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傻子王爷太难杀》
1. 风雨骤来再遇君
元纵寒没傻之前,第一次见她是在南郊的竹林。
雨落空山,那夜他恰巧去竹林拜访辞官多年的老师。
却没料想,夜半三更,他撑伞下山时碰见一伙儿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追杀一白衣女子。
女子化水为剑,在雨幕中穿行无阻,所过之处皆以一剑瞬杀之。
他屏住呼吸躲在一块巨石后,那女子忽而转身。
他看清了她,那眼神比滴落在脖颈上的雨丝还要凉薄。
第二次相见,是在三月后。
他遭人陷害身受重伤,醒来第一眼便对上那双冰冷的眼。
这变故还得从他受伤那天说起。
那日,宋霜序着急忙慌的从皇城司走出。
清晨,皇城司送回来十几名受伤的侍卫,各个身受刀伤。
打睁眼起,宋霜序便一直在给他们的伤口缝线。
守门的小厮悄声凑过来道:“这些弟兄还算好的了,您是不知道,那六皇子伤得才重呢,听说那礼部都着手准备后事了。”
宋霜序闻言,怔忪抬头,“快死了?!”
怪不得医官院那帮老头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话说这回秋猎,竟有人趁机行刺,恰巧翊王的马突然癫狂不止,将翊王从马背上摔下。
偏偏脑袋着地,砸的那叫一个头破血流、不省人事。
翊王被送回府后高烧不退,一直未醒。
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医官竟也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陛下龙颜大怒,下旨将这些医官一并斩首。
几位老医官当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作为医官的她也难以独善其身,半个时辰前,她已领旨前去翊王府治病。
刚到翊王寝殿门口,一位侍女端着染血布帛的铜盆闯出,她神色慌张,与宋霜序迎面相撞。
宋霜序往寝殿里看了一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医箱上的跨带,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抬脚踏入殿中。
躺在床上的男子脸色煞白,额上缠了一圈圈绷带,嘴唇毫无血色,浑身僵硬犹如挺尸,看着不像有一丝活气。
宋霜序内心嘀咕道:不会真要死了吧。
比起这位所谓翊王,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命。
万一那老皇帝也给她下一道杀旨该如何是好?
宋霜序悄无声息地叹气,伸手搭上翊王的门脉。
一旁的医官不敢有丝毫懈怠,目光齐聚于宋霜序的身上,迫切想知道结果。
他们方才路过午门,可是亲眼目睹了掉落的头颅与满地的血腥,此番当真是触目惊心。
虽然他们平日里不太待见那群自视甚高的同僚,但见此情状,还是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与他们相比,宋霜序的冷静显得有些太异常了。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与脸色,宋霜序收回手,淡然道:“王爷坠马以致髓海震荡,督脉受戕,淤血阻塞,只需除去淤血不可,淤血散去,高烧便也能退。”
“淤血渗入颅内,恐怕只有华佗能妙手回天了。”其中较为年长的苏氏医者忽然开口,他捏着胡子,双眼睁得老大。
众人附议:“是啊是啊。”
“就算是华佗在世,那也是要开颅的,王爷千金之躯,怎能怎可冒险。”苏医又道。
众人附议:“没错没错。”
宋霜序拆开绷带,仔细查看了伤口,确实伤的很深,幸好及时用桑麻皮线缝合了伤口,不然撑不到现在。
“王爷虽然淤阻髓海,离火不济,坎水逆行,然而天命未绝。我只需扎上几针便能见分晓。”
几位当值太医惊觉此言狂妄至极,她平时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得意忘形了,真以为她是再世华佗。
一年轻医官忍不住问道:“宋医官纵使天赋异禀,也切不可胡来啊!”
胡来?
宋霜序眉头一扬,她的词典中向来没有胡来一说。
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先斩后奏,于百会,人中,涌泉三处穴扎上金针,又接过张太医递来的燧石针打通任脉……
一套流程下来,众人早已吓出一身汗来。
施针用药不过半个时辰,就见翊王元纵寒的脸色稍稍好转,宋霜序又再次摸上门脉。
苏医急问:“如何?”
宋霜序平静道:“王爷脉搏已逐渐恢复平稳,淤血也消解了不少,目前已无大碍,还需仔细照看。”
众人闻此言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交代自己的小命了。
“宋医官不愧是张院正亲口称赞的医官,这回多亏有你。”袁医正脸色好转,有了几分敬佩之情。
宋霜序浅笑:袁医正谬赞。”
王爷无碍便好。今日可真是吓坏他们这帮医官了,差点就给翊王陪葬了。
张医官累得坐在地上,另外几位年轻医官也吓得不轻。
宋霜序便劝三个年长的医官先去前厅吃些茶,歇一歇,留下两名年轻医官与她一同在此处轮流值守,待翊王醒来再做打算。
听闻王爷脱离危险,翊王的贴身侍卫叶无影直冲寝殿,正好撞见宋霜序。
听闻是这位妙手仁医救了他家王爷,叶无影就直道她是天仙下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她哭,连声感谢救主之恩。
她无奈道:“行了,都出去,王爷需要静养,还请叶侍卫守好院子,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王爷,我有话要问,还请借一步说。”
同为翊王亲侍的方渺一直在外静候,听闻宋医官此言,立马把叶无影强拉出去。
寝殿内只余两名年轻医官。
院外夜凉如水,三人面面相觑。
宋霜序望着二人,脸色依旧平静如水,“马厩在何处?劳烦二位给在下带路。”
两人带她来到马厩,那疯掉的马早已坠崖而亡,此刻马厩空空,不过马槽内的草料残渣却俱在。
她在草料残渣里挑挑拣拣,竟然真让她有了新发现。
“你们看,这是乌头,此药混在草料里可让马狂奔不止,如同发了疯。”
两人顿时脑中一阵作响,这才了然,“宋医官是说有人给王爷的马下毒。”
“不错。”
饶是她再怎么怀疑,事实此刻便摆在她面前,难怪苏医正前天夜里拿走不少的乌头,兴许正是用在此处。
她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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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觉得可疑,现在仔细想想却苏医正是太子的人,那么此事就说的通了。
就算她知晓内幕,但却是不可言说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翊王元纵寒忽然转醒,强撑着睁开了眼。
这时一位医官端了热水过来,还未进门便被吓了一跳。
元纵寒将被褥披在身上,神情疯癫的在地上摸爬滚打。
他们远看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在那蠕动,实着受到惊吓,铜盆一个没端稳,洒得水渍铺了满地。
宋霜序恰巧从院外推门而入,见此情景,忙问:“发生何事?”
两人一齐惊恐地指向地上的元纵寒。
宋霜序顺着所指方向望去,立马蹙了眉头,询问:“王爷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元纵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旧在地上滚来滚去,面露惶恐,浑身颤抖不安。
只这一眼,宋霜序就惊觉不对。
她赶忙上前来元纵寒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手指扒拉着眼皮仔细观察。
王爷眼神涣散,瞳孔微缩,浑身颤抖。
这症状……莫不是伤了神智?
当务之急是将他扶起来,不能任由其在地上躺着。
宋霜序伸手去扯元纵寒的被子,奈何对方裹得太紧,她颇费一番功夫才扯去,又了全力把元纵寒扶至塌上。
她还没有喘气,就见眼前之人双手捂脸,正低头啜泣。
宋霜序在旁轻抚着元纵寒的背,耐心询问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元纵寒闻声抬头,蓬乱的碎发下现出一张清雅俊秀的脸,真如松风朗月般萧萧肃肃。
听宫人说翊王的生母是先淑妃,奈何早早过世,陛下怜惜此子年幼无依,遂养于皇后膝下。
宫中人人都传陛下偏爱此子,除了容貌,此人身上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宋霜序上下打量这位翊王,暗想道:
看他模样,莫约是受了什么刺激?
总不能是伤了神智吧……
元纵寒突然用力一推。
此招太过突然,宋霜序还未有所反应就被推至一旁,后颅不慎磕上雕花床柱,顿时眼冒金光,耳畔随之响起嗡鸣声。
怎么生病了还一身牛劲?!
元纵寒也向她看来,双目睁得极大,嘴角扯出癫狂的笑,他朝宋霜序爬去,忽地攥住她的手,神经兮兮地念叨:“疯了!疯了疯了疯了,那匹马疯了!”
宋霜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锢出一道红印,出于杀手的觉悟,她只想现在就给这没良心的来一刀。
可对方是当朝王爷,她暂时不能动他,只能皱着眉任由他拽着。
“快去传王爷的亲侍!”宋霜序朝另外两位医官说,然后强忍住心中的不快,耐心道:“王爷放心,这里没有马。”
而元纵寒似是没有听见她说话般,继续自顾自地道:“那匹马把我带到树林里,然后马、马马他就横冲直撞,横冲直撞!”
“王爷再好好看看,这里是翊王府,哪儿来的马?”宋霜序轻拍他的背,安抚道,“我是奉命来医治您的医官,王爷不必害怕,我定会治好你的……”
2. 亦痴亦傻亦假面
“医、医官?”元纵寒冷静下来,茫然道。
“对,没错。”宋霜序慢慢掰开元纵寒的手指,终于把手抽出。
也是这一刹那,她未能察觉到元纵寒眼底里划过的一丝精明。
“那你就是医官姐姐!”元纵寒痴笑着,又挽住宋霜序的胳膊,“医官姐姐,我的马疯了,能不能帮我治一治?”
我看疯的不止是马,还有你啊。
宋霜序尬笑,缓缓点头。
“太好了!医官姐姐你可要说话算话哦,一定要医好我的马。”元纵寒主动放开她,转而在屋内乱舞。
宋霜序:……
元纵寒晃来晃去,视线忽然落至一旁的医箱。他笑得愈发开心,跪在地上把乌木诊箱推着满殿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有好大一箱梨花酥!快把本王的马牵来,记得装上金鞍子,本王要将这箱梨花酥带回王府!”
这王爷……好像真的疯了。
宋霜序颓废的坐在床边,身心俱疲。
她基本已经确定元纵寒成傻子了。
行医多年,不曾想竟会栽在这翊王身上。
好不甘心。
元纵寒一屁股坐到医箱上,囔囔道:“本王要放风筝!”
“王爷,这里没有风筝。”宋霜序觉得太阳穴正突突直跳。
王爷是摔坏了脑袋,而她将要面对的,是失去一整个脑袋啊!
正当宋霜序一筹莫展之时,翊王的两个亲侍闯了进来,扫一眼床榻,却不见元纵寒,赶忙问道:“宋医官,王爷人呢?”
宋霜序烦闷不悦,伸手一指茶案边:“那儿。”
两人往桌案边看去,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到,当场傻了眼。
元纵寒正抱着桌角啃,茶案被啃得凹陷了一角,参差不齐的牙痕附在木头上,坑坑洼洼,木屑也掉了一地。
宋霜序嘴角一撇,冷笑道:“你家王爷属狗?”
“啊?宋医官怎的连这个都知道。”
宋霜序夸了一句:“王爷牙口真好。”
不知是褒是贬。
“王爷这是怎么了?”方渺奇道。
宋霜序长叹一口气,指了指脑子,沉吟道,“正如你们所见,王爷他……这一摔伤到了神智。”
她不直接说元纵寒傻了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宋霜序转头无力地看一眼坐在地上的疯癫王爷,淡淡道:“接下来就得看王爷造化了,他既已醒,烦请二位好生照看着,下官还得写脉案。”
她行了个礼,朝元纵寒的方向走去,将医箱夺了过来,找到脉案后便开写。
叶方两人看不出宋医官的神情是悲是喜,只得面面相觑。
宋霜序看着脉案,心乱如麻。
但愿能在太阳落山前保住自己的脑袋。
还记得她刚来渊国那会儿,以为混进皇宫当探子多么轻而易举,要么混个女文官,要么混个妃子,再不济当个宫女。
没想到组织却把她安排到太医院。
医官也就罢了,每月就那么点俸禄,打发狗都不够。
她手里写着元纵寒的脉案,越想越烦,最后一掌拍到桌上,惊得一旁的元纵寒惊叫一声,不敢大声呼吸。
宋霜序这才发觉此人蹲在身侧,目光顺势看到自己的衣摆上。
她霎时火冒三丈。
不知元纵寒何时拿到笔墨,竟在她纯白的医官袍上画了好多东西。
什么花啊鸟啊都有。
宋霜序没心思看个全面,咬牙道:“王爷!还请不要在臣的衣裳上乱画。”
她真是服了这傻子。
知不知道这墨沾到衣服上有多难洗?!
这简直忍无可忍!
而她手里的脉案也被元纵寒顺走。
元纵寒看都没看一眼,将脉案撕个粉碎,两手往空中一撒,欢呼道:“下雪咯下雪咯!医官姐姐你快看啊!”
宋霜序生无可恋地望着这满地狼藉,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脉案一起被撕碎。
“宋医官对不住,我家王爷这情况……您也知道的,千万别和他计较。”叶无影挠挠头。
宋霜序勉强挤出一个笑:“怎会,不打紧,下官再写一份便是。”
没多久,宋霜序几人乘坐马车回来医官院。刚到医官院就与其他医官商讨医疗对策。
几位资历丰富的老医官看了脉案,面色难看至极。
王医正摆了摆头,嗟叹道:“医道本就复杂万变,人脑之构造更是错综纷乱,这头脑癫疾自古以来就是难题,何况王爷还是不慎摔的,真要治起来也难。”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和陛下交代吧。”宋霜序敛眸,若有所思道:“不能将王爷治好的话,只怕我们的下场不会比昨日那几位医官好多少。”
众人脸色一青,院内霎时间鸦雀无言。
“宋医官呐,要不你去和陛下说。”王医正道。
宋霜序一顿:“我?可是我……”
“哎呀,宋医官,我们这些老头子平日里自诩医术老道,但实际远不如你,你也不必谦虚!我们医官院的所有人命都还需仰仗宋医官你呀。”王医正笑眯眯道,令人生寒。
宋霜序脸色一沉,马上反应过来他是何等意思。
好一个捧杀,好一个祸水东引。
这几个糟老头不就是欺负她老实么。
宋霜序冷笑道:“倒也不是谦虚,只是我实在担待不起医官院所有大臣的人命,难道王医正就不怕我年轻狂妄,在陛下面前说错话,害得众人一同赴死吗?”
众人陷入沉默。
良久,一位不速之客驾到,打破这份僵局。
原来是渊帝身边的严公公,他此次前来传召,是因为那老皇狗要询问翊王病情。
翊王是宋霜序治好的,脉案也是她最了解,自然是她被传召,都无需几位老狐狸精医官推她出来当挡箭牌。
宋霜序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宋医官,跟咱家走一趟吧。”
“好。”
一路上宋霜序内心惊恐万分,倒也不是紧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老皇狗说。
实在不行……扯个谎应该也是行的。
一行人穿过遵义门,进了养心殿前院,待严公公通报后,宋霜序便战战兢兢跨进养心殿。
来到御前,宋霜序还未开口,心就凉了半截。
因为她老远就听见奏折摔案的声音。
看起来这老皇狗的心情实属不佳啊。
“微臣参见陛下。”宋霜序下跪俯首。
老皇帝批奏折的手一顿,光是周身气派就足够震慑于人。
他问:“翊王病情如何?”
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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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恭敬地呈上脉案:“这是翊王的脉案,还请陛下过目。”
渊帝看了一眼,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字上:“髓脑震荡,情志失调,以致疯癫痴傻之状,需静养三年?”
短短几句话里掺着浓重的火药味。
宋霜序又赶紧跪下,谨慎回答:“回、回陛下,微臣医术不精,仅能救回王爷,但这癫疾……恕臣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话音刚落,便猛地磕了一声响头。
与她所想不差,这渊帝丝毫不讲理,不由分说下令道:“朕养你们这些御医何用?来人,拖下去斩了!”
你还真是不讲理啊?!
宋霜序纤身一颤,刚想学着那几位老医官推卸责任,就听殿外一人大声道。
“还请父皇息怒。”
来者是太子,其人玉面束冠,雍容贵气。
渊帝见是太子,依旧板着臭脸,冷哼道:“太子?你来作甚?”
太子面露忧愁,惋惜道:“听闻六弟摔伤了脑袋,儿臣痛心疾首,欲来慰问父皇。听见父皇要处死宋医官,儿臣实在忍不住,若是六弟头脑无恙,定不愿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丧命的。”
渊帝眸色一沉,什么也没说。
“还请父皇三思啊!”太子下跪俯首。
渊帝叹气,拂手道:“太子所言有理,是朕有失偏颇,罢了罢了,朕命宋医官每日照看翊王,直到翊王康复为止。都退下吧。”
他也不想被后人评为暴君。
宋霜序松口气,大声道:“谢陛下饶命,微臣定会好生医治翊王的。微臣告退。”
她侥幸逃过一劫。
离开养心殿,太子与宋霜序一道出来,走出遵义门,她便赶忙行礼。
“臣多谢太子求情之举。”
太子此举,令她欠了好大一个人情。
太子只微微一笑。他生得慈眉善目,温润儒雅,又平易近人,因此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最得人心。
他满面忧愁地询问:“六弟当真摔得心志全失,无药可救了?”
宋霜序犹豫片刻,点头称是。
太子眸色一暗。
宋霜序还真以为他爱弟心切,怕他后悔为自己求情,连忙解释道:“还是有救的,若每日以针灸试之,再辅以几味安神汤药,慢慢调理,病情定会好转的。”
她的语气很是牵强,隐隐透出一丝心虚。
太子听闻此言,眉心微皱,随即莞尔一笑:”有劳宋医官为六弟医治,不过宋医官也不必太过费心,人命天定,逆而行之,恐伤己身。医道如治水,不如留淤疏浚,待其自平,本宫也乐见其成。”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切勿多管闲事。
这太子与翊王之争,果真如那些大臣口中一样啊。
宋霜序欲言又止:“微臣知晓,但……您也听说了,陛下他要我服侍翊王直至康复……”
“无妨,我会继续为你求情的。” 太子儒雅笑道:“宋医官只要能听懂我的话便好。”
说罢,侧身从宋霜序身后走去。
宋霜序低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恭送太子。“
她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一阵冷风拂过,脸上凉意顿生。
她抬头望天,发现天空骤然积聚起蒙蒙乌云,有雨将临。
末了,宋霜序长舒一口气,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3. 天之娇宠龙凤姿
许久,这暴雨才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狂风袭卷树林,扰得沙沙作响。
元纵寒临窗而坐。
可算是把雨盼来了,终于不用听叶无影那厮哭喊。
“哭得吵死了,本王好得很。”元纵寒嫌他哭得晦气,抬脚恨不得踹他一脚,思忖过后又及时收回这个想法。
叶无影停了哭腔,嬉皮笑脸道:“属下这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就说我装得像不像吧。”
“像什么像?!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招多少人嫌疑?”元纵寒扶额。
方渺冷着脸道:”王爷装得辛苦。”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截密信。
元纵寒一脸倦意地展开密信。
信上所写之事乃是太子与宋霜序私下交谈,其具体内容不知,但形迹可疑。
但大致想想也能知晓,他那好皇兄的意图如何。
头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他昨夜装了一晚傻子,着实有些乏了。
元纵寒凤眸微阖,烦躁道:“继续派人盯着我的好皇兄,医官院那边也别忘了仔细盯着。”
刚听说太子为宋霜序求情便觉得不妙,再加上渊帝的指令……他实在不敢恭维。
也不知这位宋医官会如何抉择呢……
元纵寒随手将信条抛向油灯,纸张被火舌裹挟,光亮骤涨,瞬间化为灰烬。
烛火晃荡,一寸一寸摹画着少年深邃眉眼,其容矜贵华美,尽显天家气派。
与之相反,医官院的宋医官此刻就没有他这样悠闲了。
宋霜序回到医官院,几位同僚见到她眼中都泛着惊奇之色。
王医正好奇问:“陛下怎么说?”
宋霜序答:“陛下仁德,让我服侍翊王至康复。”
她懒得理这些人模狗样的玩意儿,转身去了藏书阁。藏书阁医药病理古籍众多,她还不信找不到治疗翊王疯癫的办法。
宋霜序持一盏油灯,就着火光翻看一张张泛黄的页纸。她虽是常常自夸医书,但在此刻还是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方面的疾病她涉猎的少,是真的束手无策。
她抱着一堆书回房间,迎面装上师弟宁知遥,她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宁二,我何时才能换掉这份差事,我实在不想再提心吊胆的待在医官院了。”
宁知遥笑了笑,当面泼冷水:“别想了,你的任务还未完成,师兄是不会同意你换差事的。”
宋霜序哀嚎一声,扫兴地瞪她一眼,继续往寝阁走。
宁知遥又气又恼,怨念颇深的嚷嚷道:“师姐!你怎么每次都只说几句话就走,亏我还担心你那么久,连个安稳觉也没睡好,师姐你当真无情啊。”
宋霜序头也没回。
她最不喜的就是这个师弟。组织明明是派他来配合完成任务,结果他总爱多管闲事,闯祸且不说,还要她动用关系去给他兜底。
因此宋霜序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如今太子暗中教唆她别管元纵寒的病,但皇帝又要她治好这个病,无论得罪哪头都是死。
而且她还有任务在身,要替师兄完成大业,她切不可因旁人旁事去他人。
到底要她如何是好……
怀着这个问题,宋霜序的眼皮渐渐下沉,头一栽便直愣愣的睡去。
次日,宋霜序挎着医箱前往翊王府。
然而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到达。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元纵寒的病情还是逃不过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被传到宫里宫外皆知。
其中最数开心的,便是吴王。
在听到此事后,吴王大喜:“摔得好啊!这老六总算是倒了大霉,简直大快人心!”
身旁的小厮附和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终于除去心头大患。”
“六弟身在病中,我这个当皇兄的还是得去看望一下。来人啊,备上梨花酥,前去翊王府。”吴王大手一挥,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元纵寒痴傻之事,是他近些年听得的最好消息。
父皇眼里向来就只有元纵寒,再加上元纵寒本就天资聪颖,更受父皇喜爱,父皇哪里还能看见他吴王?纵使他百般讨好服从,父皇也还是更偏爱元纵寒,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今日元纵寒病重,这井前石,他必定是要砸下的。
天微亮,吴王就已抵达翊王府。
他一脚踹开元纵寒寝殿的房门,大步流星闯进去。
“六弟可还安好?”吴王坏笑道。
元纵寒还躺在床上,双眼懵懂地看向吴王。
他料到吴王会来。
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吴王一点点靠近,慢悠悠问道:“六弟这是不记得皇兄了?”
元纵寒察觉出他的不怀好意,但又不能暴露,只能佯装害怕地摇摇头。
“不记得不要紧,皇兄记得就行。”
吴王拍拍手,一位侍从就端来一个食盒放置桌上。他拿出一个梨花酥,伸到元纵寒面前。
元纵寒学着三岁小儿那般去夺。
毕竟装傻子,还是要装得像一点。
目光微转,元纵寒瞧见了寝殿门边的一抹白影。
她来的正好。
吴王故意将梨花酥举高,连退几步,还给侍从使眼色故意绊倒元纵寒。
元纵寒早就料到这点,他本可以避免,但还是狠下心用力一摔,将牙露在外,狠狠地磕在木板上。
疼痛顺着牙龈充斥在口腔,泪水夺眶而出,他故作委屈,带着哭腔大喊道:“给我!”
“六弟别急,本王给你便是。”吴王居高临下地看他,见他如此落魄狼狈,嘴里发出一声邪笑。
话音刚落,梨花酥就直直掉落在地。
元纵寒正要去捡,一小阵灰尘扑面而来,他揉揉眼,发现梨花酥被踩在吴王脚下。
他的手滞在空中,缓缓抬头,清澈的眼愤恨地瞪着吴王。
吴王被这一眼神盯得发毛。
不是变傻了么?
怎么还能这样看他?
元纵寒立马发现自己失态,又学小孩那般怒道:“坏蛋!还我梨花酥!”
见他又开始闹腾,吴王可算是放下心,他抬起脚,指着一地零碎的梨花酥道:“吃吧,这可是你最爱的梨花酥,你要是把地上的吃干抹净,剩下这一盘梨花酥便都是你的了。”
元纵寒垂下头,心想那个人怎么还不出场。
刚想完,他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女音道。
“微臣见过吴王。”宋霜序拱手行礼。
吴王转头问:“……你是?”
“臣是医官院侍医,宋霜序。”宋霜序答。
刚踏入翊王府后院,她就见吴王正折辱元纵寒。
宋霜序认得此人,这吴王是皇帝的第三子,乃德妃所出,仗着德妃母族的势力,一向在宫里耀武扬威,平日里在众人面前骄奢淫逸,嚣张得不行。
见到这等场面,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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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序断不会贸然出头,毕竟这是皇室中人之事,兄弟相残乃是常有的事,她不想因此给自己招惹一身麻烦,就想着在门口稍等片刻,待吴王没了兴致后再进去。
可这吴王的兴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就在他逼元纵寒吃地上的梨花酥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原来你就是治好我六弟的宋医官啊。”吴王面色不悦,对她医治之事甚是不满。
毕竟他想要的,是让元纵寒死啊。
“正是微臣。”宋霜序低头瞥一眼元纵寒。
吴王不悦问道:“敢问宋医官,我这六弟的病可还好治?”
“不好治,而且……”宋霜序边说边摇头,环顾四周后,趁此时只有他们三人,她小声道:“太子说人命天定,逆而行之,恐伤己身,吴王懂否?”
吴王细细揣摩后又问:“这是太子的意思?”
宋霜序浅笑着,缓缓点头。
“哈,不愧是我大哥!”吴王喜色更甚,他转头将地上的梨花酥踢到元纵寒面前,怒道:“吃啊!你怎么不吃啊?!”
“吴王殿下!”宋霜序开口制止。
“宋医官,我请六弟吃梨花酥有何不对?莫要多管。”吴王干瞪一眼宋霜序。
宋霜序下跪道:“落地的梨花酥甚脏,不可入口。若翊王吃坏了肚子又被陛下知道,定会治臣死罪。请王爷看在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微臣贱命一条,臣定会誓死效忠王爷您的!”
“誓死效忠?”吴王眼珠子一转,想到自己势力甚微,若能拉拢医官院的人最好不过,他面色阴恻恻的:“宋医官倒是先做出让本王能信任的事啊。”
“翊王如今需以针灸治病,王爷知道的,这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虽不能至死,但也能让其痛苦万分,还是能做到的。”宋霜序早有对策,她微微欠身,“臣要为翊王治病了,还请王爷好生看着翊王痛苦之样。”
她是不想管皇室中事,但也实在看不下去这恃强凌弱的场面。
吴王摆摆手,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默许宋霜序的医治。
他本想继续凌辱元纵寒,但更想见其痛苦,仿佛这样,就能将多年来的心头恨解除。
元纵寒把这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瞬间警铃大作,心想宋霜序这人不会真的和他皇兄狼狈为奸吧。
宋霜序背对着他打开医箱,取出一根极长的针藏在袖口,又重新从食盘中拿出一个梨花酥,引诱元纵寒。
元纵寒内心警惕。
他好不容易从医官眼皮子低下蒙混过关,为了大业,切不能在此时暴露。
“翊王,这是你最爱的梨花酥,可否想吃?”
面对这个傻子,宋霜序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讨好,内心祈祷他千万别坏了自己好事。
元纵寒点点头,伸手想要去夺。
宋霜序眼疾手快,把梨花酥放至元纵寒手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他的手,袖口中的长针顺势滑落,她接住长针,狠狠往元纵寒的手臂上的穴位一扎。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演练过多次。
元纵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长针穿过自己的手臂,接着有鲜血汩汩流出。
啧,这女人果真要和太子吴王等人同流合污啊?
那这一针不会把他扎瘫吧?!
“奇怪……”宋霜序看向元纵寒,眸光闪过一丝凌冽寒意,她小声疑惑道:“此针不会产生痛觉,可他见到此景,居然不会害怕……”
4. 奈何身陷囹圄中
莫非此病有假?她脑中顿时闪过诸般猜测。
然而面对这既残暴又温柔的一针,元纵寒先是一愣,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忽然乍起的痛苦哀嚎。
元纵寒痛的直打滚,捂着手臂上那一个针眼儿,声泪俱下,颇有小儿无赖之势。
这正是吴王喜闻乐见的场面,元纵寒从小到大傲气的狠,他从未见过此人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儿。
他越是面露苦色,吴王便越开心。
宋霜序收回思绪,视线落在吴王满意的面色上,眼中一抹精明一闪而过,“唉呀呀,王爷您没事吧!”
她俯身将他从地上扶起,仔细瞧着他的伤口,面露歉疚,“下官真是罪该万死,竟然失手扎错穴位,平白伤了王爷。”
“宋医官,你好大的胆子!”吴王装模做样的摆出一副仁兄的模样,指责她这个庸医,“扎个针都能扎错位,医官院怎么养了你这样的废物。本王府上的嬷嬷拿根绣花针都比你手稳。”
宋霜序连连称是,面上一派谦卑,背地里早咒他一千遍。
“医官姐姐,疼——”元纵寒扯着她的袖子嚷嚷道。
泪珠子下的比昨晚的雨还大,叫人如何不心疼。
宋霜序差点就动了恻隐之心,竟然生出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的邪念。
“王爷乖,这梨花酥给你吃,可莫要哭鼻子让人看了笑话才是。”
话是对元纵寒说的,而她的眼神却是落在吴王一干人处。
“吴王殿下看了许久,当知微臣的忠心了吧?”宋霜序颔首低眉,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之意。
“有宋医官给六弟医治,本王还有何忧。还望宋医官不要令本王失望。”
吴王在翊王府待了足足两个时辰,若继续待下去,恐传到皇帝耳中对他生疑,若太子借此发作,他少不得又得不自在。
思及此,吴王轻瞥一眼痴痴傻傻的元纵寒,露出满意的笑,“哈,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宋霜序立在原地,望着吴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庭院外,心里不禁低低咒骂这个坏东西。
在她转头望向门外之时,元纵寒坐在地上微不可察的攥紧拳头,眼底充斥着不甘,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却在宋霜序低头望向他的瞬间,又急忙收回了利爪,眼泪汪汪的垂眸哽咽道:“医官姐姐,还是好疼。”
宋霜序见他捂着个伤口哭的梨花带雨,若非她亲自放水,她都要相信他是真的很疼了。
他方才装的真像样,若不是方才这临时一计,她还真是要被这狐狸诓骗到死。
“王爷要好好保重,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宋霜序勾唇一笑,笑中带着一丝玩味。
元纵寒自认今日碰到她这条河,的确是湿了鞋,但是骨子里的固执告诉他,打死都不能向这女人服软。
面对她的这番话,元纵寒仍旧装作痴傻模样,不肯摘下他那虚假面具。天真无辜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当然,宋霜序对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不感兴趣,该治的治,该杀的照杀不误。
宋霜序也不直戳戳揭穿他,留下一张新药方便出府了。
来时匆匆,去时洒脱。
元纵寒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这女人不简单。
不过看她方才故意放水,还替自己解围,应当不是与太子吴王一伙的,不过身份存疑。
“方渺,派探子暗中查查这女人的底细,查仔细些,看看她平时都与什么人接触。”
方渺领命退下。
宋霜序这边刚回到医官院,宫里就又来人了。
小医侍敲门说道:“太后凤体欠安,王医正给德妃送新制的安眠香去了,一时脱不开身。”
“我知晓了,换件医官袍就去。”
自从医官院被斩了一批医官,这里经常人手不够,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及时填补缺漏。
平日里,不光宫里的贵人们有些大病小病的,宫外的大臣家里也经常有些大病小病,医官们每天忙里忙外。
就连她自己也三天没睡过一顿安稳觉了,总是睡到半夜被叫醒去诊病。
她真怕长此以往,自己先累病了。
宁知遥也很忙,今日一早就被叫去礼部尚书府上瞧病去了,此刻也不在医官院。
她更好衣之后背着医箱急匆匆随太后身边宫女去了慈宁宫。
沿着内廷西路北行,穿过慈宁宫前的花园,绕了好大一圈才到正殿。
太后此刻不在正殿,来传召的人说太后此时正在佛堂念经,要稍等一个时辰。
宋霜序被太后身边的太监卢公公引至佛堂院落的廊下静静等候,不想等了片刻却看见一熟悉面孔,是太子。
他怎么来慈宁宫了?
宋霜序正奇怪着,太子依旧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冲宋霜序莞尔一笑,她却有些惊惶。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宋医官,真是好巧,本宫今日来给皇祖母送前些时日亲手抄的佛经,不想竟在此处偶遇你。”
“太子殿下言重。”
“唉?听说你日日都去六弟府上瞧病,六弟的伤如何了?”
宋霜序愣了愣,谨慎说道:“王爷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是…”
元褚铭瞥见她眼里的迟疑之色,笑道;“但说无妨。”
“王爷的癫疾越发严重了,下官无能。”
他依旧云淡风轻道;“医者不担天命,何必自疚。宋医官莫非又忘了本宫上回说的话。”
“下官记得。”
“既如此,宋医官也当更加尽心尽力才是。”
太子身边的侍卫肃风走了过来,将一个纸包偷偷塞到她手里。
宋霜序攥紧纸包,将其藏于袖中,疑惑道:“殿下这是何意?”
他笑道:“宋医官来医官院四年了吧,听说医官院正好空出来个医正的位置,宋医官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
太子拿官职来引诱她杀人。
这纸包里装着粉末状的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是毒药,他拐了这么大个圈就是为了让她暗中给元纵寒下毒。
都说人有虎狼之心,此言不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王之家,果然没一个好人,到处是阴谋算计,对亲弟弟都能下此毒手。
太子当真是个笑面虎,表面君子,背后小人。这么一对比,他与吴王也大差不差。
太子被太后传召进入佛堂,宋霜序则继续在廊下等候。
太子出来后便匆匆离去了。
太后也从佛堂缓步而出,宋霜序在廊下站了一个时辰。腿都麻了。见到太后,她低头恭恭敬敬行了礼。
太后一身雪色佛衣,发髻上只简单插了一支黑檀木簪,身形瘦削,眉眼间却透着很深的威压,端庄大气。
“到正殿说话吧。”
“是,太后。”
宋霜序跟在太后和一群内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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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手中攥着的纸包被她偷偷藏在袖中。
来到正殿,太后坐在榻上,宋霜序给太后搭脉,谨慎而又细心,不敢有一丝分神。
诊完脉后,宋霜序收了诊帕,认真道:“禀太后,您的脉象濡细而弱,气血两虚,两肾不交,且太后凤体违和,忧思过度,以致夙夜难寐,神思不宁,待臣写一道温养之方,太后每日睡前服用即可。”
“有劳宋医官了。”太后身旁的嬷嬷朝她称谢。
“下官职责所在,为太后解忧是臣分内之事。”
太后突然问道:“听闻翊王患了癫疾?”
“千真万确,下官亲自诊断,不敢欺瞒太后。”
太后叹道:“寒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哀家是看着他长大的,不想我这孙儿如此福薄。”
宋霜序心道:福薄?我看他是福气太好,偏要刀尖舔血。
宋霜序写好了方子交给内侍,详细交代了用药细则和一些忌讳之处,这才退出慈宁宫。
等宋霜序走远,太后身边的太监卢公公道:“今日佛堂之外太子与宋医官说了些话,老奴离的远,并未听清。”
“太子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随他去吧!哀家管不了太多。”
宋霜序回到医官院,径直回了自己的寝阁,关上房门,从袖中掏出那个纸包,将纸一层层扒开,一层白色粉末出现在她眼前。
她沾了一点拿远些闻了闻,竟然是千机断魂散。
此毒融入食物酒水中会变得无色无味,两个时辰后此毒发作,若两个时辰内无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且毒发之时,发狂痴笑,身陷幻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癫狂而死。
假若给元纵寒服下,就算毒发,也定会被认为是癫疾发作而死,怀疑不到谁头上。
太子真是太歹毒了些。
而如今她要给元纵寒下毒,她也成歹毒之人了。
次日,她照例去了翊王府。
这回经过北街时,她半路下马车去了灵秀坊,买了他爱吃的梨花酥。
她坐在马车内,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纸包,将事先备好的糖霜混了药粉涂抹在梨花酥上。
马车停在翊王府门口。
她气定神闲下了马车,见到侍卫方渺也只是假面微笑。
元纵寒今日没有待在寝殿,听方渺说他在王府前院的花园抓促织。
她背着医箱,被侍女引至花园,这里种了一大丛木芙蓉,晓妆如玉暮如霞,粉粉淡淡,十分可爱。
浅粉色花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她低头望去,一个身影掠过,元纵寒从花丛里爬出,浅蓝色薄衫上沾了不少泥印和杂草碎叶。
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编小筐,巴掌大小的竹筐里传来清亮的“唧唧”声,元纵寒眼神清澈,把小竹筐递到宋霜序眼前激动到:“姐姐你看,我抓的促织。”
宋霜序接过小竹筐,打开盖子,一只蟹壳青映入眼帘,这促织触角细长,胫节具刺,品相俱佳。
她将小竹筐盖好还给元纵寒,夸赞道:“这促织形如土狗,庞然修伟,殿下好眼光!”
元纵寒与她步入园中凉亭,元纵寒摆弄了一会儿促织,视线忽然落在宋霜序手上提的食盒。
“姐姐,这是送给我的吗?”
“这个呀…当然是给王爷带的。”
元纵寒顾不得手中促织,将小竹筐往石桌上一丢,伸手抢过食盒,掀开食盒,一碟梨花酥引入眼帘。
5. 心向苍穹与深渊
他刚拿起一块就要往嘴里塞,宋霜序看的心一紧。
瞥见她神色异常,元纵寒手上动作一顿,将梨花酥转手递到了宋霜序嘴前,道:“姐姐也吃一块吧,梨花酥可甜了。”
“王爷可真是热情好客。”宋霜序脸上扬起鄙夷的神色,仿佛对这个恶意的作弄不屑一顾。
她没有丝毫犹豫,随意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称赞道,“这灵秀坊今日的梨花酥比往日更胜一筹,王爷也尝尝。”
元纵寒见她安然无恙,也没有犹豫,欣然吃下一块。
他当然知道这梨花酥或许有诈,即使宋霜序吃的那么干脆,也不能打消他的疑惑,他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宋霜序见他面色沉稳如常,隐隐猜到了什么,莫非他早知我要下毒,提前服了解药。
不然如何死到临头了,还能装作云淡风轻。
元纵寒混不在意的又拿起一块梨花酥,一盘梨花酥被他吃的见了底,竟无事发生。
真是奇怪,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不甘心,继续问,“王爷可有不适?”
“有。”
难道并非脱离掌控?她又扬起一丝好奇。
“何处不适?”
“吃撑了,肚子疼——”
呃……
宋霜序一时无话可说,沉默良久,她终是开了口,“微臣药箱里正好带了一些山楂糖,王爷多吃几个就好了。”
这些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蹦出的,她平生第一次给人下毒,还失误了?!这卧底当的太失败了。
只是太子那边不好交代啊。
临走前,她又回头仔细看了他一眼,他依旧神色如常,不见半分痛苦。
此人心思深沉,断不可留,一日不除,她恐会败在他身上。
待她走远,元纵寒将掰了一点碎屑送到竹筐中,促织吃了一点,顷刻间没了声响。
他戏谑一笑,望向竹筐内的促织,像是看了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王爷真是英明,想那宋医官怎么也不会想到王爷您本就百毒不侵,这寻常毒物又怎能威胁到您。”叶侍卫小声恭维道。
元纵寒暗自窃喜,“想必她一定很失望……”
宋霜序回到医官院,悻悻然暗骂失算。
下毒不成,只怕太子不会轻易饶了她。
再三思索,她还是决定与太子面谈。
正好太子妃近日来身子一直不大好,而医官院又缺人,她便顶了这份差事,亲自跑一趟东宫去送药。
当然,她这一番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太子那边的眼线,刚从太子妃住处送了药退出寝阁。
太子身边的肃风便朝她打了个招呼,她很识相的随侍卫去了书房。
太子一般都在清源阁办公,因此清源阁乃东宫要地,寻常人轻易进不得。
清源阁坐北朝南,内部划分为读书,藏书,休憩三区,以围屏与博古架隔断。
墙壁上悬挂山水名画,紫檀书案庄严肃穆,尽显这东宫主人地位不凡。
宋霜序走进清源阁,太子背对她坐于楠木茶案前,手里托着白釉龙纹盏。
盏中泡的顾渚紫笋清香盈室,水汽腾空飘荡。
她小心翼翼靠近茶案。
对方早已察觉她的到来,道:“宋医官来了。”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宋医官这一月来日日为六弟医治,想必很是辛苦,不如坐下喝杯茶。”
宋霜序忙推辞:“下官不敢。”
“不必拘束,肃风,端杯茶给宋医官送去。”
肃风领命,从茶案上的青玉壶里倒了一杯于白釉茶盏内,走过去端给跪地的宋霜序。
宋霜序谨慎的接过茶盏,茶汤色泽金黄,闻之兰香透骨,清香无比,她轻呷一口,鲜爽回甘。
正喝的起兴,太子忽然话锋一转:“不知宋医官办的事如何了?”
闻言,宋霜序被盏中茶水呛了一呛,她咳嗽一声道:“请殿下恕罪,王爷确实吃下毒药,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发作。”
“这倒是稀奇。”
“千真万确啊殿下,下官猜测翊王定是先前服用了什么百毒不侵的药丸。”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下官有一计策,既可暗中为殿下除掉翊王,又能让人不起疑心。”
太子放下手中白釉茶盏道:“宋医官但说无妨。”
“”四个月后亲耕礼上,陛下亲自下乡籍田劝课农桑,依照惯例,翊王也会随行,届时人多眼杂,只需对翊王稍加蛊惑,引至偏僻野外,暗中杀之,既隐秘又不露破绽。”
太子眸子一暗,沉默片刻,回道:“那便依照宋医官所言去办。本宫耐心有限,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肃风会让人盯着你的。”
宋霜序看了肃风一眼,随后低头叩首道:“下官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她退出了清源阁,手上茶盏的余温还未散去,可茶味却不如一开始那般清香了,染上了一丝苦涩。
这点苦涩萦绕在唇齿间,她皱起眉头望着檐下逼仄的天空,背上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
她打了个冷颤,背着医箱匆匆而去。
…
宋霜序已经两月没收到组织来信了,这两月过的很是繁忙。
不过自从医官院这月招了一批新晋医官,又及时补上了医官院的空缺,她终于轻松了不少。
这一日,她从宫里送完药回来,迎面撞上了宁知遥。
宁知遥看起来神色匆匆,她猜测一定是有要紧事,把人扯进寝阁内。
她点了一盏油灯,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两人的脸上,屋内瞬时安静下来。
“师弟,出什么事了?”
“话不多说,师兄写的密信,自己看。”宁知遥丢给她一封还未拆封的信。
宋霜序接过信,将信的封口处放在火焰上,封口处的蜡被烤化,她拆开信封仔细看了一遍。
“师兄让我们在十日后的郊祀大典上刺杀皇帝,然后嫁祸给太子,并且在祭祀典礼上对祭品动手脚,编造出神谕。”
“师兄这是想挑拨这对父子的关系?”
“正是。”她仔细想了想,又道:“渊帝本就疑心重,一旦此事牵扯太子,便会加重他对太子的怀疑,于我们有利无害。”
她已经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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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到渊帝到时候勃然大怒的样子,太子免不了受罚。
然而如今的翊王早已对太子构不成威胁,那么唯一能对太子构成威胁的便是吴王。
届时,只要再安插几个人手将吴王借祭祀典礼陷害太子一事传至太子耳中。
太子自然会怀疑是吴王动的手脚,一定不会放过吴王,此所谓一箭双雕。
“师兄的计策甚好。”
“到时太常寺乐舞生届时会跳八佾舞,我们两人可以混进舞生的队伍里见机行事。”
“好,师姐,到时你负责刺杀,我负责垫后,组织其他人负责掩护。”
待商量好了具体细节流程之后,宁知遥才悄悄退出她的寝阁,随后,屋子里的灯也立刻熄灭。
…
郊祀大典定于冬至日,自古以来帝王都很看重祭祀仪式,尤其是冬至郊祀大典最为隆重,以彰显‘君权神授’。
大典设在都城南郊圜丘,郊祀流程一套下来极为繁琐,而且这祭祀一办就是三日。
又是乐舞,又是迎神。
宋霜序很讨厌这样的大典,不过郊祀大典上文武百官都要来,还有祭祀的队伍,人多的时候最好动手。
冬至这日一早,医官院的几位院使还有医正都去观礼了,宋霜序留在医官院。
待医官院那群人走了,她借口今日要去翊王府去给王爷诊病,于是带着宁知遥溜出了医官院。
他们安插的探子早已埋伏在祭祀典礼负责搬运祭器和进献祭品的队伍里。
两人用易容术将脸一换,任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认不出这二位是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人尾随官员的车马,一路到了圜丘。
此刻时间还早,太常寺的舞乐生还在祭坛的外围神乐署内更衣。
此处守卫比较松懈,两人偷偷溜进去。
舞生们换衣都是一人一隔间,正好方便下手。
两人打晕了两个舞生,将尸体藏在衣柜里锁上,随后换上了青色祭服,戴上祭帽,看上去伪装的十分完美。
大典前舞生们要先排练一遍“八佾舞”,两人混在舞生堆里滥竽充数,总算是蒙混过关。
候场之时,宋霜序躲在舞生的队伍里,望着祭坛上之人的一举一动。
祭典刚开始,渊帝身后跟了一群黑羽卫,黑压压一片,气势逼人。
渊帝身穿一身玄色冕服,登坛焚柴,以迎天神降临。
正燃着祭品,空中忽而飘起碎碎的雪片来,渊帝见此情形还以为是天神显灵了,大喜道:“天佑我大渊!”
众臣见状纷纷行礼贺喜道:“陛下圣德,感动天地。”
祭坛下乐师奏祭祀礼乐,庄重而又磅礴。
侍从呈上祭品,供奉“太牢”,渊帝三次献酒,舞生分列圜丘坛下东西两侧,闻钟声登场,执羽籥起舞。
舞队变换队形,如“十字穿插”,象征天地交泰。
宋霜序朝宁知遥使了个眼色,宁知遥会意,宋霜序趁舞队变换阵形时悄然退出队伍,从舞生堆里冲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掠至祭坛最中央,刀刃直往渊帝脖子上刺去。
6. 一身伤痕向谁诉
黑羽卫统领侧身挡去,宋霜序手中软剑刺空,只得与一拥而上的黑羽卫厮杀。
而埋藏在礼官队伍里的细作也纷纷拔刀,上前与黑羽卫们厮杀。
渊帝朝宋霜序望去,眼里既惊恐又愠怒,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刺杀他。
宋霜序与黑羽卫厮杀之时故意漏出藏在腰间的腰牌,黑木腰牌上刻有日月星辰图样。
虽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渊帝却认得这腰牌,这是东宫暗卫的腰牌。
他不会看错,他转头看向慌乱人群中冲上祭坛来的太子,心里顿时警觉。
他示意黑羽卫将自己牢牢包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边。
现在,他是不信太子的。
太子此时还不知大祸临头,一个劲儿的杀上来。
而令他奇怪的是这些细作竟然都不与他正面交锋,甚至对他能避则避,没一个对他出剑的。
吴王看出一些异常,仿佛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赶紧冲过去护驾,好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
宋霜序见时机成熟,于是剑锋一转,转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看着她径直往太子身前逼近,恭敬道,“太子殿下恕罪,小人惜命,先逃一步。”
她逃跑的动机被黑羽卫统领捕捉到,他长剑抛出,宋霜序冷不丁中了一剑,正好砍在背骨上。
方才她对太子说的话,在场众人听的清清楚楚,饶是太子再解释,也是不清不白。
宋霜序背上一条狭长的口子看起来颇为狰狞可怖,腰上的令牌也趁乱掉落在地。
宁知遥解决自己面前的几名黑羽卫,奔至她身边,担忧道:“师姐快走,我来垫后。”
宋霜序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小心。”
说完,她纵身一跃,跳入祭坛下的一条暗渠。
此暗渠乃太祖在世时开凿,原本是因为祭坛所处地势低,多有雨水积聚,因此挖此渠来疏水。
宁知遥等人见宋霜序全身而退,与对面僵持了好久,直到暗卫所剩无几,他才跳进暗渠。
暗渠内自有乾坤,分为东西南北四条不同方向的水道,而这些水道又各自延伸至城内各处。
宋霜序失血过多,神智早已模糊,于是她顾不得思索,随便选了一条水道逃走了。
等游到尽头时,她的头磕到了坚硬的石壁,于是她拖着剑从暗渠的出口处爬了出来。
是一个破败的院落,满地的枯枝和杂草,她扶着墙慢慢寻着出口去了。
待从一处偏门走出,她瞥见了远处一所灯火通明的楼阁。
那是京都最高的酒楼,看见此楼,她才辨认出此地正好是北街。
有打更的人从街道上路过,她躲在暗处,窥伺着街道上的情况。
待打更的人走后,她翻墙上瓦,闯进一处熟悉的院落,正是翊王府的后院。
今日祭祀大典,渊帝并没有让元纵寒随行,因为他毕竟现在是个又傻又癫的人,万一在大典上闯出什么幺蛾子,不仅是对天神的大不敬,更可能沦为皇室的笑柄,有损皇家威严。
说白了,就是怕这个傻儿子干出点什么傻事,给他这个皇帝丢人罢了。
不过,这偌大的北街,她能信的过的也就只有这“傻王爷”了。
宋霜序背上的伤口方才在暗渠里泡了很久的水,此刻痛的钻心蚀骨,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她倒吸一口凉气,强撑着躲开府内巡视的守卫,成功混进了元纵寒的寝殿。
寝殿内黑灯瞎火的,她摸着黑,忽而不小心撞上一旁的博古架。
宋霜序吃了痛,立即愣在原地,这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元纵寒,他立即警觉起来。
这大半夜闯进他寝殿的不速之客一猜就知道定是他那两个好皇兄派来的刺客,一定是的。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再继续安安静静躺回床上。
宋霜序凭着自己对这里的印象,一路摸着黑走向了元纵寒的床榻。
没想到还没等元纵寒出手,宋霜序就先被床前的紫檀木枕屏给绊了一跤。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纵使她想稳住身形,但奈何有伤在身,浑身力气已经用尽,于是她就这么一整个扑到了床榻上。
元纵寒仿佛遭到鬼压床一般,突然身上像被压了块石头,还湿漉漉的。
他当即使出匕首,却一刀刺了个扑空,等他回转过来之时,手中匕首已经被她顺走,架在了他脖颈上。
“王爷别来无恙。”宋霜序强撑着重伤,语气丝毫不减锋芒。
血腥味飘进了元纵寒的鼻子,他微微皱眉,很是意外。
“医官姐姐怎么来了?”
见他仍旧装模作样,她也顾不得多想,威胁道,“下官暂时躲在此处一时半刻,还望殿下成全。”
北街外此刻灯火通明,皇城司的人挨家挨户搜查,连只苍蝇都不放过。
皇城司统领在宋霜序等人逃后循着水道搜查,在出口处发现一滩血迹,这才带人来了北街。
他敢确定刺客就藏身在北街,于是一路搜寻到了翊王府。
皇城司的人奉命前来抓人,自是能够随意搜查这偌大的王府。
只听府外脚步之声交错,火光照亮了王府外围一圈,管家提着个灯从府里走出。
不由分说,众人挤开他,直冲入府里。
宋霜序听见院外的喧哗与脚步之声,暗道不妙,遂往元纵寒的被子里钻入。
锦被将她的身形掩盖,元纵寒的腹部被她抵着匕首。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就在两人彼此僵持之际,皇城司首领范彦推开了寝殿的门。
两个侍卫挡在门口不让进。
范彦耀武扬威的掏出一块腰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扬言,“卑职奉陛下口谕前来捉拿刺客,还请王爷配合一二。”
“这……”叶无影面露难色。
“怎么,尔等想要抗旨不成?”
“岂敢岂敢……”两人面上妥协,可依旧挡在众人面前。
房内突然传出几声咳嗽,两人慌忙收手,退到一旁。
范彦趁机跨进寝殿,一旁的手下将屋内灯烛点亮,这才看清屋内情形。
元纵寒半坐在塌上,锦被遮盖住了半个身子,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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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病恹恹的。
众人在殿内角角落落都搜寻了个遍,然而什么也没搜到。
元纵寒耐不住性子,伸手抄起床边的枕头就朝几人猛砸过去,撒泼打滚道,“出去!都给我滚!你们吵到马了,都是你们害的本王坠马。”
冷不丁被他这么无端指控,范彦纵然心中不服,但迫于翊王的身份,他只得认错,“今夜打扰了王爷休息,卑职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恕罪。”
转而回头看向几个弟兄,呵斥道,“连个刺客都抓不住,还嫌不够丢人,还不快走。”
众人齐刷刷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见皇城司的人撤了兵,两侍卫勉强松了口气,赶忙凑近殿里瞧翊王。
元纵寒对被子里的人说道,“姐姐,他们都走了,你可以安心了。”
但是宋霜序迟迟没有回应,连先前抵在他腹上的匕首都不见了踪影。
他赶紧掀开被褥。
可对方却僵硬的躺在他床上一动不动,浑身冰凉,如同一具尸体。
元纵寒顿时惊觉不对劲,从床侧柜里掏出火折子,火光照亮了榻上人的全貌。
他打量了一眼宋霜序,见她浑身湿透,身上青衣都湿透了,头发上也湿淋淋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元纵寒凑近些,将她翻了过来,青衣的背面一道暗红色的血印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狰狞。
“喂!宋医官,你怎么样,还活着吗?”他晃了晃她,但是宋霜序此刻已经彻底昏过去没有一点意识了
方才不是还硬气的很吗?这就倒下了。
他伸手探上她的脑门,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唯有额头滚烫的不行。
元纵寒催促叶无影道:“快去把祝神医请来,人命关天,耽误不得,快去呀!”
叶无影瞥见床榻上躺的人影,没多想便领命去请祝神医了。
还好祝神医的医馆离王府很近,叶无影很快便找到祝神医。
祝春山正躺在竹塌上睡得好好的,就被叶无影掀了被子。
祝春山冷的直打喷嚏,恼怒的看了他一眼,听他说明了来由,祝春山气呼呼的将医箱往肩上一背,接着就风风火火的踏出小院。
这神医也是个驴脾气,平时清高的很,也就他家王爷使唤的动他了。
元纵寒以免打草惊蛇,所以让方渺把周围的丫鬟侍从们都遣散了,不许他们靠近,方渺守在门外。
她背上的口子刀痕看的人触目惊心,他又让方渺派人送热水和巾帕进来。
元纵寒瞅了一眼她背上的伤痕,实在没办法,只好自己上手扒开衣料了,他闭着眼将宋霜序身上的外袍扒下。
背上狭长的伤痕显露出全貌,他拿着巾帕轻轻擦拭着伤口上的血污,素色的帕子瞬间染上血色,放进铜盆里染红了一盆水。
她背上的伤口太深,一直不停的往外渗血,之都止不住,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在祝春山及时赶到,他将医箱往榻几上一放,随即上前查看宋霜序的伤口。
刀伤深入皮肉三分,若再耽误一会儿,只怕神仙难救。
7. 似梦中春云外雪
祝春山先用金针封住她的几道穴位,暂时止住了血。
接着又取出医箱里的竹片和桑麻皮线,用竹片把腐肉刮去,然后用葱白汤涂抹伤口消毒,最后用桑麻皮线仔细缝合伤口。
伤口终于是缝上了,祝春山给她包扎完毕后,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几人守了她一晚。
祝春山将金针收好,擦干了手上的血污,坐在塌几旁,隔着围屏问:“那人是个姑娘家,你这么关心她,莫非她是你心上人。”
围屏内,元纵寒正蒙着眼给宋霜序换一件干净里衣,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反驳道:“才不是!”他的语气决绝,还带点恼怒之意,“祝神医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编排本王了?”
祝春山笑了笑,不说话。
两个侍卫在门外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生怕两人吵起来。
“你方才看清了吗?我总觉得那床上躺着的人很像宋医官。”
方渺敲了他脑袋一下,责道:“你傻吗?那本来就是宋医官,你声音小点,此事不可为外人知晓,王爷特意交代过的,要保密。”
叶无影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兴奋道:“啊?真是她啊!”
震惊之余,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惊觉不对劲,“不对呀!宋医官大半夜受伤还突然出现在王爷府里,这怎么都说不通啊。”
方渺一脸严肃:“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个女人不简单。”
屋内,元纵寒终于给她换好干净衣服,摘下了眼上绑着的布条,绕到屏风前。
祝春山写好药单,丢给元纵寒一个小瓷瓶,道:“本神医回家补觉了,这药给你,外敷伤口,早晚各一次。”
他留下药方,背起医箱刚走到门口,突然拐角道:“对了,诊费记得付一下。”
元纵寒叫了一声方渺。
方渺会意,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交给了祝春山。
祝春山这才背着他那医箱走了。
待打发走祝春山后,元纵寒终于松了口气。
他坐在床前,给宋霜序掖了掖被角,今日突然下了雪,府外凛冽的风寒凉刺骨。
虽然屋内燃着火炉,并没有很冷,但他还是怕宋霜序着了凉,连被子都换了一床更暖和的。
元纵寒坐于火炉旁守着她。
话说,今日是郊祀大典,而她的身份还不够格参加,按理说她应该会留在医官院。
可是她身上换下来的这件天青色衣袍背后绣着星斗纹,只有祭祀的舞生才穿的祭祀服。
这就更说不通了,宋霜序一个医官院的普通医官竟然穿着祭祀大典舞生的青色祭祀服,甚至身受致命刀伤。
看着倒像是混进祭典的奸细。
奸细?!元纵寒惊骇的看向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想到这里,他忙走出屋子,把叶无影叫来:“你去打探打探今日郊祀大典上可发生了什么意外?”
叶无影领命出了府。
元纵寒回屋等了一个时辰,叶无影派人递来消息,将今日祭祀大典上之事悉数说与他听。
听完这则消息,元纵寒再看向榻上那张熟睡的脸,难以置信。
郊祀大典上,父皇被人刺杀,太子却突然被父皇禁足,简直细思极恐。
难怪她一身伤,原来她正是那些刺客中的一员。
有人在刺客的身上搜到东宫暗卫的令牌,说她是太子派去刺杀父皇的刺客,然而没得逞,还露出这么明显的马脚。
不,他了解太子,太子做事一向周密,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这件事往深处想倒像是有人打着太子的旗号行刺父皇以此来陷害太子。
谁会这么干呢?难道是吴王?
所以说宋霜序表面上为太子办事,但实际上是吴王的手下?
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医官,看起来是个心慈面软的济世菩萨,实则背地里却是个杀人见血的冷面阎罗。
宋霜序似乎是身上的麻沸散药效散去,伤口处的痛楚越来越真实,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冒出一层冷汗,口中似乎在呓语些什么。
他凑近细听,宋霜序痛楚至极之时却突然狠狠抓住他的袖角,像藤蔓找到可依之木一般,裹缠着不放。
元纵寒没办法,只得又凑近些,离近了才听见她说:“爹,我要跟师父学武,我一定能成为大衡第一剑客,你要相信我。”
“大衡?”元纵寒以为自己幻听,可又听她重复了一遍。
然而这一听,又推翻了他先前的猜测。
她竟然是来自衡国的奸细?!
他将宋霜序的手从袖子上扯开时,宋霜序死命拽着他不放,一个劲儿地喊他“爹”。
这是把他当她爹了。
元纵寒没辙,只得回应道:“爹信你,信你还不成,先放开。”
宋霜序这才放心的松开他的袖子,又昏昏睡过去。
元纵寒再次松了口气,擦了擦她脸上的冷汗。
这奸细不简单啊!
他以为自己的伪装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这位更是位人物,在医官院隐姓埋名四年,竟然藏得这么深。
若不是今日倒在他府上,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宋霜序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衡国派她在宫中卧底,只怕图谋的东西更多。
“第一剑客?你很喜欢习武吗?”
方才听她这语气,似乎势在必得,难得她这么有志气。
事情开始变得更有趣了。
元纵寒拎起地上染血的祭服,走至门外,叫两个侍卫搬了个火盆,在前院把那祭服烧成灰烬,烟气被雪片裹挟着,所有的一切都逐渐被雪湮没,天地白茫茫一片。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白狐裘,独自站在廊下,伸手,一片雪花徘徊在他指尖,仿佛与这雪景融为一体。
今日,宫中一定更冷。
……
自从渊帝白日里匆匆回宫,皇城里的人手又临时增添了一倍有余。
而太子则被渊帝派黑羽卫扣押,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元褚铭一时也百口莫辩。
倒是吴王见太子吃瘪,非常乐见其成,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恨不得立刻把太子踩坑里永远也爬不起来。
“皇兄,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做出刺杀父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你…”元褚铭气的几欲吐血,又无言以对,只能干瞪着吴王。
吴王那副假惺惺、落井下石的模样真叫人作呕。
回宫当晚,皇后便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渊帝铁了心不见,最终还是心软,只是将太子禁足在东宫。
宫里的消息又怎么瞒得过文武百官,朝中已经有官员开始动摇了,陛下这是要废储的架势啊!
太子一党也是慌了神,人人自危,唯恐太子一朝跌入泥潭,连带着他们也被拉下水。
一人降罪,鸡犬岂得保焉。
皇后见渊帝铁了心要治罪太子,于是只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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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去求太后替太子说情。
渊帝一向孝顺,想必太后的话他总要听几分,况且太后又是她的亲姑母,背后可是关系到裴家的势力,一旦太子失势,裴家也要跟着遭殃。
太后听闻这消息时,正在佛堂念经,手中佛珠手串应声而断,珠子滚落一地。
身边女官见状,大骇,忙去搀扶太后。
随后,皇后的一番恳求,更是让她心梗,因此彻夜难眠,一夕之间就病倒了。
渊帝听闻太后病了,撂下今日一早呈上来的折子,带着一众内侍就一刻不歇的赶到太后宫里。
太后拖着残老病躯,连起身都举步维艰。
渊帝见状,揪心不已,让太后安心养病,太子的事他也会斟酌考虑的。
今日御史台上奏的折子,多半是弹劾太子大逆不道,恳请渊帝废太子的折子。
吴王一党也跟着添火,把落井下石这四字诠释到了极致。
尽管朝堂上闹成一锅粥,这一切也与翊王府扯不上半点关系。
元纵寒颇有种隔岸观火的自在。
昨夜皇帝一回宫就派人封锁了皇城,搜查可疑人员,不过目前一无所获。
而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刺客竟然躲在翊王府。
次日,雪后初晴,冬日暖阳透过窗棂映照入寝殿。
宋霜序艰难转醒,眯着眼,发现自己躺在元纵寒的雕花黑檀塌上,枕边还隐隐泛着龙脑香味。
屋内空荡荡的,人影全无。
她掀开被子,强撑着坐起身,背上的伤口被扯动,她顿时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不再继续乱动了。
正疼的恍惚之时,一道人影从门外窜进来,见她起身,忙跑过去扶她。
“姐姐,你终于醒了。”元纵寒满眼担忧,随即撇撇嘴道:“昨天夜里可吓坏我了,还好姐姐没事。”
宋霜序看了一眼身上新换的衣服,疑惑道:“我的衣服你给我换的?”
“都染血了,被我扔了。”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乱了平静的氛围,宋霜序眼角泛红,怒不可遏。
元纵寒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耳光打的脑髓震荡,红红的手印子贴在他脸上,原本瘦削的面颊愣是微微肿起了弧度。
这练武之人的一巴掌可真是孔武有力,不愧是立誓要当第一剑客的狠人。
“那我这伤呢?”
“叶侍卫请的大夫给看的嘛。”元纵寒捂着面颊,委屈巴巴。
宋霜序还是不放心:“那我受伤一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姐姐放心,只有我和他们两个知道,方侍卫还给了大夫好大一锭金子呢,他不会乱说的。”
听闻此言,宋霜序终于松了口气,温柔抚上元纵寒的头,夸赞道:"王爷真乖~"
难道这就是暴风雨之后的温柔,这女人两副面孔突然交替,让他不由得冷汗直冒。
不过听着这夸赞,他心里可得意了,一双眼笑起来弯成月牙,眸子清澈远胜窗外冰魄。
他一扶额,转身从茶案上提了个食盒来,“姐姐,这是府里嬷嬷煮的粥,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她正要伸手接过,元纵寒却自顾自地端起小碗,不劳她动手,亲自喂到她嘴边:“姐姐不要乱动,阿寒来喂姐姐喝粥。”
宋霜序倒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亲自喂她喝粥。
粥递到嘴边,她突然就愣住了,想要避开。
8. 身如孤灯照雪眠
然而元纵寒只是满眼期待的看着她,仿佛她不接受他的好意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于是在他执拗的眼神下,她张嘴吃了一口。
米粥温热香甜,比她从前在医官院吃过的所有粥好吃千倍万倍。
实则更多的是对又一次死里逃生后的庆幸,庆幸自己还能继续活着。
只是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一睁眼还有美男给自己喂粥喝。
这么说,这伤的也不亏。
就是不知道宁知遥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宋霜序吃完粥正要下床,元纵寒顿时就急眼,嚷嚷道,“姐姐这就要走了吗?伤还没养好呢!”
“王爷,下官本来就公务在身,不回医官院的话,万一院使知道了,会罚我俸禄的。”
“什么人竟然连姐姐也欺负,放心,阿寒让叶侍卫去给你请假,就说我又病了,姐姐一直陪着我,没空回去。”
宋霜序无奈的笑了,摸着他的头,道:“王爷听话,下官很好,你忘了,下官本就是医官,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替我担心了。”
“不行,我说不许你走,就是不许,谁也妄想带走姐姐。”说完,他作势挡在床前,拦住她下床的冲动。
宋霜序拿他没办法,只好乖乖留下。
元纵寒见她不走了,一改方才那副任性的模样,与她笑着说了好些近日来的趣事。
什么他又在院子里抓了两只促织,前日在池子边钓了一条鱼喽,大前天吃了梨花酥喽……
反正他自从装作小傻子以来,生活倒是过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听的宋霜序还有点羡慕。
何必去揭穿呢,藏着都挺不容易的。
这几日,索性待在这王府里无事可做,不如逛逛这王府。
在院子里安静闲坐时,看这傻子王爷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上假山放纸鸢,下莲池塘摸鱼。
这般装傻的样子他却看着真像是乐在其中,不掺半分假。
宁知遥这几日也偷偷回到医官院,这一回医官院就听说师姐一直留在翊王府给翊王看病去了。
他觉得疑惑,中途又给翊王府递了信。
叶无影把这信给宋霜序带到,她看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还给他回信报平安。
宋霜序在翊王府足足待了六日,吓得医官院院使以为王爷有什么不测,时不时派人来翊王府打听情况,每次都被方渺打发走了。
然而,这六日对于朝中众臣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渊帝对太子一党已经明显有些不耐,弹劾的折子压了一堆又一堆。
御史台的几个老御史没一个吃素的,个个都是唇枪舌战的好手,弹劾起太子一党来那是口诛笔伐,不留半分情面,差点没把这大殿给掀了。
太子的人和他们争的耳目赤红,更有甚者吵着吵着直接与对方动起手来。
渊帝的耐心一点一点被消磨,后来索性贬了一部分为太子说话的官员。
此举杀鸡儆猴,后续再没人敢强出头为太子说话了。
御史台的人见渊帝对太子彻底失去信任,于是上奏废黜太子的折子越堆越多。
此时的太子被困在东宫,听闻朝堂上的见闻,气的将手中的白釉龙纹盏摔的粉碎,再没了往日从容的风度。
碎瓷片与茶水混在一起,让这原本风雅别致的书房一下变得杂乱不堪。
分明半月前他还是个宠辱不惊的谦谦君子,如今却狼狈如斯。
“王爷,太子妃说国公大人病了,此刻已经回国公府了。”
元褚铭听后,更糟心了,起身将博古架上的玉瓶摔在墙上,碎片横七纵八地铺了一地,博古架也被他推倒了。
他骂骂咧咧:“回国公府?!好呀,好得很,一有事就回去,只怕是国公也对本宫避之不及吧。”
元褚铭快要被这件事逼疯,偏偏他也找不到证据来洗脱自己的罪名。
他怎么知道那些突然冒出的刺客是谁派来的,怎么就偏偏在刺客身上搜出东宫的令牌?怎么刺客偏偏要对他说那样的话?
但是看吴王最近那嚣张的气焰,不得不令他怀疑是吴王设的局。
此事蹊跷,定然与元玄烨脱不了关系。
“老三啊,老三,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肃风踩着满地狼藉走了进来,禀报道:“太子,已经查明了那些令牌的来历,原来那些奸细早就混进了东宫,还成了暗卫,是属下失职,竟然没有早些发现这些奸细,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你确实有罪,既然如此,就去给本宫查这几人的底细,查不到就提头来见。”
肃风走后,元褚铭坐在原地,愤怒的嘶吼一声。
而另一边,吴王却心情大好,邀请了一群狐朋狗友在樊楼买醉,好不快活。
苏侍郎家的二公子苏谨向吴王打听道,“听说那太子就要被废了,下官得提前向王爷您道喜了,这太子之位指日可待啊!”
元玄烨闻言,得意的扬眉,搂着身旁的莺莺燕燕,喝了不少酒,不一会儿便醉了,大着舌头道,“那是,本王才是天命所归,父皇现在最看中的只有本王这一个儿子了,哈哈哈哈哈。”
许尚书家的大公子许长风也立即恭维道,“要怪也只能怪太子胆大包天,竟然刺杀圣上,这是老天都向着王爷您呢!”
元玄烨很乐意听他们这群人对他的恭维,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最近一些官员也都纷纷来给他府上递名帖。
他从未觉得如此的得意,从小他就被太子和元纵寒两个给比下去,在他们面前,他总是显得那么一无是处。
不过,也许是老天爷都站他这一边,先是元纵寒那小子摔傻了,后是太子失去父皇信任了。
真是天助他也!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美美的置身事外。
宋霜序回到医官院后,便从宁知遥嘴里知晓了朝堂上的这些事。
她对现在的结果颇为满意,两王之争愈发激烈。
老皇帝本就疑心重,太子失势,接下来的事情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就是要搅的渊国朝堂乱成一锅粥。
渊国越乱,对衡国越有利,离收网之日就越来越近了
“这事告诉师兄了吗?”
“放心吧师姐,我一回医官院就写了密信交给组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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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霜序点了点头,眼神深沉,不知又在谋划着什么新的计划。
这回参与刺杀的都是组织里训练有素的死士,在他俩逃走后,这群人没一个活口,即使查也查不出来丝毫线索。
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宋霜序有先见之明,宋霜序的计划实在是周密,怪不得师兄会派她来渊国。
他之前一直小瞧了宋霜序,以为她冷漠孤僻独断专行,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有勇有谋。
宋霜序突然问了一句:“渊帝那边的事进展如何了?”
渊帝那边的事?
宁知遥领悟过来她要问的是给渊帝下毒一事,早在两年前,他们俩就已经开始对渊帝下手了。
不过,这给渊帝下毒一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人怀疑。
渊帝每日的吃食都有太监验过才能献给渊帝,所以他们也没打算在他的吃食里动手,而是在他平日喝的养药里动手。
渊帝尤其好养生,每日都要坚持喝养药,除了养药之外他还常吃一味名为延寿丹的丹药。
那些方氏整天装神弄鬼,偏说这丹药可延年益寿,渊帝也非常相信他们。
而宋霜序正是偶然窥见那些方氏炼丹时所用之药,所以才配制了一副独一无二的养药。
在医官院的医官们看来,这无疑是一道极好的药方,所用之药都并无不妥。
不过在她看来,这养药与延寿丹里的成分相互抗衡,只要坚持服用,毒素只会逐年积攒在体内。
不出三年,老皇帝身体就会被架空。
届时,群龙无首,众皇子之争只会愈发激烈,最好越乱越好。
此前元纵寒暗中派方渺去仔细查了查宋霜序的底细。
而方渺回来禀报给他的话,却让他的身份更令人起疑了。
听方渺说,宋霜序是四年前被张老院使举荐入医官院的,因为当时张老院使头风病发作,躺在床上都快奄奄一息了,医官院的一众老医官也说他回天乏术,突然一个平民医女出现在他府前,竟然声称自己能治好老院使的病,众人只当她是说大话。
谁料她真有本事,就拿金针给张老院使这么扎了几下,这头风就好了大半,张老院使顿时恢复了神智,甚至都能下床走路。
众人皆以为奇,老院使告老还乡之际也是第一时间向新上任的院使推荐了这位救命恩人。
至于这医女的过去,无人能知,她自言从小孤苦,四海为家。
元纵寒觉得宋霜序就像一个突然莫名出现在京都的人,没人了解她的过去,也没人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身世太清白了,可正因为太清白,才最可疑,最能置身事外。
宋霜序的确是衡国派来的卧底,且她背后另有其人,那人一定不是太子或者吴王,而可能是衡国那位暗中主导一切的幕后黑手。
元纵寒这么想,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至少他在某种意义上来看不在她的算计范围之内。
不过她打的一手好算盘,挑拨太子和吴王的关系,还能全身而退,的确不简单。
若是自己没有装傻远离这朝堂,只怕也要像太子那样被她算计一番。
这个女人可真危险。
9. 红尘疲倦问良夜
此时的宋霜序却不知元纵寒已经暗中调查到了她的底细。
若她知道,估计此刻元纵寒已然被她灭口。
回医官院的这些时日,她一刻也没歇着,日日泡在慈宁宫。
太后的确病的很重,不过她清楚的很,太后这心病可比身体上的病更为致命。
宋霜序来慈宁宫时,在殿外碰见过皇后几回,太后对其避而不见。
要不怎么说皇后爱子心切呢!
太子失势也好,让他将注意力都转移到元玄烨身上,一门心思对付一个人,这样他也就再也无暇顾及对他毫无威胁的元纵寒。
太子三番两次的想要撺掇她暗害元纵寒,她对此是非常嗤之以鼻。
她这么关心太子等人会不会为难元纵寒,并不是同情他,仅仅只是看在他很识时务,帮了自己一次的份上。
要不说皇室的人都有病似的,整天斗来斗去,闹得你死我活,活像个屠宰场。
还好元纵寒傻了,傻的真是太妙了,不然他现在说不定也要被卷入这场风波。
虽说是装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元纵寒是个聪明人,这般隐藏锋芒,远离事端,反而更容易自保。
这前前后后都过去了半月,老皇帝只是将太子暂时软禁,能忍着百官的质问这么久,忍耐力可见一斑。
眼见太子那事逐渐没下文了,吴王那边便急了眼,元玄烨从前就觉得老皇帝更偏心太子,现在看来还真是。
渊帝前日甚至下了旨削了太子一年供奉,让他在府中禁足三月。
还下令举朝上下对此事就此揭过,日后莫要再提,一下子就堵了众臣的嘴。
吴王见老皇帝此番作为,也是气的不行,把府里的东西都砸的粉碎。
不过这样的结果都在元纵寒的意料之中。
依照老皇帝的想法,他还是得给太后几分薄面,毕竟太后背后是整个裴家,裴将军手握重兵,此时还不是轻易动裴家的时候。
眼见着朝中谈论此事的人越来越少了,这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皇帝心中对太子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再加上吴王和太子两人结下的梁子,怕是日后少不了掀起腥风血雨。
……
一月后除夕,大街小巷开始张灯结彩。
街上飘着雪,人群如同海面突然涨浪,街道上川流不息。
宫内也摆了宴席,宫门悬挂桃木符,殿柱张贴金箔剪纸,庭院中竖立巨型灯树,缀以名贵的丝绸珠宝装饰,奢华迷人眼。
渊帝于奉天殿宴请百官,赏赐百官柏叶与椒酒。
官员便以柏叶插鬓,寓意祛除灾病,长寿未央,以示皇恩浩荡。
宫宴上舞姬献舞,乐师奏乐曲,众人喝酒喝至尽兴。
偶有文臣醉酒后即兴赋诗,渊帝觉得诗作的好的,就赏赐其金玉珠宝。
而今年却与往年有些不同,太子尚在禁足当中,参加不了宫宴。
然而元纵寒却不得不来,吴王见元纵寒前来,又想到了一些整人的恶趣味。
正好他最近对太子的事耿耿于怀,看见元纵寒他定然要拿他发作。
他望着一旁啃着鸡腿的翊王,端着一杯酒朝他走了过去。
元玄烨邪笑:“老六啊,来陪皇兄喝一杯。”
元纵寒看都不看一眼他手里端来的酒杯,装作没听见他的话,继续啃他的鸡腿。
一个傻子竟敢无视于他。
吴王仍旧不依不饶,朝身边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立刻会意,上前抢走了他手里的鸡腿。
元纵寒一愣,随即抬眸对上元玄烨揶揄的眼神。
吴王捏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狠灌,元纵寒被他灌酒灌得狠了便呛了酒,咳得停不下来,元玄烨这才放开他。
元纵寒感觉嘴里的酒都呛到他鼻子里了。
该死的元玄烨,这么喜欢整人是吧,好呀!正好上次的仇还没算呢。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吴王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他更加得寸进尺了。
他想让元纵寒喝醉酒后在宫宴上当众丑态百出,呵,这个傻子什么干不出来。
元纵寒便顺着他的诡计来,在被元玄烨连续灌了六七杯后,他两脸通红,装作喝的烂醉,浑浑噩噩。
吴王见时机成熟,便撺掇他去渊帝席位前抢走那只红烧肘子。
这要是真抢了,少不得治他个殿前失仪之罪。
元纵寒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会真做出此等傻事。
他瞥了一眼那只红烧肘子,没有遂他的意,而是摇了摇头说:“那个阿寒不喜欢吃,没有皇兄的肘子香。”
元玄烨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肘子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就突然起身朝他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如同一只毒蛇死死咬住猎物,牙齿深深嵌在肉里。
“啊!你竟敢咬本王!”吴王大喊一声,随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的劲道也是足的很,脸上霎时印上一道红手印。
对面正在赋诗的严大人被这一声叫喊吓了一跳。
一转头,看见元纵寒紧紧咬住元玄烨的手肘,元玄烨怎么推都推不开他。
场上众人纷纷朝这边投来目光。
渊帝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当场就楞住了,斥道:“寒儿,你这是做什么!”
渊帝派过去两个内侍才将两人分开,元玄烨的手肘上嵌了深深的一圈血印子,可疼死他了。
谁能想到他让元纵寒去抢红烧肘子,这个傻子竟然把他的胳膊当作肘子啃了,果然是个傻子。
吴王恼怒,正要开口让父皇好好治他个御前失态之罪。
没成想他还没开口告状呢,元纵寒倒先委屈上了。
元纵寒顺势倒地,以手捂脸,未语泪先流,“呜呜呜,父皇,皇兄他打我!”
众臣听此言也是一愣,却见元纵寒将手移开,一个红印子清楚的出现在他脸上。
渊帝道:“哦?竟有此事?”随即愠怒的望向元玄烨,“逆子,你竟然当众欺辱自己的弟弟。”
“他胡说,父皇明鉴啊,明明是六弟伤儿臣在先,儿臣万不敢欺辱六弟。”
元纵寒两眼无辜的望向渊帝,指着他面前那盘红烧肘子道:“皇兄让我抢父皇桌上的肘子,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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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他就打我,呜呜呜,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
渊帝听闻此言,不由分说便怒斥吴王:“胡闹!还敢说你没有欺辱寒儿,是真是假,朕还能不清楚,还不快给寒儿赔礼道歉。”
“不是,父皇我……”吴王吃了瘪,自觉百口莫辩,只得乖乖向元纵寒哈腰点头道歉。
不管元玄烨心里如何不快,反正元纵寒心里是爽了。
想让他吃瘪,他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渊帝让内侍将那盘红烧肘子给元纵寒端去了,此举被众臣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称道陛下真乃仁父也。
渊帝看向元纵寒时,眼中慈爱都快溢出眼眶了,可见虽然翊王傻是傻了,但是渊帝对其的慈爱不减半分。
倒是吴王在渊帝心中越发的嫌恶了。
见渊帝对元纵寒慈爱的模样,元玄烨心中又燃起一股无名之火,手肘上的几个血窟窿泛着刺痛。
果然,就算这小子傻了,父皇还是最偏心他,凭什么!他不服。
这场宫宴,他吃的很是不尽心意。
殿外燃着巨烛,火光能一直延续到天明,寓意着去晦迎新。
子时,奉天殿前燃放火药爆竹,声音震颤天地,烟花被引燃,火光直直冲进墨色天幕,炸出一朵朵金色牡丹。
金银的火花如同流萤四散,飘落在皇宫的各处角落。
火树银花,时而惊雷炸响,时而如裂帛嘶鸣,裹挟着火药味儿冲散了一切的晦气。
宋霜序站在空庭院里,看着空中绽放的烟火,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她已经很久都是一个人过除夕了,没有家人的祝福,也没有朋友的庆贺,孤零零的在异国他乡徘徊。
但想到自己肩负的重任,又忍不住长叹。
“师姐,喝酒吗?”一个人头从房顶上窜出,少年翘着二郎腿,坐于房顶上。
宋霜序接过他丢来的酒坛子,饮一口,是桑落酒。她饮完一坛酒,突然想到什么,询问道:“梧桐那边有下落了吗?”
宁知遥踩着瓦片,落于她面前,抱着酒坛子道:“打听到了一些,那人常出没于万佛寺。”
她了然道:“好!这月十五正好休沐,我亲自去万佛寺蹲守此人。”
‘梧桐’此人手握着衡国探子的名单,不知什么原因却突然消失,他们怀疑此人叛变。
万一名单泄露出去,衡国设在渊国的暗点就要功亏一篑了。
她绝对不会允许师兄的计划有半点闪失,所以她会亲自找到‘梧桐’,并且亲手了结他,抢回名单。
宁知遥见她锁眉,漫不经心道:“多大点事,不过区区一个叛徒罢了,以师姐的手段,抓他易如反掌。”
话虽如此说,但是宋霜序是个做事极其严肃的人,断不会想的如他这般简单。
“咱们有多久没回九阙阁了?”
宁知遥突然听她提起九阙阁,愣了愣,缓缓开口道:“大概有五年了吧。怎么?师姐你也想师父他老人家了。”
宋霜序冷笑一声:“我会想那老头?开玩笑。”
他听她这语气,只当她是口是心非。
10. 金玉琳琅拂眼过
正月十五,医官院放了休沐假。
宋霜序趁着休沐日,出宫来了万佛寺。
正值元宵节,寺里香客众多,都是前来求佛祈愿的。
她换了一袭青绿菡萏暗纹襦裙,看起来清丽俏人。
寺庙前院,有大师给人测算八字解签的,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正要走过去。
“姐姐,你怎会在此?”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元纵寒站在佛堂门槛上朝她招手。
宋霜序一怔,转身看见了元纵寒欣喜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却很诧异,怎会在此处遇见他?
她朝元纵寒走去,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元纵寒突然道:“前些日子听说皇祖母病了,就想着来寺庙拜拜佛,叶侍卫说这寺庙可灵了,阿寒只希望能给皇祖母多祈福,好早日康复。”
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亏得他连太后都关心,平日看着没心没肺的。
不过她怎会信他这番说辞。
宋霜序微微一笑,“王爷一片孝心,想必太后一定能早日康复。”
她往他身张望,疑惑,“怎么就王爷孤身一人,小叶侍卫呢?”
“方才在庙会上买了个烤鸭腿,叶侍卫吃坏了肚子,此刻正在茅房呢。”他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关心的模样。
宋霜序想的却是他王爷,独自一人往人多的地方窜,万一遇到歹徒刺客,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岂不是顷刻之间就丢掉性命了。
他有几条命够挥霍的。
索性她一时半伙儿也蹲守不到梧桐,带上他也就是顺手的事。
毕竟他上次救了她一命,她也不能放任恩人不管不是。
“正好,下官也是孤身一人,不如与王爷同行可好?”
“好呀好呀!”元纵寒激动的将她的手一拉,宋霜序被他拉到大师解签算八字的木桌前。
她不解道:“这是何意?”
“掷签测运势啊!”他不由分说,从老和尚那儿接过签筒,转手递给了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就算一算嘛。"
宋霜序实在拒绝不了他那双充满期盼的目光,好像她不答应的话,眼前这人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突然碎掉了。
她摇晃起签筒,木签抖动,忽地一签掷出,她拿起一看,将其递给大师。
大师接过木签,细看,其上俨然刻着一句诗:“金玉琳琅拂眼过,心向苍穹与深渊。”
宋霜序方才第一眼看见这诗时,也是一愣,心下惊诧:这与她当下的心境莫名的契合。
那木签上的诗很好解读,大师捏了一把胡子,深沉道:“琳琅之地终归不是施主心中所想,可叹朱门金锁困不住佳人,不过施主切记,既然心中已有抉择,进一步是苍穹,然而退一步却是深渊,不可妄为。”
“多谢大师教诲。”宋霜序将一串铜钱投入铁盒中,侧身望向一旁伸长脖子往那签子上张望的元纵寒,“王爷,下官解完签了,我们走吧。”
元纵寒摇了摇头,皱眉嚷嚷道:“那老秃驴说的啥呀?云里雾里,不好玩不好玩,咱们换一个。”
他扫视周围,瞥见一棵梧桐树,树根深深扎进泥土里,枝条上挂满红绸布,上面写着各种祈愿,放眼望去极为壮观。
元纵寒指向那棵梧桐树道:“我也要写。”
宋霜序凉凉道,“好啊。”
她跟在他身后,脸上毫无生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干嘛,竟然傻傻跟了他这么久,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来找人的。
找人的?是的,她来找‘梧桐’,梧桐,梧桐树?!
一个猜测在她脑海中炸开,梧桐与这梧桐树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不过是正好代号叫梧桐罢了。
元纵寒拿起笔,刚要落在红绸上,手到半空顿时悬停了下来,殷切的看着她。
她与他对视一眼,道:“忘了,你现在不会写字。”她轻叹一声,接过他手中的笔,问:“王爷有何心愿?”
“我希望天天都能和姐姐出来玩。”
“就这?”
“就这。”他说的很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想:小孩子心性罢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幼稚至极,但颇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潇洒。
她也想要是自己也能突然像他这样。
可惜玉茗花开泥泞地,一身污秽向谁诉?
她生来就见识过后宅中各种明争暗斗,深知人行于世,如他这般不谙世事,只怕早已粉身碎骨。
有些事,想想就好了,只可惜身不由己。
她在红绸上写下一句:盼与友终日言欢,远离俗尘。
红绸被元纵寒拿走,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爬上树干,将那红绸系在高处。
然而宋霜序对他爬树一事却忍不住担忧,生怕他摔下来,脑子要是再摔一次,指不定连傻子都不用装的。
元纵寒比她想的还要大胆,挂完红绸,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
宋霜序慌忙中移走,闪至树下,扶过他的肩背,稳住了他的身形,这才缓缓落地。
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元纵寒方才从树上跳下是有意为之,他想试探她的身手。
他就是算准了此人的心软,不会对他坐视不管,所以他有恃无恐、任意妄为。
她方才的招式变化太快,仿佛只是瞬息之间,就已至他身后。
没料想她身手如此之好,与传闻中的别无二致,难怪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潜入医官院四年,混的风生水起。
“叶侍卫为何去这么久也不见人影。”
元纵寒耸了耸肩,“兴许是又饿了,背着我偷偷去买零嘴吃了。”他气的脸颊鼓鼓,很不得意。
宋霜序扶额,尴尬一笑:“王爷倒是多心。”
万佛寺人潮涌动,两人进了一处厢房,是万佛寺专门给世家贵族置办的一处院落,最上等的厢房。
宋霜序跟着他进了厢房。
屋内古朴雅致,墙上悬挂山水画,乃前朝画师所作,满室宽敞至极,书房茶舍一应俱全,贵人果真是住个寺庙都得住最好的。
光景透过雕花小窗投射进屋内,满室生辉。
院外的潇潇竹影,平添几分雅趣,倒是很适合文人舞文弄墨。
元纵寒却嫌弃院外风吹竹叶之声太吵,眉头紧撇。
说他什么好呢。有时候太过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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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懂他是金枝玉叶的皇子,但总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头疼。
她只好坐下陪他一起喝茶,午后微醺的风从小窗飘进,不知何时,元纵寒倚靠在桌边浅浅睡去。
醒来时,星月在天,她已不见,空留一盏茶杯。
而此时的宋霜序早已在梧桐树附近潜伏多时,静待猎物落网。
月黑风高,然而今日人影绰绰,大街小巷人流络绎不绝,万佛寺由于地处高地,于是不少香客选择在此处放明灯,以祈求上苍保佑。
人潮涌动之中,忽而闪过一抹黑,由于速度之快,眼神极难捕捉,因此没人当回事。
藏在花灯架子后的宋霜序却捕捉到了一点端倪,从架子后慢慢绕到人群中,那黑影在梧桐树下停了下来。
她赶紧跟上去想查看个究竟。
黑影趁着四下无人,手里拿出一枚金叶子往梧桐树的树干里塞,然后再合上那处缺口,简直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破绽。
这树是他的藏宝库?真是奇特的藏钱方式,她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钱藏在这么孔目睽睽的一棵树里不被发现的。
那人藏好金叶子后又化作一道黑影,眼看着就要闪电似的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宋霜序终于出手了。
一道绿影紧随其后,‘梧桐’显然察觉到了有人跟随,回头望去,一青衣女子已已飞掠至他身侧。
‘梧桐’慌了神,这女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好轻功,想必不是善茬,他绕了几条小路,准备甩掉这难缠的小丫头。
然而她像一支离弦的飞箭,不击中目标不肯罢手的那一种。
两人翻上屋顶,瓦片被脚踩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节奏忽慢忽快。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取你狗命的人。”
‘梧桐’听闻此言。更加断定这一定是他过去招惹的哪个仇家派来的,脚步拼命加快。
眼看前方无路,他只能飞掠上一盏冉冉升起的明灯,脚尖轻轻一点,窜上更高的高空。
宋霜序仍旧穷追不舍,两人踩着一盏盏花灯,视半空如平地。
在追了他八条街后,‘梧桐’终于耗尽力气,一坨瘫倒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深处,宛如一条颤颤巍巍的老狗。
相比之下,宋霜序却面不改色,只是站在小巷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光一凛,扫在他脸上。
她此刻才看清这张脸,此人相貌清瘦无比,约莫三四十岁,脸色略显沧桑。
“‘梧桐’,名册此刻可在你手?”
一听‘梧桐’二字,他微微一震,脸色铁青道:“你到底是谁?我凭何要将名册给你。”
他的语气丝毫不客气,还斜眼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宋霜序含笑道:“九阙阁‘玉茗’,奉命来讨要你人头,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名册,否则你知道背叛九阙阁的人是何下场。”
“玉茗尊者?你竟然是……”
“没错,所以你交还是不交?”
‘梧桐’顿时沉着脸道:“属下没有背叛九阙阁?大人怕是误会了。”
“误会?”宋霜序的手指摸索着剑身,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些时日你不见踪影,去干了什么好事。”
11. 与卿执手长安宁
“属下一时财迷心窍,最近迷上了京都时兴的博戏,一时间手痒就犯了瘾。”
“难怪他们以为你卷走名册叛变了呢!原来如此。”她绕有深意的打量了他一眼,调侃道:“这些时日没少赚吧?”
‘梧桐’嘿的一声,颇为得意道:“那是,说出来您可能都不信,我赚了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头来。
宋霜序一皱眉;“五百两?”
“不不不。”
“五千两?”
“不对。”
宋霜序见五千两都不对,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道:“五万两?”
“这回猜对了。没错,属下就是赢了这么多。”
宋霜序听的两眼放光,心道这人简直是铜钱投胎吧。做这个可比做探子实在多了,毕竟谁会和银子过意不去呢。
她想了又想,将剑锋一收,眉开眼笑,“好呀,你小子偷偷背着我们发横财。”
他见宋霜序脸上并无半分谴责之色,只是调侃的笑着,眉眼如桃花含水,煞是好看。
‘梧桐’随即缓缓站起身,谄媚笑道:“属下一时财迷心窍,误了正事,真是该死。”说着就要扇自己巴掌。
宋霜序轻咳一声,望着他笑道:“不必了。”她眼中神色意味不明,憋着坏,“不过,你要真的内心愧疚,不如分我一点如何?”
“好说好说,既是尊者想要,属下巴不得双手奉上。”他答应的极其爽快。
于是,宋霜序从他那里瓜分了不少金子,此事就此揭过。
她临走之前,突然顿住脚步,语气严肃,询问道:“那你以后……”
“以后一定不再赌钱了。”他眼神坚定如磐石。
“不。”她拍了拍他的肩道:“会赚钱这是好事,反正你闲来无事,赌一赌也无所谓,我默许了。”
‘梧桐’没想到宋霜序这么开明,顿时觉得此人可处,欣喜道:“是,属下一定为组织多赚钱。”
宋霜序微微一笑,将装的鼓囊囊的钱袋子往袖子里一收,转身便乘风踏影而去。
徒留下‘梧桐’膛目结舌,末了,感叹道:“这身手实在了得!”
宋霜序轻掠过重重屋顶,悄无声息落在于元纵寒在万佛寺的小院里。
远远就看见元纵寒坐在屋前的小石阶上,两眼委屈巴巴的盯着手边的老虎灯。
叶侍卫不知道何时回来的,手里也拿着一只明灯,却是一只狗头灯,颇为滑稽。
他站在元纵寒面前,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嘴上一刻不停的,看神情很是得意。
宋霜序向台阶前走去,唇角带笑,如同三月微醺,让这凉凉月色也暖了三分。
元纵寒低着头,对叶无影说的话置若罔闻,上一刻还烦的要死,下一刻抬头瞥见她青色的衣角,眼里光彩斐然,不由分说就要站起身来。
可刚起身,就又立即重新坐了回去,把脸一偏,显然是不想理睬她。
“喂。”宋霜序没好气道:“王爷这是什么态度。”
他哼了一声,“你这个坏女人,骗子!不想理你。”说完,他坐在台阶上,抱膝缩成一团。
宋霜序言笑晏晏,打趣道:“王爷可是在生气。”
元纵寒忿忿道:“说好了陪我一起放灯的,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我等了你很久。”
叶无影哪见过他家王爷在别人面前撒娇诉苦,不禁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是乌鸦在蚂蚁窝里下蛋,离谱……太离谱了。
她哄道:“下官这不是回来了嘛!”宋霜序边说边把藏在背后的手摊开,一个玉狐狸坠在他眼前晃了晃,“喏,送你的礼物。”
元纵寒眼前一亮,“送给我的?”
宋霜序点了点头,平静的与他对视,眸子静如深潭,通身透着一股爽朗跳脱之气。倒是和他手边的老虎灯一样,张牙舞爪,灵动可爱。
“呀!你还买了灯。”她伸手就要去触碰。
元纵寒拿过她手中玉坠,侧身往老虎灯上一环抱,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摸都不让人摸。
“你来晚了,这灯已经是卖的最后一盏了,它是我的,没有你的份儿。”她护着那盏老虎灯,言语之间满是倨傲。
她故作遗憾之色,皱眉道:“这样啊,那好吧。”
见她面露失望,元纵寒这才心情大好,得逞的笑着:“算了,谁让我心善呢,姐姐和我同放一盏灯好了。”
“多谢王爷。”宋霜序瞬间眉开眼笑。
玉坠子似乎还残存着她手上的余温,那股暖意从他冰凉的手掌一直钻进他骨血里,与他融为一体。
他握着这玉坠子,静静看着宋霜序在老虎灯上写祈福语。
宋霜序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在心里反复揣摩着这个疑问,在看到她脸上笑容时,仿佛有了答案。
虽然她平时一肚子坏水,但也是个好人……
宋霜序察觉到了他灼热的目光,回瞪他道:“你在看什么?”
元纵寒移开视线,手指着叶无影拿的狗头灯道:“在看他的灯丑的可怜。”
她挑眉,随他的视线望去,噗嗤一声笑道:“是好丑。”
叶无影听见两人嘲笑他的狗头灯,瞬间不乐意了,解释道:“因为王爷属狗,我去摊上正好看见这一盏就买了。”
宋霜序看了看那灯上画的狗头,再看向元纵寒,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果然很像。”
“很像什么?”元纵寒双手抱胸,立刻又炸了毛。
宋霜序不语,只是一味的写着字。
叶无影见他家王爷炸毛,心里又啧啧称奇。
自从他装傻以来,从来就没在嘴上占一点上风,每每被宋医官说的哑口无言,偏偏又气又恼,又说不过。
两人将明灯放飞,明灯逐渐飘向黑黑的天幕,看起来极为夺目。
放完灯,还没完呢。
元纵寒提议要去集市上走走,今日元宵,大街小巷人潮络绎不绝。
他爱热闹,宋霜序便答应了,三人出了万佛寺,坐马车来到集市。
本朝民风淳朴,向来不实行宵禁,所以无论是佳节还是平日,夜市总是能开到天明。
元纵寒和她挤在人群中,铁花飞溅,众人一片喝彩之声传来。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从人群外围硬生生挤到人群内部,这才看清那打铁花,璀璨耀眼,如同流星坠地。
两人正看的起劲,不多时就又被挤出人群,最后还是宋霜序把人给拽出来的,不然就要被别人踩了。
叶无影早已不知被人群挤到了何处,他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自家王爷和宋医官了。
元纵寒衣服都被挤皱了,她仔细一看,全是褶子。
两人走到一处卖泥人的摊位,陶瓷小人憨态可掬,捏的惟妙惟肖。
他看中了一个脸蛋胖胖,眉眼含笑的陶瓷小女娃,道:“我要买这个。”
他将银子往摊上一掷,转头就将这陶瓷小女娃递给她,“这个也跟你很像。送你!”
“喂。这根本不像好吧,我哪有这么胖。”
元纵寒嘿嘿一声,“我说像就是像。”
陶瓷小女娃言笑晏晏,头戴牡丹,俏皮可爱,灵动极了。
她觉得好笑,这人总是如此记仇,不就说了他几句,这会儿逮到时机就朝她发难。果真是小孩子般幼稚。
叶无影迟迟找不到两人,索性就跑到一边去买吃食了。
“叶侍卫不会走丢了吧。”
“怎会?他估计又背着我们吃独食去了,哪里还想的起我们。”元纵寒眼神瞥见拥挤人群,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对自家侍卫这种擅离职守的行为都见怪不怪了。
两人嫌这里人太多,于是走过,到了河对岸,人群相对较少。
湖里放眼望去一片光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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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河灯。
桥边尽头有买花的小童,她见此处人少,于是上前挑了几朵山茶,她最喜欢山茶,从前她的院子里种满这种花。
元纵寒好奇的盯着她挑拣山茶花的模样,问道:“你喜欢山茶花?”
“嗯。”她认真回答道。
突然,她望了望元纵寒,又看了看手中的山茶,道:“王爷站着别动。”
她挑出两朵山茶花,手抚上他的鬓发,将花枝插入他发间,左右两边一边一朵,衬得他美艳至极。
当真是花容月貌。她早就知道元纵寒长得俊逸非凡,没想到此刻簪上花,更是多了一分艳色。
“真好看。”宋霜序仔细打量着他头上的花,果然是人比花娇,堪称绝色。
元纵寒对她此举始料未及,她竟然给他簪花,竟然还夸他好看唉!虽然是挺好看的。
“姐姐说好看,那定是好看的。”
元纵寒丢给买花人银子,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忽然一阵叫卖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卖切糕嘞!香香软软的切糕。”
他又带着她转头去了切糕摊前,老板看着人很和善,咧嘴笑道:“二位要不要买点?我这切糕在整个西街仅此一家。”
宋霜序见元纵寒盯着切糕,眼神都要黏在那切糕上了,问道:“老板,你这切糕怎么卖?”
“这切糕是按斤算的,一两银子一斤。”
一两银子?你抢钱呢!
但是元纵寒坚持要吃,那就随便他的,有钱就是任性。
“那就先来个二斤。”
“好嘞!”老板切下一块,拿了小秤,称了称重量。
两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
宋霜序暗道:好刀法,切的这么准。
元纵寒将二两银子往摊上一丢,拿着牛皮纸包的切糕,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她看呆了,这孩子今天晚上该不会没吃饭吧?这是饿了几顿。
他将另一份切糕递给宋霜序,但她摆了摆手,不是很饿,所以就让他自己留着吃。
宋霜序看着他两颊鼓囊囊的,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爱,看的她好想上手去捏。
而他并没有察觉到她蠢蠢欲动的双手,只见她突然捏上他的脸颊,两只手一边脸颊一个。
她捏着他鼓囊囊的两颊,简直软的不像话,跟面团似的,生怕揉坏了。
“你啧个女人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我……我要被捏坏了。”
宋霜序见他生气,故作愧疚道:“真是不意思,下官一时冲动,还请王爷恕罪。”
他哼哼一声,咀嚼着嘴里的切糕,由于塞得太多,差点噎着气。
她帮他拍了拍背,顺了顺气,她的脸色才回转过来。
饿死鬼投胎这是。宋霜序觉得好笑,一直盯着他看。
此人丑态百出,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而是普通百姓家的公子,也许会活得比此刻更惬意。
叶侍卫在人群中兜兜转转,终于在弦杨桥对面遇见了两人。
“叶侍卫,你来了。”宋霜序浅笑道。
而他家王爷此刻正在街边小摊喝着一大碗冰雪冷圆子,听见自己侍卫打招呼,头也不抬,仿佛漠不关心。
宋霜序看着他堆在木桌上的两个大瓷碗,陷入了沉思,他是真的能吃。
方才两斤切糕全让他吃光了,这还没完,他之后又喝了两大碗冰雪冷圆子,那碗叠的比他头还高,而他此刻正在喝第三碗。
叶无影微微一震,脸色也煞是精彩,显然被他的饭量震惊到了不止一点。
她更觉得好笑了,这人的肚子就像无底洞,仿佛喝进去的是空气一样。
夜里风大,吹的人只打冷颤。
宋霜序催促道:“王爷,该回去了,外面风大的很。”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喧闹的人群之中。
弦杨桥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12. 同是乱世野心家
太子仍在东宫中禁足,朝堂上太子一党也是小心翼翼,没了什么大动作。
相反,吴王一派气焰日趋渐长,全然没有半分收敛,饶是人再不明白,也知晓如今是吴王一派只手遮天。
“墨川郡匪患横行,百姓苦不堪言,特此上书请陛下发兵前去解除危机?”
渊帝看过墨川郡首递来的折子,墨川郡多山,地处偏僻,于是便出现一群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最近甚至打起了称王叛乱的野心,竟然想把墨川郡攻陷之后圈为自己的地盘。
匪徒真是太过猖狂,渊帝忍不下这口气,刚要说话,话到嘴边却被吴王打断。
吴王抢着说道:“不过区区匪徒,儿臣愿意领命前去平匪乱,还请父皇应允。”
这可是个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他定要让父皇知道他元玄烨英明神武,可堪大任,比那太子不知强了多少。
渊帝看出他的心思,深思过后道:“朕允了,就让吴王当先锋,军中一切事务全权交由吴王,陈将军你要好好配合好他。”
陈老将军虽然看不顺眼吴王,对这个草包打心眼里鄙夷,但是渊帝的安排他不得不听。
真是不知道派这个憨货去能顶个球用。
朝堂上既然已将此事下了定论,少不得要准备个三四日,整顿军士,准备物资,以及安排好各方面的事宜。
医官院一早就接到宫中的消息,要医官院的派遣一队医官随行。
此为大事,怠慢不得。
苏院使命苏医正拟好随军出征的医官名单。
听说是扫除匪患,且吴王带的人手众多,物资丰富,焉能有不胜的道理。
医官院很多医官都争着想随行,然而名额有数,苏医正做事一向公正稳妥,要派也只会派医术高超的医官前去。
说到医术高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宋霜序,“小宋这孩子一向办事利索。”他捏着胡子,将宋霜序的名字落册。
宋霜序并不知晓自己将要随军出征,此刻正在药房研磨药粉。
前日师兄又来信了,说墨川匪患严重,衡国有意从中作梗,与山匪合作,已派去眼线与山匪头目沟通,那山匪头目竟然被说服。
墨川郡原本就地处偏僻,山峰连绵不绝,往来十分不便,而那些山匪正是仗着这样绝佳的地势,占山为王,为祸百姓。
山匪在当地自称“魍魉匪”,住在魍魉山上的魍魉寨中,为首的有三位当家的,大当家张魍,二当家李魉,三当家王鬼。
她将信仔细看完,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师兄真是布的一手好棋。
若说剿匪,那可是个肥差,吴王这么爱出风头的人怎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正因为如此,她才有可乘之机。
苏医正把挑选出的医官召在一起,向他们交代了具体事宜,各人成竹在胸,并不知此战凶险万分。
歪打正着,她恰好也要为此事奔走,正好利用医官的身份混入军营,伺机而动。
三日后,天气明朗,吴王骑着一匹高大威武的黑色骏马,身后跟着几位将领,从队伍中让开的一条路上缓缓向前。
宋霜序视线瞥见那骏马上端坐的元玄烨,就如看见一头野猪骑着匹宝马,显得格格不入。
偏偏最不争气,却最有自信,她真想看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会看见的……
大军整顿出发了,医官们同乘一辆马车,车内共有七人,好在那马车足够宽敞,不然可够憋得慌的。
星月漫天,大军走了一天,此刻才停下整顿。
他们驻扎在九曲溪旁的空地,绿草如茵,林木秀茂,确实是一处绝佳宝地。
士兵很快便将营帐搭好,在溪岸架起篝火,火光印在溪水中,泛起波光粼粼的光斑。
医官们被分配到两个不同的营帐中。
众医官各回营帐休息,宋霜序趁机独自溜了出来,她盯着主帐的顶端,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溪水泛起层层涟漪,她清醒了不少。
忽然林间闪过两个人影,转瞬即逝,她被两道人影,心道奇怪,正要前去一探。
“你在此做什么?”巡视的士兵在营帐外发现了她。
宋霜序微笑解释道:“营帐内太闷,出来透口气。”
那士兵冷冷道:“大半夜最好别出来乱晃,不然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可就不好了。”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她终是转身回了营帐。
方才林中的两道人影被她抛至脑后。
“师兄,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会在此?”
“要不怎么说你孤陋寡闻呢。”林间一白衣男子敲了敲问话小童的脑袋道:“你没瞧见那旗帜上的凤纹吗?那可是渊国皇室的图腾,再看那些人身上穿戴胄甲,定是渊国士兵了。”
那问话的小童是清离山中隐世神医吴素言身边的小药童,而那位儒雅清俊的白衣男子便是神医的关门何云知。
两人在这山林中身影轻飘,却是轻功了得,不知练了何种奇异功法。
清离山与世隔绝许久,很久都没有外人来此,而今日两人却一下子见到了数不清的人,颇为好奇。
小药童还准备多瞟一眼,衣领子冷不丁被何云知薅过衣领子提了起来,“小鹤,好奇心害死猫,一群士兵而已,当心被发现。”
两人的身影一同隐没在林中薄雾中。
宋霜序回到营帐吃了些干粮,沉沉睡去,明日还要继续行进。
医官们随军队走了十日,终于到了墨川郡。
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四周大山环伺,山路崎岖,地势陡峭,偏僻至极。
墨川郡的郡守一早就带人在城门口等待大军的到来了。
元玄烨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神色很是不屑,连看都不看郡守一眼,高傲至极。
墨川郡守却并不生气,朝另外两位将领一一打过招呼,连对医官们都一一问候。
大军入驻了墨川郡。
墨川郡,这里并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街市上人群络绎不绝,民风淳朴。
百姓见一群士兵浩浩荡荡的进城,夹道欢迎。
郡守早就让人打点好消息了,郡里的百姓间都传开了,当今圣上特意下旨命吴王带兵平定匪乱。
一说起匪乱,百姓心中便燃起一腔怒火,那些“魍魉匪”无恶不作,烧杀抢掠的事做了不少,他们都深受其害,此刻看见大军就像看见救星一样。
宋霜序撩开车帘,帘外的情景她看的一清二楚,街道上的人确实很多,但看此地建筑和平民衣着,却远不及京都。
马车缓缓停下,医官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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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老老实实下车,此时正值晌午。
士兵们被安顿在靠近城门处临时修缮的军营。而元玄烨和一众随行的官员和侍从则住在郡府里。
郡府分为前衙和后宅,此外,郡府周边还设有监狱、马厩、吏舍等。
医官们就被分派到吏舍居住。
吏舍狭小、简朴,分为男女区,宋霜序则和另外两名女医官住在女吏舍。
她将包袱扔在吏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跟另外两名医官打了招呼,独自一人出了吏舍。
街道上车水马龙,牛车疾驰而过,扬起黄沙,宋霜序被沙尘扑了一脸,用帕子掩面呛咳。
这一路上她很是谨慎,按照之前信上所说的,她找了一路,在一间小医馆前停下脚步。
医馆简陋,往来的客人少之又少,她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匾,其上“芳茗堂”三个大字笔迹浑圆遒劲。
就是这里了。
她踏入医馆,只见一个抓药的老伙计在药柜前拨着算盘,另一只手拿着笔在账本上勾画,正忙的很,丝毫没注意到宋霜序。
宋霜序咳了一声,询问道;“请问你们这儿半夏、三七、茯苓、羌活怎么卖?”
“您来的不巧,前日半夏和羌活已经卖完了。”
“那我便买二钱三七吧。”
“好嘞,客官随我来。”卖药的老头打量了她一眼,心领神会的笑着相迎。
宋霜序随他进了药馆里间的药房,这里摆了满墙的药柜,一股药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里间静谧,他招呼另一个挑拣药材的小伙计去前厅看着药铺。
宋霜序被他领进了里间。
她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老头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道:“想必您就是玉茗尊者了。”
“正是。”她抿了一口茶,望着他道:“魍魉匪那几位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倒是不曾有什么动静,据眼线传来的消息,这几位听闻朝廷派兵前来,已经在想对策了。”
“那很好了,让他们大可放心,来者是吴王,他向来冲动,行事张狂,不足为患。大当家可以先派一波人马会会他,若果如我所言,再出战也不迟。”
“是,属下一定让人将话带到。”
“有劳。”宋霜序将茶杯搁下,拎着两包药出了医馆。
老伙计随即来到后院将密信系在信鸽腿上,放飞了它。
魍魉寨。
“二当家,有密信。”
李魉坐在虎皮座椅上喝酒吃肉,闻言,将密信接过一看,随即了然于心。
他召来了几个棚头,命令道;“你等先带个百号弟兄去探探墨川那群兵头。”
“得嘞!”他们几个弟兄早就想试试手了,先前大当家听闻朝廷派兵来,忌惮的不行。
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弟兄们也都老实听命,可就是忍不下这口气,他们可是山匪,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那群破当官的也奈何不得,凭啥非要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龟缩在这小小山头。
他们才受不了这个气,此次必定要让那些兵头知道他们魍魉匪的厉害。
“不就是朝廷派的几个龟孙,老子还能怕他们,弟兄们,干就完了!”棚头赵魑丝毫不惧,自信满满,根本不把这些个官兵放在眼里。
弟兄们纷纷附和,士气十足。
13. 君刃何必以我拭
是夜月明,宋霜序正要入睡。
忽听得城中钟楼连续撞钟,敲了五声。
“东三响,西五响。看来墨川城东边有敌袭。”宋霜序喃喃道。
城中军士举着火把从吏舍外经过,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异常嘈杂。
元玄烨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丫鬟侍从忙将衣物与战甲呈上。
待他穿戴整齐后,腰间配着一把长剑,身后又跟着一队侍卫,匆匆忙忙去了军营。
陈老将军已经等他等的不耐烦了,一个时辰之前他就开始召集城中士兵,没成想元玄烨硬是拖到现在才来。
他早就说这狗屁吴王,能指望的上他个屁!陛下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派他来剿匪。
吴王朝几位将军熟络的打了照面,扫了一眼整齐排列的军队,颇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
“眼下‘魍魉匪’突然夜袭,末将已率兵前去抵挡,还请殿下指示。”
元玄烨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据探子来报,对方共有三百来号人。”
元玄烨噗嗤一声笑道:“本王还以为有多少人呢,没想到才三百来号人马,你们做什么慌成这样。”
他言语之中满是不屑,仿佛三百来号“魍魉匪”对他来说不过弹指可破。
陈老将军心里鄙夷道:无知小儿,好生狂妄!
没想到接下来元玄烨之举更是令他膛目结舌。
只听元玄烨道:“本王只带八百士兵便能将他们一网打进,你们只需开城门,我亲自领兵前去将他们剿灭。”
“不可。”陈老将军连忙制止他道;“殿下怎可莽撞行事?还是让末将前去……”
元玄烨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反问道:“陈将军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陈谩闻言一惊,“末将并无此意,只是还请殿下三思,此举凶险至极,还请殿下三思?”
“哈哈,笑话,不过才三百号匪徒就把你们紧张成这样,本王可与你等不同,你们就乖乖等着本王得胜而归吧。”
竖子狂生耳!陈老将军听闻此言,心中鄙夷之色更甚,既然吴王执意要出风头,他也管不了,别到时候出风头不成反而出丑,那可就有意思了。
元玄烨带着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往城门外奔去,顿时飞沙走石,百姓只闻马蹄声奔如惊雷。
城门前,棚头赵魑等匪徒早已与陈谩派去的军士打的火热,泥土里混着浓浓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城外荒地火光点点,厮杀声与兵器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先前派去的先锋部队被打的节节败退,兵头们已是穷途末路,赵魑带人将其余残兵围困,竟是要将之一举歼灭。
魍魉匪毕竟是扎根在墨川郡多年,对此地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他们个个训练有素,经验和能力远在这些士兵之上,两方一交起战来,显然是魍魉匪更胜一筹。
赵魑对着身后弟兄们下令道;“把这些朝廷兵都给老子屠了,一个不留。”
众匪徒一拥而上,顿时鲜血横飞,皮肉碎裂与哀嚎声此起彼伏,赵魑听的相当快意。
敌人的鲜血和头颅落地的声音让他听的极其畅快,以至于他一时不慎,被一只冷箭贯穿了左肩。
赵魑脸上的笑容一时凝固,他奋力拔出箭头,眼里蓄满了邪气,仿佛月圆之夜目光炯炯的苍狼,对着那箭羽射来的方向望去。
他看清了对面为首的将领,此人膀大腰圆,长相颇为平淡,而眉眼之间的狂妄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
元玄烨朝着他发出一声鄙夷的邪笑,在他眼里,赵魑这些魍魉匪是什么?不过是一群蝼蚁野猴罢了,竟然妄想称王称霸,简直是不自量力。
这世上总有一些出身卑微的草莽整天打着京都龙椅上的位置,殊不知在他们这些达官显贵眼里,这些人不过是蚍蜉撼树的跳梁小丑罢了,还真以为朝廷的官威是摆设。
魍魉匪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一群士兵,却没有一点退缩的念头,士气依然强盛。
元玄烨一抬手,弓箭手千箭齐发,魍魉匪挥刀抵御,场面一度混乱。赵魑很沉得住气,没有自乱阵脚,而是带着弟兄们奋力躲避箭矢。
元玄烨身后的城门大开,竟是一点也不防备,因为他觉得区区三百来号魍魉匪,没必要大惊小怪。
就在这时,赵魑却不知怎的绕到了元玄烨马后,而元玄烨只顾着看落向对面的箭雨,丝毫不觉危险的逼近,霍的一声,马腿被刀重重砍断,马嘶吼一声,应声倒地。
马上端坐的元玄烨更是一惊,被马匹重重摔落在地,他又不会轻功,马身淌着血,整体压在了倒地的元玄烨身上。
喀拉一声,吴王的腿骨崩裂之声作响,痛入骨髓,被庞大的马身压得死死的,如同万钧大石压顶。
赵魑嘿的一声从对面闪出,所过之处,惊起阵阵战马嘶吼之声,数只马蹄被一齐砍断,坠马士兵也跟着发出一声声惨叫。
对面士兵见主帅坠马,不知如何是好,乱作一盘散沙。
而赵魑已回到魍魉匪的队伍里,他一声喝令,弟兄们便拿了刀冲了过去,对面士气大减,与这些魍魉匪厮杀成一团。
元玄烨在慌乱中又不知被谁踩了几脚,胳膊也咯吱一声被踩碎了骨头,奄奄一息之际,士兵见不敌,急忙退走至城中。
他们留下几人合力将马身移开,元玄烨浑身不得动弹,几人像扛着一只猪一样把他带回了城内,城门即刻关闭。
被阻挡在城外的士兵彻底回不去了,于是只能拼力一战,魍魉匪势如破竹,杀的士兵片甲不留,随后得意而归。
宋霜序等医官被人急急忙忙叫走。
果然如她所料,元玄烨就是个不堪一击,自大狂妄的草包,此番是上赶着给对面送人头,可悲可叹。
吴王院里所有的医官都到齐了,杜医官给元玄烨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拿大蒜水清洗了一遍,而那些骨折之处都上了夹板,用绷带捆着,浑身包的跟个粽子似的,看着惨不忍睹。
“王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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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怕是……”杜医官欲言又止。
众医官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看出,吴王从马上重重摔下,又被马身所压,接着又被其他马蹄踩踏,自是与残废无异,只怕日后都要与轮椅为伴。
元玄烨受此重伤,失血过度,不见转醒,额头上冷汗直流。
陈谩在一旁看着,又气又恼,还得替这位担忧。
他早就警告吴王不要掉以轻心,不要逞能,可他不听,还偏要鲁莽行事。
哼!无知小儿。他心里更加鄙夷,却又担心元玄烨真出个什么好歹,只怕皇帝怪罪下来,他不知何处说理,只怕要连累他们这些将领。
宋霜序摇了摇头,施针将其几处穴道暂时封住,才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至于他的腿,她也无能为力。
碎了就是碎了,神仙也难救,她只能保住他的命,至于残废什么的,仔细想想,那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死不足惜,断条腿算什么,她应当高兴,应当幸灾乐祸,大快人心才是。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银针蓦然加重力道,元玄烨疼出一身冷汗,阵阵闷哼,陈谩听的更加忧心,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魍魉寨里今晚却灯火通明。
赵魑将残余的士兵剿灭之后,带着一帮弟兄们乘兴而归,带出去的三百来号弟兄,死伤不过一百来号人,不枉他用兵如神。
魍魉堂三位当家的此时都在,见赵魑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踏入,皆是一喜。
赵魑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笑盈盈道:“哟呵!三位当家的都在啊,俺老赵今日带弟兄们屠了不少朝廷兵,对面带头的那小子不知道是哪儿请来的龟毛将军,被俺一刀就砍下马。”
他说的很是得意,说话语调拉的老高,生怕几位听不清。
大当家闻言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赞许。二当家和三当家闻言,倒是颇为看好赵魑今夜之战。
二当家李魉从座位上走下,来到他面前站定,一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怕,递给他一碗酒道:“弟兄几个辛苦了,来陪我们几个喝酒,今夜我们哥儿几个不醉不归。”
赵魑接过酒碗,当即一口灌下,嚷道:“好酒!”
王鬼哈哈一笑,随即也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张魍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仍旧不扫兴,与几个弟兄一直喝到尽兴。
忙活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吴王的烧终于是退了,脉象也平稳下来。
医官们累的昏天倒地,也都纷纷回去休息了,只余几个换班的医官轮流值守。
宋霜序显然一夜没睡,眼睑上挂着乌青,每当这时,她不得不在心里再次怨声载道,当医官可真累。
累的她整个人都仿佛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如果当初有可能的话,她打死都不会听师兄的话,来这什么医官院做卧底。
太累了,她宁愿死在刀山血海里,也不要被这么多琐事先累死。
陈谩忙着去军营里安顿好士兵,暂时没有闲暇去管元玄烨这边的事。
14. 隔岸深处窥风云
这边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朝廷那边便接到了消息。
朝中太子一派听闻消息,连夜将弹劾吴王的奏疏递了上去。
渊帝两个儿子接连让他失望。
太子谋逆之心不得不防,吴王争强好胜不堪重用,放眼望去,没一个能看的。
要是他百年之后,这万里河山交给这他们,恐怕大渊离灭亡也不远了。
要是……要是,唉,要是寒儿没出意外就好了。
墨川郡的消息传得很快,叶无影接到探子递来的消息,匆匆忙忙穿过前院,看见他家王爷正在落叶池边钓鱼。
元纵寒斜靠在竹椅上,鱼竿立在一旁,四下无人,三月微醺的风吹的人骨头都酥。
“王爷……王爷。”他上前推了推他的胳膊。
“噤声。”元纵寒手指抵在唇边,眼神专注,似乎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等着他完成。
两人都不说话,安静片刻之后,忽地,元纵寒将鱼竿一收,鱼线轻悄悄划过水面,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涟漪。
啵的一声,鲤鱼被鱼线从水面带了出来,通体金黄,橙红色尾鳍在空中慢慢的翕动,肥肥胖胖的,分量却称得上足够。
他将鲤鱼从鱼线上取下,直接丢进了鱼篓里,看着今日的收获,瞬间让人如释重负。
元纵寒将鱼篓提起,侧身笑盈盈问道:“什么事?”
叶无影方才心思都扑在这鲤鱼身上,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哦,我是来,是来……告诉王爷一个好消息。”叶无影一边说,一边又想了起来。
他闻言哦了一声道:“这年头能有何好事?”
“有,怎会没有!探子刚来报的消息,说吴王急功近利,夜半与匪徒约战城门口,结果遭了魍魉匪的暗算,摔断了腿,损失了不少士兵。”
“竟有此事。”他丢下鱼竿,提了鱼篓,边说边往后厨走去,没有多惊讶的样子,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眼中只有他鱼篓里的鱼。
叶无影跟在他身后走着,一边走一边讲明白了当时的战况。
转眼间,两人就已经至后厨,元纵寒朝厨子招了招手,厨子立刻心领神会,从厨房退了出去。
房门紧闭,他将鱼篓里的鱼捞了出来,扔在了案板上,拿起刀将活蹦乱跳的鱼拍死了。
叶无影见状一愣,顿时停住了嘴。
“听起来的确是一件有趣极了的事。”
“属下就说嘛,那吴王怎会领兵打仗,王爷您当年在北疆军营时,他还在宫里玩泥巴呢!”
元纵寒不语,看不出有多高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
大多时候叶无影从来拿不准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真是个奇怪的人。
鲤鱼的鳞片被刮尽,他拿起刀,动作极快,鱼腹上划出一道大口子,血缓缓流出,沾了他一手。
元纵寒浑不在意,将鲤鱼的五脏六腑全掏干净了,随即突然手上动作一滞,侧首看向叶无影,乍然脱口而出道:“是清蒸还是红烧比较好?”
“啊?”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叶无影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道:“红烧吧,多放辣。”
听他这么一答,元纵寒摆了摆头,“那还是做糖醋的吧。”
叶无影一愣又一愣,他想吃糖醋鱼就糖醋呗,那问清蒸红烧干嘛。
当天夜里,元纵寒吃着他亲手烧的糖醋鱼,喝着桑落酒,喝的浑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墨川城处于北方偏远的地带,不比京都三月微醺。
夜风寒凉刺骨,宋霜序在吏舍外游荡,墨川城夜晚灯火通明,人潮如织。
元玄烨这些天把他们这群医官折腾惨了,送的药碗被他悉数砸烂,就连身上扎的银针都被他一一拂落,异常的躁动。
宋霜序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她想起这人向来不可一世,只怕摔瘸了腿对他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有的人,一朝得意便忘形,一朝失落便沮丧。
想来,不过是因果好轮回罢了。
她先前是不怎么看好魍魉寨那几位的,像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与朝廷兵对上,多少还是要吃些亏的。
事实不然,师兄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也不会掺手魍魉匪与墨川郡的事。
思及此,她只盼着这里的事快快解决。
十日后,陈老将军和赵副将出兵魍魉寨。
这个消息她一早就得知,暗哨得知了她传去的消息也有了一些行动。
两方对峙,然而魍魉寨毕竟在墨川扎根已久,想要一举拔除这根毒刺,只怕是要打个两败俱伤。
魍魉山地形奇诡,放眼望去,四面都是山陵,地势高,且山路崎岖,寨子的落脚点更是很难搜寻。
陈谩在叶子谷遭遇了魍魉匪的埋伏,王鬼带着一帮弟兄从四面包抄,陈谩显然被他们这么一诈,一时间只能不断退守。
魍魉匪中也有一帮射术极佳的弓箭手,趁着陈谩等人被包围之际,他们的暗箭从四面八方密集飞来。
叶子谷顿时下起了场箭雨,众人避之不及,中箭之人数不胜数。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魍魉匪从来不需要对士兵们讲道理,什么手段最狠毒,对对方伤害最大,他们便用哪种手段。
王鬼用兵从不按套路出牌,其兵法诡谲,与陈谩等人对起阵来,显然是占足了上风。
陈老将军眼见局面不利,紧急集中兵力,决定从西南角撕开一个口子,趁机突围出去。
转瞬之间,士兵们一齐转向西南方向,一路斩杀魍魉匪,损失了不少兵马才终于破开一个口子,赵副将捂着中箭的胳膊带兵回撤。
魍魉匪穷追不舍,在他们逃亡的路上设下不少的埋伏,其他三面的魍魉匪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阻断他们的后路。
眼见前后夹击,陈谩带了一对人马去引开魍魉匪,让赵副将带领其余的兵先撤回营地。
赵副将本来如何都不答应抛下陈老将军在此涉险,最后还是万般不愿的带着其余士兵撤走了。
陈谩将计就计,带着士兵在叶子谷与王鬼等人血战了两天两夜。
魍魉匪势不可挡,将朝廷兵打的节节败退,陈谩也最终力竭而被俘虏。
叶子谷满地尸骸,流血漂橹,光秃秃的树桠上挂了不少乌鸦,荒郊野岭里野兽啃咬着残尸烂骸,仿佛血色地狱。
整个叶子谷吹着哀伤的悲歌。
魍魉寨里,张魍和李魉听说王鬼俘虏了敌方将领,大喜过望,早早命人摆了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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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头赵魑扛着双刀大摇大摆从外面走入前厅,随后王鬼将五花大绑着的陈谩带了进来。
陈谩浑身是伤,脸上的伤口结了一层褐色的血痂,很是狰狞。
他怒目而睁,见到张魍和李魉,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是很看不起这群魍魉匪徒的,想他英明一世,打过的仗也不计其数,没想到一招不慎竟然跌落至此,当真是令他羞愧至极。
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他有愧朝廷所托。
张魍喜欢看这人落魄的模样,想当年他在北疆当苦力的时候见过这老东西,那时的他跟在太子身边,一时间风光无限,军营内士气很足。
而他们这些将领更是一个个得意忘形,张魍那时就想有朝一日他也要如此威风。
谁成想,真是造化弄人,他朝春风得意,今朝阶下之囚。
他却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事,看一个人落魄,看一个人生不如死,简直是他人生的一大乐趣。
“老头,你可算是被我等活捉了,不知道你的狗腿子回去报了信没有,哈哈哈哈哈。”张魍哈哈大笑,居高临下的望着五花大绑的陈谩。
陈谩哼的一声,一口唾沫往他脸上吐。
张魍被他吐了一口唾沫,来不及避开,顿时恼火,一脚踹出,陈谩被踹飞撞到了木柱子上,呕出一大口血。
“死到临头,骨头还这么硬!”张魍一边擦着脸,一边骂道。
两个手下见状将陈谩拖了过来放在了地上。
他痛的只能趴在地上,已经无力爬起来了。
“行了,老大消消气,先留着这老头一命,当务之急是拿着他当人质,那群朝廷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是。”二当家李魉忙劝道。
张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老二说的甚是,有你这老东西在手,不怕那群朝廷兵不来。”
“来人啊,把这老头关进水牢,多派些弟兄看着。”
“得令!”又走进来三个弟兄将陈谩拖了出去。
众人喝酒吃肉,灯火彻夜明朗。
全寨上下都沉浸在得胜而归的喜悦中。
赵胜带着其余残部一路兜兜转转,终于逃回了墨川城,将士们死伤惨重。
医官院在城内架起一个临时的大棚子用来收纳这些伤员。
医庐内放眼望去都是受伤的士兵,惨叫哀呼声此起彼伏。
宋霜序在医庐外熬着一大锅药,热气氤氲开来,熏的她满头大汗,手上却不停的往里加着柴火。
浓重的药味掺杂着伤口的血腥味,空气中的味道属实不算太好,简直令人作呕。
吴王的伤还没怎么好,此时陈将军又被地方俘虏,只怕是凶多吉少。
军中只剩下赵胜等将领,一时间群龙无首,将士们的士气也被这场败仗所冲散了,一个个唉声叹气。
次日,墨川郡城门口飞来一支箭,值守的士兵将箭羽上挂着的布帛扯了下来,匆匆忙忙跑到吏舍交给了赵胜。
布帛上写的尽是些威胁勒索之语,狂妄至极,陈老将军被他们活捉关了起来,他们说想要放人就拿墨川城来换。
“去他爷爷个腿,这群狂徒竟然敢威胁老子,老子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旁边的小兵闻言也是脸一黑,个个义愤填膺。
15. 浮生贪得几回闲
元玄烨还躺在床上养病,前些日子他实在受不住了,于是向朝廷上书,希望父皇能体恤他,让他回去。
渊帝看见他的信更是火上浇油,真是个不中用的……
不过怒归怒,他还是批准了元玄烨回朝。
元玄烨的腿伤未痊愈,不得不带走几个医官,而宋霜序正在他要带走的医官之列。
一群人惶惶出逃,他们走的是另一条更隐秘的路,所以一路上比来时更加颠簸。
元玄烨此人又是个急性子,恨不得日行千里,五天之内跑死了四匹马。
宋霜序随他们一道回去,路上遭了老罪。
她承认这元玄烨不仅草包还是个不管别人死活的活阎王。
他能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一点都不冤枉。
同一马车的同僚见她面色惨白可吓坏了,她中途下车好几次,次次都吐得不成样子。
像他们这么赶车,她估计人刚还没回去就已经被累死了。
黎明破晓,车队终于到了京都。
宫里得到消息,命人早早来城门口接应,医官们纷纷跟随他回府。
舟车劳顿,宋霜序等医官留在吴王府为吴王诊治。
人是大清早回的,消息是昨晚就到翊王府的。
元纵寒坐在茶舍里,面前还煮着一盅雨前龙井,茶香氤氲,满室生辉。
方渺从屋外悄悄走进,入目便是他一袭白衣端坐在茶案前,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洒脱随性。
“怎么样?她可是回来了。”元纵寒问道。
“回来了,就在吴王一行的车队里。”
他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随即垂眸道:“你说陈将军征战多年,怎会被一群山匪给擒住了,奇怪,奇怪……”
当年他随太子镇守北疆,上过战场无数次,陈谩给他的印象很深,这老将临阵老成稳重,带兵一向如神,少有败绩。
怎会败在区区一群山匪的手上,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道真是将军老矣,元纵寒却不以为然。
就算是如此,以将军之能,也不该全军覆没才是,还被山匪活捉。
听军报里说陈谩带的那一对人马还没接近魍魉寨,竟然行至半路就被魍魉匪埋伏了。
而且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绕了远路,从叶子谷那边行进。
魍魉匪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若说其中没有猫腻,他是断不会信的。
一定有人将他们的行踪泄露了出去,这人很可能就躲在朝廷派出的那一行人中。
那人藏得极深。
所以,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元纵寒端起黑玉茶杯,意味不明的盯着茶水深思了许久,热气环绕着他指尖,他也说不准到底会不会是她。
吴王回朝这事传到赵胜等人耳中,他们大失所望,墨川郡的郡守亦是心也凉了半截。
墨川郡看来岌岌可危,那元玄烨真是不堪重任,到头来就是个和稀泥的丑角罢了。
这几日,朝中不少大臣都对元玄烨剿匪一事多般抨击,此事不仅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
更是传到街坊百姓耳中,一时间嘲讽之语不绝于耳,吴王府的下人都不敢怎么出门,一出去准被数落一番。
吴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不自量力偏要出风头,没成想最后竟是狼狈出逃,一朝失了圣心。
渊帝面上更是挂不住,对元玄烨颇为不悦,连派人问候他伤情都不曾有。
这态度被众位皇子看在眼里,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为他唏嘘。
太子尚在禁足之中,过了此月禁足之期就结束了,没想到却提前听到了这则好消息,顿时心情舒畅了不少。
太子一党的腰板最近又挺直了,在朝堂上学着当初吴王一党一样落井下石。
元纵寒这几日闲居在府,外面的风起云涌他听到了不少,真是好一出人间大戏。
“最近我那好皇兄府上有什么风声吗?”元纵寒不知在府里后院的那片竹林里挖了不少笋,正一边剥着笋壳,一边问两人的话。
方渺和叶无影两人相视一眼,注意力皆放在了他手上的笋壳子。
闻言,叶无影清了清嗓子道:“吴王那厮的腿听说不好了,前日他听了府里人从街坊间听来的言语,在他逼迫下说了出来,他一时气急,不顾腿伤从榻上帕拉起来,嚷嚷着要去与那群人理论,结果扯到伤口,骨头又裂开了。”
“哦?”元纵寒冷笑一声,手上的笋正好剥完,他一甩手将小竹筐提起,“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可不是嘛,本来腿就瘸,这么一闹,依属下看,怕是很难治了。”
“唉——”元纵寒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潇潇竹影,“看来要再过好一阵子才能有空见宋医官了。”
叶无影附和道:“那是,她可有的忙活了。”
吴王府近日可不怎么太平。
吭哧一声,一个药碗被元玄烨差点扔出二里地,碎瓷片夹杂着汤药洒了一地。
下人蹲在地上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擦着地板。
吴王的一群侍妾围了满屋子,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偏又哭哭啼啼,说是担心他出了什么好歹,她们也不活了之类的话。
实则担心却是吴王真成了残废,她们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元玄烨望着满屋子哭哭啼啼的侍妾,本来就焦躁的心情顿时被点燃,怒意从心底升起,连砸了七八个药碗。
医官们面露惨色,却无人敢劝他一句。
宋霜序望了一眼屋子里的状况,无奈之中更是无语,她很想尽快逃离这地方,简直乌烟瘴气,快把人整到精神崩溃了。
她的脸色比屋中人更加命苦。
元玄烨这条腿本来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可以治好,但是被他这么一作,是彻底希望渺茫了,除非华佗再世,不然无药可救。
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在这王府浑浑噩噩了两个月,终于被医官院派遣了回去。
彼时,太子早已解了禁足。
而墨川郡山匪猖狂,之前出了吴王那等事,实在是丢人,为了不失民心,渊帝便派太子领了兵前去平匪患。
论领兵打仗,太子比吴王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月余而已,魍魉匪连吃了两场败仗。
太子还擒获了李魉和王鬼两兄弟,张魍被逼无奈,只好放了陈谩。
魍魉寨一夕之间失了原有的士气,元褚铭趁机连夜突袭,将魍魉寨一举覆灭,还成功活捉了三个匪首。
历时一月,墨川郡匪患便被成功平复。
捷报传至京都,渊帝大悦,连带着对太子都颇为另眼相看。
对比之下,则显得元玄烨更加不堪重用,渊帝对他的失望也更盛。
朝堂之上太子一党一改之前的窘态,又逐渐找回了局面。
太子此战甚得民心,墨川郡上下皆为之而欢,郡守亲自摆了宴席来为太子接风洗尘。
这消息传到元玄烨耳中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咬牙切齿,心中嫉恨油然而生。
然而光嫉恨肯定不够,他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的传言,说这魍魉匪当初是提前得了消息才能埋伏陈谩等人。
至于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当真是引人遐思啊。
他这么一想却了不得了,“一定是元褚铭动了手脚,好一个禁足,本王竟然一时大意对他放松警惕,却着了他的道。”
这口锅终究是被元玄烨扣到了元褚铭头上。
元玄烨看见他这一双废腿,怨恨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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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紧紧攥在衣摆上,差点攥出个洞来。
太子那头刚取胜,在墨川郡待了两天就匆匆往京都赶。
三个匪首被他押解回京,回京都的路上他特意绕了四所城池,把三个匪首关在囚车里带着他们各个城池的街道上一路游行。
百姓们也是嫉恶如仇,听闻这三个匪首干的恶事,纷纷拿了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往囚车上招呼。
太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边,一时间道路两旁的百姓都崇拜的朝他望过来。
他走在前面简直威风凛凛,真不愧是未来的君主。
民间对太子的赞许之声不绝于耳,太子此举顿时赢得了不少的民心。
就连渊帝都对他大为改观,一时风光无量。
与此同时,吴王却是越来越坐不住了,太子如今笼络了不少人心,长此以往对他的局面很不利。
他要争,当然要争,皇位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可是他的腿确实是废了,满朝文武只怕更轻看他。
元玄烨开始担惊受怕起来,既然医官院那群人治不好他的腿,他便让人拟了一份告示,重金聘请坊间名医为他治腿。
他这回可是花了大价钱,赏金十万两黄金,这谁看了不心动啊!
来吴王府的名医一时间快把王府门槛踏破了。
不过看来看去都是一群庸才,来的人都说能治好,可结果却是很多自称名医的徒有虚名,看了看他的病情几眼就打退堂鼓的大有人在。
元玄烨又气又恼,让人把这群徒有虚名招摇撞骗的人一一赶了出去。
街坊众人更是拿他来谈资,没想到他这告示一出,却招来了如此多的笑话。
元纵寒这些天仍旧足不出户,听叶无影讲吴王府那边闹出的笑话有意思极了。
他边听边拔竹林里新长出的笋,以至于竹林里的笋都被他摘秃了。
叶无影这些天顿顿吃竹笋都快吃吐了,他都快怀疑他家王爷是不是装傻装着装着真的傻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不知道,他家王爷或许也不知道。
太子回京都后,其威望比起从前更盛。
魍魉寨的三个匪头子被当众斩首,京都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太子此举被坊间之人所称颂。
然而却像刀子一样割的元玄烨遍体鳞伤。
他丢出的告示也并没有为他招揽到什么神医。
……
五月的天,绿草茵茵,京郊之外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湖边,四角各挂了一只银色风铃,看起来很是风雅。
一人手执折扇挑开了车帘,轻逸绝尘地从里缓缓走了出来。
车夫拱手道:“何神医,此处离京都只有十里路了。”
只见走出的那蓝衣少年回头一看,露出一张秀雅温和的脸来。
其人丽颜含笑,眼波流转,恰似水中月。
湖边的游人见状都是一痴,很难不注意到这么一个俊美非凡的少年公子。
何云知冲他们执扇辑礼道:“众位,小生是外地之人,敢问这京都有什么厨艺甚佳的酒楼吗?”
湖边的游人见他温润有礼,很乐意与他聊上两句,“这位兄台既是从外地而来,一定要尝尝折枝楼的招牌酒菜,那可是京都一绝。”
何云知闻言,眸光闪过一瞬光彩,“多谢几位兄台指路。”
“兄台太客气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小药童,名唤半夏,闻言也从马车帘子探出头来,小脸白白嫩嫩甚是讨喜。
这位儒雅清俊的男子便是隐世神医吴素言的关门弟子何云知。
他和半夏都来自清离山,师兄弟两人最近得了下山的机会,特来京都历练历练。
16. 疏狂闲把空枝绕
两人转眼就进了城,折枝楼果真气派。
何云知订了二楼的雅间,两人方走上楼,一个大夫和一个江湖术士打扮的人从他们身侧路过。
那老大夫摇头晃脑,同一旁的术士说笑道,“你也是去吴王府治病的?”
“怎么,兄台也是?”
“看来咱俩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老大夫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师弟前日去了一趟王府回来,虽说没治好王爷,但也得了不少银钱哩。”
那术士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门儿清。
何云知忽的伸手拦住二人去路。
老大夫不知所故,抬眼望去,见他一副儒雅书生打扮,心下疑惑。
何云知拱手一礼,“在下无意间听到二位说要去吴王府,不知吴王府出了何事?”
“你竟然没听说吗?吴王重金求医的告示贴了满大街,我等都是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治好王爷,自此便发达了。”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告知。”何云知跟着半夏去了二楼雅间。
折枝楼的菜式花样繁多,特别是那道招牌菜飞仙斩雪鱼脍更是一绝。
吃过饭,何云知想当然的带着半夏往吴王府去。
“师兄,咱们也是去骗赏钱的吗?”半夏巴巴的望着他。
何云知当即在他额头上轻敲一下,“你师兄我可不是在乎这身外之物的人,我全然是去看热闹的。到底是个什么病,竟如此大费手笔!”
吴王府外时不时有大夫或术士打扮的平民进进出出,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何云知去时,两个守门小厮正在唠嗑,见他这一副儒雅板正的模样,颇不看在眼里。
“干什么的?”
“在下学过些许医术,特来为王爷治病的。”
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眼,轻嗤道,“你骗人也该装的像些,若说是大夫,合该是那种胡子花花、两鬓苍苍者比较可信,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敢妄想给王爷治病。”
半夏听这话便觉气人,师兄好歹是师父亲传弟子,医术造诣岂是一般平民大夫能及的。
他当即怒怼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谁说大夫就不能是年轻人呐,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大夫之外还有年纪轻轻的天纵奇才。”
两个小厮被他这么一骂,心里更是不悦,开始讥讽起人来,“这些天来的人说自己是奇才的多了去了,这点伎俩也想骗过我二人,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你们懂什么!我师父可是吴……”眼见半夏差点把师父都给搬出来,何云知赶忙捂住他的嘴,将人拉到一旁,“出门在外不要乱提师父名号,他老人家不喜。”
半夏强忍着不甘,听话的点点头。
他二人本来是来瞧瞧这吴王府的热闹的,却没想到连吴王府的门槛都踏不进去。
当真是扫兴。
正当二人要败兴而去之时,突的迎面走来一青衣女子,何云知觉得这女子看着很是眼熟,或许在何处见过。
然而此青衣女子正是宋霜序,她挎着医箱,恰好望见王府门口站的这两个陌生面孔,心下奇怪。
“不知他们是?”
两个小厮见是宋医官,态度立马变得恭敬起来,“这毛头小子妄称医术高明,来骗王府的赏银的。”
“你胡说!”半夏怒不可遏。
医术高明?
宋霜序侧身打量此人,生的明眸皓齿、朗朗清风,看着确实不像是资历深的大夫。
“你会医术?”宋霜序随口一问。
何云知回道:“在下何云知,从小跟家师学医术,至今已有十五年。”
瞧他谈吐不凡,温润有礼,她半信半疑道,“你随我来吧。”
两个小厮闻言皆是一惊,但又不好阻止,宋医官的话他们自然是信的过的,不过既然她肯带这两人进去,想必是自有考量。
见她替自己解围,何云知心生感激,“小生多谢姑娘。”
“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我只认出白芷、川芎、菖蒲这三味药,还有一味是什么?”
第一次见有人对自己调的香如此感兴趣,他心里暗喜,认真解释,“是竹叶。”
“喔?竟是竹叶吗?如此一想,这香却是不错,清冽醒神,我倒有些喜欢。”她突地话语一转,“不过,若是再加入苏合香就能让香味更持久,那样再好不过。”
“宋医官也懂香?。”
“略懂一二,平日里给各宫娘娘调过不少香。”
“原来如此。”
宋医官看着年纪轻轻,却能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想来医术定是不凡。
院外迎面走出几个老大夫,与她二人擦肩而过。
“这是被请出来的?”何云知回头望了这二人一眼。
“你大概还不知道,吴王殿下几月前带兵剿匪,从马上摔了下来,折了一只腿,我拼命才保下他这条腿,至于根治这腿疾,医官院的医官实在没办法。”
何云知听着她的话,知道了吴王摔断腿,可以说是无药可救,他竟然表现的如此淡定。
看出他的奇怪,宋霜序忍不住问,“难道你真有办法?”
“难说,不过总要亲眼看过才知道。”
“也好。”宋霜序不再多说什么,领着两人进了寝殿。
殿内还有一个白胡子术士,吴王正在吃他给的灵丹妙药,说是集日月精华炼制成的绝品丹药,说的神乎其神的。
也就元玄烨病急乱投医,愿意相信他的鬼戏码。
“王爷,宋医官来了。”
元玄烨闻言摆摆手,示意带人进来。
见宋霜序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半大小孩,他心里感到好奇,忙问,“这二人是?”
“回殿下,他二人是来为您医治的大夫。”
“大夫?看着不太像。”元玄烨喃喃道。
“若我说我能治好王爷这腿呢?”何云知自信道。
元玄烨鄙夷的看他一眼,“你有办法?”
“当然。”
“那好,假若你没有治好本王,你就去领五十个板子。”
宋霜序见状,只当少年人轻狂,口不择言,万一真治不好,那五十个板子可是能要人命的。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然而他只是朝她一笑,仿佛胸有成竹,无需她担心。
“王爷这腿伤在骨头,再多灵丹妙药也是治标不治本,无异于徒劳。”
他把了把脉继续道,“这须得重新打断骨头再接上,保准腿伤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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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殿下放心,我有经验的很。”
元玄烨质疑的话还没说出口,何云知就已经上手了,他将元玄烨的小腿一抓,将腿骨往两侧一扯,喀嚓一声,骨头仿佛又折了一次。
就这样还不够,何云知突然朝宋霜序伸手道,“劳驾借我几根银针。”
宋霜序二话不说从医箱里掏出银针递给他。
她倒是蛮好奇此人是真有本事呢,还是不自量力。
接过银针,他将吴王腿上的几处穴位一扎,顿时疼痛感减轻不少。
何云知再次动手,将短的腿骨往原处接了回去。
这一通接骨的手法看的宋霜序一愣一愣的,她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治病。
刚接回去,何云知便撤掉了那些银针,一股痛意袭来,元玄烨额头直冒冷汗,连嘴都被他吓白了。
“殿下不妨走下塌试试。”何云知语气淡定,望着他那只腿。
见他这么说,元玄烨尝试慢慢挪动自己的废腿,下地时那一刹那,腿竟神奇般有了力气,随即稳稳的站着。
元玄烨喜极而泣,“本王的腿好了!”
见此情状,宋霜序难以置信,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就这样几下就治好了?那他们这些医官整天忙里忙外又是熬药又是扎针的,才保住元玄烨一条腿,岂不是与这位一比他们的医术算个狗屁。
“本王要赏你,重重的赏!”元玄烨当即让手下从库房里抬了一万两银子来。
白花花的银子快把他眼睛闪瞎。
何云知自此出了名,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京都盛传何云知的事迹。
这妙手空空的美名算是扬了出去,而何云知看着却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人一旦出名,那就意味着要处理很多人和事。
这不,医官院便派人来挖他这个墙角了,这还得多亏了吴王在皇帝面前盛赞这位妙手神医。
“敢问阁下可是那大名鼎鼎的何云知,我等是医官院的人,昨儿夜里突然得了陛下口谕,特许你入医官院。”
“草民谢陛下隆恩。”
这一出他确实没意料到,此次下山他是为了多锻炼自己,不想却一朝误闯天家,踏进了医官院的大门。
新到任的第一天他便带着半夏换好医官服,去院里领了差事。
好巧不巧,今日他被安排陪同宋医官一同去翊王府。
“宋医官,又见面了。”
“何神医,别来无恙。”
两人在进王府之前,宋霜序就将元纵寒的病情简单讲了一遍。
而他听完后,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世间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叶无影早就在寝阁外候着,见宋医官来,他先是兴奋,忽然眼神往旁边一瞥,却见一张陌生面庞。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他从来没见过宋医官身边出现过这么个人。
“宋医官,不知这位是?”
“这是何医官,前些日子京都盛传的那位治好吴王殿下的神医。”
就是这个人呐!他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市井传言,这人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能耐,看来祝大夫也是遇到对手了。
等等,既然他有如此能耐,若他发现了王爷的病是装的可如何是好?
17. 多情又逢陌上桑
叶无影将他拦下,“等等,王爷怕生,不愿见陌生人。”
这举动把宋霜序都愣住了,她见叶无影十分忌惮此人,莫不是怕何云知真给元纵寒诊出些好歹,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可她偏要一意孤行,对叶无影的阻拦不管不顾,带人闯了进去。
饶是这一闯,叶无影不免替他家王爷捏了一把冷汗。
何云知不明所以,还心说莫不是他家王爷得的是什么隐疾,才这么避讳外人。
待他进了寝阁才清楚,这哪是什么隐疾,原来是傻了。
这就得说说他进屋之后看见的情景了。
两人刚一走进屋子,一道蓝影就冲向了宋霜序,她无奈的躲开,那人便倒头摔了一跤。
“姐姐,阿寒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我要去找你,他们都拦着我不让我出去。”说着说着,几滴眼泪就落了下来,让一旁的何云知看了只觉得膛目结舌。
她平常就是这么跟这王爷相处的?正纳闷时,元纵寒从地上爬起,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何云知。
他喃喃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元纵寒边说边躲到宋霜序身侧,轻轻拽着她的衣袖,似乎真如他侍卫所说的那般怕黑。
宋霜序长叹一口气,介绍道,“这位是医官院新上任的何医官,也是来为您瞧病的,您大可不必如此害怕。”
"我不,我不,不要他,本王只要你,让他滚吧!"元纵寒撒泼打滚,等不及要送客。
宋霜序又怎么瞧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装痴卖傻的事他最是拿手,不过这回可由不得他,势必要让他吃点苦头。
“何医官,你莫要听了王爷的疯话,他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他的脑壳。
何云知尴尬一笑,“在下懂了,多谢宋医官提醒。”
撒泼打滚也没用的元纵寒只得撇着嘴,乖乖的坐到一边,任凭他把脉。
这脉象甚是奇怪,太正常了,正常的过了头,何云知这些年给人看过各种病,就算是如他这般患有脑疾,也断不会有这么正常的脉象。
心生疑惑,他悄声问宋霜序,“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霜序颔首,随他移步至雕花窗旁,“何医官想说什么?”
“王爷真的有病吗?难道当时整个医官院都没诊治出异常?”
“确实,王爷伤的是脑,至于这癫疾,哪里是轻易诊的出来的。我等也只能从王爷的行为和神情推测出此病。”
她说的话却暴露出更多的疑点,如果光是看就能随意下定论,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除非王爷根本没病,他是在装病。
何云知满怀疑虑,望向宋霜序的眼神也透着一丝审视,像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疑惑,宋霜序并不慌张,反而是平静的回视他,“何医官可看出些什么?莫非……”
她话还没说完,何云知抢说,“没有什么,兴许是在下多想了。”
二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彼此心照不宣。
他怎会不知,宋霜序方才那话的语气明显实在警告他,同时也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那王爷的病确实有蹊跷,且是个不小的秘密,若被他知晓,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这么一想,他对这位翊王不免有些另眼相看,能蛰伏这么久,甘愿装痴卖傻掩人耳目,虽说手段不怎么光明,但是很有底气。
“王爷的病实在是棘手的很,只怕没个三年五载是好不了的,或许是十年二十年也说不定。”何云知边说边摇头叹气。
见此人方才听懂了她言外之意,还算是个聪明人。
她再看一眼元纵寒,眼中意味颇深,她有时候很佩服他,怎么什么时候都能这么沉得住气。
元纵寒见她望向自己,故作欢喜,转眼望见走来的何云知,脸又垮了下来。
他不喜欢看别的男的站在她旁边,而且还是这种小白脸,一看就很会讨人欢心,只怕宋医官也喜欢。
想到这里,他又气又恼,她不可以看上别的什么人,绝对不可以。
“姐姐,我不想看见他,你让他走,让他走嘛。”元纵寒委屈巴巴,冲她央求道。
“王爷您再这么胡闹,下官不介意跟院正说,让他换个医官来为您诊治,下官以后就不再来了。”
听她说要离开自己再也不来了,他顿时变了一张脸,“阿寒听姐姐的话便是,不要丢下我。”
每次也只有这样说才治的了他。
只是不知太子和吴王那边如何了,如今两人在朝堂上斗得水深火热,都无暇他顾,自是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傻子身上。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怕元纵寒想坐收渔翁之利。
而她却无意间促成了这样的局面。
北渊现如今的局面自然是逃不过南衡的耳目,另一边九阙阁早已收到消息,宫殿内跪了两个九阙阁的探子。
沈献辞身着一身玄色龙袍,手边还抄着一卷佛经,抄到半途笔间一顿,咳出一口血来,污了方才写好的一篇字。
他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净了唇边的血迹。敛了敛容,将书卷丢在了地上,那佛经是他抄来讨好母后的。
想他堂堂北渊皇帝,却要费心讨好太后,可见太后一党的势力之深。
“南衡的事朕已知晓,咳咳…让阿茗继续潜伏,收网的时候快到了。”
“遵命。”
当初宋玉茗刚刺杀完方太傅,却有人泄密,暴露了她的行踪,导致她被太后派来的杀手赶尽杀绝。
他当时得知这一消息,当即就把她遣去了南衡,她满心不愿离开他身边,但沈献辞知道若她继续待在北渊,迟早被太后所害。
却没料想她一离开,转眼间就过了四年,太后的势力被他暗中除去了不少,但樊国公却是块难啃的骨头,这些年与母后联手搅得北渊朝政不得安宁。
他必须要有权来扳倒太后的势力。
宋霜序在接到沈献辞的命令时,她又何尝不知师兄的心思,她得赶快办完这里的事,再迟一点,恐怕师兄会遭太后等人的毒手。
最近她出入宫中的次数越发频繁,渊帝前日偶感不适,经医官诊治,乃是忧思过度以致旧疾复发。
而每日的汤药都交由宋霜序来负责。
除此之外,渊帝平日里殿内熏的龙涎香近日也换成了她专门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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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眠香。
渊帝的病情明显的有了好转,但仍旧有些力不从心,因此罢朝多日,这也引得朝中有心之人有意挑拨。
太子一派与吴王互相不对付,老皇帝有点病,这两人便越发按捺不住,明里暗里没少朝宫里遣人打探。
而宋霜序是渊帝身边走的最近的医官,自然也逃不掉太子和吴王的法眼。
太子与她之前也有些往来,毕竟先前因元纵寒那档子事儿,她还保证过除掉翊王呢。
宋霜序从渊帝寝宫走出,半路便被人拦住了去路,她抬眸一看,是太子的暗卫肃风,那日她在太子书房见过的。
“太子殿下请宋医官喝茶,还请您赏个面子。”肃风语气透着威胁。
“如此也好。”宋霜序随他去了东宫,这里与先前她去时相比又变了不少,院子里的花都被移走了,又多种了几颗树。
元褚铭正在书房内候着,然而这回的茶却与上回的不同,换成了雨后龙井,茶香氤氲,满室生香。
见她来,他仍是摆出那一副儒雅随和的脸来,叫人不寒而栗。
“太子殿下找下官来只为喝茶?”宋霜序坐下,故意一问。
元褚铭将一杯泡好的茶递到她面前的茶案上,突然开口,“父皇的病可有好转。”
“殿下放心,陛下的病经过这些天的诊治,已经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
“是吗?”元褚铭看起来并不高兴,相反他有些失望,“本宫之前答应过你若你帮本宫除掉六弟,就将医正之位给你坐,可惜宋医官到现在都没完成本宫所托。”
他话中似有责怪之意,宋霜序不敢大意,如若此时得罪太子,先前做的一切都将半途而废,她只得放低了姿态,”请殿下恕罪。”
“你确实有罪,不过此刻本宫不会杀你,现在你有一个将功赎罪的好机会,若事成,别说是小小医正,就是院正你也当得,可若是事情败露,别怪本宫心狠。”
宋霜序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她疑惑道,“不知殿下想让下官如何做?”
“父皇身边你走的最近,现下朝堂局势动荡,本宫很想坐上那个位置,如若父皇突然暴毙了。”他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她当即会意,“殿下放心,下毒杀人一事,下官会做的很小心,保准不误了殿下的大业。”
见她如此识相,元褚铭便放心了,一旦父皇暴毙,取而代之的便是他元褚铭,至于吴王那厮怎么配与他作对。
“下官告辞。”宋霜序一刻都不敢多待,这东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不过,让老皇帝暴毙一事对她也有一定的好处,她一直以来的目的便是挑拨皇室之间的关系。
这朝堂越乱才越不好收场,至于谁坐收渔翁之利还尚未可知。
可若想对渊帝下毒可不是件容易事,每日的汤药除了经过她手,还得交由内侍亲自检验把关,所以不能明面上下毒。
而这件事她早就考虑到了,药物相生相克,有时候不放在一块儿,却能有各种办法让两种相克之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那特意调配的安神香与汤药便是其中诀窍。
18. 错把闲云作落花
医御药房内一点亮光显得尤为显眼,老皇帝的药需得每日提前准备些。
宋霜序觉得先前的香效果太慢,于是又新调配一味新香,见效更快些。
捣药声夹杂着药罐里沸水蒸腾的声音,让这本就的夏夜变得格外惹人烦躁。
捣好的药正要放入罐中,恰巧屋外一道黑影闪过,屋中的灯尽数熄灭,只剩眼前一片漆黑。
宋霜序很警觉,顺势丢下手里的药,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朝着周围比划。
“谁?”她竭力去辨别对方的位置,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人也不作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饶是黑灯瞎火的,她纵有一身好功夫也难免不会被他暗算,只能凭借气息来辨别。
然而练武之人的呼吸有所不同,身手越是出神入化越能隐藏自己的气息。
此人身上只透出极微末的气息变化,推测应该身手与她相当。
两人彼此僵持许久,终是对方先动了手,那人横空劈来一掌,宋霜序眼疾手快徒手接下。
利刃出鞘时带起一阵嗡鸣,那人侧身而退,被利刃的威势所震,气焰减了不少。
宋霜序乘胜追击,往他露出的破绽处刺去,那人躲闪不及,当即便求饶,“姐姐饶命,我再不敢了。”
熟悉的声音划过她耳旁,宋霜序当即住手,将他一手挟持着,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着了桌旁的蜡烛。
火光将那人照的清清楚楚,“怎么,王爷这是打算摊牌,不准备继续装下去了?”
元纵寒一身黑衣,看起来就鬼鬼祟祟不安好心,偏偏他还漫不经心的反手握住她的手,利刃被他移的离脖颈更近。
“姐姐不也一直隐藏身份,骗我真心。”他握紧她拿利刃的手,眼中流露出的无辜不像是演的。
宋霜序俯首,轻抚着他那张脸道,“怎么只许你装模作样,就不许我骗人?”她的眼神扫过案台上的药,却是缺失了几样。
见她发觉,元纵寒这才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是一只药包,他若有所思,“宋医官这下毒的功夫见长啊!”
宋霜序将药包一把夺过,攥紧利刃,冷冷的盯着他,“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只好请王爷去死了。”
她手上再度发力,不像是开玩笑,元纵寒肉眼可见的慌了,“喂!你来真的呀你。”
“找死。”
元纵寒用另一只手握住刀刃,滚烫鲜血泪泪往地上淌去,“本王来不是为了揭发你,其实我们可以联手。”
“联手?”宋霜序不屑一顾,听到这句荒谬言论她不禁说道,“你觉得我会傻到相信你的鬼话。”
见好说歹说她都不听,元纵寒只能再度厚着脸皮,“你还欠本王一条命,别忘了当初可是本王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她转念一想,刀又很快收回了鞘中,冷道,“好,我今日且饶你一命,滚吧。”
一听她这冷冰冰的语气,元纵寒颇具委屈之色,“难道你对本王没有半分信任,本王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不可靠的人。”
“你?可靠?狗都不信。”宋霜序拿手帕擦拭着刀刃上的血,面露鄙夷,“你还是想好怎么继续装下去吧,最好不要干涉我的事,不然我还是会考虑杀你。”
元纵寒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明晃晃的拒绝他,一股不甘心涌上心头,他又道,“你想除掉父皇还有我那两个皇兄,而我同样如此不是吗?不瞒你说,我早就开始谋划了。”
“你竟然还有这样的野心,倒是我先前小瞧你了。”宋霜序闻言,才正眼看他。
“瞧不起谁呢?”元纵寒两手叉腰往那一站,颇不服气,“咱俩虽然立场不同,但也算殊途同归了吧,你有身手,我有谋略,联手岂不是事半功倍,事成后各取所需。”
宋霜序一开始觉得这人没个正形,就爱说大话,此刻竟有点相信他的说辞。
斟酌再三,她决定赌一把,“好呀,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你真的答应我了!”元纵寒闻言差点喜极而泣,“你发誓。”
“你再啰嗦一句,我不介意反悔。”宋霜序不耐烦道。
然而元纵寒却迟迟不打算离开,而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她熬药。
宋霜序也不理他,只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眼看一个时辰过去,药也熬好了,她才放下药罐,一转身正对上他的目光。
宋霜序不懂熬药有什么好看的,他竟还没滚,然而赶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瞧见桌案上那块染血的手帕。
“过来。”宋霜序朝他招手。
元纵寒眼巴巴的凑过来,然后就见宋霜序从木架上拿出一盒药膏来,丢给了他。
他接过药膏眼中依旧透着委屈。
宋霜序看见他一脸憋屈,皱眉,“怎么,您是想我给您磕个头赔罪?”
“那倒没有,只是我手伤了,敷不了药。”
“你只是伤了一只手,另一只难道是拿来当摆设的。”
闻言,他低下头,很是悲伤。
宋霜序无奈,凑过去将药膏夺过,打开小瓷盒挖出一点伤药往他伤口上敷去。
“嘶……”
“马上就好,忍着点。”
宋霜序有时候是真觉得元纵寒娇气,不仅娇气还幼稚,也不知道他这柔弱是发自内心呢还是装模作样。
“姐姐原名叫什么?年芳几何呀?家中可有婚配?”他边上药边好奇的问。
宋霜序懒得搭理他,“这与你有何干系?”
元纵寒被她一凶,顿时住了嘴,只痴痴的看着她。
过了片刻,他手上的伤已被宋霜序处理好了,两人出了医官院。
“走,去我府上咱俩喝一杯。”
“不必了。”宋霜序松开他的手,极力想摆脱这祸害。
“你回去后可得好好装病,别露了破绽,不然自求多福。”
她说话总是冷冰冰,这话他倒是爱听,随即傲娇道,“就当你是在关心本王。”
宋霜序白了他一眼,“王爷多思。”
两人半路就分开了,元纵寒只得与她匆匆道别。
宋霜序来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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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当铺,当铺位置很偏,不易惹人察觉。
那掌柜的见是她来忙招呼她进了里间,她挑开门帘,一紫衣女子正坐在桌前吃烧鸡。
“师姑,没想到您会来南衡。”宋霜朝她恭谨行了一礼。
紫衣女子云鬓斜簪,一双柳叶吊梢眼显得此人容颜昳丽,只不过她吃烧鸡的模样瞬间打破了这层氛围。
女子俨然是九阙阁二长老莫知鸢,也是宋霜序的师姑。
“阿茗,方才那位和你一起的公子呢?怎么不带来与我瞧瞧。”莫知鸢揶揄的笑道。
“师姑别拿我打趣了,话说您这回来是师父的主意?”宋霜序试探问。
莫知鸢一手搭上她的肩,“他怎会如此有心,当然是我自己要来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了宋霜序,“看看吧,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你呢。”
宋霜序打开那封信,纸上的殷红血迹先入了她的眼,触目惊心,她顿时心中一紧,问,“师兄又发病了?我不是写信叫他好好休养嘛,他还是没能听话。”
忧虑和愤怒交织,宋霜序恨不得立马就回北渊当面臭骂他一顿。
他当初明明答应她要好好养病,没想到他一直都没听,病才会来势汹汹。
莫知鸢温声劝道,“你也别怪小辞,人家一个皇帝整天被那老妖婆施压,已经很沉得住气了。”
“是的,这边的事我得快点搞定,我怕他等不到我回去就被太后害了。”宋霜序强忍着心中的痛,一手拍在桌上。
莫知鸢抬眸看她,“你想好对策了吗?”
“当然。”她饮下一大口茶,道,“老皇帝就快死了,届时宫中必有一场大乱,而我会让这把火越烧越旺。”
莫知鸢听她这话,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不愧是九阙阁第一杀手,阿茗果真有勇有谋,这些年真是苦了这孩子。
“阿茗,你尽管去做,我这回来还偷偷带了一批九阙阁的人,你有事尽可吩咐他们。”莫知鸢招招手,从她身后走出几个九阙阁阁众,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
“你可得感谢我,这可与你师父无关,他最是瞻前顾后。”莫知鸢一说起阁主来就是一肚子火。
“话又说回来了,方才与你走在街上的那公子是谁?莫知鸢忍不住好奇问道。
“六皇子。”宋霜序老实交代道。
“哎呀呀,就是那个摔坏了脑子的傻王爷,你跟他走在一起干嘛?”
得知他的身份,莫知鸢反而更好奇了,阿茗竟然跟一个傻子逛街。
“你怎知他就是真傻子,那都是装的,我一早就识破了,本来今天差点就杀掉他了,结果他说他想跟我联手。”
莫知鸢此前也了解过南衡皇室人的底细,对这位翊王印象尤其深刻,听说阿茗还曾下毒杀过他。
“这事依我看也不是不行,既然他对皇室的人都有恨,想必与我们目的一致,先利用了再说。”
宋霜序想不到莫知鸢竟然同意她俩联手,当真是令人惊讶。
然而当她再与元纵寒见面时,她真后悔当初没一根针把他真的扎成傻子。
19. 煮豆燃萁相煎急
老皇帝的药这些天从来没间断过,表面上看起来略有好转,因此宋霜序很得渊帝信赖。
只有宋霜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此毒奇就奇在它能让人表面上看起来回光返照,但终究有一天会反噬到他身上,毒入肺腑。
太子的人几日前气势汹汹跑来质问她,老皇帝的病情看起来都快被她治好了,太子能不怀疑她反水嘛。
她回给那人的却只是一句,“放心,我,心中有数。”
急的人不止有太子,吴王看着比太子还急,自然也盯上了她这御前红人。几次三番派人来笼络她,无非也是为了上位那档子事儿。
宋霜序两头都收了好处,只等着最后能将这二人玩弄于股掌。
元纵寒这些天总是月黑风高之时擅闯医馆院,这倒让宋霜序很是恼火,多次斥责他也无济于事。
若说医馆院的院墙厚实,那他这张脸绝对不逊色于此。
“我带了一壶酒,要不要尝尝?”
“下官明日一早还要送药,喝酒怕是会误事,哪能像王爷这般无所事事。”宋霜序将药草仔细研磨,元纵寒坐在屋顶的青瓦上,夏夜多蚊虫,总有好几只围着他嗡嗡乱叫。
元纵寒不胜其扰,挥舞着手去遮挡他那张宝贝脸蛋。
“听说他们都找了你?你答应了谁?”
“你希望我答应谁?”宋霜序秀眉一挑,端的是审问的架子。
元纵寒想当然答道,“我觉得你应该答应了太子。”
“哦?”宋霜序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杵,转头看他,“就不能是元玄烨吗?”
“那个蠢货?”元纵寒不屑一顾,每一个字都偷着深深的鄙夷,“你这么聪明,脑子抽了才会赌他。”
“看来你对他很有偏见。”
“什么叫有偏见,我那叫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事实上我都答应了。”宋霜序与他对视的目光中闪过几分狡黠。
“两头答应,然后再互相利用,不愧是宋医官,一点亏都不吃。”元纵寒发自内心的赞赏她。
宋霜序对他的夸赞置若罔闻,直道他是在暗戳戳讽刺她奸诈狡猾。
她眼神游走之际,继而瞥见一个蚊子正停在他脖颈处,而他还在冲她笑。
她不禁嗤笑,“我说怎么最近御药房的蚊蝇怎么不来扰我,原来是你当了这血包,看来蚊子也是攀附虚荣的,你这天家血脉当真不同。”
像是觉察到脖子上的痒痛,他伸手拍去,那蚊蝇早已飞远,洁白如玉的脖颈倒留了一道淡粉色的包。
“扫兴扫兴,今日酒没喝成,倒来了这里平白喂了蚊蝇。”说着,他面露委屈。
宋霜序丢给他一个香囊,是她随身佩戴的那只,花色普通不怎么起眼,但祛蚊效果却是一绝。
“这香囊的花样不好看,送你了,别多想,我可没那么好心。”
接过那香囊,元纵寒拿起凑在鼻尖闻了闻,一阵清冷幽香扑面而来,他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我就说宋医官人美心善,心里自然还有我这个病患。”说着感动的都快哭了。
当然这是装出来的。
宋霜序很是了解他这人,矫情的要命,她从未见过如此做作又厚颜无耻的男人,至于那香囊就当是用来打狗了吧。
元纵寒直到临走前才扔给她一张信条,宋霜序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太子暗中笼络人心,私自豢养了一支军队,正往京都的方向而来。
看来太子的行动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她得抓紧时间了。
元纵寒回府后,早有人等在他院外的凉亭,一人身披黑袍背对他而坐,面前的茶杯里的茶都冷了,想必是等了他许久。
“你来了。”
“舅舅别来无恙。”元纵寒面上波澜不惊,一改嬉皮笑脸,严肃的凝视这黑袍人。
此人正是他那多年不曾见面的舅父徐彦书,当初母妃死后,他自请去南疆,这一去便是十年之久,两人虽未碰过面,却一直有书信往来。
“这回特意麻烦舅舅跑一趟,不过形势所迫,没想到舅舅真的愿意来,真是令外甥感到欣喜。”
徐彦书只是轻瞥他一眼,语气严肃,“小兔崽子,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敢这么跟你舅舅我说话。”
“岂敢岂敢。舅舅回来可是看了我寄密的信,同意我的决策了?”
闻言,徐彦书扯下黑袍兜帽,露出一张俊秀英朗的脸。
啧啧,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敢相信这素未谋面的舅舅常年待在南疆少不了风吹日晒的,竟还能长这么一张俊俏脸庞。
徐彦书与自己的母妃本来就一母同胞,眉眼间的神韵也有四五分相似,让他不禁想起母妃。
当初母妃早逝,他隐约间只见过这舅舅一面,他很是傲慢无礼,但在母妃面前却很恭敬拘束。
这也正是元纵寒能想到请他帮忙的原因,他总归还是会看在母妃的面上拉自己一把。
“我若不帮你,怎么对得起我妹子的在天之灵。”说着,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元纵寒却突然收敛了笑意,脸色复杂道,“如今朝廷内部已经暗流涌动,不多时便会生出大的变故,尤其是太子和吴王,而我们只需等待时机,待合适之时出手。”
“听你的人说太子私自屯兵,我来的路上特意带人暗中潜伏,果然发现那伙儿人,大概抵得上一众黑羽卫。”
“这倒是有些棘手,对方人数众多,不能与之硬拼,看来只能智取了,或许不用我出手也有别的人出手。”
元纵寒明显意有所指,徐彦书却已猜到,“你难道是想……”
“不错,我便是想借刀杀人,太子拥兵自重,最该有危机感的当属元玄烨了,那个蠢货又怎会轻易放弃那个位置,他若知晓这件事便绝对会想方设法阻挠。”
实际上,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给太子制造麻烦,又能不亲自涉身其中。
徐彦书也同意他的计策,当即两人便达成共识。
于是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元玄烨耳中,彼时他正在花楼喝酒。
老皇帝病重,他竟还有心思在这儿寻欢作乐,这看在太子眼里越发对他鄙夷不屑了。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元玄烨正喝酒喝的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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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冷不丁被这下属给扫了兴致,那人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元玄烨先是惊诧,继而将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掷。
“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派人盯着。”
“是。”
太子总算是有破绽落在他的手中了,如若他将此事告诉父皇,父皇又怎会容下他。
到时,能得父皇看重的便只有他元玄烨了。
另一头,京都西郊的一处平地,驻扎了一群来历不明的壮汉,大多都身手不凡,且轮流值守。
元玄烨的人发现他们的时候正值对方在聆听训话,于是乎几人潜伏进军营,偷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
听这话,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确实是太子手底下的人,并且他们准备潜入皇宫,图谋不轨。
而吴王这边自然也不能让此事顺利进行,“别以为就他有兵,本王也有兵。”
吴王背后的一众大臣中确实有些能替他搞到兵,苏将军还是他的岳丈,他手里的兵符也能调来不少兵。
太子和吴王相互都留了心眼。
“陛下今日的药送来了,还望公公禀报一二。”殿门前的太监见是宋霜序,笑着将她领进大殿。
两人离的近了,太监唤了一声渊帝,渊帝紧闭双眼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两人皆疑惑,于是宋霜序放下药碗,伸手把上渊帝的脉门,依脉象来看确实是油尽灯枯之象。
宋霜序当即吓倒在地,慌慌张张的连药碗都打碎在地,惊呼一声,“陛下怕是凶多吉少,快传些医官来,快去呀!”
太监见状惊呼一声,当即就哭哭啼啼的出去传唤医官了。
宋霜序从药箱内拿出金针,在老皇帝的几处大穴扎上金针,暂时护住了他一口气,至于醒不醒的过来,这可难说。
多亏她下的毒,不然老皇帝也不可能发病这么快,此间事已完成大半,就等着看接下来的一场大戏了。
宫里的消息自然是藏不住,很快便落入皇室中人的耳朵,随即蔓延到朝廷。
“父皇啊,您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事,可让我如何活。”元玄烨一接到风吹草动就赶来皇宫,来的时候太子早就已经跪在父皇寝宫门前了。
太子瞪他一眼,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般,这时候了,元玄烨还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恶心他。
老皇帝迟迟没有醒过来,医官们各种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行。
宋霜序往门外望去,老远就看见那两个显眼的人跪在地上,两人各怀鬼胎,此时他们最期盼的就是老皇帝的一句话了。
因为诏书还没拟呢,如果此刻就死,岂不是会引起大乱。
倒是元纵寒在太子和吴王之后过了许久才来,来时还痴痴傻傻的,问吴王要桂花糕吃。
那吴王本就假惺惺哭肿了眼,见元纵寒这个讨厌的人,他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差点就要对他拳脚相加。
然而跪在殿外的除了太子便是一众老臣,他怎好当众发作,反而失了颜面。
元玄烨没好气道,“元纵寒,父皇现在病重,你可不要胡来。”
元纵寒白了他一眼,只默默看向太子。
20. 画地为牢终须破
然而三个人等的久了,里面却传来皇帝醒过来的消息。
出来禀报的太监慌慌张张绕过三人,只宣几位股肱之臣进殿,至于其余的人自然是暂避。
老大臣听闻皇帝召见,急匆匆的就往寝殿赶,随即殿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一众医官被谴退,宋霜序出来时第一眼就瞥见跪在一旁的元纵寒,两人眼神相对,宋霜序只微微颔首,继而退下。
三位皇子只能继续等。
殿内只余渊帝的心腹太监和老臣们。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他们进去了很久,再出来时各位大臣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准确的说是惊讶和意外。
然而在事情还没定下来之前,他们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元玄烨却等不及了,他望着这些大臣,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丝答案,但几位大臣的嘴跟上了锁似的,怎么撬都撬不开。
好奇之心驱使他不管不顾的站起,就要往殿内而去,两侧守门的内侍被他猛的推开,让他闯了进去。
这般冒失举动实在不成体统,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在心中默默嗤笑这人太过于心急。
两人也跟着进去看个究竟。
方才退出去的医官又折返回来,宋霜序用银针再度扎上穴位。
渊帝此刻已经快油尽灯枯,嘴里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去,只能嘶哑着枯朽不堪的嗓子。
元玄烨冲进来时,老皇帝看见他却并没有多大的情绪,然而当他一转眼望见走来的抬走,他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怒火,可惜他如今性命垂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珠恶狠狠的瞪着太子,嘴中勉强挤出一声,“逆……”
那声“逆子”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逐渐没了生息,元玄烨握他的手时早已冰凉刺骨。
“父皇——”饶是元玄烨平时再怎么不得老皇帝看重,但毕竟父子一场,想起昔日里父皇对他的教诲,还是哭出了声。
太子一向稳重,面对方才老皇帝那恶狠狠的眼神,他却一时间有些心慌,像是做坏事被父母发现的孩童,极力的想要去掩饰,然而就是改变不了他心虚的事实。
难道说父皇发现了什么?不,这不可能,他明明做的这么隐蔽。
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二人,元纵寒心情也颇为复杂。
他虽然恨老皇帝当年对他母亲如此绝情,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偏心和慈爱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永远忘不掉,但临到死时还是会心有所触。
太子、皇后、太后还加上一个他,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虚伪,而他自己却一直想着与他们是一家人,想着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他三年前就知晓了当年时情,母妃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为皇后所害,而父皇明明知晓真相却忌惮皇后一党的势力,不惜为她洗脱罪责。
至于太子,他本不想牵连这个他曾经最敬佩的皇兄,奈何他要暗算自己,他竟然对他下死手。
癲疾可医,心病难消。
其实,昨日夜里,老皇帝醒过一次,神志还算比这一次要清醒许多。
这也多亏了宋霜序的医术出神入化。
他偷偷潜入皇宫,伪装成内侍混入殿内,恰逢老皇帝苏醒。
老皇帝看见他那张脸时很是意外。
元纵寒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幽怨极了,“父皇,你醒了。”
他的这句话再正常不过,没有往日的疯癫痴傻模样,神情言谈竟如从前一般。
“寒儿,你……你的病好了?”老皇帝咳嗽起来,背脊抖似筛糠,两眼也浑浊许多。
“病?”元纵寒轻嗤一声,转而凑近他床榻边半蹲下,“我从来就没有病,真是不好意思,竟骗了父皇这么久。”
老皇帝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问,“你来就是想告诉朕这些?”
元纵寒凝视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我来只想问一句父皇,当年我母妃之死你可知道是皇后所为。”
他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劈在老皇帝心口上,老皇帝气若游丝道,“谁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重点不应该是您明知皇后所为,竟然想为她脱罪,更可恨的是您竟然将我交给杀母仇人教养。”
“当年之事,朕也有难处,确实对不住你母妃。”老皇帝见他已知晓真相,此刻也只剩下忏悔了。
可他的忏悔在元纵寒看来可笑至极。
“有难处?我母妃难道就该死吗?”元纵寒紧攥着老皇帝的衣领子,强忍着心中的怨恨没对他动手,“也对,你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为了稳固你的权势,你不惜利用任何人。”
老皇帝本就心虚,此刻闻言,一时间无言以对,他除了忏悔和愧疚还能做什么呢?
元纵寒一拳头砸在木板上,将那床榻边的雕花都砸碎了。
“还有一件事,您可能不知道。”元纵寒从怀里掏出几封密信,他将那密信摊开,举到了老皇帝眼前。
老皇帝细细看完信上的内容,一时急火攻心,差点气晕过去。
他抓过那封信,看了又看,那确实是太子的字迹,而信上所写的全是太子私自屯兵的往来书信。
还有几封是与官府勾结,意图谋反的罪证。
白纸黑字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信这是真的,亏他还一直觉得太子可堪重用,原来他竟是这般包藏祸心。
好在老天有眼,寒儿的病既然是假的,若不是寒儿今夜到此,只怕自己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朕心里已经有数,你……”渊帝有话想说,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元纵寒懒得搭理他,走到一旁跟宋霜序说了什么,随后便走了。
他一句话都不愿与老皇帝多说,渊帝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只泛起一阵心酸。
以至于,他临死之前都带着愧疚,渊帝临终前下了诏书,几位大臣各自手持一份,却未被允许提前打开。
老皇帝交代他们在一个时辰后再打开,然而几位大臣不知道的是这诏书暗藏玄机。
四位老臣里恰好有一半是太子一边的,剩下的便是吴王一党的。
得了诏书,两边打开后却都傻了眼,这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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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之上的名字竟然写的不是太子,而是“元玄烨”。
两边各自得了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悲,然而一封诏书而已,好在诏书还未公之于众,胜负还未可知。
得了诏书的太子气急败坏,急忙召集宫外驻扎的军队。
另一边,同样得了诏书的元玄烨欢天喜地,他本以为父皇会传位于太子,他连逼宫谋反的人手都安排好了,结果却得知了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好消息。
原来父皇竟如此看好他,但另外几封诏书落在太子手里,他知晓之后必定不甘心,只怕会对他不利。
此刻元玄烨早已得意过头,元纵寒那个傻子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谁又会注意到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傻东西。
一场对决说来便来,元褚铭带着一群人当即便杀向太极殿,半路却被元玄烨带领的人马拦住。
太子眼神一扫,元玄烨竟然买通了黑羽卫,这皇城禁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队伍。
“纵使你有黑羽卫又能如何,本宫未必会被你阻挡去路。”元褚铭气焰正盛,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瞧得起过他这弟弟,现在依旧是如此。
元玄烨大概是在诏书上找到了自信,已经以皇帝的身份自称了,比起以往来更加的嚣张得意,“来人啊,替朕拿下这逆贼,今日谁夺敌首,朕便封他为兵马大将军。”
黑羽卫闻言亦是卯足了劲儿,士气十足,个个都等着取元褚铭项上人头来邀功。
两方瞬间厮杀起来,元玄烨武功不行只得遣黑羽卫替他冲锋陷阵,他便躲在队伍的最后面,面前还围了一堆护卫他的人。
夕阳落下山隘,两边仍旧生死拼杀,殿外的宫道上被鲜血晕染,湿热的空气夹杂着铁锈味的血腥将这里变作一座血色地狱。
他们在丧龙钟敲响时杀的越发激烈,纵使太子身手不凡,终究难防暗箭,被躲在人后的元玄烨重重射了一剪,箭羽将他整个肩膀贯穿。
太子受到重创,拿箭的手不稳,微微一晃,竟让对方得了可乘之机,又是一记重刀砍下,肃风见状,眼疾手快挡在太子跟前,生生替他挡了这致命一刀。
眼见自己的侍卫为救自己而死,元褚铭当即捡起掉落在地的利刃重重扔向了那黑羽卫。
黑羽卫的脸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太子的发冠在打斗中被人打落,蓬头垢面,脸颊上沾的满是血污,活像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没想到他杀着杀着突然一口黑血喷出,顺势瘫倒在地,方才那一箭上淬了毒,毒气攻心,他被涌上来的黑羽卫争抢着砍杀。
一颗头颅不知被哪个砍下,血溅了一地,而没砍到他头颅的黑羽卫却也不放过他的残躯。
什么胳膊腿的,他们也悉数砍去,昔日儒雅高贵的太子爷最终却落得被大卸八块的结局,实在是可悲。
元玄烨眼见太子已被绞杀,喜悦之情已到了心底,就在他洋洋得意,踏入太极殿之时,却被早已埋伏在殿内的元纵寒一刀毙命。
元玄烨倒在了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旁,而他的皇帝梦也彻底被碾碎。
21. 拨灯续昼又一明
剩下的黑羽卫残部见事情不对,执刀反抗,然而却被一伙儿神秘军队给围剿。
领头的人正是徐彦书,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全涌了上来,将殿外围的水泄不通。
血色将殿外的白地都重新洗刷一遍,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貌,这辉煌的宫殿外好似一层光鲜亮丽的壳子,勉强掩饰着内里的肮脏与不堪。
元纵寒走入太极殿中,皇帝的宝座就矗立在那里,为了这个位置,那两人争的头破血流,真的值得吗?
就在这时,大殿里又走进一人,待脚步声逐渐逼近,元纵寒才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你来了。”
宋霜序见他望着那张龙椅发呆,垂眸不语,许久才道,“那位置现在是你的了,你不想吗?”
闻言,元纵寒皱起眉头,一脸牵强,“切~谁爱坐谁坐,不过一个皇位罢了,不稀罕。”
“你是不稀罕,不过若你不坐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上这位置,或许是别的诸侯、藩王抑或者是南衡的人。”
元纵寒轻轻叹息一口气,面色平静,“你说的也对,总不能群龙无首,平白让歹人钻了空子,我便勉为其难担此重任吧。”
他一转身,还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并没有君临天下的感觉,他觉得那就像是一座看台,睥睨人生百态、尔虞我诈,很无趣。
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是跪也要跪着走完。
宋霜序没有说什么,只是当她再次抬眸看向他时,他已与她往日印象中的少年不太一样了。
是那种褪去伪装和狡黠,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她没想过平日里这么没正形的一个人,此刻竟然也能有帝王之气。
“你之后打算去哪儿?要不留下来?”
宋霜序笑而不语,默默转身,顷刻间踏着飞步消失在空荡的宫殿中。
“不留下来就算了,至少喝杯酒再离开呀!”元纵寒喊的特别大声,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她自然是听见了,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只怕此生都不会与他再见。
城外西郊已有人架着马车在此等候多时,她翻开车帘,莫知鸢坐在车前,扬鞭策马而去。
两人马车后还跟了另一辆马车,至于她们带来的人手早已默默撤离,等着在前路接应她们。
一路上众人并没有受到多少阻拦,甚至有人像是刻意给她们行方便一样。
莫知鸢一脸疑惑,不得其解。
而宋霜序知道,这些人一看便是得了元纵寒的命令,果然,这人还算讲点义气。
另一边,太子和吴王之死着实给元纵寒留下了不少的烂摊子,那些知道实情的老臣拿着老皇帝的那封传位诏书当众指责他的残暴不仁。
然而元纵寒却未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之后众目睽睽之下,先帝身边侍奉的贴身老太监却拿出一份诏书来。
几位老臣都傻了眼,捏着各自手中的诏书面露疑惑。
老太监直接宣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朕膺天命,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在位二十有一年。今年岁已高,忧劳成疾,恐不起。六皇子元纵寒,仁孝温恭,德才兼备,英武明断,宜承大统。
这诏书写的匆忙,乃是渊帝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才写的。
怎会有两封诏书?在场的大臣一片哗然,自然就有人质疑,“那诏书定是假的?翊王你竟然敢伪造先帝遗诏!”
元纵寒对他的谩骂混不在意,只是招手示意那太监将诏书展开,当着几位大臣的面,让他们仔仔细细看清楚。
看完后,几位大臣更是讶异万分,“这……这确实是先帝手书,玺印也错不了。”
“先帝怎会立两份传位诏书,这是何意?”
众臣皆惊,唯有元纵寒知道,这定是父皇拿元玄烨当活靶子,给他铺路呢。
只是元玄烨大概自己还不知道,他在父皇心里竟如此一文不值,果真是个不择手段又心狠的老东西。
谁要他给的诏书,这位置谁坐不是坐,谁要他的愧疚和可怜,真是虚伪至极,念及此,他不禁觉得好笑。
“诏书在此,各位可还有异议?”元纵寒的语气透着深深的微压。
饶是有人再想反驳,却也无从开口,既然太子和吴王都死了,只有翊王还活着,那么不用想也知道能坐上那个位置的现在也就只有他元纵寒了。
“臣等叩见新皇。”说完,其他大臣也跟着应和,齐刷刷跪下了。
自此,元纵寒顺利即位,改年号为昭启,帝号为显初。
元纵寒将太子和吴王安葬在了皇陵,处理好先帝的丧事之后又重整朝堂,削弱了太后一党的势力。
太后自然是有怨,然而如今不能得罪新帝,毕竟当年之事他还对她颇有怨恨。
至于皇后,他只下令将她幽禁在冷宫,竟没让她偿命。
元纵寒毕竟新登基,如若立刻就治罪于她恐怕会引起朝臣的不服,要是有人以此生事,只怕会被人编排他暴虐的名声。
他帝位尚未坐稳,一切都得先考虑稳妥。
先帝驾崩之事很快便传至各个封地,有野心的藩王闻此消息早已按耐不住,北地掀起一阵躁动。
南衡国自是第一时间得知这一消息,于此同时,宋霜序也已回到了九阙阁。
宋霜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宫找南衡帝,她那多年不见的师兄竟然在她走后不听劝,搞垮了身子。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那群人又暗中作妖,实在是凶多吉少,他也真够沉的住气。
宋霜序见到他时,他正在御书房批着折子,染血的手帕还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生怕让旁人瞧见。
宋霜序本来就眼神敏锐,轻易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
沈献辞抬眸看她,方才还愁眉紧锁,此刻却笑的如此明朗,“师妹,别来无恙。”
“师兄骗我好苦。”宋霜序冷着脸,将一封信交给了他,“喏,你要的名单我得手了。”
宋霜序没有给他一点好脸色,名单被她狠狠拍在木案上,她转身便要走。
沈献辞知道她还在气头上,手指拧了拧眉心,叫住她,“师妹,这些年苦了你了,其实我……”他话说一半却又不说了。
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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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怒极反笑,“听闻师兄不好好养病,夙夜忧勤,不惶宁处,把身子都给拖垮了。”
“实在对不住,朕也是无奈之举,母后她……”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宋霜序叹了一口气,遂忧愁道,“不是我非要说你,至少也要在我回来前好好养病。”
沈献辞翻看了她给的这名单,这便是太后串通敌国的有力罪证,上面一共四十个官员的名字,记载的很是详尽。
原来太后与北渊早有勾结,野心昭然若揭。
“九阙阁的各位同僚这些年为此事奔波忙碌,死伤不少,才换来这么些个罪证,实属不易,陛下千万要收好。”
沈献辞得到这名单简直如虎添翼,不多时便看见他一身冕服,上朝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让人好好安葬九阙阁阁众。
樊国公还不知道自己今日大祸临头,还端着那趾高气扬的架势。
沈献辞不动声色,而恰好陆御史有事进谏,当即摆出了樊国公通敌的罪证,证据确凿。
樊国公闻言一时间慌了神,他想不到这名单和账本竟会落到他的手中,还想为自己辩解。
然而其他大臣眼尖些的早看出不对劲儿,饶是平日里再忌惮樊国公,此时便是想着能踩一脚是一脚。
“陛下,樊国公其心可诛,这等贼子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可不能轻饶。”
“若是您放任他不管,岂不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樊国公仍旧嘴硬,想替自己辩解,然而为时已晚,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没。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大臣当面说出他强占平民耕地、串通奸商倒卖私盐的勾当。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还望陛下严惩这等奸贼,还百姓一个交代。”
这正是沈献辞想听到的话,“既然众爱卿都如此说,朕自不会偏私,来人呐,将樊国公拖下去,交由刑部审理。”
侍卫将国公当场押解带走,饶是樊国公再怎么求饶认错,也无济于事。
下朝后,太后早已等在御书房外,见皇帝走来,她怒不可遏,“陛下这是要做什么,连你的亲舅舅都要杀吗?”
沈献辞被禁卫护在身后,太后不得靠近,只能朝他发怒,“连哀家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母后应当明白,儿臣才是皇帝,而您不该干涉这些政事,也不该过问,母后方才所言可是想说朕做的不对。”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沈献辞对她是言听计从,怎么如今却变成这样了。
沈献辞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对自己这位母后如今一丝耐心都无,冷冷道,“母后你累了,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别气坏身体。”
一旁的宫人见状立马上前搀扶太后,回去后太后便大发雷霆,沈献辞竟然把她幽禁了。
樊国公一开始还不肯认罪,刑部侍郎亲自逼供,他却口出狂言。
实在没办法,在他被拷打一天一夜之后,他才认罪,沈献辞不惜拿他的小儿子来威胁他。
樊国公认了罪,于秋后问斩,举家男女老少都被流放到北地。
22. 落花无意云有情
沈献辞的病越发的重了,有时甚至一连罢朝三日,病骨残躯还不肯安心养病。
这一点恰巧是宋霜序生气的导火索。
她愣是将自己锁在九阙阁药庐里七日未出,日夜不眠地将那大大小小的药方改进了数次,废纸揉碎了堆积在地板上。
药庐里时不时传出一阵又一阵的诡异药味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谁惹了这女罗刹,她要捣鼓些绝世毒药来毒死谁。
这话一出,顿时阁内昔日里对她有意见的人最近都变得老老实实沉默寡言起来。
然而宋霜序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传她的,她一心只扑在改良药方上。
师兄的病是小时候在雪地罚跪罚狠了才落下病根来,这些年一直靠吃药维持。
不过是药三分毒,长年累月的吃,药效反而逐渐衰退,到最后九分的药效到了他身上也只留的住三分。
宋霜序遂找寻各种办法来制出药效更强的药,这药同以往的都不一样,药力只增不减,副作用还不少。
不过就他那身子骨,不来一剂猛药,只怕哪天一命呜呼倒在大殿上都不为人知。
当然她这是气急才如此想的,后来还是心软,硬生生将写好的药方给撕烂,重新配制。
她闭门谢客的这段时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竟连北渊内乱打起来的事都不知道,她知道的时候正端着药走进御书房。
奏折今日都堆成山丘,见她来,他立刻敛了眉,微笑道,“师妹,怎么几日不见,你越发愁眉苦脸了。”
宋霜序将那碗药轻轻放在他御案上,“这是我配的新药,你试试。”
沈献辞欣然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正当他喝药时,宋霜序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他手边摊开的军报上。
“北渊内乱?”宋霜序疑惑的把军报上的字念了出来。
沈献辞放下药碗,闻言紧锁眉梢,“北渊几个封地的藩王联合起来发起暴乱,而与北渊相临的素月国则趁机攻打北地边陲。”
“内忧外患?这局棋一朝下错便会万劫不复。”宋霜序冷静分析,忽而想起远在北渊的元纵寒。
他方坐稳帝位,就出了这些事,只怕此刻已是忙的焦头烂额、无瑕他顾了。
可见,他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若这位置交由元玄烨那蠢货,只怕登基第二天就被人杀上京都。
“素月国想与南衡联手,朕还在想要不要答应与之联手。”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岂不可惜,如若陛下不答应,素月也可以找南离国,可是有机会不去抢岂不等于白白送了他国好处?”
确实,她说的在理,时机就在眼前,若能得到北渊简直就是如虎添翼的好事,怎可拱手相让。
这块骨头南衡国先啃下了。
南衡国当即便写了盟书,派遣使臣团前往素月国共商大计。
彼时,刚遭遇了刺客暗杀的元纵寒派人拖走了满院的刺客尸体,院里本来种着一大丛栀子花,却被血染成红色。
方渺急匆匆找来御花园,“南衡帝遣使臣到素月国商议结成联盟,决定攻打北渊。”
元纵寒拿起一个平平无奇的香囊看了许久,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萦绕在他鼻尖。
殊途同归终究是要刀兵相见。
素月国的君主同意与南衡一起联手,并且两国官员将具体的计策与安排都一起谋划好了,就待回去后呈给衡帝了。
沈献辞看着素月送来的加急密信,当即便修书一封给了素月皇帝。
三月之后,秋风萧瑟而至,北地多风沙,特别入夜之后,特别的冷。
一支队伍驻扎在了此地,约有八百来号人,主帐内元纵寒正躺在床上,一道狭长的刀痕从右肩一直蔓延到背脊。
随行的军医正给他缝着伤口,元纵寒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手指骨节泛白,紧攥着被角不放。
叶无影在一旁嘟囔道,“素月狗贼耍诈,竟然偷袭,这刀要是再偏一寸就不是缝补这么简单的了。”
昨日元纵寒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前去打探敌情,结果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竟让素月的人知晓了他们的目的,元纵寒得知不对劲立马带兵撤退,却中了埋伏。
素月军的首领叫兰孚儿,是个九尺大汉,拿着一把极重的黑色砍刀,刀法极其诡谲。
元纵寒只与他对上两剑便觉吃力,好在兰孚儿虽然刀法狠绝,然而不足之处却是下盘不稳,视线也不是很清晰。
就利用这点,元纵寒专门攻击他下盘,两人颇经过一番周折才打成两败俱伤的狼狈模样。
由于位置被暴露,元纵寒不得不带着小队逃离,然而最开始发现他们的素月兵却一路上对他们赶尽杀绝。
驻地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他们只能暂时另找一处扎营。
一行人一边躲避半路追杀,一边派一对人马去寻驻扎地。
暮夜低垂,一轮弯月照亮整片沙丘,元纵寒一行人找到一处相对平坦宽敞的空地,士兵们熟练的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将帐篷搭好。
虽然比起营地确实简陋至极,但是能找到驻扎的地方已是不易。
元纵寒的伤口被军医缝好后才不再往外不停的冒血,叶无影在一旁嚷嚷,“陛下何等尊贵之躯,背上竟留这么一道伤口。”
“行了,不就一道伤口而已,瞧你大呼小叫的模样!这样的伤,我之前在北疆打仗时也从没少过。”
他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毫不在意这道伤,当叶无影走后,他才从枕头下缓缓拿出那个香囊。
山茶花的气息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若她在,他或许此刻还能朝她撒撒娇。
她肯定又冷冰冰的递给他一个药盒,不过他大概真是伤糊涂了,竟然就想她用那冷冰冰的语气嘲讽他几句,与从前一样。
他现在疼的厉害,不一会儿身上又开始发起了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缓缓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却好似望见一个白色身影。
然而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便沉沉睡去。
然而当他睡着后,那人缓缓靠近他的床榻,摘下了兜帽,露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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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庞。
宋霜序一向手脚冰凉,在伸手轻轻触碰他额头的那一瞬,犹如冰遇上火。
“真烫。”宋霜序望见他裸露在外的脊背和缠的严实的绷带,从右肩一直缠到腰间,兰孚儿未免下手太重了些。
她来此处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她单纯想来而已。
沈献辞派兵与素月军一同攻打北渊,宋霜序是自请前来探查的。
她在军中也没有任何要务,但她是九阙阁的人,九阙阁是什么地方,一般人都不敢招惹,所以这些个将领也不敢怠慢于她。
她行踪飘忽不定,将士们也只当是这九阙阁高手都喜欢神秘莫测装高深罢了,也就由着她了。
不过他们不会想到,宋霜序此刻竟然潜入了敌国皇帝的军营,还给他治病……
看着元纵寒发起高烧,宋霜序先是在心中好好嘲笑一番他这个新上任的狗皇帝,继而又想起他现在的状况。
呃…那就看、看在他当初帮她回南衡的份儿上,救他一回。
救一回,也算两清了,她从不欠不欠人人情的。
她从袖中掏出师父给的极品续命丹,一瓶只有一颗。
“算了,便宜你了。”她将续命丹给他服下,结果嘴死活撬不开,只好卸了他的下颌骨,“权宜之计而已,你见谅。”
说完她又咔嚓一声给他将下颌骨复原了。
元纵寒睡的跟个小狗儿似的,这可把宋霜序看笑了,逗狗似的挑起他的下巴。
其实她仔细一看,这家伙现在确实眉眼间有了几分帝王之气,不笑的时候挺威严的。
见他吃了药后不再发烫,她才放心,转身之时不小心踢到了床脚,一只香囊从衾被间滑落,她利落伸手接住这小物件。
这一接却令她愣怔在原地,“这不是我扔给他的香囊吗?他……竟还收着?”
这正常吗?不是,他凭什么还留着这个不值钱的东西。
思绪如云翻滚,她转身望向那个睡的跟只乖狗似的帝王,一瞬间竟萌生出想把他揍醒的冲动,她很想当面问问这个人到底有何居心。
可惜她现在身份特殊,不可随意与这敌国狗皇帝有无所谓的纠葛。
若师兄知道了,她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冒险闯入敌军营地还救了他们主帅的事,难道要她说她是善心大发想救人吗?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果然,男人就是麻烦!
帐外传来一缕火光,原来是举着火把的巡逻兵。
宋霜序虚惊一场,见帐中尚有纸笔墨,她灵机一动,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好自为之”,随后甩袖而去。
孤单的帐篷,凄冷的夜,决然而去的背影,以及睡似狗沉的少年帝王。
翌日,元纵寒从昏沉中睁眼,却感觉眼前一糊,伸手从脸上扯下一张信纸,只见四个潇洒大字:好自为之。
元纵寒一开始还不明白,但细看,却发现不得了了,这是宋霜序的字迹!
“她何时来的?”元纵寒翻遍了床榻却不见那只香囊的踪影。
23. 却道无情似有情
“来人——”元纵寒朝帐外呼唤,叶无影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元纵寒兀自揉着太阳穴,就差把“烦躁”两个字写脸上。
“昨夜你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叶无影摇头道,“未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她还是那般谨慎。”元纵寒的眼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更多的则是欣赏。
可他脑子一转,惊觉不对,她连香囊都拿走了,还劝他好自为之,这不明晃晃告诉他她不喜欢自己。
只是自己这心意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她给发现了,日后若再见她岂不是更没勇气说了。
“到底要怎么办?”元纵寒心里没底,从前有再难的问题总是能想出对策,怎么在情之一字上却犯了难。
“什么怎么办?”叶无影八卦似的凑过来。
元纵寒无语,铁着脸道,“没你的事,还不快滚。”
叶无影一溜烟便跑的没影儿了。
他们昨夜驻扎在此地暂歇,今日便要走了。
他们得回主营地与将士们汇合,先前元纵寒之举还是草率了些才让素月军有可趁之机,他差点因此丧命。
他应该稳得住气些才是。
风沙满天的地方,方圆十里荒无人烟。
元纵寒带着这队人马一直往南走,直到傍晚,他们离的远,看见远处一簇簇火光闪动,他们终于回来了。
徐彦书等人在此已经等候他足足七日,他派人去找过元纵寒许多回,但一无所获,他还以为这小子被素月军俘获了呢。
元纵寒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舅舅,朕回来了。”
徐彦书真想给这小兔崽子一记重拳,实在是不省心的人。
“将士们都等你多时了,再不来,我们都准备去和素月军要人了。”徐彦书面色铁青,眉间怨气未消。
元纵寒知他正在气头上,也没什么好反驳的,遂挨了一顿骂。
不过此行跟踪素月军却也有不小的收获,他总算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兰孚儿出手狠绝,甚至刀刀毙命,棘手非常。
好在他身手也不差才勉强从他刀下逃脱,他当时便在脑海中记下兰孚儿的招式,此刻细细想来,已有了些对策。
他知道南衡派了九阙阁的人来,但他实在没料到竟是宋霜序。
一旦对上阵来,这位貌似比兰孚儿更棘手些,宋霜序的身手那可是一等一的快,他承认他打不过。
这可就麻烦了,总不能还像上次那样跟她求饶吧,这也太……
反正他自己都不敢想,只能在心底默默乞求别让他在战场遇上她。
然而半月后,他还是见到了她。
宋霜序站在南衡军的阵营前,红衣铠甲,银鞍白马,英姿飒爽,看的他一时晃了神。
这样耀眼的她,元纵寒平生第一次见。
宋霜序抬眸看他,眉眼间疏离冷漠,冷的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两军交战,自然避免不了伤亡,动则流血千里。
云层散乱如鱼鳞排列,熔金烈日在云隙间荡漾开一层层铜锈色光泽,曲折的光浪交织,状如群蛇扭曲盘旋。
热浪翻涌,黑色铁甲热的能烙饼。
元纵寒决定速战速决,将队伍分作五股分别将对方包抄,剩下中间三股冲锋向前。
刀刃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动辄脑袋和胳膊乱飞,鲜血淋漓。
元纵寒蹭了一脸的血,混着铁锈味极其刺鼻。
马蹄扬起的沙尘一下子遮挡了他的视线,在一片朦胧中他觑见一道绛红色人影骑马朝他奔来。
一道迅如疾风的剑势朝他劈头盖脸而下,元纵寒当即从马背上翻下,整个人将身子往马身侧一仰,半挂在马侧,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剑。
见他躲开,宋霜序又是一剑劈来,逼的他紧拽缰绳,立即调整位置,纵身而跃,脚尖点着马背朝她飞扑去。
缰绳被宋霜序向后猛拽,白马前蹄腾空而起,原是以为能躲过他的突袭,却没料到这人竟斗空一转,落在她背后。
两人同乘一匹白马,这情况是宋霜序万万没想到的,她倒小瞧这人了。
“宋姑娘送我的香囊何必又收回去?你莫不是……”
宋霜序攥紧缰绳,稳定身形,冷笑道,“两军阵前,你竟还有心思谈这些儿女私情,找死!”
话音刚落,她正要动手将他一脚踢下马去,突然刮起一阵沙尘,迷了两人的眼,她动作一顿,马儿却受了惊吓,要将两人颠下地去。
这沙尘来的蹊跷,两人眼前一片混沌,如同在迷雾中像只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宋霜序顾不得身后还有一人,她只紧拽缰绳,低头俯在马脖子上,元纵寒也俯身以减缓沙尘的冲击。
几道沙柱突地从地底窜起,如同一条条巨蟒探首天际,蜿蜒缠绕着将士兵们卷入其中,难以逃脱。
马匹尽数被掀翻,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宋霜序和元纵寒也被双双摔下马去,落地时,元纵寒将宋霜序一抱,自己垫在她身下给她当肉垫。
地表的碎石杂乱无章且大小不一,元纵寒被那碎石撞破了后脑勺,宋霜序听见声响,当即气恼,“你是傻的吗?谁要你救了,你要是真摔个好歹,傻了我可不会治!”
风沙太大,元纵寒抱的很紧,然而他听见宋霜序的这番话只是笑笑,意识渐渐模糊,他闭上眼后的事就完全没印象了。
再睁开眼时,元纵寒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洞穴,而洞穴边上还坐着个清冷秀雅的红衣美人。
他疑惑不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包括自己的身世和来历,自然也就记不得这位如花似玉美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他捂着后脑勺缓缓起身走至她面前,宋霜序先前已经用布条给他简单处理包扎过,所以他才止住了血,此刻醒来,仍有些昏昏沉沉。
“小蠢货你终于醒了。”宋霜序坐在火堆前,一双眼明亮若秋水,对他挑眉浅笑。
“不知姑娘是何人?这是何地?”
若说方才宋霜序还对他态度姣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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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便是当场惊掉了魂,她双手捧住他的脑袋,惊诧问道,“你方才问我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元纵寒再次重复一遍,“不知姑娘是何人?此处何地?”
宋霜序吓的推开他,移开好一段距离,才整理好思绪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元纵寒老老实实点头。
天杀的,她真的服了,这简直就是灾难!
宋霜序捂着额头作冥思苦想状,末了才冷静下来,道了一句,“你这没心肝的赔钱货,竟然把我给忘了,看你回去怎么跟我爹交代。”
“啊?姑娘你在说什么?”
宋霜序挤出几颗豆大的眼泪,以袖遮面,作扭捏态,“你是别人为了抵债送本小姐的小白脸,怎奈何你一听要与我成亲,连夜跑路,我出来寻你却遭了这天灾。我的命好苦!”她边哭边打嗝。
看的那元纵寒真信了她的话,脸上浮起一抹愧疚,于是上前替她擦掉眼泪,温声哄道,“别哭了,我真不是个东西,没想到竟是这般没担当的男人。”说着便重重抽了他自己的脸一巴掌。
宋霜序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吹吹,“心肝儿你可别这样,本小姐会心疼。”宋霜序见他当了真,更浮起些戏弄他的想法。
元纵寒被她这一握手,耳边泛起一抹赤红,少年青涩的面庞倒成了这简陋沙漠的一抹艳丽光彩。
啧啧,他竟然还会害羞?平日里与她互怼戏弄之时看起来可自在的很,此刻却扭捏至此。
宋霜序简直不可置信,“你叫元纵寒,我叫宋霜序,你以后唤我主人便是,还有,你现在可是本小姐的人,事事都要对我唯命是从,知道了吗?”
元纵寒微笑着朝她颔首,“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才是本小姐的小心肝儿,本小姐就勉强原谅你吧。”宋霜序对他唤的这声“主人”很是满意,招手示意他凑近。
元纵寒乖乖的挪过去挨着她身旁坐下,宋霜序便摸摸他的头,像摸一只乖巧小幼犬,毛茸茸的。
两人一主一从,彼此相处起来难得的融洽。
宋霜序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浅浅报复元纵寒当初装病使唤自己的那事,这人不仅骗她还利用她,可恨!
所以她现在这样做也不觉得亏心,反而很自在,堂堂北渊皇帝给自己当牛做马,想想就很不错,这事要是跟她那群九阙阁的同僚一说,估计他们都嫉妒的牙痒痒。
这几日风沙终于是平复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元纵寒这人十分殷勤,因为自觉心有所愧,所以对宋霜序百顺百依。
然而两人失踪的消息自然是很快为人所知,那些被吹散的士兵也都各自回了营地,双方的伤亡和损失都挺大的。
特别是北渊那边,不仅伤亡惨重,连陛下都不知了去向。徐彦书废了好大气力才重新整顿好了士兵们。
南衡的人自然也将这消息上报,当即便派出九阙阁的探子大力搜寻宋霜序。
原本他们计划好的作战计谋都没了施展的余地,谁也没料到这里竟会突然刮起龙卷风。
24. 谁言独守风波里
宋霜序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她的记忆里,元纵寒死死抱紧她不放,两人一起被卷进了尘卷风里。
结果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茫茫荒漠,她背着元纵寒走了二里路才找到一座洞穴。
好在元纵寒醒了,不然她都不知自己带着元纵寒这拖油瓶还能怎么办。
话说她们俩个命可真大,被卷进尘卷风转了无数个来回竟然没有摔死,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不过活下来也是暂时的,如果她们再找不到水源和食物,恐怕就要在这里做一对干尸了。
为了活下去,两人沿着干涸河床一路向南,将匕首插在沙地,通过影子的长短来判断方向。
实在渴的时候,宋霜序便用匕首切开路旁仙人掌,挖出内部凝胶状的组织,包裹在手帕中挤压出水。
两人凭借这样的办法勉强在荒漠中维持生命。
正当两人累的实在走不动路时,远方却忽然传来一声铃响,两人一齐仰首,只见一个人牵着骆驼出现在远处沙丘上。
两人顿时眼前一亮,顾不得发软的腿脚,向那处走去。
那人走的很慢,对这里的坏境仿佛习以为常一般,没有两人这样狼狈。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追上那人。
“这位姑娘请等一等。”宋霜序在她身后大声喊道。
那女人吓了一跳,转身就看见这两个突然冒出的人影。
两人这才看清这她的面容,一袭素白衣袍覆盖全身,白色头巾遮阳,小麦肤色的皮肤和一双深邃的瞳孔极引人注目。
“你们是谁?”女人约莫十七八岁,眨着一双翠绿色眸子,好奇问。
“我们是去素月国做生意的商人,半路被尘卷风给卷到了此地迷了路,你知道哪里有水和吃的吗?我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宋霜序可怜巴巴的说着,眼泪都快要挂在眼角。
那女人打量一眼面前两人,犹豫一番才道,“既然如此,你们不如跟我回家吧。我们的城就在前方。”
两人如蒙大赦,向她这救命恩人投以感激之色。
“我叫依赫,按照不荒城的习俗来讲,就是无忧无虑的意思。”
“这名字真不错,不过依赫姑娘你口中所说的不荒城我从未听闻过?”
“我的族人鲜少与外界来往,况且外人也很难走到这里不是吗?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依赫说着说着,眼神突然瞥见宋霜序身后跟着的年轻男子。
她凑近宋霜序耳旁悄声问道,“他是你的什人啊?”
宋霜序答道,“嗐,他不瞒你说,他是我那未婚的小郎君,被他家里人抵押给我的,前些日子成婚时他跑了结果被我抓回来了。”
听了她的话,依赫一脸讶异,好奇道,“这么说他是你的男老婆了?”
“对,可以这么说吧。”宋霜序朝她咧嘴害羞道。
依赫看她这身打扮,多半是中原人,她一向听闻中原美人甚多,没想到一天就见到了两个。
“依赫姑娘啊,你以后就称呼我为小霜,叫他小寒就行。”
依赫闻言,笑容僵在脸上,“你们这称呼可真够奇特的。”
三人走了许久,没想到绕了一大圈竟真的亲眼见到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城池。
城墙用沙石堆积而成,泛着悠久的沧桑,城池比北疆那些边陲小城规模都要大。
两人实在好奇的是这样的地方竟然也能有这么一城的人存活,当真稀奇。
城池之内也有街道和卖各种货物的商贩,他们的衣着打扮都与依赫相同,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以长布袍将全身裹起,头上带着头巾。
见依赫带着两个衣着奇异的外人来,她的族人皆向宋霜序和元纵寒投来目光。
“主人,他们怎么都在看我们?”元纵寒不喜欢别人看向他的目光,紧张的牵着宋霜序的手,躲在她身后。
宋霜序一手搭上他的肩,“心肝儿,你没必要怂成这样,别人看你说明你好看,爱看多看还不行嘛。”
元纵寒自从失忆之后做事都畏首畏尾,真变成她的柔弱小郎君了,若他恢复记忆之后岂不是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这样想着,宋霜序又紧紧盯着他那双眼,看的他面红耳赤,脸青涩的像个快熟了的苹果。
有热情一点的城民因为好奇,直接凑上来问依赫他们是谁。
依赫细细解释了一番,他们听完后明白事情的原委,于是对这两个外人多了几分同情。
遂有热心肠的城民拿了些果实和肉干递给这两个外来人,元纵寒提着那些赠物一个个的颔首道谢。
“主人,不荒城的城民都还挺热情的,不过……我实在没办法再拿东西了。”元纵寒双手各提一个小木框,头顶一个瓷罐,怀里还装了一些果子,连迈开步子都艰难。
宋霜序见他如此模样,差点笑岔气去。而一旁的依赫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不禁心中感叹这小霜姑娘实在是驭人有术。
看的她也想收一个小白脸当男老婆了。
两人跟随依赫绕过大街,停在一处转角,那里有一个小房子,以沙石堆砌而成,与其他城民的房子别无二致。
方走进这屋子,就觉与外面有所不同,竟然莫名的感到凉爽许多。
两人将东西都堆好,被依赫安排在了两个小房间里住。
问过才知道,依赫从小父母早逝,一直是姐姐带大的,眼下姐姐做了城主府的守卫,总是无瑕回家。
两人吃过晚饭正要休憩,夜半时却听见一顿急促的敲门声。
依赫拿着油灯开门去看,却见邻居家阿叔惊恐的望着她说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得了怪病,连起身的力气都无,身上还长满红疹可吓人。
特来找这亲侄女想想办法。叔母和小堂弟生的病实在是不太妙,作为家人她很忧心。
“城中巫医可否来看过?”
“巫医也得了这病,自身难保。”
闻言,她心急如焚,叔母一直待她不错,她可不想叔母有事。
宋霜序和元纵寒方才就已被这突然而来的阿叔给吓着了,顿时没了瞌睡,走到门前就见依赫眼中似有泪珠滚落。
“这是发生什么了?为何二位如此着急,”她边说便拍了拍她的背,极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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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
阿叔同宋霜序和元纵寒二人讲了实情,宋霜序听完便有了猜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截面巾来,道,“只怕是被传染了疫病。”
“疫病?!!”剩下三人皆面露惊狂。
与他们相比,宋霜序却显得尤为淡定,她道,“你们先别慌,切记莫要沾染了疫病,都将口鼻遮掩起来。”
三人听了她的话,毫不迟疑,便各自找了布帛将口鼻遮掩。
“我是大夫,可以为他们诊治。还请依赫姑娘带路。”
四人一齐出了小屋。
依赫将宋霜序领至另一所小屋,夜晚光线昏暗,她提着油灯慢慢走进屋子,依赫还想与她一同进入,却被她及时拦下。
“疫病凶险,你和他们一起待屋外守着,切记不要让任何人闯入。”
“可是小霜姑娘你怎么办?”
“无妨,我体质特殊,有内功护体,一般的疫病对我无碍。”
宋霜序交代完话便转身进屋,屋内更是昏暗,她拨开床幔见那妇人躺在榻上脸色泛白,而躺在她身旁的三岁孩童眨巴着眼,一直盯着她。
掀开那妇人的衣袖,那肌肤上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她看的心惊肉跳,额头都泛起一层冷汗。
那孩子看起来双眼无神,状态也很差,想哭都没力气哭。
她搭上妇人的脉搏,内息紊乱,心跳缓慢,只怕有心衰之兆。
宋霜序立即从袖中取出数根金针,为这妇人施针强行扭转她的急症,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她的命保住。
宋霜序当医官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疫病见过不少,但这妇人所染的疫病却与她见过的那些都不同。
这个貌似更棘手。
治疗疫病的过程并不简单,光是调配解药就需要消耗大量人力和无力,还得反复试验药力。
可现在只有她一人是无法办成的,思及此,她得先止损。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患病城民与其他城民隔开,避免疫病的进一步扩散。
依赫在屋外等的焦急万分,看见宋霜序走出,她赶紧上前询问,“小霜姑娘,我叔母和堂弟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妙,我暂时用施针稳住了她的心脉,这疫病棘手至极,要劳烦依赫姑娘通知城主,恳求他下令将染病之人隔离开,单独安排在某个地方。”
“好,我这就去城主府找姐姐。”依赫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依赫的阿叔要进屋,元纵寒见状连忙将他拉住,等宋霜序从屋内走出,元纵寒才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担忧道,“主人,情况如何?”
宋霜序脸色不是很好,叹息道,“只怕这疫病很难控制,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治好这疫病的解药。”
见她低头皱眉,面露难色,元纵寒安抚道,“主人尽力就好,不必如此苛求自己,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之后的几日,宋霜序一直在为疫病的事奔波,城主已经下令将染病的城民与其他人分隔开,将他们单独安置在了一处房屋内。
这里原是一座废弃的囤放货物的仓库,此刻却被用来安置这些病人。
25. 郎君何处惹尘埃
不荒城与世隔绝,物资贫乏,城民们完全依靠自给自足。
好在不荒城有一道灵泉,是城中人耐以生存的根本,不然这荒无人烟之地怎可能有人存活。
城主敦霍尔亲自来找她,这位老者面容慈祥,见她如见救星,对她提的要求都悉数吩咐下人去做。
“城主大人,若要医治这疫病,必须得要大量的药材,请问城内能找齐这些药材吗?”宋霜序不太相信这地方能找到她需要的草药,忙询问他。
城主也是直摇头,“药材也没这么多,一般都存在巫医的住处,不过巫医也病了。”
“这巫医的住处在哪儿,能让人带我去吗?”
说罢,城主朝身后两个侍卫招招手,两人带她去了巫医的居所。
这里离隔离处很近,屋里的药架上还摆着一些草药。
宋霜序捡了一些能用的草药,让两个侍卫帮忙抬走。
她们到了隔离所外,元纵寒帮他将火升起,又找了些火燃物,架起一口锅煮起了宋霜序抓的药。
“咳咳,主人,你确定这药管用吗?”元纵寒被那火烟呛了嗓子,脸上还勋了一块黑。
看他狼狈模样,宋霜序忍不住发笑,冷静了一会儿,便走过去用手将他脸上的灰烬拭去,谁知反而弄巧成拙,将他弄的更加灰头土脸。
宋霜序尴尬收手,道,“你得相信我的医术,我从前可是在北渊医官院当过医官呢,就连那北渊皇帝都曾是我的病患。”
“这么厉害?”元纵寒显然有些不信,她这么年轻,别人都说找大夫要那种发须皆白者,那种看着才厉害。
不料她却说她年纪轻轻就在一众医官中混的风生水起,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思及此,他的头却突然有点晕乎,隐隐泛着痛。
宋霜序察觉到他的不对,握住他的手,一脸担忧,“你的脸色不对,可是头上的伤又在作痛。”
元纵寒朝她点点头,“像有东西在脑中搅和一样,太疼了。”
她捧着他的头,安慰道,“等咱们治好这些城民,咱们就赶紧找回去,我们家的人也在找我们。”
元纵寒朝她微微一笑,“不必如此担心,也不是什么致命伤,无碍的,我缓一缓就好。”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移到了脸上,“我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模样。”
闻言,宋霜序脸上染上一抹霞色,撒开他的手道,“我还要去看看病人,这里交给你了。”
她走的时候脚步略显慌乱,元纵寒知她不好意思,也没有拆穿她,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她真是太可爱了。
隔离所内,城民们患病的数量尤其之多,因此他们每人卷了一个席子,紧紧排列挨在一起。
不荒城毕竟物资匮乏,城民们的生活也是如此的朴素,还生了这场疫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宋霜序的视线落在一位少女身上,她虽染疫病,然而身子底子比较好,没有其他人病情严重。
她怀里抱着一个老妇人,她的脸色很是不妙,咳的抖似筛糠,令人唏嘘。
宋霜序走过去,蹲下问,“这位老夫人是你的什么人?”
闻言,女孩抬起头与她对视,“这是我的阿姑。”
“阿姑?那你其他的家人呢?他们……”
“他们早就不在了,是阿姑将我养大,可是她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她。”女孩声音哽咽,瞧着她的眼神都透着一丝失落。
宋霜序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的阿姑会没事的,我是大夫,我会想办法治好你们所有人。”
“你叫什么名字?”
“西赭尔。”她目光坚定的看向她。
“放心,我会治好她。”宋霜序转身离开,又看了一圈病人的情况,随后拿出从城主那儿得来的笔和墨条。
她结合先前医治疫病病人的经验,以及自己方才瞧见的那些病患的病情,将先前药方的基础上改良了一些。
但是最重要的那味兰溪蝶棘这里却没有,用它的根系辗成药汁入药才是关键。缺少这味药那么一切都将是徒劳。
不过当初医官院也是勉强将库存仅有的兰蝶棘都用上了,这兰蝶棘极其难寻,她记得有人偶然得了一株兰蝶棘想将它种在京都,可是没种两天就死了。
不过,她在一本草药图解里见过这兰蝶棘,生长在偏僻的戈壁,一般无人踏足的地方。
可她们现在不就在这无人踏足的荒漠,这也算是他们沦落到这里之后不信中的万幸了。
宋霜序遂带上元纵寒,两人即刻就出发前往荒漠深处寻找兰蝶棘。
在此之前不荒城的一些居民也有人提供了些线索。
有人看到过类似于她描述的那样的植物,城主派了五人去给她带路。
有这些城民引路,她们顿觉轻松,一行人一直走到月初时分,荒漠的月亮总是格外的明亮,因此路上他们也看的清楚些。
一群人走累了就找了一处平地坐下来休息,宋霜序铺了个织毯在地上,二人坐在织毯上望向那轮弦月。
元纵寒递给她一个水壶,宋霜序伸手接过,手在触碰到对方的手时心中一动,竟没有放开。
两人相视一笑,宋霜序不大好意思的移开,看着那轮弦月,脸上的惊慌之色还未消,又听元纵寒开口,“主人可是累了,累了的话可以先歇息,我替你守着。”
“好,确实有些困了。”宋霜序正要躺下,却不料被一双手拉过来,她竟然被他轻轻拽进了他怀里。
“主人枕在我怀里睡吧,地上凉。”元纵寒将她的头枕在他心口,随即躺在地方给她当枕头。
两人就这样叠加在一起,宋霜序见他这大胆的举动,被吓得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不是,他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没想到她一时口嗨骗了他,这小子真以为他已经是她的人。
不过,他的怀里真的好暖,他的心口处每一次起伏都撩拨的她想入非非。
宋霜序不经意间伸手抚摸上他的心口,这家伙的触感真不错,平日里看着没多少肉,实则内里宽肩窄腰,触之有料。
不愧是当皇帝的人,不过北渊的人要是知晓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甘愿给她这敌国人当靠枕,岂不是要气到吐血。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也不亏,总之元纵寒记忆恢复后也不会找她麻烦的,毕竟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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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喜欢她吗?这也算他赚了不是。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照耀下交叠在一起,活像一对佳偶。
众人也彼此安顿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之时,众人就再次踏上路。
一行人走至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烧,他们实在遭不住便找了一处沙丘洞穴躲了进去。本来是想着等外面没这么热时再出来。
结果宋霜序刚一进洞穴,坐在沙地上,手却触碰到一片扎人的草。
她的手指被刺破,鲜血从指尖流过。
元纵寒牵起她的手,急了眼,从袖中掏出一盒伤药,这是宋霜序特意给他调配的。
他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指尖的伤口,担心不已。
宋霜序的视线却落在那片沙地上,这些带刺的草不正是兰蝶棘嘛!
“快看,这是兰蝶棘,我们找到了。”宋霜序兴奋的喊大家都过来看,指着她身后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兰蝶棘。
听了她的话,众人也都心中一喜,全都凑了过来,仔细探看这些兰蝶棘。
洞穴深处也全都是这种草药,带锄头的居民开始挖掘起兰蝶棘的根部。
因为长在这样满是沙的地方,兰蝶棘为了存活下来,只能将根系不断的往下扎,于是根系一般都很长。
而这么多的兰蝶棘,一城的人绝对够用了。
她也接过锄头正准备挖,却被元纵寒抢过锄头,将她扶到一边坐下,温声道,“主人,你手还伤着,我来挖,你好好休息。”
“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我……”她话说至一半,却看见他眼里急的快要滴出泪来,遂住了口。
至于嘛,就一点小伤而已,瞧他方才那样,都快哭出来了。
她是真受不了他哭,因为他一哭她便像鬼迷心窍一般对他的话都一一听从。
果然,色令至昏呐。
他们挖出兰蝶棘的根系装进布袋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布袋便被装的满满的。
一人背了一袋,元纵寒不让她费力动手,自己背了两包。
宋霜序看着他如此做,真是受宠若惊,这傻子竟然为了不让她亲自动手,竟然多背了一袋草药。
她抚上额头,到底是他爱她昏了头,还是她太会忽悠人。
元纵寒未免对她太过在意了,这样反倒让她不自在。
一行人出了洞穴往回走,又走了两天,宋霜序的伤口已经结了疤,都快好了,扬言要背一袋草药。
可是元纵寒说什么也不肯,只让她好好休息,累活儿都交由他来做。
两人这样,看的一旁的几个城民都忍不住赞叹两人感情之深,说她们真是相配。
宋霜序哪里听的了这种话,想解释,可是众人说什么也不信。
到了不荒城,城民们在他们离开后的这几日一直都安心待在屋中,没有乱走动过,宋霜序走前分发给城民们的草药他们也一直在烧。
这些草药烧后能杜绝空气中疫病传染的风险,有人的疫病开始恶化了,这几日闹的厉害。
隔离所里人心惶惶,差点就安抚不下来。
还好宋霜序赶在这时及时带着草药回来。
26. 奈何错付东流水
一行人当即就在隔离所外架起了大锅,将兰蝶棘根放入水中,加入此前调配好的其他草药。
一锅草药在沸水中煎煮,药气顺着风吹到隔离所内的各个角落,有些刺鼻。
宋霜序本来是想自己亲手熬的,结果她刚拿起大勺子就被元纵寒一把抢过,将她扶到一边休息,他自己顶着水雾和烟尘熬起了药。
“你记得把药熬的均匀一点,最好多搅拌一下。”宋霜序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望着他手上的动作,提醒道。
元纵寒朝她笑笑,“都听主人的。”
这锅药足足熬了两个时辰,直到药汁浓郁成棕色,宋霜序唤来看守隔离所的守卫兵过来帮忙盛药分发给病患。
病患喝了药,重新燃起了对生的希望,他们很感激宋霜序的救命之恩。
两人忙活了一天,才将药汤分发完。
傍晚,两人便回城主府了,然而依赫也在此处等他们。
依赫神情悲伤,宋霜序一见到她就察觉不对劲,牵起她的手问,“依赫姑娘你怎么了?”
“我阿姑死了。”说完她抱着宋霜序开始哭,浑身都像刀扎一般。
宋霜序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哭吧哭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
这疫病来的蹊跷,宋霜序突然警觉问道,“你们之前可有过这样的疫病?”
依赫闻言摇摇头,“之前从未见过,我阿叔也说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这就奇怪了,这里既没有战争也没有灾荒,怎么会突然发生大规模的疫病呢?总要有个传染源吧。
宋霜序对此疑惑不解,正思索着,城主府的仆人给她端上一杯水。
正好忙了一天,她此刻也有些渴了,正要一饮而尽,手却忽然顿住了。
“怎么?这水有问题吗?”元纵寒见她心不在焉,忙问。
“确实有问题。”
她盯着那杯水看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或许是他们喝了不干净的水才导致的疫病。
不荒城的人曾说他们全城的人都离不开那口灵泉,这是他们生存的根本。
然而这灵泉是建城之初就一直存在的,此前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怎么这次就出问题了?
“依赫姑娘,你能带我们去看不荒城的灵泉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依赫在前面给她们两人带路。
到了灵泉附近,她们两人仔细的观察水道,水中还有大量的浮藻和虫尸,透着腥臭和烂鸡蛋味。
元纵寒从水中捧起一汪水,仔细看竟然还有虫卵漂浮在水面。
她转身望向依赫,“你们平时除了喝这水,还用这水做了什么?”
“平时城里养的羊和骆驼都喝这水,还用这水洗澡。”
这就解释的清了,牲畜身上一般携带有大量病菌,什么粪便和寄生虫之类的污染物会排放到水源中,造成感染。
人喝了之后轻则腹泻,重则感染,皆是源于这被污染的灵泉水。
“你们不能再喝灵泉水了,这疫病很有可能就是这水导致的,里面有许多致病的虫卵和病菌,很容易感染。”
依赫闻言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因为水有问题。”
宋霜序见元纵寒还在用手扒拉那泉水,忍不住将人拽回来,气道,“都说这水不干净,你还碰,不要命了。”
元纵寒闻言拍拍手里的水渍,笑道,“,下次不敢了。”
宋霜序将她们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城主,城主大惊失色,从前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灵泉水的使用问题,也没有严格管控,竟然让灵泉受到了污染。
“幸好你们发现的及时,这灵泉可是我们不荒城的命根,却没想到被污染成这样,真是罪过。”城主愧疚不已,对她们万分感谢。
谢天谢地有人发现了疫病的来源。
“只是这灵泉被污染了就不能喝了,可如何是好?”
“这简单,在灵泉水水质还没有恢复之前,大家喝水一定要先用火煮至沸腾才可,这样可以消灭水中的脏东西,杜绝染上疫病的可能。”
城主立即吩咐府中的侍从,让他们挨家挨户去宣传这种方法,落实到每家每户。
经过他们的宣传,城民们纷纷按照他们所说的方法来给水消除赃物。
第二日,城中新感染的人数明显少了一大半,这方法果然有效。
隔离所内,宋霜序仔细检查着病人身上的毒斑和毒疮,大部分病人身上的毒斑已经浅了许多,病情基本上遏制住了。
“主人,这些草药今天熬这么多够吗?”元纵寒一边添着柴火,一边看着锅里沸气腾腾的药汤。
“这些就够了,阿寒这几日多亏你尽心尽力熬药。”宋霜序朝他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两轮月牙儿,像极了她们那晚看见的弦月。
元纵寒脸上一红,不知道说些什么,默默低头继续添着柴火,那柴火烧的噼里啪啦响,他的心也跟着噼里啪啦。
她笑起来似乎有种魔力,总是能让他脸红心跳难以自拔,这么好的人,他从前却不珍惜,竟然想着逃婚。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有眼无珠,他现在只想好好珍惜她、爱她、护她。
隔离所内,宋霜序巡逻了一圈,忽然走至一处角落却被一人拉住衣角,宋霜序转身望去,竟然是西赭尔,之前那位染病的小女孩。
“西赭尔,你的阿姑呢?她可有好些?”宋霜序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问。
西赭尔眼里闪着光,开心的像个小太阳,“多亏了你的药,我阿姑今天好多了,都有力气跟我说话了。”
“照顾好你阿姑,再多喝几天药,你们都会痊愈的,病好之后不要再乱喝灵泉里的生水了,记得要用火煮沸了再喝。”
西赭尔闻言懵懂的点点头,对她的话奉如神旨。
看完病人之后,她刚走出隔离所,便撞见一早便站在门前的元纵寒,两人相视一笑。
此地多蚊虫,这家伙白嫩的脸上又被蜇了几个包,她都怀疑他这人是不是天生受蚊子喜爱,之前在医官院他也老是被蚊子叮咬。
宋霜序不忍看他脸上的小包,从腰间扯下一个香囊递到他手中,道,“这香囊送你,用来驱蚊效果很好。”
这只香囊正是此前她送给他的那只,不过上次被她拿了回来,此刻却又回到元纵寒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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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元纵寒将香囊拿在手中端详,总觉得很熟悉,就像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一样。
他的脑中此刻又再次炸开了锅,像灌了满脑子的浆糊,思绪怎么理都理不清,只会越来越乱。
“你怎么了?脑子又开始疼了?”宋霜序在他眼前挥挥手,想让他转移注意力。
然而元纵寒眼前像被糊住了一般,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
他坐在房梁上,望着正在捣药的宋霜序,言笑晏晏,却被她好一番数落。
他最是嘴硬心软的人,被她怼了也不生气,甚至心中还很爽快,他仿佛特别喜欢与待在一处,总想着多待一会儿再一会儿。
那时的他不懂这是喜欢,他只觉得宋霜序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喜欢和她斗嘴,和她一起笑一起闹。
可是直到后来她不辞而别,元纵寒却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后悔当初应该把她留下来,不该由着她走。
可是他心软了,从小到大只要是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不择手段去争取,然而在她身上,他却犹豫了。
他爱她,而她却心中没有他,宋霜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己私情就留在他身边。
两人终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在她离开后,元纵寒每每午夜梦回,梦中所见之人皆是她。
她还是那般自信又冷漠,望着他的眼中永远充满着试探,“和你联盟?我不需要。”
“我们两个这叫强强联手,我做事一向很可靠。”元纵寒拍拍胸脯,自信满满。
然而梦里她拒绝了元纵寒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恢复记忆,望向她的眼睛的时候他仍旧透着一丝失望。
“清醒点了吗?”宋霜序往他头上扎了几根金针,最后一针刚要落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宋霜序疑惑望向他,然而他只是愣了愣,继而又将手放下了。
他拿着那只香囊,心情复杂。
记忆已经恢复了,他要现在告诉她吗?可是如果告诉她,他们两个又得回归到之前势不两立的身份了。
她必定会疏远他,现在这样正好,他能在宋霜序身边多待一会儿,这样的关系就很好。
“主人,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不然我怎么可能要与你成亲。”宋霜序随口一说。
元纵寒却觉得她是在骗自己,有些生气,“那主人喜欢我什么?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好。”
“喜欢……喜欢你长的好看!”她这理由随口就是一编。
没料想元纵寒的心却忽然偷偷的碎了,她连喜欢他的理由都是这么敷衍,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心里难受的都快哭了,表面上却强装镇定,“那主人什么时候再娶我?上次我逃走了,是我的错。”
“乖,心肝儿,等咱们回家后就成亲。”宋霜序摸着他的头。
元纵寒却突然将她一把拽过,抱在了怀里,语气里全是委屈,“你可要说话算话,被抛弃的男人以后都没人要。”
宋霜序拍拍他的背,哄道,“我怎会抛弃你呢,我的宝贝心肝儿,我保证回去后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27. 痴人何处诉情愁
“你说的是真的?别骗我。”
“千真万确,比黄金还要真。”
两人自从来了不荒城,每时每刻都形影不离,城民也都与宋霜序比较熟络了,不知是听了谁说的,元纵寒是宋霜序家未过门的小郎君一事就传开了。
而两人更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半月后,疫病基本上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宋霜序为保以后城民再遇此事能够有所应对,于是写了好几张不同的治疫病的药方交给城主。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元纵寒这段时间一直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激动的整日想着这档子事。
他对名分这么执着吗?
宋霜序听了,脑瓜子都疼,“我们总得找到回去的路不是,在这里可成不了亲。”
“好呀,那我们明天就走吧。”元纵寒等不及想看她兑现承诺。
宋霜序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正好她们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九阙阁的人找不到她应该会出乱子。
至于元纵寒,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回去之后不知道还要怎么办呢?
元纵寒可是北渊的皇帝,北渊军的主帅,而她却把他给拐跑了,这要是他回去之后恢复记忆,不得追着她杀。
念及此,宋霜序只希望暂时瞒着他,等找到军营之后再想对策。
次日清晨,两人与城民们告别后背着一大包干粮出了城,都是城民们送的烧饼和水果。
除此之外,城民还送了她们两匹骆驼,能够带她们在沙漠中穿行无阻。
风沙还是如她们来时那样大,烈阳炙烤的人都快熟透了。
两个身影穿行在茫茫大漠,周围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荒凉,那藏在尘嚣里的脚印被风沙掩盖,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来过。
“这地方也太过偏僻,我之前算是低估这里了,只怕我们还没见到人烟,自己就先成一具干尸了。”
元纵寒见她抱怨,极力安慰道,“就算变成干尸,我也会陪主人一块儿。”
“大可不必,咱两没必要学那为情所困的戏码。”
正午时的阳光是最热的,能把人烤的脱层皮,两人又找了一座小沙洞暂避炎热。
元纵寒朝她递过来一个水壶,道“主人,我们晚上再继续走吧,那时凉快些。”
“也只能这样了。”宋霜序接过水壶,仔细想想,夜晚漫天星辰的时候正好可以辨明方向,这样也便于她们早点找到路。
元纵寒早就将作战舆图记在了心里,此刻两人困在此处,他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于是用手指在地上画出了舆图上大致的路线。
而他们两个现在很有可能位于舆图西南角的那片茫茫荒漠上。
然而要找到回去的路必须要先搞清楚准确的方向。
此刻两人手中都无指南针,若单凭日影的长短来观测方位和时间,难免会有误差,还是观星稳妥些。
“你在画什么?”宋霜序注意道他手上的动作,好奇的问。
元纵寒闻言正准备将地上的痕迹抹去,却被宋霜序抢先一步看见了,“这是?地图。”
既然被她看见了!
元纵寒心跳陡然,生怕她发现了端倪,急忙解释,“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张图,我便随手一画,原来这竟是地图吗?”
“对呀。”宋霜序拍拍他的肩,赞赏道,“你这记忆力实在是天赋异禀呀,看过的舆图都能记这么清楚。”
宋霜序向来不爱记这些个舆图方位什么的,因为很费脑且麻烦。
还好元纵寒虽然失忆了,但是脑子还算清楚的,她真是小瞧他了。
暮夜已至,两人这才从洞穴走出,天幕上的辰星点点闪闪,璀璨夺目。
两人很快便找到了北斗七星,他们按照星辰的排列找到了方位,继而沿着方位找去。
脚下的沙子软软的,一踩一个坑,她们小心翼翼的走着,周边只剩无尽的黑暗。
“我们往那边走,路近一些。”元纵寒扶着她,帮她将衣裳上的细沙掸去。
两人走了一夜,不眠不休,愣是在黎明破晓之际得见了人影。
宋霜序见前方两个人,二话不说便上前挡在他们二人面前。
待她看清了眼前的两人,她却是被吓了一跳,惊道,“宁知遥!你怎么在这儿?”
宁知遥和他的手下也是被吓了一跳,宁知遥惊恐道,“你你你……竟还活着。”
“好嘛,不活着,难道你以为我死了。”宋霜序没好气的盯着他。
“对了,你们怎会在此?”宋霜序不解。
.“当然是为了找你。”宁知遥从怀里揣出一封信给她,道,“你失踪这些日子,师兄可没少担心,连觉都睡不安稳,”
宋霜序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原来是皇帝秘旨,师兄实在是有心了。
元纵寒看着两人,不明所以问,“你们是谁,难道是主人的娘家人?”
宁知遥本来一门的把目光放在宋霜序身上,此刻见到他,顿时快惊掉了下巴,他兴奋的指着元纵寒,“你你你你……”
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霜序先开了口,“师弟,这是我家小郎君,你认不出了吗?。”
“他不是元纵寒吗?他怎会……你们又怎会……”
宁知遥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没想到宋霜序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他大跌眼镜。
宋霜序牵着元纵寒的手,将他领到身旁,说,“我答应过要娶他,你们可有异议?”
元纵寒期盼的盯着两人,一张人畜无害的帅脸看的两人心生疑惑,“你们可一定要接受我,我的人和心都给了她,你们家要对我负责。”
闻言,宁知遥一头雾水,在听到他说他的人和心都给了宋霜序之后,仿佛一阵惊雷在他眼前炸裂开。
宁知遥被他说的一脸懵,于是将宋霜序拽到一边,悄声问,“师姐,这小子被你下毒毒傻了?怎么尽说些胡话,还要你娶他。”
“呸呸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他下毒了,说话总要讲点证据。”宋霜序双手环胸,显然很生气,“他那样说纯属事是因为他失忆了。”
“失忆?!”宁知遥一惊一乍的,对她说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霜序将前因后果简单向他描述了一遍,听完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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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遥望着元纵寒那厮陷入了沉思。
这也太离谱了,师姐貌似骗了一位美少男,而且人家还是北渊皇帝。
重点是元纵寒早就暗恋师姐,但是被师姐无情拒绝了。
所以现在师姐骗他也只是因为她想捉弄他,将元纵寒玩弄于股掌。
“师姐这招高,实在是高,竟然这么轻松就拿捏了北渊皇帝。”宁知遥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的话说的太中听了,宋霜序得意极了,将元纵寒一把搂过,对着二位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夫婿。”
元纵寒冲两人微微一笑,看起来纯洁的像朵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当帝王的架子,这倒是衬的宋霜序像强抢良家少男的女恶霸。
“你确定你愿意嫁给我师姐?”
元纵寒朝他点点头,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看来宋霜序所言非虚,这家伙果然暗恋他师姐,竟然单相思到这种地步,这女人简直太可怕。
密信是师兄亲自写的,分发到九阙阁的人手里,他们来这里已经半月有余。
由于北渊主帅失踪,一时间北渊军营群龙无首,而素月军多次进攻北渊,这回更是肆无忌惮。
这可苦了徐彦书,一边忙着安抚北渊军,一边指挥他们打仗,成日里累的不行。
他恨不得元纵寒立刻被人找到,也好过一点消息都没有,空惹人担心。
四人一同回了南衡军的驻扎地,由于元纵寒身份特殊,所以宋霜序求爷爷告奶奶才说服了宁知遥和另外一个九阙阁师弟。
元纵寒的脸被宋霜序拿布缠住了,没人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四人围坐在帐篷内,宋霜序给众人倒了杯茶,道,“二位一定不要把他的下落给泄露了,否则事情会很难解决”
好在三人都是九阙阁的人,向来不爱管朝廷这些事,既然是宋霜序想要保住的人,看在师门一场,能遮掩隐瞒的他们都尽量帮忙了。
元纵寒看着三人火急火燎的模样,心里却别提有多乐呵。
“我跟他们都谈妥了,你以后就放心大胆留在我身边。”宋霜序将人一把揽过来,哄道,“这下你可满意,我的乖乖心肝儿。”
那两人满是同情的看向元纵寒,心道:这家伙快要被宋霜序忽悠瘸了,真是可怜。
元纵寒也不信她真会娶他,无非是给自己画个大饼,趁着自己失忆,故意捉弄一番罢了。
可是他是真的很想宋霜序说的是真话,她当真喜欢自己,愿意与自己长相守。
他才不要当什么皇帝呢,他只要她就够了。
这几日宋霜序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九阙阁,派出去寻她之人也陆续被调了回来。
元纵寒被她藏在她的营帐内不出来,颇有点金屋藏娇的意味。
不过这藏的哪里是娇,分明是她的乖乖小心肝宝贝。
宁知遥越想越觉得师姐实在是太有实力了,竟然让北渊皇帝甘愿给她当男老婆。
此女恐怖如斯呀!
然而他们两人既然答应了守口如瓶就不会往外乱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28. 风骨藏香不落霜
然而百密总有一疏,徐彦书派来的探子混入南衡军营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今日照常巡逻,竟然看见了宋霜序在军营里出现。
徐彦书之前就告诉过他们要特别注意这个叫宋霜序的女人,她可与陛下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于是探子便盯上了宋霜序,她总是频繁的出入她的帐篷,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这让探子起了疑心,趁着宋霜序离开帐篷之时,他偷偷溜进去。
结果这一看,竟了不得了,他们的陛下竟然安然无恙的坐在帐篷内喝茶,那女人既没有捆他也没有锁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探子小心翼翼的走近元纵寒,试探问,“陛下?”
元纵寒方才在发呆没注意到身边的脚步声,此刻却是回过神来,抬眸望向他,平静道,“你是舅舅派来的人?”
“是的,陛下。”探子见他悠闲淡定的模样,半点不像敌国战俘,倒像是座上宾。
南衡的人竟然能让陛下安然无恙的在他们驻地喝茶,探子都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探子半跪在地,恭谨询问道,“属下愿倾尽全力助陛下脱逃。”
元纵寒当即打断道,“不不不,朕在这儿待的挺好的,你回去告诉舅舅我还活着就行,让他不必来救我,我在这里挺好的,等我办完要紧事再回去。”
“陛下,您认真的吗?这里可是虎狼窝呀!”探子闻言当即傻了眼。
“这玉佩给舅舅,他自然会理解我的,不必担心,做好你的事就够了。”元纵寒从袖中摸出一块象征他身份的玉佩递给探子。
探子虽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回去传信给徐彦书。
回去?元纵寒才不稀罕呢。他好不容易在她面前装失忆有了留在她身边的借口,如若回去,岂不功亏一篑。
他好歹得要到个名分再说。
这里有好茶好点心,还有心上人,与天堂有什么区别,只要他还失忆一天,他就还是宋霜序的宝贝心肝。
宋霜序让他不乱跑,他巴不得躲在此处,任谁也发现不了,只有他和宋霜序待一块儿。
不过一盏茶功夫,宋霜序从军营外回来了,还给元纵寒带了一包梨花酥。
在这边陲小地找家点心铺子可真难,她便派了自己九阙阁的手下去更远的城买梨花酥,快马加鞭给她送来的,手下们对此颇有怨言,甚至不解。
宋霜序却没想这么多,人家好歹是北渊皇帝,被她藏在这里就已经算亏待了,她总得做点什么来补偿吧。
元纵寒见到梨花酥,先是一愣,继而嘴角微微上扬,冲她笑,“这是主人亲自给我买的吗?”
望着他那一双充满疑问的大眼睛,她话语含糊道,“算是吧。”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给他重新斟了一杯茶。
她支着脸静静看着元纵寒吃梨花酥,这人真是乖巧听话,她让他不乱跑,他便在此老老实实待了几天,若不是两人身份有异,她觉得她真会喜欢上元纵寒这样的俊秀郎君。
不过,她一想到过去的元纵寒,心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是失忆时最顺眼。
“心肝儿,想必你整天待在这里闷的慌,不如我带你去骑马散心可好?”宋霜序伸手拭去他嘴角的点心残渣,拭着拭着,手指便鬼使神差般摩挲上他的薄唇,又软又粉嫩。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宋霜序当即愣怔一下,很快收回了手。
她方才竟然在调戏他,啊啊啊啊,这不能啊,色令致昏,没错,一定是这样。
她如此想着,内心的小慌张却掩饰不了一点。
这一切被元纵寒全都看在眼底,他吃在嘴里的梨花酥仿佛比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你还没回答我呢,去还是不去都由你。”宋霜序心情平复后,催促道。
元纵寒喝了一口茶水,道,“去,只要是主人在的地方,我都想在。”
傍晚,天边镶上一层粉色霞光,两人同乘一匹马,漫步在荒凉古道上,四野空寂,只余两道人影摇曳。
“怎么样,我特意寻的此处,看日落可不错了。”宋霜序掌着缰绳,带着身后的人一起漫步。
元纵寒在她身后仅仅搂着她的腰,因为她的马性格比较烈,他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跌下来了,让人看了笑话才不值当。
“此景虽美,但主人看上去比这落霞还要胜三分。”元纵寒难得嘴甜一回。
“这话我爱听。”宋霜序将缰绳一扯,白马像一道箭羽掠过小沙丘,元纵寒差点没把魂给颠掉,还好方才梨花酥吃的不算太多,不然此刻他估计要全吐出来。
不得不说一句,宋霜序一骑起马来,那当真跟玩命一样。
不过,她这样更迷人,英姿飒爽、恣睢潇洒,这才是真的她。
如若他能早些遇见宋霜序就好了,或许他也不会去当这什么累死人的皇帝,早就陪她浪迹天涯去了,哪里还会有这么阻碍。
等马驹停下步子时,宋霜序翻身下马,伸手将人扶下来,拍着他的背问道,“你还好吧?”
元纵寒方才被颠的快吐了,此刻才缓过神来,“并无大碍,主人不必担心。”
此刻,繁星漫天,宋霜序将她拉到一座草丛间,两人枕着枯草丛躺在地上抬头望天。
“你看,这星星多好看,就跟你的眼睛一样明亮璀璨。好想把它们都装进口袋里藏起来,让它只属于我一个人。”
“确实很美,主人很喜欢看星星吗?”元纵寒刚被夸,脸上扬起一抹醉人微笑。
宋霜序想了想,回道,“其实原本是没多喜欢的,只是小时候经常被关在八角楼里练武,师父要求很严,很多时候我在楼里除了看星星再没有其他事来打发时间。”
“啊?主人你小时候过的这么惨嘛,竟然只能看星星来消遣。”元纵寒颇有些惊讶。
“可不是嘛。”宋霜序长叹一口气,“师父一向这样,偏偏我练武总是不得要领,那时笨极了,对什么都一窍不通,差点被赶出师门。”
当年,小小年纪的宋霜序只能偷偷躲在墙角偷看几个阿兄在府内小院里练剑,剑气浩荡,她很羡慕他们能够学剑。
而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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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能练,因为父亲想让她做个名门淑女,不喜欢看她舞刀弄剑,认为这是有辱家风。
父亲给她取名宋玉茗,玉茗者,经霜愈姝,落时不散,风骨藏香。
她自是不甘堕入泥沼,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得到她想要的自由,她十三岁便鼓起勇气离家出走,自此宋家找寻无果。而她在九阙阁凭借自己的实力从一众同门中脱颖而出,而后为了师兄的事奔走。
她是九阙阁里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罗刹,亦是医官院里素手妙心的女神医,如果可以,她可以是任何模样,但她绝不可能只甘心当宋玉茗,她要当寒霜,生就一霎,潇洒从容。
从来没人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她余生追求的不过“肆意”二字。
“如果有的选,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宋霜序自言自语道。
元纵寒对她却越来越好奇了,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她还有哪一面是他没发现过的?
然而,就算此刻问了她,她也不会轻易相告。
枕在蓬松的枯草地上,辰辉为烛,天地作被,两人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次日,宋霜序恍然从梦中惊醒,梦醒时分她的手还搭在元纵寒胸口处,温热的呼吸扑在她手腕边,异常的静谧。
两人正好赶上日出,阳光从山头缓缓升起,投下一捧光辉洒在两人脸上,暖洋洋的。
“昨天看日出,今天看日落,说明咱们两个运气好。”
元纵寒坐在她身旁,睡眼惺忪的盯着天天边升起的太阳,“那还得多亏了主人,我们才有机会一起看日出日落。”
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元纵寒瞬间精神抖擞,兴奋问道,“话又说回来了,主人你还没答应我几时成亲呢!你快说呀,你回都回来了,到底几时娶我?”
怎么又提到这茬事儿上了,宋霜序头疼道,“心肝儿,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时间嘛。这可是我俩的终身大事,仓促不得。慢慢来,慢慢来好吧。”
元纵寒知道她是在故意推脱这件事,毕竟她又怎会真的想与他在一起,都是托词罢了。
不过,他是真想美梦成真,如果是这样,他每天做梦都能被笑醒。
“主人一定不能耍赖,不然我真要变成弃夫了,我才不要当弃夫。”元纵寒两手环胸,没好气道。
“一定一定。”宋霜序表面上答应他的话,心里却犯了难,谁叫她自己挖的坑呢,自然是自己扛了。
不过成亲这件事她可不答应,这要是元纵寒记忆恢复后发现他自己被吃干抹净了那可就惨了。
元纵寒不得气的拿刀追着她满街砍。
元纵寒的下落很快便传到了徐彦书那里,听了元纵寒给他带的话后,徐彦书气的没差点被气死。
这小兔崽子竟然躲在那个女人那儿,连回来都不会,被拐进土匪窝了,还替人数钱呢。
元彦书决定再多派几个探子进敌营好好看着他。
宋霜序将元纵寒藏的很好,除了她师弟和他的小跟班,估计没人会知道。
元纵寒一点也不想回去。
29. 佳人狂把郎君欺
两人失踪的这段时间,两方军士都各自休养生息,彼此相安无事。
倒是素月军却按耐不住性子,时不时派人来敲打敲打北渊军队。
徐彦书岂是吃素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烂摊子。
在得知元纵寒这小子在南衡军营躲清闲之时,他恨不得把那小子即刻抓来问罪。
这时就有人提议了,叶无影听闻有元纵寒风消息,说啥也要把他救回来,连方渺这回都没拦住他。
“既然知道陛下的下落,那还不赶紧去救他,属下愿亲自出手。”叶无影激动的不行,听闻元纵寒落入敌营,成功燃起他对南衡的怒火。
徐彦书拦住他,严肃道,“你去做什么,那小子在那儿待的可舒坦了,既没有受伤,还有人好吃好喝的养着他。”
徐彦书话里话外总透着一股讥诮意味。
方渺本来还在与叶无影同仇敌忾,势必要救元纵寒出刀山火海,结果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两人猝不及防知晓了真相。
“骗人的吧!那可是陛下耶,他们南衡军恨我等入骨,怎会善待陛下。”
徐彦书轻嗤一声,“呵呵,你们可是忘了他在敌营的老熟人了,那个叫宋什么霜的女人。”
“宋医官!”方渺闻言一怔,怎么也不会想到宋霜序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宋医官与此事有何干系?”叶无影还被蒙在鼓里,云里雾里的,他哪里知道元纵寒对宋霜序的心思。
但方渺却知道,当初元纵寒登基前特意叫他带了人马沿途暗中护送宋霜序等人回南衡。
他那时才知晓元纵寒对宋霜序的心思,现在想起来,确实就说的通了,那日失踪的正是陛下和宋霜序。
两人本来打的正激烈,眼看着宋霜序就要一剑将陛下砍下马,谁料陛下竟然攀上了她的马。
两人被那场龙卷风给刮走了。
“国公的意思是陛下被宋霜序藏在了敌营,还好吃好喝供着?”
“那可不嘛!探子说人脸都圆润了一圈。”徐彦书说出这句话时,都能想象到元纵寒那得瑟样。
“那我们要不要把陛下接回来,总不能一直让他待在敌营吧。”
徐彦书混不在意道,“你们愿意去救他回来便去,随便你们,反正本国公不去。”
叶无影与方渺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决定把元纵寒救出来。
两人连夜带了一支队伍偷偷埋伏在敌营外围,叶无影先带人潜入敌营,方渺在外面支援。
根据探子所说的情报,叶无影大致摸清了这里的布局,成功找到了宋霜序的帐篷。
他蹲在帐篷外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宋霜序之后,他才偷偷钻进帐篷。
果然,他家陛下还真在这儿。
“陛下,是我。”叶无影蹑手蹑脚走过去,见了他就如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元纵寒却一点都不惊喜,冷冷道,“不是说不叫你们来嘛,真是的。”
“陛下你清醒一点,这里可是虎狼窝呀!您待在这里,万一被他们当人质可如何是好。”
“朕自有分寸。你给我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他话还没说完,远远的瞥见帐篷外伸进来的一片红色衣角。
宋霜序走了进来。
完蛋了,她方才一直在帐篷外吗?那岂不是他们俩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啊啊啊啊,不要啊!
“那个……主人,你回来的可真巧。哈哈。”元纵寒笑的比哭还难看。
宋霜序双手环胸,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像是下一刻就要露出真面目,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叶无影见事情败露,持剑挡在元纵寒身前,“宋医官,我劝你不要乱来,我家陛下可是……”
话还没说完,宋霜序已两指夹住他的剑锋,逆锋一折,竟然硬生生将那剑刃掰成两段。
叶无影都惊呆了,宋霜序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竟然有这般身手,他当即起了一身冷汗,但他背后是自己的主子,他死也不能退。
“你要伤陛下,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叶无影眼神坚毅的望向她,生怕她靠近一步。
宋霜序冷笑道,“一个蠢侍卫,一个贼皇帝,也想威胁我?”
元纵寒见她真的生气了,忙将叶无影拉到一旁,抱着她的衣角道,“阿序,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才恢复记忆,正想和你说,你就来了。”
“你当我傻?”宋霜序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半蹲在他面前与他视线齐平,笑道,“不乖的小狗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狗?陛下什么时候成了宋霜序的狗了?序序?叫这么亲密是想干嘛?
不是,这对吗?
叶无影在一旁听这两人的对话听的一头雾水。
元纵寒见宋霜序并没有立刻发作,心知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立马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求她饶恕。
宋霜序不会再吃他这一套了,当即就从袖中扔出一根金针刺向一旁的叶无影,猝不及防被这一针刺去,叶无影当即便被锁了穴,浑身动弹不得。
她也没饶过元纵寒,收拾完了侍卫,就收拾他这个吃里扒外的狗皇帝。
“你是自己来,还是……”宋霜序盯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脸上比划着。
元纵寒接过匕首,委屈道,“不劳序序费心,我亲自动手。”说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刺去,但是刀只在脖子上划出一道伤痕,他的手便悬停在了半空。
“怎么不继续了?”宋霜序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等着看他的表演。
“你真的忍心看我死吗?你不要我了吗?”元纵寒有些失望,原来她对他竟没有一丝动容。
哪怕一点点真心呢!
元纵寒垂下脑袋,望着手上染血的匕首,仿佛周身被一层阴影笼罩。
“啧啧,你可真是骚里骚气。”她抢过元纵寒手里的匕首,将上面的血用手抹净,放在嘴里尝了一口,“难怪蚊子总爱咬你,原来你的血是香的。”
叶无影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眼睛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女人她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不纯纯变态嘛!
陛下看着也挺那啥变态的……
他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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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理解他家陛下为啥喜欢人家了。
元纵寒见她这操作,当即愣在原地,抬眸看她,她正舔舐着嘴角余留的一滴血。
看的他心里怦怦乱跳,嘴角染的血如胭脂般在她嘴唇上晕染开,实在太过惊艳。
宋霜序放了他一马,找来两条长麻绳将两人各自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叶无影对她没什么用,便被她捆了丢在角落里,嘴也拿破布塞上了,像堆垃圾一样堆在角落里发霉。
而狗皇帝则被她五花大绑丢在了床上,真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霜序摸着他的脸,眼神却愈加疯魔,“你可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却骗了我两次,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你说这可怎么办?”
喜欢?!!!
元纵寒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当他兴奋过头之时,宋霜序却欺身吻了上来。
温热红润的唇轻扫过他的脸颊,他浑身的血液都好像一瞬间被这点火星点燃。
意识到她方才做了什么,元纵寒又是欣喜又是惊讶,可他的嘴还被堵着,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乱动,这可折磨死人了。
宋霜序虽亲了他,却一脸理所当然,没有半点脸红心跳。
倒是元纵寒脸都红了,方才的委屈一扫而空,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吻的余韵当中。
这让被丢在角落里的叶无影心灵受到了不小的震撼,这不仅仅是宋霜序亲了他家陛下这么简单,而是陛下还十分欣喜。
真是没眼看!他今天为什么要来,啊啊啊啊!心中顿时奔过一亿头草泥马。
宋霜序却走到帐篷外面,脚尖点地,瞬间消失不见。
躲在营帐外的同伙还在观望,宋霜序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站在了四人身后,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袖中飞出的金针给精准扫射,个个当即倒地。
等在外围的方渺等人见情况不对,众人迟迟不出现,恐怕计划生变,正要带兵撤离,然而一转身便看见一红衣披发的女人。
方渺一眼便认出了宋霜序,抽出刀戒备,宋霜序只是一溜烟闪至他面前,夺过他的刀,幻化出五道虚影,将众人掼翻在地。
几人口吐鲜血,被她打成重伤。
宋霜序从怀中掏出一截短笛吹出一段小曲,九阙阁的人如同飘萍鬼影般侵巢而出,将这里的人和营地中的叶无影等同伙儿一并拿下。
九阙阁的人动作很快,一下子便将人都带至她跟前,叶无影见到被抓的方渺也是一阵心惊。
这女人简直恐怖如斯,看她这架势怕不是要毁尸灭迹吧!
明明之前她当医官时看起来是如此的和善,此刻却像鬼域罗刹。
天杀的,他家陛下还被她迷惑了心智,这真是造孽呀!
今夜来的人一下子全被擒获,半点消息都没传出。
徐彦书本以为这两人会知难而退,结果一去无回。
他当即心中发毛,突然帐外飞来一支长箭直直钉在军营大旗的旗杆上,有人将箭上的信拿给徐彦书看。
看完后,他差点美一口血喷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30. 小生心上怨几重
徐彦书当即就召集兵力,准备向南衡军要人。
“国公,人马都已整顿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小将说道。
宋霜序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已经提前派人做好部署,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了。
元纵寒这傻子还一脸乐呵呵的看着她,真不知道他这时候竟还能笑的出来。
心情烦闷至极,宋霜序走至床前,将人扶起半坐于榻上,望着他那双笑眼,凉凉道,“你很开心?”
知道自己笑的收不住了,元纵寒强作镇定,收敛了些,“好姐姐,你就放了我吧。这绳子绑的太紧了,我手都勒红了。你把绳子解开,我绝对不跑开,我发誓。”
宋霜序又不是傻的,怎会被他三言两语蛊惑,挑眉道,“不可以哦,你可是我准备好的诱饵,鱼儿还没上钩,怎么可能放了你。”她摩挲着他瘦削的侧脸,眼眸认真的仿佛在欣赏一支花。
而在军营周遭的一处小山洞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北渊的军士,叶无影和方渺被困在这幽暗的地方,一颗心崩溃到了极点.
谁来救救他们这群可怜虫。
九阙阁的人时不时无聊了就走过来巡逻踢他们一脚,有时候又当他们的面烤野兔吃,那个烤兔肉香的嘞!他们这群人直流口水,吃又吃不到,肚子还饿的咕咕直叫。
叶无影实在受不了了,顾不得浑身被捆成粽子的模样,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到九阙阁弟子的耳中,顿时有人走到他面前,摘掉他嘴中堵着的破布,问,“怎么?你想逃?”语气颇有些嘲讽之意。
“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快放了你爷爷我!有本事咱光明正大打一场,把人绑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叶无影浑身费力挣扎抖动,然而那根金针还扎在肉里,他全身筋骨一用力就疼。
那人被他骂了却不生气,反倒生出一些想要捉弄他的恶趣味,他转身走向篝火旁,拿了一只烤的外酥里嫩的兔腿在叶无影面前晃来晃去。
一向贪吃的叶无影闻见香味怎么可能把持的住,口水都差点流到地上。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经开始叫嚣了。
太丢脸了,偏偏这时候响。
想到这里,他顿时委屈酸涩的哭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别哭了,大老爷们儿哭个屁呀!”那人还在嘲笑他。
一旁的方渺闭上眼,简直不忍直视,这人以后别说是他的同伙儿,他嫌丢人。
“呜呜呜,我就哭,我哭死你!吵死你!”叶无影哭的更大声了,鬼哭狼嚎一般。
那人被他突然提高的声调吵得耳朵一麻,随手便将一整只兔腿塞他嘴里了。
叶无影果然是个吃货,食物到嘴里立马便吃起来,吃的满嘴油。
那人没好气道,“我们宋老大吩咐过了,你们若是谁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就地诛杀,你再不老实,就休怪弟兄们把你宰了,白白胖胖的,看着烤了吃就不错。”
宋霜序这群手下果然跟她一样变态,啊啊啊!陛下呀,你到底看上她什么呀!
入夜,在外练了一天兵的宋霜序疲惫的钻进帐篷,上了塌倒头就睡,仿佛忘了身侧还躺着一个人。
“序序,你回来了。”元纵寒温声软语道。
“嘘!让我睡一会儿,不要说话。”宋霜序安安静静的侧身躺在榻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元纵寒脖颈上。
烫的元纵寒脖颈浮起一抹霞色,一直蔓延到耳垂。
她身上可真香,清冽如风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他不由自主的脸往她那边移动,宋霜序却蓦地搭过一只臂膀环过他后背,两人的距离被进一步拉近。
元纵寒觉得自己要是再往前一点就要碰到她的脸,温热的呼吸一股接着一股扫落在他脸上,酥酥//麻麻的。
明明晚间的风很凉,但他此刻却浑身炽热,如同被火炙烤。
他想翻身拉开两人的距离,但宋霜序的臂力实在是强的可怕,他像被他钉在榻上一样,动都动不了,也就脑袋可以动一动。
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早知今日,他应该在两人出城之后就跟她坦白的,至少不会闹到现在这样难堪的地步。
他想要她对他一心一意的喜欢,但不是现在这样,喜欢却不敢靠近,生怕她会厌倦自己。
想到这里,元纵寒更伤心了,要怎么才能让她信任他,毫无顾忌地爱上他。
睡至半夜,两人忽被帐外的响动声吵醒,宋霜序起身拿了剑转身看向他道,“看来他们比我预想的来的还要快。”说着她俯身吻了他的唇,道,“心肝儿,你且等着我给你抓个伴儿来玩。”
元纵寒被她亲懵了,反应过来时,她已走至门口,元纵寒在她身后喊道,“估计是我舅舅带兵来救我走的,你莫要伤了他。”
宋霜序闻言叹了一口气,真是事儿多。
不过她也并非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恶人,自然不会滥杀人,只是抓人而已。
等宋霜序离开后,元纵寒才后知后觉事情的危急,好在他此刻脑子还算清醒,从袖子里摩挲出一根细丝。
这细丝一直被他藏在衣袖的袖口处,旁人极难发现,看上去就是一根普通丝线,实际上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他用细丝将手腕间绑的麻绳摩擦着割断,接着又腾出双手去解开身上其他的绳子。
宋霜序虽然没杀他,但他也不能对自己的手下不管不顾,那不真成了色令致昏的糊涂之人了不成。
两人虽对对方有情,可说到底各自立场不同,互为敌对之方,焉能共存。
元纵寒活动了一下筋骨,溜出了这营帐,飞身一跃,身影便消失不见,行至一处密林,他才稍稍放下心喘口气,从袖中怀中摸出他方才从营帐中顺走的火折子,点燃了他早就藏在袖子隔层里的信号烟筒。
烟花冲上云霄,瞬间炸开一朵金花。
徐彦书方才还在同宋霜序交手,抬眼一望信号,随即双手一挥,袖中闪出七八枚烟雾弹。
宋霜序被烟雾迷了眼,却给了徐彦书等人逃跑之机,徐彦书当即往身后飞身一掠,随即招呼弟兄们紧急回撤。
埋伏在外围的援兵收到暗号也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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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撤退,待烟雾消散之后,人都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宋霜序气的不行,气冲冲的回到营帐,却见榻上只剩下几截断裂的麻绳,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宋霜序挥剑将桌子都砍成两半。
元纵寒躲入的这座密林隐蔽非常,他四处寻路,却忽而瞥见远处一座山谷里传来一点幽微火光,他感到好奇,便跟上去。
谁知到了山谷处却瞥见一处山洞,洞外还有一个黑衣人举着火把巡逻,看这人的打扮像是江湖上的人。
这山洞中必有什么玄机。
元纵寒悄悄绕到此人身后,趁人不备将他打晕后拖至山洞外的一处隐秘荒草丛中,扒下他那身装束穿在了自己身上,乔装打扮成他那般模样举起火把来到山洞口。
还好这些黑衣人都以黑面具覆面,所以才让他的伪装无懈可击。
他在山洞口等了等,就有人走来与他换岗,他便朝山洞里走去了。
这山洞深不见底的,幽暗极了,她举着火把仔细注意着脚下,与另外几名黑衣人擦肩而过,终于来到最里头。
他定眼一看,远远的便瞧见了两张熟悉面孔,竟是叶无影和方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他刚逃出虎狼窝,就在这儿找到了他两个被抓的侍卫。
叶无影没认出他,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当即就瞪眼朝他怒骂道,“看什么,戳瞎你的狗眼!”
这声谩骂倒把一旁的方渺惊动,视线落在眼前这个黑衣人,面露疑惑。
元纵寒冷不丁被这小蠢货这样骂,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平静的走至两人跟前。
他环顾了一眼周围的黑衣人,还好都睡得死猪一般,没被这蠢货方才的话吵醒,为了保险起见,元纵寒下手很快,将黑衣人都点了穴。
元纵寒走到两人面前,蹲下,悄声道,“夯货!是我,你才瞎了眼!”
听见熟悉的语气,叶无影心中一喜,两眼闪光,“陛下!”
“喂!闭嘴啊!你这家伙。”元纵寒赶紧捂住他的嘴,“我是偷偷逃出来的,你们两个给我乖乖配合,我才能救你们。”
叶无影闻言乖乖点头。
元纵寒将细丝在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条,随后绳索被解开,被救的两人又赶忙去将另外几个弟兄的手脚也解开。
众人都很小心翼翼,但还是有黑衣人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原来是被贼人点了穴,当即呼喊起来。
洞外的黑衣人听见声响持刀往洞内赶来,元纵寒抢过地上掉的刀,与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打斗起来。
黑衣人显然不及他们这群人,见事不对,黑衣人当即撤走,消失在密林中,往军营赶去报信。
元纵寒带着两个侍卫还有一帮手下顺着山路下了山,第二天早晨才成功逃回军营。
徐彦书气急败坏的等着他们,见到元纵寒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当即就是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确实是他这回太放纵了。
徐彦书将他好好嘲讽了一番,聊到宋霜序之时那嘴就跟淬了毒似的。
31. 相看一笑泯恩仇
“你说说你,非要喜欢那个毒妇,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给踹了!”徐彦书骂起人来滔滔不绝。
一听这话,元纵寒当即面色铁青,反驳道,“她才不是什么毒妇哩!她那样的是仙子!你们懂什么?骂朕可以,骂她不行。”
徐彦书指着他的头气道,“好呀!真是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
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虎狼窝拉出来,他倒好!竟然不领情,还维护那个毒妇,真是昏君呐。
适才逃出的太匆忙,连句话都没留下来,想也不用想,宋霜序肯定被气炸了,说不定连撕了他的心都有。
这么一来,两人本来稍微拉近了一点的关系,顷刻间破碎,只剩下怨恨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们俩偏偏是敌对方,要是没有这层身份他还能嬉皮笑脸的在她身边待的再久一点,说不定日久生情,宋霜序真和他在一起了呢?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想到这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一向对遇到的难事都很有主意,怎么在感情一事上却活得像个真傻子,他到现在都拿不准宋霜序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像他这样总骗她的,她大概是很瞧不来的吧!
想的入神之际,却没察觉头顶悬了一把锋利的刃,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落下,手持匕首直直刺向他的喉咙。
“谁!”元纵寒将身一侧,滚落到床下。
那人扎破他的锦被,棉絮飞的比比皆是,宋霜序吸入一点,当即阿嚏一声。
元纵寒听这声应当是个女子,猜想莫不是敌营派来的女杀手,于是从床底滚出,从一旁的木架上抽出了长剑。
那刺客听声辩位,匕首将床板子连续戳了三个洞,下手狠辣无比。
一阵破风之声朝她身后袭来,元纵寒执剑朝她背后飞去,宋霜序旋即俯身,往右侧挪开一段距离,脚尖点地,借着腿上的力一脚将剑锋踢的偏移了几寸。
元纵寒一剑落空,还没来的及收手,那刺客已经闪至他身后,手腕上被她捉住,一记内力在他穴位处爆开,他整条手臂都开始颤颤巍巍的,麻麻的没有一丝力气,连剑都停在半空不再动了。
见他吃了痛,刺客趁机就是一掌劈向他的天灵盖,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元纵寒竟然从嘴中吐出五根极细的梅花针,她躲闪不及被扎中当即失了神智,倒地而眠。
元纵寒还不知他方才撂倒的是何方神圣,掏出火折子将榻边的烛盏一点,他拿着烛盏往那刺客脸上一照,当即吓得灯盏都差点打翻。
“序序?”他推了推她,但她睡得沉沉的,元纵寒顿时急了,“我不知道是你,解药,哦,对!我有解药。”
他方才吐出的梅花针是祝春山给他制的,说是什么独门秘方,留着给他防身用的,没想到却被他用到宋霜序身上。
“解药!解药呢?”元纵寒翻箱倒柜,竟然找不到了,他又翻遍衣袖,也没有。忽然想起什么,他突然就后悔了,之前被龙卷风卷走之时袖子正好破了,莫不是那时就丢了。
这毒是祝春山制的,名叫烟骨散,七日之内不解便会丧命,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那是因为他吃了祝春山给他的万毒丹,一般的毒药奈何他不得。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她解毒,但祝春山还远在京都,这解药只有他有,真是让人头疼。
顾不得许多了,元纵寒将宋霜序扶起,将她安放在榻上,当即遣叶无影和方渺将徐彦书从他营帐里将他叫醒。
徐彦书大半夜莫名其妙被元纵寒叫醒,一股无名之火还没来的及发,当他看见他榻上的宋霜序之时,呼吸顿时一滞,指着宋霜序道,“她怎么在你床上!”眼神一瞥又见被褥凌乱不堪,不禁咂舌,“你们方才。。。”
元纵寒见他想偏,忙打断他道,“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元纵寒手贴在宋霜序脸上试探她中毒的情况,转身对他说,“她不慎中了我的毒针,这毒是祝春山制的,只有他有解药,若七日之内寻不到解药,她就会没命,所以我现在就要启程带她走,还请舅舅先在此稳住局势。”
“你说说你啊!这又是惹的什么事。”徐彦书见这小子心疼那女人心疼的不得了,还是软了心道,“罢了,你还不带着她滚回京都!”
得了舅舅的话,元纵寒当即放心道,“这里就交给您了。”随后,叶无影和方渺二人护送他们离开。
宋霜序中了毒,不能骑马,于是元纵寒雇来一辆马车将人安置好,两个侍卫驾着马车,一行四人连夜赶路。
赶了足足六日,才进了京都城门,比毒发之日要早了一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祝春山大清早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几人等的不耐烦了直接破门而入,吓得祝春山还以为自己家遭了贼,方推开房门就见院子里好生热闹,一下子来的全是熟人。
眼见元纵寒怀里抱着个黑衣女子,一头乌发垂腰,生的是清丽脱俗,他细细回想,才认出这是上回元纵寒府上的那个受了重伤的女子。
“哟~怎么又是她?”祝春山负手而立,揶揄的冲他笑。
“她中了你的烟骨散,赶紧救人!”元纵寒抱着人,将人放在屋中榻上。
闻言,祝春山先是一惊,继而又满是好奇的问,“怎么?是你给她下的毒,你这是闹哪出?”
见他对这女子在乎的不得了,想必一定是不小心失了手,否则怎会对佳人动手,怕是旁人伤她一根头发丝他都要心疼坏了。
“你先给我解药,等她醒了我再解释。”
性命攸关,祝春山也不同他多废话了,随即走出房门,从另一侧药房里找出了一瓶解药,给她服下了。
眼看宋霜序服下解药,祝春山又给她把了把脉,确定她无碍了才放下心来,道,“说说吧,你俩是怎么回事?”
元纵寒用手帕给宋霜序擦了擦她额头上的冷汗,道,“那夜黑灯瞎火,我不知道是她,以为是刺客,想也不想就出了毒针。”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责。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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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害怕她死,莫不是心悦于她?”祝春山当即来了兴致,这些个男女情爱八卦,他最是爱听。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喜欢她。她要是有事,我也不会独活。”元纵寒回答的很实诚。
两个侍卫在门口边听的一脸震惊,却也按捺不住八卦起来。
祝春山突的扑哧一笑,朝榻上之人道,“宋姑娘,你可听清他说的话了,人家可是爱你爱的要死要活呢!”
其实宋霜序方才就醒了,只是故意装睡,此刻被祝春山突然揭破,她便睁开眼起了身。
见她醒了,门口两个侍卫立刻掏出刀剑戒备,也怪不得这两人这么谨慎,原是她之前下手太狠,两人之前都长了记性。
元纵寒见她醒了,两人四目相对,忽然他又撇过脸去,不太好意思看宋霜序,"我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我。。。"
“喜欢就是喜欢,这么磨磨唧唧的,矫情死了!”宋霜序把他推开,要下塌却脚下一软差点重心不稳,还好元纵寒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柔声道,“当心,你身上毒才解,还没有完全恢复。”
说起这毒药她就来气,自己好歹也学了那么多年医术,向来只有她给别人下毒的份儿,这回中毒还是她还是头一次。
宋霜序半躺在他怀里,手里拈着元纵寒鬓边垂落的一缕小发辫,气恼道,“等下就收拾你。”
她这句嗔怪听在耳中软软的,甚是可爱。
“好,那我等着序序待会儿好好收拾我一顿,怎么着都行。”元纵寒贴在她耳边哄道。
一旁的祝春山直接没眼看,当即便告辞,“二位继续腻歪,在下就不打扰了。”说完就开溜,转身便将房门一关。
见两个侍卫手拿刀剑在那儿傻站着,祝春山随即将二位拉到一边。
屋内,宋霜序继续朝他骂道,“混蛋,你竟然敢逃出我的营帐,实在可恶!”说着手指甩开他的发丝,移到了他耳垂上,手上力道一紧,捏住了他的耳朵。
一阵刺痛从耳朵间传来,元纵寒当即弯了腰,低头面露苦色道求饶道,“哎哟,哎哟!姐姐饶命,我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鬼,以后再也不敢忤逆姐姐了。”
“又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浑话?”宋霜序松开手,脸上愠色未消。
“姐姐的手可捏疼了,让我看看。”元纵寒将她的手指翻过来仔细察看,却被她一把攥住了衣领往面前一拉,二人面对面靠得太近,连呼吸都可闻。
宋霜序眼中带着三分狠劲儿,另一只手指尖摩挲着他的唇,嗓音蛊惑,“你说,我这次该怎么罚你?”
“嗯?我想想,不如就罚我下辈子还当姐姐的人吧!”说着,他不自觉地吻上她的唇,这一吻吻的很深很久。
两人推门而出时,连手都牵上了。
俩侍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两人能这么平和的站在一块儿,不禁心中暗暗感慨,“陛下真是手段了得!”
看的祝春山在一旁直咂舌。
32. 曲外不闻弦断声
“哎呀,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还寻思着我这院子今日怎么这般暗,原来是被你小子的桃花煞给影响了。”祝春山挥挥衣袖,装模做样的拂去空中的桃花之气。
元纵寒牵起宋霜序的手,将它举至胸前,“什么桃花煞!这明明是天赐良缘,别乱说。”
冷不丁被宋霜序反手逃脱,没好气的锤了他肚子一下,元纵寒随即捂着腹部,装作吃痛的模样,委屈巴巴的看向宋霜序。
“别这么看着我,你这招在本姑娘这儿早就过时了!”宋霜序斜睨他一眼,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还是担忧起来。
她觉得方才那一拳只用了一成力,应该不会有事吧!可是,这家伙细皮嫩肉的,怕是经不起这一拳吧?
于是她还是扶了他一把,揉了揉他吃痛的肚子,结果手却被元纵寒再次攥在了手掌心,元纵寒当即乐道,“哈哈!上当了吧。”
“混蛋,竟然又骗我。”宋霜序绝对受不了这气,当即怒气冲冲撒开他的手,作势要去揍他一顿。
见情况不妙,元纵寒赶紧往内院跑,也不知道宋霜序在哪儿找到的竹扫帚,顺手抄起就往他身上招呼。
元纵寒从屋檐下的角落里捡了个破篓子框在头上,任她揍,“姐姐别打脸就好,脸花了就没的看了。”
“哎哟,我的药篓子,别打烂了。”祝春山本来还在看好戏,结果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宝贝药篓子被元纵寒拿来当头盔,心疼完了。
俩侍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对,于是索性转过身去选择不看。
“叶无影还要方渺,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救。。。哎哟,别抓脸。”元纵寒被宋霜序扯得发丝乱成鸡窝,脸上也被抓了三道指甲印。
宋霜序看着他的狼狈样才勉强消了气,叉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踩着他的背道,“服不服!”
“服服服,我服了还不行嘛!”元纵寒委屈之色真比那天边的阴云还要厚重。
见他这样,宋霜序这才放了他一马。
俩侍卫很有眼力见儿,一听宋霜序不再继续打了,才一拥而上,将元纵寒从地上搀扶起来。
叶无影转身时看见元纵寒狼狈的躺在地上,活像被宋霜序蹂躏完的一朵可怜娇花,跌在泥地上,看着可怜极了。看的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元纵寒当即凶神恶煞的瞪他一眼,被这眼神一杀,叶无影立马老实了,强忍着笑意将人扶起。
他们家陛下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欺负过,想起当年,陛下从战场上归来,银鞍白马,年少风流,惹得多少红袖招。
不过,陛下可从没对谁动过心,唯有这宋霜序不同,这身手这才华,那都是万里挑一的,这样的女子实在称的上与陛下登对。
南衡军营里突然失踪了个重要人物,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宁知遥方从山洞中发现一伙儿九阙阁的人,当即为他们解了穴,一问才知有歹人劫走了北渊的人质。
而宋霜序又突然消失不见,定是与北渊的人脱不了干系,莫不是师姐被他们暗算了,当了人质?
这可不行!情急之下,宁知遥赶紧飞书一封寄回了皇宫,沈献辞看了信,当即慌了神,派了九阙司的心腹前去协助打探,并休书一封给北渊的将领,派使臣携了信前往北渊军营打探。
徐彦书在军营里等的焦头烂额的,还要收拾一堆烂摊子。
近日又来了几个来自南衡的使臣,说是来要人的,那南衡皇帝倒是蛮通情达理的,言辞间似有和谈之意。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元纵寒跟那个宋霜序还远在京都,很多决策还得见到两人安然无恙才能做决定,于是他只能先和南衡那边的人耗着。
远在京都的两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没想过那么快回去。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好好逛逛。”元纵寒拉着宋霜序非要到京都到处瞧一瞧。
他这回本就是偷偷回京都,不宜回皇宫,宫里人多眼杂,他怕引出不必要的动静,于是两人乔装打扮成普通人家的少女少男。
两人走过断水桥边,人潮如织,桥边的卖花女郎吆喝着新摘的山茶花,皎洁的花瓣在光照下极为夺目,花香伴着微风向两人袭来。
元纵寒买下两朵送给宋霜序,笑道,"听说你本名叫玉茗,山茶又名玉茗,当真是风骨藏香不落霜,人比花容胜三分。"
“你从前可没这么嘴甜过。”宋霜序指尖拈着花打转,眼神却玩味般看着他。
见她听了他的话甚是开心,元纵寒忽然将其中一朵夺过,轻轻簪在她的云鬓间,好似一轮皎月。
暗香盈袖,佳人在畔,河岸边小堤杨柳,正是人间好时节。若时光停驻,希望这一刻恒远。
两人的身影转过桥头,绕过两座小巷,抬眼便来到湖月楼,登此楼可观满城风华,赏市井烟火,确实是一处绝佳的游乐之地。
元纵寒带人走上楼上雅间。
雅间宽敞,坐北朝南,采光极好,更有檀香小案置于阑干旁,既有桑落酒又有美景可赏,此间幸事莫过于此。
俩人本来对酒成欢之时,忽的一只箭矢朝元纵寒身侧掠过,眼看着就要击中心口,他将酒杯一覆骤然间甩出,与那迎面而来的箭矢相撞出火星子来。
宋霜序根据箭矢飞来的方向判定了对方的方位,夺过那支箭矢朝对面一处角楼的转角处一扔,那刺客被一箭绞杀。
酒还没喝尽兴,倒是先杀了一人。
“他是来杀你的?”宋霜序挑眉疑惑道道,“看来你上位后,这些尾巴还没有收拾干净呢。”
元纵寒平静的给两人的酒杯都倒上酒,叹了口气道,“太子的势力在京都盘旋的够深,想要根除,还得花个一年半载,没那么容易。”
宋霜序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笑道,“那你还御驾亲征?就不怕人家起了歹心,将爪子伸到皇宫里去?”
"怕呀!但是敌军当前,我得安抚军心,先取得民意才行,不付出点实际行动怎么行?"
“唉——你这皇帝当的也并不怎么潇洒嘛!这么一看,我可比你自在多了。”
元纵寒支着个脸,愁眉苦脸,“是呀,要是有得选,我才不要这皇位呢!出身在皇家,没得选。”
闻言,宋霜序搁下酒杯,伸手抚上元纵寒额前一缕青丝,温声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本姑娘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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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动用九阙阁的探子替你将那些尾巴都收拾干净,应该要不了半年。”
“真的?!”元纵寒眼中闪着光,望着她笑逐颜开,“可是,你们那皇帝能同意吗?毕竟现在咱们还算敌对方。”
“又没真开打,真正对北渊虎视眈眈的是素月国那厮,我等不过是暂时与虎谋皮,顺便收割点好处,哪边对我们有利,我们便倾向谁。”
“这么说,你们那位皇帝是墙头草喽!风吹两边倒。”元纵寒道。
这话宋霜序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墙头草,陛下才不是墙头草呢,我看你才像墙头草!”
“好好好,我是墙头草,墙头草行了把!”元纵寒语气颇显的无赖。
“这还差不多。”
这湖月楼除了酒好喝、景好看,菜也好吃。楼里的招牌菜叫飞仙斩雪鱼脍,听说是一位有名的女厨子独创的一道菜肴,只有湖月楼才有这道菜。
两人今日来此,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这道菜而来。
宋霜序从前不曾来过这湖月楼,饶是她在医官院待了四年,平日里也不怎么在京都走动,更别提来这种消遣之地了。
元纵寒将招牌菜点了满桌子,那道飞仙斩雪鱼脍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这飞仙斩雪鱼脍,乃是用新鲜活鲤鱼削成片,其片薄如蝉翼,鱼片边削边落入盘中如同飞雪飘落。再用牛骨等熬成汤,浇注其上,鱼片遇热翻卷如鲤跃,再加上云雾蒸腾,看上去就宛如仙境。”
这菜竟然制作过程如此繁琐,可见制出这道菜的厨子别具巧思,手艺精湛如神。
宋霜序尝了一口,鱼片入口即化,带着少许酥脆之感,又不失香甜,实在是人间至味。
“怎么样?这道菜不错吧!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确实还不错。”
元纵寒趁着她吃鱼的功夫,已经把虾都剥好了,一个个躺在盘中,齐整极了。
两人吃过饭,又喝了几杯酒,酒量高低一见便知分晓,元纵寒明显不胜酒力,喝的脸颊酡红。
宋霜序却酒量好的出奇,千杯不醉,只是脸颊看起来稍微有些红润罢了。
她只好扛着元纵寒进了一间客房,这人平时看着没有多重,实际上挺沉的。
宋霜序一脚踏进房门,回身锁上房门,准备把人挪到榻上,谁知元纵寒不知什么时候双手攀在她腰上,一时间扯都扯不开。
没办法,她只好将他慢慢放倒,而自己也跟着他倒在床榻上。
终于把这货挪到榻上了,宋霜序手上卸了力,正要喘口气,谁知元纵寒抱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
“喂!”宋霜序没好气道,“把你的狗爪子给我撒开。”
然而元纵寒早已睡得昏昏沉沉,没有回答她的话。
宋霜序见他没反应,手上内力一出,愣是从他两臂间挤出去了,宋霜序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往床侧找了个地儿坐着,守了他一夜。
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反正很奇怪。
她从前也不是这么瞻前顾后、容易冲动的人,她一向处事冷静理智,但自从遇上此人,她的冷静和理智就像断掉的琴弦一样。
33. 天之将晓佳人归
元纵寒酒醒时,已经是晌午了。
一睁眼,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扒的只剩下里衣,慌忙看向坐在茶案前喝茶的宋霜序,顿时惊慌道,“你你你,我。。。你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嗯?”宋霜序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眼,调侃道,“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她从桌上捡起一个布包裹甩到他怀里,淡淡道,“昨夜你醉酒后吐了一身,衣服我给你扒下来扔了,这是我让叶无影给你买的新衣,凑合穿吧!”
元纵寒打开包裹,却被包裹里的红衣闪瞎了眼,“这衣服的颜色也太……”
“这衣服你不喜欢吗?可是我特意交代叶侍卫去买的样式的呢。”
既然是她的心意,元纵寒自然不好挑剔,转脸微微一笑,“这颜色也太好看了,与我相衬极了。”说完,他即刻上手,穿上那身赤红,只是这红色太艳,他本就长得过于明媚了,此刻更是从明媚变成了妖冶,活像画本子里魅惑人心的男狐狸精。
宋霜序看的很是赏心悦目,这家伙穿上红衣别有一番风韵。
这点小心思却被元纵寒尽收眼底,他唇角上扬,笑意绽若春澜,与方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走到宋霜序面前,正要显摆显摆他的新衣,却不料方渺突然出现在门外,“主子,有要事相告。”
元纵寒强忍耐下心中的不满,转身推开房门,方渺递过来一封信,“这是南衡皇帝给您亲启的信。”
“给我的?”元纵寒面露惊讶,将那信上的火漆拆开,看了看内容,他目光移向宋霜序,“他要与北渊和谈?”
宋霜序没料到师兄竟然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与北渊和谈,颇为震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陛下一向心思深,但我相信他自有他的打算。”宋霜序将信夺过,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是师兄的字迹,她才安下心。
沈献辞要做的事恐怕就没有他做不成的。
意识到事态的紧急,两人决定回北疆商议和谈一事,此事拖不得,还需速速解决。
四人只在京都待了两天,后又匆匆出城。
宁知遥在大帐内急得踱来踱去,愣是将墨将军的眼睛都给晃悠花了,他忙劝道,“宁大人,你又何苦心急,以玉尊者的本事,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墨将军这句话虽然对宋霜序的能力很认可,但听在宁知遥心里却是放心不了一点,师姐办事向来我行我素,这样的性子真怕她遭了敌人的暗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说不定。
事态紧急,宁知遥也没有闲心与他掰扯了,决定亲自去北渊军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要是师姐真的是被他们给抓去了,说什么他也得把她救回来。
宁知遥大半夜趁无人之际,偷偷潜入营帐想一探究竟,可是翻遍了营帐也没见有关押着宋霜序的地方,正当他烦闷之时,营帐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很缓。
这点动静,他以为是有兵士半夜出来巡逻,正准备动手,结果却反被一伙儿人擒拿住了,黑灯瞎火的,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的身手极高,和师姐有的一拼,他觉得自己今晚必死无疑了。
然而,对方忽然开口,“师弟?是你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拂过,宁知遥只觉耳畔一凉,未及他回神,对方已将他拽到营帐之后,吹亮了火折子,这时几人才看清了他的脸。
宋霜序放开了宁知遥,眼看面前之人是宋霜序,宁知遥真是又惊又喜,“师姐,听说你被北渊狗暗算了,我找了你好久。”
后面站着的三只“北渊狗”面面相觑,很是不服气。
“说谁是狗呢!”元纵寒不乐意了,见宁知遥拉着宋霜序的手,更是让人看了火大,他愠怒的上前扒拉道,“还不快松手。”
宋霜序见状赶忙抽回手,将人拦在身后,朝元纵寒道,“他是我师弟,你别对他大吼大叫的,要醋一边醋去。”
眼见主子生气,两个侍卫即刻上前将他拉扯住,好不容易才将他稳定下来。
宁知遥算是看明白了,元纵寒这家伙竟然对他师姐有所企图,当真是贼胆包天,若说他师姐是云间皎月,那这位就是地上之泥,怎配染指他那美玉似的师姐。
而且师姐对他这么凶,想来也是未必瞧的上他。定是此人对师姐死缠烂打,说不定师姐这回失踪也是他干的。
果然,他当初就该劝师姐一碗毒药送他上西天。
仗着宋霜序对他的维护,宁知遥有恃无恐的继续添油加醋,“好呀!我一猜就知道,定是你这奸贼暗算了我师姐,你还想将她藏起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卑鄙的小人。”
然而宋霜序还拦在这小子面前,如果此时他要跟宁知遥动手,定会惹得宋霜序不悦,元纵寒权衡之下,只好忍着这口气,来日再找他算账。
令宁知遥万万没想到的是,元纵寒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扭捏做作,在宋霜序面前装起了可怜,他委屈道,“想必是你师弟不喜欢我,所以故意刁难我,我都明白,只是怕伤了序序你的心。”
这番茶言茶语听的宁知遥呆愣在当场,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你你,真是做作……装给谁看,师姐你莫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宋霜序走到元纵寒身边,哄道,“我师弟他人很好的,才不会故意刁难你,你想多了。”说着便牵起他的手,体谅的望着他。
宁知遥没想到师姐也被这狗男人蛊惑了,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别提多烦闷。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元纵寒这么会装模做样啊!这般惺惺作态做给谁看,真是一股子勾栏做派,令人咂舌。
四人偷偷进了元纵寒的营帐,这回元纵寒是偷偷回来的,所以必定不能让人发现宋霜序的踪影,不然不好解释。
“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没什么事,师姐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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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就一起回去吧!师兄可担心你了,九阙阁的弟兄们也念着你的安危呢。”宁知遥话是对宋霜序说的,眼神却挑衅般的望向元纵寒。
好像在警告他:师姐毕竟与你不是一路人,还请你不要为难,否则南衡的人随时要了你的狗脑袋。
元纵寒怎么会让自己受气,当即央求宋霜序道,”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吗?”
“没事,陛下这不还有我俩儿在嘛!”叶无影突然打断他的话,笑道。
没想到却遭了元纵寒一顿白眼,方渺见状忙敲了他的头一下道,“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他实在是不知道陛下当初为啥选了这么个夯货当他的搭档,有时候真够丢人的。
宋霜序心中有诸多顾忌,两边都不好拒绝,顿时让她为了难,斟酌之后,她决定暂时先同宁知遥回去。
眼见宋霜序选择要走,元纵寒纵使心有不舍,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目送两人离开。
没了宋霜序在身边,他真是无时无刻都不自在,还没过一个时辰,他就开始思念他了,看天边的月孤孤单单一个挂在天边,仿佛也是被天神遗落的珠宝,与他也算同病相怜。
俩侍卫站在他面前,他更觉得心烦,凭啥侍卫都是两个人,自己现在却是一个人。
叶无影看来看去,忍不住问方渺,“你说陛下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闻言,方渺疑惑,“何出此言?”
“你看陛下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矫情的要命,活像是被人下了离了爱情就要死要活的病?”
方渺虽然平时很少赞同他的话,但这一句他却不得不赞同,说的貌似合情合理,陛下真是矫情的要命,他就没见过天底下还有这么矫情的男人,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元纵寒只顾着伤心赏月,没注意到身后两个侍卫异样的眼神。
回到营地的宋霜序随即就给沈献辞写了封回信,让九阙阁的探子给他送去,做完这一切,她也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元纵寒此刻应该想她想的快哭了吧,这德行也是没谁了,但她就是抑制不住的去想他,谁让她偏偏就喜欢这么个幼稚鬼。
另一边,素月军却是按捺不住了,他们这些时日一直在试探北渊军,前些日子还派人偷袭了北渊大军,结果惨败而归,他们便将希望都寄托在南衡大军身上,迫切想要知道他们的意思。
元纵寒却也没闲着,连夜对着对战舆图看,将徐彦书等几位将领召集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战术策略。
素月军对他们虎视眈眈,前些日子派人险些烧了他们的粮草,实在是狡猾狠辣至极。
而他们又怎么能轻易咽的下这口气,北渊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的地方。
于是,元纵寒给素月军准备了一份大礼,就等着到时候将这群狗贼一网打尽,好扬一扬北渊军的士气。
三日后,北渊早早就埋伏一批人在素月的领地附近,等入夜时分听主将元纵寒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