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被网球做局了》
1. 第一局
行驶的电车上。
因为昨晚窝在被子里看漫画看太晚,我正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打瞌睡。
虽然没指望能真的睡着,有几个男高中生自顾自地把车厢当成菜市场,当其他乘客是真人NPC似的高谈阔论。
不但声音聒噪烦人,互相吹嘘的话题还是我最讨厌的网球,不得不说让我很是不爽。
俗话说得好,远离装〇男,从我做起。
尤其是随地大小装的装〇男。
尤其的尤其是打网球的随地大小装的装〇男。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环视四周,准备换个离这群要在菜市场C位出道的男高中生们远很多点的座位。
可惜整个车厢只有我坐的这排座椅和正对面那排座椅有空位。
对面坐着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看不清楚脸的男生。
身边立着个巨大到塞个名侦探柯北进去都不会有人发现的网球袋。
到底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说日本是网球荒漠的?
我看随便往东京扔一块板砖,都能砸晕一个打网球的中学生。
“不会吧,你们竟然连握拍都不懂?”
“要打上旋球,当然得用西方式握拍法啊,看好了,就像这样——”
说话的男高中生突然开始现场零个人在意的握拍示范,坐在我旁边的双麻花辫女生绷紧身体,眼里流露出惊慌的神情。
按照男高中生这种蹩脚妈妈给蹩脚开门——蹩脚到家了的挥拍动作,球拍一不小心就要打到她的可爱脸蛋。
“Excuse me,Is this a tennis court?”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网球场吗?)
俗话又说得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就算我有绝世好脾气,何况我还没有,为了我的乳腺通畅,我决定挺身而出。
当然,保险起见先把锅甩给老美。
我径直对着正在挥拍的男高中生说道。
大概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美式英语十分有存在感,男高中生停住挥拍的动作,连带着旁边配合吹捧的同伴也扭头看向我。
显然这是一句小学生都能够理解的日常英语对话。
我自认为语速不算太快,几个男高中生没一个听明白的,全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我继续抑扬顿挫地说:“Oh, this is the JR. So why are you dumbass practicing tennis here?”
(哦,这里原来是电车啊,那你们这群蠢驴为什么要这里练网球?)
余光瞥见旁边的双麻花辫女生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看来她听懂了我在说什么。
唉,真是难为情。
都怪这些打网球的随地大小装的装〇男,害我在这么可爱的女生面前用词如此粗俗。
电车厢晃荡了下,男高中生一时没握住手里的球拍,球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懒得喷了,说什么高中网球部的王牌选手,居然连球拍都握不住。
话说回来,如果打网球的都是这种人,相信网球很快就能从这个美丽世界消失了。
倒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男高中生表情尴尬,僵硬地弯腰捡起球拍。
就在男高中生握住球拍的瞬间,坐在对面的棒球帽男生出声道:“Bingo。”
我闻言看向棒球帽男生。
他低着头,只露出轮廓清晰的下半张脸,还有耳后墨绿色的发梢。
棒球帽男生用漫不经心的,老实说带着点微妙挑衅意味的语气,告诉男高中生什么才是正确的西方式握拍法。
他嘴上说着“顺便”,实际上言语犀利,就差把男高中生的裤衩子都给扒下来。
棒球帽男生毫不留情地指出,刚才男高中生信誓旦旦示范的西方式握拍法,其实是东方式握拍法。
末了,他甚至煞有其事说了句“哦,这两种方法就是常有人搞不清楚”。
如果说我出其不意的设问让男高中生陷入不尴不尬的窘境,主打一个懂的都懂的阴阳怪气。
棒球帽男生这番看似科普、实则支教的发言,让男高中生气得红温不说,还丢脸丢到太平洋那头去了。
这时候,电车在新站点停下。
棒球帽男生从座位上起身,单肩背起半人高的网球袋。
我不禁多看了眼棒球帽男生不算宽阔但绝对铁打一般的肩膀,正准备收回视线。
棒球帽男生刚好抬起脸,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像猫。
原来是个猫系大眼酷拽风小帅哥。
意外和棒球帽男生对视,我驾轻就熟地假装自然地移开目光。
又是个被网球祸害的。
男高中生气急败坏地叫棒球帽男生站住,棒球帽男生却跟没听见一样走出车厢。
紧接着,几个男高中生急匆匆地跟在后面下车。
旁边的双麻花辫女生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出车厢。
经过我面前时,双麻花辫女生对我扬起一个腼腆又感激的笑容,我顿时心情愉悦。
很好,至少我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和网球有关的东西了。
我又闭上眼睛打了会儿盹,电车到站,我背起背包下车。
今天是我照例去金井综合病院做志愿者的日子。
再过几天就是中三开学,这也是我春假期间最后一次去医院做志愿者。
我的工作通常是在门诊大厅导诊,简单来说就是帮助患者挂号、就诊、取药之类,对象多半是独自前来的爷爷奶奶。
再加上我对数门外语略知一二,有时也会给语言不通的国际友人提供陪诊服务。
偶尔还会去住院部照看行动不便的病人,对象也多半是爷爷奶奶,还有父母暂时不在身边的小孩。
今天我负责去骨科病房区照看一个手臂骨折的小男孩,带我去病房的护士小姐给我介绍了小男孩的身体状况。
如果护士小姐没有顺带告诉我,小男孩是因为打网球才不小心骨折,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会显得不那么僵硬。
小男孩没有在病房内,护士小姐说他可能在花园里和其他小孩一起听人讲故事。
我于是像一个叫贪玩的孩子回去吃饭的老母亲一般去花园抓小孩。
咳,我也不想用这么通俗易懂的比喻。
好歹我确实是一个连男朋友都没交过的妙龄少女。
春和日丽的天气,阳光驱散走风里残留的寒意。
住院部花园的那棵樱花树下,小孩们用报纸垫在草坪上坐在一起。
被小孩子们围坐在中间,正在娓娓道来的少年有着一头柔软的蓝紫色微卷发。
白皙的皮肤,精致到模糊性别的五官,普通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是神内病房区的幸村君。
我本来打算原地等待,临近午餐时间,幸村君的讲故事环节很快就要结束。
没想到幸村君偶然抬起头,只一眼就注意到站在远处的我,他微笑着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不由感慨幸村君敏锐的观察力。
既然受到主人公的邀请,我也就不客气地加入听故事的行列,盘腿坐在我要照看的小男孩身后。
幸村君看起来是我见犹怜的病弱美人,声音却没有外表那样柔弱,相反是清洌沉着的少年音。
坦白来说,最初见到幸村君,我以为他是受到病情影响,嗓音才显得低沉……
时间要追溯到寒假,去年年底的某天,我被安排照看新转入神内病房区的幸村桑。
护士小姐星星眼地告诉我,幸村桑是个超级大美人,又说我们年纪相仿,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还说幸村桑初来乍到,因为治疗迟迟不见起色,整天愁眉不展,希望我作为同龄人努力开导幸村桑。
没错,护士小姐全程就没有向我提到过“他”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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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我第一眼见到“幸村桑”,满脑子都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显而易见,幸村桑当时在我眼里就是林妹妹转世。
当幸村妹妹、不是,幸村桑开口说话时,我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幸村桑意外男性化的声音是由于身体不适。
本音说不定是极具反差感的御姐音什么的。
猜测是那天我的陪聊水准十分高超,导致幸村桑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后来我陪其他患者排队做化验或者体检,时常能够碰到幸村桑,一来二去我们也成为见面时互相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再后来,我乐于助人地接替临时有紧急任务的护士小姐,推着幸村桑的轮椅送他回病房。
途中遇到一个海带头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幸村桑,嘴巴能塞下一筐鸡蛋地对幸村桑说:
“我去,部长你也太牛掰了吧,住个院都能交到女朋友!”
幸村桑:“?”
我:“?”
我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
经过一番仔细思索,我尽可能采用委婉的说法,小声问幸村桑:“呃,幸村桑,原来你是蕾丝边?”
幸村桑:“……”
幸村桑微笑如春风拂面地问我:“天野桑,原来你一直没看出来我是个男的吗?”
造孽啊。
幸好我还没来得及和幸村桑说,我总觉得幸村桑身上香香的,能不能告诉我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不然他铁定以为我是个变态。
“天野桑,志愿者的工作结束后,方便去一趟我的病房吗?”
听幸村君讲完灰姑娘大战哥斯拉的奇幻童话,我和幸村君一起把小孩们送回各自的病房。
我拉着小男孩准备回骨科病房区,幸村君忽然问我。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我点头答应,幸村君对我笑着说:
“天野桑,下午见。”
最近幸村君的身体状况持续好转,眉眼间不再有我初见时那般郁郁寡欢的神色。
他鸢紫色的双眸微弯,唇边浅淡的笑意宛如窗外洁净的玉兰。
因为小男孩骨折的是右手臂,我需要给小男孩喂营养午饭。
一开始小男孩表现得相当抗拒,估计是不好意思让初次见面的我喂饭。
在我承诺“绝对不会因为我给你喂饭就不把你当男子汉”后,小男孩终于乖乖坐在病床上。
还没吃两口,小男孩冷不防地问我:“天野姐姐,下午那个漂亮的幸村姐姐是要跟你告白吗?”
好在我反应迅速,没有一不留神用勺子戳到小男孩还没换完的门牙。
听到小男孩这么说,我顿时有种“果然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啊”的心情。
幸村君,看吧,小孩是不会撒谎的。
连小孩都觉得你是个漂亮姐姐啊!
我放下勺子,给小男孩解释“那个漂亮的幸村姐姐”其实是“那个漂亮的幸村哥哥”。
小男孩震惊了好一会儿,我心里怎一个爽字了得。
小男孩又说:“所以,那个漂亮的幸村哥哥是要跟你告白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重点和小男孩的重点不太一样。
我疑惑地问:“告白?什么是告白?告白是什么?谁告白?告白谁?怎么告白?在哪里告白?”
不出意外,小男孩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绕晕了。
我趁机把餐盘里遭受冷落的西兰花喂进小男孩嘴里。
小男孩苦着一张脸控诉地瞪着我,我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啊,漂亮的幸村哥哥和我的关系,就跟你和我的关系是一样的。”
我正要进一步说“都是即将康复的住院患者和爱岗敬业尊老爱幼乐于助人的医院志愿者的关系”。
小男孩勉强咽下难吃的西兰花,眨巴着眼睛对我说:“可是,我对天野姐姐你一见钟情啊。”
我:“……?”
2. 第二局
我用“非常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目前没有交往男友的打算”的理由郑重其事地拒绝了小男孩。
小男孩起初委屈得快掉眼睛水,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咽进肚子里的西兰花吐出来。
我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辆法拉利SF90和一辆兰博基尼Essenza SCV12。
没有任何一个小男孩能够拒绝多某卡的合金小车。
得益于我明智的前期准备工作,小男孩瞬间将告白被拒的烦恼抛到M78星云,沉迷于合金小车的绝美外型无法自拔。
直到下午小男孩的母亲赶回病房,我的志愿者工作总算圆满告一段落。
临走前,小男孩依依不舍地将小车还给我,我说:“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小男孩惊喜得两眼放光,小男孩的母亲不好意思地对我连声道谢,我向小男孩和小男孩的母亲摆手道别。
我刚走到电梯厅,小男孩噔噔地跑过来,喊道:“天野姐姐!”
我停在原地,小男孩气喘吁吁地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低下头。
我配合地蹲下身,小男孩用手掌挡在我耳边,悄悄对我说:“天野姐姐,就算你答应了那个漂亮的幸村哥哥的告白,我也绝对不会认为你双标的!”
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男孩“吧唧”一下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变成一颗红灯笼椒跑走了。
我摸了摸脸颊,忍不住笑起来。
这种笑意一直持续到我敲响幸村君的病房门。
从里面传来幸村君的“请进”,我拉开门,走进病房。
幸村君正靠坐在病床床头,跨床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植物鉴赏。
他看到我,微微笑着说:“天野桑,看起来心情不错?”
好像有点得意过头了。
我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声,稍微收敛笑容,询问道:“幸村君,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我这样问,幸村君好看的眉轻皱,面上显出略微失落的神色,“天野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叫你过来吗?”
我怀疑幸村君在对我使用美人计但我没有证据。
我对眼前楚楚可怜的幸村君说:“幸村君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问一问。”
幸村君抬眸看了我一眼,依然垂着眼睑,“可是,天野桑都不打算坐下来。”
可恶,我竟然在无意间犯下如此沉重的罪孽。
我赶紧看了看四周,幸村君的病房是高级单人病房,从门口进来先是会客区,放着一张茶几、两套沙发和几把椅子。
我明明记得病床两边应该各放着一把椅子,结果现在完全没有看到。
奇了怪了,难道平时来探望幸村君的亲戚朋友们,全都跟电线杆似的杵在病床周围吗?
我总不可能一屁股坐到幸村君的病床上,于是返回会客区搬了把椅子到病床边。
我再次看向幸村君,发现幸村君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我。
我疑惑地问:“幸村君,怎么了吗?”
幸村君微笑着摇头。
我觉得幸村君向来云淡风轻的微笑好像有点礼貌不失尴尬。
幸村君先是关切地慰问了我近期的志愿者工作状况,接着表达了对我先前帮忙送他回病房的感谢之情。
实不相瞒,我以前对长得特别帅或者特别漂亮的人存在刻板印象,默认他们都走同一种只说“嗯”、“啊”、“是”的高冷路线。
后来我发现,我还是见识太少,谁说长得顶帅或者顶漂亮的人就不能是话痨了?
没有说幸村君是话痨的意思。
幸村君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天野桑在哪所学校?”
我正准备回答“东京的一所平平无奇的中学校”。
幸村君继续说:“我在神奈川的立海大附属中学,春季开学就是中三年级了。”
幸村君都已经自报家门,我也不可能藏着掖着,于是说:“东京的青春学园,同样是准中三生。”
虽然但是,神奈川的立海大附中,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幸村君稍微挑眉,笑道:“青学啊,是关东地区很有名的学校。”
当时的我显然没有听出幸村君的弦外之音,以为幸村君只是在说礼貌的客气话,“算是还不错的学校吧。”
幸村君看着我一会儿,又说:“其实……”
幸村君告诉我,他们立海附中的匿名论坛上,前几天有人上传了一张偷拍照片,照片上是他和我一起在住院部花园里的情形。
等他知道的时候,那篇帖子已经有近两千楼的回帖,他随即联系论坛管理员删掉帖子。
幸村君歉意道:“天野桑,对不起,我会尽快找出偷拍的人,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将、将近两千楼的回帖?
看来幸村君在学校里的人气是一骑绝尘的程度了。
我想了想,那张偷拍照片上我的样子应该不算太清晰。
否则按照幸村君的受欢迎程度,极个别的疯狂粉丝早就顺着网线摸到学校蹲点我了。
好在现在是春假,我还来得及准备自制辣椒喷雾,以备开学随身携带。
我摇头说:“幸村君不需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个偷拍照片、私自上传论坛的人。”
幸村君抿起嘴,眼里是自责又懊恼的神情,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如果不是因为我,天野桑也不会受牵连被偷拍。”
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我立刻摆手道:“这个逻辑讲不通啊,幸村君根本没有错。”
“总不能怪幸村君长得太漂亮了,摄像头看到幸村君就自动运转了吧?”
幸村君微妙地沉默了下,“总之,我还在联系论坛管理员,因为是匿名论坛,查找发帖人的身份有点困难,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我点头表示理解,不管是学园偶像还是社团王牌,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如果能找到偷拍发帖的人,一定要让对方好好道歉才行。”
幸村君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天野桑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正要顺势表示对偷拍发帖人士的强烈谴责,幸村君话锋忽转:“天野桑,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到时候找到偷拍发帖的人,我把对方的手写道歉信发给天野桑。”
我:“啊……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幸村君已经拿出手机,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交换了Line。
幸村君的头像是一幅很符合他喜好个性的油画作品。
如果我脑内储存的记忆没有骗我,是雷诺阿的《春之花束》。
至于我的头像,呃,是一只横眉冷对的邪恶比格犬。
幸村君看到我头像时忍不住笑了下,我顿时有点窘……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只会认为幸村君也是被我们邪恶小比可爱到。
幸村君问:“对了,天野桑的名字是?”
在医院做志愿者的时候,我关于名字的介绍通常只包含姓氏,幸村君不知道我的全名也很正常。
我回答:“天野空纯。”
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说明汉字,幸村君直接将手机递给我,他的动作和表情都相当自然。
我在备注栏里打下我的名字,拇指和食指捏着靠近底部的边框,把手机还给幸村君。
幸村君神情不变地接过手机,端详着屏幕说:“天野桑,人如其名。”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领情地笑了笑。
和幸村君又闲聊了几句,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向幸村君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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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等我再来医院做志愿者最早也是暑假,那个时候幸村君应该早就痊愈出院了。
我由衷地对幸村君说:“幸村君,祝你早日康复。”
幸村君半开玩笑地问我:“为什么感觉天野桑好像在对我说‘永别’?‘下次见’都没有吗?”
我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熟练施展见人说人话的技能:“我是觉得,就算要和幸村君‘下次见’,也别是在医院了。”
幸村君停顿了下,扬唇笑道:“是啊。”
我向幸村君颔首道别,还没走两步,听到幸村君像是随口说道:“天野桑,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停住脚步,转头与幸村君温和深邃的鸢紫色眼眸视线相对,“怎么会?幸村、精市君,下次见。”
真是一波极限操作。
幸好病床头有科室姓名资料牌,我的视力也暂时没有因为经常窝在被子里看漫画下降,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幸村君的名字叫什么。
对我来说名字只是区别称呼的代号,日本人又大多只称呼姓氏,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才会留意彼此的名字。
幸村君长得很漂亮,脾气也是有目共睹的好,但是感觉惹他生气,后果一定很严重。
当然我不认为幸村君会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种小事生气就是。
话说回来,“幸村精市”这个名字,为什么和“神奈川的立海大附中”一样,听起来都那么耳熟?
我暂时没想出个所以然,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
从医院里出来,我没有急着去电车站,直奔附近的商店街。
待会儿要到幼驯染家吃晚饭,我准备先去果蔬店买点新鲜水果。
除却“去别人家不能两手空空”之类客气的理由,主要也是我自己想和大家一起吃。
我目前算是独居状态,虽然家政阿姨会尽职尽责地准备三餐,一人食吃多了难免有种毫无乐趣的感觉吧?
我还是比较喜欢家人朋友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料理。
我的幼驯染是多子女家庭,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一般来说,夹在中间的孩子家庭地位比较尴尬,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
我的幼驯染不属于“一般来说”。
他的家庭非常幸福,父母感情和睦,姐姐是个能力很强性格又好的超级大美女,弟弟表面和他不对付其实心里对他很亲近。
他本人是个远近闻名的天才,完全不存在被忽视的问题。
尽管我恨不得全世界的网球都被三体人用二向箔清除,也不能否认我的幼驯染从小是个网球天才。
在我还没开始讨厌网球的时候,他就已经数次获得小学生网球比赛的优胜。
我们所在的青春学园是关东地区的网球名校,男子网球部是常列关东大赛四强的种子队伍。
中学进入青学后,他加入网球部,没有任何意外地成为正选队员,更是数一数二的王牌选手,有“青学天才”的称号。
大概是因为果蔬店的特卖活动让我挑花了眼,我才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先拿了两盒草莓、一盒芒果和一盒蓝莓,我在青森产的苹果和长野产的苹果之间陷入了纠结。
“果然还是两种都买吧,各买五个,十全十美,反正苹果放久一点也没事……”
“昨天由美子姐姐买了青森产的苹果哦。”
“是吗?那我就只买长野产的……”
等等。
手里拎着的购物篮被顺手接过去,我转头,对上栗发美少年笑弯成两道月牙的眼睛。
他的五官是偏纤细柔和的风格,眯起眼微笑的时候像是一只吃到甜甜蜂蜜,心满意足的小熊。
是我的幼驯染,不二周助。
3. 第三局
提前结束完今日份的训练,不二周助背上网球袋,对着旁边球场上正在打自动发球机的好友说:
“手冢,那我先回去了。”
好友一边干净利落地挥拍击球,点头“啊”了一声。
不二周助却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笑眯眯地问:“真的不来我家吃晚饭吗?”
用力打出去的球击中墙壁又反弹回来,好友面不改色地继续挥拍,接着“嗯”了一声。
“真可惜,”不二周助笑意不减,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听龙崎教练说,开学后会有一个很厉害的新生,是吗?”
好友耐心回答:“是。”
不二周助用手指摩挲着下颌,“所以,手冢也觉得很可惜啊。”
自动发球机的一轮发球刚好结束,好友停住动作,那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始终是古井无波的神情。
“不二,你不先走吗?”
不二周助眨了眨眼睛,“诶,手冢是在对我下逐客令吗?”
好友沉默了下,不再回答不二周助,开始新一轮的回球练习。
不二周助倒也不介意好友的沉默作答,笑道:“没关系,总还有下次机会。”
离开网球俱乐部,不二周助先回了一趟家。
母亲不二淑子和姐姐不二由美子正在厨房里准备今晚的料理。
看到不二周助一个人回来,不二由美子“咦”了一声,“周助,你没有和空纯一起回来吗?”
不二周助解释说:“我先回来放东西,空纯还在医院做志愿者,等会儿她给我打电话,我再去电车站接她。”
不二淑子闻言笑道:“空纯这孩子真是心地善良,难得的春假也去做志愿者工作。”
不二由美子点了点头,“是啊,我还记得小时候,空纯瘦瘦小小的,也不爱说话。”
“裕太在公园里被年纪大的孩子欺负,空纯看到后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保护裕太,把那些小男生打得鼻青脸肿的,周助在旁边拦都拦不住呢。”
猝不及防地被自家姐姐提到黑历史,不二周助颇有些无奈,“由美子姐姐。”
不二由美子掩着嘴偷笑,“哎呀,放心啦周助,这些话我肯定不会在空纯面前说的,毕竟周助也长大了嘛。”
不二周助决定趁早转移话题:“裕太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不二淑子说:“裕太刚才打电话回来,说是还在球馆训练,反正时间还早,不着急。”
不二周助点头,上楼回房间放下网球袋,到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身休闲装扮。
看了眼时间,估计很快就要接到幼驯染的电话,不二周助准备出发去电车站。
出门前,不二由美子笑着嘱咐自家弟弟:“晚饭还没开始煮,周助你和空纯绕点远路也没关系哦。”
最近时常听到不二由美子类似的调侃,不二周助若无其事地笑道:“姐姐,空纯的那份南瓜咖喱记得不要放辣椒。”
不二由美子露出“包在我身上”的笑容,催促道:“好了好了,周助你快去吧,别让空纯一个人待太久。”
不二周助走到电车站,等了半小时还是没有接到电话,他又看了眼时间,搭上前往金井综合病院方向的电车。
途中拒绝了几位搭讪的年长女性,他走到医院大门附近,正准备给幼驯染打电话,看到女孩从门诊大厅走出来。
早已开春,气温却不见得有多暖,风吹来时还能感受到残留的寒意。
女孩穿着淡蓝色的针织外套和牛仔长裤,瘦削的双肩挂着一个灰色背包。
深棕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素面朝天的模样,皮肤白皙得甚至有些苍白。
周围人来人往,她穿梭在密集的人群间,存在感仿佛随时会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不二周助把手机收回口袋,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女孩身后。
“卧槽,刚才过去的那个女孩子,超——可爱的?”
“哪个哪个?我完全没看到啊?”
“就是才从我们旁边经过的那个啊……诶,人去哪了?”
有偶然注意到的路人发出诧异的声音,不二周助神色不动,肉眼可见地加快了步调。
女孩径直来到附近商店街的一家果蔬店,站在琳琅满目的水果摊前仔细挑选。
不二周助正在犹豫上前的时机,店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没一会儿就注意到不远处的他。
显然产生了某种误会,店老板一脸“这就是青春啊”的过来人笑容,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顶着店老板鼓励的眼神,不二周助走上前,听见女孩的自言自语,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购物篮。
“昨天由美子姐姐买了青森产的苹果哦。”
“是吗?那我就只买长野产的……”
女孩转过头,即便做好所有心理准备,她蔚蓝色的眼眸出现在视野的一瞬间,仍然叫人不知所措。
纯净轻盈的蓝色宛如洗过的天空,湿漉漉的瞳仁仿佛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柔弱怯懦,不是需要别人为她遮风挡雨的菟丝花,透着成年人也少有的笃定沉稳。
不二周助握紧购物篮的手柄,一如既往地弯起眼睛笑起来。
“空纯。”
*
事前我和周助约定好,等我搭电车时再给他电话,他从家里出发到电车站,我们刚好在电车站碰面。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周助,我惊讶道:“周助,你怎么过来了?”
周助笑着说:“今天训练结束的比较早,我准备去医院门口等你,不过想到你没有打电话应该还在工作。”
“我想着由美子姐姐要做蓝莓派,顺路来附近的果蔬店买点蓝莓。”
原来是这样。我指了指购物篮里的蓝莓,“刚好我买了蓝莓,一盒够吗?要不要再买两盒?”
周助点头,又拿了两盒蓝莓,我们一起挑完长野产的苹果,拎着购物篮到柜台结账。
周助拿出钱夹,我赶紧把信用卡递给店老板,“周助,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去见淑子伯母和由美子姐姐吧?”
周助笑得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其实可以我结账,然后空纯说是你买的?”
我:“……”
我真心诚意地问周助:“周助,我在你眼里,脸皮有那么厚吗?”
周助低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也跟着无奈地笑。
店老板是个面相和善的阿姨,可能是看到我们两人说话跟说相声似的,亲切搭话问:
“你们两个是兄妹吗?还是……?”
诸如此类的疑问我和周助都听到过很多回。
客观来说,我和周助都是一张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
不说长得一模一样,至少也是毫不相干。
不过,我们的头发和眼睛颜色都是同色系,年纪也差不多,偶尔会被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亲兄妹。
最开始念幼稚园和小学的时候,我和周助总是一起上学放学,有其他班级的同学以为我的姓氏也是“不二”。
我煞有其事地告诉店老板:“我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这可不是我菌子吃多了胡言乱语,我的生日比周助早两个月,周助叫我“姐姐”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周助在别人眼里更像“哥哥”,我猜是因为念中学之后他的身高就逐渐超过我了。
店老板被我的玩笑话逗乐,豪爽地送了我们两个橘子,说是澳洲产的,特别甜。
周助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着把那两颗送的橘子从购物袋里拿出来,放进我的背包里。
回去时好巧不巧地赶上电车晚高峰,我和周助站在座椅边靠近门的角落。
尽管是非常拥挤的环境,周助和我仍然隔着半臂的距离。
周助一手扶着竖栏,一手拎着装着水果的购物袋,还用身体帮我挡住其他乘客。
我也扶着竖栏,不存在站不稳东倒西歪的状况,空间相对来说比较充裕。
我小声对周助说:“我这边位置很空,你站过来一点也没关系。”
周助回答:“我没事,你背包里还放着橘子呢,别压到了。”
我万万没想到那两颗免费橘子在周助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虽然周助说没事,我还是不能够简单放下心。
周助的长相是男女通吃的类型,搞不好会被奇奇怪怪的人盯上。
尤其是电车这种事故高发区域。
我抬起另一只手,从周助的臂弯下穿过,按着他的后背往我这边靠近一些。
大概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助站在原地没有动,脊背稍微有点僵硬。
我继续小声说:“我保证一定不会压到橘子,你还是站过来一点吧。”
得到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周助沉默片刻,白色球鞋往我的方向细微地挪动了一步。
我正要说再近点也没事,抬头看周助,他正侧头盯着车门窗外,清澈到透出些微冷意的冰蓝色眼眸睁开,双唇轻轻抿着。
我顺着周助的视线看了一眼窗外,细长方框里只有稍纵即逝的昏暗街景。
或许是察觉到我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周助又将头转回来,对我露出熟悉的眯眼笑。
周助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淑子伯母,由美子姐姐,我又又又来打扰啦!”
刚到周助家,我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就被由美子姐姐一把抱进怀里。
我的脸刚好陷进由美子姐姐的胸口,为了不被心爱的由美子姐姐认为是变态,我憋气憋得满脸通红。
周助帮我从鞋柜里拿出我的小狗拖鞋,试图把我从温柔乡里解救出来。
“姐姐,空纯快不能呼吸了。”
由美子姐姐不舍地放开我,捧着我的脸心疼地说:“怎么几个星期不见,空纯又瘦了这么多,脸颊肉都快掉没了。”
我口齿不清地说:“苦能素个几长高惹!”
(可能是个子长高了!)
由美子姐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助,大概没看出来我们的身高差是缩短还是增加。
“空纯真的有好好吃饭吗?等开学后空纯干脆和周助一起回来吃饭好了。”
我赶紧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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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用麻烦惹由美几姐姐,揪句放学后要掺嘎社谈训练,偶也要去啄兼职……”
(不用麻烦了由美子姐姐,周助放学后要参加社团训练,我也要去做兼职……)
听到我这句话,周助微笑不语地看了我一眼。
啊,我好像还没有和周助说过,开学后要去咖啡店做兼职的事情?
由美子姐姐松开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会不会太累了?空纯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哦。”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由美子姐姐我会注意的,我是归宅部,太早回公寓也闲得无聊,刚好做点兼职打发时间。”
周助拎着水果购物袋去到厨房,淑子伯母正在做我爱吃的虾仁豆腐汤。
我吃不了辣,我的那份南瓜咖喱也特意没有放辣椒,我含泪决定要吃两大碗。
由美子姐姐把试图留在厨房打下手的我推到客厅,让我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助端来洗净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果盘里的草莓被细心摘掉草莓蒂,苹果切成一块块的兔子苹果,芒果也变成方块状堆在小碗里。
我一边咬着兔子苹果,和周助提起去咖啡店做兼职的事情,“咖啡店离学校和公寓都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
“店长是位很有英伦绅士风度的爷爷,店里还有个超级漂亮的短发姐姐,我猜应该是大学生做兼职。”
周助问:“晚上回家会很晚吗?”
我说:“还好,我不负责收尾工作,最晚七点钟就能走,到公寓不超过七点半。”
周助看着我,脸上还是那种蜂蜜小熊似的微笑,突然问:“是女仆咖啡厅吗?”
我一不小心差点被苹果块呛到,“咳咳,绝对不是!”
“是非常普通的那种咖啡厅,没有统一着装的要求,店长说穿方便行动的衣服就可以。”
周助下意识地抬起手,好像要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看我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又把手放了下去。
周助还没有说话,玄关传来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裕太君不可思议的大叫声:
“啊啊啊老妈老姐!!!为什么全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今晚空纯也会来啊!!!”
我被裕太君的夸张反应逗笑,把吃到一半的兔子苹果放在小碟子里,起身往玄关走去。
“裕太君,说了多少次了,我年纪比你大,你至少要叫我‘空纯姐’吧?”
和周助翩翩美少年的中短发不同,裕太君剃着很有男子气概,同时也很考验颜值的短平头。
显而易见,不二家的帅哥美女基因让他轻松扛住了这种高难度发型,右额角的小疤痕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倔强的少年气。
裕太君“嘁”了一声,“拜托,我已经有老姐了好不好,想让我叫你姐下辈子再说吧。”
我假装无奈地叹气,体会到周助面对青春叛逆期弟弟的心情,开始打回忆牌:“真怀念小时候裕太君一口一个‘空纯姐姐’的日子啊。”
裕太君呲牙咧嘴,整个人处于抓狂的边缘,“不要突然说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喂!”
我笑眯眯地终结话题:“我今天买了草莓,裕太君洗完手快来一起吃吧。”
裕太君停顿住,脸上高兴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当然还是嘴巴很嫌弃身体很正直地嘟囔说:“你来干嘛还要特意买东西啊真是受不了。”
走到客厅,茶几上三十秒钟前还是满满当当一盘子的草莓突然集体蒸发。
疑似罪魁祸首的周助微笑着对裕太君说:“裕太,真是抱歉,因为草莓太好吃,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吃光了。”
裕太君:“……”
裕太君张开嘴,闭上,又张开嘴,又闭上,最后咬紧牙关憋出来一句:“你绝对是故意的!!!”
可怜的裕太君都快被气成圆鼓鼓的河豚了,背着网球袋把上楼的台阶踩得“咚咚”响,周助倒是笑得连眼睛缝都看不到。
我正要问周助是不是还有一盒草莓没有拆封,周助知道我打算问什么,弯腰拿出一盘满满当当的草莓重新放回茶几。
抱歉,我的幼驯染就是一只喜欢捉弄他可爱欧托托的腹黑小熊。
我目光幽幽地看着周助,“周助,你知道为什么裕太君最近都不叫你‘哥哥’吗?”
周助一脸无辜地歪了歪脑袋,“裕太最近没有叫我‘哥哥’吗?”
我:“……”
周助已经沉浸在享受看到裕太君被他气得跳脚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我嘀咕一声:“周助你这个抖S。”
不知道周助有没有听到,反正他笑着对我招手说:“这个草莓真的很甜,趁裕太还没下来,空纯我们一起把草莓都吃光吧。”
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周助毫不拐弯抹角的共犯邀请,用叉子戳了块兔子苹果吃。
咬着脆脆甜甜的长野产苹果,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怪怪的。
直到晚上回到公寓,我看完连载漫画的最新话感动得稀里哗啦,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才想起来。
嗯?
我没吃完的那半块兔子苹果去哪了?
4. 第四局
后天是全校学生的开学典礼,明天是一年级新生的入学典礼。
考虑到我一不是需要致校长辞的学园理事长,二不是需要致欢迎辞的学生会长,三不是需要迎新的社团负责人,明天对我来说同样也是一天假期。
我计划今天去漫画书店泡个一整天,明天再去漫画书店泡个一整天。
漫画书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古板阿姨,出了名的讨厌站着白看书的客人。
我怀疑将来有一天,老板阿姨会把书店名改成“站着白看书的都从老娘店里滚出去书店”。
店里有个兼职的大学生姐姐,长发温柔,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来她经常和老板阿姨一起比划奇奇怪怪的暗号。
我猜那些暗号是为了方便交流如何把站着白看情〇写真的上班族赶出去。
我买完目前追的连载漫画的最新册,在兼职姐姐的帮助下把漫画书抱到靠近最后一排书架的角落。
那里有扇窗户,摆着一套双人沙发和一张小圆桌。
除非是这家店的骨灰级顾客,否则绝对不知道店里还有这样的风水宝地。
我把背包放到沙发上,和兼职姐姐一起将漫画书整齐地摞在小圆桌上。
兼职姐姐知道我喜欢缩在角落看漫画,特地给我拿了个坐垫,我连连道谢。
兼职姐姐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之前经常和你坐一块儿看漫画的那个眼镜帅哥,上个星期还有前几天都来店里看了一下午的漫画。”
“那个眼镜帅哥中途还问我,最近你有没有过来,我说你有快半个月没来了。”
我解释说前段时间有点事就没有过来。
春假总共才两三个星期,大部分时间我白天都在往医院跑,只能晚上睡前窝在被子里看连载更新。
兼职姐姐揶揄地问我:“我看那个眼镜帅哥应该是在特意等你,你们不打算约好时间一起来吗?”
我摆了摆手,“没有那回事,因为我们总是有事凑不到一起,所以才说干脆各自来店里,能碰到就碰到,碰不到就算了。”
兼职姐姐眨眨眼睛,一脸“天呐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的惊叹表情,双手捧着脸说:“你们俩也太浪漫了吧!”
我头顶缓缓冒出一个:“?”
兼职姐姐提到的眼镜帅哥,是我中二第二学期,也就是去年秋天到冰帝学园当交换生时认识的朋友,忍足侑士。
当时我和忍足不同班,何况他还是个打网球的——老实说我真的怀疑过,网球其实是长成球状体的魅魔。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么多风格迥异的帅哥都遭到它的祸害。
按理来说,我和忍足不会有成为朋友的机会。
我们熟悉起来的契机,是昼休时我喜欢在图书馆看漫画。
那天我看完自己带的漫画,准备去书架上找几部小说打发剩余的时间。
冰帝学园不愧是关东地区闻名的贵族学园,图书馆修建得比青学的教学楼还气派。
我一边感叹投资方的大手笔,穿过排排书架,偶然看见倚在窗边墙壁上的深蓝发少年。
他戴着一副椭圆眼镜,单手拿着一部包着书壳的小说,低头阅读的模样乍一看有些随意散漫。
那双仿佛天生盛着情意,即使有镜片阻隔,不经意一瞥就能虏获少女芳心的狐狸眼略微低垂,神情认真而专注。
那样的眼神不像是旁人口中“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会流露出来的。
单纯从欣赏帅哥的视角来说,眼前这一幕十分养眼,我止乎礼地移开目光。
没想到在我移开目光前,深蓝发少年先一步抬起头,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用慵懒魅惑的关西腔说:
“哦呀,这不是青学的天野桑吗?”
自那之后我逐渐得知,传闻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冰帝天才”忍足侑士,原来是个纯爱战神。
不但热衷于日本本土纯爱系影片的鉴赏,对各国女性作家笔下的纯爱著作更是如数家珍。
当然,在我的极力推荐下,忍足也开始涉猎漫画领域,不然后来我们也不会在漫画书店偶遇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兼职姐姐说的“浪漫”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大概是每个人对“浪漫”的定义不同。
比如,我觉得现在我正在看的这部漫画,女主角站在树底下双手接住差点被挂在树上的围巾吊死的男主,这个分镜头就浪漫到我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了下来。
果然人就是得看这种东西才有力气讨生活啊!
我忍不住心潮澎湃,好像自己就是现场挂在树上差点把男主角勒断气的那条围巾。
我兴冲冲地翻到下一页,正要仔细阅读旁白,听见一道熟悉的关西腔由远及近地叫我:
“天野。天野?”
听出来人的声音,我正看到兴头上,没有抬头,伸手指了下圆桌上堆得高高的漫画书。
“忍足你想看什么自己拿,我看完再跟你讲,这部真的太有意思了……”
“啊嗯,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有沙发不坐偏偏坐地板上?”
这道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一听就知道是未来天花板级别霸总的男声,强行把我从漫画世界里拽了出来。
我不得不抬起头,啊,好像还是没能看到脸,我又仰起脖子。
站在我面前的紫灰发少年双手插兜,面容英俊,身姿挺拔。
从那双海蓝眼眸里投出的目光似乎轻轻一扫就能够洞察人心,右眼下点缀着一颗泪痣,更让这份无可挑剔的帅气极具辨识度。
坦白来说,“英俊帅气”是少年最不值一提的优点,最夺人眼球的是他身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唯我独尊的气场。
以至于给人一种,不管在哪里,只要他随手打个响指,就能从天而降一场埃塞俄比亚空运的玫瑰花瓣雨,无厘头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竟然是迹部大爷大驾光临。
我立刻站起身,嘴角咧开一个尴尬不失礼貌,惊恐不失优雅的微笑:
“啊,我正在迷惑不解为什么一下子天亮了,整个视野突然变清醒了,原来是在平平无奇的休息日也依旧容光焕发,全身闪耀着的华丽光彩连基督升天时脚下那片七彩祥云的光芒都黯然失色,大名鼎鼎的冰帝之王迹部景吾殿下——Oh my gosh,万分抱歉,我竟然直呼迹部殿下的名讳,我自罚闭嘴三分钟。”
迹部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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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
这就叫说迹部大爷的话让迹部大爷无话可说。
迹部大爷一副“懒得和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奇怪女人计较”的表情,实际上我猜是被我夸得心花怒放地别过脸去。
我扭头看向旁边憋笑憋得肩膀抖成筛糠的忍足。
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笑出声,却还是选择用这样苦命的方式给迹部大爷留足安静回味的空间。
不愧是冰帝首屈一指的美帝CP,我都要忍不住拍手赞叹两位情比金坚了。
我用眼神问忍足“你们两个约会不是应该在Top Luxury Hotel顶楼高级旋转餐厅吗为什么会来这种不起眼的漫画书店”。
对不起老板阿姨,我觉得您家的书店超起眼的。
忍足抬手推了推他那副装饰用的平光镜,同样用眼神回答我“天野,你对迹部的刻板印象还是这么严重呢,再说这是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算不上约会哟”。
我继续用眼神说“好吧祝你们朋友一起出来逛街愉快我可以继续看漫画了吗我真的很急这本看得我抓耳挠腮的”。
忍足对我扬起一个“唉,天野你也知道的,这种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貌似无可奈何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
我怀疑忍足使用了以身入局的战术,不惜自损一千也要伤我八百。
可能是半天都没有听到我和忍足有谁说话,也可能是终于回味完我一番情真意切的彩虹屁,迹部大爷又把头转回来,挑眉道:
“本大爷倒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心灵感应了?”
就算是地球上最迟钝的碳基生物也听得出迹部大爷这句话隐含的危险意味。
我当即挺直脊背,往那儿一站就像个兵,礼貌恭敬地询问迹部大爷:
“请问迹部殿下有什么吩咐?”
迹部大爷嫌弃地瞥我一眼,朝忍足抬了抬下巴,忍足心领神会地说:“天野,迹部和我准备去附近吃午饭,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当然会义正词严地说“不要”。
可惜迹部大爷的眼神太过犀利,我那个“不”字还没发音,已经被扼杀在口腔里。
我实在放不下没看完的漫画,试图做出无用的挣扎:“现在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吗?”
“我去不太好吧,要是被冰帝的昔日同窗看到我在你们两个中间当电灯泡,我真是良心难安……”
不知道我这句话哪里惹到了迹部大爷,迹部大爷双手抱臂,皮笑肉不笑地问我:“你看看手机现在都几点了?”
“怎么,你还是本大爷和忍足的CP粉?你站‘迹忍’还是‘忍迹’?”
别看迹部大爷给出了两个选项,这就跟“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一样是道送命题。
不管选哪个选项最后只有我被扔进东京湾的下场。
我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幽怨地看一眼旁边演都不演了,笑得用“令人发指”都不足以形容的忍足。
他绝对是因为起床气太重,一大早又被迹部大爷从床上薅起来,所以决心也要拖我下水。
“……我站M记。”
5. 第五局
“救命我要晕过去了你快看靠窗那两个顶级大帅哥啊啊!!”
“不是这到底是快餐店还是旋转餐厅?这种Next Level的帅哥原来也会吃汉堡炸薯条吗?”
“那个紫灰发帅哥身上的外套是GA经典款也就算了,手上那块表还是PP星空系列白金蓝星空腕表!”
“我勒个财阀大少体验平民日常的经典桥段今天也是被我撞上了?”
“你还有精力观察外套手表,我现在眼里只有那个蓝发帅哥嘴角三分凉薄三分淡漠四分漫不经心的笑……”
街边快餐店,下午非用餐高峰时段,店内一反常态地挤满了客人。
不断有打扮时髦的潮男靓女推门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热门IG网红打卡地。
匪夷所思的是,尽管店里人满为患,靠近窗边那一桌的其他餐位却少有客人落座。
倒不是说那里有什么让人避之不及的东西,正好相反,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集中在那一桌的两位少年身上。
“好想勇敢一把问问那两个帅哥能不能拼个桌……”
“这个借口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附近基本都是空位子?”
“也是哦,那两个帅哥好像坐了有一会儿了,也没有点个薯条什么的?”
点了。
不仅点了薯条,还点了芝士汉堡和无糖可乐。
我端着三人份的芝士汉堡套餐,看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就算是智商高达400的怪盗积德恐怕都想不到,只是在柜台等个餐的功夫,刚才还人数寥寥的快餐店已经被新来的客人们挤得水泄不通。
我正在很严肃地思考,要不要打包我的那份套餐装进背包里。
然后假装服务生光明正大地穿过人群,把两份套餐送到忍足和迹部大爷面前,最后摁F键闪退。
虽然这样做的后果大概率比被我扔进东京湾的下场还要惨烈。
就在我迟迟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能是半天都没等到我供奉上芝士汉堡套餐有些不耐烦,迹部大爷往柜台这边的方向斜睨了一眼。
只这一眼,周围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瞬间安静下来。
我不确定迹部大爷有没有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我,但我确实有一种像是被人盯着似的背脊发凉的感觉。
我不由想到一只把蓝色裤衩子顶在头顶的猫,那只猫盯着我嘴里念念有词“我会一直监视你……永远……”。
忍足从座位上起身,风度有礼地对旁人说“借过”,欲气十足的低语惹得一个高冷长腿御姐都微微红了脸。
他径直向我走来,双手拿过我端着的托盘,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天野,迹部刚才问我你是不是偷跑了,我说怎么可能,所以你懂的。”
我也不是想懂的。
我痛心疾首地说:“忍足,如果以后你碰巧拥有时光倒转的能力,记得在我刚才说来快餐店的时候抽我两巴掌,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忍足拖长尾音“诶”了一声,“我看起来是那种性格粗鲁,会对女孩子动手的人渣么?”
我尽量不去看迹部大爷冷飕飕的眼神,“你这不是性格粗鲁对我动手,而是古道热肠拯救我于水火啊。”
事已至此,我也顾不上周遭步步紧逼的视线,拉开靠窗的椅子坐下。
忍足坐在我旁边,迹部大爷坐在我斜对面,我正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
我正准备取下身后的背包挂在椅背上,迹部大爷冷不防地开口说:“包给我。”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你要这个包吗?那我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迹部大爷:“……”
迹部大爷冷着脸,不仅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我偶尔的缺根筋,还菩萨心肠地考虑到我的大脑CPU没法快速识别语音,特地一字一句地告诉我:
“放、在、空、位、上。”
我是在纳闷审美水平堪比达芬奇在世的迹部大爷,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背了多年的旧包,也不是什么名牌货。
绝对不是说如果是名牌货迹部大爷就看得上。
不偏不倚地讲,迹部大爷看起来唯我独尊,有时候摆谱过头显得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其实为人很有绅士风度。
再加上,他的容貌能力家世样样都处于人类金字塔顶端的水准,哪怕只是不分对象的教养使然的言语举止,也会让人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惜我刚才被自己狠狠尴尬到,正在用脚趾抠海景别墅,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受宠若惊。
众所周知,日本的经济越来越不景气,快餐店的汉堡也越做越迷你。
一个托盘竟然能放下三人份的汉堡套餐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我急着赶回去看漫画,啃啃汉堡吃吃薯条喝喝可乐,随便填一填肚子还行。
对于每天都要进行魔鬼训练的忍足和迹部大爷,话糙理不糙地说,这个份量连塞牙缝都不够。
哦,忘了说,迹部大爷也是打网球的。
迹部大爷不仅是“打网球的”,还是独霸一方的冰帝男网部部长,带领队伍夺得东京都大赛冠军、关东大赛亚军,屡次晋级全国大赛。
在日本中学生网球界享有“帝王”这样脸皮稍微薄一点的人念出来都觉得羞耻的中二称号。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最讨厌网球,认识的人里却有那么多打网球的。
我比全宇宙任何一个人都想问这个问题,如果有哪位好心地球人或者外星人知道答案,请务必联系告知我,谢谢。
我正打算问忍足和迹部大爷,只吃一份汉堡套餐够不够,要不要再加几个汉堡。
毕竟这两人约会、我是说,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后,估计还要和朋友一起出来训练,到时候双双晕倒在球场上怎么办?
“唉,都不知道该羡慕桌上哪个人,这真的不是在拍电影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还是不能相信紫灰发帅哥居然是唯一单身的那个……”
“怎么就不可能了,蓝发帅哥和棕发美女也很搭啊,不觉得像是风流浪子遇到真爱天使秒变痴情忠犬的剧本吗?”
“我承认听起来是挺好嗑的,但如果是这样的组合,紫灰发帅哥不就成Steve了么?”
迹部大爷:“?”
忍足:“唔。”
我:“?”
“依我看蓝发帅哥和棕发美女也不一定就是一对儿,刚才紫灰发帅哥还帮棕发美女拿包,说不定三人都只是朋友?”
“别啊,那还不如换乘恋爱呢,要我说干脆把两个大帅哥都收了,区区两根……”
迹部大爷:“……”
忍足:“喔。”
我:“……”
当我意识到我听到怎样的日本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立刻向我的免疫细胞报告我的耳朵坐标。
啊,好希望我是路过的一只蚂蚁,听不懂任何人类语言。
退一万步来说,忍足和迹部大爷是比同龄男生长得成熟了亿点,还都是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大帅哥,被误认成男大学生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他俩如果去医院挂号,挂的都是儿科,是儿科啊!
再听到这样的吐槽就过不了审了,我把自己当成一团从西伯利亚飘来的冷气团,拿起芝士汉堡拆开包装纸,默默开始啃面包胚。
柔软的汉堡胚搭配咸香多汁的牛肉饼下肚,血液逐渐集中在胃部,让我的脑袋得以有空启动记忆清除程序。
“你只吃一份套餐吃得饱吗?”
忍足分明是个纯爱战神,却总是被当成情场老手,除却天生的长相和嗓音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比方说现在,即使听到这样那样的虎狼之词,他也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
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忍足刚才故意在底下当捧哏,人家讲一句,他给一个反应?
我说:“这应该是我要问的吧,你们只吃一份套餐就够了吗?”
“我以为男生至少要吃三个芝士汉堡打底,再吃两份大薯,喝一杯大可?”
迹部大爷闻言看了我一眼。
如我所想的那样,迹部大爷也完全是面不改色的样子。
就当我的刻板印象作祟,我委实想象不出,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迹部大爷也会害羞脸红。
忍足咬一口芝士汉堡,“我们上一顿吃的比较多,现在不太饿。”
我“哦”了一声,“虽然这么说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的非常感谢两位,这一顿饭就让我来请吧。”
如果不是忍足和迹部大爷问我一起吃午饭,等我想起来要吃东西,估计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到时候我只能颤颤巍巍地背着漫画书,说不定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不得不阴暗爬行去便利店买便当。
再说,忍足和迹部大爷都不缺这一顿饭。
忍足出身大阪医学世家,迹部大爷是那个迹部财阀的大少爷,两人恐怕一年都不会来一回快餐店。
听到我这么说,从刚才在漫画书店起就一直不太爽的迹部大爷,总算看起来没有那么不爽了。
迹部大爷“呵”一声,“还算有点良心。”
我:“……”
我觉得一顿饭也不至于上升到良心那种高度真的。
忍足倒是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感觉有点亏啊。”
我疑惑道:“有点亏?”
忍足看着手里还没他巴掌大的芝士汉堡,“我现在真的只吃得下这一份套餐,连多一根薯条都吃不下。”
我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在快餐店把我吃破产?”
忍足差点笑出声,“那倒是没有那种打算,只是不想错过这么宝贵的机会。”
我沉默了下,“忍足,你是话里有话,暗示我很抠门吗?”
忍足耸了耸肩,摇头说:“这也算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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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三个第一次在快餐店聚餐吧?”
“诶,天野你都不惊讶迹部会答应来快餐店么?”
考虑到不久前忍足还说,我对迹部大爷的刻板印象太严重。
我琢磨着,他是觉得我肯定不认为迹部大爷会纡尊降贵来快餐店,还违反贵族用餐礼仪张大嘴巴吃汉堡这种高热量加工食品。
我:“还好吧,以前我的确惊讶过迹部殿下竟然是个活人。”
迹部大爷:“胆子不小啊天野,敢当着本大爷的面骂本大爷?”
我:“……我这不是夸迹部殿下英明神武不似凡人么?”
迹部大爷懒得理我,熟练拆开包装纸咬一口芝士汉堡,忍足当然又笑得忘乎所以了。
我想到还没看完的漫画,决定不再被忍足带进沟里,加快啃汉堡的速度。
就在我美滋滋地以为,待会儿就能回漫画书店看个昏天黑地的时候,我接到了来自学生会副会长的电话。
副会长气息奄奄地告诉我,会长大人明天要带领网球部去打比赛,由她负责在新生入学典礼上致欢迎辞。
但是她今早突然犯了急性肠胃炎正在医院住院,能不能拜托我明天作为在校生代表致欢迎辞。
我:“……”
我:“啊?”
让我先捋一捋整件事情的逻辑。
我被临时拜托在明天的新生入学典礼上致欢迎辞。
直接原因是学生会副会长犯急性肠胃炎,根本原因是学生会长要去……打网球。
很好,非常好,不愧是我最讨厌的网球。
大概是看到我接完电话后不气反笑的吊诡表情,忍足和迹部大爷对视一眼,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三言两语解释完原因,笑眯眯地说一句“果然我和网球八字不合”。
迹部大爷扯了扯嘴角,“你这是迁怒吧。”
“这个请求确实不合理,时间也来不及准备,你完全可以拒绝。”
我反倒惊讶于迹部大爷对我说“完全可以拒绝”。
在万众瞩目的大会现场发表讲话这种事情,对迹部大爷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他在冰帝的开学典礼上的发言,并非八股文式的长篇大论,更像是他心血来潮的发号施令。
然而,即便只有短短几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格外令人信服。
全场师生们也都如他那句自我到极点的口头禅一般,沉醉在冰帝之王的华丽之下。
正因为如此,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他会给出类似于“不过是讲两句话而已真是小题大做”的评价。
直到迹部大爷用眼神警告我“你盯着本大爷干什么”,我才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太长时间。
停留的地方还是迹部大爷那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帅脸。
我轻咳一声,解释说:“因为迹部殿下您全身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我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迹部大爷:“天野你真是胆肥了,敢当着本大爷的面阴阳怪气本大爷?”
我:“……我这真的是在夸迹部殿下不但英俊帅气还具有人性美啊。”
真不知道我在迹部大爷那里究竟留了多少案底,如此真情实感的赞美都能被解读成阴阳怪气。
难道是因为我的阴阳怪气和我的真心赞美都是同样的直白?
至于为什么没有拒绝,我说:“我们副会长是个性格很要强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绝对不会把份内的工作交给别人。”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找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愿意帮这个忙。”
忍足看着我一会儿,叫我不明所以地说:“你还真是心软。”
我反问:“这是夸奖吗?”
忍足低声笑了笑,“我这句话是夸奖。”
没时间说太多,从快餐店出来,我向忍足和迹部大爷挥手道别:“那我去学校拿发言稿了,改天见。”
忍足笑着对我挥了挥手,让我路上注意安全,迹部大爷双手插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副会长在电话里说,她放了一份备用演讲稿在学生会室,以及学生会室的备用钥匙就藏在窗台从左往右数的第二个花盆底座。
我搭电车抵达青春台站,看见学校门口已经放置好“入学式”的立牌,学校礼堂前也挂上了“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
即将迎来又一批新面孔的校园随处焕发着生机,道路两旁绽放的樱花在风的轻拂下徐徐飘落。
经过中庭,那里有一棵据说树龄比建校时间还要悠久的巨大樱树,我走上前驻足片刻,闭眼感受春日馥郁的气息。
来到综合楼学生会室所在的楼层,我在花盆底下找到备用钥匙,正要将钥匙插入锁孔,门把手突然开始转动。
我一怔,猝不及防间,关闭的门从里面被推开。
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棕黑色的丹凤眼。
6. 第六局
在钥匙掉落的那0.3秒里,我究竟是在想,中学第三年终于轮到我撞上“青学七大不可思议”。
还是在想,前几天刚刚嘲笑过某高中网球部王牌连球拍都握不住的我,现在竟然连小小一把钥匙都拿不住,真是情何以堪。
又或是其他别的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俯身准备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面前的少年先一步弯腰捡起来。
这可不是纯爱漫画里,女主角不小心撞到男主角,手里抱着的宣传单散落一地。
女主角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捡,男主角也同时伸出手,两人不小心碰到手指,彼此目光相对,脸红心跳的情节。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钥匙递给我,我捏着柄部末端接过那把钥匙,颔首道谢:
“谢谢手冢桑。”
这位身高目测一百七十九公分,茶褐色头发,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冷峻,看起来像二十多岁成年男子的少年。
正是和我同为准三年生的学生会长,也是周助所在的男子网球部部长,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略作点头,“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以为手冢国光要离开学生会室,后退两步,侧身礼让。
与此同时,手冢国光以为我要进学生会室,后退一步,稍微侧身。
我们两人一言不发地后退侧身,好像中间有什么看不见的生物经过似的。
老实说,这个场面既诡异又幽默。
诡异中透着三分幽默,幽默中透着七分诡异。
好在我笑点比较高,换作其他人在场,指不定就绷不住笑出声了。
对方是支持率遥遥领先的学生会长,肯定不会计较谁先走这种芝麻小事。
我也没有和手冢会长玩“你先请”、“你先请”、“不还是你先请”二人转的打算。
纯粹只是我无聊的臆想。
手冢会长是青学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冰山美男,不是NHK的当红搞笑艺人。
我礼貌道谢,目不斜视地经过手冢国光身前,走进学生会室。
听见身后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应该是手冢国光出去了,我没有在意,从副会长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备用发言稿。
将发言稿装进背包里时,我随意扫了一眼室内陈设。
我来学生会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来还是前会长任职期间。
虽然整体布置几乎没有变化,从桌面摆放或多或少能看出使用者的行事风格。
比方说,面前这张办公桌,文件堆积如山却不显得杂乱,符合副会长有条不紊的做派。
旁边那张办公桌,放着几本大部头哲学书籍,还有几个典藏版初音手办,听说二年级的书记随和率性。
至于靠窗位置的那张办公桌,桌面一尘不染,只有一台冷冰冰的台式电脑。
角落里还立着一个看上去就重得要死,一旦背起来压得人肩膀抬都抬不了的网球袋。
毫无疑问是。
我背上背包,转身,再次对上那双棕黑色的丹凤眼。
少年的眼神似乎永远都没有变化,不知道该说是处变不惊,还是少年老成。
配合着他那张泰坦尼克号都不敢撞上去的冰山脸,仅仅是无言的注视都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我这才意识到,偌大的学生会室里只有我和手冢国光两个人。
难怪室内温度这么低,我还在嘀咕这才开春没多久,学生会室怎么就开冷气了。
我向手冢国光礼貌颔首,径直走过去,推开门。
可能是因为风太大,不小心把门给吹关上了。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自恋狂性格,也不认为高岭之花的手冢会长有隐藏跟踪狂属性。
但是,当我把钥匙放回花盆底座,刚走到楼梯口,听见后面门落锁的声响。
什么意思?
手冢国光总不会故意跟我前后脚走吧?
如果这是纯爱漫画,男女主角走在傍晚空旷的校园里,漫天樱花,无疑是很唯美浪漫的情景。
但如果这一男一女是手冢国光和我,我不得不怀疑这个故事的tag是#猎奇#、#惊悚怪谈#、#胆小慎入#。
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好了。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场面的发生,我迅速走下楼梯,拐进下一层楼的走廊。
沉稳镇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乎贴着耳边响起,再由近及远,直至彻底消失。
保险起见,我决定再在原地等一会儿,拿出手机,看到周助给我发的消息。
周助说,他明天要出去打比赛,比赛场地附近的商店街有家新开业的甜甜圈店,问我想吃什么口味。
周助还给我发了店家的实拍菜单,看店名刚好是我之前和他提到过的那家东京排队王,估计是人气太火爆又开了新分店。
Amano:【招牌樱花味!吃过都说好,忘都忘不了。】
Amano:【比格大王驾到~众爱卿平身~.JPG】
Fuji:【好。】
Fuji:【你还在漫画书店吗?】
我言简意赅地向周助解释了答应副会长发表欢迎辞的事情。
Amano:【我刚拿到发言稿,准备再去一趟漫画书店,我买的漫画还寄存在老板阿姨那里。】
Fuji:【那你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Amano:【诶,不是快到晚饭时间了么?】
Amano:【不用那么麻烦,你明天还要打比赛,今晚好好休息吧。】
Fuji:【空纯一个人吗?】
Amano:【如果我背包里的小比玩偶不算人的话,我确实是一个人。】
Fuji:【果然还是不能放心啊。】
Amano:【放心放心,待会儿我搭电车、到漫画书店、再搭电车、回去公寓都给你发消息。】
Amano:【你也为小比我倾倒吗.JPG】
Fuji:【嗯呢。】
回复完周助的消息,我特意从走廊窗户看了一眼通往校门方向的樱花道。
太好了,别说一个人影,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我顿时心情愉悦,下楼梯的时候又又又想到那部没看完的漫画,打定主意今晚回公寓一定争分夺秒翻到最后一页。
希望明天醒来我不会顶着两个熊猫眼上台发言。
这样想着,我转过楼梯角,脚步蓦地停住。
茶褐色头发的少年站在檐廊下,身材清瘦颀长,金丝边眼镜透着一股斯文俊雅的书卷气。
即使穿着清爽利落的休闲外套和长裤,还背着MIZUNO的网球袋,也很难让人相信他是运动系男生。
或许是察觉到骤然停顿的脚步声,那双原本望着别处的棕黑色丹凤眼转过来。
这是短短时间内,我第三次与手冢国光视线相对。
我完全感觉不到被抓包的尴尬,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连烦躁郁闷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手冢国光原来是这样不懂察言观色的人吗?
我都刻意躲开了,为什么就是躲不过?
不知道手冢国光什么意思,我移开目光,礼貌询问:
“手冢桑,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手冢国光沉默一会儿,开口说:“副会长下午告诉我,明天你答应帮忙在入学典礼上致辞,辛苦了。”
我颔首道谢:“谢谢手冢桑。”
我没有任何展开话题的意思,手冢国光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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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到十字路口。”
旁人听到手冢国光这么说,恐怕早就震惊得目瞪口呆,怀疑这位日常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冰山大人被异世界穿越者夺舍。
“不需要,谢谢手冢桑的好意。”
我毫不拐弯抹角地礼貌拒绝,“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不等手冢国光回答,我抬脚往校门的方向走,却听到身后清冷沉着的男声说:
“前几天我去医院复查,主治医生说,我的手肘已经快要彻底恢复了。”
我脚步微顿,没有应声,继续往前走。
这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天快亮时才勉强闭上眼。
那部没看完的漫画,连翻开都没有翻开。
*
“天呐,那个墨绿头发的男生,长得超帅的!”
“眼睛也好大,是琥珀色的,感觉有点酷酷拽拽的,好像猫哦!”
“他在打哈欠诶,连打哈欠的样子都那么像猫,好可爱……”
越前龙马昨晚被自家老爸越前南次郎拉着打比赛,打着打着就发狠了忘情了。
深夜,耐心告罄的老妈越前伦子带着一脸“南次郎你今晚想睡大街吗”的温柔微笑来到球场。
这场被越前南次郎故意拖着,迟迟没有分出胜负的持久战才草草结束。
最后一个球扑到地上都没能接到,越前龙马热(恼)血(羞)沸(成)腾(怒)得一晚上没睡好。
梦里都是他倒地救球失败,球网对面的越前南次郎故意咧着个大嘴嘲笑他。
早上被闹钟闹醒,越前龙马勉强撑着精神吃完早餐——越前伦子难得做了西式早餐,从进学校开始就哈欠连天。
得亏他长得帅,哪怕毫无形象地张嘴打哈欠,在别人看来也个性十足。
青学的入学典礼流程不算繁琐,碍不住越前龙马困得像是被用万能胶粘住眼皮。
他站在台下列成各个方块阵型的新生中,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主持人一板一眼的报幕词。
“有请在校生代表,天野空纯,致欢迎辞。”
显然犯困的不只有越前龙马一个人。
主持人话音刚落,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一般来说,很少有同学会特意关注台上的发言人。
对发言人的名字稍微有点印象已是极少数,能将名字和脸对上号的更是寥寥无几。
除非发言人的长相极其惹眼,存在感极度强烈,言行作派极致嚣张狂妄。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台,二话不说抬手打个响指,把所有打瞌睡的同学吓得一蹦三尺高。
(迹部大爷:?)
越前龙马全程没有抬过头,音响里传来清润细腻的女声时,他合上的眼睑稍微动了动。
周围安静得不像话,没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只有潺潺细雨般的声音落在耳边。
越前龙马起初只是闭着眼睛打盹儿,听着女声娓娓道来,好像真的沉沉睡了一觉似的。
直到礼堂里再度响起掌声,他睁开眼睛,抬起头。
越前龙马的位置处于中间地带,按理来说看不太清台上人的脸,五官基本是模糊一团的状态。
不知道是他拥有远超常人的绝佳动态视力,还是女孩拥有一张即使隔着遥远距离,只要注意到就无法忽略的、格外清晰的脸庞。
越前龙马清楚地看见,女孩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
颜色款式都乏善可陈的学生制服穿在她身上,也让人觉得清新雅致。
她微微低垂的眼眸,是比窗外初春晴朗的天空,还要纯净空明的蔚蓝色。
跟两颗蓝玻璃珠子似的。
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越前龙马总觉得这个颜色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7. 第七局
越前龙马向来是不会纠结问题的个性,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有时连问题本身都会忘记。
偏偏这一回,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一直纠缠着他不放。
以至于典礼结束,他去新班级报到,担任老师在讲台上长篇大论,他趴在课桌上想不出个所以然。
之后去网球部提交入部申请书,他也心不在焉,路上差点撞到一个平头学长。
同班的男生,名字叫枯萎还是堀尾什么的,凑过来跟他说球龄两年也要加入网球部,一路在他耳边吵吵嚷嚷个不停。
等走到网球场,听说二三年级的正选队员都出去比赛了,倒是留下几个耍脏把戏的非正选队员。
不管在哪里都能遇到这种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人。
往日他懒得理会,今天却莫名感到不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几人的拙劣伎俩。
后面跟那个过来解围的自称“阿桃”的学长,也就是先前碰到过的平头学长,打了几球也不过瘾。
一开始还犯了发球失误这种低级错误。
在周围一年生“龙马君真厉害”、“阿桃学长可是二年级的正选队员诶”、“越前你之前在哪里打网球啊”的惊叹声中。
越前龙马自顾自地收拾好球拍和运动衫,淡定答一句“寺院”,背起网球袋离开球场。
或许是脑袋一直在想问题,再加上初来乍到新学校,越前龙马走了半天也没看到校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个犄角旮旯。
越前龙马扭头看了眼附近标志性的建筑。
如果他没记错新生手册上的学校地图,这里应该是和网球场相反方向的图书馆。
思考了下校门所在的方位,越前龙马沿着樱花道往前走。
冷不防地听见旁边花坛传来一阵动静。
“喵嗷——喵嗷——!”
哪里来的伪猫。
习惯了自家猫的咕噜声,越前龙马很长时间都没听过这么一耳假的鬼叫、哦不,猫叫声。
估计是哪个人闲得没事逗野猫玩儿,可惜模仿声音的天赋技能为负值。
任何一只能呼吸的、四肢能动的真猫,听到这种伪猫叫声,都会立刻弓背炸毛哈气三件套。
然后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般,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走,生怕慢一步就要见到天堂的太爷爷。
越前龙马这么想着,一只狸花猫风驰电掣地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已经不能用“身后有洪水猛兽”来形容这种逃跑速度了。
“诶,等等,我都还没走近,为什么又跑了?”
“难不成这只狸花猫有读心术,知道我一直想抓它去做绝育么……”
越前龙马原本神色不动,硬要说的话,他其实有那么点想笑。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狸花猫骇到这种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厉害人物了。
听见女孩稍显困惑的自言自语,越前龙马忽地停住脚步。
*
从床上艰难爬起来后,我看到洗漱镜里两个完美cos大熊猫的黑眼圈,就知道自己“怕什么来什么”的人设依旧非常稳定。
家政阿姨明天才会结束休假,我刷牙的时候,顺便用烤吐司机烤了两片牛奶吐司当早餐。
我还是吃不惯干巴巴的西式早餐。
换好春秋款学生制服,穿上加绒厚黑裤袜,我背着我的大背包出发去学校。
临走前习以为常地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了句“我出门了”。
青学的学生制服没有区分年级,准三年生的我混在一众新生中也不显得突兀。
刚入学的新生身上带着天然的蓬勃朝气,我好像也受到感染,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新鲜感。
想起两年前,初到青学的那天,我作为新生代表要在入学典礼上发言。
那个时候,我才回日本没多久,有段时间没怎么说日语,差点忘记不需要张嘴说话是什么感觉。
我总觉得嘴皮子不太利索,再加上说话习惯性夹杂两句英语,搞不好就容易被人以为在故意装〇。
不幸中的万幸,我这人有个优点,不管心里多么紧张,面上也能表现得滴水不漏。
就算紧张到两腿打颤,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用“天气这么冷竟然还要穿制服裙可不得冻得我瑟瑟发抖”来解释。
我记得,入学典礼开始前,我还特地跑到礼堂后边的树林做发声练习。
周助在教室里没看到我,出于担心一路找到树林里。
看到我一个人在那里“啊-啊/啊\/啊\”,脸上的笑容比背后盛开的樱花还灿烂。
我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
周助和我可是从幼稚园就认识的幼驯染,我被他看到不好意思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儿。
我看似抱歉,实则毫无歉意地说:“实在不行的话,等会儿我只能把底下其他人都当成萝卜头了。”
周助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可以啊,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
我突然萌生出想要逗一逗周助的念头,“那,我把周助你也当成萝卜头?”
周助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弯着眼睛回答:“那不可以哦。”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把周助当成萝卜头的。”
春风吹得樱花簌簌落下,周助睁开冰蓝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我一会儿。
隔着衣袖,他动作轻柔地握起我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在我掌心里写下一个“人”字。
他温和沉静的声音在风中越发柔和,“空纯把‘人’字吞下去后,就不会再紧张了。”
掌心有指腹划过时痒痒的触感,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指尖。
相较于皮肤接触的痒意,我更能感受到的,是心脏仿佛被阳光晒过的柔软羽毛包裹的温暖。
我对上周助含着笑意的双眼,扬起的嘴角始终没有耷下来。
无论如何,能够重新见到周助,真的太好了。
我点头“嗯”了一声,真心诚意地对周助说:“周助,你能多写几个让我吞么,一个‘人’字真的不太够。”
周助:“……”
在周助的鼎力相助下,我一连吞了十八个“人”字,终于成功结束作为新生代表的发言。
七喜可乐,七喜可乐。
这次虽然没有周助的助力,我同样非常顺利地完成了致辞任务。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嘴皮子不利索的我了。
现在的我是天野·钮祜禄·空纯,用日语英语无缝衔接讲“八百标兵奔北坡”的中文绕口令都不在话下。
典礼结束后,恨不得倒头就睡的新生们去往各自的班级报到。
反正我现在回公寓也没什么事,干脆就近去图书馆把昨天没看完的漫画看完。
不愧是我心心念念的漫画,看到结尾女主稳稳当当接住从树上跳下来的男主,男主却得寸进尺说能不能一辈子当女主的围巾,女主爱在心口难开只能一巴掌把男主扇得老远,我真是感动得不能自已。
当我细细品味完其他几部漫画,已经是下午时候。
我收拾好背包,从图书馆里出来,好巧不巧地看到那只不太待见我的狸花猫,大摇大摆地从我面前经过。
哼,比起猫这种阴晴不定的生物,果然还是我们热情小比可爱一万倍。
我本来不打算理这只心高气傲的狸花猫。
但是,这只狸花猫竟然一直挑衅地对我嗷嗷叫,还嫌不够似的跳上花坛对我甩屁股。
俗话说得好,谁可忍,我不可忍。
等我抓到这只得意忘形的狸花猫,我一定要带它去做绝育!
我装作猫猫祟祟的样子,跟着狸花猫去到花坛后边,照葫芦画瓢地发出它挑衅的叫声:
“喵嗷——喵嗷——!”
意想不到的是,这只狸花猫立刻对我弓背炸毛哈气三件套。
没等我走近,它就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走,速度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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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比使用幻影移形的咒语。
“难不成这只狸花猫有读心术,知道我一直想抓它去做绝育么……”
我难以理解,主动挑衅的是它,最先跑走的也是它,猫真是一种难伺候的生物。
还是说,这只狸花猫格外难伺候?
摇了摇头,我正准备继续往校门的方向走,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
墨绿色的短发,眼尾微微上挑的琥珀色眼睛,清俊淡漠的面庞,右肩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网球袋。
不是。
我确实不介意天天偶遇帅哥。
但为什么我天天偶遇的老是打网球的帅哥?
就没有打桌球打棒球打篮球打排球打橄榄球打躲避球的帅哥让我偶遇一下吗?
我假装没有看见,沿着樱花道径直往前走,经过墨绿发男生身侧时,突然听到他问:
“Do you know how to get to the school gate?”
(你知道怎么去校门么?)
这是一句口音很地道的美式英语,我条件反射地回答:“Just walk along this sidewalk.”
(沿着这条路走就行了。)
墨绿发男生说话的语气,比我今早喝的那盒牛奶包装上“大自然牧场风味”还要自然。
我差点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等等,这里明明是日本中学校,为什么他要用英语问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在电车上,他的日语分明也很流畅啊。
至少怼人的功力不在我之下。
墨绿发男生:“Thanks。”(谢谢。)
我:“You are wee。”(不用谢。)
我的回答无疑非常符合全世界小学生英语课本的标准对话。
墨绿发男生却单手插兜,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回答:
“You are wee?”
这句话不仅礼貌又客气,还通俗易懂,不存在任何问题。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看在墨绿发男生长得帅的面子上,我准备询问他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墨绿发男生又说:“我见过你。”
是日语。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点头回答:“你记性真好,我们之前在电车上碰到过。”
我是百分百的实话实说,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墨绿发男生却不答话,琥珀色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我,好像我说错了话似的。
也许是看我一副坚持自我的死鱼眼表情,墨绿发男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记性也不差。”
接着,他话锋一转:“那你刚才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分情况讨论。
比如,高情商的说法是,我和墨绿发男生只见过一面,我认为对方大概率不记得我。
低情商的说法是,我和墨绿发男生只见过一面,我认为顶多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没有必要叙旧,何况对方还是个打网球的。
我如实说明:“呃,因为我确实不认识你?”
仅仅是见过一面的程度,也不能算认识吧?
墨绿发男生停顿了下,抬起手,感觉像是要压一压帽檐,手抬到一半,可能意识到自己没有戴棒球帽,又放了回去。
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动作变化,我不动声色地抬起视线,发现他稍微不自然地轻轻抿了抿嘴。
“越前龙马。”
听到墨绿发男生、现在应该称呼为越前君,这样说道,我正要礼尚往来地自报姓名。
不管是从身高还是从身高来看,越前君都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我身为学姐也不能在学弟面前拿乔摆架子。
越前君却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道:“这样就算认识了吧?”
“天野前辈。”
8. 第八局
新学年我所在的班级是三年六组,担任老师是全校最受欢迎的国文女老师,长相甜美,待人亲切,关键是教学能力非常出色。
顺带一提,周助和我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话说,这是不二和天野连续第三年在同一个班了吧?”
“我好像也没听说,咱们学校已经人性化到这种地步,特地把幼驯染分到一个班nya~?”
说话的暗红色头发少年,自然卷的发梢向两侧翘起,右脸颊贴着一块OK绷,像是一只活泼开朗的热情大猫。
是新学年和我们同班的菊丸英二。
就算我不用介绍,想必大家也能轻而易举地猜到,菊丸君是和周助同为网球部的正选队员。
别问,问就是习惯了。
我坐在教室中间后排的位置,周助是我邻桌,更靠近窗户一侧。
菊丸君是周助前桌,也就是我斜前方的座位。
感谢三年级教室在教学楼高层,只要不特意站在窗边,从我座位把脖子伸长二里地,也绝对不会看到紧挨着教学楼的网球场。
搞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网球场建在教学楼旁边,也不怕哪天网球飞进来,随机把一名霉运同学砸去异世界。
到时候连卡车司机都要失业了。
听到菊丸君意有所指的调侃,周助笑着回答:“应该是巧合吧。”
菊丸君露出一个“那~还~真~是~巧~哦~”的揶揄笑容,“我懂的,都是巧合,就连座位抽签抽到邻桌也是巧合……”
周助微笑不改,“嗯?英二的意思是,想和空纯坐邻桌吗?”
菊丸君揶揄的笑容僵在脸上,吓得飞快看了我一眼,结结巴巴说:“不二,哪、哪有你这么开玩笑的!”
周助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哎,真是让人失落呢,我还以为英二更想和我坐邻桌。”
菊丸君无语地瘪起嘴,受不了周助比大河剧还要节奏紧凑的挖坑,“好啦,我们不是前后桌么,和邻桌也差不多了。”
千万不要试图调侃/调戏周助,因为周助随时都会调侃/调戏回去。
深谙腹黑小熊超强反击力的我面不改色地翻着手里的闲书。
“不二、菊丸,听说你们网球部来了个不得了的新生,是真的吗?”
正值课间休息,有其他熟悉的同学过来向周助和菊丸君搭话。
向来心直爽快的菊丸君没有率先开口,倒是周助回答说:“是啊,是个很厉害的一年生。”
周助说话的时候,菊丸君假装不经意地偷偷看了我一眼,我也假装没有注意到。
同学说:“我听说前两天,那个新生拿了把破破烂烂的球拍,把二年级的荒井差点打趴下了?”
“真是笑死我了,荒井那家伙就爱出风头,结果这次反倒被刚入学的新生把风头抢没了!”
周助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荒井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啊,如果我上场的话,说不定也会输得很惨呢。”
同学只当周助是在说玩笑话,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不二你也太抬举那个新生了吧,真有那么厉害?”
周助却笑眯眯地说:“谁知道呢。”
我倒是有些意外。
周助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对那个“很厉害的一年生”相当看好。
听周助模棱两可的语气,他也很期待和对方过招。
上一个让周助这么感兴趣的人还是。
算了。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那个新生叫什么来着?好像说是‘越左’?‘越右’?还是‘越后’?”
“越前,越前龙马。”
我翻书的动作稍微顿了下,继续把当前看完的一页翻过去。
好了,我都说我习惯了。
随便在电车上碰到的帅哥就是同校的新生学弟,还是网球部备受瞩目的怪物新人什么的。
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难道你们都没有遇到过吗?
没有遇到的都反思一下自己,平时是不是出门必看黄历。
再说,越前君就差把“谁也不惯着”挂在脸上,哪怕对方是高中生都不带犯怵的。
对于爱出风头、喜欢摆架子的二年级学长,他就更不可能留情面了。
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菊丸君悄咪咪地问周助:“不二,你说下周的校内排名赛,手冢会允许那个小不点参加吗?”
所谓的“校内排名赛”,是青学网球部一项传统内部选拔赛事。
具体指每月举行一次,由二三年级全体部员参加,决出八名正选队员的淘汰赛。
一般来说,刚入部的新生到暑期集训前只能做基础练习,没有资格参加比赛。
周助说了跟没说一样,“不知道,等下周赛程表出来再看吧。”
菊丸君撇撇嘴,“嘁,不二你跟手冢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你问手冢,手冢肯定告诉你。”
当着我这个周助唯一指定官方幼驯染的面,竟然说周助和其他人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我很难不有种不服气的感觉。
可惜的是,我拼尽全力也无法反驳,从小到大我确实没有和周助穿一条裤子的经历。
不过,小时候我拉着周助玩超真实扮家家酒,说什么都要让周助穿上我衣柜里的新裙子。
周助扮演长得像奥黛丽·赫本的童模女儿,我扮演背负三十二年贷款即将失业的单亲爸爸。
当时裕太君在睡午觉,给他预留的角色是隔壁喜欢八卦,但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热心婶婶。
周助没有回答菊丸君,转而问我:“空纯,中午你是吃便当还是去食堂?”
我说:“我带了便当。”
周助点头,“那中午我们就在教室吃便当好了。”
菊丸君不敢置信周助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无视他,“不二,我就在你面前,你都不问我吃便当还是去食堂吗?”
周助疑惑地问:“早训的时候,英二不是还提到过,今天的便当有喜欢的炸肉丸吗?”
菊丸君被周助的绝赞记忆力堵得哑口无言。
昼休时,菊丸君没有和我们一起吃便当。
我猜菊丸君是带着便当去找他的黄金搭档控诉周助去了。
我的便当是家政阿姨均衡搭配的营养餐,周助的便当是由美子姐姐早起特意做的创意菜。
由美子姐姐亲手做的可乐饼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还是用空气炸锅炸的,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热量。
周助说:“由美子姐姐托我问空纯你,以后她帮你准备便当怎么样?”
“自从裕太转校去寄宿学校后,她早起只做一人份的便当,总觉得有点划不来。”
我大喜过望,仿佛自己是杯优〇美被由美子姐姐捧在手心,“由美子姐姐太好了,我晚上一定给她打电话道谢。”
“我公寓里请了家政阿姨,不用麻烦由美子姐姐,每天早起准备便当很辛苦的。”
周助把其中一块可乐饼夹到我的便当盒里,“等哪天不用早训,我也来久违地准备便当好了。”
我当即义正辞严地表示:“请务必带上我的那份。”
下午课程结束后,周助和菊丸君去网球部训练,我秉持着归宅部“各回各家”活动宗旨准备回公寓。
我们一同离开教室,菊丸君兴致勃勃地讲起他最喜欢的美少女组合,最近登上一本超人气杂志封面。
“那本杂志好像在女生中特别受欢迎,我二姐每期必买,是个英文名字,叫E什么……”
“《EIGHTEEN》。”
“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说:“《EIGHTEEN》是由著名杂志社发行的时尚杂志,创刊至今已有五十余年,内容涵盖服饰、美妆、偶像等领域,汇集国内当前最流行的潮流动态。”
“核心受众为青少年群体,尤其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至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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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日本少女流行圣经’的美称。”
菊丸君用一双“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觉好厉害nya”的星星眼看着我。
一不留神说了这么多,难免有故意卖弄的嫌疑,我止住话头:
“菊丸君喜欢的偶像组合能够登上《EIGHTEEN》创刊月的封面,足够说明人气水准,也许不久的将来就能在武道馆举办Live了。”
菊丸君兴奋得恨不得跳到天花板上去,“真的吗真的吗!!我推能在武道馆开Live可是我的终极梦想啊!!我一定要抢到票!!”
菊丸君正在兴奋头上,周助问我:“等会儿是要去咖啡店吗?”
我点头,“我先回公寓换套衣服,再去咖啡店。”
青学虽然不禁止学生做兼职,但也不允许学生穿制服做兼职。
周助叮嘱说:“空纯要注意安全,遇到陌生人向你搭话问路,你随便指一个人多的地方,让对方去问别人就好了。”
我:“……”
我都忍不住要为周助的机智鼓掌了,“周助,你真是有一套啊。”
平时也是这样应付搭讪的美女姐姐们吧。
兴奋劲儿过去后,菊丸君一副想要问我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表情,我于是问:“菊丸君?”
菊丸君忙不迭地说:“没想到天野你对时尚杂志这么了解,完全看不出来……”
我:“啊?”
菊丸君挠了挠后脑勺,“怎么说呢,感觉天野你这样的优等生,完全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抱着别人看不懂的书钻研的人,老实说第一次看到你在网球场……”
似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不该提及的话题,菊丸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双手捂住嘴巴。
被菊丸君一目了然的“完蛋完蛋我竟然在天野面前提到网球我又不是不二我不会被拉进黑名单吧那种事不要哇啊啊”夸张反应逗笑,我反问道:
“菊丸君,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整天板着脸,连老师会被吓得冒冷汗,除了念书没有其他兴趣爱好的呆子吗?”
菊丸君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英二,不二,你们也要去网球场吗?”
这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是菊丸君的黄金搭档,大石秀一郎。
可能是我稍微站在周助前面,有周助和菊丸君的身形阻挡,大石君没有看到我。
大石君是网球部副部长,大多数时候性格温厚沉稳,做事踏实认真,留着比裕太君的发型还要考验颜值的鸡蛋头。
根据不负责任的小道消息,大石君是故意留这种一言难尽的发型,避免太受异性欢迎,影响专心打网球。
我就说网球祸害帅哥吧。
菊丸君一开始知道竟然是这么个凡尔赛的理由,还大叫着扑向大石君:
“我跟你们这群长得帅的拼了!”
别被菊丸君的话糊弄过去了。
菊丸君也是个深受男女老少全年龄向欢迎的帅哥。
“啊,大石,手冢……”
后面几人聊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我已经和周助说“明天见”,然后头也不回地先走一步。
我还要赶回公寓换衣服,兼职第一天就迟到,这种事我做不到啊。
咖啡店在临街位置,是一栋淡紫色的欧式两层小楼,正门前还有精心布置的长方形花坛。
后门位于两栋楼之间的里巷,旁边放着几个垃圾桶,因为每天都会清理,地面看上去很干净。
我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垃圾桶对面,站着一个穿白色蓝边学生制服的少年。
染着一头少走七十年弯路的灰白头发,刘海鬓角全部梳上去,一双下三白眼不好惹地斜挑着,连鬼都要担心走夜路被他踹一脚。
他背倚着墙,不知道是心情糟糕还是天生恶相,整张脸毫无表情,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9.第九局
在日本这个黑〇合法化的神奇国家,不良少年当然算不上什么新鲜产物。
据说,以前的不良少年各个剑指早稻田,干起架来从不临阵脱逃,以一敌多也是常有的事。
唉,大概是因为经济下行,连不良少年的准入门槛都下降了。
我不是没见过顶着彩虹鸡窝头,像个石墩子蹲在路边,装大人吞云吐雾的不良少年。
但是,敢在公共场合,穿学生制服,摆一张“不怕死就过来”的扑克脸,旁若无人吸烟的不良少年,我确实还是头一次见。
其实也没有见的必要。
通常情况下,我看到不良少年有多远躲多远,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偏偏我得从后门进咖啡店,势必要经过这个连同行都要退避三舍的不良少年。
我原本打算当自己不存在地走过去,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万一对方随手丢烟头,烟头没熄灭掉进垃圾桶,把垃圾点燃了怎么办?
短短数秒,我思考了无数登上明早社会新闻头版头条的可怕结果。
最后还是决定,冒着被丢进濑户内海喂鲨鱼的危险,做一名热心路人。
我站在距离少年数米远处,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位置。
意思是,就算对方二话不说拽起我的衣领把我扔墙上,我也能在对方二话不说前跑得没影。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对少年礼貌微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麻烦你待会儿把烟头熄了,再丢进垃圾桶,谨防失火,谢谢。”
一番话说完,少年别说回应,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也不觉得尴尬,至少对方没有立即动手,或者吸一口烟故意吐我脸上。
被少年赤裸裸地无视,我反倒心情轻松。
至少我主动提醒过对方,作为一名热心路人,我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大不了待会儿我多出来几趟观察垃圾桶的安全情况。
我继续执行当自己不存在的计划,径直走向咖啡店后门。
凌厉的拳风骤然袭来。
一瞬间,我站定脚步,能轻易将人鼻梁打断的拳头堪堪停在我鼻尖前。
我扭头对上少年野兽般的金色瞳仁。
“不要命令我——”
“阿仁!”
咖啡店后门被“唰”的一下打开。
与少年同时开口的棕色短发美女跑过来,毫不留情地伸手打掉少年的手臂。
短发美女从外表看不超过二十岁,额前刘海用一字夹别住,露出一张美丽妩媚的脸庞。
即使围着一件宽大围裙,也掩盖不住叫人嘶哈嘶哈的好身材。
见到救世主降临,我忙不迭地躲到短发美女身后,委屈巴巴地说:“优纪姐!”
这是和我同在咖啡店做兼职的优纪姐,全名亚久津优纪。
当初也是优纪姐推荐我来这家咖啡店做兼职。
不仅事少钱多离公寓近,招牌栗子蒙布朗更是东京第一美味,还能享受店员特惠价。
优纪姐赶紧把我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教训刚才用拳头威胁我的少年:
“阿仁,你以后再敢吓唬小纯,我就要回去打你屁股了!”
我:“……”
我:“噗。”
我一时没来得及管住嘴,少年阴森森地看向我,眯了眯那双凶神恶煞的下三白眼。
对方的眼神过分凶残,好像我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要把我扔进濑户内海喂鲨鱼。
我假装没看到少年恐吓的眼神,只是一味地双手抱住优纪姐的腰,顺便把脑袋埋进优纪姐的后背。
真是太可怕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只能再抱紧优纪姐亿点了。
这个被优纪姐亲切称呼“阿仁”的少年。
虽然优纪姐没有明说,我猜应该是优纪姐的弟弟。
不要误会,是亲弟弟的那种弟弟。
对方的全名叫亚久津仁。
虽然个头远超日本成年男性平均身高,不包含发型至少也有一百八十公分。
实际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同样是中三生。
优纪姐瞪着亚久津君,气不打一出来,“阿仁,你怎么又在抽烟?”
“我不是跟你说过,抽烟对身体不好吗?小心肺变成丝瓜了!”
“老太婆,吵死了。”
亚久津君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好像再待下去恨不得一拳把墙捶出个洞来。
他将没燃尽的烟头摁灭在墙砖上,随手扔进垃圾桶,往巷口的方向走。
不愧是优纪姐,一句话就能让亚久津君把烟头摁灭了扔进垃圾桶。
优纪姐嘟囔了句“真是的这孩子管谁叫老太婆”,扬声对走远的亚久津君说:
“我下班后回家做晚饭,阿仁你记得去超市买菜哦!”
“玉米要买甜玉米,不要买糯玉米!”
不愧是优纪姐,能够如此自然地使唤亚久津君去超市买菜。
最重要的是,认为他分得清甜玉米和糯玉米。
不知道亚久津君听没听见,他从头到尾没一句回应。
优纪姐却没有再嘱咐,应该是笃定亚久津君一定会乖乖去超市买甜玉米。
“小纯,真是对不起,你没有受伤吧?”
优纪姐双手温柔地捧住我的脸,仔仔细细检查我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仁竟然那么粗鲁,我回家一定要用新买的瑜伽棒抽他!”
我赶紧阻止优纪姐危险的念头,“优纪姐,这个方法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是新买的瑜伽棒,别给抽坏了。”
优纪姐眨眨眼睛,像是才想到这种可能性,“小纯说的对,我还是用旧的瑜伽棒抽好了!”
我“嗯嗯”点头,优纪姐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顶,“哎呀,小纯真可爱。”
被优纪姐摸头的感觉,就像是在哈着冷气的冬天喝了一杯热乎乎的卡布奇诺,我享受地眯着眼睛说道:
“谢谢优纪姐,听到优纪姐这句话,我腰不痛了腿不酸了连跳楼、不是,连跑箱根驿传都有劲儿了。”
虽然是金曜日下午,店里的客人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马甲西装裤的店长正在前台擦拭玻璃杯,我跟着优纪姐在后厨学习制作巧克力布朗尼。
临近晚饭时间,门口风铃声响起,终于有客人光临。
是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生和男生。
女生留着明媚秀丽的橘色短发,额头两侧的头发用桃心发夹别起,娇俏可爱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男生偏长的斜刘海遮住左边眼睛,稍微有点非主流的发型,看得出是个清秀帅哥。
两人都穿着学生制服,胸前校徽上有“不动峰中学”的字样。
我将两份菜单分别放在橘发女生和斜刘海男生面前。
斜刘海男生顾不上翻菜单,迫不及待地问橘发女生想吃什么。
橘发女生道谢时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翻开菜单,又突然抬起头,靛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介绍道:“今日份推荐甜品,是由法芙娜巧克力新鲜制作的巧克力布朗尼。”
斜刘海男生的目光全程就没有离开过橘发女生,“小杏,你想吃巧克力布朗尼么?”
“今天难得提前结束训练,我请你吃好吃的!”
橘发女生停顿了下,点头回答:“那就吃巧克力布朗尼好了,饮料的话……你有什么推荐吗?”
后半句话橘发女生应该是在问我。
我于是说:“我个人推荐海盐樱花气泡茶,搭配巧克力布朗尼清爽解腻。”
说完,橘发女生对我扬起甜美的微笑,眼睛弯弯,像是一只活泼灵动的梅花鹿。
“好,谢谢你,我要巧克力布朗尼和海盐樱花气泡茶。”
斜刘海男生无疑被橘发女生的笑容直击心脏,连忙说:“我跟小杏一样!”
橘发女生转过头,笑着对斜刘海男生说:“神尾,你不想和我交换吃不一样的吗?”
斜刘海男生顿时脸红到耳根,“那那那我要其他的……”
真可爱啊。
难怪斜刘海男生一副早就跳进爱河的样子。
连初次见到橘发女生的我,都不禁有种飘飘然的心情。
将橘发女生和斜刘海男生的餐品送过去后,我的兼职时间也结束了。
我向店长和优纪姐道别,店长递给我一份打包好的巧克力布朗尼,说是兼职第一天的礼物。
我连连道谢,嘴上说着真是不好意思,双手没有半点推辞地接过打包盒。
没办法,谁能拒绝一份美味又免费的巧克力布朗尼呢?
我用西班牙语哼着中文经典歌曲“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美滋滋地拎着巧克力布朗尼回公寓。
在路口等交通信号灯的时候,收到周助发来的消息。
Fuji:【有遇到问路的吗?】
我严重怀疑,此“问路”非彼“问路”。
Amano:【嗯?问什么?什么路?】
Amano:【我也想问问通往幸福的康庄大路到底在哪里啊。】
Amano:【暗中“比”视这个邪恶世界.JPG】
不等周助回复,我又兴致冲冲地敲键盘。
Amano:【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免费美味的巧克力布朗尼?】
我举起手里的打包盒,对准透明PVC那面,用手机“咔嚓”一声。
Amano:【照片】
Amano:【看在你是我唯一官方指定幼驯染的面子上,给你赛博吃一口,不用太感谢我。一般感谢就行。】
Amano:【谁说这小比坏呀,这小比可太棒了.JPG】
Fuji:【看起来很诱人。】
Fuji:【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对我来说还不够。】
我是不折不扣的甜党,挨不了一点辣椒,周助恰好相反,是个资深辣党。
准确地说,周助是能够面不改色吃完一整条芥末寿司的天选之子。
旁边看着的人都被辣得表情扭曲,他还能笑眯眯地说再来一份。
巧克力布朗尼在我看来是绝顶美味,对周助来说应该属于“可吃可不吃”的范畴?
Amano:【你在家吗?】
Amano:【我现在准备回公寓,刚好顺路过去,分一半给你。】
Amano:【家政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吃完饭再吃一整块蛋糕还是很有罪恶感的。】
Amano:【说起来,前些天你给我买的甜甜圈,我吃了好久!】
Amano:【我以为你顶多买两三个,没想到你买了一整盒……一整盒……】
Amano:【然后小比就吃了个爽.JPG】
Fuji:【空纯太瘦了,要多吃点才行。】
Fuji;【不用。】
Amano:【但是甜甜圈吃多了容易得高血糖脂肪肝冠心病。】
Amano:【啊?】
Fuji:【你转身。】
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到回复下意识地转过身。
人头攒动的街道,栗发少年带着柔和的微笑,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像是纯爱漫画的特写分镜,四周变成模糊的背景色,只有少年温柔俊秀的面庞成为视线唯一的焦点。
眼前这幅画面,曾经有很多次幻想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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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
多年前在纽约,我独自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周围全是形形色色的陌生脸孔。
盛夏阳光晒得人头晕目眩,我却感到浑身发冷,仿佛只身被丢进冰天雪地。
那个时候,我在想,要是周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
就像小时候,我擅自离家出走——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离家出走”。
我母亲和父亲工作都很忙,两人常常是深夜才能到家,我从补习学校回来也是一个人。
那天家政阿姨准备完晚饭离开,我咬着鲜香软弹的鸡蛋卷,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
我先是站起来,端着汤碗吃顺滑柔嫩的汤豆腐,闷闷的。
接着跑去二楼阳台,端着盘子吃炒得“chui chui”的小青菜,闷闷的。
最后干脆站到大门口,端着碟子吃外酥里嫩的炸藕圆子,还是闷闷的。
我三两口扒拉完香喷喷的米饭,放下碗,决定去附近的小公园呼吸新鲜空气。
顺便散步消食。
嗝。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间我都会窝在房间角落看书。
去小公园的路上,我偶然看见一幢废弃大楼正在施工,鬼机一动。
到高一点的地方吹会儿冷风,胸口也许就不会那么闷了?
拥有超强行动力的我穿过防护栏,一路爬上顶楼天台,学着老僧打坐的姿势,盘腿坐在水箱上。
风吹得我胃里还没消化完的藕圆子都要凉透了。
我安静地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漆黑夜空,还有灯光闪烁的楼房和街道。
胸口闷闷的感觉逐渐消失,我眼皮也慢慢有点睁不开。
大概是因为刚吃完晚饭,又一口气爬到顶楼,难免有些犯困。
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我隐约听到有谁在叫我的名字,迷迷糊糊睁开眼。
视野里只剩下灰蒙蒙的月光,我坐起身,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束手电筒的光线照在我身上。
我用手臂挡住脸,出声询问:“是周助吗?”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照在我身上的光线却稍微偏移了些。
我撤开手臂,对上周助那双紧紧盯着我的冰蓝色眼眸。
他脸上少见的没有任何笑意,栗色短发也有点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家居服。
仔细观察,他耳边的几缕头发半湿着,像是洗完澡没有用吹风机,被自然风吹成这副样子。
意识到现在时间很晚,搞不好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回家,发现我不在家急得到处找我。
我赶紧顺着挂在水箱旁的梯子爬下去,准备向周助解释我是不小心睡着了。
周助却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率先说道:“我出门的时候,阿姨和叔叔都还没有回来。”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本来父亲和母亲就常常因为我一个人在家的事情吵架。
要是被他们知道,我竟然这么晚还待在外面,恐怕就不只是大吵一架了。
我对周助说:“对不起,让周助你担心了。我是想着来天台吹吹风,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周助没有说话。
我心里打鼓,又说:“我下次不敢了……我的意思是,绝对没有下次了。”
周助依然没有说话。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以后绝对不一个人晚上出门,也绝对不来这种偏僻危险的地方……”
最后一个“い”字还没说完,周助冷不防地抬起手,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我呆呆地看着周助。
其实周助没有使力,我也没感觉到疼。
有点象征性惩罚的意味。
周助无奈地抿起嘴,轻声说:“你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
额头隐隐发烫,带着细微的疼痛,我别过脸去,好一会儿才转回来。
我发现周助的脸颊蹭到一点灰尘,定了定神,准备用还算比较干净的指关节帮他擦掉。
周助却不由分说地握住我抬起的手。
当时我和周助虽然年纪还小,但并不是不懂得“牵手”代表的意义。
周助说:“楼道没有灯,我牵着你走。”
我点头答好。
回家的路上,我问周助,是怎么发现我不在家的。
周助说,平时他半夜醒来,还能看到我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今天他洗完澡,我房间却一直没有灯亮起,给我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我家和周助家是邻居,我和周助的房间都在二楼,窗户对着窗户。
我心想,我半夜偷偷看书都只开小灯,这也能被周助发现么?
我又问周助:“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助:“秘密。”
我:“就算是秘密也要告诉我啊。”
或许是深知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个性,又或许是我真挚诚恳的眼神过分有存在感。
周助转头看向我,脸上终于重新浮现出我熟悉的微笑。
“我总能找到空纯的。”
那个时候,身在纽约的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从前在东京时周助对我说的这句话。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周助了。
“空纯?”
周助走到我面前,我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问:“你是来问路的吗?”
说着,我随手指向远处人流密集的地方,“那边人多……”
周助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好整以暇地说:“可是,我只想问空纯一个人。”
我猝不及防地被噎住。
这就是无法战胜的天才型选手吗?
周助不仅真有一套,还真有一套又一套啊。
10.第十局
为了弥补新生入学典礼那天没能去漫画书店的遗憾,休息日我特地起了个大早。
啃完两个巴掌大的中华大肉包,再喝一杯热腾腾的北海道产牛奶,背着我的大背包出发去漫画书店。
一觉醒来,我没有重生,我也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从开店泡到闭店!
因为看漫画看得太入迷,我理所当然地忘记吃午饭。
直到兼职姐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贴心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便当。
我才意识到已经是晚饭时间,自己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执意要付餐费,兼职姐姐却说没关系,刚才店老板临时有事,多出来一份便当。
我于是享受了一回老板阿姨的待遇,和兼职姐姐在前台一起吃便当。
兼职姐姐告诉我,老板阿姨很喜欢我,我来看漫画的时候,店里都没有站着白看书的客人。
我咽下香酥可口的天妇罗炸虾,第一次知道我还具备防火墙功能,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大蒜头。
兼职姐姐笑得差点被土豆泥呛到,哪有用这么话糙的比喻说自己的。
我咧开嘴“嘻嘻”笑,兼职姐姐说悄悄话似的问我:“你喜欢什么类型呀?”
“那个眼镜帅哥真的很不错,那个泪痣帅哥也让人难以……”
我浑身一激灵,赶紧扭头看了看周围。
兼职姐姐话还没说完,不明所以地看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煞有其事地说:“实不相瞒,那两位的狂热粉丝手拉手可以绕地球两圈,我还不太想连夜逃离地球表面。”
兼职姐姐:“……”
兼职姐姐气得要用小拳拳捶我胸口。
我求饶地笑道:“我喜欢性格开朗,眼睛大,身体结实,强壮有力的类型。”
兼职姐姐眨了眨眼睛,“诶,我以为你会喜欢更成熟冷静的风格,没想到你喜欢……肌肉小奶狗?”
我点头如捣蒜,激动得一把握住兼职姐姐的手。
“没错没错,你真的太懂我了,就是肌肉小奶狗。”
我:“头骨又圆又宽,耳朵大大的垂下来,全身毛茸茸的,摸起来手感可好了。”
兼职姐姐:“……?”
我们小比就是货真价实的肌肉小奶狗啊。
兼职姐姐一时不备连上两次当,又气又笑地不让我握她的手。
吃完便当,我继续看完剩下的漫画,到闭店时跟兼职姐姐说再见,背着我沉甸甸的背包回公寓。
大概是这一天过得远比预想中顺利,隔天去图书馆时,我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我和周助通常一起去都立中央图书馆,我一个人习惯去较远的区立中央图书馆。
图书馆一楼外面放置着一些桌椅,旁边是绿草如茵的庭院。
春日晴朗,我坐在室外长椅上,情不自禁伸了个懒腰。
一扭头,冷不防地看到站在格子窗后,戴着一副白色反光方框眼镜的海胆头少年。
海胆头少年打开手里的笔记本,对我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我差点把脖子给扭了。
这位看起来像是数据怪人,实际也是数据怪人的海胆头少年。
正是网球部的情报专家,与周助同为三年级正选队员的乾贞治。
“原来休息日的时候,天野一个人会来这里的图书馆,收集到不错的数据了。”
完全不给我装作没看到的机会,乾君来到室外,一副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
我礼貌笑道:“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乾君。”
乾君推了推眼镜,“天野心里在想‘真是不凑巧啊’的几率是98%。”
我扬起一个“毋庸置疑是100%”的真诚微笑。
乾君倒是没有问我,为什么要绕远路来这座图书馆。
当然,就算乾君问我这个问题,我也只会说“哇这个天好蓝啊”。
乾君说:“既然能在这里碰到天野,我能请天野帮个忙吗?”
先不说前后半句话是否存在逻辑关系,乾君问得很客气,我却不客气地回答:
“请容我拒绝。”
像是料到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乾君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放心,是与网球部无关的事情。”
不等我开口,乾君继续说:“抛开我作为网球部部员的身份,我至少也算是天野的普通朋友吧。”
我反倒意外于乾君会说出这样的话。
乾君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我再严词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我迟疑一会儿,“那也要看是什么忙,我能不能帮上。”
乾君微笑道:“我最近正在研制新的乾汁,希望天野能给我一些建议。”
我:“……”
乾汁。
全名大概类似于“乾特制果蔬汁”、“乾特制野菜汁”或者“乾特质醋汁”。
是一种普通地球人喝下去能够瞬间和贝利亚舌吻的乾君独创饮品。
有必要说明,周助是天才,不属于普通地球人范畴。
一般来说是这样。
我沉默了下,“严格意义上说,这也是和网球部有关的事情。”
乾君有条不紊地反驳道:“天野,不要误会了。”
“乾汁是我为了提高自身免疫力制作的健康营养饮料,不是为了单纯想看其他部员满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不过,我也不能否认,看到其他部员喝完乾汁瘫倒在地,我心情确实不错。”
我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一言难尽。
乾君坦然看着我脸上“你是魔鬼吗”的疑问,“等校内排名赛结束后,我找个时间把新配方给天野,天野看一看有没有需要添加的素材。”
“请务必不要外传,尤其是不二,我怕他看到兴奋过头了。”
我:“……”
我:“?”
首先,我不知道在乾君的笔记本里,周助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其次,凭借我贫瘠的想象力,我实在想象不出,除了乾君,还会有哪个地球人对“新配方”感兴趣。
最后,为什么要突然提到校内排名赛?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这的确是个无伤大雅,我也能帮上的忙。
我答应下来,“好吧,最好是找一个没有其他人注意的时间。”
“另外,乾君,请不要直接到教室来找我。”
乾君稍微挑眉,“地下党接头吗?有意思。”
我只是不希望别人以为我和网球部有什么牵扯。
虽然网球部天才是我的幼驯染。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乾君问:“这学年英二跟天野,还有不二,在同一个班吧?”
我点头。
乾君:“英二是对他人不设防的性格,很容易被套出话来。”
我:“不要利用动物的天性做一些不好的勾当啊。”
乾君准备去查阅需要的资料,临走前问我:“天野,下次我可以带一位朋友过来吗?”
我抬手示意“请随意”。
我又不是这座图书馆的主理人。
乾君再度对我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我简直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们看到了吗?刚才网球部的校内排名赛,那个叫越前的一年生打赢了海堂!”
“那个新生也太厉害了吧?海堂可是唯二的二年级正选队员,还没打到抢七就赢了?”
“厉害个屁,海堂也是越来越废了,居然输给一年级的小矮子,我看他这个正选位迟早也要拱手送人。”
新学期第二周,我在班级委员的评选活动中,以一骑绝尘的票数优势,成功担任班级的图书委员。
除却只有我报名这个职位的原因,班上大部分同学要参加社团活动,小部分同学要参加补习学校。
我这种两不沾的闲散人员,无疑很适合这种无人问津又必须设立的职位。
下午课程结束后,我将班级需要更换的书籍还到图书馆,完成每周规定的书架整理任务,再把更换的书籍抱回教室。
从教学楼出来,我听见不远处几个男生嘻嘻笑笑的议论声。
不得不说,网球部作为青学的当家社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成为全校学生热议的话题。
以及,就是有这种只会在场外瞎〇〇乱说的人,真轮到他上场恐怕连腿长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咱们学校网球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打进过全国大赛,今年连正选队员都不如刚进校的新生……”
“喂喂,你这话说的就有点……”
实在听不下去这种伪人发言,我走到几个男生附近,处于视线死角的樱树后,故意抬高声音说:
“海堂君,原来你在这里啊。”
几个男生瞬间沉默下来。
“糟了,要是被海堂逮到,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快跑!”
几个男生慌慌张张跑远了。
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活成漫画炮灰NPC的样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准备继续往校门的方向走。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沉闷沙哑,乍一听像是可怕的挑衅,实际上很有礼貌的男声:
“天野学姐,有什么事情么?”
我停住脚步,片刻后转身,看到靠坐在另一棵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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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包着橙色花纹头巾的男生。
两道斜挑眉,黑色吊梢眼,叫人心惊胆颤的犀利眼神,身上穿着正选队员制服,灰色运动短裤。
是网球部的二年级正选队员,海堂薰。
海堂君稍微抬头看着我,我原本打算随便说两句揭过话题,视线忽地顿住。
海堂君屈起的膝盖上有一道还淌着血的狰狞伤口。
那种鲜艳到惊骇的颜色,让我下意识地有想呕吐的感觉。
也许是察觉到我长时间停留的视线,海堂君低头看了眼自己膝盖上的伤口。
他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往常吓退生人的凶狠面容泄露出几分紧张情绪。
海堂君张开嘴,正要解释:“天野学姐,我……”
我打断海堂君还没说出口的话,语气平静地询问道:
“海堂君,你还站得起来吗?”
海堂君“嗯”了一声,“天野学姐,我没事,这只是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我:“好,麻烦海堂君跟我过来。”
海堂君:“……是。”
我带着海堂君去到教学楼的保健室。
保健老师这个时间点还在上班,说明学校充分考虑到部活时间,有学生意外受伤的可能性。
保健老师给海堂君处理完伤口,用纱布包扎时忍不住说了句:“这是谁打伤的?”
“如果存在校园霸凌的问题,千万不要害怕,一定要找担任老师说明情况。”
“下手真是太狠了,本来膝盖部位的皮肤就比较薄,万一伤到骨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到保健老师这么说,海堂君先是看了我一眼,低头回答:
“是我自己用网球拍打了几下。”
保健老师眼珠子瞪得要从眼眶跳出来,“这位时髦头巾帅哥,你有自虐倾向吗?我给你介绍个口碑不错的心理医生?”
海堂君低声说:“没有,就是输了场不想输的比赛,心里不爽。”
保健老师满脸写着“我的母语是无语”,“你身上是网球部的队服吧?你们网球部到底是打球,还是打人啊?”
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保健老师。
把我想说的不想说的必要说的没必要说的都说出来了。
我问:“老师,请问他的伤势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拍X光片?”
保健老师说:“他还能走过来,说明没伤到骨头。”
“唉,还是要注意啊,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这么胡来。”
我询问保健老师相关注意事项,因为是皮肉伤,只需要注意最近两天不要沾水,避免过度运动。
听保健老师说话的时候,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离开保健室,我向海堂君道别,海堂君抿嘴对我说:“天野学姐,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我笑着说:“没有的事,是海堂君自己的身体,最需要海堂君自己担心。”
去校门的路上,我反复在想,我对海堂君说的话是不是有点重了。
算了。
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纠结也不可能收回。
果然我最讨厌网球了。
真希望我一辈子都不要遇到网球、打网球的、和网球有关的任何人和东西。
周助除外。
快走到校门时,我远远就看到前面聚集着不少人,大多数是我们学校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女生。
此外,还有刚下班的年轻女白领,牵着小孩子的家庭主妇,甚至有几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奶奶。
好家伙,这么厉害的阵仗,哪怕是颜值巅峰时期的莱昂纳多来了都要避其锋芒。
“我宣布这是地球Online最完美的建模!”
“救命,怎么能这么漂亮又这么帅,从脸到身材都是我的理想型,看着这张脸我能一口气吃下三碗白米饭!”
“我懂的,你想说‘秀色可餐’是吧?”
“话说回来,这位大帅哥站在这里少说有一个小时了吧?”
“可恶,真不知道是我们学校哪个好命又嚣张的家伙,居然让这么顶的男朋友在这里等这么久!”
周围响起打抱不平的声音,我绕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准备从校门角落唯一的空当走出去。
“唔,说起来,大帅哥身上的学生制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两眼视力2.0,让我来仔细看看大帅哥的胸肌、咳咳,胸前的校徽。”
“立海,大,附属,中学校?”
时隔数日,再次听到这个耳熟的学校名,我转过头。
目光穿过层叠人群,对上一双仿佛等待这一刻许久,温和含笑的鸢紫色眼眸。
11.第十一局
幸村精市近来病情逐渐稳定,在新学年开学前最后一天,他终于得到主治医生的允许,成功办理出院手续。
从去年秋天他在车站月台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到医院确诊病情开始。
他先是在神奈川的医院接受治疗,后来病情加重,不得不转院到东京的医院,期间一度连吃饭的筷子都拿不稳。
到今年初春,他身体状况持续好转,能够在进行保守治疗的前提下出院,真是像梦一样。
还是个几乎要以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之所以赶在开学前出院,幸村精市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或者说坚持。
今年是他在中学的最后一年,立海网球部在此前的关东大赛已经创下十五连胜的历史记录。
从他中一那年进入网球部起,在全国大赛上也已经取得两连霸的傲人战绩。
但是这还不够。
作为立海网球部现任部长,在日本中学生网球界有“神之子”之称的幸村精市,目标当然是带领部员取得全国大赛三连霸。
幸村精市出院前,主治医生对他说,他现在出院还是有些操之过急,等病情再稳定一段时间也不迟。
他面上微微笑了笑,心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等了。
现在是四月份,七月份就是关东大赛,紧接着八月份是全国大赛。
他连续数月都没有进行完整的系统性训练,仅剩的几个月对他来说更需要争分夺秒。
立海三连霸,决不允许有任何失败。
然而,当他重新握起球拍,不断感受到击球动作的不自然,跑动速度的细微变化。
围观的部员纷纷感叹:“不愧是神之子,完全是王者归来啊!”
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对他身体造成的种种负面影响,还是没有彻底消除。
不仅如此,无论是班级同学,还是网球部部员,对待他也要比从前更为关照。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田弦一郎,脸色也越来越深沉,完全看不出是初次见到他时会害羞脸红的腼腆个性。
每天部活结束后,见到他单独留下来加时训练,真田弦一郎虽然没有说什么,眼里却隐隐透出不赞同的神色。
既然真田弦一郎没有明说,他也当作没有看见,更没有说这种程度的训练,对从前的他而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训练。
得到朋友的关心爱护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幸村精市却有种微妙的烦闷感。
他不是怪真田弦一郎的不赞同,也不是怪其他部员的关怀备至,他只是,他只是。
他也说不上来。
这种说不上来的烦闷感一直压在幸村精市心底。
直到今天早训时,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接住那颗,他绝对不可能接不住的球。
有部员惊讶说:“原来部长也会失误啊。”
他握着球拍,站在原地半晌,决定暂停下午的训练。
他想出去走一走。
工作日下午,街道上行人寥寥,他难得体会了一次归宅部的社团活动。
海风吹来时有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他在格外宽阔的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刚好走到商店街入口附近,打算给自家妹妹买点喜欢吃的蛋糕。
烘焙店门前,有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招揽客人,是一只戴着高高厨师帽、围着白色围裙的蜂蜜小熊。
附近没有什么客人,蜂蜜小熊也尽职尽责地抱着一块蜂蜜蛋糕抱枕晃来晃去。
幸村精市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只摇头晃脑的蜂蜜小熊,自然而然地想起去年寒假时,他刚转院到东京的医院。
那天他坐在病床边,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住院部花园。
客观来说,花园景色宜人,栽种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每天都有专门人员整理花坛,天气好的日子很适合去散步晒太阳。
可惜他没有半点散步的心情,只觉得不管哪里的医院,住院部花园都长一个模样。
那天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花园里有个穿羽绒服的小女孩,一语不发地蹲在花坛附近。
他记得做入院检查时见过那个小女孩,当时只有小女孩一个人,年纪小却很懂事,做完检查安静跟着护士小姐离开。
深冬时节,天气再晴朗也还是冷得人打哆嗦,小女孩又是独自一个人,难免叫人有些不放心。
他正准备和护士长说一下,就看见一只邪恶比格犬弯着腰,狗狗祟祟地走到小女孩身后。
不是真的狗。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
准确地说,不是真的比格犬。
是一个穿着邪恶比格犬玩偶服的人。
邪恶比格犬伸出毛绒绒的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转头,明显愣了几秒钟,然后当没看见似的把脑袋转回去。
邪恶比格犬:“……”
邪恶比格犬不气馁,又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不搭理。
邪恶比格犬:“?”
邪恶比格犬一副“我邪恶小比抠哈脑袋”的样子挠了挠大脑袋。
像是没想到常年居于人气TOP的自己,竟然也有惨遭无视的一天。
即使被小女孩无视,邪恶比格犬还是不放弃,动作敏捷地跳到花坛边上。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伸出两只小短手,旁若无人地开始跳夏威夷草裙舞。
实话说,这个又离奇又自然,又诡异又幽默的画面,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毕竟正常人很难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小女孩抬起头,冷不防地看到一只正在跳夏威夷草裙舞的邪恶比格犬。
就算再怎么懂事,小女孩也还是个小孩,无疑受到了更大的震撼。
受到小女孩大为震撼的注目礼,邪恶比格犬跳得……更起劲儿了?
跳完夏威夷草裙舞,邪恶比格犬又开始跳一种很新的HIPHOP。
笨重的头套丝毫没有影响对方实力的发挥,过分灵活的脚步动作让人眼花缭乱,好像在踩风火轮似的。
他以为到HIPHOP就算结束了,没想到邪恶比格犬还跳了一支正宗古典舞。
即使对方穿着全身毛茸茸的玩偶服,戴着只能分清大拇指的厚绒手套。
也能看出手部动作是在转花手,连伸展和停顿的姿势都流露出一种古典韵味。
跳古典舞的邪恶比格犬很抽象,能够看出邪恶比格犬在跳古典舞的他也很抽象。
他不由得怀疑,中午吃的蘑菇没炒熟,他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
小女孩近距离看得津津有味,等到邪恶比格犬鞠躬谢幕,还特别捧场地拍手鼓掌。
邪恶比格犬比了个“小比我真棒”的大拇指手势。
他也一时看入了神,护士小姐拿着处方药进来病房,接连叫他几声,他都没有听到。
护士小姐走到病床边,沿着他目不转睛的视线看到窗外的场景。
“啊,是小天野呢。”
他这才回过神,显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小天野”是谁。
护士小姐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笑着说:“小天野果然很擅长逗小孩开心呢,连住院部最不亲近人的那个小女孩都和她这么亲近。”
他反应过来,原来护士小姐说的“小天野”是那只邪恶比格犬。
应该说是那个穿着邪恶比格犬玩偶服的人。
他疑惑问:“那位‘天野’桑是住院部的工作人员吗?”
护士小姐解释说:“哦,不是,小天野是学生志愿者,之前……有时候护士长会请她来陪住院部的小孩。”
“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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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顽皮的小孩,见到小天野也会变得超级乖,大家都很喜欢她。”
“说起来,小天野和幸村桑你的年纪差不多呢。”
护士小姐叮嘱完服药事项离开病房,他转头看向窗外,小女孩指了指邪恶比格犬的大脑袋。
邪恶比格犬看懂了小女孩的意思,故意摆出“小比正在考虑中”的姿势,然后抬手摘掉圆鼓鼓的头套。
他一怔。
女孩深棕色的长发挽在脑后,发顶稍微有点乱蓬蓬的,几缕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她唇角扬着笑容,那种笑容并不热烈灿烂,但就像微风掠过湖面时的弧度,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那双在笑意牵动下,眼尾微弯的蔚蓝色眼眸,纯净剔透得仿佛是用林间清泉洗过的天空。
等到幸村精市思绪回笼,他正从电车下来,站在“青春台站”车站前。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是因为,他其实最讨厌有关医院的回忆,偏偏那天看见的画面,一直记在他心里,时常还会想起来。
二是因为。
幸村精市不由笑了笑,反正都跟梦游似的来到这里,干脆就去碰一碰运气,假装偶遇好了。
这个时间给对方发消息,除了太过突然把对方吓到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至于为什么两校距离有半小时车程还能偶遇就只能忽略不计了。
这是幸村精市第一次来青春学园。
青学网球部是关东地区的强队,和立海在去年的关东大赛上有过交手。
那场团体赛,立海唯一输的一场比赛,对手是青学网球部的现任部长,手冢国光。
幸村精市站在校门附近的一棵行道树下,从他的角度和距离,可以清楚看到从校内出来的每个学生。
正值部活时间,归宅部的学生早在课程结束时就离开,现在离校的学生并不算多。
幸村精市突然在想,他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学校和Line外,好像确实不知道什么了。
他也不能够肯定,对方究竟是在参加社团活动,还是早已回家或者参加补习学校。
不过,离社团活动结束也没剩多少时间,他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碰运气也分碰得上和碰不上。
一个多小时过去,校门口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不乏有住在附近的居民。
幸村精市倒是无所谓旁人的注目,比赛时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在球场上,他要是在意也不用打球了。
话是这样说,考虑到对方的个性,如果围观的人太多,即使看到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和他打招呼吧。
很有可能会假装没看到。
想到这里,幸村精市不禁微微笑起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不少暗中观察的路人由于心脏受到强烈冲击差点晕倒。
幸村精市再度看向校门的方向,正准备收回视线,停顿住。
青学的制服审美只能算是差强人意,穿在女孩身上却有种清新自然的气质。
女孩披散着深棕色长发,照例背着那个眼熟的灰色背包,垂眸穿过人群时,周围好像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幸村精市煞有其事地想,对方是真的没有看到,还是假装没有看到。
下一秒,女孩停住脚步,转头看来。
对上那双蔚蓝色眼眸的瞬间,幸村精市顿了顿,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女孩“唰”的一下把头扭回去。
她毫不犹豫地径直往相反方向走,一开始只是快步走,接着开始小跑,最后是拼尽全力地冲刺跑。
等幸村精市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女孩奋力奔跑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他立在原地,沉默半晌,脸上一贯如沐春风的微笑,竟有几分风中凌乱。
“……诶?”
12.第十二局
幸村精市尝试调动迄今为止的所有知识储备,解释当下这种完全超乎意料的状况。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竟然一见到他,就跟撞鬼似的跑得没影了。
他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可怕吧?
直到不久前,对方不是还真情实感地以为他是女生,说他长得太漂亮了吗?
难不成都是礼貌的客气话?
幸村精市不免怀疑,自己的长相是不是真有别人说的那么男女老少通吃。
难道是因为,对方之前见到他都是在医院里,他每次都穿着病号服。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医院外的地点碰面,对方也是第一次看他穿学生制服,没有认出来是他?
就在幸村精市思考各种可能性的时候,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突然微妙地安静下来。
幸村精市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冷不防地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
脑袋长成M记大号纸袋的人。
幸村精市:“……”
围观众人:“……”
虽然有点“减肥误食了一整个巴斯克蛋糕一杯全糖珍珠奶茶外加八个辣翅怎么办”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纸袋人穿着青学的女生制服,幸村精市能够从身形辨认出是对方。
至少没有围观的其他学生看见纸袋人的长相。
对方不仅把头发藏在纸袋里面,连刚才背的灰色背包都不知道临时放到哪里去了。
纸袋正面还用钥匙在眼睛部位戳了两个小孔。
纸袋人彬彬有礼地对幸村精市做出邀请的手势。
勉强没有大脑宕机的幸村精市,在一众神情各异的目光里,跟着纸袋人走出重重包围圈。
“呃,什么情况,重生之我在M记当悍匪拐走顶级建模脸美人?”
“那位大帅哥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该不会大帅哥和他女朋友是异校恋+地下恋,大帅哥不满两人一直不能公开关系,所以今天特地跑到咱们学校来堵女朋友,结果被女朋友机智的临场发挥反将一军?”
“我不行了,我怀疑你绿江校园文看多了,可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谁家少女漫男女主角跑出来了?这大帅哥长得又漂亮又帅就算了,女朋友还这么有梗,俗话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啊!”
“虽然看不到长相,女生的身材也是一等一吧,性格还这么有意思,感觉和她在一起天天都会很开心诶……”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消失在身后,幸村精市跟着纸袋人来到一处公园,确认附近没有其他青学学生,这才开口道:
“抱歉,天野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
听到幸村君这么说,我赶紧回道:“没有那回事,我才应该对幸村君说抱歉,用这种不礼貌的方式和幸村君见面。”
我抬手准备摘掉蒙住脑袋的M记大号纸袋。
把纸袋往上推的时候,卷进去的提手好像勾到我后脑勺的抓夹,边缘恰好卡在我下巴。
不是。
什么意思。
本来情急之下假装纸袋人就已经够不体面了,难道还要我一直顶着这个纸袋跟幸村君讲话吗?
刚才在校门口猝不及防看到幸村君,我真是被幸村君帅得吓一大跳。
幸村君穿着学生制服,沉稳内敛的墨绿西装外套搭配清爽干净的白衬衫,熨烫平整的西装裤衬出两条长腿。
相比起在医院时弱柳扶风的病美人姿态,更展现出玉树临风的少年气,完全可以素颜出演纯爱漫改电影男主角。
难怪周围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奶奶,下到三四岁的小女孩,全都拜倒在幸村君的西装裤下。
这种在游戏里打败隐藏BOSS都不一定能获得的超珍稀级美貌谁看了不迷糊?
我正在思考,如何能够既不拉仇恨值,也不那么尴尬地和幸村君打招呼。
毕竟有不少同学忿忿不平是哪个“好命又嚣张的家伙”。
我和幸村君目前应该算是互相交换Line的朋友,我也没想到幸村君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门口。
即使有这种前提存在,我要是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走上前和幸村君打招呼,恐怕连路过的蚂蚁都不会认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幸好我常去光顾的学校附近那家M记让我鬼机一动。
也许是察觉到我诡异的沉默,幸村君问我:“天野桑,怎么了吗?”
我一边打哈哈说“啊没什么”,一边两手“死手你快点哇”伸进纸袋里,把抓夹取下来。
幸村君:“天野桑,这个纸袋你之后还需要吗?”
我眼疾手快地取掉抓夹,头发跟着散了下来,“不需要,幸村君……”要吗?
还好我话没说完,幸村君又说:“天野桑,失礼了。”
从钥匙戳的两个小孔里,我只能勉强看到幸村君靠近的衬衫领带。
幸村君的身高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我一开始认定这是一种反差萌点。
在日本很少见到个子这么高的女生,再加上幸村桑我见犹怜的名品美貌,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反差萌?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我没有告诉过幸村君。
幸村君可能想帮我把纸袋撕开,这个纸袋不算厚,找准切口很容易撕开。
看我已经解决完问题,幸村君又改变主意,双手帮我拿掉纸袋。
于是我重见天日的第一眼,就近距离看到幸村君那张惊为天人的帅脸。
我不假思索道:“幸村君,将来地球文明因为你断绝,我相信也不会有人类有怨言。”
幸村君:“?”
我正正经经地解释说:“幸村君长得太漂亮了,将来很可能发展到只是和他人对视,对方就会心脏骤停的地步,那样人类很快就会灭亡,地球文明就断绝了。”
幸村君:“。”
幸村君微笑道:“谢谢天野桑别具一格的赞美,可惜三体人也不会感谢我。”
我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幸村君这么有梗,太有趣了。
幸村君问:“天野桑,好像没看到你的背包?”
大概是我走到哪里都背着我耐脏、结实还大容量的背包,幸村君对我的背包很有印象。
如果幸村君找我要链接,我会很乐意帮他代购。代购费打九九折。
我慢悠悠地伸出食指。
幸村君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到那个挂在树枝上的灰色背包。
幸村君:“……”
幸村君又好笑又无奈地说:“天野桑,很厉害啊。”
我谦虚地回答:“没那么厉害,比起力气,这个更需要技巧和弹跳力。”
说完,我一脚踩在树下的石头上跃起,伸手轻松将挂在树枝上的背包取了下来。
有必要说明,中学生制服裙是和膝盖差不多的长度,内里有自带的衬裤,绝对不存在走光问题。
少年漫里那些穿超短裙的中学女生都是骗无知少男的。
幸村君看着我一套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愣了下,接着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低声笑起来。
“天野桑,果然很厉害啊。”
我用“低调低调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架势对幸村君摆了摆手。
我记得,以前念小学的时候,当时裕太君还在念幼稚园,偶尔会被猫嫌狗憎的小学男生欺负。
那天下午,几个小学男生把裕太君的小挎包扔到公园的樱树上。
我和周助放学一起回家,碰巧看到,我二话不说冲过去把那几个男生揍了一顿。
周助一边试图拉住我,担心我被误伤,一边毫不留情地踢了旁边男生两脚。
最后周助和我想办法把裕太君的小挎包拿下来,三人手牵手一起回家。
留下那几个男生顶着鼻青眼肿的脸,仰头呆呆看着被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扔到树上的书包。
我背上背包,问幸村君:“幸村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幸村君身上穿着学生制服,显然已经顺利出院,回学校上课了,可喜可贺。
幸村君一副“我之前好像听过类似的话”的思索表情。
我赶紧改口说:“不是说幸村君没有事情就不能找我的意思。”
幸村君被我求生欲极强的找补逗笑,回答:“我碰巧走到附近,想到天野桑说在青学,打算顺路过来碰一碰运气,没想到刚好就碰到天野桑了。”
为什么我刚才好像听到有同学说,幸村君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看幸村君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没有等待多时的不耐烦,难道是我听岔了?
我说:“那真的很巧,我今天是因为要去图书馆整理书架才离校迟了些,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回去了。”
幸村君问:“天野桑是图书委员吗?”
“这样说来,天野桑的成绩一定非常好,图书委员都是优等生担任呢。”
我怀疑幸村君口中的“图书委员”和他人眼中的“图书委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幸村君过奖了,我平时比较闲,就自告奋勇报名这个职位了。”
幸村君好像以为我在说客气话,“我是美化委员,平时负责整理花坛之类的。”
美化委员无疑和幸村君给人的印象很搭,我感慨道:“难怪幸村君养的那盆小雏菊一直都开得那么好,我养花永远只记得浇两次水。”
幸村君:“两次?”
我心情沉重地点头,“第一次是我决定养花的那天,第二次是我想起来我养了花,发现花已经再也不需要我浇水的那天。”
幸村君笑得扶了扶额头,安慰我说:“没关系,天野桑,我每天都记得浇水。”
我:“……”
这是安慰吗?
幸村君看了眼手机屏幕,问道:“天野桑接下来有空吗?”
“虽然时间还有点早,我可以请天野桑吃晚饭吗?”
我有空是有空,但是,“怎么好意思让幸村君请我吃饭,要请吃饭也该是我来尽地主之谊,恭喜幸村君顺利出院。”
幸村君笑着对我说了声“谢谢”,又问我:“天野桑想吃什么?”
“我看IG推荐说,附近有一家‘河村寿司店’很受欢迎,寿司师傅是有名的老师傅。”
“还有一家新开业的创意菜餐厅,环境和味道都不错,距离要稍微远一点。”
我面不改色地说:“幸村君想吃什么?我还没去过那家新开业的创意菜餐厅。”
幸村君笑道:“那就去创意菜餐厅吧,我也想看看是怎么个创意法?”
虽说距离稍微远一点,走路到那家餐厅也不到半小时,途中幸村君还提议去街边的杂货店逛一逛。
坦白来说,幸村君的性格比我预想中更要温和。
从刚才碰面到现在,幸村君露出笑容的次数,远超我先前在医院里见到的次数总和。
话又说回来,就算是顶级乐天派,遇到生病住院这种倒霉事也笑不出来吧。
幸村君买了支正在做抽奖活动的联名原子笔,结账时抽中三等奖,获赠一个玩偶挂坠。
我用“想不到幸村君你不仅长得好看运气还这么欧皇真是不给普通玩家留活路啊”的敬佩眼神看着幸村君。
幸村君从一排琳琅满目的玩偶挂坠里,精准挑中那只满眼真挚的比格犬。
我正要说“幸村君真是有眼光”,幸村君把装着玩偶挂坠的礼品袋递给我。
“如果天野桑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不好意思给天野桑添麻烦了。”
虽然真挚小比可爱得让我哈特软软,我也不能这样厚脸皮地收下这份礼物。
“真的没有添麻烦,幸村君也不需要这么客气。”
幸村君笑道:“天野桑就收下吧,等会儿天野桑还要请我吃晚饭,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幸村君都这么说了,我只好一边薄脸皮地说“非常感谢幸村君”,一边很厚脸皮地把礼品袋放进背包里。
唉,我真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今晚睡觉前我要抱着真挚小比深深忏悔。
我和幸村君走到创意菜餐厅时,正是晚饭时间。
按理来说,用餐高峰时间段,环境和味道都不错的餐厅应该人满为患才对。
这家新开业的创意菜餐厅,一眼望去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桌客人。
餐厅内以淡咖色为主调,无论是装潢风格,还是灯光布置都营造出一种复古氛围感。
挂着绸缎的那面墙前有座椭圆形舞台,一个帅哥侍应生正坐在高脚椅上,抱着吉他弹唱一首英文抒情歌曲。
幸村君点了一份西班牙海鲜烩饭,我点了一份黑松露奶油培根通心粉,饮料都是普通气泡水。
考虑到蛋白质的摄入,我又加了一份很难做难吃的菲力牛排。
第一次来这家餐厅,我也不知道菜品份量是不是卖猫食的。
万一幸村君只吃一份海鲜烩饭吃不饱,那就很尴尬了。
等餐期间,幸村君问我是不是有点累。
我有些疑惑,摇头说没有。
幸村君:“刚才在校门口看到天野桑,好像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我:“喔,那时候我在想事情,可能是有些心不在焉。”
幸村君:“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天野桑一直低着头,是要假装没看到我。”
我:“……?”
明明幸村君是开玩笑的口吻,我却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对方是幸村君,我也不可能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好努力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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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名:
“绝对没有,我当时没有怎么注意周围,后来听到谁说立海大附中,我就想着看一眼是哪个绝世大帅哥,果不其然看到幸村君了。”
幸村君一手托着下颌,看着我的时候,鸢紫色的眼眸微弯。
“其实,我从小的确常被别人以为是女生,不过大多数都只是初次见面时的误会。”
“天野桑是第一个,明明见过好几次面,还是深信不疑我是个女生的人。”
这是算总账的意思吗?
我比幸村君送给我的真挚小比还要真挚地回答:
“嗯,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因为,在我眼里,幸村君做男做女都精彩吧。”
幸村君默了默,嘴角的笑容相当无奈,连眼里都浮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
这应该是我安全通关的意思吧?
黑松露奶油培根通心粉的味道和份量我都很满意,幸村君的西班牙海鲜烩饭看上去也非常有食欲。
菲力牛排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黑椒汁淋到纤维表面散发着一股让人咽口水的香味。
我准备拿一副新刀叉将牛排切成小块,幸村君不紧不慢地先我一步,动作熟稔又自然。
我倒是不意外,幸村君经常给住院部的小孩子们讲故事,看得出是很会照顾人的热心肠。
吃饱喝足后,趁幸村君去洗手间的功夫,我赶紧去柜台结账。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被告知,和我同行的蓝紫发大帅哥已经买过单了。
我确定自己只在点餐前离开过一次座位去洗手间。
也就是说,幸村君在那个时候预付了餐费?
想到我背包里的真挚小比,我沉默下来,那我岂不是连吃带拿了吗?
幸村君回到卡座时,就看到我一脸“我有以下几点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半月眼表情,笑道:
“天野桑下次再请也是一样的。”
我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幸村君在套路我。
但是,试问谁又能拒绝幸村君的千层套路?
谁?
站出来!
说句心里话,我确确实实不是个厚脸皮的人。
连吃带拿是真会觉得不好意思。
离开餐厅前,我对幸村君说稍等一会儿,跑到椭圆形舞台前,询问帅哥侍应生能不能借用一下吉他。
餐厅里基本上没有客人,对老板来说亏钱如流水,对我来说正合我意。
我坐在高脚椅上,抱着吉他,用拨片试扫了一遍和弦,对着麦克风说:
“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的朋友,幸村君,恭喜你重新开始每天一睁眼就要去学校的青春校园生活,祝你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另外,我是这么认为,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但是有过不完的坎。”
“保持好心态比什么都重要,不然还有那么多坎没过怎么办?”
话音刚落,餐厅里响起零星几位客人的笑声。
舞台有一束追光灯打下来,四周的景象显得有些昏暗。
我只能看到幸村君面朝着我坐在卡座沙发上,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
“小石につまづいた。”
被小石头绊倒了。
“ちょっと痛かった。”
稍微有点痛呢。
“ほら君が笑ってた。”
看吧,你已经在笑了。
“だったらもういっか。”
这样的话,不就没事了吗?
“こんな風な幸せって。”
如此这般的幸福。
“道の上ころがっているんだろうね。”
只要走在路上就会遇到的吧。
从餐厅出来,我送幸村君到附近的电车站。
幸村君讲起他最近买的美术作品集,我先是听到一阵火力全开的脚步声,接着一道大嗓门的热血男声跟我打招呼。
“天野!!!晚上好!!!Burning!!!”
“晚上好,河村君。”
当我意识到,我条件反射地回答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浅棕色平头少年一只手挥舞着网球拍,另一只手拎着外送寿司盒。
额头绑着白毛巾,全身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从我身边一阵热风似的席卷而过。
我:“……”
幸村君:“……嗯?”
大概是着急赶寿司店外送,河村君整个人气势十足。
幸村君还没来得及看清河村君,河村君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我微笑向幸村君解释:“刚才那位是和我同年级的同学,正在帮家里的寿司店送外送。”
幸村君挑了挑眉,点头说“原来如此”。
到电车站前,幸村君和我道别,“天野桑,今天非常谢谢你。”
连吃带拿的我当然要说:“幸村君客气了,应该是我谢谢幸村君。”
幸村君摇头,看着我再次说道:“我是很认真的,谢谢天野桑。”
我义正词严道:“幸村君,我也是很认真的。”
幸村君:“……”
幸村君不由笑了笑,“天野桑,下次见。”
我回以颔首,“下次见,幸村君。”
很难相信不久前我还以为我和幸村君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没想到当时说的“下次见”不是礼貌用语,而是真的“下次见”了。
回公寓的路上,我难免想起刚才碰到河村君的事情。
河村君全名河村隆,从大晚上手里还拿着网球拍就可以推断出,是网球部的三年级正选队员。
河村君大多数时候比较腼腆,一拿起网球拍就开启“燃烧”的第二人格,家里经营着一家寿司店。
没错,就是前文提到的那家“河村寿司店”。
河村君不是那种大喇叭的个性,就算看到我和幸村君走在一起,也不会随口告诉别人。
我倒不是担心别人知道我和幸村君走在一起,只是一句话在传播过程中百分之两百会出现超出常理的变化。
说不定消息传到周助耳里的时候,说是我在和某个当红女偶像搞地下恋。
好在我设想的可能性没有发生,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周。
这天,放学后我在图书馆整理书架,正在把归还的书籍摆放回原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声:
“Long time no see.”
(好久不见。)
我一时竟想不出第二个会用这种方式在学校里和我打招呼的人。
转身,身穿黑色立领学生制服的墨绿发男生靠在书架旁。
那双眼尾微挑的琥珀色眼睛,带着一种莫名像是“兴师问罪”的神情,径直看进我眼底。
13.第十三局
新学期第一次校内排名赛赛程表公布的那天,整个网球部一片哗然。
参赛者中赫然出现了“越前龙马”的名字。
这位从入部起就备受瞩目的怪物新人,能够以一年生的身份参加排名赛,并非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此前也有不少高年级部员猜测,越前龙马很可能被准许参加排名赛。
然而,亲眼看到这种猜测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其他部员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排名赛分为ABCD四组,越前龙马和身为正选队员的二年生海堂薰、三年生乾贞治同在D组。
赛前,一年生们都为越前龙马捏了把冷汗。
海堂薰绰号“蝮蛇”,不仅长相强硬可怕,球风也强势缠人,拿手招式是“蛇球”。
乾贞治则是网球部的数据专家,实力仅次于部长手冢国光和天才不二周助。
意想不到的是,越前龙马用6-0轻松拿下其他非正选部员,先以6-3击败海堂薰,后以6-3战胜乾贞治。
凭借小组第一名的全胜成绩登上正选队员的宝座。
这次校内排名赛决出的八名正选队员,分别是三年级的部长手冢国光、副部长大石秀一郎、不二周助、菊丸英二和河村隆,二年级的海堂薰和桃城武,以及一年级的越前龙马。
至于输给海堂薰无缘正选队员的乾贞治,则作为队伍助教负责日常训练事项。
这天早训结束后,越前龙马和同班的堀尾聪史顺路一道回教室。
路过女子网球部时,越前龙马扭头看向球场,三年级和二年级的部员还在进行击球训练。
堀尾聪史正眉飞色舞地讲起校内八卦,注意到越前龙马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一直积攒在心底的问题:
“越前,女网部到底有谁在啊?”
越前龙马:“……什么?”
堀尾聪史用“不是越前你竟然在装傻吗”的惊诧目光看着越前龙马。
“每次训练结束经过女网部,你都要特意看一眼球场,是在找什么人吗?”
如果不是越前龙马一副对女生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堀尾聪史都要怀疑他是在光明正大地看女网部的美女学姐们。
从入学开始,越前龙马每天都能收到来自不同年级可爱女生的情书。
堀尾聪史暗中观察过,这个仗着自己有一张帅脸、打网球厉害得没边、还会说一口地道美式英语的家伙,竟然连一封信都没拆开过!
越前龙马双手插兜,轻描淡写地回答:“随便看看。”
堀尾聪史抽了抽嘴角,信越前龙马才有鬼,他那个眼神跟红外线扫描似的,还只是“随便看看”?
“你要是想找谁,干脆问龙崎呗,龙崎也在女网部。”
“龙崎”是龙崎樱乃,男网部顾问老师兼教练龙崎堇的孙女,同样是青学一年生。
上周的校内排名赛,龙崎樱乃和同班朋友小坂田朋香一起来网球部为越前龙马加油。
越前龙马却完全不考虑,“没那个必要。”
堀尾聪史满脸“明明是越前你自己每天那么在意搞得好像我求你一样”无语表情。
昼休时,越前龙马习惯在天台午睡,后脑勺有一缕头发睡翘起来。
有同学看到提醒他,越前龙马随手按了按,还是翘起来,也就懒得管了。
“我真服了我自己,我对龙马大人的滤镜越来越厚了,连龙马大人后脑勺那撮呆毛我都觉得可爱疯了!”
“我也是我也是!不觉得龙马大人其实是那种傲娇型吗?对不熟的人很傲,对喜欢的人很娇……”
班上女生们俨然是“龙马少爷俱乐部”的资深成员,每天都像在参加大型线下追星集会。
有男生吐槽:“别脑内幻想了,到时候越前来一句‘madamadadane’就老实了。”
同桌女生白男生一眼,“龙马大人的‘madamadadane’也是他的萌点好吗?好的。”
男生:“……”
越前龙马在班级担任图书委员,倒不是他太闲自告奋勇,单纯是抽签碰巧抽到。
这个职位本身也很清闲,不影响他在网球部的训练。
下午课程结束后,越前龙马抱着班级图书去图书馆,完成整理书架的每周任务。
今天其实不归越前龙马整理书架,昨天隔壁班的图书委员找到他,说是今天有补习学校的考试,问他方不方便换班。
越前龙马倒是无所谓哪天,答应下来。
隔壁班的图书委员激动得不能自已,说越前龙马难怪这么受欢迎,连自己都要爱上他了。
越前龙马:“madamadadane。”
来到图书馆,越前龙马感觉今天的阅读区格外安静,自习的学生也要比之前他来整理书架的时候密集。
越前龙马推着装有归还书籍的手推车,按序依次将图书放入相应书架,经过角落里侧的书架时,停住脚步。
女孩深棕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脊背纤细,从他的角度看去,她微微垂眸看着手上那部硬皮书的书脊,眼神温和沉着。
他没来由地觉得,她看一本书的眼神,都要比看向他人的目光更真切。
越前龙马停在原地一会儿,身体斜倚着旁边书架。
他有意拖长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
“Long time no see.”
*
我疑惑地问越前君:“为什么是‘Long time no see’?”
这种时候用“How you doing”或者“Hey,what’s up”更合适?
虽然后者现在听起来像个Rapper。
越前君看着我,慢慢回答:“因为是Long time no see。”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嗯,越前君是故意讲冷笑话,还是不想回答随口敷衍我?
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不是,上上周,才见过面吗?”
越前君双手抱胸,“是啊。”
我又问:“那为什么是‘Long time no see’?”
越前君理所当然地反问我:“这还不够Long time no see吗?”
失策了。
我就不该较真这件事。
我都快要不认识Long time no see这几个单词了。
我从善如流地回答:“好吧,Long time no see。”
越前君:“嗯。”
我不是看重年纪辈分的性格,也很难理解某些仗着年长就对后辈作威作福的“前辈”。
日本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学校这种小型名利场也难以免俗。
那些拥有远超年纪的出色能力的人,有时候会因为这种畸形氛围吃不少苦。
不过,越前君应该不是那种肯吃哑巴亏的个性。
简单和越前君打完招呼,我继续整理书架。
我以为越前君是过来借书,没想到他拿着几本书走过来,放进我手边低一层的书架里。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被越前君身体挡住的手推车,“越前君,是图书委员?”
越前君“嗯”一声,“看起来不像?”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毕竟也不会有人说“哇你长得好像一个图书委员”吧?
各班图书委员被安排整理任务的时间不同,这是我头一回在图书馆碰到越前君。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之前和我同时间段整理书架的一年生里,好像没有越前君?
既然越前君问了,我也就如实回答:“不像。”
越前君侧头看我,我说:“在大众印象里,图书委员往往是班级里最不合群,独来独往的怪人。”
越前君挑眉,“你不也是图书委员么?”
我:“是啊。”
越前君瞥我一眼,“连自己都骂?”
我笑着对越前君说:“我只是陈述一种普遍观点,并不代表我个人的实际情况。”
“显而易见,我不能算是‘独来独往’——”
“这不是在图书馆碰到越前君了吗?”
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越前君放书的动作顿了下,一开始没说话。
接着,他把头转到另一边去,只留给我一个蓬松的后脑勺。
我一时看不到越前君脸上的表情,后来才听到他低低地“哦”了一声。
我虽然有些奇怪越前君的反应,注意力却被他后脑勺一撮翘起的发梢吸引住。
“越前君,你的头发翘起来了。”
越前君立刻抬起手,又突然停住动作,问我:“哪里?”
我指着越前君的那撮呆毛,“这里。”
越前君稍微扭头看我,“天野前辈,我没有隔空感应的超能力。”
我:“……”
请问这里的“天野前辈”是表达了越前君的思乡之情吗?
我总不可能直接对越前君上手。
好,好有歧义的表述。
思索片刻,我决定宽慰越前君说:“没关系,越前君现在的发型像COS名侦探柯北,是很受欢迎的经典造型。”
反正越前君自己又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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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君:“……?”
我整理完书架,越前君负责的手推车上还剩最后几本书,“越前君,你先去参加社团训练吧,剩下几本我顺便拿去放。”
越前君问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参加社团训练?”
我怎么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走在学校里,时不时就能听见“我靠网球部那个一年级的越前不仅打败了海堂还打败了乾啊”、“太牛〇了那个一年生真当上正选队员了”“这么说来很快地区预选赛就能看到那个叫越前的新生上场了”吧。
我说:“我猜的。”
越前君“切”了一声。
越前君说“不用”,我点头,道别后准备先走一步。
越前君忽然问:“你不是网球部的么?”
我顿住脚步。
没等我出声,很快,越前君又说:“早上经过女子网球部的时候,没在球场看到你。”
我足足愣了两秒钟。
大概是看到我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越前君终于反应过来,“你没参加网球部?”
我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越前君,我看起来像是打网球的吗?”
越前君:“像。”
我:“?”
越前君说:“无所谓像不像吧,不过是打网球而已。”
“经常有人说我个子矮打不了网球,赢不了别人,我还不是一直打到现在,也赢了不少人。”
这句话有几分“Anyone can cook”的意思。
很难相信是从中学一年生口中说出来的话。
即使谈论的话题是我最不想谈论的“网球”,我不得不承认,我很赞同越前君的观点。
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网球”无关。
我沉默半晌,微笑着问越前君:“越前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是归宅部,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女网部,而且。”
越前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直截了当地说:
“我最讨厌网球。”
坦白来说,在认识不久的学弟面前,突然说什么“最讨厌”是相当意识过剩的行为。
不过,这样应该就能彻底避免越前君的误会加深了。
从图书馆出来,我抱着新一批书籍准备回教室。
迎面朝大门口跑来的黑色平头男生看到我,猛地刹住脚步,中气十足地喊道:
“天野学姐好!”
这位给人热情爽朗印象的黑色平头男生,是网球部二年级的正选队员,桃城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部活时间。
在网球场直线距离最远的图书馆。
我还能接二连三遇到网球部的正选队员。
新学年才开始没多久吧?
我怎么感觉我已经把网球部的正选队员偶遇了个遍?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得移民火星了。
我颔首回道:“桃城君。”
看到我手里抱着一摞书,桃城君热心上前准备搭把手,“天野学姐,我来帮你。”
我稍微侧身,微笑道谢说:“谢谢桃城君,不用麻烦了。”
桃城君于是收回手,笑着用手挠了挠脑袋,“那行,天野学姐,我先……”
“阿桃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越前!”
“你小子知道你迟到多久了么?龙崎教练说你请了半小时假,结果到现在都没来球场,叫我到图书馆找你。”
“赶快赶快,小心待会儿又被手冢部长罚……”
我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裙摆口袋里的手机响起Line消息提示音。
“天野前辈。”
听到越前君的声音,我转过身。
旁边的桃城君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想到越前君和我认识。
越前君同样抱着一摞书,对我说:“刚才忘了说,Bye Bye。”
我心里失笑,点头回答:“越前君,再见。”
“越前??不是??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天野学姐??”
“不记得了。”
“好啊你小子,哪有这么明摆着糊弄学长的,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听得出来,越前君和桃城君的关系不错。
他们两人的性格很搭,将来说不定能够成为挚友。
回到教室,我把图书整齐放在班级书架上,拿出手机查看刚才收到的Line消息。
是优纪姐发来的。
Yuuki:【小纯,那孩子又来了哦,还特别害羞地托我问你的Line呢(≧ ≦)】
14.第十四局
“不好意思打扰前辈,我是不动峰中学二年生,橘杏。”
橘色短发的俏丽女生双手将学生手册递到我面前。
兼职结束后,我从咖啡店后门出来,没走几步,看到橘发女生站在巷口,眉眼弯弯地朝我挥手。
事实上,大概两分钟前,橘发女生还坐在店内靠吧台的位置,手里捧着我推荐的径山抹茶生牛乳。
我对橘发女生并不陌生,我兼职的时候,总能碰到橘发女生来店里光顾。
除却第一次见面时,橘发女生是和斜刘海男生结伴一起来,之后都是橘发女生一个人。
优纪姐告诉我,橘发女生几乎每天都来,一般是买甜品外带,不会一直待在店里。
前几天,优纪姐还给我发Line消息,说橘发女生很不好意思地托她问我,能不能和我交换Line。
众所周知,我不是一个随便和别人交换联系方式的人。
除非别人长得像橘发女生一样可爱。
我认为当面交换联系方式比较好,于是拜托优纪姐转告橘发女生,等我兼职结束后再见面细说。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我有点懵懵地低头看着摊开的学生手册。
不动峰中学的学生手册看起来和青学的差不多。
封页是学校名称和校徽,封里是PVC透明材质的夹层,用来放两寸证件照。
第一页是学生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再是学籍番号和入学时期。
橘发女生的证件照拍的很可爱,靛蓝色眼睛像两颗圆圆的杏仁,灵气动人。
当然,我坚持橘发女生真人更可爱的主张。
顺带一提,我学生手册里夹的不是我自己的证件照。
是我们可爱小比的非主流大头贴。
我礼貌颔首道:“橘桑,你好,我是天野空纯,青春学园三年生。”
“我现在没有带学生手册,不过我有电子版……”
橘发女生眨眨眼睛,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请问我可以叫前辈‘空纯学姐’吗?”
唔,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暧昧?
我点头,“当然可以。”
橘发女生笑容灿烂,“那,空纯学姐也叫我‘小杏’吧?”
“因为我有个哥哥、是亲哥哥的那种,大家平时都习惯叫我哥哥‘橘’,叫我‘小杏’来着。”
啊,交换名字的第一时间就互相称呼名字,更暧昧了。
我再次点头,“好的,小杏?”
小杏喜不自禁地双手合十,“能够再见到空纯学姐真是太好了!”
“我之前还很担心,突然和空纯学姐搭话会不会太冒昧,所以才拜托优纪小姐牵线搭桥……”
面对小杏远超想象的热情,我难免有些局促……是不可能的。
我顿时有种“哦呼这么可爱的女生竟然这么期待和我见面这也太爽了吧”的美妙心情。
我和小杏交换完Line,小杏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附近约会、哦不,散步。
我欣然答好。
因为是金曜日,夜幕降临,大街小巷人头攒动。
我和小杏都穿着私服,不用担心会被巡逻的警察进行安全盘问。
街边有家新开业的人气芭菲店,小杏可能注意到我不经意被户外展架粘住的视线,提议说一起去尝尝看他们家的招牌时令水果芭菲。
实不相瞒,我之前每次路过都能看到这家芭菲店,还问过周助要不要一起去吃。
周助微笑说我每次吃冰的都容易感冒,等夏天再一起去吃,我只能默默计算“夏天”还有几秒钟到来。
虽然夏天还有五百多万秒钟才能到来,但是今天小杏邀请了我,不是我主动要求去芭菲店。
就算雪顶爆浆草莓芭菲一不注意出现在我嘴里,再不小心被我咽进胃袋,相信周助也不会怪我。
我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店门。
小杏是非常热情开朗的性格,刚才在路上和我讲起她养的一只沙皮狗,名字叫古多拉。
说古多拉乍一眼看长得非常丑,乍两眼看长得还是非常丑,看久了又觉得丑萌丑萌的,像一只皱巴巴的懒人沙发。
这是亲妈没错了。
我说,我喜欢比格犬,可惜公寓不允许养宠物。
小杏问:“就是那个整天werwerwerwerwerwerwer的吗?”
我回答:“对,就是个整天werwerwerwerwerwerwer的。”
坐在我和小杏旁边一桌的两个大学生姐姐,听到我们突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学狗叫,一时没绷住被芭菲呛得连声咳嗽。
小杏恍然大悟道:“原来空纯学姐是狗狗派啊,我还以为空纯姐是猫猫派呢。”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只对小比一心一意。”
小杏笑得差点也被芭菲呛到。
一定是因为和小杏聊天太投入,我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份雪顶爆浆草莓芭菲。
走出芭菲店时,我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得牙齿打颤。
幸好小杏夏日阳光般的笑容让我很快忘记了冷风,我们在十字路口互相道别。
An:【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和空纯学姐交换Line了。】
An:【忍不住流下激动喜悦的泪水.JPG】
Amano:【好了好了,再这么说下去我也要真的怀疑你爱上我了。】
Amano:【跷二郎腿晃红酒杯的得意小比.JPG】
An:【[脸红][脸红][脸红]】
An:【お姉さま这是可以说的吗.JPG】
回公寓的路上,我收到小杏的Line消息,正准备继续回复,屏幕上弹出周助的消息。
Fuji:【到公寓了吗?】
Amano:【仅剩五分钟。】
Fuji:【好。】
Fuji:【明天气温比较低,记得穿厚点的外套。】
Amano:【比OK的小比.JPG】
Amano:【你也记得多穿点。】
明天我和周助要一起去图书馆,晚上我忍住没有一口气看完剩下的漫画,定好闹钟睡觉。
可能是那份雪顶爆浆草莓芭菲的缘故,早上醒来时我感觉嗓子有点痒,声音也要比平时低一些。
我心中警铃大作,赶紧爬起来灌了两大杯热水,又在洗手间里“aiueo”了几声。
确定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才放心地背着我的大背包出门。
要是被周助听出来我声音不对劲,昨晚吃芭菲的事情就要东窗事发了。
我和周助约定在图书馆前碰面,我走出电梯来到公寓大堂,抬头就看见坐在会客沙发上的栗发少年。
少年穿着一件oversize卡其色短款风衣,经典不过时的肯辛顿版型,身旁放着一个黑色背包。
那张吸引来来往往目光的出众面庞带着柔和的微笑,连见惯了各类帅哥的前台漂亮姐姐都不自觉地看了他好几眼。
我不动声色地走到沙发背后,准备给周助一个surprise。
没等我开口,周助冷不防地转头,笑眯眯地问:“空纯,吃早饭了吗?”
我倒是被周助surprise一跳,语气难掩失望:“吃过了,吃的鸡蛋三明治和热牛奶。”
周助问:“嗯?空纯的嗓子怎么了?”
我:“……”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周助,“没怎么啊。”
周助又问:“好像稍微有点哑,着凉了吗?”
我顺着周助的话回答:“可能是昨晚风太大,有点着凉吧。”
周助好像接受了我的说法,看了眼我身上的针织开衫,“空纯是不是穿少了?”
我说:“还好,图书馆会开暖气,在室内刚刚好。”
得到我“真的不觉得冷”的保证,周助和我一起搭电车去图书馆。
我们在常去的那间阅览室找了张四人座的空桌,我和周助坐在同一侧。
阅览室里的人不算多,也没有看见不想看见的人。
我翻着一部外国原著,暂且不提主角名字摊开可以铺满一整行,故事本身还挺有意思的。
我看书的速度很快,翻完后记,我稍微凑近周助,准备瞄一眼他在看什么。
周助正在看一本中国古诗歌译集,我正好看到一句诗歌原文: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我侧过头,望向窗外有些雾蒙蒙的天空,恐怕傍晚回去真会下一场春雨。
中午,我和周助去到附近的拉面店,老板是个热心肠的大叔。
亲切和善的老板娘看到我和周助,笑着说:
“哎呀,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们两个一起来了呢。”
我连连点头,“是啊,好久没吃到老板煮的拉面和老板娘煎的荷包蛋,整个人生都变得惨淡无光了。”
“半夜睡不着总会想起豚骨拉面的味道,唉,果然我还是应该过来当学徒,把老板的手艺都偷走……”
老板娘被我夸张的说辞逗笑,老板也豪迈地大手一挥,“好,既然小天野都这么说了,今天就特别招待你们两个。”
“给你们做超大份的豚骨拉面,价钱只收普通份!”
我把手拍得“啪啪”响,“老板大气!”
周助一脸无奈笑地看着我,递给我一张消毒湿巾擦手,“空纯,要是你吃不完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的哦。”
正准备请老板娘再帮我拿一个空碗的我:“……”
老板知道我是雷声大雨点小,拉面份量和普通的差不多,加了超多我喜欢吃的蜜汁叉烧肉,还有老板娘煎的两个香喷喷的荷包蛋。
一碗热腾腾的拉面下肚,我整个人都冒着热气,有种能够用体温把富士山融化的错觉。
周助看起来身材纤细,日常运动量也叫人倒吸一口凉气,超大份的豚骨拉面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周助先背着包站起来,朝我伸出手,我疑惑地看着他。
周助:“空纯还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
我:“……我还没有撑到那种程度!”
回到阅览室,不知道是血液集中在胃部消化豚骨拉面,还是主角名字太长,我有点昏昏欲睡。
周助到外面接电话去了,我脱下针织开衫叠好垫在书桌上。
等不及周助回来和他说我睡会儿,我趴在柔软的针织枕头上睡得不省人事。
我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空是朦胧不清的暗灰色,窗户玻璃有雨水蜿蜒而下。
我安静地注视一会儿,坐起身,意识到身上披着一件风衣外套,带着温热的体温。
我转头,毫不意外看到周助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
他微微睁开冰蓝色眼眸,脸上表情淡到几乎没有,低头专注看着那本古诗歌译集。
我故意双手抱胸,一副教导主任的口吻:“周助,你还说我,我开衫里好歹穿着长袖,你竟然只穿一件T恤。”
周助闻言转过头,露出我熟悉的微笑,“啊,不小心被空纯发现了。”
毫无疑问,周助没任何悔过的意思。
我目光幽幽,把风衣外套还给周助,穿上我自己的针织开衫。
就快到闭馆时间,我和周助准备离开图书馆。
刚走出大门,一阵挟着冷雨的冷风刮得我透心凉,正要撑开伞,双肩落下厚实的重量。
我扭头看到身后的周助,他又把那件风衣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只穿一件薄薄T恤。
我赶紧要周助穿上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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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我不冷,再说还要走去电车站,周助你穿这么点肯定会冻感冒的。”
周助却笑眯眯地回答:“不会的,我是男生。”
我不赞同地抿嘴,“这和男生不男生没关系吧,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周助坚持要我披着风衣外套,我有些后悔出门时没有穿羽绒服。
主要是前段时间气温持续上升,开学后大部分时间只需要穿制服,我就把厚外套都收起来了。
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周助说不定真的会被冻感冒。
我果断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二话不说把风衣外套裹在周助身上,直接把他推进后排车座。
也许是我动作过分迅猛,周助一开始处于状况之外,反应过来后弯眼直接笑出声来。
他笑得格外开怀,不加掩饰的笑意快要从那双冰蓝色眼眸里溢出来。
被雨点打湿的碎发黏在颊边,他也丝毫没有在意,任由水珠沿着下颌滴落。
看到周助笑得这么开心,我也很开心没错,不过,“周助,呃,你的笑点在哪里?”
周助笑着摇头,“只是觉得,不愧是空纯啊。”
我:“……?”
我还是不能理解。
没关系。
至少周助的心情比刚才好太多。
计程车先停在周助家门口。
周助拿着风衣外套下车,我降下车窗,对周助摆了摆手,打算说“学校见”。
周助却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我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轻声说:
“还没有到夏天,不准再吃芭菲了,容易感冒。”
说完,周助笑着对我摆了摆手。
计程车载着一脸“秋豆麻袋诶不是周助你为什么知道我吃芭菲了”震惊表情的我绝尘而去。
*
网球部训练结束后,不二周助先回家换了套私服,再前往幼驯染兼职的咖啡店。
他走到咖啡店附近的十字路口,按照先前遇到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就能看到对方。
不二周助站在原地,大约一刻钟后,终于看见女孩出现在街对面的拐角处。
她穿着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照旧背着那个灰色背包,脸上扬着明朗的笑容。
他看着女孩忍俊不禁的模样,片刻后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橘色短发女生。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天,走进街边一家新开业的芭菲店。
不二周助拿出手机,聊天界面停留在下午的消息记录。
Amano:【周助,兼职结束后我有点事,等回公寓给你发消息,不用担心。】
Amano:【小比是地球上最珍贵的小生命.JPG】
Fuji:【嗯呢,不要太晚回去。】
Amano:【比OK的小比.JPG】
原来是真的有点事。
不二周助又看了眼那家芭菲店,转身离开。
翌日去图书馆,不二周助提前到幼驯染的公寓,一楼大堂有供人休息的沙发。
前台小姐倒了杯花茶放在茶几上,他微笑道谢,看向电梯间。
没一会儿,女孩背着背包走出来,深棕色长发随意披散着。
米色针织开衫衬得她肤色白皙细腻,咖色格纹半身裙遮住膝盖,搭配一双中筒皮靴。
在女孩抬头看过来之前,不二周助收回目光,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卡其色风衣。
是同色系呢。
常去的那间阅览室人并不多,不二周助拿了一本中国古诗歌译集。
说起来,两人上次一起来图书馆,还是春假前的第三学期。
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部外国原著,密密麻麻的外语字符像是异世界咒语。
不二周助侧眸,意料之中,女孩看得饶有兴味,纤长手指不断无声翻开下一页。
一晃数小时过去,不二周助余光瞥见女孩翻完那部原著,凑近想要看一眼他手里的书。
他不着痕迹地身体往后,女孩探头看来,一缕深棕色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臂上。
明明隔着两层衣物,不二周助却感觉皮肤有些微痒意。
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近,女孩也的确只看了一眼,很快转头看向窗外。
垂落的发梢从衣袖表面滑走,不二周助安静看着女孩素净的侧脸。
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宛如倒映在一泓清水中的天空,纯净澄明,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中午是在以前经常光顾的拉面店吃午饭。
老板和老板娘热情跟女孩聊天,豚骨拉面份量扎实又味道鲜美。
女孩一不留神差点被汤头烫到,不二周助笑着提醒说:“空纯,你慢点吃。”
女孩转头看他,话语含笑,“周助,你要快点吃,小心待会儿拉面越吃越多了。”
不二周助点头说好。
回到阅览室,不二周助接到不二由美子打来的电话,于是先去洗手间接电话。
不二由美子问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伞,要不要等会儿她开车去接他和空纯。
不二周助想了想,说不用,他和空纯都带了伞。
不二由美子揶揄说,不想二人世界被姐姐打扰是不是?
不二周助提醒道,由美子姐姐,记得把窗外的衣服收进来。
不二由美子惊呼一声,赶紧挂掉电话。
不二周助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走到阅览室门口时,忽地站住脚步。
靠近窗边的那张书桌,女孩枕在叠起的针织外套上睡着了。
她只穿着一件半高领纯白打底衫,越发凸显出单薄瘦削的脊背。
站在女孩身后,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茶褐色发少年,将身上卡其色风衣外套脱下来,笼在女孩身上。
不二周助起初神情未变,慢慢地,笑容到底还是淡了些。
15.第十五局
“不二,请你不要告诉天野。”
说话时,茶褐色发少年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神情。
那双棕黑色丹凤眼看不出任何细微变化,也无从推断出掩藏在话语下的真实所想。
“这是拜托吗?”
“是。”
茶褐色发少年颔首回答。
言语举止间竟透出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
“好。”
“不二,谢谢。明天见。”
再次颔首道谢,茶褐色发少年转身准备离开。
“手冢,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心里在想什么吗?”
茶褐色发少年停在原地,单薄衬衫勾勒的脊背清瘦挺拔,沉默片刻。
“没有想什么。”
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又或是什么样的目的,答应替手冢国光保密呢?
不二周助自己也不知道。
回到房间,不二周助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件风衣外套。
他将两件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卡其色风衣挂在衣架上。
从中一进入网球部,初次见到手冢国光时,不二周助就一直认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们不仅有共同的爱好追求,性格脾气也合得来,连穿衣品味都这么相似。
甚至于。
轻轻一哂,不二周助移开视线,开始整理立在墙边的网球袋。
前几天买的PRINCE手胶还没来得及换,今晚把新手胶缠好,明天网球部训练试试手感。
不二周助从网球袋里拿出球拍,准备顺便把隔层里的学生手册放回到制服包里。
他拉开隔层拉链,里面只有一包消毒湿巾。
不二周助愣了下,以为不小心错放进其他隔层,将网球袋里外翻了个遍,没有找到学生手册。
他又去翻制服包,连带回来的课本都“哗啦啦”翻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学生手册。
不二周助轻声叹气,这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学生手册不见了这件事稍微有点麻烦。
如果只是掉在学校某个角落,暂时没有被其他同学发现,或者被热心同学送去失物招领处倒也没事。
万一被好事之徒捡到,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议论。
第二天,不二周助提前去学校,沿着固定的上学路线找了一圈。
到学校后,他仔细检查过班级教室和部活室,不管是书桌抽屉还是储物柜,都没有看到学生手册的影子。
不二周助有些心不在焉,和河村隆打练习赛的时候,从球场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穿着外校制服的黑色卷发男生。
乍一眼看像是顶着满脑袋海带。
没等其他人询问身份,黑色卷发男生迫不及待地自报家门:
“我就是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二年级王牌,传闻中的切原赤也!”
神奈川的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在日本中学生网球界是如雷贯耳的存在,获得过全国两连霸的顶级豪强队伍。
现任部长是被称为“神之子”的幸村精市。
切原赤也一上来就凑到场边的手冢国光面前,毫不畏惧对方体感零下三十度的冰山脸,大大咧咧地说:
“你就是手冢吧?立海大的前辈们也对你另眼相看,真想和你打一场啊!”
手冢国光面无表情道:“无关人员请离开网球部。”
切原赤也被手冢国光的表情和声音冷得打了个哆嗦。
“哇,你这人好严肃啊,就打一局嘛……”
切原赤也对手冢国光胡搅蛮缠的无礼态度,惹得周围其他部员很是不爽。
二年级的荒井将史大声呵斥,拿起球篮里一颗球朝切原赤也身上打去。
大石秀一郎赶紧出声阻止,切原赤也却轻而易举地转动球拍,接住了那颗飞过来的球。
手冢国光始终是一副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切原赤也撇了撇嘴,丢下一句:“我一定要打败你!”
临走前,切原赤也抄起球拍,试图把接住的那颗球还给荒井将史。
没想到那颗球正好打中荒井将史旁边桃城武的脸,反弹后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后直击海堂薰的后脑勺。
整个网球场顿时乱成一锅粥,还没吃早饭的赶紧趁热喝了。
“完蛋!海堂发飙了!”
“可恶那个立海大的切原别惹出事就偷跑啊!”
“都停下!都停下!”
当然看不下去这种混乱局面的手冢国光大呵道:
“所有人给我绕场跑30圈!”
在场部员们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敢有怨言,只能哭丧着脸一圈圈地跑球场。
往好处想,至少手冢部长坚持“一视同仁”的原则。
从头到尾看热闹的不二周助自然也包括在“所有人”内。
河村隆跑到不二周助身侧,“不二,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不二周助笑眯眯地反问:“阿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河村隆犹豫着解释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不二周助一顿,半真半假地说:“原来有这么明显吗?”
河村隆:“诶?”
众人被罚跑圈时,迟到大半个钟头的越前龙马终于姗姗来迟。
手冢国光一视同仁地罚越前龙马绕场跑50圈。
训练结束后,不二周助打算再去教学楼附近转一转,说不定能在哪个犄角旮旯找到他的学生手册。
不二周助前脚离开部活室,越前龙马后脚从部活室里出来,叫了声“不二学长”。
越前龙马将一本学生手册递给不二周助,“刚才在校门口遇到个男生,说这是不二学长你的学生手册,托我帮忙带给你。”
不二周助接过那本学生手册,笑着道谢:“谢谢,越前。”
“那个男生,是越前认识的人吗?”
越前龙马想了想,似乎在回忆那个男生的长相,“不认识。”
不二周助没有再追问,又笑着对越前龙马说“谢谢”。
“不二学长,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么?”
越前龙马这样说道,不二周助稍微有些意外,“嗯?”
越前龙马毫不拐弯抹角地问:“不二学长和三年级的天野空纯前辈,是幼驯染的关系么?”
不二周助微笑回答:“是的。”
越前龙马点头,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
“谢了,不二学长。我先走了。”
不二周助继续微笑地“嗯”了一声,看着越前龙马背着网球袋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他既不疑惑越前龙马突然问这个问题,也不奇怪越前龙马知道“天野空纯”。
不二周助和天野空纯是幼驯染。
这是青学众所周知的事情。
越前龙马走后,四周没有其他人,不二周助翻开手里的学生手册。
第一页姓名栏是“不二周助”的字样。
封里PVC透明夹层里的照片,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女孩子。
深棕色齐颈短发,仿佛瓷娃娃般的脸庞,一双比头顶天空还要纯净空灵的蔚蓝色眼眸。
不二周助微微敛了敛眼睑。
越前龙马,看到了吗?
*
四月是青学的家庭访问月,我母亲正在国外出差,实在抽不出时间和担任老师面对面交流,于是家庭访问也就此作罢。
很快是四月底至五月初的连休放假,网球部的校内排名赛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乾君却迟迟没有找我商量乾汁新配方。
难道是因为落选网球部正选队员对乾君的打击太大?
就在我以为乾君早已忘记这回事,我也打算要忘记这回事的时候。
放假前一天上午,乾君给我发Line消息说,昼休时在理科教室会面。
唉。
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理科教室需要老师批准才能拿到钥匙,换句话说,确实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适合地下党接头。
昼休时,趁着周助陪菊丸君去购买部买炒面面包的功夫,我去理科教室和乾君会和。
拉开教室门,乾君正在把试管里一种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紫色不明液体倒进烧杯内。
听见声音,乾君转过头,那副方框眼镜反着阴森的白光,脸上是一种大白天也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
打扰了,这里确定是理科教室吗?
确定不是僵王博士的人脑实验室吗?
乾君将一份超高校级秘密手写配方交给我。
我一行不落地阅读完各种食材剂量,如果还能称为食材的话,不得不佩服乾君不把人当人的奇思妙想能力。
毋庸置疑,用这份配方还原制作的乾汁,难喝程度至少是诺贝尔亲自颁发诺贝尔奖的级别。
连大名鼎鼎的复方汤剂都被衬托得像是薄荷味漱口水。
乾君问:“天野,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嗯,完全可以申请防狼喷雾配方的专利。”
乾君:“……”
我建议在配方里添加小米辣,提鲜增香,使人神清气爽,也更合周助的胃口。
再添加葛根粉,解热除烦,提供饱腹感,能够应对体力不支等情况。
最后添加纯天然可可粉,提神醒脑,改善疲劳,达到劳逸结合事半功倍的效果。
乾君对我一通胡说八道非常满意。
昼休快要结束,我向乾君颔首道别,准备回教室。
再在这里待下去,我怀疑乾君会拿我当一号小白鼠,我可不想对这个美丽新世界说拜拜。
乾君忽然问:“天野,之前海堂膝盖上的伤口,是你帮忙处理的吗。”
这句话包含疑问词,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否认道:“不是。”
我没有说谎。
帮海堂君处理伤口的是保健老师。
乾君:“是天野的可能性为99.8%。”
我:“可能性为0。”
乾君没有反驳我,抬手推了推眼镜,意有所指地说道:
“掌握这项数据的,不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再回答,只说了句“这个忙我已经帮完了”,离开理科教室。
连休期间,周助每天都要去网球部训练,我只能点一首中文名曲《算你狠》送给网球。
相比起日程安排满满当当的周助,除却去漫画书店追更新和到咖啡店做兼职,我称得上是一个闲人中的闲人。
幸好有小杏约我一起去秋叶原的狗狗茶歇店。
我们在那里“rua”了一下午的比格犬,还给古多拉买了一条樱桃小裙子。
从电车站出来,我和小杏互相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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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笑着对我说:“空纯学姐,下周日曜日见!”
我不太明白,“嗯?那天要一起去哪里吗?”
小杏神神秘秘地卖关子:“算是吧?那天空纯学姐一定能见到我。”
我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看小杏这么笃定,我也笑着说“好”。
小杏没有急着离开,看着我半晌,语气显得有些迟疑。
“希望,空纯学姐不会被吓到。”
我疑惑问:“被吓到?”
小杏不自觉地抿起嘴,“应该说,希望空纯学姐不要生气。”
“我是真心想和空纯学姐做好朋友的……”
我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摆出深沉思考的架势,“哦莫西罗伊,这种叠甲程度,让我很难不怀疑小杏其实是……”
小杏微微睁大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裙摆。
我:“其实是异次元穿越者,只有成功攻略我才能回到原世界。现在系统提示,小杏已经把我拿下了,下周日曜日就要回去了?”
小杏:“……”
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小杏一下子红了脸,结结巴巴说:“空纯学姐!”
“什、什么已经,已经拿下……”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放心放心,就算小杏是异次元穿越者,我也不会生气的。”
小杏忍不住嘟囔“空纯学姐真是的”,脸上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
连休结束回到学校,不需要想就知道,大家的假期综合症都很严重。
菊丸君被摧残得不成大猫样,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
“骗人的吧,放假天天都在学校训练,跟没有放假一样nya……”
周助笑眯眯地问我假期过得怎么样。
我同样笑眯眯地用“周助你不要明知故问”的眼神回答周助。
周助时不时在Line上问我“空纯最近在做什么”、“吃午饭了吗”、“我还没去过狗狗茶歇店呢”。
我就差每天二十八小时给周助汇报我的行踪了。
再说,前几天在咖啡店做完兼职,我还去周助家吃了顿晚饭。
我拌饭吃了三碗淑子伯母做的蟹黄豆腐。
这天课程结束后,我照例去图书馆整理书架,算是习以为常地遇到了越前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那次在图书馆偶遇后,每次整理书架我都能碰到越前君。
整理完书架,越前君问我:“日曜日有空吗?”
我点头,越前君又说:“你知道志季之森运动公园在哪里么?”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含糊其辞地应了声。
越前君:“日曜日那天,一起去志季之森运动公园?”
我:“不去。”
越前君挑眉,“为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
我说:“我好像和越前君你说过,我最讨厌网球?”
事先声明,我尝试过无数次,Ctrl+A脑内网球相关信息,Delete。
可惜目前还处于“没有权限执行此操作”阶段。
志季之森运动公园是举办网球比赛的常规地点。
即将到来的东京都大赛地区预选赛,比赛会场大概率是志季之森运动公园。
至于时间,既然越前君提到“日曜日”,那就是日曜日了。
越前君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只是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又没有叫你去看网球。”
我:“?”
还有这样的歪理吗?
越前君:“去吗?”
我:“不去。”
越前君:“那我们加个Line好友吧。”
我:“……?”
我怀疑越前君使用了某种心理战术。
看到越前君用左手从左侧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我,我随口问道:“越前君也是左撇子吗?”
“也?”
越前君几乎瞬间抓住我没有意识到的重点,“还有谁是左撇子?”
越前君问得我一怔。
越前君慢条斯理地说:“据我所知,不二学长可不是左撇子。”
我很快回过神,“裕太君。不二裕太君,周助的弟弟,是左撇子。”
越前君闻言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和越前君抱着更换书籍一道回教学楼。
我有点心不在焉,上楼梯时脚抬得低了些,不小心踉跄了下,眼看就要一脑门磕到台阶上。
好在我反应迅速,身体二次启动,抬脚向前大跨一步,以弓箭步的姿势顺利稳住身形。
“哗啦哗啦。”
突然听见书掉一地的声响。
我转头,和手伸到一半的越前君面面相觑。
看出越前君的好意,我连声向越前君道谢,帮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书。
越前君抿住嘴,没说话,弯腰捡起书。
道别时,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对越前君说:
“不要受伤。”
这句话没头没尾,更没有具体语境,越前君却第一时间听懂了我话里的指向性。
越前君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神情,“那当然了。”
“要是天野前辈不放心,亲自来现场监督也没关系。”
我微笑道:“有越前君这句话,我放了一万个心。”
16.第十六局
“不够啊,哪有身上只带这点钱的?”
“喂,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把钱藏哪了?把裤子给我脱了。”
“这真的是我所有的钱了……”
金曜日下午,我正在去咖啡店做兼职的路上。
经过大楼间的狭窄巷口时,隐约听到一句究极变态的发言。
我正在想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大白天在公共场合命令别人脱裤子。
转头看见两个流里流气的男高中生,把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生堵在墙边。
男生留着深蓝色短发,额头戴着绿色头带,眼睛很大,长得确实清秀可爱。
太变态了。
这两个不良少年竟然是恋〇癖!
“唧唧歪歪什么啊,这点钱买几个游戏币就没了,你耍我们是不是?”
“信不信老子揍得你连爹妈都不认识?裤子脱了去大街上溜一圈儿,我们就饶了你小子。”
完全变态啊。
这两个不良少年不仅是恋〇癖,还是露〇癖!
作为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路人,我当然看不下去这种以大欺小的变态场面。
我走到巷口旁边,故意焦急地大声说:“警察先生,就是这里,有两个不良少年在勒索小学生!”
“KUSO,警察来了!”
“算你小子走运,这次就先放过你!”
两个男高中生闻讯而逃。
蓝发小学生抿了抿嘴,捡起刚才被男高中生随手扔在地上的制服包。
制服包周围散落着课本笔记本之类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本被踩得快要散架的笔记本捡起来,还用手掌细心抹去封页的脚印灰尘。
按理来说,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路人应该悄无声息地离开才对。
我看着蓝发小学生盯着那本笔记本,一副忍不住要掉眼泪的可怜表情。
刚才被两个男高中生勒索的时候,他都没有害怕得要哭出来。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站在巷口处,对蓝发小学生说:“小弟弟,你还是快点走比较好,那两个不良少年说不定很快又回来了。”
蓝发小学生转头看向我,愣了愣,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啊,谢谢姐姐,我马上就走!”
不知道是我太有先见之明,还是太乌鸦嘴。
蓝发小学生刚说完,刚才落荒而逃的两个男高中生又出现在巷子深处。
“快跑!”
“啊?”
“你们两个家伙居然敢耍我们!”
眼看蓝发小学生还呆呆停在原地,我赶紧跑过去,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带他往大街上跑。
我自认为反应速度不差,无奈蓝发小学生确实没反应过来,动作到底还是慢了。
“站住!往哪里跑!”
男高中生伸手就要去扯蓝发小学生的头发。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太多,转身一个勾腿踢向男高中生的小腿前胫骨。
另一个男高中生紧追不舍,我直接把我的背包砸向对方的丑脸。
背包里有几本漫画书,还有一瓶自制辣椒喷雾,也算是有点份量。
“哎哟痛死我了!”
两个男高中生痛得鬼哭狼嚎,我拉着蓝发小学生跑到大街上,躲进街边一家杂货店。
蓝发小学生大口喘气双手撑着膝盖,我从货架旁边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街道,没有看到那两个男高中生。
蓝发小学生对我鞠躬道谢说:“姐姐,真的太谢谢你了!”
“对不起,都怪,都怪我刚才,刚才反应太慢……”
我回答:“没事。以后一个人不要走太偏僻的小巷,尽量走人多的地方。”
蓝发小学生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是下校回家,路上碰到社团学长,就想看看学长平时下校后会做什么,结果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我:“……?”
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蓝发小学生想要跟踪那个社团学长,结果被对方中途发现甩掉了?
算了,这是别人的私事。
我看了眼手机屏幕,快要到兼职时间,对蓝发小学生说完“小弟弟赶紧回家吧”,先一步离开。
背包里没有暴露我个人信息的物品,刚才在巷子里光线也比较昏暗,不用担心那两个男高中生看清我的长相。
只不过,我终究还是割舍不下,我背包里的限定版小比玩偶。
再次路过那条小巷时,我先观察了下巷口附近,再走到巷口看了眼里面的场景。
我一开始以为看岔了,闭上眼又睁开,确定不是自己出现幻觉。
刚才两个变态不良男高中生如同两具尸体趴在地上。
顶着一张鬼见愁的扑克脸的灰白发少年,一脚毫不留情地踩在其中一个男高中生的脑袋上。
假设男高中生的脑袋是个西瓜,这一脚下去直接就给踩爆了。
我不由感慨,亚久津君不愧是连同行看到都要退避三舍的不良少年。
我当然不会因为我和优纪姐关系天下第一好,就觉得亚久津君不会一拳打断我的鼻梁。
之前那回他一拳打来,要不是我反应速度快,再加上优纪姐及时出现,搞不好我就得去挂整形修复科了。
我这个人其实还挺记仇的。
我当自己是空气,用目光搜寻我的背包,很快在墙脚发现我那个灰色背包。
至少看起来好像没有被两个男高中生摧残过。
灰色背包旁边还有刚才蓝发小学生没来得及拿走的课本。
我正在思考,是等亚久津君走后,我过去拿起背包就跑,还是等兼职结束后再过来。
亚久津君又踢了一脚另一个男高中生。
男高中生感觉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接着,亚久津君走到墙脚,弯腰嫌弃地捡起那几本破破烂烂的课本,然后更嫌弃地拎起我的背包。
没等我怀疑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亚久津君一言不合把背包朝我的方向扔过来。
我赶紧接住我的背包,幸好我的肋骨和我的人格一样坚强,承受得住如此强烈的撞击。
“多管闲事。”
亚久津君用他凶神恶煞的金色眼睛瞪了我一眼。
我默默收回那句“谢谢”,继续当自己是空气,径直去咖啡店。
再不抓紧时间,我做兼职就要迟到了。
今天咖啡店里的顾客也不算多,优纪姐准备教我做栗子蒙布朗。
先前我跟着优纪姐学做巧克力布朗尼,优纪姐夸我很有天赋,以后要做巧克力布朗尼就可以放心交给我了。
我笑着说“都是优纪老师教得好”,优纪姐高兴得把我抱进怀里,我顿时身体心灵得到了双重奖励。
“咦?小纯,你的手受伤了?”
优纪姐握起我的左手。
我这才注意到,我手背侧边划了一道小口子,破了一小块皮。
刚才洗手时我都没有发现。
我说:“哦,可能是在哪里不小心划了一下吧。”
“没事的,优纪姐,只是一点小伤,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优纪姐不赞同地摇头,打算用碘伏给我的伤口消毒。
“就算小纯自己没有发现,一直注视小纯的人,也一定能够发现的。”
因为手背有伤,我不能参与实践制作栗子蒙布朗,在一旁观摩学习优纪姐的制作过程。
兼职结束后,优纪姐叮嘱我回去贴创可贴,我连连点头说“谢谢优纪姐”。
走到咖啡店附近的十字路口,我远远看见斑马线对面的周助。
我笑着向周助摆手,周助同时看到我,笑眯眯地摆手。
其实,我之前有和周助说过,我兼职完回公寓时间不晚,他不用特地过来接我。
他结束完网球部训练,还要回家换私服,这一来一回都能算是加练了。
周助听出我的口非心是,笑着说:“可是,以前都是和空纯一起回家,现在一个人回家总有点不习惯呢。”
我简直感动得不行,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不管是念幼稚园,还是念小学的前几年,我和周助都是下校后一起回家。
后来我回日本搬进公寓,虽然每天不能和周助一起回家,至少也能一起走一段路。
再后来,大多数时候,就是我一个人回公寓了。
我点头,“就是就是,我还记得念小学那会儿,我和周助你都是妹妹头。”
“商店街卖鱼的大叔说,第一次从背后看到我们两个,还以为是昨晚喝醉酒没醒,眼睛看重影了。”
周助笑着说:“妹妹头的空纯很可爱。”
我当即摆了摆手,一副“哎呀也没那么可爱周助你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得意表情。
周助正要继续说什么,冷不防地隔着袖子握住我的手腕。
“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差点没反应过来,顺着周助的视线看到我手背上那道小口子,涂抹碘伏后看上去伤口有点深的样子。
“不严重,这个应该是不小心在哪里划到的,优纪姐已经帮我用碘伏消毒了,等我回公寓贴个创可贴就好。”
周助沉默片刻,无奈抿起嘴,“空纯,你确定公寓里有创可贴?”
我:“……确定?”
公寓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周助买了一盒防水创可贴,是我喜欢的名侦探柯北联名款。
周助全程监督我,在伤口上贴好那个印有柯北大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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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可贴。
虽然柯北大头很可爱,但是一盒创可贴居然要八百円。
我不得不怀疑这盒创可贴是柯北亲手做的。
在公寓楼前道别时,周助和我提起后天要比赛的事情。
我知道周助不是那种叫人担心的不计后果的个性,点头,笑着摆手说学校见。
走出一段距离,我转头,看见周助还站在原地。
夜风拂起他栗色的碎发,纤细柔和的面庞带着我熟悉的微笑。
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周助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气定神闲地微笑着。
以至于,总有不知情的旁人以为,他的球风也是温和保守的。
恰好相反,他真正的拿手招式,都是带有攻击性的、强烈华丽的类型。
我停下来,转身,重新跑回到周助面前。
周助有些意外,“空纯?”
我看着周助,沉默一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勉强自己。”
周助微微张开口,笑着答应下来,“好。”
进到公寓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响起Line提示音。
我拿出手机,是一条添加好友申请。
「Atob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信息:我是迹部景吾。」
我:“?”
我点开对方信息界面,头像是初始默认头像,ID无,状态消息无,个人资料无。
连一个共同好友都没有。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拒绝」。
你说你是迹部大爷,你就是迹部大爷吗?
装也要装得像点,首先把称呼改成“本大爷是迹部景吾”,其次和我有共同好友忍足君。
唉,这年头经济不景气,诈骗也越来越敷衍了。
*
日曜日,志季之森运动公园。
东京都大赛地区预选赛决赛,青春学园对战不动峰中学。
双打二号不二周助和河村隆,由于河村隆手腕受伤,不二周助主动提出弃权。
双打一号菊丸英二和大石秀一郎6:2战胜对手,单打三号海堂薰7:5战胜神尾明。
作为决定整场比赛胜负走向的单打二号,越前龙马的对手是三年生伊武深司。
伊武深司的绝招是利用交替的上旋球和切球,造成肌肉短暂麻痹的“瞬间麻痹”。
越前龙马试图利用身体旋转的力量,带动手臂挥拍击球。
没想到手掌也握不住球拍,球拍一瞬间从手里飞出去,击中网柱又反弹回来。
断掉的球拍打中他的左眼睑,当场血流不止。
球拍打中的瞬间,那种剧烈的疼痛仿佛全身的痛觉神经都集中在眼睛部位,让人身体僵硬,冷汗浃背。
越前龙马一只手捂住受伤的左眼,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天,下校后只有两个人的楼梯间。
女孩起初微微垂下眼,像是犹豫着什么,后来抬眸看向他。
那双纯净无暇的蔚蓝色眼眸里,流露出一种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意味不明的情感。
她对他说:“不要受伤。”
那时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没想到却食言了。
越前龙马坚持继续比赛,抬起手臂用肩膀处的衣服胡乱擦掉眼睑的血渍。
其他部员和围观路人都为他堪称触目惊心的举动发出惊呼声。
包括大石秀一郎在内的一众正选部员无疑相当反对越前龙继续比赛,手冢国光却将球拍递给他,说道:
“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内没有分出胜负,就弃权。”
越前龙马抬头看着不苟言笑的手冢国光。
老实说,他也搞不清楚这位手冢部长到底是什么个性。
手冢国光看起来是队伍里最一板一眼的那个,绝对不允许有人鲁莽行事,不遵守规则。
偏偏也是手冢国光最后站出来拍板,允许他在旁人看来意气用事的行为。
但是,毫无疑问,手冢国光很强。
规定时限内,越前龙马最终以6:3有惊无险地赢下比赛,为青学的胜利拿下决定性的一局。
比赛结束后,双方队员互相致意,越前龙马收拾好网球袋,准备去换衣服。
前两天在街头网球场遇到的橘色短发女生走过来,听说好像是不动峰部长的妹妹,具体名字不知道。
橘发女生对他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越前龙马回以点头,往公共洗手间的方向走。
“桃城君!”
“啊,是橘的妹妹,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有一点事情,我想问问……”
“今天青学的比赛,为什么都没有看到天野学姐?”
越前龙马猛地停住脚步。
“天野学姐,不是男网部经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