠翠可能怀上李家的种,双眼发黑,恨不能一头撞死。 玉栀的话就像诅咒,句句都戳在她心窝子上。 江翠翠沉默了许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嘟着嘴道:“其实……还有第二条路……” 王金桂立刻像活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什么路?!” “我……我有个对象。”江翠翠声音小如蚊呐。 “但是……他家里条件不好,现在也没工作,就是个小混混…… 不过他对我千依百顺,什么都听我的。我要是现在嫁过去……” “你个死丫头!”王金桂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指头戳到江翠翠的脑门上,“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眼珠子提溜乱转,立刻盘算起来。 “你今天!现在,就把他给我喊过来!我得亲眼瞧瞧! 要是人长得精神,肯上进,哪怕现在没工作,先嫁过去也成! 总比跳进李家那个粪坑强!不然等肚子大了,就真的没活路了!” 江翠翠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这话说的,好像她已经怀上了似的。 但一想到李大兴那天的勇猛,她的小脸禁不住一红,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种可能……还真的挺大。 玉栀见状,不再多言,眸底闪过深不见底的冷笑,转身出了门。 蠢货不管怎么选,都是一条死路。 前世,她嫁给了这个叫赵强的小混混,婚后被家暴,还要去医院当护士。 一个人养活好吃懒做的丈夫和公公婆婆。 要不是林丽书和江誉时不时接济,那日子过得比乞丐都惨。 这一世,她便亲手送她一程。 玉栀照常去了小洋楼。 李婶在厨房忙活,她喂了猫,打了扫了院子,就清闲了下来。 “丫头,活儿干完了就歇着吧。” 李婶泡了杯蜂蜜水给她,香甜极了。 “我看你爱看书,反正先生今天不在家,没什么事,你只管去复习功课,高考是大事!” 玉栀感激不尽,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李婶,只是我没带高中的课本,得去书店买一套。” “买什么买?浪费那钱!”李婶拦住她,朝一楼一间紧闭的房门努了努嘴。 “这书房里,有好多先生看过了不要的书,你自己进去找找,看有没有高中课本,随便拿去看!” 玉栀推开书房的门,被满屋的书震撼了。 她小心翼翼地翻找,竟真的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整套崭新的高中课本。 甚至连习题集和考卷都配得齐齐整整。 她惊讶之余,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又多了几分好感。 玉栀抱着书,坐在窗边,一边用功复习,一边琢磨着,将来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先生。 不知过了多久,李婶端来一碗红枣银耳羹。 “我一不小心煮多了,你帮我喝一碗吧。” 玉栀看着碗里饱满的红枣,心念一动,试探着问:“李婶,先生是不吃红枣吗?” 李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是,先生他不吃红枣,也不吃姜,口味挑剔的很。” 玉栀的呼吸,猛然一滞。 不吃红枣,不吃姜……怎么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第44章 畜生也配教人做人? 李婶在二楼,压低了声音给贺悦卿打电话。 “……是,玉栀那丫头在楼下复习。放心,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她累着? 倒是你,这京市、岚市两头跑,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更何况你身上有旧伤,马上就是春雨绵绵……” “我没事。”贺悦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沉静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距离七月份高考,也只有三个多月了。 她既要干活挣钱,又要备考,只会比我更辛苦。 五天后,我带些麦乳精、阿胶、枸杞回去……” 贺悦卿脑海里浮现出玉栀的小腹,眼神忽而变得有些晦涩。 “您出生在中医世家,找个机会给她把个脉……看看她那身子要怎么调理?缺什么药材,只管告诉我。” 李婶笑着点头:“好好,我记下了。” 谁能想到啊? 京市出了名不近女色、冷漠无情的贺大少,竟硬生生栽在了一个小保姆的身上。 小保姆对此还一无所知。 过了无比充实的一天,玉栀又准备了一顿猫食,这才告辞离开。 江家和李家如今都已然跌入泥潭。 玉栀却没打算就此收手。 江家的翡翠麻花镯还有一只锁在储物室里,她得找机会,把它也弄出来。 至于李家三兄弟,下场还不够惨! 一旦有机会翻身,依然是极大的祸害。 回到家,江翠翠已经做好了晚饭。 王金桂去伺候嘴歪眼斜的江建华,而饭桌上多了一个男人,李大兴。 玉栀右眼皮瞬时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来干什么? 李大兴今天竟是来下聘的。 他从一个帆布包里,一卷一卷地往外掏着用皮筋捆好的大团结,在饭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翠翠她……已经跟我……我是男人,就该对她负责。” 李大兴说得冠冕堂皇,眼角的余光却像钩子一样,一下下地往玉栀身上瞟。 玉栀心中嗤笑,却露出羡慕又凄楚的神情,幽幽叹了口气: “真好啊,转眼,翠翠都要嫁人了,你二哥……却还在牢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 李大兴眼珠子一转,“翠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彩礼拿去给爸妈看看,让他们高兴高兴!” 江翠翠被那堆钱晃花了眼,喜滋滋地抱着钱跑进了里屋。 饭桌旁,只剩下玉栀和李大兴。 他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臭味让玉栀胃里一阵翻涌。 “玉栀,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他故意压低了嗓音。 “只是那时候你一颗心都在阿誉身上,我不好夺人所爱。 可现在,阿誉他……唉!你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跟了我?” 说完,目光直勾勾地黏在玉栀身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 只要你听话,我每个月可以给你五十块的家用,不比你当保姆强? 不过在此之前,有几条规矩我得要跟你讲清楚……第一……” 饶是玉栀做好了呕吐的准备,也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 凉飕飕地打断了他:“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奇怪……我怎么听见癞蛤蟆在叫?”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低下头,在桌子底下、墙角边,一本正经地找了起来。 李大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 “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江誉什么时候能放出来还不知道呢! 等过几个月你肚子大了,我看谁还要你这个破鞋!” 玉栀缓缓直起身子,轻声冷笑:“真有意思,我竟不知道,畜生竟也能教人做人了。” “你!”李大兴怒火攀升,眼里的暴戾一闪而过,猛地站了起来。 随即,他却桀桀一笑,那笑声黏腻又阴损: “知道上个这么不识抬举的姑娘,是什么下场吗? 玉栀,你无父无母,弟弟妹妹都自身难保, 真要出了什么事,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谁能给你撑腰?” 玉栀非但没被吓住,反而端起桌上滚烫的茶水,毫不犹豫地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啊——!”李大兴惨叫一声,捂住脸。 玉栀看都没看他,拿起一只瓷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碎片攥在手里,转身冲到院门外。 声音尖利,泫然欲泣: “来人啊!救命啊!李家的变态犯病了!” 这一声凄厉的哭喊,瞬间惊动了整个大院。 “他想娶我家翠翠就算了,竟然还想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给他当小的!” 玉栀高高举起攥着碎片、鲜血淋漓的手,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满大院谁不知道我玉栀对江誉一片痴心,我宁愿打工挣钱也在等他出来! 李大兴竟然逼我打掉孩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李大兴大惊失色,急忙冲出来想捂她的嘴。 “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你还敢狡辩!”玉栀声嘶力竭,不让他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上次你来家里跟翠翠相亲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不信大家伙去问翠翠!” 这要是从前,大家或许还会怀疑玉栀,甚至还要帮着他辱骂玉栀水性杨花。 但碾子村的事情一出,谁还敢相信他? 避之如蛇蝎还来不及! “这李家老二,胆子可真肥啊!刚在乡下丢完人,回来就敢对别人未婚妻下手?” “可不是嘛!玉栀对江誉那可是掏心掏肺的,他这不是趁人之危,挖墙脚吗?” “太不是个东西了!看把平时温温柔柔的玉栀都逼成啥样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玉栀哭得梨花带雨,又加了一把火。 “他大白天都敢说这种不要脸的话,谁知道天黑了会干什么恶心的勾当? 咱院子里的小姑娘、俏媳妇可都得长点心呐! 千万不能被他这副人模狗样的样子给骗了!小心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这话一出,好几个年轻小媳妇都吓白了脸。 默默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 第45章 金龟婿挨揍,还要伺候梅毒老丈人 “天上不会掉陷阱,更不会有男人无缘无故对陌生女人好!” 玉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厉的警告,响彻整个院子。 “咱们女人已经过得够惨了,千万别被某些伪君子几句花言巧语就骗昏了头!” 前世,李大兴兄弟俩何止是祸害家里的女人。 他们以介绍工作为名,专门哄骗那些在婆家受尽欺凌、走投无路的妇女。 将她们骗到废弃的厂房,丢进男人堆…… 顺从的,成了他们手里的摇钱树。 不从的,散布流言,直接用唾沫星子淹死。 这样的恶魔,她怎么可能放过! 李大兴被她当众揭穿,气得面皮抽搐。 眼里的阴损化为暴戾,一个箭步上前,五指成爪就要掐她的脖子! “你找死!” 玉栀非但没躲,反而将攥着碎片的手举得更高,凄厉的尖叫声撕裂了整个大院。 “大家快看啊,这就是李家的好男人!哄骗不成就要杀人了!” 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字字泣血: “他刚才亲口威胁我,说上一个不识抬举的姑娘,下场很惨! 今天是我,明天是谁?是你们谁家的闺女?还是谁家的媳妇? 有这种人渣在,咱们女人还有活路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戳进了在场所有女人的心窝。 尤其是那几个小媳妇,想起自家男人常年不在家,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李大兴吼道:“你个贱人胡说八道!” 他再次扑了上来!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寸头青年。 没等众人看清,一记干脆利落的窝心脚正中李大兴小腹。 一声闷响,李大兴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 后背狠狠撞在墙上,疼得像只煮熟的虾米,半天都发不出声。 “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变态!” “让他滚出我们大院!” 一个胆大的媳妇率先冲上去,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 刹那间,拳头、扫帚、石头,雨点般落在李大兴身上。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江翠翠尖叫着冲了出来,把李大兴护在身后。 不分青红皂白地冲着邻居们骂: “你们凭什么打人?!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穷酸货!你们就是嫉妒大兴哥有本事,有钱!”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李大兴,掏出手帕心疼地给他擦脸上的灰。 “大兴哥,咱不跟这些傻子一般见识哈,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哎呀,这脸都青了,疼不疼? 回头我替你骂她们,真是太不像话了!” 李大兴在她眼里,已经是金光闪闪的财神爷,必须得哄着。 玉栀瞅着江翠翠上赶着往火坑里跳的蠢样,默默扯起嘴角。 转身,郑重地谢过所有帮过她的人,便转身回屋。 她端了盆热水准备送进里屋,刚到门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王金桂正用手帕死死捂着口鼻,颤巍巍地把毛巾伸进被子里,想给江建华擦拭下身。 下一秒,她“嗷”的一声尖叫,像是被电着了似的猛地收回手,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是什么东西……呕……” 她没忍住,捂着嘴就朝后院的厕所狂奔。 玉栀看都不用看,就猜到是江建华的病恶化了。 她冷笑着放下水盆,趁着无人,在屋里迅速翻找起来。 终于在江建华床头那堆旧报纸下,摸到了储物室的钥匙。 床上的江建华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她。 他挣扎着想抬手,想嘶吼,身体却像被钉住一般。 只发出一阵阵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嘴角流下一道道涎水。 玉栀就站在原地,将那串钥匙轻轻晃了晃,声音稍稍压低: “实话告诉你,江誉卖掉的那只翡翠麻花镯,被我调包了。至于另一只嘛……” 她把钥匙揣进兜里,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也马上是我的了。” “放心,你们一家子黑心烂肝的恶人,我会亲眼看着你们烂在泥里,互相折磨,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她直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翠翠,桂姨让你进去伺候叔叔,你快去吧! 对了,他那裤子脏得没法看了,你也赶紧拿去洗了!” 江翠翠一听,立刻炸了毛: “凭什么让我去?!我是个大姑娘,这种事不该是儿子做的吗?” “可二哥不在家呀,”玉栀柔声哄劝,见她满脸不情愿,眼波一转,看向她身边的李大兴。 “实在不行……就只能让未来的女婿代劳了,也算是一片孝心嘛!” 江翠翠眼睛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大兴哥,你忍着点疼,我先扶你起来,给你脸上抹点药,然后……你帮我爸擦擦身子吧!他身上那味儿,我实在是闻不了!” 李大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刚被打得鼻青脸肿,就被派上了活儿。 他想拒绝,可看着江翠翠期待的眼神,和外面邻居尚未散去的鄙夷目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等王金桂白着脸从厕所回来,就和江翠翠一左一右,架着李大兴进了里屋。 没过一会儿,屋里就传出李大兴一声见鬼似的崩溃大吼: “都流脓了还擦什么擦?!烂成这样了!我出钱!赶紧送医院!送医院!” 玉栀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江建华抬上三轮车,一路骂骂咧咧地赶往医院,眼底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等他们从医生口中得知,江建华患上的是梅毒时。 那表情,一定比世界名画还要精彩! 玉栀哼着黄梅戏,心情舒畅地给自己下了一碗香喷喷的刀削面,浇上肉臊子,吃得别提有多畅快。 窗外,刚刚那个见义勇为的寸头青年慢慢收回视线,神色复杂。 贺少临时把他调过来,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名叫玉栀的小保姆? 可她并不想贺少说的那样,软弱可欺。 而是一株带着露水的,美丽又危险的……食人花! 第46章 火上浇油不嫌多,王金桂和江翠翠内讧 凌晨五点,玉栀被院门外的巨响吵醒。 她慢悠悠起身,趿拉着鞋,打开了院门。 “你怎么才开门?!睡得跟死猪一样!” 王金桂和江翠翠像两阵阴风般闯了进来。 一个披头散发,一个满脸泪痕,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恐与焦灼。 江翠翠的尖叫声凄厉得快要穿破屋顶。 “妈!怎么办啊!爸他……他竟然得了梅毒!那种脏病! 他在外面乱搞,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们?!” “你给我闭嘴!”王金桂一把捂住她的嘴,惊恐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嘶吼: “什么梅毒,什么乱搞?你想让全大院的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李大兴现在正因为这事闹着要退彩礼,你不想嫁了是不是?!” 江翠翠崩溃大哭,一把甩开她的手: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都叫什么事啊! 二哥在局子里生死不知,爸又得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绝症! 呜呜呜,我还怎么活啊……” 王金桂难道就有办法? 她在医院看到检查报告时,魂都吓飞了。 此时噗通一声跪在神龛前,砰砰地磕头。 随即拽住玉栀的胳膊:“栀栀!你快!快替我问问大仙,咱们家这次的大劫,到底要怎么解啊?” 玉栀早料到她会如此,故作为难: “桂姨,自从誉哥哥上次冲撞了大仙,大仙就再也不肯显灵了。 依我看,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先给叔叔治病吗?” “治什么治?!”江翠翠气得直跺脚,嫌恶地尖叫:“他把我们全家的脸都丢光了!” “你是没看见医院里那些护士、医生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茅厕里的蛆! 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玉栀心里笑岔了气,语气却十分严肃: “翠翠,那可是你亲爹,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孝顺的话?” 前世,这两老查出梅毒后,江翠翠道德绑架她,逼着她去床前伺候。 这笔账,自然要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那可是你亲爹!”王金桂气得指着女儿骂。 “我没良心?!” 江翠翠被刺激到了,通红着眼睛怒吼:“他在外面乱搞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 我告诉你,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现在就去找大兴哥,今天就把证领了。 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出钱给我爸治病!” 她说完,转身就跑回屋里收拾衣服。 “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王金桂气得两眼一翻,直挺挺就要往后倒。 玉栀眼疾手快,伸手狠狠掐住了她的人中,没让她如愿晕过去。 “桂姨,翠翠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玉栀柔声安抚着,眼神却幽幽的,像沾满了毒药的钩子。 “事情都这样了,她想嫁,就由着她去吧。 我倒是……很担心另一件事……” 她刻意停顿,凑到王金桂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叔叔得了那病……您又一直没跟他分床睡,平日里那些衣服裤子,不都攒在一块儿洗吗? 医生有没有说,那病……会不会传染啊?” 王金桂的身体骤然一僵。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浑身哆嗦着,像打起摆子。 玉栀憋着笑,继续火上浇油: “您最近……身上有没有觉得哪里痒? 比如……那个地方出现……一些凹凸不平的红疹子?” “不……不会的!”王金桂发出一声哀嚎,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 脱下自己的裤衩,忐忑不安地查看。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也得这种脏病……啊!啊啊啊! 江建华,你个老不死的!老娘跟你没完!” 玉栀听着她又哭又骂,哼着小曲,转身走进厨房。 下了碗分量十足的肉丝面,吃饱喝足,照常去小洋楼上班。 不过今天,她准备先绕个远,去一趟公安局。 江家新添的这桩“喜事”,怎么能不第一时间通知给里面的江誉,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呢? 刚出大院门,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几个大婶就围了上来。 眼神里却破天荒地没了鄙夷,全是同情。 “玉栀啊,我们都听说了,江家那老头子……唉,真是作孽啊!” “你这孩子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家子,可怎么好?” “就是,年纪轻轻的,别再被那家人给拖累了,不行就赶紧搬出来吧!” “听说李大兴都不愿意娶江翠翠了,活该!谁家敢要这种人家的闺女啊!” “可不是,听说那病会传染的,想想都瘆人!” 玉栀立刻露出一副哀怨、难过又不得不坚强的神情,眼圈红红的: “婶子,你们快别说了!江叔叔他……他就是生了点小病。 医生说只要及时治疗就会没事的…… 桂姨虽然刚才回了家,但肯定还是要去医院照顾他的……你们别多想……” 她越是这么欲盖弥彰,众人心里就越是笃定,看她的眼神就愈发同情。 “这事传出去,你的工作还保得住?” 玉栀的脸瞬间发白,揪着衣角都快哭了。 “我,我打算换个名字。 婶子们行行好,以后就算有人来问,也千万别拆穿我。 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些婶子也不全都是落井下石的,毕竟都是女人,玉栀平时又没得罪过她们。 便摆了摆手:“成!你就放心吧。要是有外人来问,咱们就说啥也不知道!” 晌午,这事儿竟然传到了市一中附近。 李婶也听闻见了一点风声。 她端了一碗银耳汤过来,状似无意: “栀栀,我今天听人说,你住的那个炮兵大院,有个老人家……得了脏病?” 玉栀的心咯噔一下,眼帘低垂。 “婶儿……就……就是我之前那个主家…… 不过您放心!我可以马上去医院做检查,把报告拿给先生看! 我发誓,我身上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我每天都洗澡,衣服也都是分开洗的!” 李婶儿见她吓成这样,忙攥住她的手,心里既心疼又好笑。 “傻孩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学医出身的,知道梅毒的传播途径, 只要你不跟病人共用浴巾、贴身衣物,平日里讲究卫生,基本不会有事。” 玉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要是为了惩治江建华,把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给搅黄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李婶儿转身从屋里拿了一大瓶消毒液出来塞给她。 “这个你带回去,把所有家具都擦一遍,再按说明兑水,浸泡衣物,有备无患。” 玉栀感激地接过,心里暖流涌动。 李婶对她太好了,让她不由得想起记忆里慈祥温柔的贺奶奶。 李婶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沉吟了片刻,试探地问。 “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 栀栀呀,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下吧? 反正家里空房间多,也省得你两头跑,影响学习。 再说,家里这三个小祖宗就听你的话,你一不在,又开始捣乱!” 玉栀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能住在这里,真的吗?先生不是喜欢安静,怕人打扰吗?!” 李婶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把三根手指不着痕迹地搭在了她的寸口脉上。 “你跟那种人家住在一起,先生知道了,只会比我更担心。 就这么定了,我这就上楼去给你收拾房间!” 就在这时,李婶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僵。 她出身中医世家,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喜脉都诊错。 “栀栀,你,你这是……” 第47章 喜脉!李婶,求你,别告诉他! 李婶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玉栀的小腹上。 眼神从错愕转为震惊,最后化为一抹深不见底的痛惜。 “丫头……”李婶的声音艰涩无比,“你跟婶子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了?” 空气骤然凝固。 玉栀的脸唰一下变白,想要抽回手,指尖却冷如冰棱。 李婶反手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不让她逃避。 “对不起,李婶……”玉栀睫毛剧烈地颤抖,一滴泪瞬间滚落。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您和先生介意……那我还是走吧。” 说罢起身便要往门口走。 见她这么愧疚又无助,李婶心里的火气哪里还发的出来,只剩下满腔的心疼。 “站住!”李婶沉声喝止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江家那个混账的?!” 玉栀猛地摇头。 “李婶,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那晚在招待所…… 他们给我灌了酒,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笑得凄楚,泪水簌簌掉落,像连绵而忧郁的春雨。 “我错信了江誉,李大兴劝酒时我没第一时间反抗,是我活该! 但现在江家上下,都以为我怀的是宝贝金孙,把我当活菩萨一样供着。 我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李婶目瞪口呆,看着张梨花带雨却蓄满了恨意的脸,半天没缓过神来。 “所以……你其实……不是为了江誉才出来打工挣钱的?” “他配吗?”玉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江家那群无耻的禽兽,都应当去死!” 李婶看着此时的玉栀,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不怕你笑话,婶子年轻时也被村里的畜生毁过,怀过孽种。 我没要它,去参军,当了医护兵,后来总算活出了个人样! 傻孩子,为了报复一群杂碎,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不值得啊! 你应该趁早抽身,找个值得依靠的男人,过新的生活!” 玉栀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李婶会用自己惨烈的过来来劝慰自己。 但前世的背叛让她成了受惊的刺猬,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李婶,谢谢您,谢谢您跟我说这些……但这个孩子,我不能不要。” 她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和丫丫相依为命,绝不嫁人。 且必须赶在丫丫出生前,把江家彻底摁死在泥潭里,永绝后患! “你——”李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傻丫头,怎么这么一根筋! 一口气堵在胸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心底愁云密布。 玉栀见状,弯腰就要跪下:“李婶,求求您了!求求您,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先生!” “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只要三个月,您帮我隐瞒三个月就够了!” 李婶自然是同情她的,可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得住呢? 但眼瞅着玉栀双膝就要着地,李婶一咬牙,把她扶了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就三个月。 但这三个月内,要是你自己露出马脚,被先生发现了,可不能怪我。” 玉栀重重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对了,要是外面有人问起我,您不要说出我的真名,就说我叫陈玉枝!” 说完,把这三个字写在了纸上。 李婶立刻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放心吧,我记住了。” 小洋楼,暂时是住不成了。 但好歹保住了工作。 玉栀再三感谢李婶,告辞离开,打算去一趟姑妈家。 重生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去探望玉雯和玉珩。 最近她的右眼皮老是突突乱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玉栀决定去看看他们,顺便把这个月的生活补贴拿给姑妈。 绕过三条街,眼前便是岚市最逼仄破旧的街道——状元街。 前世父母双亡,她就是带着弟妹玉雯和玉珩,到这里投奔唯一的亲人,姑妈。 磕破了头,掏空了身上最后一分钱,才求得姑妈一家收留弟妹。 然而嫁给江誉后,玉栀和弟妹几乎断绝了来往…… 以至于后来他们跳进火坑,她也无计可施。 盯着那个熟悉的门牌号,玉栀的步伐渐渐缓慢。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时的玉雯和玉珩。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夹杂着男人凶狠的咒骂,以及皮肉抽打的响声! 左邻右舍探出头来,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指指点点。 “又是陆家!真是造孽,那好歹是亲外甥女,就算养猫养狗也不带这么打的!” “谁说不是呢,陆明是个酒麻木,打完孩子就打老婆,玉老师也是可怜!” “那个陆小山也不是好东西,跟他爹一个德行,就知道糟践玉雯和玉珩!”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利的钢针,狠狠扎进玉栀的心脏。 玉栀猛地冲上前,透过破碎的门缝往里看—— 只见玉雯像破布娃娃般蜷缩在地上,被满身酒气的陆明用皮带抽得来回翻滚,身上满是血痕! “呜呜,别打了,求求你,姑父别打了!” 而弟弟玉珩,被肥胖的表哥陆小山死死骑在身下。 一张俊秀的脸憋得紫红,拼命挣扎着想去救姐姐。 可每动一下,陆小山就用一双油腻的筷子,狠狠抽打他的手指! 十根手指早已红肿发紫,血肉模糊! “爸,你快点打!打完了好让这小贱人给咱们做饭去,我都快饿死了!”陆小山不耐烦地吼道。 自小被爸妈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双胞胎弟妹,竟遭受着这般非人的折磨! 玉栀心痛如绞,血液倒流。 滔天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玉雯,玉珩,我来晚了……是姐姐对不起你们! 姐姐不该把你们丢在这里,害你们……被这两个恶魔糟蹋…… 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觉察?为什么我这么没用?都怪我,都怪我……”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猩红的眼睛疯狂扫视四周。 最后,锁定了一辆被人遗忘在墙角,装满了黑色沥青的小推车。 她想也不想,双手死死握住冰冷的铁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与恨意,朝着那扇木门,狠狠地撞了过去! 轰——! 第48章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姑妈家 轰的一声,陆家木门被整个撞飞,砸在地上! 屋里施暴的两人被吓得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猛然回头。 只见玉栀如红衣厉鬼,俏生生立在门口,娇小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平日清澈含笑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再动他们一下,我今天就让你们全家死绝!” 陆小山看清是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鄙夷的狞笑: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玉栀妹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陆明不屑地嗤了一声。 “小山,礼貌点!玉栀肯定是给咱们送钱来的。 你和那个江誉快结婚了吧,他家可是大院的,给了多少彩礼? 没个五百,也该有个三百吧。” “要钱可以,”玉栀发出一声阴冷的笑,“但你有命花么!” 目光扫过地上蜷缩的弟妹,痛彻心扉。 “我今天是来接玉雯和玉珩的,从今往后,我们姐弟三人,跟你们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陆明抖了抖皮带,啐了口唾沫。 “不识好歹的东西,要不是老子,玉雯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招待所啊? 想把他们带走可以,先把他们这五年的开销给我付了!” 说完,对陆小山使了个阴邪的眼神。 眼瞅着陆小山朝这边靠近,玉栀立刻抬手,把车里黏稠的沥青,朝陆小山猛地泼了过去! “啊——!” 陆小山一声惨叫,沥青瞬间糊住了他半个身子。 灼热的刺痛让他疯狂挣扎,却被黏稠的沥青死死粘在地面,动弹不得! “妈的!你个小贱人敢动我儿子!” 陆明眼珠子都红了,抡起手里的皮带就朝玉栀脸上抽来。 说时迟那时快,趴在地上的玉雯,突地伸出脚,狠狠踹在陆明脚踝上! 陆明身体失去平衡,直挺挺地朝前扑倒。 玉栀毫不犹豫地将小推车里剩下的沥青,尽数倾泻在他身上! “啊啊啊!杀人了——救命啊!” 陆明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整个状元街。 玉栀把空空如也的小推车踹开,赶紧去搀扶弟妹。 “玉雯,玉珩,来!都到姐姐这儿来!” 双胞胎姐弟心惊胆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人会是自己懦弱的姐姐。 他们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躲到玉栀身后。 “姐……” 玉栀的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却生冷如铁: “别怕,有姐姐在,天塌不下来!” 她转身,对着围在门口的邻居们,凄然一笑,泪珠哗哗地往下流。 “各位叔叔阿姨、街坊邻居。我,是玉雯和玉珩的亲姐姐! 今天我本来是来给姑妈送钱的,就怕我两个弟妹饭量大,拖累姑妈和姑父。 可刚才却亲眼看见,陆明和陆小山,把玉珩和玉雯打得遍体鳞伤!” 她一把拉过玉珩,将他那双血肉模糊的手高高举起。 “你们告诉我,这是人干的事吗?这是畜生呐!” 邻居们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只知道陆明打孩子,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狠。 玉栀满脸泪痕,鼻尖通红,可怜到了极点,仿佛随时有可能晕倒。 “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玉珩撞见了他对玉雯耍流氓! 他想要堵住玉珩的嘴,所以把他往死里打! 老天爷,您睁开眼看看!他可是玉雯的亲姑父啊! 他连自己亲外甥女都敢下手,那其它的女娃哇呢? 会不会哪天也惨遭他的毒手?!” 这话一出,瞬间引起了公愤。 “难怪陆明上次死盯着我家丫头看了半天,原来是存着这种下流心思!” 一个当妈的妇人顿时尖叫起来。 “玉老师前两天哭着跑回娘家,肯定也是受不了这对畜生父子。” “对自己外甥女都的了手,简直禽兽不如!这种人就该抓去枪毙!” “他把人孩子欺负成这样,还敢要钱?我看应该赔钱才对!” “别的也就算了,咱不能让流氓犯祸害孩子呀!” ”对,把陆明赶出状元街!赶出状元街!“ 这山呼海啸般的声讨声,把陆明和陆小山全给吓懵了。 然而他们浑身被沥青黏住,根本动不了,只能在原地咆哮。 “你个死丫头!你知道玉雯招惹上了吗?菜刀帮的龙哥! 要不是我跟他还有几分交情,她早就……哎哟!” 不等他把话说完,大伙如洪水般冲进来,把陆家砸了个稀巴烂。 “三天!三天内你必须带着陆小山离开状元街,否则—— 咱们就合起来去公安局告耍流氓,还专门祸害女娃娃!” 听到这话,陆明和陆小山瞬间如丧考妣,哀嚎连连。 玉雯和玉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起初他们被打,邻居们也是劝过的。 但陆明根本不听,渐渐地他们也就习以为常,干脆不管了。 没想到,姐姐今天略施小计,就迅速扭转了局面。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这条街上的人人喊打的臭虫,再也不能伤害你们了!” 玉栀赶紧把玉雯和玉珩行李收拾出来,拎着两个箱子,带他们去了医院。 清洗、上药,包扎,看着弟妹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玉栀的心被反复凌迟。 恨不能把陆明、陆小山碎尸万段! “对不起,我来晚了……可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玉雯垂着头,苦涩地摇了摇头。 “姑妈说,你在江家做小保姆,洗衣服做饭,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 就算你知道我和玉珩被虐待,又能怎么样呢? 江誉会允许你来救我们吗?” 玉珩跟着点头,满脸都是委屈。 “其实,我们前年就偷偷去江家找过你,被江誉拦了下来。 他说,既然你选择跟了他,那就是江家的人了。 把我们托付给姑妈已经是仁至义尽,让我们自求多福……别因为一点小事就来找你!” 玉栀气得攥紧了拳头。 她的亲生弟妹被欺辱,这是小事吗? 江、誉! 看来她下手还是太轻了。 只是坐牢,实在太便宜他了! 见玉栀脸色阴郁,玉珩连忙转移话题: “不过,姐,看他们今天那么狼狈的样子,真是太痛快了! 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拿沥青去泼姑父和陆小山,哈哈,我以前怎么没想还能用这种法子。” 玉栀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心里席卷着风暴。 玉珩哪里是没想到,而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把事情闹大,连累她,给她添麻烦。 如此说来,前世玉雯刚满十八岁就了嫁给菜刀帮头子龙哥,玉珩也加入了菜刀帮,一定与陆明和陆小山的虐待有关。 原以为把弟妹托付给姑妈是最好的选择,却不想亲手把他们推入了地狱! 玉栀愧疚难当,心都要被碾碎了。 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重蹈覆辙! “玉雯,玉珩,我打算在市一中附近给你们租间房子。 那里治安好,住的还都是知识分子,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 说完,玉栀把他们带去国营饭馆吃饭。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底更是酸涩。 她这个姐姐,真是太差劲了。 这辈子,不管日子再遭受任何打击,她也绝不会再扔下他们了! “对了,姐,有个东西我一直想给你,但每次都忘了。“ 饭吃到一半,玉雯忽然停了下来,从箱子里面翻找出一封信,递到她手上。 “四年前,姑妈收到过京市的一封信,她没告诉过你。那次我打扫卫生,无意中在床底下发现了!你瞅这上面的笔迹,是不是贺大哥的?” 贺悦卿的……信? 玉栀瞬间呆怔。 第49章 迟了整整一世的信?第二只翡翠镯子到手! 玉栀从玉雯手里接过那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边角都有些毛了,想必寄出之前就已经被摩挲了许多次。 那一行行淡蓝色钢笔字迹,遒劲有力,一笔一画看起来都极为熟悉。 指尖触及,她竟控制不住有些颤抖。 玉栀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 信上的内容,让她百感交集。 原来,早在四年前,贺悦卿就曾找过他们。 他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姑妈家的地址,寄来了这封信,字里行间都是对他们近况的询问和担忧。 因为没有表露贺家身份,姑妈不屑一顾地把这封信随手一丢,落在床底,直到被细心的玉雯发现。 隔了足足一世,她才知晓这份被尘封的情意。 玉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如果……如果当初她收到了这封信,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滴砸在信纸上,洇开小小的墨团。 玉雯见状赶紧凑近了些:“姐,你想……去找悦卿哥么?” 玉栀抬起泪眼,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找他做什么呢?我们离开京市都五年了,就算当初真有那么点情分,也早就被时间磨没了。” 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醒。 “求他可怜我们,帮我们在京市安家立业? 玉雯,你记住,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咱们想过上好日子,只能靠自己。” 玉雯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五年的经历,早就让她明白了这个道理。 “姐,你说得对!我不读书了,我也出去打工、挣钱,供你和玉珩上大学!” “不行!”玉珩立刻反驳,挺直了小小的胸膛,“我是男孩子,应该我去打工挣钱!让你和姐去上学!” 听着弟妹争先恐后地想要分担责任,玉栀心里又酸又暖,伸手将两人揽进怀里。 “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们都给我安安心心地读书。今年我参加高考,明年,就轮到你们了!” “什么?”玉雯和玉珩异口同声,震惊极了。 “可是姐……江誉哥……他能让你去参加高考吗?你要是复习,那家里的活儿……” 玉栀轻笑,那笑容带着如释重负的快意:“我现在已经不是江家的小保姆了。” 她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如何设计林丽书、江誉入狱,如何揭露江家的那些丑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玉雯和玉珩听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合不拢嘴。 他们不敢相信,那个印象里逆来顺受的大姐,竟会变得这么厉害! 再三确认之后,姐弟俩激动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玉栀催着他们吃完饭,之后在附近的国营招待所开了个房间,让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等她回到江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刚一推开院门,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王金桂披头散发地跪在堂屋的神龛前,地上洇开一滩黄色的液体,显然是惊惧之下失禁了。 “大仙……大仙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吧……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 她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话,双眼空洞,神情已经有些疯癫。 玉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去了隔壁,用力敲响了李家的院门。 "翠翠,江翠翠!你给我出来!“ 江翠翠过半天才来开门,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脚步虚浮。 不用问也知道她刚才在和李大兴做什么。 “翠翠,”玉栀冷肃地责备道,“我早上出门前是怎么交代你的?桂姨是你亲妈,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不管吗?” 江翠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她自己有手有脚的,哪里需要我照顾?” “是吗?”玉栀上前一步,瞪视着她,“那你不如现在回去亲眼看看,桂姨被你这个不孝女给气成什么样了!” 江翠翠嗤笑一声,觉得玉栀在小题大做,翻了个白眼就要关门,却被玉栀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是她亲生女儿,这事你不能不管!” “我管不了!”江翠翠扒着门框,死活不肯挪步。 “你要实在不肯管,”玉栀话锋一转,“我帮你出个主意。去求求李大兴,让他先出点钱,请个人来伺候桂姨和叔叔。” “还有,叔叔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了,住院费你交了吗? 我可提醒你,再不交钱,医院的人就该拿着你们的登记信息去报警了!” 这年头,住院都要登记身份、单位和住址,拖欠医药费是大事。 “到时候档案上留下一笔‘恶意拖欠、不孝不悌’,我看哪个单位敢要你!”玉栀凉凉地瞥她。 江翠翠脸色变了变,“你不是在外面做小保姆挣钱吗?你怎么不出钱?!” 玉栀笑了:“不好意思,我和你二哥还没领证呢,出钱是情分,不出是本分。 这事儿就算捅到公安面前,理也不在你这边。 要怪,就去怪你二哥和林丽书吧!” 江翠翠被噎得半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耐烦地甩下一句:“知道了!” 砰地关上门,扭着腰又进了李大兴的屋子,软着嗓子撒娇,求他帮忙先垫付江建华的住院费。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李大兴的脸却陡然沉了下来,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糊在了江翠翠的脸上。 啪的一声,又狠又重! “还没跟我领证,就惦记上我的钱了? 江翠翠,你当自己是个什么金贵东西? 一个早就被男人弄脏的破鞋,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因为我工作丢了,没地儿出气,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江翠翠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如遭五雷轰顶,惊恐地瞪大眼睛,瘫软在地。 门外的玉栀,听到李家屋里的打骂和哭求声,微微挑眉,转身回了江家。 江誉眼下在局子里,她今日心头的恶气,就只能先撒在江翠翠身上了。 第二天,玉栀特意起了个大早。 那从江建华那儿偷来的钥匙,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翻找出剩下那只翡翠麻花镯,小心地揣进兜里。 锁好门后,回到屋里,把这只镯子也藏进了那个装着咸鸭蛋的塑料桶里。 她拎着沉甸甸的咸鸭蛋出门时,正好撞上端着尿盆出来、脸色蜡黄的王金桂。 王金桂有气无力的:“栀栀,你这一大早拎着咸鸭蛋去哪儿啊?” 玉栀面不改色:“哦,我新找的那户人家喜欢吃鸭蛋,我给他们送点过去尝尝!” 王金桂早已被中风的江建华折磨得心力交瘁,不疑有他,摆了摆手道: “去吧,去吧……顺便……给我买点腐乳回来,家里……家里真要揭不开锅了……呜呜……” 说着,她就蹲在门槛上,抱着尿盆恸哭起来。 就在这时,李家院门猛地被拉开,江翠翠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 脸上带着清晰的指痕,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像疯了一样扑到王金桂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摇晃。 “妈!妈!咱们家不是还有一只翡翠镯子吗? 快!快拿出来给我!不然,大兴哥要打死我了!” 第50章 江家母女大乱斗,柴油钢叉小土狗 “妈!”江翠翠的声音哑得像破锣,“镯子!家里那只翡翠镯子呢!快给我!” 她揪住王金桂的衣领,将她从门槛上拽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完全失控。 “你快给我!李大兴知道我以前谈过对象了! 他说,要是我不把传家宝镯子给他,他……他就要打死我! 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王金桂被她压在身下,脸瞬间涨成了紫色。 两眼暴凸,双手徒劳地抓挠着江翠翠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玉栀连忙后退几步,避开了这疯狂的母女,象征性地劝了两句: “翠翠,你冷静点!你这是要杀了桂姨吗?” “你滚开!”江翠翠头也不回地怒吼:“都是你这个贱货!要不是你,我哥怎么会坐牢?爸怎么会生病?” 玉栀耸了耸肩,一脚把院门踹得更大了,对着外面高喊: “救命啊——杀人了!江翠翠疯了,她要掐死亲妈呀!” 这凄厉的喊声立刻引来了几个热心肠的大婶。 她们冲进院子,七手八脚,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疯魔的江翠翠从王金桂身上扯开。 “江翠翠!你个没人性的畜生,这可是你亲妈!你怎么下得去手?” “真是造孽啊!你们说江家最近怎么了,被小鬼缠上了?!” 江翠翠被两个大婶按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挣扎,哭得鼻涕直往外冒: “我有什么办法?李大兴打我!你们看看我的脸,都快被他打烂了! 呜呜呜……婶子,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吧!” 然而,这次没人同情她。 一位大婶叉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打你?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还没领证就跟人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你自己都不要脸,还指望别人给你脸?” “就是!”另一个大婶接话,语气里满是鄙夷。 “李大兴在碾子村干出多恶心的事,全大院谁不知道? 你上赶着去往上贴,现在知道后悔了?晚咯!” “我记得前两天,是谁护着李大兴,跟护眼珠子似的?不就是你吗? 现在人家磋磨你,你就回来欺负你妈,你可真孝顺呐!” 这些话像一把把剃刀,把江翠翠最后一点尊严都剐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自己错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对李大兴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切。 她今天要是拿不出镯子,真的会被打死的! 她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绕过王金桂,像条疯狗般冲进厨房。 抓起劈柴的斧头,来到二楼储物间门口。 哐!哐!哐! 铁锁在几下猛砍后应声而断,她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四处翻找。 箱子、柜子、旧棉被……所有东西都被她粗暴地扔在地上。 可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哪里有翡翠镯子的影子? “镯子呢?我家的传家宝呢!”她发出绝望的嘶吼,“天杀的——是谁!是谁把它偷走了!?” 江翠翠提着斧头,一步步走下楼,再次回到堂屋。 目光死死钉在刚刚缓过气来的王金桂身上。 “妈,是不是你?”她逼近一步,声音阴冷,“是不是你把镯子拿走了?“ ”爸把钥匙藏在哪儿,只有你知道!你把它交出来!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李大兴打死吗?!” 堂屋里,哭声、骂声、劝架声混作一团,彻底成了一锅沸腾的烂粥。 玉栀瞧着这出好戏,心头一片冷寂。 她拎起那桶咸鸭蛋,转身走出炮兵大院。 来到小洋楼,把咸鸭蛋交给李婶后,便匆匆赶去与玉雯、玉珩汇合。 在市一中附近,帮他们精挑细选了一套带铁门的红砖小平房。 房子虽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厕所厨房一应俱全。 最重要的是,厚重的铁门和高高的院墙能给人强大的安全感。 “未来三个月,你们就住在这里。” 玉栀放下行李,看着弟妹脸上重获新生的喜悦,心口也暖了几分。 她招呼玉雯一起整理床铺,却发现妹妹的脸色煞白,神色恍惚,捏着床单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玉雯,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玉雯瞬间打了激灵,“姐……我……我刚才关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谁?”玉栀心头一紧。 “龙哥!”玉雯害怕地直哆嗦,哽咽道:“菜刀帮的老大!他骑着二八大杠停在巷子口,一直往我们这边看!“ ”姐,怎么办?他手底下有好多小混混,连公安都不怕的!” 旁边的玉珩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定是陆明那个王八蛋!我们一走,他就去找龙哥告密了!” 玉栀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龙哥……这个名字,她前世不止一次地听说过。 无恶不作的菜刀帮老大,在岚市黑势力里,算一号人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住玉雯的手,仔细询问: “你和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那种人扯上关系的?” 在玉栀的追问下,玉雯断断续续地说出实情。 原来菜刀帮的龙哥跟陆明认识,一次偶然登门时瞧见了她,当时就看上了,三番两次上门提亲。 陆明见钱眼开,竟狮子大开口,跟他要一千块钱的彩礼。 龙哥竟也大方,当时就给了五百。 “姐,我不想连累你们!”玉雯越说越怕,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龙哥手上沾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斗不过他的! 要不……我们还是跑吧?离开岚市,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玉栀心头如擂鼓,面上却强行维持着镇定。 她伸手抹去妹妹脸上的泪,声音沉稳而有力: “慌什么!你看见他,他未必就看见你了。 你既没答应嫁给他,又没收他的钱,答应他的人是陆明! 菜刀帮作恶多端,只要有人举报,证据确凿,公安不会不管!” 算算时间,国家马上就要组织第一次严打,整治这些嚣张的黑恶势力。 前世,龙哥是在80年六月才被抓起来枪毙的。 她完全可以依靠前世从报纸上得知的线索,把这个时间往前提一提。 报上辈子他戕害玉雯,把玉珩拉入火坑的仇! 玉栀说着又看向满脸激愤的玉珩: “把拳头给我松开!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 这里很安全,你们只管安心住下,至于其它的……我自有安排。” 安抚好弟妹,玉栀出门前往邮局。 把菜刀帮的违法犯罪事实一桩桩列举出来,标明线索和受害者,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举报信。 依然是左手书写,确保无人能认出她的笔迹,不留名。 一封寄给当地公安局。 一封寄给了京市公安部。 随后,去农贸市场买了一捆铁丝、一把锋利的钢叉,一把最大号弹弓。 再从废品站低价购入两桶柴油。 最后,绕到集市上,挑了一条精神奕奕、叫声最响亮的小土狗,买了几件男人衣裳。 把小土狗牵回来,拴在了院门后。 把男人衣裳过过水,晾在了院子里高高的晾衣绳上。 第51章 姑妈带龙哥找上门,玉栀危险 医院病房里,浓烈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味。 刺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陆明和陆小山躺在病床上,身上被沥青烧伤的毛几乎剃光。 涂满了药膏,再用纱布一圈圈包裹起来,活像两只刚出锅的木乃伊。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确良衬衫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抹泪。 “你说你们父子俩,怎么就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呐……” 她就是玉栀的姑妈,玉秀婷。 不久前刚从夜校赶回来,看到陆明和陆小山浑身沥青被黏在地上,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求爷爷告奶奶,请人把他们拔出来,送进医院,光是这医药费就先预付了一百。 听医生那口气,他们伤势严重,后续治疗恐怕是个无底洞。 心里就愁得不行。 “叹气叹气,你就知道叹气! 没用的东西,去把玉栀那小贱人抓过来,老子要剁掉她五根手指!”陆明对着玉秀婷怒吼。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烟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眼角有一道恐怖的刀疤,随着他咀嚼的动作,像一条蜈蚣在脸上蠕动。 身后跟着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也都个个神色不善。 来的,正是菜刀帮的老大——龙哥。 他一把揪住玉秀婷的衣领,将她从凳子上拎了起来,烟头几乎要戳到她眼睛里。 “你就是玉雯她姑妈?” 玉秀婷吓得魂飞魄散,牙齿打颤:“我……我不是……” “不是?”龙哥冷笑一声,挑眉看向病床上的陆明。 “陆明,你他妈长本事了啊,敢把玉雯藏起来? 老子给你的五百块,是让你给我养老婆的,不是让你揣进自己兜里吃香喝辣的!!” 陆明和陆小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龙哥!龙哥饶命啊!”陆明涕泪横流。 “不关我的事啊!是玉栀!是玉雯她那个姐姐,那个小贱人把她带走了! 她还用沥青泼我们,您看我们爷俩,都快被她整死了!” “对对对!”陆小山跟着尖叫,“都是玉栀干的!您赶紧去找她,弄死她丫的!” “玉栀?”龙哥眯起眼睛,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眼神阴鸷,“她住哪儿?” 父子俩同时抬手,指向玉秀婷: “我老婆!她知道玉栀住哪儿!” “对,我妈知道她在哪儿!” 玉秀婷吓得魂都没了,四肢瘫软在地。 “不不,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跟她来往了……” 龙哥抬起脚,狠狠踢在她的后腰上:“别废话,带路!” 玉秀婷疼得五官扭曲成一团。 龙哥身后一个小弟,从腰后抽出一把锃亮的菜刀,在手里抛了抛。 “再不站起来带路,你这张脸是不想要了?” 玉秀婷瞅了眼那晃眼的刀光,立马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在前面带路。 哐当! 龙哥一脚踹开江家院门,带着人闯了进去。 王金桂和江翠翠还在为翡翠镯子的事争吵,被这阵仗吓得心惊肉跳。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王金桂尖叫着拿起扫帚,挡在自己身前。 龙哥的目光却落在了江翠翠身上。 像黏腻的毒蛇,看得江翠翠浑身发毛。他嘿嘿一笑,伸出肮脏的手指,捏住了江翠翠的下巴。 “你就是玉栀?” “我不是!我不是!”江翠翠吓得疯狂摇头。 “大哥,玉秀婷说,玉栀是这家的小保姆,未来的儿媳妇,长得跟天仙似的。”一个小弟在旁提醒。 龙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 他一把将江翠翠甩到边上,对着他们扬起下巴:“给我砸!” 稀里哗啦——哐嚓!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顷刻间成为一地碎片。 王金桂趴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别砸了,求求你们别砸了!我们家到底哪里得罪各位好汉了?” 龙哥一脚踩在八仙桌的残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听好了,我要找的是玉栀和玉雯。 三天,老子只给你们三天时间,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就拿你这个丫头,抵债!”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啊——!”江翠翠陡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叫,扑到王金桂面前。 “都怪她!都怪玉栀那个该死的贱货! 妈,你听见了吗?他们要抓我去抵债!我会死的!” 王金桂老泪纵横,心慌意乱:“……可栀栀她……她肚子里还有咱们江家的种啊……” “种!种!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你那个没影儿的金孙!” 江翠翠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眼底满是疯狂的恨意。 “我告诉你!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她冲出屋子,钻进李大兴的房里。 抱着他的大腿,可劲儿地撒娇。 “大兴哥,只要你帮我把这次,把玉栀往死里整……今后,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李大兴嗤了一声,用脚尖挑起她的下巴,“真的做什么都行?” 江翠翠满脸决绝,咬牙道:“对!“ 两人随即嘀咕起来,眼眸里都闪烁着邪光。 傍晚时分。 玉栀回到炮兵大院。 刚一踏进大门,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四周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最爱扎堆聊天的几个大婶都不见了踪影。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神。 一股强烈的不安把她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拼命拖着她就往大院外跑。 是钟小草! “玉栀,你快走!”钟小草的声音又急又抖,“你可千万不能回去!“ “怎么了?”玉栀心头一跳。 “今天……今天有个叫龙哥的家伙带了一群人过来!”钟小草吓得语无伦次,“听说是菜刀帮的老大,杀人不眨眼的!他……他把你姑妈抓来带路,点名了要抓你和玉雯!” 玉栀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愧是菜刀帮的老大,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龙哥走后,江翠翠当场就发起了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钟小草用力拉着她,警惕地扫视周围。 “我亲眼看见她哭着跑进李大兴屋里,两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商量什么! 玉栀,你现在回去,就是去送死啊!” 第52章 她就不信,他还能把整个岚市的天都给遮了! 玉栀强作镇定,轻轻拍了拍钟小草的手背: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别让人看见你跟我说话。” 她用力推了钟小草一把,自己迅速隐入一条巷子的阴影里。 绕了几个圈,确认没有尾巴,才回到那间红砖小平房。 门一开,玉雯和玉珩就急切地围了上来。 “姐,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出事了?” 玉栀反手将厚重的铁门栓好,脸色深冷。 “龙哥带人去江家了。” 玉雯的脸瞬间煞白。 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江家! 姐,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别怕。“玉栀语气冷静,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他们的心。 “他们只是把江家砸了,威胁了王金桂和江翠翠。对我来说,这是好事。” 她拉着两人在桌边坐下,从抽屉里翻找出信纸和钢笔。 “只要你们不露面,龙哥一时半会儿就找不到这里。我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做一件事。” 她将信纸推到他们面前,“写举报信。模仿不同人的笔迹,写大量的举报信。” 玉雯和玉珩都愣了一愣。 玉珩眼神黯淡,拳头紧握。 “姐,这能有什么用?龙哥那种人,在岚市手眼通天,背后肯定有人。 我们的信寄出去,恐怕还没到公安手上,就先进了垃圾桶!” “一两封信,可能会被压下来,石沉大海。”玉栀声音低沉,眼眸却亮得惊人。 “可要是十几封,几十封呢?从不同的地方寄出去,寄往不同的单位。 我就不信,龙哥背后的那把伞,还能把整个岚市的天都给遮住了!” 她凭着前世的记忆,在纸上罗列出几个被菜刀帮戕害过的受害者姓名。 以及他们犯下的那些罪行—— 强占王寡妇的房子、打断李屠夫的腿、常年在城西农贸市场敲诈勒索…… “不用写得太长,但内容一定要触目惊心。”她耐心地教导弟妹。 “得让看信的人都觉得,不办这个案子,他就会良心不安!” 看着玉栀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玉雯和玉珩心头的恐惧,逐渐被同仇敌忾的激愤所取代。 玉雯和玉珩重重点头:“嗯!我们知道该怎么写了!” 那一晚,小平房里的灯亮了一宿。 姐弟三人围着桌子,奋笔疾书。 玉雯模仿女人的娟秀字迹,玉珩学着粗犷的男人笔触。 将满腔恐惧与恨意化作纸上的血泪。 玉栀更是仗着左右手都能写字,变换了好几种字体。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利用上次买的东西,在大门和窗户下设置了几个隐蔽的机关。 铁丝巧妙地绑在大门和窗户下,做联动。 一旦有人强行闯入,就会触发铁丝,打翻围墙上的柴油桶。 再配上她藏在暗处的弹弓和火柴,瞬间就能制造一场混乱的火灾,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天已蒙蒙亮。 玉栀伪装成一个驼背大婶,把足足二十几封举报信,投进了不同街区的邮筒。 街道派出所、市公安局、省公安厅、民兵组织、退役军人事务局…… 只要她能想到的地方,都寄了一遍。 其中有一封,地址写的是京市外交部大院。 她心里隐隐存着一丝妄想。 万一……万一这封信,能传到贺首长的耳朵里呢? 那个严肃的老首长虽然一直不喜欢她,觉得她娇气、爱哭,像只风一吹就倒的病猫。 可他一生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倘若他知道了这件事,绝不会坐视不管! 做完这一切,玉栀心头的巨石稍稍落了地。 她不敢耽搁,照常去了小洋楼工作。 李婶见她来了,和平时一样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让她去厨房去煮鱼汤。 玉栀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 李婶平时就有听收音机的习惯,照常打开,调到了地方台。 沙沙的电流声后,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传了出来: “前晚,我市牛头村发生一起特大恶性投毒案件。 经查,犯罪嫌疑人方榴花,在家中饭菜内投放剧毒鼠药, 致其婆婆、公公、丈夫及小叔子四人全部中毒身亡。 犯罪嫌疑人方榴花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手段极其残忍, 影响极其恶劣,根据我国现行法律,将被判处死刑……” 玉栀手里的搪瓷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溅了她满腿。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方榴花……牛头村杀人案…… 前世那桩轰动全市的案子,竟然还是发生了? 方榴花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身体垮掉,被婆家作践得没个人形。 为了能给夫家生个儿子,保住自己和女儿们的活路,用所有积蓄从林丽书那里买了紫河车,想要最后一搏。 结果胎死腹中,还是个女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把林丽书的账本交给了公安!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方榴花购买紫河车的记录。 以她的了解,公安同志至少应该会去走访调查,至少能给这个绝望的女人带来一丝希望! 为什么悲剧还是重演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板心直窜眉心,玉栀的背后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自重生以来,她步步为营,自认为改变了许多事情。 已经把命运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命运的旋涡,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她现在做的这一切……真的能扳倒龙哥那样的恶魔吗? “栀栀,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李婶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搀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给她把了把脉。 “江家昨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你忧思过度,好像还受到了惊吓。“ 李婶的话让玉栀猛然回神。 她强颜欢笑,佯装无事:“没什么,就是一点小麻烦,我自己能处理好。” 李婶没有全信,叮嘱她坐下歇会儿后,迅速来到二楼,拨通了京市贺家的电话。 第53章 心碎!他不是贺悦卿 京市,外交部大院。 贺家主宅。 书房内,贺悦卿刚刚放下电话,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李婶在电话里声音焦急,将刚刚玉栀听到广播后的失常,以及推测出的江家那边的麻烦,都一一说了。 他揉着钝痛的太阳穴,叫来陆燃。 “你亲自挑选的人,应该错不了,他真的有保护好玉栀吗?” “先生放心,小五是侦察兵出身,机警过人。 要是有大事发生,一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的。” 陆燃话音刚落,书房里黑色的电话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贺悦卿一把抓起听筒。 电话那头,正是留在岚市暗中保护玉栀的寸头青年,小五。 他语速极快地将菜刀帮龙哥如何在江家打砸,江翠翠如何发疯,以及玉雯、玉珩被虐待的事情全盘托出。 “……先生,玉栀同志的处境不太妙。 那个龙哥是地头蛇,心狠手辣,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贺悦卿的头痛瞬间加剧,脑海中炸开一片白光。 几个模糊的画面闪过,像是缺失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塞了回来。 他想起来了。 四年前,他费尽周折,打听到玉栀姑妈的地址,寄去过一封信。 可那封信石沉大海,他还以为……是玉栀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才…… “怪我……”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是罕见的懊悔,“我竟然忽略了这个漏洞!” “主任?”陆燃见他脸色不对,担忧地唤了一声。 贺悦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潭。 “立刻去查!把龙哥跟玉雯之间的事调查清楚,再查查他背后都有些什么人。 另外,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盯着,务必保证他们三姐弟的安全!” 挂断电话,他迅速起身更衣,抓起外套就准备出门。 哪知刚一拉开房门,就撞上了杵在门口的贺老爷子。 “爷爷,您今天不是去钓鱼了吗?” 贺悦卿表情淡漠,即便对着最亲近的家人,也瞧不出半分情绪。 贺老爷子手里拄着根梨花木拐杖,一双锐目不停地上下扫视他。 “才回京市几天,屁股还没坐热呢,又想跑去哪儿?” 他还想继续数落,身后忽然探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姑娘。 “悦卿哥,你可算回来了!要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呢!” 来人是韩薇,现任外交部部长韩遂的独女,从小就跟在贺悦卿屁股后面,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 今天她生日,特意求了贺老爷子,就是为了来“抓”贺悦卿,让他陪陪自己。 贺悦卿眉都没抬一下,伸手扣上风纪扣: “抱歉,我还有公事,不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了。祝你生日快乐。” 拒绝的话,像冰刀子一样,又冷又硬。 韩薇的笑僵在脸上,眼圈一下子红了。 贺老爷子手里的拐杖重重一顿。 “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欧洲司还有什么非你不可的事? 韩部长今天都没有加班,你少唬我! 今天哪儿也不许去,陪薇薇过生日!” “爷爷。”贺悦卿终于抬起了双眼,幽深的眸子直视着韩薇,没有一丝温度。 “您明知道我对她没那个意思,又何必非要撮合?到头来让她难堪,也让大家难堪。” 撂下这句话,他绕过两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韩薇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心里委屈极了。 “贺爷爷,您说说……悦卿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 我到底……到底哪里不好了?” 贺老爷子看着孙子高大瘦削的背影,脸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陡然想起五年前,他为了救玉家,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倔强场景。 孙子大了,翅膀硬了,他想管也管不住了。 “阿嚏——!” 玉栀抱着花妞,坐在厨房门口的矮凳上,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李婶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出来,连忙放下。 “是不是着凉了?虽然现在温度升高了,但这一早一晚的,露水重。” 玉栀笑着揉了揉鼻子,掩去眼底的疲惫: “没事儿,可能是谁在背后骂我呢!“ “对了李婶,您说先生后天就要回来了?”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心却悄悄提了起来。 “那后天我多做几道好菜!先生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上回做的都是甜口的,这次换换口味,先生喜欢吃辣吗?” 李婶笑道:“能吃,但只能稍稍吃一点点。太辣了,他肠胃受不了。” 玉栀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点,也和贺悦卿很像。 她攥紧了手里的梳子,继续试探:“那……肥肠、猪肝这一类的东西呢,先生爱吃吗?” 以前,贺悦卿最爱吃她做的爆炒肥肠,每次都能吃下满满一大盘。 “哎哟,那可不行!”李婶立刻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嫌恶。 “肥肠那东西,腥臊得很,先生最讨厌了,闻着味儿都得皱眉头!” 玉栀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只打手扯住。 然后直直地、重重地沉了下去。 应该不是他。 她自嘲地苦笑。 五年了,人的口味不可能一成不变。 更何况天底下口味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会是他呢? 看来,之前留在盘里的红枣……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玉栀,你真是疯了,因为一封四年前的信,就做起了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她努力弯起一抹弧度:“知道了李婶,那我明天做点清淡的。” 忙完手里的活计,她一头扎进书房,趴在桌上睡了一个小时。 随即便爬起来,刷了两套试卷。 只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份失落,和来自龙哥的威胁。 明明神色平静,可心底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经历了前世那么多磨难,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怎么可能会不累呢? 每当夜深人静,也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能让她依靠。 可避风港,哪里是这么容易遇到的。 玉栀叹了口气,不经意地抬头朝窗外看去,忽然浑身一怔! 玉秀婷?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54章 姑妈可怜又可恨!再见孙荔枝,玉栀将计就计 玉秀婷用一条毛线围巾把大半张脸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即便这样,玉栀还是能瞧见了她嘴角青紫色的淤伤。 不用说,肯定又是被陆明打的。 她鬼鬼祟祟地在市一中附近徘徊。 最后跟着一个头发稀疏、脑门锃亮的中年男人,走进街对面的筒子楼。 玉栀皱了皱眉。 找了个倒垃圾的由头,悄悄溜出小洋楼,像一道影子般跟了过去。 筒子楼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循着声音,发现一扇虚掩的铁门,凑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瞧。 只见玉秀婷扑通跪倒在秃顶男人面前,哭着哀求: “董老师,求求你再借我五十块钱吧! 我家陆明和小山都在医院里,医药费根本不够,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姓董的男人发出几声作呕的狞笑了,搓着手上前,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想借钱可以啊,只要你陪我,别说五十,六十都行!” 玉秀婷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可男人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便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整个人瘫软下来。 任由那秃顶男人搂着,进了里屋。 砰的一声,房门锁紧。 玉栀心头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冷漠。 这可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明和陆小山那么禽兽,姑妈还要上赶着给他们擦屁股,为他们作践自己。 落的什么下场都不奇怪了! 她正准备离开,脚步却忽然一顿。 今天这条街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游手好闲的小年轻。 三三两两地聚在街头巷尾,看似在抽烟聊天,可每个人的腰间都鼓鼓囊囊的。 定睛一看,甚至能隐约看到菜刀的轮廓。 玉栀的心霎时沉入谷底。 她低下头,拢了拢衣领,加快脚步,想立刻回到小洋楼。 却还是被一个靠在电线杆上的小混混给拦住了。 “哎,大妹子,这是要干嘛去啊?” 小混混嘴里叼着根牙签,斜着眼打量她,眼神轻佻露骨。 玉栀心跳如鼓,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赶紧死死掐住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怯懦又有点憨傻地揪着衣角,故意口齿不清道: “我……我叫陈玉枝,是……是前面那栋白房子的保姆。” 说着,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洋楼。 “我……我雇主是市一中的老师,他弟弟是公安,我……我得回去做饭了。” 小混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几眼,目光贪婪地在那栋漂亮的小洋楼上停了许久。 “呵,一个中学老师住这么好的地方?真他妈有钱,滚吧!” 玉栀如蒙大赦,立马低头走开。 她不知道,这小混混并未被“公安”两字吓倒,反而盯上了小洋楼,起了半夜过来踩点的邪恶念头。 与此同时,附近拐角处,寸头青年小五正死死盯着这边。 他的手一直按在腰后处,随时准备冲出来。 回到小洋楼,玉栀反锁上门,靠着门板,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 花妞、踏雪和黑妞像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纷纷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挨蹭她的腿。 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玉栀蹲下身,将三只猫紧紧抱在怀里。 脸埋在温暖的皮毛中,揉搓了好半天,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小瞧龙哥了。 菜刀帮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为了找她和玉雯,竟然这么快就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这里。 举报信寄出去,要层层上报,再到调查落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必须想办法,立刻转移龙哥的注意力! 可怎么转移? 用什么来转移? 玉栀焦躁万分,脑子飞快地盘算着。 忽然,一个名字像闪电般划过脑海——孙荔枝! 紫河车案曝光后,孙荔枝因为上面有人保着,毫发无损,依旧稳坐市医院妇产科主任的位置。 而前世,龙哥唯一的亲姐姐,就是死在了市一院的产房里。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难产,没人知道,是孙荔枝为了省事,在产妇情况不乐观时,强行催产,导致了大出血。 龙哥在两年后无意中从一个护士口中得知真相,当场暴怒。 带着人冲进医院,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捅死了孙荔枝。 算算时间,他姐姐生产,应该就在这两三天! 玉栀顿时有了主意。 她起身快步走到厨房。 “李婶,我一个老乡生病住院了,我……我想去医院看看她,跟您请个假。” 李婶瞧她神色不对,心里犯起了嘀咕,却不动声色地应道:“去吧,路上小心点。” 玉栀抓起自己的布包就匆匆出了门。 李婶看着她的背影,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久违的市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 玉栀刚一踏进大门,就迎面撞上一个骑着自行车来上班的女人。 她穿着白大褂,头发烫的是时髦的卷花,眼神傲慢而骄矜。 正是孙荔枝! 真是冤家路窄。 玉栀立马垂下头,把刘海往下拼命扒拉,试图躲过她的视线。 孙荔枝她推着车,皱眉扫了玉栀两眼。 她记性不好,却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站住!小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 她上前拦住玉栀的去路,一把抓住玉栀的胳膊。 玉栀登时打了个激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急中生智道:“孙,孙主任……您把我弄疼了……“ ”我,我是陈玉枝啊……您忘了?我是产妇龙桂兰家的小保姆。“ 孙荔枝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把她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 龙桂兰? 产妇的名单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胎儿太大,上周就提前住院,准备随时分娩了。 她松开手,嗤笑一声:“哦,是你啊。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看都不敢看我? 龙桂兰是吧……请得起保姆,却连我推荐的生子秘方都不肯买。” 孙荔枝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玉栀的脸。 “你回去告诉她,医生的话该听的还是要听,别自作聪明!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别后悔。” 玉栀默默攥紧了手指。 “好的孙主任,我一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她。” “算你识趣!” 孙荔枝仰着头,傲慢地挎着小皮包,扭着腰走了。 玉栀站在原地缓了会儿气,去产科打听到龙桂兰的病房后,立即找了过去。 她谨慎地往里看了几眼,整理好仪容,这才走了过去:“请问……您是龙桂兰大姐吗?“ 病床上满脸浮肿的孕妇好奇地抬起了头。 唷,好带劲儿一个丫头! “我是龙桂兰,你是谁啊?”玉栀羞涩地揪着衣角,声音又轻又软:“我,我是……龙哥找来,专门伺候您生孩子的。” 第55章 玉栀拱火,孙荔枝作大死 龙桂兰一听是弟弟找来的人,脸上的戒备顿时化作了热情。 拉着玉栀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仔细打量着这个眉眼干净、模样乖巧的姑娘。 “我那个弟弟,看着凶,心眼实诚。 妹子,你叫什么?家里是哪儿的?” “大姐,我姓陈,家里两个弟弟。是从乡下的,家里穷,所以出来找活干。” 玉栀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编造出一个令人同情的身份。 “对了……龙哥说您最爱吃城南王记那家的糖油粑粑,我得空了就去给您买。” 提到糖油粑粑,龙桂兰眼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这是她小时候的口味,除了她弟,没什么人知道。 龙桂兰信以为真,脸上的笑意真切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 “难为他还记着。妹子,那你以后就辛苦你了。” 她弟弟龙丹,从小就跟她相依为命,说是姐弟,其实跟母子也差不离。 为了不让她和夫家受牵连,外头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姐姐。 能被他挑中送来照顾自己的人,定是信得过的。 见龙桂兰卸下了心防,玉栀心神稍定,当即微微蹙眉,把刚才孙荔枝的话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 “……大姐,我看那位孙主任的脸色,好像我们不买她的那个什么生子秘方,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要不,咱们还是买一个吧?就当破财消灾了。” “呸!”龙桂兰不屑地冷笑一声,“她都跟我提过好几回了!我凭什么要买?“ 她是妇产科主任,保我们母子平安是她的本分,拿这个来要挟人敛财,脸都不要了!你别理她!” 玉栀却更担心了,眼底露出一丝害怕,凑近了压低声音道: “可我来的时候打听了,说这个孙主任手眼通天,上头有人。 前阵子闹出那么大的事,被人举报了,最后都一点事没有。 大姐,不是我嘴碎,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气啊!” 这番话像小石子投进龙桂兰的心里,激起阵阵波涛。 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等中午我婆婆来了,我让她也去问问。 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大不了我转院!我就不信,离了她孙荔枝,我还生不了孩子了!” 龙桂兰不愧是龙哥的姐姐,这脾气,绝对不惯着别人。 玉栀心里有了底,点点头,便不再多说。 她卷起袖子,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打热水、擦身子、换衣服,动作不快,却每一下都透着细致妥帖。 她甚至还端来一盆温水,要给龙桂拉洗头。 “大姐,趁着现在还能动,赶紧洗洗。 等生了娃坐月子,那可就得熬一个月了。” 这话简直说到了龙桂兰的心坎里。 她这头都痒了好几天了,可婆婆嫌麻烦,丈夫不乐意,一直拖着。 玉栀轻柔的指腹在头皮上按揉,舒服得龙桂兰直哼哼。 对这个小保姆真是满意的不得了! 到了中午,她的婆婆拎着饭盒过来。 听龙桂兰把情况一说,便出去转了一圈。 再回来时,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孙荔枝在医院里是出了名的“油浸抹布”,过手油汪汪,这事儿差不多人尽皆知。 龙桂兰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好她个孙荔枝!妈,您这就去办手续,跟她说,我们转院!” 她婆婆却不乐意了,一把按住她: “你这肚子眼看着就要发动了,这时候折腾什么?太危险了! 孙主任人是贪了点,可她毕竟接生了那么多孩子,经验足,出不了大事的。 为了几十块钱冒这个险,不值当!” “您怎么知道出不了事?!”龙桂兰急得坐了起来。 “人家上面有人,真出了事都给压下去了! 我现在不走,等真上了产床,不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她拿捏了?!” 玉栀站在一旁,心跳得飞快,轻声附和: “是啊大娘,这事可不能大意。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惊动了查房的孙荔枝。 她带着两个护士走进来,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龙桂兰,嘴角噙着冷笑。 “龙桂兰同志,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不想在我这儿生,是打算自个儿回家生去?” 这番话尖酸刻薄,丝毫不顾及龙桂兰是个孕妇不能受刺激。 龙桂兰可不是软柿子,当即挺着大肚子直起身子,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孙荔枝,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你一个医生,不想着怎么救死扶伤,天天琢磨着怎么从病人口袋里掏钱! 你还有没有医德了?你配穿这身白大褂吗?!”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玉栀赶紧凑到龙桂兰婆婆耳边,压低了嗓音道: “大娘,您快去叫龙哥过来一趟吧! 您看这孙主任,太嚣张了,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 这要是真吵出个好歹,动了胎气,大姐可怎么办啊?” 龙桂兰的婆婆也被孙荔枝气得够呛。 原本还想掏钱息事宁人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她一跺脚,转身便急匆匆地跑出去找人了。 过了会儿,孙荔枝见吵不过龙桂兰,脸上的表情逐渐阴狠。 她往前走了一步,凑到病床前,字字淬毒: “龙桂兰是吧!你刚才骂我的话,我可都给你记下了。 有本事,你肚子发作的时候,别求到我头上来!”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龙桂兰高高隆起的腹部。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死肉。 “我倒要看看,在这市医院,没我发话,谁敢给你接生?!” 第56章 不知不觉,让龙哥也成为她手里的刀! 龙桂兰见她竟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气得浑身直哆嗦。 小腹跟着一阵阵绞痛,额上瞬间渗出冷汗。 “孙荔枝,你不配做医生! 我现在就要转院,你立刻给我办手续! 否则,我弟弟知道了,他会亲手拆了你的骨头!” 孙荔枝听了这话,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双手抱在胸前,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你弟弟?你弟弟是哪位啊?我好怕哦。” 她眼角挤出轻蔑的泪花。 “从哪个乡下旮旯里冒出来的?杀猪的还是掏大粪的?” 龙桂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小腹的坠痛愈发清晰。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我弟弟是状元街的龙丹!” 这话一出,孙荔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弭。 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状元街龙丹,菜刀帮的龙哥,在岚市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但她很快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嘲讽极了: “哈哈哈哈,谁?就凭你?龙哥的姐姐? 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孕妇,吹牛也不打草稿! 你要是龙哥的姐姐,那我弟弟就是咱们岚市的市长! 少在这儿吓唬我,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们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护士就往外走,满脸不屑。 玉栀见龙桂兰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不由得心头一紧,高喊道: “大姐,大姐您没事吧? 孙主任,您快过来看看!她好像要生了!” 孙荔枝脚步一顿,却连头都没回,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距离她预产期还有几天呢,装,可劲儿装!你看我会不会上当?” “不是的,您看她真的很难受!”玉栀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孙主任,人命关天,您不能不管啊!” “哼,她要真紧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该得罪我。” 孙荔枝的声音冰冷刺骨,根本不信龙桂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她不仅自己袖手旁观,还对着身边的护士呵斥: “看什么看!手里的活都干完了?谁要是敢多管闲事,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彻底断了龙桂兰的后路。 玉栀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好,孙荔枝,这是你自己找死! 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塞给旁边病床的家属: “大哥,麻烦您跑个腿,去楼下推个轮椅过来!求求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一会儿,龙桂兰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小陈,我……我感觉不太好,羊水……羊水好像破了。” 玉栀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掀开被子,只见床单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大姐别怕,还来得及!”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语气沉稳:“我这就帮你找车,咱们现在就转院!” 正好这时,那位家属推着轮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玉栀赶紧和那大哥一起,将虚脱的龙桂兰搀扶到轮椅上,推着她就往外冲。 距离这里最近的341医院,接生水平更好!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李婶,这时忍不住,从暗处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按住轮椅的扶手。 “玉栀,别慌!刚才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我认识341医院的医生,咱们送她到那儿去!” 玉栀惊讶地瞪大了眼,但眼下情况紧急,她已经顾不得别的,只能重重点头:“好!” 两人推着龙桂兰刚到市医院门口,正打算去叫辆车。 就见龙哥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跟着龙桂兰的婆婆迎面走来。 “哎呀,桂兰,这是怎么了?” 她婆婆看见儿媳妇此时狼狈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龙桂兰疼得大汗淋漓,话都说不完整:“妈,我……我羊水破了,快生了。” 龙哥看到姐姐这副虚弱的样子,双眸瞬间赤红,杀气腾腾。 浑身肌肉紧绷,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紧张而不停发抖。 “姐!”他的声音沙哑又恐怖,“那个狗日的孙主任,不肯给你接生?老子现在就去剁了她!” “别……别冲动!”龙桂兰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剧痛,伸手拦住了他。 “现在……生孩子要紧!快,快去找车,我要去341医院生……那个孙荔枝,信不过……” 龙哥猩红的眼睛死死瞪了市医院一眼。 仿佛要将它烧穿。 回头对着一个小弟吼道:“车呢!还不给老子把车弄来!” 那小弟连滚带爬,推来一辆边三轮摩托车。 龙哥小心翼翼地把姐姐抱上车,自己跨上驾驶位。 与他满身的杀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等等……”龙桂兰躺在车斗里,气若游丝地指着玉栀和李婶。 “小陈也跟我一起过去!还有这位婶子,她认得熟人……” “好,姐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龙哥一口应下,回头吩咐小弟:“再去找辆车,把她们也给拉上!快!” 就这样,一行人风驰电掣地赶到341医院。 值班的医生一看情况,二话不说,立刻把龙桂兰送进了产房。 李婶走到护士台,借用电话拨了个号码,低声交代了几句。 挂断后,回头对玉栀道:“放心吧,这里的妇产科主任是我老姐妹,她会尽力的。” 玉栀大大松了口气。 这才发觉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身上冰凉一片。 她悄悄看了一眼产房门口的龙哥。 只见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们。 玉栀赶紧拉着李婶的手,悄无声息地转身。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从楼梯口离开。 希望这次,龙桂兰和她的孩子能顺利度过鬼门关。 而孙荔枝……已经是龙哥名单上的死人了。 李婶看着身旁满脸疲倦的玉栀,既心疼又无奈,扯着她在长椅上坐下。 “你说你,今天为什么要闹这一出? 龙丹那是什么人?是你应该去招惹的吗?这万一……唉!“ 她算是看出来了,玉栀哪里是贺悦卿口中柔弱天真的小青梅。 就今日这一系列手段,都快赶得上抗战时期的特务了! 玉栀小脸一白。 无措地垂下了头。 “李婶,对不起……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但您放心,一旦被龙哥发现,我绝不会连累您和先生的!“ 李婶叹了口气,刚打算好好说说她,杜绝她以后再以身犯险,做这样危险的事。 一抹高大威严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玉栀身后。 “李婶,您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话未说完,玉栀突地捂住胸口,感觉一阵恶心。 并且头晕目眩。 “栀栀!” 一只大手伸过来,稳稳接住了仰面晕倒的她。 第57章 你这当丈夫的是怎么回事?! 贺悦卿的心跳几乎停滞。 他大步上前,在玉栀晕倒的瞬间,精准而有力地将她捞进怀里。 怀里的人轻得像猫儿,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冷汗,脆弱得好像瓷器,一碰就碎。 一股滔天的怒火,狠狠攫住了贺悦卿的心脏。 他迅速打横抱起玉栀,大步冲入妇产科的医生办公室。 李婶脸色煞白,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 “医生!医生!” 当值的女医生吓了一跳,看清他怀里昏迷不醒的玉栀后,神色微凝。 经过一番检查,女医生摘下听诊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劳累过度,贫血……还有点心律不齐。 我说你这当丈夫的是怎么回事? 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就把媳妇当牲口使唤? 看她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你晚上睡觉能踏实?” 连珠炮似的数落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李婶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贺悦卿受不了玉栀怀孕的打击,无法忍受这种莫须有的指责,当场发飙。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贺悦卿面沉如水,竟没有半分不耐。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医生,试图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医生,那她身体还有没有别的毛病? 需要做什么检查吗?饮食上要注意什么?” 他声音低沉,压抑着惊涛骇浪。 “暂时没啥大问题。我先给她开一瓶葡萄糖和营养液,先挂上。 回去多给她弄点有营养的,红枣、桂圆、牛肉,把气血补回来! 现在底子坏了,以后生娃时有她罪受的!” 贺悦卿点点头,把缴费单递给刚刚赶到这里的陆燃:“去办。” 随后便回到病床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玉栀毫无血色的小脸。 一动不动,安静得令人发怵。 李婶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几次想开口,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不久,陆燃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低声向贺悦卿禀报:“主任,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玉雯和龙哥,是陆明牵的线。 陆明在龙哥的场子里赌输了钱,故意把人请到家里,就是存了拿玉雯抵债的心思。 龙哥还真就看上了玉雯,给了陆明五百块定金。 他找玉栀同志的麻烦,也是因为玉雯同志不见了,以为是她故意把人藏起来了。” 贺悦卿的眸色幽冷。 李婶见状,急忙把今天在市医院目睹的一切,也说了出来。 当听到玉栀如何帮助龙桂兰,激怒孙荔枝,巧妙地转移龙哥注意力时,贺悦卿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他的栀栀,聪慧、勇敢,却也傻得让他心口滴血。 她到底是到了怎样的绝境,才要用这样冒险的法子,去为自己和弟妹搏一条生路! “陆燃,”贺悦卿的声音冷得像冰。 “给岚市政府秘书室打电话,表明我的身份。 就说我刚到岚市,听闻有个叫龙哥的,不仅私开地下赌场,还强抢少女。 问问他们,岚市的社会治安是不是真的没人管?公安局都是干什么吃的!” 陆燃神情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病房里恢复了死寂。 床上,玉栀纤长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长满老茧的手指也跟着动了一下。 贺悦卿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可狂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暗如深渊的惆怅。 爷爷对他的警告犹然在耳。 “那个丫头要是过得不好,你出于儿时情意帮她一把,无可厚非! 但你别忘了,她爸爸当年是因为涉嫌间谍罪,被捕入狱,在狱中自杀的。 那桩案子疑点重重,至今还是悬案!你可以怜悯她,但绝对不能和她在一起! 你是贺家长孙,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整个贺家的清誉!” 贺悦卿紧咬着牙根,心尖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痛得无法呼吸。 猛地站起身,身体控制不住地撞翻了椅子。 哐当一声。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仓皇地走出病房。 李婶看着他背影,心里满是心酸。 这些年,贺悦卿过得就像个苦行僧。 扛着整个家族的荣辱,一直拼命地压抑自己对玉栀的感情。 如今两人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 她低下头,见玉栀悠悠转醒,连忙扶着她坐了起来。 把冲泡好的一杯麦乳精递到她唇边。 “栀栀,快,趁热喝了。” 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玉栀受宠若惊: “李婶,这……这是先生的东西吧?这么金贵的东西,我怎么能喝?” 李婶意味深长地斜睨了门外一眼,故意扬高了声音: “哎呀,什么金贵不金贵的!他最不爱喝这个甜腻腻的东西了! 你喝了,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呢!” 门外,贴墙站着的贺悦卿身形一僵,滚烫的热意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却始终没敢再踏进这扇门。 玉栀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抬眼朝门外走廊看去。 然而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喝掉麦乳精,感觉身上逐渐有了力气,心里还惦记着龙桂兰的情况。 “李婶,龙桂兰怎么样了?她……生了吗?” 李婶急忙出去打听,不久后折返回来。 “母子平安,生了个六斤多的小子。 不过刚才龙丹黑着一张脸,急匆匆地带着人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多半是找孙荔枝算账去了。 玉栀高悬的心轰然落回实处,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心情一好,胃口也跟着来了。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小腹,有些嘴馋地咂了咂嘴,轻声呢喃: “突然好想吃爆炒肥肠啊,又香又辣,可惜……” 她话音刚落,门外那道影子便动了。 只听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等到玉栀的葡萄糖打完,李婶拎着一个铝制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满脸带笑。 “快看看这是什么!” 玉栀一打开盒盖,一股霸道的、又香又辣的气味瞬间窜入鼻腔。 勾的人她口水霎时就下来了。 满满一盒,正是她喜欢的爆炒肥肠! 玉栀惊喜地瞪大了眼,心脏狂跳不止。 同时心里那个被她强行按下去的念头,再次疯狂地冒了出来。 第58章 霸气护妻,贺少的身份藏不住了 玉栀夹起一块肥肠,热油裹着辣椒的香气直冲天灵盖。 就是这个味道,又香又辣,霸道得不讲道理。 她以前做给他吃时,他总是一边被辣得嘶嘶抽气,一边还继续往嘴里夹。 额上冒着细汗,淡色的薄唇被辣得绯红。 顷刻间,玉栀的心像被泡进酸涩的柠檬水里,又酸又胀。 “李婶,”她放下筷子,强行咽下喉间的哽咽,“先生他……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 李婶正在给她递米饭,闻言笑道: “他啊,就喜欢看书,一进书房能待一整天,跟个老学究似的。 偶尔听听收音机里的新闻,清早出去跑跑步,自律得很。” 这些习惯,也和贺悦卿一模一样。 “那……先生身体好吗?”她状似好奇,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 “好着呢,壮得跟头牛似的!” 李婶说完,话锋却一转,压低了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 “就是一到梅雨天,膝盖就犯疼,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去部队里训出来的毛病。 到时候啊,就得用热毛巾天天敷着,不然晚上都睡不安稳。” 膝盖有旧伤…… 玉栀的脑子犹如被重锤击中。 贺悦卿十八岁高中毕业,执意要去军营接受两个月的特训。 回来时整个人黑了也瘦了,右边膝盖上留下一道伤疤。 当时她心疼得不行,天天变着法子给他炖骨头汤,用长辈教的土方子给他热敷…… 一幕幕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拼命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逼着自己又吃了两口饭,可那滋味,却像是嚼蜡。 李婶看她脸上仍然没有血色,心疼道: “我看你这脸色,实在不好。 要不今晚就别回江家了,在小洋楼的客房歇一晚吧。” 她才有机会把贺悦卿拿回来的好东西炖给玉栀吃。 李婶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毕竟表面玉栀看着柔顺,骨子里却很倔强。 哪知玉栀这次居然没有犹豫:“好。” 话音刚落,门外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一阵极其轻微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消失在门外。 玉栀的耳朵微微一动,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波澜。 过了会儿,李婶把女医生请过来,又仔细给玉栀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彻底放下心。 两人回到小洋楼,天已经擦黑了。 玉栀放心不下弟妹,强撑着去了他们那儿一趟。 玉雯和玉珩正在灯下看书,见她来了,都高兴地围了上来。 “姐,你今天去哪儿了?我们好担心你。”玉雯拉着她的手,小声问。 “办了点事。”玉栀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弟弟。 “我教你们的那些东西,都记住了吗? 晚上睡觉前,门窗一定要从里面锁死,我做的那些机关都要打开,听到了吗?” 玉珩用力点头:“姐,你放心,我记着呢!” 交代完一切,玉栀回到小洋楼复习功课。 眼睛盯着习题,脑海中却尽是那个人的影子。 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的檀木香。 她这才意识到,贺悦卿以前应该在这里点过香,说不定就坐在她现在这个位置上。 玉栀神游了很久,直到晚上九点,才起身洗漱,走进李婶给她安排的客房。 房间干净又温馨。 柔软的床垫,带着阳光味道的被褥,躺在上面,舒服得让人想哭。 这五年来,她睡的都是又冷又硬的木板床,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与柔软,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 玉栀闭上眼,在心里盘算。 等到后半夜,等所有人都睡熟了,她就悄悄起来,去二楼看一眼。 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卧室里躺着的,到底是不是他。 可白天的奔波实在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加上这床铺太过舒适,她竟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奇怪动静从窗外传来,玉栀才猛然惊醒,警惕地坐了起来! 瞬间汗毛倒竖。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一张脸,正贴在厨房的窗户上往里窥探—— 正是那个在筒子楼外盘问过她的小混混! 这家伙胆大包天,居然盯上了小洋楼! 玉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光着脚下床,刚准备摸黑去叫醒李婶。 楼梯处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急忙闪身,就近躲在了客厅的方桌底下。 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高大清瘦的影子。 猿臂蜂腰,双腿修长。 即便只是一个轮廓,也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玉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目光贪婪地、一寸不落地追随着这道人影。 只见那人走到厨房门后,不疾不徐地拿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棍。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隐藏在厨房门口的阴影里。 盯着那个正在费力攀爬窗户的小混混,宛如一只耐心十足、等待最佳时机的猎豹。 小混混好不容易撬开窗户,手脚并用地往里爬。 等他一条腿先踏了进来,另一只脚还悬在窗外,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 影子动了! 他一步跨出,手臂肌肉贲张,抡起那根沉重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朝着小混混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声响,伴随着骨头错位的脆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嗷——!” 小混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从窗台上栽了进来,又手忙脚乱地想往外爬。 可那人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第二棍紧跟着就落在了他的腿上。 “咔嚓!” “啊啊啊!我的腿!” 凄厉的惨嚎划破了夜的寂静。 小混混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翻出窗户,逃跑时慌不择路,竟从院墙上直直摔了下去。 又是一声闷响,彻底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屋子里重归寂静。 桌下的玉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激动而止不住地颤抖。 男人解决完麻烦,随手将木棍放回原处。 恰好,一束皎洁的月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 不是贺悦卿,又是谁? 玉栀眼珠子一错不错地凝视他,看着这个她以为早已遥不可及的男人。 原来,真的是他! 从前世积攒至如今的委屈、思念、绝望与喜悦……差点冲毁了她此刻所有的理智。 一滴滚烫的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贺悦卿……好久不见。 第59章 近在咫尺,心在谷底 然而,玉栀并没有打算与他相认。 当贺悦卿转身,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时,玉栀心头那股喜悦,便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压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冰冷而清醒的认知。 当年贺奶奶还在时,贺悦卿尚且只把她当妹妹。 如今五年过去,云泥之别,他们的关系难道还会更近一步? 他隐瞒身份,迟迟不肯露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无心插柳。 她感激他雇佣了自己,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 但她必须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能得寸进尺。 更何况…… 玉栀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她忘不了前世,贺悦卿二十八岁,风光大娶韩家长女韩薇的场景。 报纸上,他与那位家世显赫的韩薇站在一起,是那样的登对,天造地设。 算算日子,他们此时,说不定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她又怎么有脸,去横插一脚,破坏别人的感情? 她不配。 理智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得她血肉模糊。 玉栀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狼狈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回到床上,用力地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想把他清冷如月的侧脸,从脑海里赶出去。 可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玉栀鼻腔里泛起控制不住的酸意。 辗转反侧,直到凌晨快五点,才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个梦。 梦见了那晚可怖的招待所。 她砸晕了企图不轨的李大兴,踉踉跄跄地冲出房间。 走廊的灯光昏暗,忽明忽灭,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走廊尽头出现了一袭高大威严的身影。 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如松。 是贺悦卿! “悦卿哥,救我……” 她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带着哭腔恳求:“带我走……求你,带我……回家。” “栀栀,栀栀你怎么了?!“ 玉栀猛然惊醒! 冷汗湿透了后背。 后怕地拍着胸口,心脏狂跳不止。 丫丫的身世…… 始终像是一根毒刺,狠狠扎在她心上。 不弄清楚,对她来说始终是个无法解开的心结。 可当面去问贺悦卿? 她连与他相认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问得出口? 玉栀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李婶在楼下喊她吃早饭,才回过神来。 厨房里,李婶正在熬粥,白色的蒸汽笼罩着她温和的脸。 玉栀深吸一口气,强装自然地聊起天: “李婶,您还记得今年2月9号,先生……他在岚市吗?” “2月9号?”李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歪着头想了想。 “那时候还没过元宵节吧?那么早之前的事,我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 李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那天?” 玉栀惴惴不安地挤出一个笑。 “哦,没什么。就是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跟您描述的先生长得很像,所以……随口问问。” “这样啊……”李婶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番,笃定地摇了摇头。 “元宵节都还没过完,先生那时候肯定还在京市陪老首长呢。 他是三月初才过来的。所以啊,你那天看到的,肯定不是他。” 玉栀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是啊,他那么忙,怎么可能刚好在那天出现在岚市,又刚好出现在招待所里。 “哦……那肯定是我看错了。” 玉栀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 强迫自己埋头吃饭,提起精神。 为了不让自己消沉下去,她决定去探望龙桂兰,打听一下孙荔枝的下场。 特意从菜场买了条最新鲜的鲫鱼,用小火慢炖,熬出一锅奶白色的浓汤。 孕妇喝了,最是下奶。 来到341医院,她很轻松就打听到了龙桂兰的病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龙桂兰乐呵呵逗弄孩子的笑声。 玉栀拎着保温桶进去,龙桂兰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 “小陈!哎呀,你可总算是来了! 昨天你和龙丹都急匆匆地跑了,我还怕是你出了什么事呢。” “对不起龙姐,”玉栀走到她床边,脸上满是歉意。 “昨天我家里出了点急事,就先赶回去了。 怎么,龙哥昨天也走了,没多陪陪您?” 提到这个,龙桂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压低了嗓音: “唉,别提了,出事了! 他在状元街的一个场子,前天夜里被公安给一锅端了! 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也不知道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 玉栀端着碗的手猛然一抖。 她还以为龙丹是去找孙荔枝算账了,没想到竟然是赌场被抄了。 难道是她的那封举报信起了作用? 可……怎么会这么快? 玉栀心里拿不准,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会是谁? 难道……是贺悦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贺悦卿是外交部的,哪里会关注这档事。 除非她寄到外交部大院的信,已经抵达了贺家。 一时间,她心里天人交战,神情恍惚。 她将鱼汤倒进碗里,小心地吹了吹,递给龙桂兰。 浓郁的鱼汤香气扑鼻,龙桂兰喝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 “妹子,你这手艺可真绝了!比我婆婆做的好喝多了!” 说着,龙桂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厚厚的红纸包,塞到玉栀手里。 “小陈,虽然你是龙丹找来的,但伺候我挺辛苦的。 这个月的工钱,你先拿着!跟着我,别的不说,保管你以后在岚市,没人敢欺负你!” 玉栀捏了捏,少说也有五张大团结。 龙桂兰是真实诚,也是真大方。 可这钱,她不敢要。 她轻轻地将红包推了回去。 “龙姐,您的心意我领了。 只是……我爸病重,我得立刻赶回乡下去照顾他。 这份差事,我恐怕是做不了了。” “啊?这么突然?”龙桂兰脸上满是遗憾,却也不好强留。 玉栀宽慰了她几句,起身告辞。 刚走出病房,还没松口气,一转头,心脏骤然停跳。 龙丹正带着一群小弟,凶神恶煞地从走廊那头大步走来。 身上那股暴戾之气,比先前更浓郁了。 玉栀心头一凛,飞快地将脖子上的纱巾往上一拉,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紧贴着墙边,垂着头,与那群煞神擦肩而过。 就在与龙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顿,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了她一眼。 第60章 给孙荔枝送去催命符 龙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她身上刮了一遍。 玉栀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镇定。 甚至主动迎上他的视线,抢在他开口回忆之前,微微抬眸。 “龙哥好,我是桂兰姐请来帮忙的小保姆。 昨天就是我和我家大伯娘,跟你们一起过来的。” 这一提醒,龙丹想起来了。 昨天在医院门口,确实是这个小保姆和一位老婶子推着他姐。 他当时心急如焚,没顾得上细看,只记得她个头小小的。 “哦,是你。”龙丹周身的戾气收敛了几分,“昨天多亏了你们。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玉栀垂下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焦急: “昨天家里捎信来,说我爸突然中风了。 我得立刻赶回去照顾他,实在是不能再伺候桂兰姐了。 今天是特意过来跟桂兰姐告辞的。” 她眼圈微微泛红,担忧不像是假的。 龙丹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可一时半会儿,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玉栀根本不给他细想的机会,紧接着便叹了口气,一副后怕的模样。 “唉,也幸好咱们昨天走得快,早早离开了市医院。 桂兰姐福大命大,不然可就悬了! 我听人说,那个孙主任,手上是出过人命的!” “什么?!”龙丹面色骤然一凛,“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玉栀见鱼儿上了钩,当即便把方榴花毒杀婆家的案子,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方榴花虽然狠毒,但追根究底就是被孙荔枝害的! 要不是孙荔枝骗她说只要吃了紫河车就能生儿子,她后来也不至于那么绝望。 最后弄了耗子药,把一大家子全给毒死了! 可最后呢,孙主任一点事没有,照样在医院里作威作福。 龙哥,这种连紫河车都惦记着拿去卖钱的人,心都黑成什么样了? 把桂兰姐交给她,那不是把羊往狼嘴里送吗?” 玉栀说完,赶紧一溜烟跑了。 龙丹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赌场被抄的怨气,姐姐险些一尸两命的后怕,此刻全都汇聚成一团滔天怒火,烧到了孙荔枝身上。 “去!”他对着身后的小弟吼道。 “给老子查!那个姓孙的贱女人,她住哪儿,后台是谁,全都给老子挖出来!” 小弟们不敢耽搁,立刻四散而去。 不到半天,消息就传了回来。 方榴花的案子在乡下影响极大,稍一打听便明明白白。 而孙荔枝的后台,是卫生局的一位科长。 两人是老相好了,时常私会。 “好,好得很。”龙丹怒极反笑,双眼猩红。 摸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语气森然: “去孙荔枝她男人单位,好好给他讲讲,他婆娘是怎么给他戴绿帽子的。 多找几个人,动静闹大点,让厂里的人都听见!” 孙荔枝此刻正在家里,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翘着二郎腿,一边涂着鲜红的指甲油,一边和姘头刘副科长商量怎么分账。 “紫河车的生意暂时不能做了,咱们得想想别的路子! 之前赚到的钱,咱们六四分。” 刘副科长脑满肠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伸手就要去摸孙荔枝的大腿:“还是你有本事。” 孙荔枝嗤了一声,刚想半推半就地迎上去,大门却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只见她的丈夫和婆婆,满脸阴沉的地闯了进来。 “孙荔枝!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婆婆一马当先,冲上来就抓住她的头发。 “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水性杨花的玩意儿! 大白天的就敢把野男人领回家里来!” 孙荔枝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这个时间,他们怎么回来了? 护着刘副局长就往外跑。 开始她还想解释,可见丈夫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和婆婆不依不饶的架势,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双手叉腰。 “我水性杨花?你们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些年这个家是靠谁养活的? 就大军一个月那点死工资,够干什么的? 要不是我,儿子能上最好的高中?你妈能天天吃上肉?” 她越说越气,指着丈夫的鼻子大骂他是废物。 又骂婆婆是搅屎棍,彻底戳穿了他们的肺管子。 桌子、椅子、杯子、暖水瓶全摔碎了,上演全武行。 吵骂声、哭嚎声混作一团,响彻了整个筒子楼。 就在这时,一个半大少年背着书包,出现在门口。 看到屋里满地狼藉,看着像疯婆子一样扭打在一起的妈妈和奶奶,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陌生男人,呆怔原地。 “妈……”少年声音发抖,“你们……在干什么?” 孙荔枝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死死地盯着她,眼眶通红,用力把她往门外一推。 “滚!滚啊!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孙荔枝头破血流地被赶出家门。 跟那位刘副科长,狼狈地抓着仅剩的几块布料,被丢了满身的臭鸡蛋。 直到慌不择路,一头摔进了垃圾堆,周围看热闹的人才散了。 躲在筒子楼下拐角处玉栀,目睹了这一切,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返回小洋楼。 中途,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江誉! 他怎么出来了?! 玉栀心头巨震,急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 只见江誉站在一辆黑色的红旗牌轿车旁,对着一位头发花白、胸前挂着几枚军功章的老人点头哈腰。 脸上挂着几行热泪。 “张老,您放心!这次是我糊涂,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玉栀猜测,这应该就是和江建华有些渊源的张老团长。 看来,是他出面,把江誉给捞了出来,把江建华曾经多他的恩情全都还清了。 江誉亲自替张团长拉开车门,目送轿车远去,这才直起腰。 脸上的感激涕零瞬间褪去,反而浮现出一抹阴鸷的怨毒,慢慢朝炮兵大院走去。 玉栀看着他那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心中冷冽。 出来了也好。 江家的日子,可比他在里面时,还要“舒服”百倍! 第61章 以恶治恶,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她不远不近地缀在江誉身后,走进炮兵大院,却没有回江家,而是熟门熟路地,敲响了钟小草家的门。 听闻江誉被放出来了,钟小草自告奋勇去江家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她就乐不可支地跑了回来,人还没进屋,笑声就先传了进来。 “栀栀!我的天,你是没看见刚才江誉那张脸! 哈哈哈哈……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简直笑死我了!” 她一边笑得直拍大腿,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 “王金桂一看见她宝贝儿子回来,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那顿哭天抢地的哀嚎啊,隔着三栋楼都能听见! 江誉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他妈当祖宗似的往屋里请,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刚走到里屋,扭头就冲到院子里狂吐! 那屋里的恶臭,熏得我在院墙外边都差点厥过去!” 玉栀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并不意外:“然后呢?他干什么了?” “他能干什么?”钟小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语气里满是鄙夷。 “你昨晚没回来,不知道江翠翠干了什么好事! 她没钱付住院费,又怕医院找她麻烦,就伙同那个李大兴,硬是把亲爹从医院给拖了回来! 现在就躺在屋里,屎尿糊了一床,那味儿……哎哟喂,我看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家做邻居!” 他们越惨,玉栀心里就越舒坦。 “江誉就这么看着?” “可不是嘛!”钟小草撇了撇嘴,学着江誉的样子两手一摊。 “他还能亲自去照顾?没拔腿就跑就不错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圈!对了!” 钟小草压低声音,凑到玉栀耳边,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他正在大院里四处跟人打听,你现在那个雇主家住哪儿,满世界找你呢! 还跟人说,你心细,最会照顾人了,说……这个家没你不行! 说只要你还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江家的大事小事都让你做主,江家的传家宝也给你!” 随即,她不屑地呸了一声。 “现在知道你的好了?当初把你当牛做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栀栀,你可千万别心软,这种男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放心,”玉栀轻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我不会信的。” 前世那个天真纯善的她早已被江誉杀死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她。 “小草,你不是一直想去集市上卖酱菜吗? 这些钱先拿去用,就当……我投资你的生意。 等你以后成了大老板,再连本带利还给我。” 钟小草看着那几张崭新的大团结,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栀栀,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玉栀不容置喙地把钱塞进她手里。 “这不是给你的,是借你的。你不是一直想让你妈过上好日子吗?” 钟小草眼圈一红,最终还是收下了。 她擦了擦眼睛,郑重地找来纸笔,写下一张借条,非要玉栀收下才安心。 玉栀又给她出了几个主意: “光卖散装的还不够。你去供销社买些精致小巧的酱菜坛子,把品相最好的酱菜放进去,用红绳捆了,再贴个红纸剪的福字,当做礼品卖。价钱可以定高一些,专门卖给那些走亲访友的人。” 钟小草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法子好!我明天就带我妈去!” 她越说越兴奋。 “对了栀栀,还有个好消息!李大兴和李大利都被外交部开除了! 听说李大奎也丢了供销社的工作!哈哈哈,李家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玉栀心中欣喜,但那点喜悦很快就被新的担忧冲淡。 “这自然是大好事,但狗急了也会跳墙。 我担心,他们迟早会把这笔账算到咱们头上。 就算没怀疑,李大利那种无赖,也可能为了婚事再来纠缠你。 依我看,你还是尽快找个房子,带着你妈搬走。 公安局附近就有不少空房,离得近,他们不敢乱来。”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紧接着,院门就被人粗暴地踹了几脚。 两人透过窗户缝隙一看,李大利正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堵在门口。 钟小草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都凉了半截。 “栀栀,你快!躲到床底下去!” 她反应极快,一把将玉栀推进里屋。 “藏好了,不管待会儿听到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从墙角抄起磨得锃亮的砍柴刀,大步走了出去。 自从被开除后,李大利整日游手好闲,求爷爷告奶奶也找不到一份正经工作。 回忆碾子村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 不仅觉得钟小草有问题,就连玉栀也怀疑上了。 往日对玉栀的喜爱,渐渐地,都化作了落魄后的怨愤。 那天龙哥带人去江家打砸,限王金桂三天内交出玉栀和玉雯,他恰好在场。 眼尖地认出里头有两个是他小时候的同学。 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听说跟着龙哥混,搞投机倒把能发大财,李大利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可想入伙,得拿出点“诚意”做投名状。 他立刻就想到了钟小草,想到了跟她关系一向不错的玉栀。 “哟,小草,这是要砍谁啊?”李大利看着她手里的刀,非但不怕,表情反而越发狰狞。 “怎么?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 “李大利,我们家不欢迎你!” 钟小草握着刀柄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声音却没发抖。 “带着这些人,赶紧从我家门口滚!” “啧啧,”李大利摇了摇头,往前逼近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 “小草,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你如果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什么人惹不起。 龙哥在找玉栀,你把她交出来,我保证,我们立刻就走,绝不为难你。 不然……好叫你知道龙哥的手段! 他会把不听话的女人卖到山沟沟里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钟小草眼神闪躲,“玉栀早就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是吗?”李大利冷笑一声,目光如毒蛇般在她脸上逡巡。 “江誉那小子把大院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 全大院谁不知道,就你跟她走得近。 小草,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身后这几个兄弟,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面对威胁,钟小草下意识地往屋里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李大利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眸光一亮: “原来真在这儿。难怪江誉找不到,原来是藏在你这个耗子洞里了!” 他当即对身后的混混们吼道:“兄弟们,给我进去搜!抓到玉栀,咱们就去找龙哥讨赏!” 混混们发出一阵哄笑,一窝蜂地涌进院子,直冲里屋。 躲在床下的玉栀死死捂住嘴,惊恐地屏住了呼吸。 第62章 我有办法让玉栀自己回来! 眼看一只手即将掀开床单,玉栀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跟你们拼了!” 钟小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举起砍柴刀,不管不顾地朝着李大利的门面劈了过去! 李大利没想到她真敢动手,怪叫一声,快速朝后面一躲。 混混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也就在此时,院子里哐的一声巨响! 角落里那口盛满了水的大缸,竟被人一脚踹翻了。 浑浊的凉水混着青苔和烂泥,浇了离得最近的两个混混一身。 而后倒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地面上全都是水。 “谁他妈——”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头跃下。 不等众人反应,那人已然冲进屋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一脚勾起翻倒的板凳,朝着一个混混的波棱盖狠狠踹去! “啊——!”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黑影毫不停顿,反手一记手刀劈在另一个混混的后颈。 对方眼一翻,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利落得令人胆寒。 剩下的混混们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杀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李大利也吓懵了,眼看同伙都跑了,他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也跟着逃窜出去。 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浓重的喘息声。 钟小草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整个人顺着门框滑坐下去,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玉栀飞快地从床底爬了出来,把她扶了起来。 “小草,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钟小草摆摆手,嘴唇发白,“没事儿!幸好有人帮忙,不然他们肯定找到你了。” 玉栀轻蹙眉头。 刚才从缝隙里,她瞥见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 正是那个在江家门外,一脚踹飞江誉的青年!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难道…… 不等她细想,那青年已经闪身出了院子,很快便消失了。 “栀栀……”钟小草两腿发软,“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玉栀神色凝重:“李大利投靠了龙丹,这里不能待了。不光是我,你和你妈也必须马上走!” 她当机立断,帮她们做了决定。 “小草,你现在马上收拾行李,只拿最要紧的东西。 然后我们一起去酱菜厂找你妈,就说家里有急事!” 事态紧急,钟小草不敢耽搁,立刻按照玉栀说的去做。 玉栀带着她们母女,暂时安顿在了玉雯和玉珩的出租屋里。 不出玉栀所料,李大利一伙人逃回去后,立刻把事情告诉了龙丹。 “龙哥!找到了!玉栀那娘们就藏在钟小草家! 还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练家子护着她!” “炮兵大院?”龙丹摸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立刻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江家。 江誉刚刚被迫接受江建华得了梅毒这个晴天霹雳,整个人还处在崩溃的边缘。 一帮凶神恶煞的汉子就踹开了他家大门。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眼神如鹰,周身的戾气,吓得他两股战战,差点当场尿出来。 王金桂见这群瘟神又来了,赶紧冲上来护住儿子: “不……不是说好三天的吗?时间还没到呢!” 龙丹懒得跟她废话,一把把她推开,目光轻蔑地在江誉身上扫了一圈: “你就是玉栀的男人?” “我……我……”江誉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囫囵。 “龙……龙哥,”王金桂哭丧着脸凑上去求情: “这事跟我们家阿誉真的没关系啊!都是玉栀那个扫把星! 是她得罪了您,您别算到我儿子头上!那个贱人,不知好歹……” 龙丹听得不耐烦,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吼道: “闭嘴!老子说时间到了,就是时间到了! 今天你们要是不把她交出来,我不仅要拆了这破房子,还要把你妹妹江翠翠带走!” 江誉吓得魂飞魄散,听着王金桂颠三倒四的哭诉,总算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怕死啊! 该死的玉栀,怎么就胆大包天,招惹上龙丹这种人? 求生的本能让他脑子转得飞快,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龙哥!龙哥您听我说!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玉栀自己回来!” 龙丹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软脚虾。 江誉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龙哥,玉栀她……她肚子里怀了我的种! 她爱我爱得要死,就算在外面躲着,也舍不得我跟孩子的! 只要……只要您放出风去,就说我快不行了,得了重病要死了…… 她心软,为了孩子,她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到时候,她不就是您砧板上的肉,任由您处置了吗?” 龙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江誉,眼里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 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都能拿出来当诱饵。 连地痞无赖都不如! “龙哥,龙哥您信我!”江誉见他迟迟不语,以为他不信,膝行着上前两步,急切地解释。 “我曾经救过她的命,听到消息,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法子虽然下作,倒也省事。 龙丹冷哼一声,对着身后的小弟一扬下巴。 “去,把消息给老子放出去!就说这小子得了肺结核,快不行了,医生让他在家等死!” 他又阴森森地睨了江誉一眼。 “小子,你最好祈祷她真的会回来。不然,老子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说完,带着大部队扬长而去,只留下两个精瘦的汉子守在江家附近,守株待兔。 江誉瘫软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被那句“得了肺结核”给钉在了原地。 他的名声,算是彻底在炮兵大院里烂穿了。 不出半日,江誉得了不治之症,即将撒手人寰的消息,就传遍了。 几个凑在墙角下纳鞋底的婆子,压低了声音,唾沫横飞。 “听说了吗?江家那小子,听说人都瘦脱了相,没几天活头了!” “真的假的?那病可传人啊!” “他爸得了梅毒,他又得了肺结核,这江家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啊?!” 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市一中附近。 李婶挎着菜篮回到家,看向玉栀的脸色就有些怪异。 “栀栀,外面都传疯了!说……那个江誉快死了!” 玉栀正在给怀里的踏雪剪指甲,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便恢复了平稳。 “哦?怎么个死法?” 李婶没想到她这么平静,默默松了口气。 “这事儿听起来蹊跷,搞不好是个阴谋,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玉栀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好笑。 江誉。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在乎她。 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把戏就能拿捏住她。 “放心吧李婶,我不会去的! 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死!” 第63章 玉珩被诬偷钱,姑姑跳楼 江誉的圈套,玉栀自然不会理会。 她只当这是个笑话。 可她没想到,第二天,新的麻烦,就猝不及防地找上门来。 第二天中午,玉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小洋楼,一张脸惨白。 “姐,姐,不好了!珩珩……珩珩他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 我们只是去交请假条,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财务室的钱丢了,他们就说是珩珩干的!” 玉栀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手里的水壶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裤脚都被打湿了。 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站立不稳。 不是因为“盗窃”这个罪名。 而是因为这该死的、一模一样的场景! 前世,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夜校的老师们丢了工资,所有证据都指向玉珩。 玉珩不肯认罪,被足足关了半个月,出来后就彻底变了个人。 自暴自弃,整日与街头的混混为伍,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明明已经叮嘱弟妹,暂时不要去上课,但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玉秀婷,是你干的,对吗? 玉栀死死攥住拳头,指甲刺破掌心也毫无知觉。 不管是不是你,这一世,谁也别想再动玉雯和玉珩分毫! 派出所里,一位姓陆的警官面色严肃,向她讲明事情经过。 “夜校丢了一笔三千块的巨款,是老师们的工资。我们接到举报,说是玉珩偷的。” “举报人是谁?”玉栀的声音冷得像冰。 “钱进,夜校的老师。他一口咬定,亲眼看见玉珩鬼鬼祟祟地进了财务室。” 陆警官看了她一眼,“我们也知道,单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证据不足。 但失窃的金额太大,影响很坏。在找到钱之前,玉珩暂时不能离开。” 玉栀和玉雯刚走出派出所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陆明和陆小山。 父子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我那好侄女吗?”陆小山阴阳怪气地开口,尖酸的目光在玉栀身上打转。 “卖国贼的儿子是小偷,你们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陆明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玉栀妹妹,不是我说你,早点听话,去跟龙哥服个软,把玉雯交出去,哪有这么多事? 龙哥是什么人?他只要一句话,你弟弟不就出来了吗?” 玉栀看着他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浅,却看得陆明心里发毛。 “姑父,”她盯着陆明,一字一顿,“你还有闲心关心玉珩?不如先关心一下姑姑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嘴角幽幽上扬。 “她跟夜校那个叫钱进的老师,关系可不一般呐。 上周二下午三点,市一中后街那个筒子楼,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哦对了,那个钱进右边眉尾,长了一颗黑痣,你应该见过他的,对吧。” 陆明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钱进他认识,长得歪瓜裂枣的! 可玉秀婷胆小如鼠,怎么敢给他绿帽子?! 但玉栀连钱进眉尾有颗痣这种细节都知道,绝不可能是瞎编乱造! “她敢!” 一声怒吼从喉咙里挤出来,陆明气得浑身发抖,脑子里那根弦崩断了。 他拽上还没反应过来的陆小山,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眼睛通红地直奔夜校而去。 玉栀冷漠地收回目光,拉着还在发懵的玉雯,转身返回派出所。 “陆警官,我有理由怀疑,钱进贼喊捉贼,故意嫁祸给我弟弟。 那笔钱,很可能就藏在他自己家里! 毕竟他是学校老师,他对财务室要比我弟弟更熟悉。 更何况,我弟弟好几天没去夜校上课了,今天刚去就偷钱,未免也太蠢了!” 陆警官虽然觉得这个推测有些道理,但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搜查。 玉栀软磨硬泡,最后陆警官才勉强同意,带着两个民警,跟她们一起去了钱进的家。 结果,翻遍了钱进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连一张大团结都没找到。 玉栀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是她猜错了? 不,不可能。 钱一定就在他身上,或者被他藏在了别的地方…… 她不信邪,带着玉雯直奔夜校。 刚走到教学楼下,就听到二楼传来巨大的争吵和桌椅被踹翻的打砸声。 陆明正当着所有老师和学生的面,指着玉秀婷的鼻子破口大骂。 将她的那点丑事,撕了个底朝天。 钱进见势不妙,立刻把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咬一口,说是玉秀婷不要脸,主动勾引的他。 巨大的屈辱和背叛,让玉秀婷的精神彻底崩溃。 “这世上的男人果然都是没有良心的! 陆明,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会让他得逞?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因为你,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说完,她尖叫一声,疯癫地推开众人,翻身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砰——” 血花四溅,楼下瞬间乱作一团。 玉栀捂住玉雯的眼睛,不让她看这惨烈的一幕,随即拽起她就往校门口走。 然而刚出校门,就见龙丹带着十几个小弟,堵住了去路。 他双手插兜,面色不善,鹰隼般的眼睛,落在了玉栀身上。 龙丹一眼就认出,她是那个在他姐病房里端茶送水的小保姆。 他愣了愣,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竟然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我骗得团团转! 今天,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十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围了上来,将她们姐妹俩的路堵死了。 玉雯吓得浑身发抖,玉栀把她护在身后,迎上龙丹骇人的目光。 “龙哥,您是干大事的人,何必跟我们这种小虾米过不去? 谁拿了你的钱,你就该找谁要去!但玉雯,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 “呵,口气不小!”龙丹往前逼近一步,阴狠之气几乎要将她吞了,“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眼看他就要让小弟动手,玉栀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 “龙哥,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在火车站收破烂的老头儿?” 龙丹脸上的狞笑,陡然僵住。 玉栀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说道: “那老头儿身上,藏着能让你掉脑袋的秘密,我没说错吧。 你要是今天敢动我们一下,我保证,不出三天。 那老头儿知道的所有事,都会原封不动的,出现在该出现的人手里!” 龙丹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混迹黑白两道,什么坏事没干过,可他也怕死! 那个老乞丐身份不一般,知道他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是他的心腹大患。 可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64章 贺先生,我们非亲非故 龙丹死死地盯着玉栀,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了。 他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心虚或胆怯。 可玉栀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坦荡得可怕。 她赌对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果然是龙丹的死穴。 良久,龙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今天走运!” 他猛地一挥手,带着那群小混混,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 周围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玉雯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被玉栀一把扶住。 危机暂时解除了,可玉珩还在派出所里。 玉栀不敢耽搁,又带着玉雯去了陆家。 她不信邪,将那个不大的家翻了个底朝天,连床板都撬了起来,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难道,钱真的不在陆家,也不在钱进身上? 就在她一筹莫展,准备另想办法时,派出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钱进被人用麻绳捆得像个粽子,嘴里塞着一块油腻的破布,痛苦地挣扎。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一辆车上推下来,毫不客气地扔在了派出所的台阶上。 他随身背着的帆布包也掉在地上,拉链敞开着,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从里面散落出来,红得刺眼。 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块。 一个民警眼尖,认出那两个男人是军区的人,不敢多问,立刻上前处理。 很快,审讯结果就出来了: 钱进将钱藏在了夜校一个破铁皮柜里,本想转移到别的地方,没想到直接被人赃并获。 人证物证俱在,玉珩被当场无罪释放。 姐弟三人在派出所门口紧紧抱在一起,玉雯和玉珩哭得泣不成声。 玉栀安抚着受惊的弟妹,目光却被街角一闪而过的车影吸引。 那是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车牌号她看不清,但车门上那一道熟悉的划痕,她绝不会认错。 车子没有片刻停留,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玉栀缓缓收回目光,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说,当初雇佣她做小保姆,只是贺悦卿无心插柳。 那这次呢? 那个男人沉默的守护,如同一张无形的网,不动声色地将她笼罩其中。 这次侥幸脱险,可地址已经暴露,龙丹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她不能总是指望别人来保护他们。 必须掌握主动,把一切都摊开来说。 也许是时候,和贺悦卿好好谈一次了! 李婶看见玉栀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栀栀,你回来啦。先生他……今天好像有些累了,已经上楼休息了。” 玉栀脚步未停,直接绕过她,径直走向二楼。 “哎,栀栀……” 她不顾李婶的阻拦,推开了卧室的门。 屋内的景象,却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贺悦卿正背对着她,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衬衫。 猿臂蜂腰,背部布满了流畅的肌肉线条。 古铜色的皮肤充满了力量感。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过身。 灯光下,他结实的胸膛和线条清晰的腹肌上挂着一层薄汗。 汗珠顺着肌理缓缓滑落,没入裤腰的边缘。 玉栀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像被烫到似的,慌忙转过身,心脏如擂鼓般狂跳。 贺悦卿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玉栀会突然出现。 他飞快地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干净的衬衫套上,好半天才把纽扣扣上。 悄悄泛红的耳根,出卖了他刻意维持的镇定。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尴尬又微妙的燥热。 “炮兵大院出手帮我的那个青年,是你派去的?” 玉栀率先打破了沉默,可那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沙哑。 她紧接着又问:“钱进也是你让人抓起来,绑去派出所的?” 一连串的发问,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追寻一个答案。 贺悦卿的手指略微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他罪有应得。” 他没有直接承认,却也等于默认。 他慢慢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将玉栀完全笼住,宛若一棵参天大树。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顿了顿,他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家主人就是我的?” 面对他深邃的凝视,玉栀的脑中一痛,一段记忆碎片蓦然闪过。 当年,父亲被扣上里通外国的罪名,带走调查。 屋外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她冲到贺家院门前,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苦苦哀求贺悦卿。 希望他看在贺奶奶的情分上,帮帮她父亲。 父亲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唯有贺悦卿,有能力、有门路可以帮到她。 然而回应她的,是冰冷紧闭的铁门。 贺悦不仅没有出来,还派警卫员把浑身湿透的她给赶走了。 那冷漠的姿态,与此刻他居高临下的样子,缓缓重合。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她和贺悦卿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再无可能。 这突如其来的回忆,让玉栀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她忽然明白了。 贺悦卿之所以一再帮她,应该是源于对玉家那场悲剧的愧疚和弥补。 这个醒悟,宛如一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疏离而客气: “贺先生,您的恩情我记下了。 但我们非亲非故,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您的帮助。 这份人情太重,我担不起,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 她强忍着心痛,故意提起了另一个人。 “李婶说,您最近和韩薇同志走得很近。 她是个好姑娘,家世好,人也单纯,家里也没有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 你们……很相配。而我……早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这番称赞,像是一把刀,先捅向自己,再扎向对方。 她垂着眼,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光是压抑自己混乱的思绪就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 贺悦卿听到韩薇这个名字,深邃的眸色就立刻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爷爷的警告:“玉家的事,牵扯很深,你不要凭一时意气搅进去。就算你不喜欢韩薇,我也决不允许玉栀进门!” 但这都不如“别人妻子”这四个字更加诛心。 他以为的那些帮助,那些筹谋…… 在她眼里,不过都是麻烦的、需要还清的人情罢了。 一股说不清的烦躁与痛楚涌上心头,贺悦卿的声音变得愈发冷硬。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点暧昧的距离。 “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和弟妹,其它的不必多想。 让你住在这里,我完全是看在你与我奶奶过往的情分上。” 第65章 玉栀递刀,贺悦卿磨刀 一句“看在你与我奶奶过往的情分上”,像一根冰刺,扎在玉栀心口。 凉意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冷漠疏离的口吻,与她冒着瓢泼大雨去贺家求他,他却闭门不见的样子,何其相似。 晚饭前,玉栀坐在厨房里,机械地摘着豆角,指尖都失了知觉。 李婶端着一碗温热的牛奶走进来,轻轻放在她手边,叹了口气。 “先生昨晚一宿没睡,书房的灯亮到天快亮才熄。 栀栀,他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太会说话,但心里惦记着呢。” 玉栀捧着温热的杯子,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惦记?或许吧。 可这种惦记,是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愧疚,都不好说。 依赖别人,终究如同在沙上建塔,风一吹,就散了。 她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第二天,玉栀主动去了派出所。 将一张写着地址和作息时间的纸条,递给陆警官。 “龙丹唯一的软肋,就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龙桂兰,她是纺织厂的会计。 刚生了孩子,现在在341医院。 她以为弟弟只是开地下赌场,虽然人混了点,但仗义,不知道他做的其它恶事。” 玉栀的神色平静得可怕。 “只要让她知道真相,龙丹的心理防线,不攻自破。 这是她家的地址,你们去的时候……尽量别吓到她的孩子。” 陆警官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女人,眼中的欣赏几乎掩饰不住。 他郑重地收好纸条:“玉栀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与此同时,小洋楼的书房内。 贺悦卿正在与京市通电话。 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里放着岚市某局长的档案。 他对着电话那头低声吩咐:“想办法敲打敲打他,他手下那条叫龙丹的狗,太引人注目了。” 声音平淡无波,眼神却深不见底。 陆警官雷厉风行,正准备带人去侧面接触龙桂兰,一通紧急电话却让他猛地踩了刹车。 上级突然空降命令,让他带队去处理另一起棘手的陈年旧案,龙丹的案子被暂时搁置,移交给了市局刑侦队。 “玉栀同志,对不住,事情有变……” 陆警官满心错愕,只能无奈地向玉栀道歉。 玉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龙丹的保护伞刘副局长,此时也焦头烂额。 办公室里,接待了一位从京市来的同志——贺悦卿的发小。 此人彬彬有礼,先转达了贺家的“亲切问候”,又在闲聊中提及他游手好闲的宝贝儿子,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刘副局长额角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 送走这位瘟神,他立刻抓起电话,对龙丹破口大骂。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京市的人为什么会注意到你? 不管怎样,先把所有生意都停了,夹起尾巴做人! 要是敢再惹出事来,我就亲手把你送进去!“ 龙丹被迫蛰伏,一腔怒火憋得几近内伤。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隐约觉得这事跟玉栀脱不了干系,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保姆,怎么可能有这种通天的本事? 怒火无处发泄,他转头就把账算到了江誉头上。 当天下午,江誉在家里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闷棍。 三根肋骨当场断裂,口鼻窜血,直接送进了市医院。 “我的天爷!栀栀,你是没看见呐!” 傍晚,李婶从外面回来,一脸惊魂未定,语气却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江家那小子,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口鼻喷血,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被人用门板抬进医院的时候,那脸白的,跟死人没两样! 王金桂哭天抢地,说他得了肺痨,本来就快不行了, 现在更是离死不远,弥留之际就想见你最后一面呢!” 李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最怪的是,先生下午让我去打听,市医院哪个医生对治肺痨最拿手。 你说,他是想救江誉……还是……” 玉栀一怔,手里的书哗的掉落在地。 不!贺悦卿不是要救他! 他是要神不知鬼不觉,把江誉那个拙劣的谎言,变成血淋淋的现实。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贺悦卿不该是这种人,他的手不应该沾染这种腌臢事。 他是天之骄子,从头到脚都应该干干净净! 但旋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时间心乱如麻,焦躁不安。 思索半晌,她起身冲上二楼,推开卧室的门,一股淡淡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贺悦卿喝酒了? 他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被银白的月光勾勒得孤高清冷。 玉栀心情复杂地望着他,攥紧了手指。 “江誉快死了……是不是你做的? 他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不值得你……不值得你亲自动手!!” 贺悦卿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 那双眸子里,沉淀着一种浓稠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股因她与陆警官走近而滋生出的烦躁,她曾经委身于江誉的嫉恨,此刻都诡异地化为一股病态的愉悦。 他非但没有解释,反而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碰过你,辜负了你,背叛了你,让你受尽委屈……难道不该死吗?” 不是疑问,而是宣判。 玉栀彻底懵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是最近才刚到岚市吗? “你,”贺悦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她听不懂的愤怒,“早就该离开江家,跟他们断得一干二净!” ”江誉那种狗男人,怎么配得上你?“ 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颊边的一缕碎发。 玉栀感觉到一阵烫人的灼热扑面而来。 他眼底的漩涡好似深海,一半是露骨的占有,一半是嫉妒的恼怒。 “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对吗?” 玉栀的呼吸陡然停滞,心脏狂跳不止。 第66章 意想不到的吻,混乱的记忆 玉栀的呼吸陡然停滞。 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她强撑着镇定,鼻尖却无法抗拒地捕捉到他身上的酒气。 那股淳厚的烈酒味道,混合着他独有的、清洌的男性气息,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贺悦卿,你喝醉了。” 她仓惶地侧过脸,躲开他那双深邃灼人的视线。 可他动作更快。 贺悦卿长腿一迈,猿臂舒展,手臂就撑在了她身侧的墙壁上。 高大挺拔的身躯,像一座山,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他却忽然提起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往事: “你十六岁生日,一个瘦高个给你递情书,你为什么没有当场撕掉?” 玉栀懵了。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她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此刻,从他嘴里复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连那个男生长什么样,情书是什么颜色的信纸,他都说得一清二楚。 那语气,又酸又涩,像打翻了镇江老醋。 可那张英挺的脸上,却是一片冰冷。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莫名其妙的指责,像一根火柴,点燃了玉栀压抑已久的委屈。 她用力去推,却像推在一堵烧红的铁墙上,纹丝不动。 “谁说我没拒绝?那情书我根本就没收!倒是你,贺悦卿!” 她猛地仰起头,眼眶瞬间泛红。 “说好了要陪我过生日的,结果呢? 你一声不吭就跟韩薇去了北戴河!你跟我道过歉吗?!” 两个人近在咫尺,鼻息相闻。 他们谈论的话题,却充满了各自的委屈,不在一个频道上。 就在玉栀愤怒控诉的瞬间。 贺悦卿的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个滚烫的画面—— 灯光昏暗,气氛迷离。 玉栀双臂柔软地环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 那柔软的触感,那香甜的气息…… 如一道惊雷,狠狠劈进他的脑海。 心底所有的别扭、烦躁与痛楚,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他猛地低下头。 精准捕捉到了玉栀那张殷红的嘴唇。 温软的触感传来。 贺悦卿感觉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那颗空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被填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加深这个吻。 然而下一秒,脚背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唔!” 玉栀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闷哼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把推开。 她眼眶通红,清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贺悦卿,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以为她是什么? 一个寄人篱下,就可以被随意轻薄的女人吗? 玉栀不再看他一眼,决绝地冲出卧室。 刚到门口,就撞见一脸担忧的李婶。 匆匆丢下一句“李婶我去看我弟妹”,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小洋楼。 风吹在脸上,涩涩的,却吹不散她脸颊和唇上的那股滚烫。 贺悦卿僵在原地,看着玉栀狼狈逃离的背影,脚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突如其来的空洞。 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香气。 脑中那个“主动亲吻”的画面再次闪过。 而这一次,画面变得更加清晰,甚至有了后续。 他看见自己在那一吻之后,立刻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了回去。 而后,更是不顾一切地将她打横抱起,压了上去。 画面里的他,眼神迷离,如狼似虎,脸颊绯红,但那双眼睛……分明是清醒的。 这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 他相思成疾,臆想出的梦? 玉栀回到出租屋,脸颊绯红,嘴唇像是被人蹂躏过一般,微微有些肿。 把玉雯和玉珩吓了一大跳。 “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玉雯一把扶住她,急切地追问。 玉栀只是摇头,一言不发地扑到床上,将滚烫的脸埋进冰凉的枕头里。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姐弟三人心里同时一紧。 玉珩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发现是陆警官和他的同事。 两人穿着笔挺的制服,手里还提着一兜红彤彤的苹果。 “玉雯和玉珩是住在这里吧?” 玉雯和玉珩赶紧让他们进屋。 陆警官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玉栀: “玉栀同志也在,这真是太好了!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公安部直接下发红头文件!言明接到多方匿名群众举报,案情重大,影响恶劣! 上级已经决定,命令我们市公安局,成立联合专案组,代号雷霆! 集中所有警力,对龙丹及其背后的黑恶势力团伙,进行全面、彻底的清查和打击!”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驱散了玉栀心中所有的阴霾。 她激动地站起来,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陆警官,谢谢你。” 她毫不犹豫,把自己所知的最大线索告诉了他。 “我知道一个关键人物,你可要听好了!” 她详细描述了火车站老乞丐的外貌特征和有可能出没的时间。 “龙丹一直在派人找他,这个人,是龙丹的死穴,知道龙丹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如果你们能赶在龙丹之前找到并保护好他,绝对是大功一件!” 陆警官浑身一震。 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玉栀的手,郑重地摇了摇。 “玉栀同志!我代表雷霆专案组谢谢你!” 旁边的玉雯和玉珩看到这一幕,悄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陆警官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同事兴冲冲地离开了。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玉雯立刻凑到玉栀身边,胳膊肘捅了捅她,促狭地打趣。 “姐,我看这个陆警官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人挺不错的呀!” 玉栀此刻满脑子都是龙丹即将落网的喜悦,没听出妹妹的弦外之音,认真地点头。 “是挺好的,为人正直,有冲劲,头脑也算灵活。” 玉珩也跟着起哄,笑得一脸灿烂。 “那太好了!姐,我看他对你有好感吧,刚才那眼神,多热乎啊!” “你们俩多接触接触,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他就是我们的新姐夫呢!” 第67章 贺悦卿,你凭什么?! “新姐夫?”玉栀被弟妹俩一唱一和的打趣,闹得哭笑不得。 抬手一人脑门上弹了一下。 “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么闲就去看书! 上次让你们做的练习册,都写完了?拿来我看看!” 玉雯和玉珩对视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捧着书本缩到角落里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玉栀心里却乱糟糟的。 弟妹们的话是玩笑,可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不久前那个突兀的吻。 那带着酒气的滚烫触感,仿佛还烙在唇上。 她现在处境狼狈,寄人篱下。 但她骨子里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被贺悦卿看轻。 第二天,玉栀压下心头乱绪,又主动去了趟派出所。 她将自己能回想起来的,关于那个老乞丐更多的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陆警官。 “他有个从不离身的破瓦罐,应该是用来藏东西的。 他还总喜欢哼一段小调,调子很怪,没人听得懂,但很有辨识度。” 这些零碎的信息,有可能就是找到老乞丐的关键线索。 陆警官看着她,眼神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玉栀同志,你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龙丹,还岚市一个朗朗乾坤!” 他情真意切,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从派出所出来,玉栀的心情总算明朗了些。 可这份明朗,在她推开小洋楼大门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 贺悦卿没有在书房,也没有在楼上。 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 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显然是在等她。 “回来了?”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审讯般的压迫感。 玉栀的心猛地一沉。 不等她开口,贺悦卿已经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龙丹的事,到此为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是命令,而非商量,“你不许再插手。” 这命令式的口吻,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玉栀的神经。 她莫名气恼,胸口不断地起伏:“贺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在命令我?房东吗?” “昨天是我失态了。”他忽然道歉。 可那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歉意,更像是对一件无关紧要之事的陈述。 随即,话锋一转,眼底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但我的话,你必须听。离那个警察远一点。” “凭什么?”玉栀被他理所当然的霸道彻底激怒。 她往前站了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视线。 “陆警官尊重我的想法,把我当成并肩作战的同伴! 不像某些人,只会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把我当成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金丝雀?”贺悦卿咀嚼着这个词,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如果你真的愿意做一只金丝雀,那倒好了。” 他也不会足足煎熬了五年。 贺悦卿眼底翻涌起骇人的暴风雪,几乎要将她吞噬。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上楼去了。 玉栀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头的怒火的更旺。 可刚走到楼梯口,贺悦卿却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顺便告诉你一声,雷霆行动的总指挥,刚刚换人了。 你那个并肩作战的同伴,现在也已经被调去档案室整理旧案了。” 什么?! 玉栀如遭雷击。 她冲过去,不敢置信地抓住他的手臂: “是你做的?贺悦卿,你凭什么?!!” 贺悦卿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 眸子里,沉淀着一种浓郁的痛楚。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疯狂的残忍。 “凭什么?你以为,凭着这点线索,就可以轻易绊倒岚市的黑势力?!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小保姆,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这件事,根本不是你能插手的!“ 这席话,狠狠刺穿了玉栀的自尊。 心也落入了深渊。 “你的意思是,我……自不量力?” 她拼尽全力的抗争,在他看来,都只是不自量力的飞蛾扑火? 玉栀的眼泪无声滑落,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鄙夷、讽刺,却无法忍受来自贺悦卿的轻视。 她曾经拼了命的想要追上他。 可命运弄人…… 前世,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不管日子再苦,只要坚持,结果总归是好的。 却被啃噬得尸骨无存。 这一世,她以为自己手握先机,可到头来,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她所有的谋划,都不堪一击。 贺悦卿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这盆冷水,让玉栀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屈辱。 她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帘。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黯淡得像蒙了尘的玻璃珠。 失魂落魄的离开。 贺悦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疼得厉害。 他不是那个意思。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僵硬的骨头,吐都吐不出来。 他痛恨自己的笨拙,痛恨玉栀眼里的那份疏离,一时间僵硬如石,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婶端着刚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 “栀栀?这是怎么了?又跟先生吵架了?” 李婶连忙放下果盘,担忧地扶住她,“先生他……” “李婶,”玉栀声音很轻,“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了。” 她绕过李婶,径直回了一楼客房,轻轻关上了门。 “哎……”李婶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扭头看了眼贺悦卿,重重地叹了口气。 玉栀靠在门板上,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吞噬,比当年得知江誉的背叛,还要令她难过。 门外,贺悦卿抬起手,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 骨节处瞬间血肉模糊。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第68章 石破天惊!贺悦卿竟提出这种要求 一夜无眠。 第二天,玉栀像个没事人一样,准备好早餐。 贺悦卿下楼时,她已经吃完了,正拿着一本原文书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安静地阅读。 晨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美好的像一幅画。 可他知道,这只是表象。 玉栀一旦倔起来,比花妞还要难哄。 他走过去,在她身侧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葱茏的阴影。 “还在生气?”他的声音干涩极了。 玉栀翻过一页书,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贺先生多虑了,我只是一个小保姆,哪儿有资格生气。” 这疏离的语气,比大吵大闹更让他心口发堵。 贺悦卿的喉结滚了滚。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过……栀栀。” 玉栀紧抿着嘴唇,没有任何反应。 贺悦卿叹了口气,叮嘱李婶照顾好她,便黑着脸出门了。 他前脚刚走,玉栀后脚就放下了书。 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她必须亲眼去派出所看看。 派出所里人来人往,仍是那副忙碌景象。 玉栀熟门熟路地找到办公区,却没看到陆警官的身影。 她拉住一个脸熟的小民警,“同志,你好,请问陆警官在吗?” 小民警朝走廊尽头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指了指: “陆哥啊?嗨,别提了,被调去档案室了。 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好好的专案组骨干,说撸就给撸了。” 玉栀顺着指引,走到那间挂着“档案室”牌子的门前,小心翼翼敲了下门。 “请进。” 玉栀推门进去,陈年档案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四面墙都是顶到天花板的铁皮柜。 中间一张办公桌上,堆满了小山似的牛皮纸档案袋。 陆警官就埋在那堆故纸里,正低着头,费力地用胶水粘合着一份破损的卷宗。 身上那件笔挺的警服,沾上了一层灰。 抬起头,看到是玉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玉栀同志?你怎么来了?” 他努力想装作若无其事,可那抹挥之不去的郁闷,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玉栀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陆警官,是我连累了你。” 陆警官闻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是爽朗: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也是我们警察的天职。 组织上的安排,肯定有组织的道理嘛! 再说了,我看档案也是很有收获的!” 说罢扬了扬手上的档案袋,压低嗓音道: “你不晓得,这儿可是个宝库!我昨天看到一桩陈年旧案,里面就牵扯到了龙丹!” “真的吗?”玉栀有点不敢相信。 陆警官点点头,“是真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叫龙丹,叫龙二狗。” “这案子当年没查清,但卷宗里提到了一个地方,火车站附近有个废品收购站,龙二狗在那儿出现过好几次,这肯定是条大线索!” 看到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玉栀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她不能让一个正直的好警察,因为自己,就这么被埋没了。 “你放心,你这么能干,一定会很快回到原来的岗位的。“ 走出派出所,玉栀没有立刻回小洋楼。 她不能再心安理得地住在那里。 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悦卿。 她带着玉雯和玉珩出去,想找一套更大的房子,她们三姐弟一起住。 可一下午跑下来,结果却让她非常无奈。 稍微好点的房子,租房都需要介绍信。 偏远一点的,环境又实在太差,龙蛇混杂,不够安全。 好不容易看中一套派出所附近的,前脚刚和房东说定,后脚再打电话过去,房东就支支吾吾改口说不租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 那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玉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洋楼。 刚推开门,就看到贺悦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沓文件。 “回来了?”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玉栀没理他,换了鞋就准备回房。 “我劝你,还是先看看这个。”贺悦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玉栀脚步一顿,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岚山市租赁房源信息表。 下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一条条信息。 从地段、面积、户型、价格,到房东的工作单位,附近治安情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她下午看过的所有房子,赫然在列。 而在每一条信息的末尾,都用红笔,冷酷地标注着一个“否”字,后面还附上了理由。 治安差、邻里关系复杂、水电线路老化、房东的儿子有前科…… 每一条理由,都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扇在她脸上。 “你调查我?”玉栀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只是不想你带着弟妹,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贺悦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玉栀,岚市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没有我,你连一间安全的房子都找不到。” 玉栀死死地攥着那几张纸,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怒火。 “所以呢?你做这一切,就是想告诉我…… 没有你,我什么事都做不成?我所有的努力和抗争斗不过是一场笑话? 必须要乖乖听从你的安排,做你笼子里的金丝雀,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贺悦卿看着她这副浑身是刺,又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模样,眼底翻涌的风暴骤然平息。 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和痛楚。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浪费时间去做这些无用功,不如走个捷径。” “捷径?呵,这世上哪来的捷径可走。” 贺悦卿的目光落在她红润而微肿的嘴唇上,下颌骨紧绷,吐出三个字: “嫁给我。” 石破天惊。 震耳欲聋! 他面无表情地投这颗惊天巨雷,把玉栀整个人炸得魂飞魄散,失去了呼吸。 第69章 笼中雀?不,他要的是贺太太! 玉栀脑子里千回百转,思绪翻飞。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出现了幻听。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 贺悦卿就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浑身散发着令她不容置喙的气场。 客厅橙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衬得他那张冷峻的面容,看起来很不真实。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刚才没有提到结婚,而是“天凉了,加件衣裳”。 深不见底的凤眸里,翻涌着压抑的疯狂。 玉栀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贺先生……请你……别开这种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 是在嘲讽她走投无路,所以连婚姻都可以拿来当做施舍的筹码吗? 贺悦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贺先生”这三个字非常不满。 如同一道无形的墙,把他们隔得太远。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再次开口。 “我,不喜欢韩薇。” 像是对玉栀之前那句“你们很相配”的回应。 原来是这样。 玉栀忽然就明白了。 贺家与韩家门当户对,是外交部大院人尽皆知的事情。 贺首长是看着韩薇长大的,小一辈的女孩子中最喜欢她。 贺悦卿或许也不喜欢韩薇,但前世迫于压力,还是在几年后娶了她。 而这辈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出现在岚市,与她重逢。 所以这件事也出现了变数。 如果有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贺悦卿自然不会选择别的。 而她,应该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挡箭牌”。 她曾是贺奶奶亲自选中的孙媳妇人选。 贺奶奶临终前送给她的那块梅花牌手表,至今还戴在她的手腕上。 用她来做挡箭牌,堵住贺家长辈的嘴,确实非常合适。 五年前,他说过,只当她是妹妹。 五年后,他为了摆脱一桩不想要的婚事,就可以对她说出“嫁给我”这三个字。 原来在他们之间,除了利用,就再也剩不下别的了么? 玉栀的心脏像是被钢索勒住,不断地收紧,透不过气来。 贺悦卿见她脸色煞白,死死地咬着嘴唇,心头那股无明火又窜了上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明白。 他不喜欢韩薇,他要娶的是她,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从小到大,贺悦卿想要什么,总是志在必得。 习惯了谋定而后动,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达到目的。 可偏偏在玉栀这里,他所有的冷静和筹谋,都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些复杂而幽微的心思,那些压抑了整整五年的念想。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冷硬的催促。 “你认真考虑,不必现在就回答我。” 说完,他不再看她,猛地转身上了楼。 砰的一声,二楼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玉栀一个人,还维持着僵硬的姿态,站在原地。 那沓写满了房源信息的纸,还散落在桌面上。 那些红色的“否”字,张牙舞爪地嘲讽着她的无助。 理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让她拒绝。 可情感的深处,却有一丝微弱的声音在动摇。 嫁给他…… 这个念头,像一颗带着剧毒的糖果,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嫁给他,她和弟妹就能得到最安稳的庇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不用像现在这样,连一间安身立命的房子都找不到。 嫁给他,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 利用他的权势,将龙丹和他背后的保护伞连根拔起,前世的悲惨,讨一个公道! 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她帮他做挡箭牌,挡住韩薇,挡住贺家的催婚。 他帮她解决所有的麻烦,护她和弟妹周全。 公平,合理。 玉栀自嘲地笑了笑,眼眶却慢慢红了。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逼回了那点不合时宜的酸涩。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软弱了。 既然是交易,那就该有交易的样子。 谈感情,太奢侈,也太伤人。 玉栀将那些纸张仔细地叠好,放在茶几上,转身回了一楼的客房。 这一夜,两个人,两间房,一夜无眠。 贺悦卿在书房里抽了一宿的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玉栀脆弱的小脸。 他是不是……把她吓坏了?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愿意? 一股说不出的暴戾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 好几次想把她从房间里拖出来,逼她答应自己,却死死忍住了。 而玉栀,则在床上辗转反侧,将所有利弊得失在脑中翻来覆去地盘算。 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三天,小洋楼气氛诡异。 玉栀每天按时准备好一日三餐,照顾好三只猫儿,其余时间便安安静静地看书,抽空去探望玉雯和玉珩。 她像一只收起了所有爪子,看似温顺无害的猫。 可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像一层看不见的膜,将贺悦卿隔绝在外。 这比吵闹和冷战更让他痛苦。 餐桌上,他给她夹菜,她会低声说“谢谢贺先生”,然后默默吃掉。 他几次想开口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一对上她那双清澈透亮眼睛,话就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开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吐出那个“不”字。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贺悦卿烦躁到了极点。 终于,到了他要回京市公干的日子。 李婶帮他收拾好行李箱,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愈发肩宽腿长,气势逼人。 临走前,贺悦卿站在客厅里,静静凝视着院子里低头给花浇水的玉栀。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长裙,宛若在晨光中发光。 “我走了。”他终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嗯,贺先生一路顺风。” 玉栀放下水壶,转过身,脸上带着礼貌而客气的微笑。 贺悦卿的心,又被这声“贺先生”刺得生疼。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拎起行李箱,弯腰上车。 直到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玉栀脸上的微笑才寸寸碎裂。 她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 她终于可以喘口气,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座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玉栀走过去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陆警官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玉栀同志!好消息!我们找到那个老乞丐的踪迹了!” 第70章 老乞丐被杀,唯一的线索断了! 陆警官的声音,让玉栀连日来压抑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真的吗?他在哪里?” “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对火车站附近所有哼唱怪调的乞丐进行了排查,最终锁定了一个目标!” 电话那头的陆警官十分振奋。 “他现在就在城西的红旗废品收购站,我们的人正盯着,我马上就带队过去!” “太好了!陆警官,你们千万要小心!”玉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乞丐是龙丹的死穴,龙丹也一定在疯狂地找他。 这个时候,谁先一步,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你放心!”陆警官的声音充满了信心,“等这个案子破了,我……我请你吃饭!” 玉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陆警官是个好人,正直,热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只可惜,这团火,注定与她无缘。 挂了电话,玉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只要抓到老乞丐,拿到他手里的证据,龙丹的末日就到了。 与此同时,岚山市公安局里,陆警官正意气风发地跟随老警官,准备出发。 就在他即将跨出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他的顶头上司王队长,却叫住了他。 王副队是个五十岁上下,平日里不苟言笑,今天却破天荒地拍了拍陆警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小陆啊,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注意分寸。” 陆警官一愣:“王队,您这是……” 王副队压低了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 “最近……你是不是跟那位姓玉的小保姆,走得太近了?” 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也就是多句嘴,提醒你一下。 咱们当警察的,办案子就办案子,不该掺和的事,千万别往里掺和。 那位小保姆……是某位京圈大少的女人,可不是咱们这种普通人能惦记的。” 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陆警官火热的心上。 一股说不清的愤怒涌上心头。 凭什么? 就因为有权有势,就可以把一个好姑娘当成私有物, 玉栀那样的好同志,凭什么要被那样的人圈禁起来? 陆警官默默攥紧了拳头。 “谢谢王队提醒,我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任务紧急,我先带人走了!” 说完,风驰电掣地赶往城西。 红旗废品收购站,坐落在城乡结合部,周围都是低矮的平房和混乱的窄巷。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垃圾发酵的复杂气味。 陆警官和同事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收购站。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的老人,正蹲在废铜烂铁堆里。 手里捧着一个破了口的瓦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怪异小调。 就是他! 陆警官心脏狂跳。 他们必须活捉,还要得到他手里的那个瓦罐!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去的一瞬—— 砰!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枪响,划破了寂静。 陆警官瞳孔骤缩。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老乞丐的后心,爆开一团血花。 老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一头栽倒在地,手里的破瓦罐摔了个粉碎。 “隐蔽!”陆警官大吼。 整个废品站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可那致命的枪声,却再没有响起。 对方一击得手,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就是为了灭口。 陆警官冲到老乞丐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早已气绝。 致命伤在后心,干净利落。 线索,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掐断了。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席卷了陆警官的全身。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手背瞬间血肉模糊。 小洋楼里,玉栀焦急地等待着,眼皮子乱跳。 当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她几乎是扑过去接了起来。 “陆警官?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玉栀同志……”陆警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人……死了。就在我们眼前,被人一枪打死了。” 玉栀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死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死的?你们看到凶手了吗?” “没有。凶手枪法很准,从很远的地方开的枪。” 陆警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的人刚一到位,对方就开枪了。时间……卡得太准了。”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至玉栀全身。 怎么会这么巧? 这说明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玉栀的脑海中浮现。 “陆警官,你们的行动,应该被提前泄露了。” 陆警官呼吸一滞。 其实,他心里也隐隐有了这个猜测,只是不敢去深想。 “能知道你们行动计划,并且精确掌握你们动向的人,只有你们自己人。 你们队伍里,恐怕出了内鬼。” 陆警官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实在想不出谁会是内鬼。 队里大部分都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同事。 一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可能会被龙丹收买?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我知道了。”陆警官的声音艰涩无比,“玉栀同志,这件事,我会一查到底。” 挂掉电话,玉栀久久无法回神。 她本以为,只要找到老乞丐,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可现在,不仅线索断了,还牵扯出了一个隐藏在公安内部的毒瘤。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玉栀为警局的内鬼而心烦意乱时,另一场风暴,正在悄然向她袭来。 江家。 王金桂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哼哼唧唧、脸色蜡黄的江誉,心疼得直掉眼泪。 自从江誉被打断肋骨,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医院花钱如流水,她只能和江翠翠商量着把江誉拉回来养伤。 家里真的一丁点钱都拿不出来了。 她抓着女儿江翠翠的手,哭天抹泪: “翠翠,现在只能靠你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你爸和你哥,不能不救啊!” 江翠翠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甩开她的手: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会凭空变钱! 李大兴那个王八蛋,天天打我,一分钱都不肯拿不出来!” “那你就去找玉栀那个小贱人!”王金桂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她现在攀上了高枝,肯定有钱! 你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被她连累的! 而且要是不把她弄回来,咱的金孙可怎么办呐? 那个小贱人,难道还想带着我的金孙嫁给野男人不成?” 江翠翠一听就头大:“我上哪儿找她去?她做小保姆的地方,门朝那边看我都不知道!” “你必须去!”王金桂双眸猩红,状若疯魔,“你不去,难道想眼睁睁看着你哥、你爸去死吗?!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正在江翠翠被逼得快要发疯时,李大兴从外面回来,露出一抹狞笑。 “玉雯和玉珩那对龙凤胎弟妹的住处,我打听到了……” 江翠翠的眼睛,立时迸射出恶毒的光芒。 第71章 双胞胎姐弟联手,整惨王金桂母女 玉雯和玉珩正在房间里温习功课。 自从上次钱进的事情之后,玉栀千叮万嘱,让他们没事不要出门,一切等她安排。 两人虽然心里焦急,但也知道姐姐是为了他们好,一心扑在学习上。 “姐,你说龙丹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了结啊?”玉雯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有些抱怨。 玉珩从书本里抬起头:“快了,大姐肯定在想办法。你别急,也别给她添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泼妇骂街声。 “玉栀!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我滚出来!” 那声音,正是江翠翠。 “我哥当年瞎了眼才救了你,如今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你倒好,攀上高枝躲起来享福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玉雯和玉珩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 玉珩性子火爆,撸起袖子就想冲出去跟她理论: “她还有脸上门?江家把我姐欺负得还不够惨吗?!” “别去!”玉雯一把拉住他,警惕地走到院内,透过大铁门的门缝往外看。 只见江翠翠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地在门口又跳又骂,手里还提着一个桶。 她身后,王金桂正靠在梧桐树干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嚎。 “我可怜的儿子啊……为了个外人,骨头都断了…… 如今连个医药费都拿不出来……那个没良心的女人,还带着我们的金孙,要嫁给野男人了啊……” 颠三倒四地骂着,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哐! 哐哐! 江翠翠将手里的桶重重地砸在门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红色的鸡血混着内脏,顺着门板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开门!开门!” 紧接着,她又不知从哪里拎来一袋东西,哗啦,全都倒在了门口。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是混着烂菜叶的牛粪! 玉雯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太过分了!她们怎么敢!” 玉珩也气得脸色铁青,操起木棍就要冲出去。 “别冲动!”玉雯拼命拽住他。 “姐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不要跟她们起正面冲突!她们就是想逼我们出去!” 门外的叫骂声越来越难听,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把玉栀说成了一个水性杨花、忘恩负义的荡妇。 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那些刺耳的议论声,像冰锥扎在姐弟俩的心上。 “姐,怎么办?就让她们这么骂吗?这也太气人了!”玉珩急得直跺脚。 玉雯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这种人,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快步走到墙角。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挂着一根连接着门框顶部的细绳。 玉栀交代过他们:“如果有人来闹事,不管是龙丹的人还是江家人,都千万别开门。 如果他们想破门而入,你们就把这根绳子拉一下! 我做的机关,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玉雯看着那根绳子,又听着门外江翠翠越来越疯狂的叫骂和撞门声,把心一横。 门外,江翠翠骂得口干舌燥,见里面始终没动静,更是怒火中烧。 她后退几步,卯足了劲儿,像一头愤怒的母牛,朝着铁门狠狠撞了过去! “小王八蛋,快点开门!” 就在这时,围墙上,一个装着柴油的塑料桶,被绳子牵动机关,瞬间弹了出去。 “哗啦——” 油腻腻的液体,带着刺鼻的味道,兜头而下。 不偏不倚,全都浇在了江翠翠身上。 时间凝固。 江翠翠保持着龇牙咧嘴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 柴油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脖子,流遍她的全身。 瞬间融合鸡血的腥味和牛粪的臭味,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划破了整条街。 江翠翠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狗,此处乱吠。 她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油,可越抹越脏,眼睛被柴油刺激得又疼又涩,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我的眼睛,我的脸!这是什么东西!”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又抓又挠,又蹦又跳,活像一个刚从油田里捞出来的鬼。 热闹的大妈大爷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哎哟喂!这家人明显也不是吃素的呀!” “我看这女的才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就是来讹钱的!” “快离她远点,别溅我一身油!” 王金桂也吓傻了,她冲上去想扶住女儿,结果又嫌恶地缩回了手。 站在一旁干嚎:“天杀的玉栀,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我的翠翠,翠翠你没事吧。” 玉雯和玉珩通过门缝看到江翠翠狼狈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玉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玉雯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让你嚣张! 让你泼妇骂街! 让你泼鸡血洒牛粪! 现在好了,自己成了一个移动的柴油桶,看你还怎么横? 就在江家母女俩一个鬼哭狼嚎,一个崩溃尖叫,场面混乱不堪时。 十多米外,李大兴叼着烟,眯着眼睛盯着这边。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江翠翠,没有丝毫心疼,眼底反而闪过一丝嫌恶。 废物! 他的目光越过狼狈的江翠翠,看向别处。 这些日子,他去了碾子村好几次,终于找到线索,把那晚的真相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那高粱酒,有问题。 而玉栀和钟小草,绝对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他李大兴活这么大,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没人算计得了他。 而这次,竟然阴沟里翻船,被这两个小娘们给害了,还丢了工作! 这笔债,他一定要讨回来! 李大兴阴鸷的眼睛里,杀气弥漫。 第72章 既然是交易,那就别谈感情 小洋楼附近,一棵枝叶繁茂的法国梧桐树下。 李大兴靠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牙齿磨着。 他的视线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地钉在那扇雕花铁门上。 这几天,他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狼,耐心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那个叫李婶的帮佣,每天早上七点或下午四点会出门买菜。 玉栀,除了去找玉雯和玉珩,很少踏出这栋小洋楼。 李大兴的眼底掠过一丝狠厉。 脚尖一踢,将一块石子精准地踢中野猫的后腿,猫儿惨叫一声,飞快地逃走了。 他不止要毁了玉栀,还要让她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 与此同时,江家。 江翠翠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头被柴油浸泡过、如今变得枯黄如草的头发,气得浑身发抖。 她用了半块洗衣皂,才勉强把那股恶心的味道洗掉。 “啊——!”她尖叫一声,抓起桌上的梳子狠狠摔在地上,梳子断成了两截。 王金桂端着一碗稀粥进来,被她吓了一跳。 “我的小祖宗,你又发什么疯?嫌家里还不够乱吗?” “都是玉栀那个贱人!”江翠翠双眼猩红,面目狰狞,“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你又想干什么?”王金桂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愁眉苦脸地坐到床边。 “你哥的医药费还没着落,你爸的病也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江翠翠像是被点醒了什么,眼底突然迸射出一种恶毒而兴奋的光芒。 钱……对,钱! 她忽然想起来,李大利来探望江誉时,跟她吹嘘过。 说岚市的水深得很。 他加入了“菜刀帮”,现在一个月可以赚一两百。 有几个兄弟从要债到……拐卖妇女儿童,啥事都干。 要是把玉栀和她妹妹玉雯,一起卖到山沟沟里去…… 不仅能狠狠出一口恶气,还能拿到一大笔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 江翠翠的心脏砰砰狂跳,一半是恐惧,一半是病态的兴奋。 她瞒着王金桂,偷偷请李大利喝酒,旁敲侧击地打听菜刀帮的路子。 李大利醉醺醺的,把一个菜刀帮一个小头目的姓名地址告诉了她。 江翠翠如获至宝。 她知道玉雯和玉珩警惕心很强,直接上门肯定不行。 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们从那个乌龟壳里引出来。 炮兵大院里,住着个残疾小孩,父母双亡,跟着年迈的奶奶过活,平日里最喜欢在巷子口看人下棋。 玉雯和玉珩心善,尤其是玉雯,最是见不得旁人受苦。 要是制造一场意外…… 江翠翠发出一阵冷笑。 那边,玉栀得知了江翠翠上门闹事,忧心忡忡。 她不怕江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却怕他们像疯狗一样,逮着玉雯和玉珩不放。 晚饭后,她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李婶,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李婶。” “哎,栀栀,怎么了?”李婶转过身,慈爱地看着她。 玉栀攥着衣角,有些艰难的开口: “我……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跟贺先生说一声,让他派小五去我弟妹那边……多待几天?我怕江家人还会去找麻烦。” 李婶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栀栀啊,你这是何苦呢?” 李婶语重心长,“先生心里是真有你,你但凡软和一点,别说让小五过去,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这种事,你自己跟他说,比我这个老婆子传一百句话都管用。” 玉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自己说?她要怎么说? 贺悦卿那句“嫁给我”,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但为了弟妹,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电话是多少?”玉栀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哼哼。 李婶眼睛一亮,连忙报出了一串京市的号码。 玉栀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拿起了听筒。 冰冷的听筒贴在耳边,她的心跳得飞快。 电话拨通,嘟嘟的等待音响了很久。 就在玉栀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被接了起来。 “喂,贺家。”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女主人的慵懒的笑意。 不是贺悦卿。 玉栀的心,咯噔一下,瞬间坠入冰窖。 这个声音……是韩薇。 她怎么会……在贺家接电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屈辱,霎时冲上鼻腔。 玉栀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前脚用“不喜欢韩薇”当借口,对她提出“嫁给我”的交易,后脚就和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在京市的家中,享受着岁月静好? 她在这里为了弟妹的安全,赌上最后的尊严,鼓起勇气打这个电话,却成了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跳梁小丑! “请问你找谁?”韩薇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探究的意味。 玉栀回过神,胸口剧烈起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啪! 她将电话重重扣了回去。 浑身冰冷,眼眶却被滔天的怒火烧得通红。 李婶探出头,看她浑身发抖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心疼地走过来:“怎么了这是?” 玉栀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李婶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电话,重新拨了过去。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是贺悦卿低沉的声音。 “先生,是我。” “李婶?怎么了?刚才的电话……” “是栀栀打的。”李婶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那姑娘一听见韩小姐的声音,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现在正把自己锁在房里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后,贺悦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低笑。 连日来的烦躁一扫而空,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弧度。 她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贺悦卿的心像是被春风拂过。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愉悦的沙哑。 “告诉她,从今天起,小五会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弟妹。但她,一步也不许离开小洋楼。” 挂了电话,李婶敲响了玉栀的房门。 “栀栀,先生来电话了。他让小五过去守着,让你放心。不过……他也说了,让你这几天,不可以出门。” 门内,玉栀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问题解决了。 可那份被戏耍的屈辱,和此刻被他牢牢掌控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发冷。 她靠在门上,自嘲地勾起唇角。 贺悦卿,你真是好手段。 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保护是真,这密不透风的笼子,也是真的。 既然是交易,那就别谈感情。 她慢慢抬起头,通红的眼底,那股子酸涩被逼了回去,只剩下清醒和决绝。 这笔交易,她接了。 第73章 致命圈套!玉栀姐弟三人被掳走 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 小五尽职尽责地守在出租屋附近。 江家人没有再出现。 玉雯和玉珩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玉栀乖巧的待在小洋楼里,心神渐渐安宁了不少。 她甚至有心情在院子里,给那几株半死不活的月季施肥松土。 就在他们以为危险已经退去的时候,一场大风暴却悄然笼罩下来。 这天上午,小洋楼的铁门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乞丐。 三男一女,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堵在门口不走,见人就伸出破碗,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 李婶心善,见他们可怜,拿了几个馒头出去。 谁知这群人拿了馒头还不走,反而变本加厉,开始拍打铁门,嚷嚷着要喝水,要进屋歇脚。 “去去去!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李婶有些恼了,叉着腰驱赶。 那几个乞丐非但不怕,反而嘿嘿地笑了起来,眼神里透着贪婪。 其中一个领头的,更是直接伸手来推李婶。 “老太婆,识相点,让我们进去喝口水,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你们……”李婶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气得脸色发白。 玉栀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副情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群人,不像是普通的乞丐。 他们的眼神太亮了,没有半分乞丐该有的浑浊和麻木。 “李婶,您先进来。”玉栀扶住李婶,冷静地对门外的人说,“吃的已经给你们了,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那乞丐的目光,在看到玉栀的那一刻,猛地一亮。 那眼神,让玉栀浑身不舒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小娘们长得还挺水灵,不让我们进去也行,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我们就走!” 图穷匕见。 玉栀立刻拉着李婶往屋里退,大声喊道:“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喊人?”乞丐头子狞笑一声,“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话落,他一脚踹在铁门上。 另外两个乞丐一拥而入,其中一个眼疾手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抵在了李婶的脖子上! “别动!” 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李婶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李婶!”玉栀脸色瞬间煞白。 “小娘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乞丐头子一步步逼近玉栀,手里同样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 “你要是敢耍花样,这老太婆的命,可就没了!” 玉栀看着抖如筛糠的李婶,和她脖子上那把随时可能划破动脉的匕首,心尖抖颤。 她不能拿李婶的命去赌。 “好,我跟你们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别伤害她。” “算你识相!”刀疤脸满意地笑了,用刀背拍了拍玉栀的脸。 玉栀忍着恶心,被他们粗暴地推搡着,推出了小洋楼。 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 她被推上车斗,一个女人立刻用一块散发着怪味的破布堵住了她的嘴。 三轮车发出一阵“突突突”的怪叫,扬起一阵尘土,飞快地消失在巷子口。 直到那辆车彻底看不见了,挟持着李婶的男人才松开手,和同伴一起撤离。 李婶瘫软在地,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抓起电话,手指哆嗦得半天都拨不对号码。 不行! 远水解不了近火,她应该先通知小五! 李婶发疯似的朝着玉雯和玉珩的出租屋跑去。 “小五!不好了!栀栀……栀栀被一群乞丐绑走了!” 守在出租屋附近的小屋看到李婶,心里顿时咯噔作响。 “到底怎么回事?” 李婶气喘吁吁,指着一个方向:“来,来不及细说了,他们……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带着玉栀朝那边跑了!你快去追!” 小五面色一凛,立刻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就在小五离开后不久,出租屋所在的巷子里。 玉雯和玉珩正在屋里看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紧接着,是一个孩子凄厉的哭喊声。 “呜呜,好疼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玉雯心里一紧,立刻站了起来。 透过窗户往外看。 发现竟然是一个没有右手的残疾小孩,倒地不起。 “别出去!”玉珩一把拉住她,“姐姐说了,让我们千万别出门!” “可是……你听他哭得多惨!”玉雯有些于心不忍。 只见那个残疾小孩倒在地上,身旁歪着一辆二八大杠。 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有人路过,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那个撞到小孩的女人骑着车就跑了,根本没打算管。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事?再说小五哥就在附近。” 她不顾玉珩的阻拦,拉开了门栓。 玉珩不放心,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姐弟俩的脚刚刚迈出大门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从巷子两头的拐角处,猛地冲出来七八个手持棍棒的男人! 他们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善类,为首的一个,正是菜刀帮的那个小头目。 “上!” 一声令下,那几个男人饿虎扑食般冲了过来。 玉雯和玉珩脸色大变,转身想退回屋里,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原本躺在地上哭嚎的残疾小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比猴子还利索,一把抱住了玉珩的腿! 江翠翠阿姨可是告诉他了,只要按照她说的做,就能吃到肉。 他已经三个月没吃过肉了。 “姐!”玉珩又惊又怒。 几个混混不由分说,制服了姐弟俩,那抹布堵住他们的嘴。 一人一个,像扛麻袋一样将他们扛在肩上,塞进了一辆早就等在巷口的破旧面包车里。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 京市,外交部欧洲司。 贺悦卿刚刚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议,正捏着眉心,听取陆燃的汇报。 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李婶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声音。 “先生!不好了!栀栀……栀栀她……被人绑走了!” 贺悦卿怔住。 “说清楚,怎么回事!” 当听完李婶断断续续的描述,贺悦卿周身的气压降至冰点。 他挂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接岚市公安局。” 电话很快被转接过去。 “周局长,是我,贺悦卿。”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我的未婚妻,刚刚在家门口被人绑架了! 恳请你动用所有的力量,封锁全城! 如果我到岚市的时候,她少了一根头发,贺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电话那头的周局长,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另一台座机也响了。 陆燃接听之后,脸色骤变,快步走到贺悦卿身边: “先生……不只是玉栀同志。玉雯和玉珩,也……也被人掳走了。 轰! 贺悦卿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腾地站起来,一拳狠狠地砸在红木办公桌上。 “备车!回岚市!” 第74章 身处绝境却有一线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玉栀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悠悠转醒。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混杂着干草的气息。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胳膊和脚踝都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 稍微一动,绳子就勒进皮肉里,火辣辣地疼。 嘴里塞着的破布带着一股馊味,让她阵阵作呕。 小腹稍微有些坠涨感,但随着心跳的减慢,这种感觉也减弱了。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呢喃:丫丫,别怕,妈妈在。你和妈妈一样,都很坚强。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破旧窗户发出的呜鸣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狗叫。 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农房或者仓库,地处偏僻。 那些人把她绑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是龙丹的人,为了报复? 还是……另有其人? 玉栀的脑子飞速运转。 她回想着那几个乞丐的脸。 其中有张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努力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身体的状况。 除了手脚被绑,身上没有别的伤。 那些人只是绑架,没有下死手,说明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他们要的,或许是钱,或许……是别的。 就在她思索对策时,隔壁的房间,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倒了,紧接着,是一个被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女声。 “……呜呜……珩珩,我们怎么办啊……” 玉栀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是玉雯! 怎么会?小五不是守在那里的吗?玉雯怎么在这里?! “别哭!”另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响起,虽然干涸沙哑,但玉栀再熟悉不过。 是玉珩! 他们……他们也被绑架了?! 她费尽心机,不惜放下自尊去求贺悦卿,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可到头来,他们还是落入了险境,而且是和她一起! 不,不能慌。 玉栀死死地咬着牙,逼迫自己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她是姐姐,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果她都乱了,那他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她挣扎着,用被绑住的身体在地上挪动,直到后背贴住了那面薄薄的土墙。 隔壁,玉雯的哭声和玉珩的安慰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都怪我,要是我不出去,就不会被他们抓住了……”玉雯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 “不怪你,那些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这次不成功,也会有下次。 姐,你别怕,我……我会保护你的!” 玉珩的声音虽然还在变声期,却透着一股男子汉的担当。 玉栀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如刀割。 黑暗中,她摸到了一块冰凉坚硬的石头,大概有拳头大小。 她费力地用被绑住的双手将石头夹住,然后,用尽力气,朝着身后的土墙,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 这是她小时候,父亲教他们的摩斯密码。 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基本上人人都会。 隔壁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玉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继续敲击。 咚。咚咚。咚。 过了几秒钟,墙的另一面,传来了同样有节奏的回应。 咚咚。咚。咚咚。 玉栀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姐……是你吗?”玉珩的声音从墙的另一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玉栀无法回答,只能再次敲了敲墙壁,表示肯定。 “姐,你怎么也……”玉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玉栀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她用石头在墙上划拉着,示意他们找找看,墙上有没有薄弱的地方。 这间屋子很破旧,土墙是用泥和稻草糊的,经过常年风吹雨淋,已经不那么坚固了。 姐弟三人,隔着一堵墙,开始了艰难的“挖掘”工作。 他们用石块,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抠着那面土墙。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靠近地面的墙角,终于被他们挖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也透出了一丝光。 玉珩和玉雯立刻凑了过去。 当看到同样头发凌乱、嘴角还塞着破布的玉栀时,姐弟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大姐!” “姐!” 她用力地朝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轻声些。 通过这个小小的洞口,玉珩伸出一根手指,帮玉栀把口里的破布扯了出来,而后飞快地交换信息。 “是菜刀帮!”玉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到他们其中一个腰上别着菜刀!” 玉栀的心骤然下沉。 “姐,我们现在怎么办?”玉雯透过小洞,看着玉栀,“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杀了?” “我觉得应该不会。要杀,在路上就该杀了,直接抛尸荒野,谁也找不到。” 玉栀想了想道:“但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待会儿,玉珩假装癫痫,把人引进来。 只要他们一开门,你们就有机会出去。玉珩,一旦找到机会,你赶紧跑!朝着有光的地方跑!” “不行!”玉珩立刻反对,“我怎么能把你们丢下?!” “你听我说!”玉栀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你是男人,你的力气比我们大,跑得也比我们快! 只有你跑出去,我们才有希望!“ “而且我被绑架时,拼命扯掉了我裙子上的几颗纽扣,那是李婶送我的贝壳纽扣,样式很特别。 如果公安能发现……或许能沿路照过来。但我们不能只指望别人!”” 玉珩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姐……我知道了。” “小雯,”玉栀又看向玉雯,“你待会儿就配合玉珩,大声哭喊,说他快不行了,让他们以为他真的病得很重。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玉雯含着泪,用力点头。 玉栀知道,这个计划也有风险,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刻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纽扣虽然是线索……却也很容易被人忽视。 玉栀深吸了几口气,无论如何,她也要带着弟弟妹妹,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75章 你们绑的,是贺家的少奶奶! 计划已定,姐弟三人不再言语,空气中只剩下压抑而紧张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几分钟,玉珩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紧接着,他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抽搐,喉咙里发出抽气声。 双腿乱蹬,身体弓成一张虾米,活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啊——!珩珩!珩珩你怎么了!”玉雯立刻配合着尖叫起来,声音凄厉。 “救命啊!我弟弟犯病了!他快要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她的哭喊声和玉珩的抽搐声混在一起,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心里发毛。 门外传来了骂骂咧咧。 “妈的,鬼叫什么!” 门被哐的一声粗暴地踹开,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玉珩和哭得撕心裂肺的玉雯。 “他……他有癫痫,以前也犯过……再不救,真的会死的!” 玉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玉珩,脸上满是哀求。 那男人显然被这阵仗唬了一下,但随即,他只是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死了就死了,正好省点粮食。” 他对手里的这个添头根本不在意。 手电筒的光一转,落在了玉雯身上,见她还好端端的,便放下心来。 “再敢嚎丧,老子就把你的嘴也堵上!” 男人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又觉得不放心,转身走向关着玉栀的隔壁房间。 玉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不在乎玉珩的死活! 这说明,玉珩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目标,他只是个顺带的“赠品”。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她和玉雯! 男人用钥匙打开了玉栀房门的锁,手电筒的光直直地照在她脸上。 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也安然无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便满意地哼了一声。 “还挺能忍,隔壁都闹翻天了,你倒是一声不吭。” 他蹲下身,用手电筒的光斑在玉栀脸上晃来晃去,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小模样长得确实不错,比你那个妹妹还水灵。 江翠翠说了,把你们姐妹俩卖到山沟里去, 不仅能让她出口恶气,我们还能拿一大笔钱! 到了那地方,有的是几十年没碰过女人的老光棍抢着要你们!” 江翠翠!? 等她出去了,一定要让她自食恶果! 男人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吓傻了,嘿嘿一笑,起身锁上门走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隔壁,玉珩也停止了抽搐,玉雯的哭声也渐渐停了。 失败的阴影笼罩在三人心头,比黑暗更令人绝望。 “姐……怎么办?”玉雯浑身发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玉栀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她一紧张,肚子的坠胀感又初夏了。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还有丫丫,她还有弟妹,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事到如今,她只能就赌一把大的了! “喂!外面的人,你们给我听着!”玉栀清亮的声音,穿透土墙,清晰地传到外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外面守着的几个绑匪,正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哟,这小娘们还挺有劲儿啊。”一个瘦高个笑了起来。 “管她是谁,到了咱们菜刀帮手里,是龙也得盘着!”另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不屑道。 玉栀听着外面的哄笑声,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提高了音量: “我男人是贺悦卿!京市贺家的嫡长孙! 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明天贺家就能让你们从岚市消失!” 贺家? 贺悦卿? 外面喝酒的几个男人动作一滞。 岚市的混混,或许不知道什么外交部,但京市贺家的大名,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那是真正通了天的大家族。 “妈的,吓唬谁呢?”麻子脸把酒碗重重一放,“贺家的人能看上你这么个小保姆?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就是,还贺家少奶奶,你要是贺家少奶奶,我就是玉皇大帝!” 讥笑声再次响起。 玉栀冷笑一声:“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和弟弟妹妹,玉珩和玉雯,是不是从小就住在外交部大院,和贺家是邻居! 我跟贺悦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你们绑了我,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现在放了我,一切还来得及。 要是等天亮了,公安把你们这里团团围住,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拉去枪毙!” 隔壁的玉雯和玉珩瞬间明白了姐姐的意图。 “没错!”玉珩立刻大声附和,“我们家就住在贺家隔壁!我姐和贺大哥的感情,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你们快放了我们!” 玉雯也跟着喊:“你们会后悔的!贺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姐弟三人的话,一唱一和,虚虚实实,让外面的几个匪徒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动摇。 万一……万一这小娘们说的是真的呢? 为了几百块钱,得罪京市贺家,这买卖,怎么算都划不来。 看着他们犹豫了,玉栀知道,还差最后一把火。 她咬了咬牙,闭上眼,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我……怀了贺悦卿的孩子!”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仓库里轰然炸响。 “已经两个多月了!” 轰! 这一次,不只是外面的匪徒,就连隔壁的玉雯和玉珩,都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姐姐……怀孕了? 还怀的……是贺大哥的孩子?! 整个仓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第76章 栀栀的线索,点燃希望! 死寂过后,是剧烈的骚动。 仓库外,几个匪徒像是被泼过油的老鼠,瞬间炸了锅。 “怀……怀孕了?贺家的种?!” 瘦高个手里的酒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操!这下玩儿大了!”另一个匪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绑了贺家的长孙媳妇儿……这他妈是掉脑袋的罪啊!”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之间蔓延。 然而,那个为首的麻子脸,最初的震惊过后,一双小眼睛里却迸射出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怕什么!”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这是多大的买卖啊!贺家的长孙!这要是要赎金……得多少钱?五千?一万?!” 他被自己想象中的数字刺激得浑身颤抖,呼吸都粗重了。 “疯了!你疯了!”瘦高个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那是京市贺家!是你想讹就能讹的吗? 等人家找上门来,咱们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富贵险中求!”麻子脸也站了起来,双眼猩红。 “咱们干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江翠翠那个臭娘们才给咱们多少钱? 几百块!几百块就想让咱们兄弟卖命? 现在这小娘们肚子里揣着个金疙瘩,这是老天爷赏饭吃! 干完这一票,咱们兄弟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不同意!这太冒险了!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我看你就是个怂包!一辈子没出息!” “你说谁是怂包?!” 匪徒窝因为玉栀抛出的这个惊天巨雷,彻底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赶紧放人,保命要紧;另一派则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想要铤而走险,干一票大的。 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仓库里,玉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外面的争吵声,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了一点。 吵吧,吵得越凶越好。 只要他们内讧,自己和弟妹就暂时是安全的。 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她默默地喘着气,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丫丫,对不起。 妈妈把你当成了筹码。 但你放心,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带你平安出去。 隔壁,玉雯和玉珩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 “姐……大姐她……真的……”玉雯的声音都在抖。 玉珩的脑子也是一团乱麻。 他一方面觉得这不可能,姐姐怎么会和贺大哥……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姐姐不是那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而且,如果不是真的,她怎么敢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别瞎想了。”玉雯还是宁愿相信姐姐是在用计谋。 “姐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故意骗他们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她!” 玉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里那份惊疑不定,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与此同时,岚市,小洋楼。 夜色如墨,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像一道利箭,撕破夜幕,在门口一个急刹停下。 车门猛地推开,贺悦卿高大的身影从车里跨了出来。 他一路从京市疾驰而来,几个小时不眠不休,英俊的脸上满是风尘与疲惫。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燃烧着足以将一切焚尽的怒火。 “先生!”李婶哭着迎了上来。 “她人呢?”贺悦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略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 “被……被一群乞丐绑走了……”李婶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贺悦卿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黑色座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贺悦卿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听筒。 “悦卿!你搞什么名堂!!”电话那头,传来贺首长中气十足的咆哮。 “大半夜的,把整个岚市的公安系统都搅得鸡飞狗跳!到底出了什么事?!” 若是平时,贺悦卿还会耐着性子解释。 可现在,他心急如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玉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哪里还有心情应付爷爷的盘问。 一股邪火从心底直冲脑门,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用一个更大的惊雷,直接砸了回去。 “栀栀怀了我的孩子!她现在连人带孩子,都被人绑架了!我必须把她安全地带回家!” 电话那头,贺首长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安静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听筒里才传来老爷子又惊又怒,却又压抑着变了调的声音。 “……你个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贺悦卿:“……” “你等着!”贺首长在那头吼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岚市公安局周局长的办公室电话,就快被打爆了。 电话是公安部的老领导亲自打来的,措辞严厉,命令死硬。 “贺家未来的长孙媳妇儿,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嫡重孙,在你的地盘上被绑了! 周建国,我告诉你,天亮之前要是找不到人,你这个局长,就干到头了!” 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连夜赶到局里的周局长,接到这个电话,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连袜子都来不及穿,抓起帽子,就往外跑。 “封锁全城!所有交通要道,车站,码头,全部设卡!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整个岚市的警力,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动员了起来。 小洋楼里,贺悦卿挂断电话,也没有干等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每一个细节地盘问李婶: “那几个乞丐,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你再仔细想想!” 就在李婶努力回忆的时候,小五气喘吁吁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一看到贺悦卿,急忙上前。 “贺少!”他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两颗小巧精致的贝壳纽扣。 “你看!这是我在追踪那伙人的路上捡到的! 我问了附近的人,都说没见过。会不会是……玉栀同志的?” 贺悦卿的视线,在看到那两颗纽扣的瞬间,骤然一凝。 没错,是她的! 这是前几天李婶给她那件新做的浅蓝色连衣裙钉上去的。 他当时还觉得,这纽扣像两只小眼睛。 栀栀聪明,她在沿路留下了线索! 这个认知,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贺悦卿被黑暗啃噬的心。 她很冷静,她在努力自救! 一股巨大的力量重新涌遍全身。 他一把抓过那两颗纽扣,像是抓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走!”他站起身,眼睛像狼一般锐利。 “咱们沿着那个方向,继续去找!” 第77章 找到了!他逆光而来 通往郊区的土路上,尘土飞扬。 贺悦卿坐在副驾驶,目光如鹰隼,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正死死攫住他的心脏。 小五把车开得飞快,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阵阵颠簸。 他们沿着小五发现纽扣的方向,一路追查。 然而线索在这里,断了。 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通往东边的采石场。 另一条,则蜿蜒着消失在西边的密林深处。 “贺少,走哪边?”小五踩下刹车,回头问道。 贺悦卿没有回答。 他推开车门,站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的视线在两条路上来回扫视,试图从地上的车辙和痕迹中,分辨绑匪的去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三轮摩托车那股劣质柴油的味道。 他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西边。”他站起身,声音笃定,“这边的车辙更新,而且空气里的味道,指向这边。” “是!” 伏尔加轿车再次启动,朝着西边的密林驶去。 与此同时,岚市的各个角落,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迅速收紧。 无数的公安呼啸着穿梭在街道上,醒目的警灯,将整个城市的夜空都染上了一层紧张的色彩。 车站、收费站、出城路口,都设立了临时关卡,对过往的车辆和人员进行严密的盘查。 周局长亲自坐镇指挥中心,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 他心里清楚,这次的案子,已经不仅仅是一桩普通的绑架案了。 它关系到京市贺家,关系到自己的乌纱帽…… 简陋的平房里。 外面的争吵声终于停了。 匪徒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玉栀的房间来的。 门被打开,麻子脸和瘦高个一起走了进来。 麻子脸的眼神依旧贪婪,而瘦高个的脸上,则写满了忐忑。 “小娘们,你最好没骗我们。”麻子脸盯着玉栀,阴恻恻地说。 “我们兄弟决定了,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和一个铅笔头,扔到玉栀面前。 “把你男人贺悦卿的电话写下来!我们亲自跟他谈! 要是谈成了,一万赎金到手,我们立马放人。要是你敢耍花样……”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玉栀眼前晃了晃。 “那咱们就只能鱼死网破,送你们三个,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小贱种,一起上路!” 玉栀的心直往下坠。 他们要直接联系贺悦卿? 这下麻烦了。 她知道贺家的电话。 可一旦打过去,她自称是贺家孙媳妇儿的谎言就会被戳穿,他们有可能马上撕票。 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匕首,玉栀的脑子飞速运转。 “怎么?不敢写了?心虚了?” 麻子脸见她迟迟不动,狞笑一声,将匕首的刀尖,抵在了她的脸颊上。 冰冷的触感,让玉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电话,我不能给你们。”玉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目光。 “贺家的电话,是能随随便便给外人的吗?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直接跟他通话? 惊动了贺家老爷子,你们以为还能拿到钱?“ 她此时的神态,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倨傲和不屑。 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反而让麻子脸心里犯起了嘀咕。 “那你说怎么办?” “你们派个人,去京市。”玉栀冷冷道,“到外交部大院门口,就说找贺悦卿,报上我的名字,玉栀。他自然会见你们。” 她把地点定在京市,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 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好几天。 这几天里,足够公安找到这里了。 麻子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眯起眼睛: “你当老子是傻子?等你男人带人把我们一锅端了?” “信不信由你。”玉栀偏过头,不再看他,一副懒得再多费口舌的样子。 “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是想拿着钱远走高飞,还是想在这里等死,你们自己选。” 她的冷静和强硬,镇住了这群外强中干的匪徒。 麻子脸和瘦高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候—— “老大!不好了!” 一个负责在外面放风的小喽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外面……外面来了警车!好像……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什么?! 麻子脸和瘦高个脸色剧变。 怎么会这么快?! 恐惧,很快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快!快走!”麻子脸当机立断,一把拽起玉栀,“妈的,换地方!从后山走!” 他们手忙脚乱地解开玉栀和隔壁玉雯玉珩脚上的绳子。 却依然绑着他们的手,用破布堵住嘴,推搡着他们朝后山跑去。 后山,是一片漆黑的树林。 只要进了林子,就能暂时躲开警察的搜捕。 然而,就在他们刚准备钻进林子的那一刻—— 两道刺眼的光柱,像利剑一般,从对面射了过来!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车灯雪亮,将几个匪徒惊慌失措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车门推开,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逆着光,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一步一顿,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强大的气场,让那几个匪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站在光晕中,露出了那张俊美如神祇,却又冰冷如寒霜的脸。 玉栀的瞳孔,骤然收缩。 贺悦卿……他来了。 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伪装,轰然倒塌。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贺悦卿的目光,越过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匪徒,精准地落在了玉栀身上。 当看到她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颊,和被堵住嘴发不出声音的狼狈模样时,眼底迸溅出滔天杀意。 “放了她。” 第78章 你,想死 麻子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将匕首,更紧地抵在了玉栀的脖子上。 刀锋瞬间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渗出一缕血丝。 “别……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贺悦卿的脚步,停住了。 他紧盯着那缕刺目的红色,眸色暗沉得如同风暴前的海面。 “你们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他缓缓开口,“现在就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放了她。” “贺少!”小五从驾驶座上下来,紧张地看着对峙的双方。 “少废话!那就先给钱,一万块,先拿过来!”麻子脸叫嚷。 贺悦卿眯起眼睛,“一万块?你们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路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手电筒的灯光,在黑暗的林间不停地闪烁。 警察,也到了。 麻子脸彻底陷入疯狂。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办? “妈的!跟老子玩儿阴的!”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说着,他握着匕首的手,猛地用力—— “不要!”玉雯和玉珩发出绝望的嘶吼。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看清贺悦卿是怎么动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 下一秒,“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 麻子脸握着匕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了过去。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贺悦卿一把将惊魂未定的玉栀揽入怀中。 另一只手,快如闪电,扼住了麻子脸的喉咙。 “你,想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麻子脸的惨叫声撕裂了夜空。 双脚乱蹬,脸涨成了猪肝色。 贺悦卿扼住他喉咙的手指狰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凸。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森然冷意,让冲上来的警察和小五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贺……贺少,人交给我们吧。” 小五硬着头皮上前,他真怕贺悦卿会当场拧断这人的脖子。 贺悦卿没有回头,只是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他揽着玉栀的手臂才收紧几分。 他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将麻子脸甩在地上。 那几个匪徒早被吓破了胆,警察一拥而上,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们全部制服。 哭喊声、咒骂声、手铐锁上的咔哒声,交织成一片。 贺悦卿脱下自己的外套,将玉栀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还带着泪痕的眼睛。 他打横将她抱起,转身就走,对身后的闹剧再不看一眼。 玉雯和玉珩跟在后面,看着那个高大背影的保护姿态,心情复杂。 伏尔加轿车平稳地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朝着小洋楼的方向开去。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玉栀靠在贺悦卿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紧绷的神经顷刻松懈下来,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就如潮水般涌来。 小腹那股熟悉的坠胀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汹涌。 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愈发苍白。 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了贺悦卿的大拇指。 贺悦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低头,声音里压抑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玉栀咬着唇,摇了摇头,却疼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燃,换方向,去医院!” 贺悦卿的声音骤然绷紧。 “是!” 陆燃立刻调转车头,油门一踩到底,轿车加速朝着341医院的方向疾驰。 玉栀疼得蜷缩起来,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 贺悦卿有些手足无措,很想做点什么,又怕弄疼她。 他笨拙地将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她的痛苦。 “这样好些了吗?实在疼的受不了,你就咬我! 没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咱们很快就能到医院了!” 他的动作僵硬,语言笨拙,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源源不断,熨帖着玉栀冰凉的身体和惶然的心。 她有很多话想问。 问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问他……有没有听到她在仓库里说的那些话。 问他到底为什么来救她? 可腹部的绞痛让她思绪混乱,只能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襟。 “丫丫,我的丫丫……” 车子在医院门口一个急刹停稳。 贺悦卿不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弯腰将玉栀抱了出来,大步流星地冲向急诊室。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爱人!” 他的吼声惊动了值班的医护人员。 玉栀被这阵仗弄得有些难为情,但身体的痛苦让她顾不上这些。 “我……我怀孕了……肚子疼……” 她断断续续地对赶来的医生说明了情况。 医生一听,脸色严肃起来,立刻安排人将玉栀推进了急诊室。 红色的“急诊中”灯牌亮起,将贺悦卿隔绝在外。 他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阴沉和戾气。 他半步也不肯离开,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随后赶来的玉雯、玉珩和小五,看着他这副模样,谁也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只能在不远处焦灼地等着。 今晚的贺悦卿,跟他们记忆中的贺悦卿截然不同。 他虽然为人正直,但对姐姐玉栀却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走廊里的空气,压抑得都快凝固了。 就在贺悦卿的视线快要洞穿急救室大门时,陆燃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 “主任,周局长那边传来消息。” 陆燃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打破了沉寂。 “龙丹已经被控制了。 但是,他拒不承认绑架是他指使的。 不过那几个匪徒,的确是菜刀帮的人。 主谋麻子脸交代,是江翠翠花钱让他们绑架玉栀和玉雯的。” 第79章 主谋从犯,一个都别想跑! 贺悦卿的目光从陆燃脸上冷冷掠过。 没有半分停留。 视线像被浆糊黏住,死死锁在急诊室那扇紧闭的门上。 仿佛那扇门后,是他的整个世界。 “公事公办。”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声音又沉又冷,像是倒春寒的寒流,能把人的骨头冻裂。 “主谋,从犯,一个都不能漏,给我往死里查。” “是。” 陆燃心头一凛,重重点头,悄无声息地走出医院。 他知道。 现在的贺悦卿,随时有可能爆发。 他的心,全都系在里面那个人身上。 任何事,现在都得往后放。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护士摘下口罩: “谁是玉栀的家属?” “我是!” 贺悦卿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立刻站了起来。 一米九的高大身躯带着一股骇人的压迫感,把那个娇小的小护士都吓得后退了半步。 “病人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轰! 贺悦卿的脑子炸了。 先兆流产。 这四个字,像四把锐利的尖刀,狠狠扎进他心脏。 “是情绪激动加上身体剧烈颠簸导致的。” 护士看着他瞬间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赶紧放缓了语气。 “幸好送来得及时,现在情况已经稳住了。” “别担心,孩子保住了。但必须留院观察,好好静养,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贺悦卿心头那块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讶异,更暴戾的情绪。 后怕。 以及,滔天的怒火。 他亲自去办了住院手续。 将玉栀安排进了全院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但每一个动作,每一道眼神,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安顿好一切后,他搬了张椅子。 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守在玉栀的病床边,寸步不离。 玉雯和玉珩看着他这副样子,想问问孩子的事,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让他们本能的感到畏惧。 却又,莫名地安心。 第二天一早,姐弟俩带着换洗的衣物和精心熬煮的米粥过来。 想替他一会儿,让他去休息。 “贺大哥,你守了一夜了,眼睛都红了。” “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们。”玉雯小声地劝。 贺悦卿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玉栀恬静安然的睡颜上。 “不用。” 玉雯和玉珩对视一眼,只好作罢。 直到玉栀蝶翼般的睫毛才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以及,男人近在咫尺的、熬红了的双眼。 他一夜没睡? 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让他冷硬的下颌线更添了几分凌厉。 憔悴,却丝毫没有减损那份惊心动魄的英俊。 反而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野性。 “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 玉栀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额头。 又摸了摸她的手。 确认体温一切正常,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站起身。 瞬间挡住了窗外所有刺目的阳光,为她投下一片阴影。 “你继续休息,我回去一趟,很快回来。” 直到看着他那宽肩窄腰的挺拔背影消失在门口。 玉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全是湿漉漉的汗。 贺悦卿并没有立刻回家。 他回小洋楼只睡了两个小时。 当他再次出现在医院时,玉栀已经能坐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粥了。 陆燃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日用品。 趁着玉栀睡午觉的功夫,陆燃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向贺悦卿汇报了最新的进展。 “贺少,都审清楚了。” “最开始是欧洲司的李大兴,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玉栀同志的住处,花钱雇了菜刀帮的人,装成乞丐去绑架她,毁她名声。” “没想到,江翠翠也找上了菜刀帮,出的价更高,直接让他们把人绑了,卖到山沟里去。” 陆燃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痛快。 “菜刀帮那伙人被抓后,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就把江翠翠给供了出来。 他们还交代,江翠翠许诺给他们两百块做报酬,但先前支付了五十元的订金。 现在他们买卖没做成,还折了进去,就把江翠翠的下落透露给了他们在外地的同伙。” “结果呢?” 贺悦卿面无表情地问,指尖夹着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江翠翠昨天下午在家里被人套了麻袋,等江家人发现不对报警时,人已经被带出岚市了。 据那几个匪徒的同伙传回来的消息……她代替了玉栀同志,被卖去了西北最穷的山沟沟里, 给一个四十多岁,二十年没碰过女人的老光棍当媳妇儿。” 贺悦卿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至于李大兴,”陆燃继续道。 “就在刚刚,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贺少放心,他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过了!” 陆燃说完,悄悄抬眼观察贺悦卿的神色。 见贺悦卿没有皱眉,才继续说: “龙丹那边,他虽然对这次绑架不知情,但菜刀帮是他罩着的,他也脱不了干系。 周局长以这次的案子为切入口,已经把菜刀帮的老底都掀了。 拐卖妇女、开赌场、收保护费,桩桩件件都够他把牢底坐穿。 听说他姐姐龙桂兰听到消息,不敢相信,已经抱着孩子去拘留所看他了。” 贺悦卿听完,淡淡地嗯了一声。 掐灭了手里那根未曾点燃的烟,转身推门走进病房。 玉栀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原文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见他进来,她抬起头,冲他浅浅一笑。 唇边漾开一双清甜的梨涡。 瞬间吹散了他眉宇间积郁的所有阴霾。 第80章 贺少:现在,该谈谈我们的婚事了 玉栀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在贺悦卿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出院这天,贺悦卿亲自来接她。 因为怕她吹风,拿了件自己的风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我自己能走。”玉栀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紧张和小心翼翼,让路过的护士们都纷纷侧目。 “不行。” 贺悦卿不容分说地扶着她的胳膊,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里。 就在两人慢吞吞地往医院门口走时,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玉栀!” 江誉杵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前些天肋骨刚好,结果下楼时没注意,又摔了一跤,把脚趾头给摔骨折了。 这几天,医院里关于玉栀的传言沸沸扬扬,说她怀了京市大人物的孩子。 被人绑架,又被那个大人物英雄救美。 他一开始不信,今天特意过来,就是想看看这传言是真是假。 当他亲眼看到那个传闻中的“大人物”时,整个人都懵了。 男人身材高大,气质卓然,一张脸更是俊美得让人自惭形秽。 他看玉栀的眼神,那种紧张和珍视,根本不似作伪。 江誉的大脑一片空白。 嫉妒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玉栀怀的明明是他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别人的骨肉?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这男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要是趁机讹他一笔,自己的工作和前途,说不定全都有了! “玉栀,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不能就这么跟他走了!” 江誉打定了主意,张嘴就要嚷嚷。 然而,他的“孩”字刚出口,嘴巴就被人从身后死死捂住。 陆燃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没等江誉反应过来,陆燃就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拖到了旁边无人的角落里。 “江先生,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给你个忠告。” 陆燃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以后离玉栀同志远一点。不然,以后断的可就不只是脚趾头了。” 说完,像扔垃圾一样,把吓得腿软的江誉扔出了医院大门。 贺悦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而玉栀因为把头埋在他怀里,压根没看见江誉。 贺悦卿早就吩咐陆燃在附近盯着,绝不会允许江誉这种杂碎,再有机会出现在玉栀面前。 他扶着玉栀,坐进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伏尔加轿车。 伏尔加轿车平稳地停在小洋楼门前。 李婶和玉雯玉珩早就等在门口,看到玉栀平安回来,一个个喜笑颜开,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屋子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是玉栀爱吃的。 可贺悦卿没让她在楼下多待。 他直接将人抱上了二楼卧室,让她靠坐在床头,又拿了两个柔软的靠枕垫在她腰后。 “先休息,吃饭我给你端上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像是在下达一道命令。 玉栀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半个多月,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他全方位掌控的生活。 他似乎觉得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 这份沉甸甸的在乎,让她感到温暖,也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压力。 很快,贺悦卿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粥,两样清淡的小菜。 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下,开门见山。 “等你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就回京市。” 玉栀舀粥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他。 贺悦卿的目光沉静而专注,继续道:“回去之后,我们就结婚。” 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玉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结婚?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却像一块巨石,砸得她有些发懵。 “这……是不是太快了?”她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而且,我……” “不快。”贺悦卿打断了她的话,理由充分得让她无法反驳。 “孩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一个人在岚市,我不放心。”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这件事,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他没有意见。” 玉栀:“……” 他连长辈都通知了? 她觉得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贺悦卿以为她不舒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玉栀无奈地挥开他的手,决定曲线救国,先转移话题。 “对了,”她故作轻松地问,“之前绑架我的那些人……菜刀帮,后来怎么样了?” 贺悦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洞穿了她的小心思,却没有戳破。 他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一直守在门外的陆燃立刻走了进来,站得笔直。 “陆燃,你跟她说。” “是。” 陆燃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语气平板得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 “主犯麻子脸,以及其余几名从犯,因绑架、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不日将进行公审,不出意外,主犯会被判处死刑。” 玉栀的心轻轻一颤。 “菜刀帮的头目,龙丹,被捕后,起初拒不交代。”陆燃继续道,“后来,他姐姐龙桂兰带着他刚满月的儿子去拘留所探视。” “龙桂兰劝他,为了孩子将来能堂堂正正做人,不要再包庇任何人,坦白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龙丹在拘留所里大哭一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仅交代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犯罪事实,还把他背后的保护伞,市局一个领导,也给供了出来。” 陆燃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周局长连夜成立专案组,顺藤摸瓜,将那人和他有利益牵扯的一批人,全部控制了起来。 整个岚市的地下势力和关系网,正在经历一场大清洗。” “可以说,菜刀帮这个毒瘤,不出三个月,就会从岚市彻底铲除。” 汇报完毕,陆燃微微躬身,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便体贴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玉栀捧着热粥,久久没有说话。 她知道贺悦卿有能力,却没想到他的能量大到这种地步。 短短半个多月,就让一个盘踞岚市多年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甚至还牵扯出了一条官场上的大鱼。 换作她,估计要得努力好多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贺家的认知,还是肤浅和片面了。 “现在,可以谈谈我们的事了吗?” 贺悦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已经帮她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雷霆万钧。 现在,轮到她来回答他的问题了。 玉栀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杀意,只剩下一种执拗的、不容拒绝的温柔。 她发现,自己好像…… 没有说“不”的任何余地。 第81章 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真的对她动心 贺悦卿的话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在玉栀心里漾开涟漪。 她捧着粥,指尖的暖意却无法传递到心底。 之前那半个多月,她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 只当是一场梦,一场戏。 可当贺悦卿将“结婚”两个字如此笃定地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自欺欺人。 她慢慢放下粥碗。 “回京市……我当然想。” 玉栀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脆弱的骐骥。 “可是,贺悦卿,你想过没有? 我父亲的案子,至今没有定论。在很多人眼里,我依旧是间谍的女儿。 如果我以你妻子的身份,回到外交部大院…… 你就不怕别人在背后诟病你吗?不怕影响你的前途,给贺家抹黑吗?”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许多年。 如今,她亲手将它们拔了出来,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 贺悦卿静静地听着,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当然想过。 他比谁都清楚。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给出了一个周全妥帖的解决方案。 “我们先领证,不办酒席。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住进贺家老宅。” 不办婚礼,是怕她身体吃不消,也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和不必要的人际往来,让她能安心养胎。 不回老宅,是怕她触景伤情。 外交部大院,那个曾经是她的家,后来却成了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他不想让她再回去面对那些人,那些事。 他已经在外面另外准备了房子,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清静的家。 可在玉栀听来,这番话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她刚刚回暖的心上。 她这个妻子,是见不得光的。 他要利用她去应付家人,却不需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先前发生的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情根深种。 救她……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好人。 要是换作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被绑架,他也会去救的。 他替她扫清障碍,解决仇人。 只要求她安分守己,听从安排。 多公平! 玉栀啊玉栀,你怎么就忘了呢。 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你怎么敢奢望,贺悦卿这样天之骄子,会对你动心? 心底那点燃起的火苗,被这盆冰水兜头浇下,最后连一丝青烟不曾剩下。 她缓缓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好。” 她轻声应道。 贺悦卿看着她乖顺的样子,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却没有察觉到,她眼睛里的光,也跟着一起熄灭了。 他以为她是累了,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那就这么定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安排。” 贺悦卿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挡住了窗外的阳光。 玉栀靠在床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宽肩窄腰,挺拔如松。 这一刻,她恍惚觉得,这个男人的背影,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她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眸子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疏离。 下午,贺悦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张去京市的火车票。 软卧,下周五的票。 “李婶从明天开始收拾行李,到时候她跟我们一起回去。 至于岚市这边,小五会留下来处理玉雯和玉珩的户口和转学问题,你不用担心。” 玉栀点点头,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兴奋。 贺悦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累了就再睡会儿。” “不累。”玉栀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触碰,拿起手边的原文书,“我想再看会儿书。” 贺悦卿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悻悻地收了回来。 他看着她那张仍然没啥血色的小脸,以为她是病后体虚,没力气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想跟玉栀亲近,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玉栀,似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投放在了书里。 两个人明明离得那么近,中间却仿佛隔着一片海。 江家。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打破了炮兵大院午后的宁静。 “我的翠翠啊!翠翠到哪儿去了啊?哪个天杀的这么狠心!” 王金桂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今天找遍了大院,也没找到江翠翠的人影。 不是离家出走,不是被公安抓了,而是被菜刀帮剩下的人给报复了! 被卖去了西北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咱们家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呜呜呜,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江誉被她吵得头疼,烦躁地在屋里踱步。 他这段日子也过得糟透了。 工作丢了,名声臭了,走在路上都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医院门口,他亲眼看到玉栀被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 “哭!哭什么哭!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江誉猛地停下脚步,冲着王金桂吼了一嗓子。 王金桂被他吼得一愣,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他。 “阿誉……你得想办法救救你妹妹啊!她是你亲妹妹啊!” “救?我拿什么救!”江誉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小板凳,双眼通红。 “我工作丢了,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拿什么救她? 再说了,就算找回来又能怎样,你以为李大兴还会要她!” “那……那可怎么办啊……”王金桂六神无主地抓住儿子的裤腿。 “都怪玉栀那个贱货!要不是她,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翠翠怎么会……哎哟,我的大金孙呐!” “你给老子闭嘴!”江誉猝然拔高了音量,打断了她的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母亲,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几天,他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想明白了。 玉栀为什么会变? 为什么会宁愿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也不愿意再回头看他一眼? 都是他妈害的! 第82章 王金桂上吊,江誉祸水东引 “你还有脸说?”江誉冷笑一声。 那张曾经斯文儒雅的脸,此刻因为怨恨而扭曲。 “我问你,这五年,你是怎么对玉栀的? 你把她当人看了吗?家里的活儿是不是都让她一个人干? 你跟翠翠吃香的喝辣的,让她啃窝窝头喝菜汤的时候,你想过她也是个人吗?” “我……”王金桂被问得哑口无言。 “要不是你和江翠翠天天糟践她,把她往死里磋磨, 她一个软得跟面团似的姑娘,会铁了心去外面勾搭野男人?” 江誉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的那个。 “她本来是我的!要不是你们,她现在还好好的待在我身边,给我洗衣做饭! 都是你!是你把她逼走的!是你把我们家给毁了!”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理直气壮地推到了王金桂身上。 完全忘了,究竟是谁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这五年里,他对玉栀的付出,又是怎样视若无睹的。 王金桂呆呆地看着发疯的儿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儿子,现在,竟然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她头上? 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江誉却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摔上了门。 江家的天,就是从这一刻,彻底塌了。沉重的家务,日夜不停地伺候床上的活死人,再加上江誉那句诛心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金桂。 她也病了。 病得跟江建华如出一辙,身上起了瘆人的红疹。 痒得钻心,挠破了就流出黄水,散发着一股烂肉的腥臭。 这日江誉清晨醒来,屋里冷锅冷灶,连口热水都没有。 他骂骂咧咧地踹开父母的房门,准备把王金桂揪起来做饭,却被眼前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 房梁上,悬着一个人。 正是王金桂。 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红上衣,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双脚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床上,江建华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尸体。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也成了一个死人。 “啊——!” 江誉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救命!救命啊!” 他冲到隔壁李家,用拳头狂砸门板。 “李大哥!李大利!开门!快开门啊!” 李大奎睡眼惺忪地探出头,看到是江誉,脸立刻拉了下来。 “大清早的,号什么丧?” “我妈……我妈她……”江誉语无伦次,指着自家的方向,“她吊死了!” 李大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和痛快。 他呸地一口唾沫啐在江誉脚边。 “你们江家害得我们家还不够惨吗?死了活该!” 说完,砰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李大利看着江誉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发小的半点情谊。 他二话不说,一拳就把江誉打了个趔趄。 “滚!以后别再来找我们家!” 江誉彻底懵了。 他蹲在自家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像看着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一个人,他根本不敢去碰王金桂的尸体。 他只能向大院里其他的邻居求助。 可大家一看到他,就像见了瘟神,一个个避之不及,跑得比兔子还快。 谁不知道他家老头子得了脏病? 现在王金桂又吊死在家里,谁知道是不是也染上了? 这晦气,谁敢沾? 江誉蹲在墙角,抱着头,绝望地痛哭流涕。 哭声引不来同情,只引来更多的白眼和窃窃私语。 他没办法,只能托人去乡下给三个姑姑和表弟,以及王家的堂兄弟报信。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天都快黑透了,一辆牛车停在了炮兵大院门口。 江誉的三个姑姑,还有王金桂娘家的两个侄子,总算来了。 江誉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扑了上去。 “姑姑!堂哥,表弟!你们可算来了!” 然而,这群人脸上,除了几分同情,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算计。 他们进屋草草看了一眼,便把江誉拉到院子里。 “阿誉啊,你妈这是横死,怨气重得很。” 大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后事,可得好好办,不然要冲撞活人的。” “是啊是啊,”二姑跟着帮腔,“得请庙里的和尚来做场法事,好好超度一下,不然你妈走得不安生。” 王家的一个表哥清了清嗓子,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都打听过了,这请高僧,做法事,再加上棺材寿衣流水席,里里外外,没个两百块钱下不来。阿誉,你妈就你一个儿子,这钱,你得出。” 两百块? 江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现在口袋比脸还干净,别说两百,二十块他都掏不出来! 一股邪火噌地就蹿上了天灵盖。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人哪里是来帮忙办丧事的,分明是来趁火打劫的! “办什么法事!请什么和尚!” 江誉气得够呛,一指堂屋里那个积满灰尘的神龛。 “我妈生前不信佛,就信黄大仙!把那玩意儿擦干净,多上几根香,再摆盘水果点心,也就行了!花不了几个钱!” 这话一出,几个亲戚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他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为了供奉一只黄鼠狼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大姑的脸色很不好看,“没钱?你爸妈没给你留点?” “就是,你妈的金首饰呢?还有你奶奶传下来的翡翠镯子,我们可都记着呢!” 几个亲戚你一言我一语,旁敲侧击地打探家底。 江誉被他们逼问的,心里又气又恨。 见从他这里榨不出油水,几个亲戚对视一眼,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你这么不孝,那这事我们可管不了。 总不能让我们给你贴钱办丧事吧?” 江誉一看这架势,顿时慌了。 他们要是走了,王金桂的尸体不得在房梁上挂到发臭? 他急得满头大汗,眼珠子一转,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等一下!”他一把拉住大姑的胳膊。 几个亲戚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江誉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快意,“我没钱,但玉栀有啊!”他声音都高了八度。 “你们是不知道,她现在可威风了!攀上高枝,勾搭上一个京市来的大官! 住的是独门独院的小洋楼,进出都有小汽车接送! 她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现在我妈死了,她出点钱办丧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们去找她要钱去啊!!” 第83章 极品亲戚闹上门,贺少当场教做人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带着一丝慵懒。 玉栀搬了张藤椅坐在小洋楼的院子里,脚边是三只毛茸茸的小猫。 它们正追着一个线团打滚。 她身体刚好些,便闲不住,拿着小梳子,挨个给它们梳理毛发。 贺悦卿坐另一张藤椅上,手里拿着份报纸,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他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她,再看看那几只闹腾的小东西。 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眉眼,渐渐舒展。 岁月静好,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和误会,又回到了曾经的青葱时光。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阵喧闹打破了。 “玉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给我滚出来!” “不要脸的狐狸精,水性杨花,吃我们江家的,喝我们江家的,现在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婆婆都被你活活气死了,尸骨未寒,你还有脸在这里享福?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小洋楼的铁门外,乌泱泱地围了十来口人。 正是江誉的三个姑姑,还有王金桂娘家的几个堂表兄弟,一个个叉着腰,唾沫横飞。 不远处的梧桐树后,江誉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挂着扭曲而得意的狞笑。 玉栀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贺悦卿已经腾地站了起来。 他听陆燃汇报过玉栀在江家受的委屈,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赤裸裸、毫无底线的羞辱。 这群畜生,根本没把她当人看! 贺悦卿双手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玉栀心头一跳,怕他盛怒之下冲动伤人,下意识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别去。”她仰头看着他,声带发紧,“让小五处理就好了,都是些胡搅蛮缠的人,不值得你动手。” 王金桂上吊死了,这件事,她着实没有想到。 贺悦卿的注意力落在她粗糙冰凉的手指上,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稍稍平息。 他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与她十指紧扣。 “他们以前,也这样骂你?” 他的声音很沉,压抑着即将喷薄的怒意。 玉栀心里一颤,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贺悦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铁手狠狠揪住,又疼又涩。 他收紧了手指,将她带回屋里,关上门,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将所有的肮脏,都隔绝在外。 “在屋里待着,哪儿也别去。”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容她反对,“外面的事,交给我。” 他转身出了门,高大挺拔宛如松柏。 透着满满的安全感。 一米九的个头,一出现在院门口,那股子凛冽气场,就让那群叫骂的亲戚声音小了半截。 他对守在门口的小五耳语了几句。 小五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寒着脸扫视了一圈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聚众闹事,想进局子喝茶吗?” “你管我们是谁!我们找玉栀!她婆婆死了,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必须回去披麻戴孝,出钱办丧事!” 江誉的大姑仗着人多,壮着胆子喊道。 小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你们找错人了。江家之前雇的小保姆,叫陈玉枝,这件事整个炮兵大院都知道。 而我们贺主任的爱人玉栀,玉石的玉,栀子花的栀,跟你们说的那个陈玉枝,根本不是一个人!” “你们不能因为名字读音一样,就跑来这里大放厥词,胡搅蛮缠!” 江誉的亲戚们全都愣住了。 江誉也被说懵了。 “你胡说!”大姑姑反应过来,“她化成灰我们都认得,有本事你让她出来!” 小五冷哼。 “贺夫人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吗?污蔑国家干部,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我们贺夫人跟贺主任从小青梅竹马,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 你们想碰瓷讹钱,也得先动动脑子!一个乡下小保姆,我们贺主任能看得上?” “滚!再不滚,我立刻报警,把你们一个个全都逮进局子里去!” 一番话,有理有据,还带着威胁,直接把这群人给说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电光火石之间,躲在树后的江誉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他从树后冲了出来,指着贺悦卿大叫: “贺主任?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你就是那个外交部欧洲司最年轻的贺主任! 你来岚市,不就是打着寻找青梅竹马的幌子,来找玉栀的?! 少他妈给老子装蒜!仗着有权有势就抢老百姓的老婆,大家伙快来评评理啊! 今天你不给老子一个交代,信不信老子立马上京告状去!” 这一嗓子,直接将贺悦卿的怒火给点燃了。 贺悦卿强压下想把江誉撕碎的冲动,扯出一抹极冷的笑。 “你说她是你老婆?” 他一步步朝江誉走去,眼神像狼。 “那好,我问你。” “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她喜欢看什么书,最喜欢哪位作者? 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籍贯是哪儿?她背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这些,你都知道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直戳江誉的肺管子。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贺悦卿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冷厉。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她能干活,能伺候你,能让你家里人翘起腿来过好日子。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也从来不心疼她,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叫嚣?!” 说完,他扬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江誉的下巴上。 江誉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滚!” 第84章 一曲《女驸马》,引来护妻狂魔! 江誉口鼻瞬间见了血,哼都哼不出来,直接昏死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乌泱泱的亲戚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打……打人了!当官的打人了!” 江誉的大姑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就嚎。 “还有没有王法了!仗势欺人,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啊!大家快来看啊!”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拍打着地面,企图把事情闹大,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其余几个亲戚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小洋楼门口又乱成了一锅粥。 贺悦卿冷冷地看着这群跳梁小丑,正准备让小五把人全都捆起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两辆绿色的警用三轮摩托在路口停下,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迅速下车,带队的正是陆警官。 陆警官一眼就看到了江誉,和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江家亲戚,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回事?全都给我起来!”他厉声喝道。 江誉的大姑一见公安来了,非但没收敛,反而哭得更来劲了。 “公安同志,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他,就是他!”她颤抖着手指着贺悦卿。 “仗着自己是京市来的大官,不但抢了我们侄子的媳妇,还把人打成这样!你们看,这还有天理吗?” 陆警官的视线落在贺悦卿身上,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回头对身后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全都带走!聚众闹事,污蔑国家干部,我看你们是想在局子里过年!” 几个公安立刻上前,两人一组,架起那些还在哭天抢地的亲戚,就往警车上拖。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公安打人了!公安和当官的官官相护啊!” 叫骂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但公安们面不改色,手上的力道没有半分放松。 陆警官走到贺悦卿面前,敬了个礼。 “贺主任,给您添麻烦了。这些人我们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朝小洋楼里看了一眼,似乎想确定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直到警车彻底消失在街角,贺悦卿才转身回了院子。 他推开门,玉栀正站在玄关处,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他们被公安带走了。”贺悦卿的声音轻缓,与方才的凌厉截然不同。 玉栀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破皮红肿的指关节上,轻轻蹙起了眉。 “你还是动手了?” 贺悦卿有些不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后,悻悻地解释:“实在是没忍住。” 玉栀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她拿出棉签和碘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贺悦卿垂眸看着她,看着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和专注认真的侧脸。 心底那股子因为江誉而起的暴戾之气,不知不觉就散了。 “要不是车票已经买好了,我真想今天就带你们回京。”他闷声开口。 玉栀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 “不必那么大费周章的。”她抬起头,眸光清亮,“江家已经彻底完了。” 王金桂横死,江建华成了活死人,江誉如今又被打断了下巴,名声扫地,众叛亲离。 这个家,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贺悦卿心底最后那点郁气,也随着她这句话,彻底消散。 转眼,就到了回京的日子。 清晨的火车站人头攒动。 玉雯和玉珩既兴奋又紧张,好奇地四处张望。 玉栀牵着弟弟妹妹,心里也有些近乡情怯,对那个阔别了五年的城市,生出几分忐忑。 贺悦卿给她们买的是软卧包厢,环境清静舒适。 他自己却和陆燃他们待在另一节车厢的硬座上。 火车开动后,玉栀嘴上没提他,心里却始终惦记着。 临近中午,她拿出早上特意早起做的鸡蛋咸菜炒饭,金黄的米粒混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她把装得满满的铝制饭盒递给李婶。 “李婶,麻烦您把这个送去给贺悦卿。” 李婶笑眯眯地伸手推了回去。 “哎哟,这我可不去,还是栀栀你自己去吧。” 玉雯和玉珩在一旁探着脑袋,用好奇的眼神看过来,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玉栀拗不过,只好端着饭盒,自己去找贺悦卿。 穿过两节摇摇晃晃的车厢,就在车厢连接处,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小青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她。 一前一后,将她堵在了中间。 过道狭窄,其他旅客都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小妹妹,一个人啊?去哪儿啊?”为首的黄毛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玉栀心里一沉,却没有慌乱。 她后退一步,靠在车厢壁上,稳住心神。 就在那几只咸猪手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她忽然清了清嗓子,吊起一段婉转悠扬的调子。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是黄梅戏《女驸马》里最经典的一段。 她的嗓音清亮甜润,在这嘈杂的火车上,像一股清泉,瞬间就让那几个小流氓愣住了。 他们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如画的姑娘,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一时竟看得痴了。 然而,不等一曲唱毕,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带着凌厉的风,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滚开!” 贺悦卿的声音像是粗重的冰锥。 陆燃和小五紧随其后。 三下五除二,不等那几个流氓反应过来,就一人一脚踹翻,用皮带捆了个结结实实,摁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等火车停靠下一站,自有公安来收拾他们。 玉栀抱着饭盒,还有些没回过神。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她问贺悦卿。 贺悦卿接过她手里的饭盒,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 “你这黄梅戏一听就不正宗,没学到奶奶半分精髓。” 他奶奶是黄梅戏名角,他从小耳濡目染,一听便知。 玉栀撇了撇嘴,没反驳。 两人之前微妙的疏离,在这啼笑皆非的意外里,竟意外消融了一些。 贺悦卿也不嫌炒饭凉了,拿起勺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很快就见了底。 玉栀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无奈地开口: “我还没吃呢,这是两人份的。” 贺悦卿拿着勺子的动作,陡然僵在了半空中。 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瞬间的窘迫,连耳根都红了。 玉栀看着他这副尴尬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85章 宠她入骨,她却觉得自己是小偷 火车抵达京市时,天色已经擦黑。 站台上人潮涌动,南腔北调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玉雯和玉珩的脸上写满了拘谨,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 像两只胆小的鹌鹑。 玉栀安抚地拍了拍他们的手背。 抬眼望去,这座阔别了五年的城市,在夜色的笼罩下,既熟悉又陌生。 空气里有熟悉的、属于北方的干冷气息。 却再也没有过去家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早已等候在站外。 小五眼尖,立刻迎了上来,麻利地将行李安放妥当。 一行人上了车。 车子没有开往玉栀记忆中的外交部大院,而是在一条栽满了法国梧桐的安静街道上。 拐进了一座带着铁艺大门的院子。 这是一栋民国时期建造的两层小洋楼。 红砖外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静谧。 李婶一进门就忙活开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玉雯和玉珩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家。 就连从岚市一起带来的三只小奶猫,也毫不认生,从包里出来后,便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玉栀的生活,仿佛一夜之间,从泥泞的沼泽地,搬进了暖房。 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一日三餐,李婶会变着花样地准备好。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口味偏好,比如不爱吃姜,喜欢葱花多一点,李婶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出行有伏尔加轿车,小五兼任司机和保镖。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身体,复习功课,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 这样的日子,好得让她心慌。 舒服得让她觉得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梦,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 这天晚饭后,贺悦卿正在书房看报纸。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看过去,宽肩窄腰无比清晰。 他只是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那股子禁欲又强悍的气场就扑面而来。 玉栀端着一杯泡好的热茶走了进去。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不能就这样,一直这么不赚钱,就任由你养着我。” 贺悦卿放下报纸,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他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只有老式挂钟滴答的声响。 一下一下,敲击着玉栀的心。 “你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考上大学。” “我知道。”玉栀抿了抿唇,迎上他的视线。 “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你也知道,我从小跟着父亲学外语,英语法语都不错。 可以帮你翻译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公文,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她不想真就当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她希望在这场交易里,自己能多一点用处。 好让贺悦卿不那么快的厌烦自己。 哪怕将来分道扬镳,或许还能因为工作保留一些交集。 贺悦卿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她总是这样,小心翼翼,仿佛他给的每一分好,她都必须用等价的东西来偿还。 他本人就精通俄、法、英三门外语,其实根本不需要旁人代劳。 “可以。”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我晚点整理一些法文的贸易资料给你。但是,有言在先,”他身体微微前倾。 “如果让我发现你累到了,或者脸色不好,东西我立刻收回。到时,不许有任何异议。” 玉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好。” 什么都安顿好了,领证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贺悦卿以此为借口,请了京市最有名的裁缝师傅上门。 “给她做几身合身的衣服,夏装、秋装、冬装都要,用最好的料子。” 裁缝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手脚麻利地给玉栀量着尺寸,嘴上还不停地夸赞。 “贺先生真是疼您,这几匹料子,都是用传统技艺做的,有钱都难买到。” 玉栀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气色依然算不上红润的自己,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贺悦卿不仅给她定了新衣,还顺便给玉雯和玉珩也一人做了两套。 两个孩子得了新衣服,高兴得手舞足蹈。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又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东西。 崭新的搪瓷脸盆,印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巾,大红色的纯棉床单被套。 李婶更是买来了红纸,剪了各式各样的“喜”字,兴高采烈地往窗户上、门上、镜子上贴。 整个小洋楼,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 这一切,都让玉栀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她真的要和贺悦卿结婚了。 明明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他却办得如此周全。 午后,玉栀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翻译文件。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手边的稿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她抬起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窗棂上那个鲜红的“喜”字上。 红得刺眼。 一阵无法克制的嫉妒,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嫉妒。 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将来会真正成为贺悦卿妻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他所有的好,所有的体贴和照顾。 而不是像她这样,像个窃取了别人幸福的小偷。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立刻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强迫自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外文上。 只是握着钢笔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傍晚时分,陆燃敲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神情严肃。 “夫人,贺主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是新的翻译文件吗?”玉栀放下笔,伸手去接。 陆燃却摇了摇头,没有把文件袋递给她。 “不是。”他直接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资料,放在桌上。 “是关于您父亲,陈衷同志的案子,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哒的一声,玉栀手中的钢笔滚落在地。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划出刺耳的声响。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 第86章 这只手,不老实 “贺主任说,这些东西,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想看到。” 等陆燃退出去,带上了房门,玉栀才伸手解开了文件袋上的绕线。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泛黄的复印件和剪报。 最上面一张,是五年前京市晚报的头版,标题用黑体大字写着—— 《外交高官涉嫌叛国,国家利益蒙受巨大损失》。 玉栀呼吸停滞。 她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全是关于她父亲那桩间谍案的资料。 有官方的通报复印件,有当年各种报纸的追踪报道。 甚至还有一些手写的调查笔记,字迹刚劲有力,显然出自贺悦卿之手。 有些是她当年拼了命也接触不到的核心信息。 他竟然,全都替她找来了。 酸涩和暖意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发酸。 眼眶瞬间就红了。 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缓和了一下心情,玉栀一头扎进了这些故纸堆里,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一张张地看,一行行地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李婶几次三番地端来饭菜,又原封不动地端走。 “栀栀,好歹吃一口,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熬啊。” 玉栀充耳不闻,她的整个世界,都浓缩成了眼前这些线索。 这里有她曾经豁出命都想要抓住的希望! 九点,贺悦卿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小的书房里,地上、桌上、椅子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 玉栀就蜷缩在地毯上,借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专注地比对着两份文件,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纸。 一股怒火混杂着心疼,直冲贺悦卿的头顶。 他大步走过去,二话不说,弯腰就要去收地上的资料。 “你干什么?”玉栀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猛地抬头,护住了身前的纸张。 “你该睡觉了。”贺悦卿的声音又冷又硬,压抑着怒气。 “我还不困,我好像发现了关键线索……” “我再说一遍,去睡觉。”他冷硬地打断她,“不然,我明天就把这些东西,全都烧了。” 玉栀被他话里的狠戾吓到了。 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连日的疲惫和心底的委屈,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他的裤腿。 这个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就像小时候,求他带她去放风筝时一样。 “别……悦卿哥,你就再给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鼻音浓重,像一把小钩子,挠得人心头发痒。 贺悦卿的身体都僵住了。 满腔的火气,被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和那句娇软的“好不好”,浇得一干二净。 他垂下眼,凝视着她布满了老茧的手指。 心口的位置,软得一塌糊涂。 他缓缓蹲下身,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顺势抽走了她手里的文件。 在玉栀错愕的注视下,另一只手伸过来,把她颊边一缕散落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 “听话。”贺悦卿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先睡觉,明天醒了再看。” 玉栀的脸颊不知不觉变得滚烫。 她猛地抽回,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跳得又快又乱。 第二天起,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贺悦卿好像解锁了什么新技能。 总在不经意间,让她心慌意乱。 她在院子里给猫梳毛,他会很自然地凑过来,揉一把她的头发。 等她惊愕地抬头,贺悦卿已经走进了屋里,只留给她一个宽肩窄腰的轮廓。 饭桌上,玉栀嘴角沾了饭粒,他会面不改色地伸手,用拇指帮她揩去。 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躲闪。 而贺悦卿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玉栀的心湖,却被他这些不时投下的小石子,搅得涟漪不断。 恼怒,又无处发作。 她只能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调查中去,以此来忽略他这些古怪而亲昵举动。 先整理出了几个可能知情的父亲旧友,决定亲自上门拜访。 星期天,她准备去拜访一位已经退休的大学教授,那是父亲的同窗挚友。 玉雯也想出一份力,央求着玉栀带她一起去,玉栀想了想答应了。 贺悦卿没有阻止,只吩咐小五开车送她们。 双深邃的眼眸落在玉栀身上,再次强调: “看好夫人,有任何不舒服,不用请示我,立刻把人带回来。” “是,贺少放心!”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市宽阔的马路上。 可还没开到目的地,车子忽然嘶哑了几声,毫无征兆地在路边抛了锚。 “夫人,你们先下车透透气,我看看发动机。” 小五麻利地跳下车,打开了引擎盖。 玉栀带着玉雯在路边等待。 午后的阳光正好,街边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 玉雯有些兴奋地挽着姐姐的胳膊,好奇地打量着如今大变样的京市。 这条街比她们五年前离开时,变得更繁华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惊喜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玉栀……?哎呀,真的是你啊!” 玉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快步向她走来。 她手里拎着好几个印着“友谊商店”字样的纸袋,脸上满是笑容。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年都去哪儿了?” 玉栀的瞳孔,微微一缩。 韩薇,外交部大院的邻居,现任外交部部长的女儿。 贺悦卿前世的妻子。 这辈子,贺悦卿传说中的未婚妻。 韩薇的视线在玉栀朴素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一旁局促不安的玉雯。 自觉把他们和不远处那辆抛锚的轿车,以及正在埋头修车、神情严肃的小五割裂开来。 “站着多累,走,前面有家咖啡馆,我请客!咱们姐妹好好叙叙旧!” 说着,她便亲热地伸手,要去挽玉栀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