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穿成斯嘉丽长女》 1、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在5岁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她叫林盐,农村家庭,爹酗酒家暴,妈妈在她4岁时就逃走了。 天性使然,林盐是个超级大逆子。从小和爹对打对喷,绝不服输。骂她她就骂回去,不给生活费就偷钱,打她她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半夜拿开水泼。 闹得最疯的时候,她爹连家都不敢回。 林盐身上有种天然的兽性,习惯性地选择让自己痛快的方式,至于其他的…… 后面再想。 从一线城市的top级大学毕业后,林盐进了外贸公司,因敢赌敢拼备受器重,年纪轻轻就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结果……boom!林盐因拒绝供养爹被爹捅死在公司门口。 在此之前,两人十几年都没有见面。林盐完全搞不懂这死老登是怎么找过来的,又为什么处心积虑地非要杀她。 原来是忮忌她忮忌得发了疯啊。呵呵。 天杀的,世界上最憋屈的死法也不过如此了。 因此,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起码暂时没有爹的家庭里着实让塞西莉亚松了口气。 她不需要谁来爱她,只需要给她一个能让她安静成长的环境就行。 最开始,塞西莉亚是这样想的没错。 往好处想,起码这个结论保持了4小时呢! 刚觉醒记忆的那天,塞西莉亚思考了半天人生。 在摆脱了对前世憋屈死法的无能狂怒后,塞西莉亚在保姆的陪伴下读一本童话故事书。 她前世英语就相当不错,一般读写对她没有难度。 门口一阵喧闹的声音传来,保姆意识到这是母亲回来了,抱起塞西莉亚让她去见见妈妈。 也不是不行。塞西莉亚没有反抗。 她被抱着进入一间特别大的房间,好奇地环顾四周。 今天是塞西莉亚第一次以成年人的眼光记忆事物,这可比原本模糊混沌的印象要有趣多了。 母亲背对着窗户坐在那里,阳光为她的身影渡上一圈模糊的光晕。 那一刻,塞西莉亚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轻轻拍了拍保姆,示意她放自己下来。然后迈着几乎有些跌跌撞撞的步伐,朝那个显露出一点烦闷的女人走去——这些情绪都写在女人的肢体语言里。 她一步步靠近,迎上女人艳光四射的美貌。 但塞西莉亚只是在看女人的眼睛,那双生机勃勃的、洋溢着永不熄灭的对生活的渴求的绿眼睛。 她是……她是…… “斯嘉丽。”旁边一个面色柔和的女人笑着看向塞西莉亚,“接下她呀。她好像有点走不动了。” 母亲叹了口气,伸出手把塞西莉亚抱到了膝上,因不习惯这种和孩子亲昵的肢体接触而显得有些僵硬。 顾不上斯嘉丽的坐立难安,塞西莉亚把头埋在了母亲怀里,心脏狂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为了不让斯嘉丽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塞西莉亚咬住嘴唇,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哽咽。 那一刻,她不再是养尊处优的高贵小姐,不再是光鲜亮丽的都市高管,不再是众星捧月的草根学霸。 她退化到了她痛苦无知的时候。 那时她的世界里除了一个千方百计折磨她的爹以外一无所有。那时的她除了和所有不公与不甘搏斗到底、斗得头破血流的疯劲以外一无所有。 来她们村支教的老师送了她一本《飘》。 此时的林盐已经清楚这本书在文学史上并没有多高的地位,清楚作者有她的时代局限性。 但这并不能阻止年幼的林盐把它当成了精神支柱。 小时候的她没有受过任何人的用心教导(当然这和她小时候是个疯子也有点关系)。其他人永远想象不出她从这本书、从斯嘉丽身上学到了多少东西。 她是她的乌托邦、她的密友、她的耶稣、她精神上的母亲。 塞西莉亚在斯嘉丽看不到的角度抹干了眼泪,仰起脸,露出一个她从前世到现在最明媚的笑容。 非常完美的角度,她特意展示给斯嘉丽看的。 塞西莉亚踮起脚,搂住斯嘉丽的脖子。 斯嘉丽和梅兰妮一起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现在斯嘉丽是自己的母亲…… 血脉相连的,真正的母亲。 “妈妈——”塞西莉亚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塞西莉亚观察着斯嘉丽的表情,用目光描摹着母亲的面容。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好奇——无论是塞西莉亚还是林盐都是不会主动照镜子的性格。 她知道自己的发色是黑色,那眼睛呢?她遗传到斯嘉丽那双绿眼睛了吗?自己的外貌有几分像斯嘉丽? “我睡觉很安稳的,妈妈。”塞西莉亚的童音再次响起,“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斯嘉丽有点困惑。 虽然她觉得和塞西莉亚睡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对女儿就是亲近不起来。 和小孩子一起睡觉想想就很麻烦——万一塞西莉亚晚上要折腾出很多事呢? “算啦。”塞西莉亚观察着斯嘉丽纠结的神色,最后很有眼色地放弃了这个提议。 时间还长着呢。 现在是1862年,斯嘉丽和梅兰妮、佩蒂帕特小姐一起住在亚特兰大。 距离亚特兰大沦陷,斯嘉丽带着梅兰妮母子逃回塔拉,也就是斯嘉丽书中最艰难的时刻…… 还有两年。 日子还是照常过着。 除了塞西莉亚开始成为一款随机刷新在斯嘉丽旁边的固定npc。 多数时候她也不是要干什么,就是想待在斯嘉丽身边。 看到斯嘉丽,开心!听到斯嘉丽的声音,开心!和斯嘉丽互动,开心! 总之,开心! 塞西莉亚开始有意识在斯嘉丽跟前刷存在感,想靠讨巧卖乖获得斯嘉丽的好感。 老实说,这几天下来,塞西莉亚自己装萌都装得有点恶心了。 她对装正常人、装好学生、装高情商都颇有心得,但装甜妹对她来说还挺富有挑战性的。 更令她难受的是,她的努力对母女关系改善并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起到了点反作用。好像自己越靠近她,斯嘉丽便会逃得更远。 塞西莉亚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这段时间里,塞西莉亚和梅兰妮的关系反而愈发好了起来。 早在恢复记忆以前,塞西莉亚就非常受梅兰妮疼爱,简直到了她不好意思的程度。任何时候塞西莉亚都可以和梅兰妮待在一起。 和面对斯嘉丽时不同,塞西莉亚不需要在梅兰妮面前装成任何样子——梅兰妮的容忍度,尤其是对哥哥唯一孩子的容忍度高得吓人。 塞西莉亚甚至尝试在梅兰妮面前发了发疯,发现梅兰妮既不感觉意外,也依旧十分爱她,几乎让塞西莉亚感到羞愧了。 因此,在梅兰妮面前,塞西莉亚一般处于稳定的沉默模式。她可以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说,只是专心摆弄自己手上的东西,也可以趴在梅兰妮的膝盖上,闭着眼睛听梅兰妮做事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时不时地,梅兰妮会摸一摸塞西莉亚的脑袋,亲一亲塞西莉亚的脸颊,就像守财奴时不时看看藏在靴子里的金币。 这种静谧温馨的氛围一下子迷住了塞西莉亚,让她觉得既新奇又古怪。 林盐的绝大部分人生都是在书本陪伴下度过的,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建立情感联系的感觉,一直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梅兰妮就像那些会和林盐一起从集体活动中溜走的,大概可以被称作朋友的她们。很多个晚上,林盐和朋友一起坐在楼道里吹着晚风,听着一墙之隔传来的肆意笑声。 那是一种她没有从任何家人身上得到过的,相互陪伴的感觉。 至于佩蒂,塞西莉亚也很喜欢她,虽然她和佩蒂相处不来。 第一见到佩蒂晕过去时,塞西莉亚吓了一跳。但在第三次时,塞西莉亚确定了这是一种诡异的行事潮流,大感无奈。 某一天,塞西莉亚认真地问梅兰妮。 “姑姑。”塞西莉亚说,“你觉得我和妈妈长得像吗?” 塞西莉亚站在镜子前,歪着头朝梅兰妮问道。 镜中,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露出纠结和困惑的神色,一头打着卷的黑发落在她的肩上,簇拥着玫瑰花般红润的脸颊。 她的绿眼睛因年龄尚小而显得很圆,但眼尾上挑、眉位较低。长开后,会是双顾盼生辉、锋芒毕露的眼睛。 “你还小呢。看不太出来啊。”梅兰妮为奇怪的这个问题笑了笑,“不过你的眼睛长得很像斯嘉丽。” 梅兰妮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用心,能敏锐地察觉到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什么人相处。像塞西莉亚,梅兰妮总是认真回答她的所有问题,从不说那些哄小孩的敷衍话。 “真的吗?”塞西莉亚又问了一遍。 “真的呀。”梅兰妮揉了揉塞西莉亚的脑袋。 所以为什么斯嘉丽不喜欢自己! 塞西莉亚有点难受。 哪怕受到了全家人毫无节制的溺爱,塞西莉亚的目光始终无法从斯嘉丽身上移开。 她上辈子在外贸公司升迁飞快,对自己的社会化程度有几分信心。 大部分人的好感度不都是受那些因素影响,外貌、性格、立场。 自己长得又可爱又像斯嘉丽,从不给斯嘉丽找任何麻烦。 难道是自己装出来的样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或者装错方向了? 直到一天下午,塞西莉亚在屋子里瞎逛时,听到门口传来了斯嘉丽、梅兰妮和佩蒂回来的声音。 她们先前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今天一整天街上都吵得要死,烦得塞西莉亚恨不得往外扔石头。 作为一个年仅5岁、家境不错的孩子,塞西莉亚和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离得远远的。 大人们只希望她吃好睡好,多笑笑别生病。塞西莉亚自己更是将几乎全部心思扑在关注斯嘉丽上,最多再分出一半给梅兰妮,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关心。 “是重要剧情节点吗?”久违的有关原著的信息浮现在塞西莉亚脑海中,让她有点心虚。 可能是大脑没发育完全的缘故,塞西莉亚总感觉自己经常忘事。 斯嘉丽率先走了进来,穿着她的那身丧服。 和这么沉重的裙子相比,她的脚步堪称是大步流星。 斯嘉丽眼神明亮,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仿佛在竭力忍住笑意。 这么多天下来,塞西莉亚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开心。 平时,斯嘉丽总是把自己硬套进那个查尔斯寡妇的壳子里,举止端庄,乖乖遵照祖母和众人的教诲,决不做有失身份的事。 相应的,斯嘉丽为此烦闷得想死。 就像塞西莉亚把自己套在任何场合需要的壳子里一样。 但今天,斯嘉丽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反观梅兰妮和佩蒂,表情都不太好看。梅兰妮还挺平静的,佩蒂眼泪汪汪。 塞西莉亚看到佩蒂好像在说什么“巴特勒船长”“坏透的人”。 塞西莉亚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一下子猜到了这一段是什么剧情。 她把目光投向了斯嘉丽戴着黑手套的手上。 斯嘉丽和查尔斯的婚戒不见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换人设 斯嘉丽是和瑞特跳舞去了。 这是原著里的义卖会剧情。梅兰妮和斯嘉丽在募捐上把她们的结婚戒指都捐了出去;斯嘉丽和瑞特重逢;瑞特通过给募捐会送了一大笔钱,让守寡的斯嘉丽能光明正大地和他跳舞。 相应的,众人的唾沫星子都快把斯嘉丽喷死了。 这么多天的疑问在斯嘉丽今天的欢欣前得到了解答。 塞西莉亚走到了斯嘉丽面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喊了一声:“妈妈。” 斯嘉丽看到塞西莉亚的那一刻,面上的快乐有些破碎了。 为了保持自己的心情,她随意朝塞西莉亚点了点头,目光从塞西莉亚身上划过,继续大步朝房间走去。 哈哈,她这下是知道斯嘉丽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斯嘉丽看塞西莉亚,不仅仅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她在看她灰暗无趣、行将就木的未来寡妇生活。 那自己也太冤了吧! 抛开所有时代因素不提,塞西莉亚对斯嘉丽的滤镜之厚,可能只有原著后期的梅兰妮可与之一战。 斯嘉丽的优点她交口称赞,斯嘉丽的缺点她觉得可爱。斯嘉丽要循规蹈矩她表示认同,斯嘉丽叛经离道她大力支持。 就要开心,气死所有人算了。 林盐当年因为爹新学会打牌赌博,半夜把他吊起来抽的时候,也差点被村里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虽然那个老登还是隔三差五背着她偷偷赌,林盐在村里的风评也更下一层楼,但起码林盐自己是抽得很爽。 要说大逆不道,在此时的社会眼光中,把自己爹抽个半死可比在守寡期间和男人跳舞要大逆不道多了。 世界上约束女人的规则何其多,要是条条都遵守,塞西莉亚也可以不用活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种对斯嘉丽行为的全然支持,是她有别于斯嘉丽身边大部分人的一点。 这么多天的相处后,塞西莉亚明白光是做个招人喜欢的小孩,是没办法让斯嘉丽和自己更亲近一点的。 要不要做一点更加“有趣”、更加“超出预期”的事? 毕竟,她到底想在斯嘉丽身边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呢?难道自己愿意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能随便逗弄的小宠物? 如果继续像她原本的思路一样和斯嘉丽相处,最好的结果就只是这样。 塞西莉亚咬了咬嘴唇。 而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塞西莉亚走到了斯嘉丽的卧室门口。 她敲了敲门,门打开了,斯嘉丽站在门口,双手抱臂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现在心情不错,愿意多搭理塞西莉亚一会。 “妈妈。”塞西莉亚一本正经地说,“你今天是不是和巴特勒船长一起跳舞了。” 起手王炸。直接把斯嘉丽炸呆住了。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等等,你怎么知道巴特勒船长???” “我就是知道。” “哈!”斯嘉丽拧起了眉毛,“事情传得那么快?一定是那些讨厌的家伙已经开始嚼舌根了。” “并不是哦!”塞西莉亚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家今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斯嘉丽弯下腰来,带着夹杂气恼、新奇与困惑的眼神看向塞西莉亚。 “因为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塞西莉亚丝毫不慌,理直气壮地信口胡邹着。 斯嘉丽没绷住,哑然失笑。 “我还知道……”塞西莉亚继续往下说着,“祖母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而且她会非常生气,生气到叫祖父把你接回塔拉。” 斯嘉丽的脸一下子绿了,几乎和她的眼睛一样绿。塞西莉亚的话无论真假,都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提醒了斯嘉丽近在眼前的威胁。 “但是呢……”塞西莉亚举起一根手指放在鼻子前面,装腔作势地拉长声音,“我可以帮你阻止这些。” 她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满溢出来了。 “你怎么帮我阻止这些?”斯嘉丽这下是真感兴趣了。 这并不是因为她相信塞西莉亚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而是她觉得这小姑娘现在非常好玩。 她眼睛紧紧盯着某人的样子让塞西莉亚想起那些尚未成年的掠食动物。 “那——当——然——”塞西莉亚继续拉长声音,在斯嘉丽兴致盎然的目光中话锋一转,“今天晚上让我和你一起睡我就告诉你!” “你还没放弃这个?” “就不放弃!我要一直磨到你答应我为止。”塞西莉亚鼓起了腮帮子,这让她比平时沉默阴沉的样子要更像个深受宠爱的大小姐。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告诉梅兰妮和佩蒂,你很高兴能和巴特勒船长一起跳舞。” “你这个坏丫头!”斯嘉丽大叫一声。 塞西莉亚一边大笑一边跑走了。 她蹦蹦跳跳地下楼,正好碰见梅兰妮。 “你刚见过斯嘉丽了?”梅兰妮拉过塞西莉亚,帮她擦了擦刚刚一通疯跑冒出的细汗,“她怎么样?” 塞西莉亚用余光瞥了一眼上方走廊掠过的身影。 是刚刚追来的斯嘉丽。 显然,她现在不是很想碰见梅兰妮。 “她很伤心呢。”塞西莉亚严肃了脸色,用一种低落的语气说道。 “妈妈刚刚趴在床上哭,一直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都是为了事业’,‘她想为像查尔斯一样的战士出一份力’什么的。” 听到查尔斯的名字,梅兰妮露出了伤感的神色。 “我知道了……”梅兰妮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摸着塞西莉亚的头发,“要我上去安……” “不用啦。”塞西莉亚说,“妈妈说她伤心得谁都不想见。” 梅兰妮又叹了口气。 塞西莉亚环抱住梅兰妮的脖子,蹭了蹭梅兰妮的脸颊,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实际上,她心里想着…… 妈妈那家伙,多半在后边偷笑着呢! 是夜,塞西莉亚抱着枕头,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斯嘉丽的卧室房门。 她的心砰砰狂跳,拉了拉身旁保姆的衣袖。 “你在门口等我10分钟再走。”塞西莉亚脸色有点僵硬,“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让我进去,进去了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赶出来。” 她刚从傻乎乎的贴心甜妹转型成刁钻天才小神婆,很担心这种人设不对斯嘉丽胃口。 塞西莉亚想溜回去,避免面对斯嘉丽拒绝自己的可能性。 但刁钻天才小神婆此时会死皮赖脸站在这里等斯嘉丽开门,这是人设需要!人设需要! “妈妈……”塞西莉亚再次敲门,出声叫唤,竭力装出的开朗声音有点发抖,“我说过……” 门开了。 穿着睡袍的斯嘉丽拉开门,在烛光映照下像一副萨金特画出的油画人像。 可恶,好想挣大钱然后把萨金特空运过来给妈妈画像。 萨金特生卒年1856——1925,完全有机会。 不过这个世界有萨金特吗? “你进不进来。”斯嘉丽的话打乱了塞西莉亚的胡思乱想。她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但微微勾起的唇角透露出她其实并没有生气。 相反,她觉得很感兴趣。 就像是养的猫某一天突然站起来骑独轮车一样,塞西莉亚今天的人设转变之快,让斯嘉丽觉得十分新奇有趣。 塞西莉亚:转变当然快,毕竟都是装的。 塞西莉亚:多和我接触,我愿意为你量身打造一套人设! 塞西莉亚进入房间,用眼神示意保姆记得她先前的话。 她三步并两步跑到床边上,蹬掉拖鞋,扑进像云朵一样的床铺里。 她把自己的枕头摆在斯嘉丽的枕头旁边,拱进被子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就探出半个脑袋,眨着满怀期待的绿眼睛等斯嘉丽过来。 林盐曾经和她最好的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半夜大家喝了点酒,歪七扭八地摊在床上聊天。林盐一边趴在床上看某书上斯嘉丽的同人文一边听朋友们嬉闹。 空气里浮动着朋友的笑声和果酒的清香。这是林盐人生中少有的、幸福得恨不得死掉的时刻。 斯嘉丽站在不远处,一只手撑在梳妆台上,带着难得的耐心观察塞西莉亚的动作。 “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来阻止爸爸把我带回塔拉。”斯嘉丽有点别扭地开口问道。 她们的对话比起母女,更像一对关系一般的同龄女孩。 求助一个5岁小孩实在是太傻了,但斯嘉丽很清楚塞西莉亚所说的事一定会发生。 反正随口一问,还能掉块肉不成? “你不用担心啦。”塞西莉亚摆了摆手,“祖父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吗?他不会对你生气的。想让你回去的祖母又不会亲自来亚特兰大。” “什么!”斯嘉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恼羞成怒,走近塞西莉亚把她从床上捞了起来,“你说我是什么性格?” “好人性格!”塞西莉亚口风秒转,“喜欢跳舞怎么啦。跳舞多好玩啊。那个什么巴船长,能用钱买妈妈你开心一下是他的荣幸!” 斯嘉丽从跳完舞到现在听了不知多少闲言碎语,有些人说巴特勒大大的坏,有些人说斯嘉丽不检点,有些人说查尔斯可怜。 塞西莉亚这套说辞还挺新奇的,全方位为斯嘉丽开脱,顺耳得斯嘉丽的良心都开始隐隐作痛。 “你才多大,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斯嘉丽斟词酌句地开口,“我不是想跳舞,我是为了事业才这么做的,没有让你学的意思。做个淑女,好吗?” “妈妈你别学祖母了,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坏丫头!” “哈哈哈!”斯嘉丽作势想要拧一下塞西莉亚的脸,塞西莉亚翻滚了一下从斯嘉丽手边溜走了。 她从另一边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双手叉腰,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会没事的!别担心了!”塞西莉亚郑重宣布,“我是个受上帝庇护的超级天才,有预知能力,我预言这件事会平安渡过。” 斯嘉丽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在瞎说什么!” “是真的。”塞西莉亚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诌,就像当年读大学时写毕业论文一样,生产一些无法细究、胡言乱语的垃圾。 但能达成目的就好! “明天早上,巴特勒船长会把梅兰妮捐出的戒指送回来。” 塞西莉亚的语气肯定得让斯嘉丽侧目。 “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上帝是女孩 事情在第二天早上,梅兰妮收到了巴特勒船长交还给她的结婚戒指时达到了高潮。 梅兰妮哇哇大哭,佩蒂也很开心。 只有斯嘉丽瞪大了眼睛,看向一边坐在地上玩玩具,看起来和任何一个5岁小孩都没什么差别的塞西莉亚。 感受到斯嘉丽的目光,塞西莉亚抬起了头,狡黠地朝斯嘉丽眨了眨眼睛。 这是一个孩子气的,又带着超出孩童智慧的表情。 斯嘉丽如遭雷击,甚至都没有理会梅兰妮和佩蒂的讨论。 等斯嘉丽回到房间后,塞西莉亚去找斯嘉丽聊聊。 斯嘉丽现在似乎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崩溃感中,并不是很想理会塞西莉亚。 “妈妈,妈妈。”叫了两声斯嘉丽,发现没有回应后,塞西莉亚凑近斯嘉丽,半跪下来,将半个身子都搭在了斯嘉丽的膝盖上。 她用仰视的方式看着斯嘉丽。 “你会把我的特异之处告诉别人,让他们烧死我吗?”塞西莉亚轻轻地说。 “我看到过上帝在梦中向我赐福,让我拥有了我现在的能力,但我不能肯定别人也会认同我说的东西,相信我是被上帝选中,而不是恶魔。” “如果你害怕我,我理解你,妈妈。”塞西莉亚面色平静,实际垂在身侧的手都要把掌心抠烂了。 这是一招险棋。 虽然19世纪的美国南部并没有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土壤,斯嘉丽也无从验证塞西莉亚是否真的受到上帝赐福。 但这惊世骇俗的事实会导致三个结果。 一个是斯嘉丽相信塞西莉亚,塞西莉亚从此不再是她眼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一个是斯嘉丽不相信她,觉得塞西莉亚疯了。 或者,斯嘉丽会恐惧她。从此对自己避之不及。 这是最糟糕的,甚至可能无可挽回的结果。 但她等不及了。 她受不了自己占据了斯嘉丽长女这个得天独厚的身份,却只是斯嘉丽眼中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想要被注意,想要在斯嘉丽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更想要在斯嘉丽心里占据独特的地位。 如果她要为这些渴求付出心急的代价,那她也只能接受事实,从斯嘉丽身边退远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个能让她回到斯嘉丽身边的机会。 她垂下了头,沉默着,等待来自母亲的审判。 “我们会赢吗?” 出乎意料的,斯嘉丽先问了这个问题。 都告诉斯嘉丽自己能预知未来了,塞西莉亚破罐子破摔:“不会。” “阿什礼会活着回来吗?” “嗯。” 塞西莉亚听到斯嘉丽长长地舒了口气。 “所以……”塞西莉亚抬起了头,“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什么处置你?” “?” “?” 斯嘉丽慢慢地瞪大了眼睛:“你真觉得我会让人把你抓走烧死?” “……”塞西莉亚沉默了一下,“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有这么坏吗?”斯嘉丽觉得十分无语,“你是我的……女儿,我还不至于干这种事吧。” 至于塞西莉亚是不是真的被上帝赐福,这在斯嘉丽眼中并不重要。 “所以我真的不会被带回塔拉?”斯嘉丽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拉住了塞西莉亚的手,“你说真的。” “真的。”塞西莉亚笑了出来,“放心吧。” “妈妈,你知道上帝为什么要赐福与我吗?”塞西莉亚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高兴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上帝偏爱你,所以派我来帮助你、支持你。” 塞西莉亚的声音有点发抖。 她抬起头,想要用对视的方式强调自己的真诚,就像牡蛎张开蚌壳,暴露自己壳中的珍珠。 林盐受够了自己满口浑话的爹,她一向言而有信。 说要考什么学校就考什么学校,说要10点睡觉就10点睡觉,说要抽爹一顿就一定会抽不止一顿。 这个承诺虚无飘渺,但塞西莉亚会一直遵守这个诺言。 “所以多信赖我一点吧。” 你的信赖会让我在你的心里留下痕迹。 而那痕迹就是我要的全部东西。 “乱说什么。”斯嘉丽笑了,“如果上帝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偏爱我,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预言能力给我。” 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个责怪父母给妹妹糖吃而不给自己的孩子。 “因为预知未来不一定是好事。”塞西莉亚认真回答,“要是你早就知道今天巴特勒船长会邀请你跳舞,你还会像当场得知那个消息时那么惊喜吗?” “可是我为不能跳舞难受了好久,这些难受难道不是折磨?” “没有难过对比,就没有惊喜了。”塞西莉亚说,“不过妈妈你的观点也对,但这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上帝决定的。” “有什么想知道的东西就问我吧,只要我能说而且知道。毕竟预知能力也不是万能的,我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预知,就像我预知不到今天巴特勒船长会邀请你跳舞一样。” 其实塞西莉亚知道,只是她完全忘了。 塞西莉亚等待着斯嘉丽的回应。 “嗯。”过了半晌,斯嘉丽有点闷的声音从塞西莉亚头顶传来。 就同塞西莉亚所说的那样,回塔拉危机十分顺利地渡过了。 其实塞西莉亚什么都不做,事情也会平安渡过,但她就是要坏心眼地在这事上掺上一脚,为自己在斯嘉丽心中的形象添砖加瓦。 祖父来到亚特兰大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女儿谈谈——梅兰妮和塞西莉亚轮番上阵阻止他和斯嘉丽单独相处。 至于梅兰妮,她是被瑞特将她捐赠出的婚戒赎回来这个行为给打动的。 晚饭后,祖父出去逛了一圈,把身上带的所有钱赌光后醉醺醺地被瑞特扶回来了。 斯嘉丽迅速抓住这个机会,用不告诉祖母祖父赌博换取祖父告诉祖母那些有关斯嘉丽的闲言碎语都是胡说八道。 祖父走时,塞西莉亚适时送上了一封给祖母的信,表面意图是展示自己学会遣词造句。实际上,她在信里用一个5岁孩子应有的全部词汇量,极尽所能渲染斯嘉丽对她的照顾是多么周到细致,富有母爱。 “妈妈很为那些破了的士兵难过。”信里,塞西莉亚用竭力模仿的拙劣笔迹,不着痕迹地提到,“他们让她想到了爸爸,她哭了。” 当目送着这封信和外祖父一起离开了视线后,母女俩对视一眼,又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你得为说假话羞愧。”斯嘉丽叹了口气,“其实没有这封信也没事,不值得为此犯罪。” “要是上帝因此不喜欢你了怎么办?”斯嘉丽有点紧张。 在认为塞西莉亚受上帝赐福以后,斯嘉丽感觉上帝一下子从一个威严但离她很远的存在,变成了近在头顶的压迫。 最近几天她格外谨言慎行,尤其在塞西莉亚面前。不过这种谨言慎行也没妨碍她对爸爸不孝和对妈妈扯谎就是了。 “没关系啦。”塞西莉亚满不在乎,"上帝昨晚托梦给我,说他同意我写这封信。" “真的?” “真的。” “不光如此。”塞西莉亚拉住妈妈的手——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斯嘉丽已经越来越不抗拒母女间的肢体接触,“上帝还同意你参加野餐、烤肉野宴、酒会、舞会……” “停。”斯嘉丽有点怀疑,又有点期盼,“上帝真的说了?” “那当然,我骗你干嘛。” “你这个上帝怎么和其他人的上帝有点不一样。”斯嘉丽嘟囔了一句。但这个回答让她的良心平静了不少,因此她也就乐于接受且不去深究这个结果了。 哈哈,当然不一样。 塞西莉亚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可能她心目中的上帝是个女孩吧。 毕竟原著的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就是个女孩啊。 反正妈妈肯定是要出去玩的,不过是开开心心地玩和良心不安地玩的区别。 那还不如自己乱说点东西,抚平斯嘉丽良心的褶皱。 战乱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亚特兰大的上空,像这样好的日子不会再有多少了。 在人力无法组止的灾难前多快乐一下吧。 这是她这个没用的“先知”,能为你做到的唯一一点事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再回塔拉 梅兰妮很快发现,斯嘉丽和塞西莉亚的关系变好了。 同时,梅兰妮有点良心不安地觉得,斯嘉丽和塞西莉亚的关系实在是太诡异了。 简而言之,这对母女根本不把对方当妈妈或女儿,反而像闺中密友般相处了起来。 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斯嘉丽开始和塞西莉亚闲聊,根本不管她讲的话适不适合5岁小孩听。 什么有个士兵刚认识了个姑娘没几月就向她求婚,在医院里照看伤员是多么乏味,出入宴会时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甚至会讲到她现在感觉时间过得又快又快活,好像她依旧是斯嘉丽.奥哈拉,没有结婚、没有生子。除了身着丧服外,她每天像个未婚女孩般跳舞骑马、调情卖俏,享受“护花使者”的恭维。 斯嘉丽原本不想讲这么多的,奈何塞西莉亚实在是太粘人、说话又太顺她心意了。 她从没有过亲密的女性朋友,也从来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些会被所有人直呼大逆不道的想法宣之于口。 因此,在和塞西莉亚亮晶晶的眼神攻势下,斯嘉丽忍不住越讲越多,越讲越开心,最后和塞西莉亚达成共识。 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还挺开心的。 斯嘉丽最后一点对塞西莉亚的怀疑,也在塞西莉亚后续的守口如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作任何一对正常母女,这样的关系都古怪到了极点,很容易让年幼的女儿过早背上情绪负担,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好在塞西莉亚不是什么普通小孩。她前世对妈妈甚至没什么印象,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母女关系。 而斯嘉丽,她虽习惯性将所有女性看成抢夺男伴的敌人,但也认为敌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太蠢了点。 并且,有个没有威胁的女伴对她来说感觉不错。 即便斯嘉丽被祖母用心爱护着长大,心智水平却和祖母天差地别,完全做不到像祖母照顾她一样照顾塞西莉亚。 bug和bug对撞,程序跑起来了。 至于怎么跑起来的,你先别管。 反正塞西莉亚是开心死了。 这些天里,塞西莉亚也不演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报纸和藏书,有时候也会对着家里的藏品写生。 为了掩人耳目,她开始挑好书后就躲到宅子的某个角落藏起来看。导致好几次全家人惊慌失措地找她,直到从某个衣柜里或者窗帘后面捞出她们不小心睡着了的塞西莉亚,哭笑不得。 当然,这只是少数情况。 战争还算顺利,但亚特兰大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伤员不断增多,南部联邦的币值大跌,食品衣着的价格高升。 茶叶、咖啡、香水等奢侈品奇货可居。医院里也什么都缺。 斯嘉丽和梅兰妮在医院里照顾伤员已有一段时间,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家中,带着一娄沾满血污的绷带,准备清洗完后再送回医院。 但这些东西都与塞西莉亚无关,起码没什么实感。全家人乃至斯嘉丽都为塞西莉亚编织了一个温暖的巢穴,将风雨遮蔽在外,不让塞西莉亚感到太缺衣少食。 哪怕斯嘉丽是事事顺心不觉得战争有什么不好。 另说起瑞特,他扮演了一段时间穿越在封锁线间穿梭的爱国船长,又迅速抹黑自己的形象,被亚特兰大的家家户户扫地出门。 梅兰妮坚持让瑞特上门做客,斯嘉丽也得以能和瑞特保持联系,得到一些在这个时期很珍贵的小玩意——缝衣针、糖果一类的。 塞西莉亚对瑞特没有任何看法——他有胆量向妈妈提出求婚的日子还远着呢! 瑞特清楚此时向斯嘉丽表露爱意,只会让斯嘉丽把他当狗溜。 现在他想送什么东西就随他送好了。反正斯嘉丽和他相处得很愉快,塞西莉亚也不打算什么事都横插一脚。 直到现在,塞西莉亚都没和瑞特正面见过,只远远打过照面。 塞西莉亚也没有把未来要吃的苦忘光。在安逸的表象下,她开始愈发疯狂地查阅所有有关局势的信息,想从仆人和长辈那里撬出一点小道消息。 越是了解,就越为一个5岁小孩能做到的事而感到无力。 北方不断加紧着对南方港口的封锁,去欧洲避祸是完全的空谈。塞西莉亚知道南部的部分地区受波及较小,但搬迁?斯嘉丽一家? 想想都不可能。连尝试都不需要尝试。 最后,塞西莉亚将目光放在了塔拉上。 斯嘉丽永远的故乡,她们未来在战乱中的避难所。 得回去一趟。 这是塞西莉亚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回到塔拉。 婴幼儿时期的潜意识还在影响她现在的看法。在马车驶入塔拉庄园时,塞西莉亚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安心感。 原著中,原本斯嘉丽的第一个孩子韦德在塔拉庄园并不受待见,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斯嘉丽的累赘。但塞西莉亚的处境要相对好些——她长得实在是太像斯嘉丽了。 祖母祖父面对这个和他们最疼爱的大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孙女,哪怕再烦闷女婿早早死去,也硬不下心肠不疼爱塞西莉亚。 但庄园的氛围也变得越发压抑。 祖母埃伦整日忙碌、祖父也从早到晚都在地里照看。连斯嘉丽都没什么空和埃伦单独聊天,更不用说塞西莉亚了。 但塞西莉亚总能找到点办法为未来多做保障。 她以好玩的名义和斯嘉丽一起往葡萄棚下埋了几桶酒,同时把自己从亚特兰大拿过来的几件值钱玩意埋在了一快。 梅兰妮很困惑塞西莉亚为什么要带走这些东西。她不理解,但溺爱。 埋完东西后,塞西莉亚拉着斯嘉丽的手一起返回主宅,红土地上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不远处的老宅灯火通明,人声在霞光中滚动,有嬉笑、争吵,甚至还有斯嘉丽两个妹妹的歌声。 斯嘉丽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宁静和沉着。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到底是不一样的人。斯嘉丽无论何时都深爱着这片注定属于她的土地。塔拉是她永远的故乡、归处与精神家园。 但塞西莉亚对土地没有多少感情。前世的林盐习惯了满世界出差,居无定所。她的故乡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她能生活得更好,更快活的地方。 现在塞西莉亚的故乡还有另一个,那就是斯嘉丽的身边。 是夜,塞西莉亚睡不着,抱着枕头决定去骚扰母亲。在经过埃伦的书房时,看到从门缝中透出的微光。 塞西莉亚有点好奇,趴在锁眼上朝里面看着。 是埃伦。 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面色憔悴得吓人,好像全部的精力都在白天那永不停歇的操劳中耗尽了一般。 直到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已睡下时,她才能坐下来,在这间只属于她的屋子里休息片刻。 明明已经无比疲惫,她却不想入睡,不想回到卧室,躺在鼾声如雷的丈夫旁边。 原著里,埃伦和斯嘉丽的两个妹妹都染上伤寒,但只有埃伦最后去世了。救治她们的北方军医说,这是因为埃伦操劳过度,透支了她的身体。 埃伦的死是斯嘉丽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对林盐来说,4岁时妈妈逃走的记忆太过遥远,她甚至想不起那时的自己有多么难过。 长大后,林盐更不在乎了,反倒为此感到庆幸。在那个老登手底下讨生活的苦少一个人吃可是件好事。 失去妈妈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拯救埃伦计划 塞西莉亚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她该怎么干涉原书剧情。 毕竟原著中,斯嘉丽等人在围城后的日子虽然苦,但到底是平安度过了。塞西莉亚很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引发蝴蝶效应,带来原著中没有的厄运。 因此,塞西莉亚一直很少干涉原著中的重要剧情节点。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但埃伦的死和梅兰妮的死…… 算了,问斯嘉丽吧。 埃伦不仅是自己的祖母,也是斯嘉丽的母亲。能和斯嘉丽商量着来当然更好。 从埃伦的书房旁蹑手蹑脚地走开后,塞西莉亚敲响了斯嘉丽房间的门,在得到准许后才走了进去。 “嘿。嘿。”斯嘉丽已经睡眼朦胧,但塞西莉亚很不礼貌地戳了戳斯嘉丽,想把她叫起来,“我有事要和你谈。” 斯嘉丽睁开眼睛,脸跨了下来。一边拨弄着头发坐起身,一边用了点力气地揉了揉塞西莉亚的脸。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斯嘉丽有点生气。 “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嘛。”塞西莉亚瘪着嘴辩解,“是关于未来的事。” 听到和塞西莉亚的预知能力有关,斯嘉丽才勉强压下了脾气。 塞西莉亚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有点不安。 斯嘉丽虽然挺相信自己的话,但也只是信信罢了。就像未来的大部分人相信塔罗牌、算命等玄学,主要是听那些顺耳的东西。 至于会不会为不顺耳的东西做出行动,那是另一回事。 “上帝告诉我……”塞西莉亚斟酌着开口,“你会在南方战败之后过上一段时间苦日子,但最终会平安度过。” 模棱两可的话让斯嘉丽有点心不在焉。 “但你会在这段时间里失去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你要救那个人,可能会造成不可控的影响,导致结果发生变化。” “你会选择接受命运,还是去尝试救她/他呢?” 塞西莉亚可不敢直说这个斯嘉丽会失去的人是埃伦。 斯嘉丽可能会当场崩溃或大发雷霆。 斯嘉丽依恋埃伦,毫不逊色自己依恋她。 听完塞西莉亚的话,斯嘉丽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她还年轻,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连真正的吃苦是什么都想象不到,更不用说在这种道德困境里做出选择了。 她思索了片刻,随后狡黠地把问题抛回给了塞西莉亚。 “那你呢?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斯嘉丽饶有兴致地问。 “呃……”头脑风暴的人变成了塞西莉亚,“我会去救的。” “为什么?” "我知道这个信息,就有责任去尝试。"塞西莉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宁愿承担失败的后果,也不愿意面对无所作为的悔恨。” 对一个从农村打拼到一线城市的女孩来说,好东西从不会自动送到她面前。 什么都不争,就什么都没有。 因此,哪怕面对原定的还算圆满的结局,她的惯性也会让她蠢蠢欲动。 斯嘉丽颇为专注地听着,应该不是装的。 塞西莉亚一直有点担心,斯嘉丽会把自己看成阿什礼一类喜欢叽叽呱呱一堆斯嘉丽听不懂道理的人。 毕竟斯嘉丽会绞尽脑汁听阿什礼的话,自己的话就不一定了。 "你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讲起话来还有点胆识。"斯嘉丽一向欣赏有胆识的人。 塞西莉亚:…… 温柔吗?有点意思。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自己。真新奇。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斯嘉丽挥了挥手,“很晚了,快睡觉。” 斯嘉丽已经很困了,不太想陪塞西莉亚聊天。她用被子蒙住塞西莉亚的头把她摁回床上,又隔着被子拍了拍塞西莉亚的脑袋。 “快睡!”斯嘉丽作出凶巴巴的语气,但也没凶到哪去。 “哎呀,最后几句,最后几句。”塞西莉亚笑了,“既然你这么说了,有些事你可得帮我。” “帮你什么?”斯嘉丽问道。 塞西莉亚掀开蒙在自己脸上的被子,说,“我可能要在塔拉长住。” “啊?”斯嘉丽挑起了眉毛,“亚特兰大那边上上下下都要把你宠上天了,留在这干嘛?” “先不说梅兰妮和佩蒂姨妈会不会同意。我还要回亚特兰大玩呢,两周后有个庆典我是一定要去的。没空天天陪你留在这。” “我知道。”塞西莉亚回答,“不是叫你留在这陪我。” “我会先和你回亚特兰大,准备好东西后就单独来塔拉长住。”塞西莉亚解释道,“理由我们可以一起编个。但我一个人回来就行啦。我一直都是个很好带的小孩子,不会给塔拉的大家添麻烦的。” 塞西莉亚拼命朝斯嘉丽眨眼睛,手舞足蹈宛如做法:“答应我呗。答应我呗。答应我呗。” 斯嘉丽哑然失笑,用一根手指抵住塞西莉亚的额头,推开了她。 “行吧。”这对斯嘉丽来说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但说好,可不是我抛下你的,是你自己要单独回塔拉的。” “那当然。”塞西莉亚表示赞同。 她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躺回了被子里准备睡觉。 斯嘉丽歪着头,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一会这个躺在她身边的小玩意。 整天叽叽呱呱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比阿什礼要讲点人话。脑子灵光,一兜稀奇古怪的想法。 黏着自己这么多天,却又突然抽身离开,准备单独在塔拉捣鼓什么。 至于塞西莉亚的预言,斯嘉丽对此半信半疑。担忧有点,但不多。 亚特兰大的局势还没有那么糟。 不一会,斯嘉丽放弃思考,打了个哈欠,躺了下来,和塞西莉亚一起沉入梦乡。 返回亚特兰大后,塞西莉亚让斯嘉丽搞到了点药物,打包好所有东西,很快就返回了塔拉——由家里的仆人护送,斯嘉丽没一起来。 临行前,她没告诉梅兰妮和佩蒂自己此去是要长住,只是说想祖母了要回塔拉。 她以一个深受宠爱的小女孩能拿出的全部刁蛮任性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真的是不小心的。 没摔出什么事,但把梅兰妮和佩蒂心疼得够呛。两位性格和软的女士一边抹眼泪一边答应了塞西莉亚的要求。 当马车驶入塔拉庄园,众人看到塞西莉亚抱着包裹,开开心心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时,整个塔拉都乱套了。 祖父还挺高兴的,抱着塞西莉亚直呼要教塞西莉亚骑马。埃伦匆匆赶来时,塞西莉亚对众人笑得脸都僵了。 “祖母!”远远看到埃伦的身影,塞西莉亚挣脱开众人热切的话语,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埃伦的面前站定,理了理自己因路途颠簸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祖母的脸色不太好看。 别生气呀,埃伦,我可是来帮你忙的。 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幸福,但我可不能让你死了,人活着才有未来的可能。 塞西莉亚没有向埃伦撒娇卖痴。她的站姿挺拔,落落大方地朝祖母行了个略显夸张的礼。 她的仪态不像此时社会风气最为推崇的那样文静纤弱,但自有一种鲜活野蛮的劲,开朗、明亮、无所畏惧,让埃伦看一眼都觉得有些灼痛。 新人设,新姿态。 这次是苦闷庄园女主人的养成系小太阳。 “对不起,祖母。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这件事的。”塞西莉亚腼腆一笑。 “但我实在太想你们了。亚特兰大那边妈妈每天都在医院工作,我在哪里待得好无聊。”塞西莉亚继续说道。 “妈妈她们在我这个年纪可以学骑马、音乐、算数,我却什么都不能干。我知道现在形势不好,但起码让我跟在你的身边,多学学怎么做个庄园女主人好吗?” 塞西莉亚抬眼看着埃伦,眼睛湿漉漉的,语气有点委屈。 年纪这样小的孩子,却又这样聪明而识礼数。 埃伦哪忍心责备塞西莉亚求学若渴,还是学习如何做庄园女主人这样符合社会主流的东西呢? “而且我是你的孙女。”塞西莉亚向前一步,极为克制地轻轻拉了拉埃伦的裙摆,“我想在你们身边长大。” 埃伦扶着额头,哑口无言地沉默了一会。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bingo. 塞西莉亚仿佛听到了任务开启的欢快提示。【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稳步前进 到达塔拉的第一个清晨,塞西莉亚早早起床,砰地把埃伦书房的大门推开。 “祖母!”塞西莉亚十分开朗,“我来找你学东西啦!” 埃伦本来就面带倦色,听闻此言有种整个人都要垮下来的崩溃感。 她犹豫了片刻,想要开口叫黑妈妈把塞西莉亚抱走。但塞西莉亚抢先一步跑到埃伦的书桌旁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文静乖巧的样子。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埃伦:“不用管我的。我就在旁边安静看着。” 埃伦:…… 埃伦:好吧。 要博取埃伦这样细心谨慎的人的欣赏与信任,是一件不能操之过急的事。 塞西莉亚像她自己保证的那样不声不响地在看着埃伦操持家事。 埃伦一开始觉得有点古怪,但她很快就沉浸在了手上的事里,一如既往地沉稳、平和、无所不能。 说起操持家事,塞西莉亚越看越觉得,当庄园女主人真是个麻烦的活计。 塔拉庄园上下有一百多人,和现代的中型企业规模类似。 而这全庄园上下,有一半甚至更多的事都要由埃伦来拿主意。 更不用说接生、看护病人等额外的工作。此外,埃伦只要一空闲下来,手上就针线不停,像个陀螺般从早到晚没有休息的时候。 她照料庄园、照顾丈夫与孩子,就像修女侍奉上帝一般竭心尽力。这比起说是出于爱,更像是在心死如灰后用忙碌来填补空虚。 塞西莉亚感觉,哪怕告诉埃伦她会因操劳过度没有挺过伤寒,埃伦也依旧会我行我素地继续连轴转。 好棘手。 等到埃伦记账时,塞西莉亚跳下椅子,跑到埃伦身边。 “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吗?”塞西莉亚问。 塞西莉亚刚刚表现不错,埃伦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凑在账本前看塔拉庄园近期的账目。 埃伦在计算数据的时,塞西莉亚总会抢先一步在她耳边报出答案。 塞西莉亚的声音很轻,扫一眼就报出结果,好像只是在随口乱说。但埃伦算完以后,发现塞西莉亚每一次都是对的。 埃伦停下了笔,一向平静的眼眸里难得出现了点好奇。 “你学过算数了?”埃伦问道。 “妈妈教的啦。”塞西莉亚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是在现代学的。林盐挺擅长数学,初中参加奥赛拿了奖,为她保送省重点高中添了把力。 斯嘉丽哪有闲心教女儿算数。 埃伦来了点兴致,和塞西莉亚一起算完了所有账目,核对了两人的答案。 塞西莉亚算得又快又好,而且正确率惊人。 等到午饭开餐时,两人一起离开书房朝楼下走去。 “做得不错。”埃伦牵着塞西莉亚的手,温和地夸奖了一句。 塞西莉亚仰起脸,朝祖母笑笑。 除了无孔不入地向祖母展示自己聪明且值得信赖外,塞西莉亚的其余时间都拿来学习骑马。 这种时候,塞西莉亚就特别为自己回塔拉回得早而感到庆幸。 再过一段时间,塔拉庄园就不可能有空闲的马匹给一个小孩学习骑马了。 半个月后,塞西莉亚已经可以骑着她的小马在庄园里转悠。 骑具还是她小姨以前用的,被黑妈妈从仓库里翻了出来。 塞西莉亚一向谨慎,骑马时从不会尝试高难度的危险动作,祖母和祖父对她还挺放心的。 红土地上的庄园,美丽的塔拉。 在一次又一次骑马游览中,塞西莉亚也渐渐加深了对塔拉庄园的认识。 此时的塔拉依旧宁静和平。 日子是难过了一些,但战争的炮火还离塔拉很远。 塞西莉亚对这里说不上喜欢,她只是适应了这个环境、这个时代。 而且改变很快就要来了。 即使塞西莉亚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斯嘉丽、梅兰妮、埃伦等人。但这并不代表塞西莉亚就支持美国南方农场主的价值观。 作为现代人,她不支持奴隶主;作为女人,她不支持父权制。 她喜欢斯嘉丽、喜欢梅兰妮、喜欢埃伦。但这个男人主导、阶级分明的世界,实在是让她腻烦透了。 一直以来,塞西莉亚都把注意力放在亚特兰大围城后,众人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但那之后呢? 塞西莉亚该去做些什么? 另一边,埃伦眼中,塞西莉亚的形象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而越发可爱了起来。 除了聪颖、识礼数外,塞西莉亚还是个很有见识的孩子。 埃伦平日经常要处理庄园众人的纠纷,而塞西莉亚好几次提出了有效公正的建议,让众人惊叹不已。 时间一长,如果有什么不大不小的事发生而塞西莉亚恰好路过,大家都很乐意让塞西莉亚来裁决结果。 在中国,古有甘罗12岁辩理服众人,元方7岁拒客明是非。可见在真正的聪慧面前,有不少人愿意放下年龄上的偏见,尊重孩子的意见。 当然,这更可能是塞西莉亚是小姐,而其他人是仆人乃至奴隶的缘故。 换作在长辈,尤其是白人男性长辈面前,塞西莉亚再聪明早慧,他们也会觉得小孩子家家,没有她说话的份。 全庄园上下对塞西莉亚的喜爱和推崇,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两位庄园真正的主事人。 祖父对塞西莉亚深感自豪,又有些为她不能像斯嘉丽一般,在成长中享受战争前富裕舒适的生活而感到愧疚。 而埃伦,态度依旧公正,不会因孙女早慧而偏心。 但塞西莉越发明显地感觉到,埃伦开始将一些无关紧要或她十分擅长的事交给自己。 这不是推卸工作,而是一种锻炼和考验,埃伦依旧会在一旁亲自把关。 塞西莉亚有自信,再过段时间,她能把一部分工作从埃伦的手里抢过来。 说来还挺滑稽,一个年幼的小孩坐在书桌前——她的身高让她必须在椅子上垫三个垫子才能让脑袋高过桌面,一脸严肃地翻阅账目。 沉稳如埃伦,看到这个场景都会忍不住透出隐隐笑意。 1862的圣诞节,南军在弗雷德里克斯堡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整个南方欢欣鼓舞。 祖父心情大好,和临近的几位乡绅喝了个烂醉,被埃伦和黑妈妈照料着睡下。 塞西莉亚和埃伦、黑妈妈一起回了书房。 烛火下,三人相顾无言。 “这是我们家过得最糟的圣诞节了。”埃伦轻叹了口气。 原本,只有黑妈妈会听到埃伦这样真情流露的叹息,但塞西莉亚已经获得了埃伦的信任。 更别提庄园的账目不是埃伦在管就是塞西莉娅在管。她们都清楚塔拉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又有什么真实想法需要隐瞒呢? 没有盛大的宴会,没有一盘盘小山似的烤肉,没有美酒,没有茶叶、没有新衣。 埃伦现在连针线活都做得少了,因为缝衣针、丝线、布料等物资价格飞涨。现在家家户户都穿土布。 塞西莉亚绝不会说她挺为此感到高兴的。 埃伦就该少干事多休息。原本她只是空闲时摆弄针线。现在塞西莉亚从她手里抢走了一堆活计,而埃伦连摆弄针线都没什么机会摆弄了。 埃伦工作少了,气色也好了。 三人一块发愁,塞西莉亚的发愁是装的。 她在庄园里能做到事越来越多,甚至可以瞒住黑妈妈和埃伦——她平时装得好,两人都十分信任她。 塞西莉亚踏遍庄园寻找可以藏起财物的地方,清点家财并默默估算哪些可以出手去换取更有用的物资。 治疗伤寒的药物被她极为珍惜地藏在了自己的房间,每天睡前都要看上一眼。 在塞西莉亚的眼中,所有的事情都在稳步前行。 只要能平稳度过最艰难的时候,缺衣少食对塞西莉亚来说,算不得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7、风雨欲来 1864年,塞西莉亚7岁了。 在塔拉庄园的日子里,她的个子长高了一大截,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 她开朗沉稳了不少。当家做主、缺衣少食的日子把她的性格磨砺了出来,让她成长得飞快。 如今的塔拉庄园,除了祖母和祖父外,就是塞西莉亚说一不二。 当她回到亚特兰大时,众人几乎都要认不出她原本的样子了。 梅兰妮和佩蒂看见塞西莉亚,一块惊叫出声。 “亲爱的,你受了多少苦啊。”佩蒂眼泪汪汪,把塞西莉亚搂在怀里。 塞西莉亚嘴角一抽。 受苦吗?不觉得唉。她在塔拉都要开心疯了。 苦是苦一点,但跟着祖母干活的日子真的很快活。 “帮祖母她们做点事罢了。特殊时期,没办法。”塞西莉亚柔声柔气地安抚佩蒂,“而且我挺喜欢在塔拉做事的,为事业献一份力嘛。妈妈她们不也得照顾伤员吗?” “好孩子。”梅兰妮摸了摸着塞西莉亚的脸,此时她已经怀孕,身子有些笨重,“真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像你一样。” 塞西莉亚把脑袋从佩蒂怀里拔出来,又靠在了梅兰妮肩上。 “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是最要紧。”她认真嘱咐。 去年圣诞节,阿什礼回亚特兰大过节,拜托斯嘉丽照顾梅兰妮。梅兰妮就是在那时怀的孕。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通信,确认斯嘉丽答应了阿什礼的请求就没再多管。 亚特兰大此时几乎快成了一座伤兵之城,家家户户包括私人住宅都塞满了伤兵——她们家也不例外。 塞西莉亚和梅兰妮说完话后,就马不停蹄地帮梅兰妮干活去了。那么多伤员、那么少的人手,她既然来了就帮点忙好了。 她上上下下转了一圈确认情况,拿走了一筐绷带开始洗,洗完了又去厨房帮忙做饭。 下午,她帮伤员翻身。这个女孩相对于成年人显得格外矮小,竭尽全力试图推动床上绑着绷带、略有人型的东西。 推到一半,伤员醒了。 他看着塞西莉亚,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么小的孩子。”他边哭边说,“我自己来吧。” “你说谁小呢?”塞西莉亚有点生气,“睡你的觉。如果想帮忙的话,就别哭然后闭上眼睛。” 找到合适的方式,塞西莉亚很快帮他们翻好了身。推完最后一个人后,她看见斯嘉丽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她的衣服比上一次见时要旧得多,缝缝补补还继续穿着,但精神看着很足,只是烦闷,并没有多少疲惫。 塞西莉亚忍不住感慨,斯嘉丽是怎么做到护理伤员护理一整天还能跳舞跳通宵的,铁人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确认暂时没什么活了,就洗了把手和斯嘉丽一块离开。 “亚特兰大这边天天这样?”塞西莉亚问道。 “是啊。”斯嘉丽烦躁地吐了口气,“现在我倒是真羡慕你回去得早了。现在我想走,梅里韦瑟太太也不放人。” 医院里臭气熏天,苍蝇成群结队,伤兵一茬茬地死去,活着的过得也恍若地狱。药物短缺下,大部分截肢手术都不得不在病人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完成,那惨叫声盘旋在医院中,日夜不停。 “塔拉也没好到哪去。”塞西莉亚耸了耸肩,“物价高得我们头痛,什么都缺。塔拉现在连糖都没有了。” “连糖都没有了?”斯嘉丽有点惊讶。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跟我来。” 两人一起去了斯嘉丽的卧室。 斯嘉丽把门关好,神神秘秘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包东西。 她们拆开包装,这是一包糖果。 “锵锵!”斯嘉丽显得很得意。 “你哪里来的?”塞西莉亚扬起了眉毛。 “你管我哪里来的。” 所以就是瑞特或者其他小伙子给的。 塞西莉亚有点想笑。 “梅兰妮她们也有。我这包就都给你了。你自己吃一半,剩下的拿回塔拉给妈妈她们好吗?” “要是我都吃完了呢?”塞西莉亚坏心眼地说。 斯嘉丽有点无语:“那就吃完了吧,反正我给你了。” 她戳了戳塞西莉亚的脸:“你应该没这么没良心吧?” 塞西莉亚抓起袋子,一副饿虎扑食,要把整袋糖一股脑倒进嘴里的样子。 “喂!”斯嘉丽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最后一刻,塞西莉亚让袋口停留在离嘴一分米的地方,笑嘻嘻把糖果袋放了下来。 斯嘉丽狠狠敲了下塞西莉亚的脑袋,塞西莉亚笑得更大声了。 “今天晚上我就不去跳舞了。”闹玩后,斯嘉丽瘪着嘴说。 “为什么?因为你要陪我吗?” “我就说你现在已经很喜欢我了吧!”塞西莉亚叉腰,继续哈哈大笑。 这对母女虽然长时间不住在一起,关系却没有因此变得疏远。她们时常通信,畅谈她们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 斯嘉丽不喜欢写信,但塞西莉亚的信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塞西莉亚从不讲大道理,总有本事把塔拉庄园平淡乃至于有些困窘的生活描述得妙趣横生。 她处理了什么庄园纠纷,她耍了什么诡计瞒过埃伦和黑妈妈,她今天在庄园里骑马时捡到了一只刺猬。 透过塞西莉亚的文字,斯嘉丽恍惚又能看见风景绚丽的塔拉庄园。它们触动着斯嘉丽所有有关塔拉的美好回忆。 此外,塞西莉亚不像埃伦般对斯嘉丽报喜不报忧,她很坦诚地告诉斯嘉丽庄园过得不好但还能过。 这种坦诚在逐渐成为母女关系中的底色。 一年多下来,斯嘉丽已经渐渐习惯了时不时收到塞西莉亚从塔拉寄来的信件,在万籁俱静中拆开信封,为女儿的话语哑然失笑。 她习惯了时不时坐在书桌前,尝试用同样富有趣味的方式讲述她最近的经历,或者只是单纯地表示:“你上封信里讲的那件事实在是太好笑了!” 这就像跳舞调情一样,是斯嘉丽在这个战火纷飞、物资短缺的时期难得的乐趣。 一天后,塞西莉亚同众人告辞,返回塔拉庄园。 她是同家里的黑人一起来亚特兰大的,但只有塞西莉亚一个人返回庄园。 弗兰克.肯尼迪要走了山姆、以利亚、使徒等人,让他们留在了亚特兰大,帮助加固亚特兰大的防御工程,尤其是挖战壕。 塞西莉亚离开时,正逢自卫队和州民团开拔出城,所有人都前来送行。 塞西莉亚跟在这队老的老,小的小,连枪支弹药都没有的队伍后面,被祖父接回了塔拉。 祖父一路嚷嚷着他可以参军,听得塞西莉亚非常烦躁。她温和地劝说祖父要注意他的膝关节强直,但没有任何用处。 这是她在战争结束前,最后一次看见平静的亚特兰大。【你现在阅读的是 】 8、围城、炮火、伤寒 塞西莉亚在马厩里给鲁比梳毛。 这种活原不是小姐干的,但塞西莉亚和这匹马一块长大,坚持要她自己亲手照顾。 以后干苦活累活的日子多着呢。给马梳毛而已。 北军发动围城战后,整个亚特兰大及其周边地区炮火轰鸣. 塔拉庄园人心惶惶。连祖父都没了咋咋呼呼的兴致,从早到晚苍白着脸,眺望远处的滚滚黑烟。 “嘘——嘘——鲁比,不要害怕。”塞西莉亚语气温柔,抚摸着马的皮毛。 “你是我的好朋友,肯定能挺过这关的。” 鲁比发出轻柔的撕鸣声,把脑袋垂下来,拱进塞西莉亚的怀里。 它是匹品相一般的枣红色母马,还是小马驹的时候被祖父买了回来,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塞西莉亚。 两年相处下来,一人一马间的信赖与默契令所有人啧啧称奇。 塔拉庄园情况愈下,整个庄园都不见荤腥,连牲口都被宰杀得差不多了。 但鲁比留了下来。 这也不全是因为塞西莉亚的阴谋诡计,更多是由于祖母与祖父的愧疚疼爱。 他们很伤心塞西莉亚不得不在过小的年纪体会困窘和劳累,很抱歉塞西莉亚不能像小时候的斯嘉丽一样享受华服美饰、佳肴珍馐。 他们希望时间能倒流回战争开始以前,倒流回平静、传统、一成不变的南方种植园生活。 这样,塞西莉亚可以骑最漂亮的马,跟着家庭教师学习弹奏钢琴,在闪闪发亮的宴会厅里和竹马嬉闹。 但这种生活究竟是不是塞西莉亚想要的,那就不一定了。 塞西莉亚看完鲁比,返回主宅。 踏上楼梯时,一枚炮弹打在离塔拉很近的地方。震动感从脚下隆隆传来,整间屋子摇摇晃晃。 头顶爆发出卡丽恩和苏埃伦两位小姨的惊叫与哭泣声。这两天她们从早到晚哭个不停。 哭哭也好。 塞西莉亚推开两位小姨的房门,发现她们像一窝受惊的雏鸟般依偎在床上。她们看见塞西莉亚来了,哭得更加大声。 “塞西莉亚!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爬上床,和她们躺在一块,让这两人像抱洋娃娃一样把自己搂在怀里。 塞西莉亚:生无可恋。 不知从何时起,塞西莉亚的形象已经彻底成为了缩小版的埃伦2号(不好意思反抗版)。 这两个受惊的女孩此时更想搂着妈妈,但埃伦还在忙碌,于是退而求其次,搂一搂塞西莉亚。 “没事的。死不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塞西莉亚面如土色,嘴上胡乱说着一些语气温柔、内容敷衍的安慰话。 反正她们又不会认真听。 塞西莉亚和苏埃伦的脸颊贴了贴,又和卡丽恩的脸颊贴了贴。 等等,有点不对。 塞西莉亚又贴贴苏埃伦的脸颊,再贴贴卡丽恩的脸颊。 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比装了弹簧还要敏捷。 “卡丽恩,你是不是发烧了。”塞西莉亚的脸色很难看。 她一边说,一边拽着苏埃伦的手把她从卡丽恩身边拽了起来。 “这不对啊。”塞西莉亚血色尽褪,“我天天看着你,你到底是怎么得上伤寒的!” 她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剥掉了开朗明丽的假面,语气崩溃得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塞西莉亚……”卡丽恩想要牵下小侄女的手,却被塞西莉亚躲开。 塞西莉亚拽着苏埃伦下床,两人一起朝房外走去。 “住回你自己的房间去,隔离。”塞西莉亚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又说,“要是让我见到你偷偷和别人接触,我就把你最后那件好衣服剪碎。” 她一边对苏埃伦说着,一边把卡丽恩房间的锁从外面锁上。 卡丽恩的哀求声从门的另一侧传来。 “塞西莉亚,苏埃伦。”卡丽恩被这骤然转变吓得哽咽了起来,“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窗外又有炮火声传来,屋子再次开始摇晃。 “我确实是有点头晕,但可能只是被吓到的缘故。我没有得伤寒,我没有。” 说着,卡丽恩的哽咽逐渐转变为啜泣。 相较于斯嘉丽,卡丽恩和苏埃伦对战争的认识贫瘠得可怜。 这段时间,她们第一次感受到死神的阴影盘旋在头顶;第一次感受到虽然她们年纪尚轻、身体康健,但她们是凡人,而凡人会死。 没有多少人能克服得了对死亡、尤其是近在眼前的死亡的恐惧。 塞西莉亚与卡丽恩只有一墙之隔,听着对面的哀求,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 现在她也想哭了。 “你先等这一会好吗?我去找祖母。”塞西莉亚对卡丽恩说道,“我们不能赌,这年头什么药物都没有,伤寒在塔拉传染开来可是要命的。” 卡丽恩的啜泣声依旧持续着。 塞西莉亚拉着苏埃伦,把她锁进了另一件卧室。 把两位最有可能感染的病人隔离开后,塞西莉亚返回自己房间,迅速换衣戴口罩,避免她自己已经被感染,导致把伤寒传染给别人。 她心乱如麻,在椅子上枯坐了一会。 自责有点,但不多。 塞西莉亚十分确信她用尽了最大努力去预防现在的结果。 先不说她强逼所有人尽量保持卫生等一些基础措施。塔拉庄园近期人员流动极低,这个时期已经没人有闲心四处串门。 塞西莉亚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卡丽恩身上,不让她接触流动人员。 原著中,是斯莱特太太的女儿埃米病倒,埃伦去帮忙照顾。伤寒就是这样在塔拉传播开。 但这一次,有塞西莉亚在,斯莱特太太的请求根本叫不到埃伦面前。 老实说,要是真是她自己有所疏忽,塞西莉亚可以很快承认错误,着手去处理后续。 但她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卡丽恩患上伤寒,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还是因为…… 剧情需要? 十分钟后,埃伦得知消息,急急忙忙赶到卡丽恩房间门口。 塞西莉亚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门口,一声不吭,像尊石像般挡在卡丽恩的卧室门前。 “塞西莉亚,起来。”埃伦的声音严肃而不容置疑,“这不是个淑女该做的。” 塞西莉亚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朝埃伦笑着。 她的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着,看不见她扬起的嘴角。 因此在埃伦的视角里,只能看见塞西莉亚微眯起的,十分伤心的眼睛。 “让我去呗。”她的声音依旧轻快,“我刚刚已经和卡丽恩接触过了,我去照顾她不更好吗?” “你今年7岁。” “7岁不小了。”塞西莉亚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厌烦自己过小的年纪。 “哪怕你是17岁也不行。” 埃伦摆摆手,示意黑妈妈把塞西莉亚抱走。 黑妈妈的手臂粗壮有力,不是塞西莉亚能反抗得了的。 塞西莉亚意识到反抗无效,在黑妈妈怀里垂下了头。 她摸了摸口袋,拿出那包她拜托斯嘉丽搞到的,用来治伤寒的药。 只有一半,另一半她暂时不打算拿出来。 这点药被她小心翼翼藏了两年,现在比黄金还要贵重。 她把这包东西递给埃伦。 “戴好口罩和手套,单独处理卡丽恩用过的东西——其实最好不要碰。”她一字一句地说,“保持房间通风。我的房间里还有石灰,记得用那个来处理排泄物。” 事态紧急,她也不管自己说话文雅不文雅了。 埃伦朝塞西莉亚点了点头。 塞西莉亚最后看到的,是埃伦簌簌摆动的裙角。 房间里的是埃伦的女儿,埃伦有义务去照顾她,更没有把这个活推给孙女的道理。 但塞西莉亚就是忍不住想折腾这一出。 她和埃伦相处有两年了。 一开始,塞西莉亚抱着纯粹的攻略态度接近埃伦,对她没有多少感情。 但这两年的教导、关爱与相处,可以把一颗冰做的心融化,更不用说塞西莉亚。 埃伦不宠溺晚辈、不常和塞西莉亚肢体接触、甚至塞西莉亚都不怎么认同埃伦的价值观。 但是埃伦道德崇高,表里如一,永远公正、永远平和、永远满怀关爱和包容。 她不希望埃伦死去。 不仅仅是因为斯嘉丽会因此伤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9、急转直下 好消息,塞西莉亚没有病倒。 坏消息,苏埃伦病倒了。 一切发展都和原著里一样,好像塞西莉亚曾经做的一切事都是徒劳无功。 埃伦用无比强硬的态度勒令塞西莉亚与病人隔离,丝毫不顾及塞西莉亚想要帮忙的意愿。 塞西莉亚聪明早慧,但再聪明早慧的孩子依旧是孩子。让她协助处理庄园事务是一回事,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护病人是另一回事。 全庄园上上下下一百多人,此时默契地一块死死看住贼心不死的塞西莉亚。谁看见她在外面晃悠都可以把她扭回房间里,让她对着书本好好待着。 现在她能做的事情,只有在书房里处理原本属于埃伦的那份工作。 塞西莉亚坐在埃伦的书桌前,给斯嘉丽写信。 纸张短缺,母女通信的机会越来越少。塞西莉亚从自己带来的书上撕下一张纸,用它写信给斯嘉丽。 “卡丽恩和苏埃伦得了伤寒。”塞西莉亚写道,“祖母在照顾她们。你和梅兰妮千万不要回塔拉。” 这些话都是埃伦的意思,塞西莉亚隔着房门记下来埃伦的嘱咐。 这封信几乎和原著中的一模一样,除了执笔人的不同,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朝着既定的命运轨迹狂奔而去。 这种无所作为带来的焦灼让塞西莉亚无比难熬。 战争、疾病与命运呼啸在这片土地上,准备把她们心爱的一切都彻底撕碎。 “如果埃伦患上伤寒……”塞西莉亚放下笔,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 这个可能性如同窗外连绵的炮火般在塞西莉亚头顶挥之不去。 这几天,塞西莉亚常常在半夜惊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全然黑暗中一点点抹干自己脸颊与脖颈上的水渍。 她分不清那到底是冷汗还是眼泪。 写完信后,塞西莉亚踱步离开书房,漫无目的地在主宅中转悠。 她心乱如麻,又不能离开主宅去骑马散心。世界好像以老宅内外划分为避难所与地狱。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这也不是全无道理。昨天,一枚炮弹打进塔拉的田野里,造成了小范围火灾。所有人一边害怕一边手忙脚乱地灭火,塞西莉亚也去帮忙了。 扑灭火后,众人面对那片焦黑的土地,就像面对着塔拉的创口。 这个曾经美丽绚烂的庄园,在两年多的战争中耗光了元气,日渐衰弱。 现在战争准备好向它挥动屠刀了。 不知过了多久,塞西莉亚看见黑妈妈匆匆从拐角处朝自己走来。黑妈妈戴着口罩,塞西莉亚看不清黑妈妈的表情。 但她的肢体语言是那么焦灼,让塞西莉亚的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在黑妈妈开口前,塞西莉亚率先问道。 黑妈妈想搂住塞西莉亚,但顾及自己一直在照顾病人,她还是停在了离塞西莉亚几米远的地方。 “埃伦发烧了。”黑妈妈说。 接下来的记忆在塞西莉亚的脑海里十分模糊。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扑在了埃伦的床边嚎啕大哭。 她的哽咽那么崩溃绝望,几乎让塞西莉亚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早跟你说过了!”塞西莉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开始大发脾气,“我早就告诉你该听我的!” 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早就告诉你了! 她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另一半药放在床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着黑妈妈把药拿走准备给埃伦服用。 “这些只给祖母吃。”塞西莉亚叽叽咕咕地说,“卡丽恩和苏埃伦能活下来,但祖母你就不一定了。” 这么多年操劳和生育带来的身体亏空,不是两年功夫就能恢复如初的。 塞西莉亚的眼睛哭得辣乎乎的,想用手抹下,才想起她刚刚气急败坏地拍着埃伦的床铺边边。 她自己要是病倒,庄园里可真没有药给她用了。 塞西莉亚一口气堵着抒发不出去,越发躁郁了起来,但她又不能乱动,只能举着两只手,无所适从地站在埃伦的床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好想哭,好想抹眼泪。 “塞西莉亚。”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埃伦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呼唤。 塞西莉亚的眼泪滚得更加凶了。 “祖母,我在的。”塞西莉亚说道。 埃伦在床上慢慢抬起了手,塞西莉亚赶紧把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塞进埃伦的掌心。 两人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这是她们所剩无几的,可以向对方表示安慰的方式。 “你是个好孩子。”埃伦嘶哑虚弱地继续说着,好像每一个字都在消耗她的血气,“斯嘉丽也是个好孩子。” “我相信你们两个能让塔拉度过难关。” 塞西莉亚嘴唇颤抖着,倾听着埃伦恍若遗言的絮语。 “黑妈妈。”埃伦呼唤着。 “全庄园的所有事物,后面都由塞西莉亚来决定,等斯嘉丽回来,也交给斯嘉丽。” “你们……得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们两个。” “塞西莉亚。”埃伦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塞西莉亚说的,“不用管我了,照料病人其他人比你有经验。” “把你的智识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用在只有你能做到的事上。” “那你呢?”塞西莉亚问道,“那祖母你呢?” 埃伦紧握着塞西莉亚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不知是昏迷还是入睡,失去了知觉。 她的意思很清楚了。 她说:放弃我吧。 塞西莉亚被其他人抱出了埃伦的卧室。 等到回到自己的卧室,塞西莉亚才有点回过了神。 她滑坐在地上,然后毫无形象地躺了下去。 地板凉凉的,躺起来很舒服,好像能感受到不远处炮火隆隆带来的轻微振动。 塞西莉亚一脸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面有漂亮的白色浮雕,花朵与枝叶缠绕着,是塔拉美好时期的遗物。 那段时期已经永远地过去了。 “真见鬼。”塞西莉亚自言自语着。 “如果我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那我穿书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塞西莉亚绞尽脑汁思考着这个诡异的问题。 她躺够了,爬了起来,换掉脏衣服,清洗自己,然后摇摇晃晃地在房间里转圈。 她最后选择拿出行李箱,把自己的东西胡乱塞进箱子里。 埃伦说得对。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自己在照顾病人上又派不上用场。 她得继续做事了。北军可不会因为她的痛苦和绝望而停止前进。 她现在不能悲伤,不能。 在北军劫掠塔拉前,她得把家里的财物藏好。 接下来,她要离开塔拉。 她对塔拉已经没有多少用处了。 她得带一个会接生的女黑人去亚特兰大,这样梅兰妮在生产时就有医生帮助。 她可以骑走鲁比,这样斯嘉丽在逃出亚特兰大时就不用拜托瑞特去偷马。 亚特兰大被攻占前开放了仓库,她可以拿回来很多食物,这可以让塔拉度过最开始的饥荒。 明天还要继续,她得和命运搏斗到底。 她不能停下脚步,不能。 在收拾行李中理清思绪后,塞西莉亚拎着箱子,准备拧开门锁离开。 一阵金属碰撞的咔哒声。 门打不开。 塞西莉亚以为是门锁坏了,继续尝试拧动把手,门纹丝不动。 “该死……”塞西莉亚要气吐血了,“这门怎么回事……” 她开始朝门外大喊:“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应答。塞西莉亚开始感觉到情况不对。 她转而奔向窗户,窗框同样拉不开。 没有犹豫,塞西莉亚举起梳妆台旁边的矮凳,猛地朝窗户砸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塞西莉亚微微安心了一点,但紧接着,那只冲破玻璃的矮凳停滞在半空,离窗外的地面两米多高。 很快,它同那把碎玻璃一起返回屋内,轻飘飘地滑回了梳妆台旁。 而破碎的玻璃迅速拼回窗框,裂缝消失,一切光洁如新,好像刚刚塞西莉亚把矮凳扔向窗户的那一幕没有发生。 塞西莉亚在这魔幻的一幕前目瞪口呆。 身后的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塞西莉亚转过身,看见房门上的花纹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断扭曲蠕动着。 这些花纹最终拼成了一句话。 “我是剧情。”【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命运 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花纹扭动的声音显得无比刺耳。 塞西莉亚揉了揉眼睛,字还在。 她凑近那行字,用手轻轻触碰一下,确认了它是真实的。 她爆发出一声尖叫,挥起拳头开始猛砸门板。 “放我出去!有人吗!有人吗!!!!”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她的呼声痛彻心扉,迅速让嗓子像被火燎过一般疼得发苦。 泪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把她的脸和衣领打湿。 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她。 连那句门板上由花纹组成的字迹,也没有回应她。 这间屋子成为一座孤岛,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关在里面,就像阻止一条疯狗脱绳去四处撕咬。 除了塞西莉亚自己的崩溃喊声,整个世界静悄悄的,以极致的冷漠俯视着这个女孩发狂的丑态,或许还带着一点隐晦的、恶意十足的喜悦。 每一秒的流逝都代表埃伦的气息更弱了一分,塞西莉亚能做的事又少了一点…… 她能对剧情造成的干涉又少了一点。 剧情,那个阻止她行动的存在。它冷眼旁观了很久塞西莉亚所做的努力,最终决定在最重要的时刻扼住塞西莉亚的咽喉。 它希望一切都保持原样。 不知过了多久,塞西莉亚自己都记不清她尝试了多少种离开房间的办法。 塞西莉亚躺在地板上,倾听自己胸腔里如拉风箱般剧烈的喘息声。 她支着床站了起来,坐在床尾,看着窗外被血色笼罩的大地。 远处,昏暗的田野间,一簇橘色的光芒闪动着。 第二簇光芒亮起,第三簇,第四簇,第十簇。 连绵不断的橘色光芒,深深浅浅、重叠交错地跳跃着。 是火把的光芒。 是北军来了。 1864年8月,塔拉沦陷。 塞西莉亚默默地站在窗边,看着北军朝塔拉走来。 她面无表情。夕阳在她的脸上涂抹着猩红的色彩。 北军先进入了离他们更近的庄园,她看着那些跳跃的火光进入屋内。 玻璃破碎,打砸声、人们的惊叫声、士兵的嬉笑声汇成一股巨流,向塔拉迎面泼来。 那户人家中的白人被带到空地上,黑人四散而去。 屋顶与田野很快升起黑烟,火势迅速蔓延,舔舐着原野与房屋骨架。 塞西莉亚看着那座漂亮的庄园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当北军朝塔拉走来时,塞西莉亚看见一个骑着快马的身影朝塔拉冲来。 是祖父。 塞西莉亚完全忘了祖父的存在。不过原著说过,祖父在塔拉沦陷前去琼斯博罗物色军医。 他现在才回来,刚好卡在最不合适的时机。 祖父在塔拉主宅的门口和北军相遇。 “咔哒。” 塞西莉亚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门把手缓缓转动。 门打开了一条缝,潮湿闷热的暖风顺着门缝吹入屋内。 门上的字消失不见。 “剧情”离开了。 塞西莉亚慢慢走近门口,整个塔拉爆发出的惊惶和恐惧在空气中膨胀发酵。 塔拉已经乱套了。 塞西莉亚此时只觉得分外疲惫。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和手忙脚乱的塔拉众人擦肩而过,最终坐在了餐厅里,因为这是塔拉平时做祷告的地方。 埃伦就是在这里主持祷告,念诵祷词。 住在塔拉两年,塞西莉亚早就习惯了这套流程,但面对上帝,她从来没有真正怀抱过敬意与尊崇。 因此现在,她在想上帝,或者说上帝在这个世界的化身——剧情。 “它果然不喜欢我。”塞西莉亚格外平静地想,“我根本就不是它喜欢的类型。” 剧情会喜欢不和它作对的人。它希望塞西莉亚顺应它的安排,不要节外生枝。 埃伦必须死,塔拉必须沦陷,斯嘉丽必须吃苦。 未来,梅兰妮也必定死去。 塞西莉亚哑然失笑。 她站起身,迅速且有条不紊地叫来黑妈妈,两人一起收起家里的银餐具等贵重物品。 “塞西莉亚小姐。”黑妈妈难得有点心绪不稳,“北佬他们就在……” “我知道。”塞西莉亚平静地面色下,透出风暴般的狂热,“但是他们暂时不会上二楼的。” 原著中,祖父跟北军交涉,最终因家里有伤寒病人和祖父坚决不肯离开塔拉,北军选择不烧毁主宅。 他们将塔拉作为指挥处,让士兵在塔拉安营扎寨。 但他们依旧宰杀完了塔拉的牲畜、带走所有财物,烧光了塔拉的田地。 “把它们藏进祖母和小姨她们的房间里。”塞西莉亚一字一顿地说,“把首饰也拿上,藏进床垫里。” 一张躺着伤寒病人的床铺,是最好的、躲开北军劫掠的地方。 “黑妈妈,你听明白了吗?”塞西莉亚抬起头,那双被执着和不甘填满的眼睛死死看着黑妈妈,“我相信你能做好我嘱托你的事。你一定要做好。” 黑妈妈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像面对埃伦一般点了点头。 塞西莉亚朝黑妈妈笑笑。 在黑妈妈抱着那些最贵重的财物,消失在一楼的最后一节台阶上时,北军破门而入。 “安营驻扎。”为首的指挥官说。 他环顾四周,塞西莉亚已经不见了。 她从侧门离开,朝马厩狂奔而去。 剧情……它失算了。 想要打垮她的话,应该杀了塞西莉亚才是。 只要塞西莉亚一息尚存,只要她还能挪动身体、转动思绪,她就决不会向命运屈服。 和老登搏斗十余年的经历没有击垮她;一个低保户、预备犯罪分子和赌徒的家庭环境没有击垮她;在苦尽甘来的时刻被摧毁了人生的痛苦,也没有击垮她。 她悲则哭,怒则斥,郁闷烦躁就躲起来大喊大叫,但当所有的情绪平复,她会爬起来,舔舐伤口,继续向前走去。 因为她做不到枯坐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屠刀落下。 因为她宁愿承担失败的后果,也不愿意面对无所作为的悔恨。 鲁比惊慌失措地在马厩里不停跺脚,四处转动脑袋。 看见塞西莉亚赶来时,鲁比的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鲁比……”塞西莉亚扑到鲁比边上,不停地安抚着它。 她一边抚摸鲁比的皮毛,一边解开了栓绳。 “快逃吧。”塞西莉亚轻轻地对鲁比说,“我不想把你留给北军。” 鲁比好像听懂了塞西莉亚的话一般,发出悲伤的撕鸣。 “对不起……对不起……”塞西莉亚把鲁比牵出马厩,拍了拍鲁比的臀部。 鲁比发出最后一声鸣叫,朝原野狂奔而去。 塞西莉亚目送着鲁比消失在远处尚未被烧毁的植被中。 身后的主宅传来众士兵交织着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与沉默到了极点的塞西莉亚形成鲜明对照。 狂风扬起塞西莉亚的黑发,让她浑身都沾染上弥漫在这片地区的呛人硝烟。 她的眼眶很红,泪痕交错在脸上,而那双绿眼睛里却透露出一种愤怒的、绝望的、向死而生的执着。 这种执着让她疲惫的脸熠熠生辉。 “恭喜穿书者达成成就:在塔拉劫掠中藏起4处财物。” 一个含笑的女声突然在塞西莉亚耳边炸响。 塞西莉亚瞳孔地震。 埃伦、苏埃伦、卡丽恩的房间,还有刚刚塞西莉亚放走的鲁比,刚好四处财物。 “至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呢?因为这是我现编的。”女声继续笑嘻嘻地说着,“真是没看错你。没被‘剧情’那家伙唬住。”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奇幻的事情,塞西莉亚已经生不起任何惊讶的心思。 “你是谁。”塞西莉亚问道。 “额……”女声迟疑了一会,最后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就叫我上帝吧。” “你心目中的,那个是女孩的上帝。”【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穿书的理由 “如果你不讲人话的话,麻烦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塞西莉亚装出一副受惊过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朝主宅走去。 与此同时,她语气平静地在脑海里跟那个声音对话。 士兵们没有为难她,让她赶紧上楼。 塞西莉亚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了梳妆台前。 "这不是很人话吗?"女声继续说道,“要跟你完整介绍的话,那可是个很长、很晦涩的故事,你不会想听的。” “我现在时间很多,有时间听你慢慢说。” “嗯。好吧。那我换个理由,我不想说。” 塞西莉亚拳头硬了。 “哎呀。别生气。”女声笑了起来,“我是来帮你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你如何证明你是来帮我的?”塞西莉亚冷冷地说道,“我受够你们这些超自然东西了。” 作为曾经在现代华国长大的唯物主义战士,塞西莉亚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不信,但她的态度已经转变为了厌恶和怀疑。 “咚——” 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在地上滚了两下。 塞西莉亚捡起来一看,冷漠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这是一个pvc材质的卡通小狗钥匙扣。小黄狗抱着一个爱心,穿着钴蓝色的上衣,半个身体都被已经干涸的鲜血浸透。 这是林盐的好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平时一直挂在她的包上,包括她死掉的那天。 “我想你想要这个。”女声说,“放心吧。要是我不想帮助你改变剧情,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呢?” “林盐。” 接下来的时间里,女声简洁而快速地向塞西莉亚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这样说吧,塞西莉亚所处的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再真实不过,但它依旧是一个书中世界。 每当斯嘉丽历经千辛万苦,在故事的最后说出:“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咔哒。就像电影结束,播放暂停,一切停止。 所有人停止动作,所有机械停止运转,时间停止流动。 然后,一切倒带回最初。 年轻美丽、不谙世事的斯嘉丽.奥哈拉坐在塔拉庄园宅前门廊的荫处,和塔尔顿家的两兄弟聊天说话。 第一千次、第一万次重启。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显然还可以更好。 女声的打算就是往这个书中世界里投放现实世界的人,对剧情做出干涉,让它偏移原定的轨道。 就像人得在挑战中追求卓越,这些偏移会让这个世界出于自洽的目的而不断丰满,最后说不定能发展成一个全新的平行世界。 一个有斯嘉丽、埃伦、梅兰妮等人的世界,一个有未来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显然不需要剧情了。 “所以你懂了吧。我的目标和你是一样的。”女声说,“比如说,我也希望埃伦能活下来。她的新生会对剧情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到时候,剧情能对你造成的限制也会进一步降低。” “听明白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塞西莉亚一边听着,一边一点点用自己的裙子蹭掉小狗钥匙扣上的血渍。 她的动作细致温柔,专心致志。女声有点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两个问题。”塞西莉亚一边擦一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斯嘉丽?”女声反问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喜欢《飘》这本书,我希望斯嘉丽的故事能继续下去,就这么简单。” “反正这对我又不是什么难事。”女声最后很欠揍地补充了一句。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塞西莉亚抬起头,目光落在虚空之中。 骤然接触到上辈子的遗物,让她显得有点恍惚。 “因为你聪明、坚韧、不会坐以待毙,还特别喜欢斯嘉丽。”女声说,“我不想要一个什么都不愿意做、会被剧情轻易吓退的穿书者。” “另外,我觉得你配得上重新开始的人生。” 那个在泥潭中挣扎爬出、从荆棘中劈开一条生路的林盐,不应该以那样的方式结束人生。 “以后……”女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但话头戛然而止,“你还会有机会干点有趣的事,但不是现在,先等着吧。” “打开窗户。”女声说。 塞西莉亚皱起眉头。 “去打开窗户。”女声重复了一遍。 塞西莉亚走到窗边,握住窗框,几乎是应激式地担心窗框会纹丝不动。 万幸,它发出咔哒的声响,正常打开。空气依旧潮湿闷热,浮动着硝烟的味道,士兵们的交谈声愈发清晰了起来。 “这片土地,此时此刻是因你而存在的。”女声说,“如果没有你,它这时只会是斯嘉丽拿到的信上的一小行字。亚特兰大主线的背景版。” 塞西莉亚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我不觉得存在着受苦是什么好事。” “人可能是的,但世界不是。” “比受苦更可怕的是不存在。” “对土地来说,只要存在,被火烧过的田野会长出新苗,逃难的人们会返回故土,会重新建起房屋,饲养家畜。” “太阳会继续升起落下,月亮会在晴朗的夜晚播撒光辉,这里会有风、雨、晚霞和生命。” “可能对你们人类来说,这些不重要。但对土地,或者说世界来说,它们很重要。这代表无限的可能性。” “这跟求生本能很像,包括剧情,它也是为了继续存在下去才会对你百般刁难。” “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塞西莉亚冷酷地说道。 女声在塞西莉亚的脑海里深吸了一口气。 塞西莉亚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算了。你不懂就不懂吧。”女声低声说着,“反正你想救埃伦和梅兰妮的话,你得不停行动才行。” “我会不停行动的,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能派上什么用场。”塞西莉亚回答。 “行吧。比如现在,指挥官给埃伦她们派了军医。那个军医还有几步就要进埃伦房间了。” “但黑妈妈之前太着急,埃伦床里的东西没藏好。” “目前还没有人发现,但很快就会被军医发现了。” “祝你好运。哈哈哈哈哈。” 在塞西莉亚腾地站起来的同时,女声从塞西莉亚的脑海里消失了。 塞西莉亚此时顾不上女声去了哪里,三步并两步地朝埃伦的房间奔去,一边跑一边戴上口罩和手套。 她闯进房间,看见一位军医正站在埃伦的床边。 塞西莉亚惊恐地发现,埃伦躺着的床垫边上露出一点银叉的柄,因为房间昏暗没有被众人发现。 但那个军医手持烛火,正弯腰准备观察埃伦的面色。要是烛火靠近床铺让银餐具映照出反光,北军一定会发现她们把财物藏进了床铺里! 塞西莉亚发出一声惊叫,吸引了房间众人的注意,军医有些警惕地直起了身子,但看见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也就没多在意。 塞西莉亚三步并两步扑到埃伦的床边,用身体挡住了露出的叉柄。 她握住埃伦的手,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装出想装作不害怕但其实很害怕的样子,胆怯又倔强地看着那个军医。 塞西莉亚感觉自己的演技在高危下再创高峰。 军医没有多在意塞西莉亚,为埃伦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最后说:“我给她开点药。她的身体虚,会好得很慢,但应该能挺过去。” 他离开了埃伦的房间。 当军医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塞西莉亚大气也不敢喘,用最快的手速把露出的叉柄塞回了床铺里。 “祖母。”塞西莉亚凑近埃伦,“我不知道你睡得舒服不舒服,但不藏东西的话,等北军走了我们就都要饿死啦!对不起。” 埃伦依旧昏迷着,没有回应她。塞西莉亚也没指望埃伦回应她。 但,不知是不是幻觉,在窗外月光与烛火的照耀下,埃伦的面色随着军医的离开、塞西莉亚藏好财物而慢慢浮上一层极淡极淡的血色。 埃伦的眼皮抖动了两下,但依旧没有睁开。 她的呼吸绵长而平静。【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亚特兰大的陷落 亚特兰大陷落的钟声即将敲响。 随着北军占领塔拉庄园,亚特兰大的陷落已经是时间问题。 对斯嘉丽来说,她可能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塞西莉亚有关南军会输的预言并不是一场空谈。从接到来自塔拉的信件开始,她就心急如焚,为埃伦的病情夜不能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但她不能,梅兰妮临产在即,忍受不了舟车劳顿,而斯嘉丽答应了阿什礼要照顾梅兰妮。 这段时间,这对母女两边都陷入了动弹不得的困境。斯嘉丽只能在亚特兰大等待北军的铁骑到来,塞西莉亚只能留在塔拉等待驻扎在此的北军离开。 塞西莉亚的小动作终究是被剧情发现了。它怒不可遏地把塞西莉亚关在主宅二楼整整一星期之久。 这段时间,塞西莉亚除了主宅二楼哪里都不能去。 那位“上帝”也消失不见,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塞西莉亚的心态已经比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平稳了不少。更何况,那么多士兵驻扎在塔拉,塞西莉亚本来也做不了什么事,离不开二楼就离不开吧。 局势已定,再纠结就只是徒增烦恼。 另外,让塞西莉亚感到安慰的是,埃伦的身体一直维持在较为平稳的状态。 虽然距离恢复意识与康复还有点距离,但那油灯枯尽般的死气已慢慢从埃伦的脸上褪去。 这是“剧情”偏移带来的正面影响,是塞西莉亚两年的努力与抗争到最后的结果。否则在原著中,埃伦此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无论如何,塞西莉亚改变剧情的第一个尝试——拯救埃伦,此时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赌赢了。 塞西莉亚有时会思考她强行续上了埃伦的命,对埃伦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问题得由恢复意识的埃伦自己来解答,塞西莉亚也就没有多想。 一天早晨,塞西莉亚醒来时,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她在阳光中伸展手指,下意识梳理了下乱蓬蓬的头发,最后发现是北军士兵的喧闹声消失了。 “叮咚!”久违的女声出现在塞西莉亚脑海里,“剧情现在不在了,北军也走了。”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塞西莉亚也懒得打听前情提要,直截了当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呵呵呵呵……”女声发出诡异的笑声,“塞西莉亚,你觉得你勇敢吗?” “讲人话。” “亚特兰大还有一小时时间陷落,此刻炮火连天,四周全是游荡的北军。” “你敢带着一个会接生的女黑人立刻前往亚特兰大,去做你原本打算做的事吗?” 塞西莉亚被剧情和北军困住前准备去做的事。 她原本打算骑着鲁比,带一个会接生的女黑人去亚特兰大,并且在仓库开仓时拿走尽可能多的食物。 “这个举动对剧情的影响能有多大。”保险起见,塞西莉亚问了一句。 此时的局势与塔拉沦陷前完全不同。 她一个7岁的小女孩,带着一个女黑人来回交战中的亚特兰大,要冒的是生命危险。 塞西莉亚的眼睛闪烁着意动的光芒,只是理智在克制着她谨慎选择。 “影响大到能让埃伦继续活着。”女声说,“如果埃伦活了下来,剧情就再也没办法直接限制你的行动。” 塞西莉亚眨了眨眼睛,蓦然笑了。 这个笑容明亮、疯狂、野心勃勃,将她这么多天眉宇间的阴郁与浊气一扫而空。 显然,女声的答案让她非常满意。 “我干了。”她说。 确定目标后,塞西莉亚动作飞快,很快选好了要带谁去亚特兰大。 北军占领塔拉后,庄园里的黑人快走完了。她最终选择带走迪尔西——原著中那个帮梅兰妮哺乳孩子的女人。 迪尔西神情庄重,答应得非常痛快。塞西莉亚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主宅。 她整整一周都无法踏出的主宅。 迪尔西问:“塞西莉亚小姐。可我们得怎么去亚特兰大呢?” 塞西莉亚深吸了一口气:“我先试个法子。不行再说。” 她掏出一只短笛,颇为紧张地把手汗在裙子上蹭掉。 “拜托了,一定要派上用场。”塞西莉亚默默祈祷着。 “大胆去做啊。你可是被上帝眷顾着的孩子。”女声说着。 “那你给我把鲁比变回来。” “那不行。” 塞西莉亚翻了个白眼。 她举起这支她自己一点点削出来的,显得有点粗糙的短笛,凑近嘴边,吹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音来。 这声悠长又诡异的鸣叫在一片焦土的塔拉庄园上回荡着,难听但响,被风推着一直传播到很远很远。 因为传播得远显得更丢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女声在塞西莉亚的脑海里疯狂大笑。 塞西莉亚抿着嘴,波澜不惊,就是有点红红的,可能是天气热的缘故。 她和迪尔西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 鲁比朝她们两个狂奔而来。 这匹刚刚进入成年期的枣红马,浑身肌肉结实有力,由于这些天的躲藏逃亡而显得有点狼狈。 但它状态不错,没挨饿也没遭吓。当它欢天喜地地朝塞西莉亚和迪尔西跑来时,这与回忆重叠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鲜活,仿佛北军的劫掠都是一场噩梦。 老天奶啊,竟然真的有用。 塞西莉亚震惊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用这招。为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塞西莉亚一直在训练鲁比,尤其是训练它听到短笛声就来找自己。 两年下来,一人一马的磨合卓有成效。塞西莉亚有自信只要鲁比听到短笛声,它就会回来找她。 但她真没想到,在这么多天的放养后,鲁比竟然没有在战乱中受伤,没有惊吓过度,全须全尾、安安全全地回到了自己身边。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它一样。 鲁比停在塞西莉亚的身边,小跳了一下表达它重新见到主人的喜悦,用头轻轻蹭着塞西莉亚的脸颊。 塞西莉亚揉着鲁比的脑袋,有点哽咽。 她翻身上马,又把迪尔西拉了上来。在她准备夹紧马肚,朝亚特兰大狂奔而去时,女声说道: “接下来那段路只有你和你的同伴能走。我得离开了。” “记住了。你是上帝赐福过的孩子,她会保佑你的。” 一阵清风拂过塞西莉亚的脸颊,仿佛神明离开前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塞西莉亚拨开自己额前的碎发,对身后的迪尔西说:“抓紧了哦。” “我们一起。去把斯嘉丽和梅兰妮带回塔拉。” 亚特兰大。 梅兰妮从凌晨开始感到腹痛,但不让斯嘉丽帮她去请医生——亚特兰大的医院地上躺满了伤兵,她觉得自己的优先级在伤兵之后。 当然了。哪怕想请也请不到。火车拉来了一批一批的伤兵,亚特兰大的医生们都快疯了。斯嘉丽最开始打发了普利西去找大夫,最后又自己动身去求。 她会在给梅兰妮请医生的路上知道南军战败,全线后撤的消息,看见数百名伤员在毒日下辗转反侧。 1864年9月1日,亚特兰大沦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奔波与重逢 这还是塞西莉亚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穿越战区。 明明还是同一片土地、同一段去往亚特兰大的道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却显得格外血腥恐怖。 自塔拉沦陷的那天起,塞西莉亚还是第一次离炮火声这么近——区别是这次她主动朝战区奔去。 为了不自寻死路,她没有走大路,而是绕了一大圈,反向走南军的撤退路线。 她们的运气真的很好,没有碰见北军。 碰见南军了,呵呵。 从拐角处看见撤军时,塞西莉亚下意识拉动缰绳想要逃跑。 但队伍里头有个眼尖士兵发现了她,大叫着说了一句这里有马。 塞西莉亚心脏骤停。 在这支物资及其短缺,很多人必须赤着脚走路的军队里,一匹像鲁比这样健康强健的马是多么珍贵! 有了这匹马,他们可以多搬运一点粮食,多节省一点体力,为下一场不会赢的战争再做点准备。 迪尔西在塞西莉亚的身后一言不发。塞西莉亚垂下头,一只手松开缰绳,牢牢握住迪尔西的手。 “别害怕。我去和他们交涉。”塞西莉亚的声音很轻但十分镇定。 是她把迪尔西带到现在这个境地的,她不能用她自己的恐惧去加剧迪尔西的恐惧。 装也得装出镇定的样子。 塞西莉亚和迪尔西一起下马,让迪尔西待在马旁边不要走动。 “如果我给你‘快走’的手势,不要犹豫。立马狠狠拍一下鲁比让它跑走。” 她缓缓朝南军中那个领头的走去。 当她抬起头时,已经摆出了一副惊慌失措、在极度恐惧下泪眼婆娑的面孔。 她的年纪是那样小,个子比这帮士兵要矮上不知多少。透过布料上的缝缝补补,还能隐约看出这个女孩原本家境不错、深受宠爱。 “你们知道梅肯怎么走吗?” 塞西莉亚问道。 她刚开始还吐字清晰,但随着眼泪的落下,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妈妈把我藏在树林里,让我家的黑妈妈带我去梅肯。” “我的家……我的家……”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演就有点用力过猛。 塞西莉亚想要表现一种在极度恐惧下强装镇定的感觉,面色惨白,执着又颇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领头的人。 她可没听到他们刚刚想拿走她的马。她只是一个无辜路过,刚刚家破人亡的可怜女孩,出于对南军的本能信任想要上前问路。 她捏了捏自己的裙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领头的士兵。 “你们……” “继续前进。”领头的士兵打断了塞西莉亚的话,向众士兵命令道。 队伍中,不少人露出了灰败的神色,但更多的人只是沉默着,忽略了塞西莉亚的存在。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蓬头垢面,用鞭子抽打着他们皮包骨头的牲口。 塞西莉亚一直看着他们走得够远,才返回迪尔西身边,翻身上马。 “塞西莉亚小姐……”迪尔西说。 “嘘——”塞西莉亚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轻快的神色,竖起一根手指按在唇上,“下作手段。作为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怎么样?” 迪尔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塞西莉亚把迪尔西拉上马。 “这条路方向是对的,我们可以不远不近地沿着这条路走。”塞西莉亚向迪尔西解释现在的情况,“我可不想再碰到一批撤退的南军了。” 这一次,塞西莉亚博取同情勉强度过了一关。她可不敢保证接下来遇到的人也会这么有人性光辉。 更何况,这几个月下来,她对这套边哭边发抖的博取同情的法子也有点厌倦了。 生死被他人全然掌控的感觉,塞西莉亚真是体验够了,最好接下来一辈子都不要再体验。 这段插曲过后,塞西莉亚和迪尔西借助植被掩映,朝亚特兰大狂奔而去。她们又遇到了几批南军,但没给他们反应过来,叫住她们的机会。 亚特兰大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这座城市已经彻底疯了。 从一堆仓皇逃出城的人流车流中艰难挤进城内时,迪尔西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那些人车上成袋成箱的食物。连塞西莉亚都被那腌肉的香味勾得偏了几次头——她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肉了。 为了不让物资白白落到北军的手里,南军在撤退时开放了仓库。 塞西莉亚低声对迪尔西说;“别看了。待会我们也有。” 这食物的香气是亚特兰大最后的狂欢。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伤兵在混浊的臭气中奄奄一息,没有药物的大夫在乞求吗啡,哪怕一滴也好。 塞西莉亚想起,埃伦在看护苏埃伦和卡丽恩时,一夜内要和黑妈妈一起给她们擦十几次身。 “黑妈妈,如果灵魂能卖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灵魂卖了换一块冰放在我的女儿头上。” 埃伦这样说道。 一个母亲的担忧不能代表战争,饥饿和药物短缺不能代表战争,无数伤兵的生不如死不能代表战争。 但它们都是战争。 这都是真实在受苦的人们。 塞西莉亚闭了闭眼睛,把多余的思绪从脑中清除。 她和迪尔西停在了阔别已久的,亚特兰大的家门口。两人下马。 塞西莉亚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谁?” 楼上传来斯嘉丽的声音。 “是我,妈妈。” “是塞西莉亚。” 对于斯嘉丽来说,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亚特兰大被围的中午。 她在烈日下四处奔走,想要为梅兰妮求来一个医生。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无功而返时,得到了普莉西其实根本不会接生的消息。 她尝试着自己接生,在陪产的过程中不断挥舞扇子,试图把围绕着梅兰妮的苍蝇赶走。 而梅兰妮在这个最糟的,火炉一样的下午把嘴唇咬得皮开肉绽,试图不要尖叫出声——她明明是房间三个人里最痛苦的一个。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斯嘉丽问了一声,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看看是谁来了。 是塞西莉亚。 她的女儿一头黑发被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脑门和脖颈上,整张脸因奔波和暴晒浮起浓重而病态的红晕,狼狈得好像刚刚掉进汤锅里被捞出来。 在她身后,塔拉庄园那个会接生的黑人迪尔西正因第一次来到亚特兰大而显得有点不安。塞西莉亚的马鲁比被拴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面。 塞西莉亚感觉到斯嘉丽的视线,扬起脸来,朝斯嘉丽笑了一笑。 是她的女儿来了。 塞西莉亚进入房间时,梅兰妮的眼睛里爆发出明亮的神采。她抑制着痛苦伸出双手,直到将塞西莉亚搂在怀里。 两颗阔别已久的心脏贴在了一起。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梅兰妮对塞西莉亚说。 塞西莉亚又哭了。 她怎么天天哭啊!她自己都烦了! 在书里读到梅兰妮受的苦是一回事,真正和梅兰妮相处了这么久,再看到她这么狼狈痛苦是另一回事。 “我把迪尔西带过来了。”塞西莉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关心和难过,只能止不住地向梅兰妮解释情况,想告诉她一切都好,一切都没事,“迪尔西会接生,她会帮你的。” “我还带了马过来。就是祖父送给我的鲁比。它是匹好马,不是那种多走一步就要死了的那种病马。等你生产完——你一定会平安生产完,我们就一起回塔拉!” 回到塔拉。回到她们的避难所。 梅兰妮微笑着倾听塞西莉亚语无伦次的叙述,一边听一边流出眼泪。 “谢谢你。塞西莉亚。” “谢谢你。” 两人的双手紧紧交握着,通过肢体接触向对方传递力量。 直到迪尔西已经收拾完产房,准备帮梅兰妮接生时,塞西莉亚才慢慢从梅兰妮的臂弯中离开。 “迪尔西会帮你的。你一定会平安生产完的。” 离开产房前,塞西莉亚拉了拉斯嘉丽的袖子。两人一起离开。 梅兰妮好像也明白这对母女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再求着斯嘉丽陪伴。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一起走到前廊。母女俩都疲惫至极,毫无形象地在台阶上坐下。 “妈妈怎么样。”斯嘉丽很紧张地问道。 “她会好的。” 斯嘉丽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用一片混沌的大脑明白了塞西莉亚话中的意思。 这一刻,她面色上的躁郁烦闷短暂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太好了。”斯嘉丽喃喃自语。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她不想打扰斯嘉丽短暂的快乐。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 “妈妈,你晚点高兴。我们还有一堆事要做。” “塔拉现在可是完蛋了。什么都没有。我们得赶紧去仓库里搬点食物。”【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回家 具体塔拉庄园是怎么完蛋了,塞西莉亚没敢跟斯嘉丽细说。 塔拉附近的庄园几乎都被夷为平地,只有塔拉的主宅没有被烧毁。家里能干活的黑人只留下了黑妈妈、波克、迪尔西这三人。 食物、酒、牲畜被洗劫一空——塞西莉亚她们近几天一直靠吃藏在地窖里的苹果度日。 北军把塔拉的主宅当作司令部,占用了几乎全部的房间。除主宅外的所有建筑都被拆毁用作生火。 此外,祖父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创伤。他在劫掠中保护了主宅,但精神也随着他昔日拥有的一切被毁而垮了。他现在还有一点生气,全靠祖母还没有死吊着。 塞西莉亚一直表现如常,但这是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 但斯嘉丽……还有一堆活要干,让她少痛苦这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斯嘉丽没有切身体会过塔拉庄园的一步步衰弱。因此,只有在她亲眼看见现在的塔拉后,她才会真正明白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她又该做些什么。 这条痛彻心扉的路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带着斯嘉丽去走,只能由她自己去看、去痛苦、去领悟,最后去成长。 塞西莉亚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让斯嘉丽所遭受的一切不要那么绝望,那么不可挽回。 “家里马车还在吗?”塞西莉亚问道。 “哈……”斯嘉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原本那辆没了。” 塞西莉亚给斯嘉丽寄去的信里,十封有九封都在强调一定不要捐马车和马。虽然最后还是被人强行拉走了,但斯嘉丽和不少士兵关系不错,硬是搞来了一辆破一点、小一点,但终究还是能用的马车。 能用就行。 斯嘉丽给鲁比套上马车,塞西莉亚给鲁比喂了一大壶水。两人驾车去往仓库。 食物、食物、食物。 当初走在街上时,塞西莉亚尚且能克制住饥饿感。但当堆积如山的食物出现在两人面前时,她感觉自己快馋疯了。 在塔拉的她们断粮断了3天,从塔拉沦陷开始就没吃过什么正经食物。 每天晚上,塞西莉亚闻着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的食物香气——烤肉、煎蛋、浓汤,在嘴里反复嚼着一点黑妈妈她们给她揪来的野草。 士兵们大啖美食的呼噜呼噜声就像一场连绵不断的雨,每一次都能让塞西莉亚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吃的是塔拉众人千辛万苦种植的蔬菜,宰杀的是塔拉众人千辛万苦饲养的家畜。 饶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但饥饿感带来的愤怒可没法轻易调理。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一起往车上搬运食物。 糖浆、面粉、咸肉、玉米、土豆、火腿。 塞西莉亚可是好多天没吃正经餐食了,好多天了! 她们拉了一车食物返回家中,带着咸肉的味道又去看了梅兰妮。 在两人一起握着梅兰妮的手絮絮叨叨说话时,塞西莉亚肚子叫了。 她脸一下子红了,但是梅兰妮被逗笑了。梅兰妮让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一起去吃点东西。 塞西莉亚来这一趟,就像往一谭死水里注入清流,安抚了焦躁不安、无比担心埃伦和塔拉情况的斯嘉丽,也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梅兰妮稍微振作了一点。 两人一起下楼,也顾不上吃食的口味,往先前吃剩下的玉米粥里削了一大堆火腿,一人一碗,又打算一起分着吃同样是剩下来的玉米饼。 屋里很热,母女俩一点规矩没有地坐在前廊埋头苦吃。 凉掉的玉米粥拌着火腿,味道有点咸了,但塞西莉亚吃得眼泪汪汪。 尤其是火腿,好吃得她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当她小心翼翼地把碗里最后一点粥刮干净以后,她抬起头,看见斯嘉丽拿着玉米饼,没有吃掉她那部分的意思。 “给你吃。”斯嘉丽把手上的玉米饼递给塞西莉亚。 “你不吃吗?” “我不饿。” 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好古老的骗小孩话术!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饼,又看了看斯嘉丽手上的饼,克制住自己咽口水的冲动。 “迪尔西她们也还没吃东西。”塞西莉亚小声说,“你不吃的话。我们把饼给迪尔西和梅兰妮吧。我再去给她们切点火腿。” 反正今天家里是没人有心情做饭了。 斯嘉丽没表示反对,直接把饼给了塞西莉亚,让她自己处理。 塞西莉亚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她半个身体跨入门内时,身后传来斯嘉丽的声音。 “塔拉的情况真的很糟吗?” 塞西莉亚顿了下脚步,最后说: “真的很糟。” 在迪尔西的帮助下,梅兰妮在太阳落山前生完了孩子。 众人早就紧锣密鼓地收拾完了东西。当梅兰妮沉沉睡去之后,迪尔西用她粗糙有力的大手抱起梅兰妮,把她安置在马车里铺好的羽绒被上,围着一堆食物。 梅兰妮一定要带走的查尔斯的遗物,早就被塞西莉亚带回塔拉埋在了地里。 如果梅兰妮想要的话,明天塞西莉亚就能帮她从地里挖出来。 梅兰妮的孩子,那个哭起来跟小猫叫似的男婴被普莉西抱在怀里。 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半车货物,重量都压在了鲁比的身上。 当夜幕降临,斯嘉丽负责驾车,她们返回塔拉。 塞西莉亚从车窗里目送着这间载满回忆的屋子远去。 她坐在车厢里,让梅兰妮把脑袋搁在她的膝上,这样梅兰妮能躺得稍微舒服一点。 在军队开始烧铸铁厂、军需仓库等地时,塞西莉亚捂住了梅兰妮的耳朵,不让这些恍若地狱的声音打扰梅兰妮疲惫到极致的睡眠。 就像梅兰妮先前为她做的那样,提供安抚和庇护。 斯嘉丽的身上背负着整车人的安危。 这一次的逃亡里没有瑞特,没有从被拯救到被抛弃的大起大落,没有撕心裂肺的焦灼和恐惧。 但多了一个穿越战区只为了帮上一点忙的女儿,多了一个饿得眼冒绿光还要把食物分给她人的小女孩,多了一点对黯淡无光的现状的心理预期。 斯嘉丽在今天到底经历了怎样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塞西莉亚永远都没办法完全知晓。 她甚至不知道斯嘉丽看到她站在门口,狼狈又明亮地对着她笑时是多么难受。 在同样的年纪,斯嘉丽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但塞西莉亚已经承担起了成年人的责任。 好像斯嘉丽第一次隐约发现了自己是母亲,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 她要对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家族负起责任。 塞西莉亚永远也不会知道,斯嘉丽在驾着车朝塔拉驶去时,内心里带着怎样的,因勇气而产生的平静。 斯嘉丽那时只是朦胧感觉到她在经历一些奇异的转变,但她并没有细想。 她只知道——她的女儿不畏艰险地为了她来到亚特兰大。 她得把她的女儿送回家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新的一天 斯嘉丽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驾驶着马车朝塔拉庄园奔去,把燃起熊熊烈火、回荡着胜利者狂欢的亚特兰大抛在身后。 塞西莉亚已经提供了一条较为安全的道路,因此斯嘉丽现在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向前奔去、向前奔去,回到她不再温暖的家里。 无论塔拉遭受了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她即将返回的故土是多么的破败贫瘠,她也必须要回去。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浓黑的晚上,夜色不仅掩护了她们离开,也让斯嘉丽暂时看不到太多战火肆虐后土地的景色。 当她们停在塔拉主宅前,听到波克惊喜的呼喊时,斯嘉丽指挥着众人安顿梅兰妮和新生儿,和波克一起把食物搬下车。 她没有指挥塞西莉亚。她知道塞西莉亚总是有自己的主意。 在其余众人都被手头上的事转移走注意力后,斯嘉丽站在主宅门口,抬头看着这座曾经美丽的白色房子。 塞西莉亚站在她旁边,看着斯嘉丽用目光描摹她成长的地方,面部隐隐抽搐,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但斯嘉丽开口说话时,声音是那样的轻而平静。 “塞西莉亚……” “塔拉曾经不是这样的。” 母女俩沉默着,这时说什么都没有用处。 斯嘉丽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示意塞西莉亚跟着她走。 她们一起去往埃伦的卧室。 在埃伦的房间门口,她们碰见了祖父,听他说了一些塔拉遭遇的事。这个精神彻底垮了的男人被女儿抱着,像孩子一般无助地说着些胡言乱语。 斯嘉丽安抚了父亲一会,推门进入埃伦的房间。 当看见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着的母亲时,斯嘉丽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走到母亲的床边,半跪了下来,紧紧握住埃伦的手,垂下了头。 她把额头抵在母亲因病痛而消瘦的手臂上,试图找到一点能令她感到安慰的细节——美人樱的香气、裙摆摩擦发出的簌簌声响、温柔而有力的声音。 哪怕一点也好。 埃伦依旧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没有“理会”女儿哀求般的呜咽。 这呜咽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你还会醒来吗?” 最后,斯嘉丽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还会醒来吗?妈妈?” 无论埃伦是否会醒来,有一个事实都是不容置疑的。 斯嘉丽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她的父亲神志不清,母亲缠绵病榻,两个妹妹也都不是能抗事的性格且才刚刚康复。 家里的黑人只留下了三——算上普莉西和迪尔西新添的孩子是五个,她自己还带回来了一个刚生产完的女人和一个婴儿。 塞西莉亚……这个孩子倒是能派上用场。但塞西莉亚今年7岁。一个7岁的小孩子做家里的顶梁柱?? 斯嘉丽只有自己了。她只能依靠她自己了。 所有的重担,一整个家的重担压在了这个不到25岁,在现代社会还十足年轻的女孩身上。 斯嘉丽低着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塞西莉亚走上前去,用肩膀支住斯嘉丽。 斯嘉丽只是轻轻靠了一下,很快站直。 “我想喝酒。”斯嘉丽说,“我记得我们往地下埋过酒。” “是的。没被北军拿走。”塞西莉亚说,“埋在地里的东西都没有被拿走。” “我去亚特兰大前就让波克去挖了,” 斯嘉丽僵硬地扯动嘴角,向女儿笑笑。 两人走出房间,斯嘉丽从波克手中接过两个葫芦——一个盛酒,一个盛水。 令人惊讶的是,斯嘉丽表面恢复了一点活泼明快的神情,摇了摇手上的葫芦,对塞西莉亚说:“我们一起去外面喝吧。屋子里热得很。” “我不能喝酒。” “谁让你喝了。你喝水不行吗?” 塞西莉亚撇撇嘴,从斯嘉丽手中接过水壶。 她们走出主宅,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坐着,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塞西莉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外面喝吗?”斯嘉丽一边拧开葫芦,一边对塞西莉亚说道。 她知道塞西莉亚不喜欢也不擅长“你猜猜我在想什么”的游戏,因此她只是在自问自答。 斯嘉丽扬起脸,把散发着呛人气味的酒倒进嘴里。这液体辣得烧嗓子,烧得她眼泪直流。 “天马上就要亮了……”斯嘉丽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要亲眼看看……亲眼看看现在的塔拉。” 那个千疮百孔的塔拉。 她要亲眼看着塔拉现在的惨状,把它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去捍卫它、保护它、重建它。 哪怕是让她像奴隶一样劳作,让她忍受此前从未感受过的痛苦,让她流血流汗,辛劳得快要发疯。 因为她,斯嘉丽,永远都不会服输,而且尤其自私自利。 塔拉是她的私有财产,她的所有物,她的荣誉所在和她的灵魂故土。 塔拉是属于她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辉洒落在这片红土地上,天边泛起温柔而绚烂的色彩,斯嘉丽坐在地上,灰头土脸,渴饮烈酒,准备好去同生活搏斗。 她的泪痕在霞光中闪闪发亮。 在今天,她的少年时代,那些富裕安宁、簇拥着鲜花与欢笑的日子,彻底地结束了。 在斯嘉丽进行刻骨铭心的心理蜕变时,塞西莉亚一直默不作声,主要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不过说到底,她这时候又能说些什么? 斯嘉丽不需要她的附和来坚定决心。 塞西莉亚只需要去陪伴、见证,并从斯嘉丽的领悟中汲取力量。 前期亚特兰大剧情随着斯嘉丽的成长彻底地落下帷幕。相比原著,这个故事已经发生了足够多的改变。 塞西莉亚欣赏霞光,感受着微风在她耳边吹拂。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缓缓流走,被风一吹就散了。 是剧情吗? 可能是吧。 塞西莉亚还是不懂这些玄乎东西,打算等“上帝”再一次出现时好好问问。 无论剧情离开与否,无论此刻的她们有了什么领悟,塞西莉亚和斯嘉丽,她们还有很多的难关要过。 无论接下来的日子是天堂还是地狱,无论接下来的她们会留下多少眼泪、发出多少欢笑,她们都必须得向前走去。 毕竟,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埃伦的选择 斯嘉丽变化飞快。 在成为塔拉庄园彻底的主事人后,斯嘉丽的所有礼数与关爱(无论是不是发自内心的)都好像在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缺乏同情、说一不二、如暴君般残酷的当家主人。 她逼迫所有人——刚刚病愈的妹妹、曾经不用干粗活的黑人劳作,对所有人的抱怨回以尖酸刻薄的嘲讽,对家中仅剩的食物斤斤计较,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她大发雷霆。 劳累没有把她击溃,但让她曾经精心维护的南方千金假面彻底破碎。 这种对前十余年人生、甚至是对她最敬爱的母亲所信奉的一切的幻灭,给她的改变推波助澜。 她很清楚过去的一切已经随风消逝,而她绝不会、绝不会回头。 这些日子里,斯嘉丽唯一给了点好脸色的人可能就是塞西莉娅。 在全面了解了塔拉曾经遭遇的事后,斯嘉丽很快明白,要是没有塞西莉亚提前两年的辛苦规划,她们的日子还能再苦上不知多少。 是塞西莉亚提前让埃伦把家中的联邦货币都换成金币,在塔拉沦陷前尽量卖掉了家里的棉花,在北军劫掠中保护了家里的财物……所有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可能连塞西莉亚自己都无法完全列举。 就重点说一个,鲁比。 这匹马是她们全家最最珍贵的东西。 没有鲁比,斯嘉丽每次去镇上都要徒步几个小时,再驮着买到的东西走几个小时回来。 只有在看到塞西莉亚时,斯嘉丽身上那种过度紧绷的状态才能稍稍缓解,和女儿一起商量下家里的决策。 可能斯嘉丽注意不到,但塞西莉亚和梅兰妮,不光是家里唯二没有抱怨过辛劳挨饿的人,也是家中唯二因斯嘉丽的改变感到心痛而不是恐惧抱怨的人。 梅兰妮身体孱弱,连床都下不了。她在忍饥挨饿的同时还在尽量少吃,负责起了照顾家里两个婴儿的责任。 某一天,塞西莉亚灰头土脸地打扫完卫生,看着干净的家里和脏脏的自己,想到现在离做饭还有点时间,准备去井边打水清洗下自己。 在塞西莉亚抹脸的时候,久违的女声出现了。 “嗨!”女声说道,“你过得好惨哦。但好像比原著好些?” 塞西莉亚无动于衷地继续抹脸。 “请问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啊。”女声说,“先恭喜你。剧情现在已经没办法直接影响你行动了。但它后面会开始搞一些恶心的小动作影响你。加油加油。” 想到后续不会再出现被关在屋子里几天出不去的情况,塞西莉亚稍稍松了口气,“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有的,姐妹,有的。比如今晚埃伦就要醒了。” 塞西莉亚心头一沉。 她面上不显,平静说道:“挺好的。这样我们能少安排人照顾她了。” “真的吗?我倒是很期待今晚的好戏。斯嘉丽会怎么面对她的妈妈和她抛弃的那套观念呢?” 女声等待了一会塞西莉亚的回答,发现完全没有回应,笑了起来。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女声说,“你不把比你强的东西太当回事。”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和评头论足,而且你确实没有用处。” “哈哈哈,那确实。”女声说,“我的好心是很有限的。因为我认为成长的路总是需要痛苦。” 打碎过去的自己,再塑造一个新的。 “所以你不求我,很好。”女声最后说,“求你自己和你切实拥有的东西吧。” 女声消失了。 塞西莉亚把磨出血泡的手浸在桶里,看着极淡的血色在水中浮动,最后彻底消失。 她把手在裙子上擦干,看向不远处的塔拉,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担心晚上的争吵。 在斯嘉丽回家前,塞西莉亚去找了梅兰妮。 “嘿,姑姑。”塞西莉亚敲了敲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梅兰妮侧过头,微弱的烛火勾勒着她瘦削而温柔的脸:“好呀,你过来吧。” 她把怀中的婴孩放在床上,拍拍床沿示意塞西莉亚坐下来谈。 “是什么事呢?”在塞西莉亚坐下后,梅兰妮用手指整理塞西莉亚的头发。 塞西莉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今天晚上祖母就要醒了。” 她抿起唇,没有解释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梅兰妮没有多问,观察着塞西莉亚的脸色,很快明白了塞西莉亚担忧的东西。 “你是担心她接受不了塔拉的现状?还是担心她会和斯嘉丽起冲突?”梅兰妮问道。 “两者都有吧。”塞西莉亚拧着眉毛,“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在妈妈回来前把祖母安抚好。” “妈妈她最近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了,大家也都对她诸多抱怨。其他人倒无所谓,但要是连祖母都不支持妈妈……” “我也不求祖母能一夜之间改变观念,但哪怕让妈妈少难过一点也好呀。” 梅兰妮看着塞西莉亚,然后默不作声地把塞西莉亚搂进怀里。 “塞西莉亚。”梅兰妮说,“我当然会帮你。” 此时,梅兰妮其实更想说的是,塞西莉亚,不要那么辛苦。 你现在还只是一个7岁的,人生刚遭遇剧变的孩子。你还是应该被精心照顾,享受关爱的年纪。 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梅兰妮希望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不要那么辛苦,那些做不完的苦活就会少上一点吗? “你要是心情不好,或者需要帮助,来找我好吗?就像今天一样。”梅兰妮轻声说道。 她知道塞西莉亚和斯嘉丽都不需要她毫无用处的歉疚,因此她只会显露出无限的包容和爱。 “我会永远在你和斯嘉丽身边,永远和你们站在一起。” “我向上帝发誓。” 埃伦刚醒来时,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感觉到强烈的口渴的感觉,还有她此前从未体验过的浑身瘫软酸痛。 “水……”埃伦发出嘶哑的声音。很快有一双手递上杯子,往埃伦的嘴里一点点灌水。 埃伦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塞西莉亚担忧的绿眼睛。 “祖母?祖母?”塞西莉亚说,“你醒啦。” 埃伦向孙女笑笑,但随着她的视线慢慢清晰,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塞西莉亚。”埃伦的声音很困惑,“你怎么穿成这样?” 塞西莉亚和站在床边的梅兰妮对视了一眼。 “祖母。你先缓一会。”塞西莉亚说,“我慢慢给你讲塔拉发生了什么。” 病魔并没有打倒埃伦,她清醒后,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样子,只是她愈发惨白的脸色表现出她其实并没有表面那样平静。 当她知道丈夫精神错乱时,埃伦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弓下了身子,捂着脸,止不住地重复着。 “上帝啊……上帝啊!” 由于太过震惊,埃伦甚至没有顾及此时还有外人在场。 塞西莉亚紧紧抱着埃伦,让祖母靠在她肩上。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埃伦,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梅兰妮。 梅兰妮在埃伦稍微平复情绪后,示意塞西莉亚离开。 “让我来和她说吧。”梅兰妮揉了揉塞西莉亚的脑袋。 塞西莉亚离开时,看着房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关闭。 门内的对话是属于梅兰妮和埃伦的,属于这两个最为传统典型,最为相似的南方妇女。 她们一直认为做人要温婉高尚、谦逊诚实,她们所适应与熟知的世界是一个安逸而一成不变的世界。 但过去的那段时光已经随风消逝。 梅兰妮已经走出来了。她选择的路是坚持那些美好的品格,但与此同时,她会支持她因环境而改变的同伴,去支持与包容她们。 而埃伦呢? 埃伦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直面事实 梅兰妮静静地等待着埃伦平复情绪。 她伸出手,搭上埃伦的手臂。 “奥哈拉夫人。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我真的知道。” “北佬打进亚特兰大的那天,也是我生产的那天。我那时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但我没死。而且,当我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变了。真的一切都变了。” 她和埃伦以一种互相舔舐伤口般的姿态依靠在一起。 她们曾经只是点头之交,但在相似的遭遇下,共情的力量让她们的关系迅速拉近。 “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不死了呢?为什么不在生产中死了呢?为什么不在炮火中死了呢?我的丈夫死了,家被毁了,除了我的孩子外我一无所有。” “我活下来了,但我只是斯嘉丽她们的累赘。” “这真是……太难熬了……太难熬了……” “但是……”梅兰妮说,“有人希望我们活下去。” “斯嘉丽和塞西莉亚,她们希望我们活下去。” 对于像梅兰妮和埃伦这样的人来说,她们的观念与生活方式,不一定是最有利于自己的。 但一定是她们所能想到的最高尚的。 梅兰妮和埃伦也许会在未来找到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方向,但此时此刻,她们需要被需要的感觉,它给她们坚持下去的力量。 “你的女儿马上就要回来了。”梅兰妮说,“您可以好好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不是以审视的眼光去看。” “斯嘉丽的双手上全是血泡,她每天都在干最苦最累的农活。她不再养尊处优,但她现在依旧是一个高尚的、了不起的人,没有辜负您的教育。” “她的行为可能无法被塔拉的大部分人理解,因此她需要你的支持。奥哈拉夫人,你的女儿需要你。” 梅兰妮言尽于此。 她不知道这段发自肺腑的话能不能平复埃伦的情绪,她希望自己做到了。 塞西莉亚来敲门,隔着门说她看见斯嘉丽回来了。 梅兰妮慢慢松开埃伦,起身离开。 塞西莉亚站在门口紧张得团团转。 “怎么样?怎么样?”塞西莉亚说,“祖母她情绪还好吗?” “比刚醒时要好一点。”梅兰妮说,“放心吧。等她看到斯嘉丽,她不会舍得责备的。” “斯嘉丽现在依旧是个高尚的、了不起的人,我相信奥哈拉夫人会为她骄傲。” “高尚”的描述让塞西莉亚卡了下壳,她哽住一会儿,然后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没错。” 塞西莉亚感觉梅兰妮的劝导方向可能有点偏移。 但算了,先过了今天这关。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想。 斯嘉丽回到家时,听到了母亲苏醒的消息。 她喜极而泣,捂着脸站在门廊上呆呆站了一会儿。 明明想要见到母亲的渴求是那样迫切,斯嘉丽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埃伦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斯嘉丽比她原本的样子要走了多远。 她慢吞吞地上楼,在母亲的卧室房门前踌躇。 天不怕地不怕的斯嘉丽,只有在面对埃伦时会这样畏缩犹豫。 最终,斯嘉丽推门而入,看到埃伦苍白着脸,双手交握着坐在床上。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埃伦只是张开双臂示意斯嘉丽过来。 埃伦把斯嘉丽抱在怀里。 “妈妈……”斯嘉丽想要说些什么。 她感觉到埃伦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 这是一双疲于劳作、伤痕累累的手,起泡长茧、伤痕重叠。 “辛苦了。”埃伦轻轻地说。 斯嘉丽没再开口,静静享受这母女团聚的一刻。 “太好了。”梅兰妮轻轻戳了戳塞西莉亚,带着淡淡的笑意。 塞西莉亚也回以赞同。 但她其实感觉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 埃伦醒来的风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应该吧。 埃伦恢复得很慢,好在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家中因斯嘉丽暴君式的管理风格造成的压抑氛围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大家似乎都开始默认管家大权早晚会回到埃伦手上,对斯嘉丽不免多了几分轻视。 不过斯嘉丽疲于奔命,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因为埃伦的康复欢天喜地,干活都更有劲了。 不过很快,众人发现埃伦并没有任何重新拿回管家权力的意思。她最近沉默寡言、一直非常忧虑。 对于塔拉众人的怨声载道,她避而不谈,总是让他们以斯嘉丽的命令为准。过了几天,大家也清楚了家里现在的当主人是斯嘉丽,未来也依旧是斯嘉丽。 一天下午,塞西莉亚陪伴埃伦复健走路。她用肩膀支着埃伦,和她一起在屋内来回走着,已经练习好几天了。 楼下一直传来奇怪的响动,大概率是波克在修理家具。 底下传来一声巨响。 塞西莉亚和埃伦同时抬头。 “什么声音?”埃伦问道。 “不知道。”塞西莉亚心里作出沉重的猜测,但转头笑眯眯地安抚埃伦,“我下去看看,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注意安全。” “能有什么事啦。” 塞西莉亚起身,离开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合上的同时,她加快脚步,直到飞奔起来。 等跑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具穿着蓝军服的尸体,鼻子的位置被一个血淋淋的坑洞替代。 斯嘉丽举着一支冒着黑烟的手枪,惊魂未定地站在尸体前。 和原著中一样,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和有气无力的脚步声,梅兰妮也来了。 三个人在北军的尸体前面面相觑。 斯嘉丽不意外塞西莉亚对此无动于衷。 让她意外的是梅兰妮。 斯嘉丽和梅兰妮对视,在看到梅兰妮脸上的赞赏与狂热时,先前对阿什礼妻子的敌意在这一刻被奇异的欣赏和认同取代。 梅兰妮转头,面不改色地大声安抚着被枪声吓到的苏埃伦和卡丽恩。 这是塞西莉亚第一次见梅兰妮撒谎。她为了斯嘉丽撒谎。 塞西莉亚对北军倒没有那么多仇恨,在亚特兰大帮忙照顾伤患的经历也让她对血腥场景的耐受大大提高。 因此,在确认了没什么大事发生以后,她问了下两人需不需要帮忙。 斯嘉丽和梅兰妮都摇了摇头。 “行。那我还是陪祖母去了。”塞西莉亚早过了斯嘉丽身边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的阶段,“我刚还叫祖母不要担心——”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埃伦卧室的方向,看见一个身影在楼梯口上一闪而过。 是埃伦。 塞西莉亚愣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当她返回埃伦卧室时,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塞西莉亚坐在床边,觉得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演戏实在是没有意思。 埃伦醒来也快一周了,对现状接受得不错。 “祖母。”塞西莉亚说,“你看到刚刚发生的事了?” 她没兴趣继续维持一切都没有本质改变,斯嘉丽和自己现在的样子只是权宜之计……等等等等的善意谎言。 因为埃伦太了解斯嘉丽了。知女莫若母。是埃伦亲手把斯嘉丽教导成一个礼数周全的南方千金,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女儿的本性如何。 塞西莉亚不打算强求埃伦接受自己和斯嘉丽的价值观,但她希望埃伦能直面斯嘉丽发生了本质变化这一事实。 这样,她才有机会把埃伦拉到她们的阵营里来。 这么聪明、这么坚韧、这么了不起的女人,要是因为观念冲突和她们日渐疏远。 这个结果着实憋屈。【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家人 埃伦:“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捅破?” 塞西莉亚想了一下,这时候除了斯嘉丽和梅兰妮正在楼下埋尸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早说开不好吗?我感觉你在躲妈妈她们。” “……我并没有在躲。我只是不想讨论这件事。” “那不还是在躲。”塞西莉亚小声地说。 埃伦敲了敲塞西莉亚的额头。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适合在现在讨论。”埃伦回答。 塞西莉亚眨着眼睛看埃伦,一副今天要谈心到底的样子。 埃伦轻轻叹了口气。 “塞西莉亚。”埃伦说,“如果你们抛弃以前的生活和观念能过得好的话,我支持你们,真的。” “可是这段时间以后呢?” “我们家家底还在。这段时间的辛劳和痛苦都是暂时的。等到战争结束,风波平息,你们依旧要在南方生活,和原本的亲戚朋友社交。” “如果世界真的不可挽回地改变了,而你们适应了新的环境,那很好。” “如果没有,我会在这里,给你们一个回头的,返回原本生活的机会。” “无论如何。”埃伦揉了揉塞西莉亚的脑袋,“我希望你们过得幸福,这是我唯一的期望。” 相较于另外三人,埃伦看得要更加长远,能想到的也更多。 人无法完全脱离她们所成长的环境。连瑞特都会为了一点归属感参加必败的南军,最后返回了南方传统环境之中,直到和斯嘉丽的决裂让他开始自我放逐。 更不用说在未来,埃伦的忧虑在某种程度上应验了。 返回亚特兰大后,斯嘉丽愈发受到南方团体的孤立。那种平静表象下汹涌流动的恶意,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但很多人的想法依旧停留在过去。她们无法改变、起码无法短期改变这些负隅顽抗的思想。 塞西莉亚知道世界会变,斯嘉丽未来选择的经营企业、追求利益的生活方式对她们家发展更为有利。埃伦不知道。 但埃伦选择接受。 “再等等吧。塞西莉亚。”埃伦垂下了眼睛,“我选择谨慎一点。” “这个家新的主人已经是斯嘉丽了。她有你,有梅兰妮,她不缺我完全的支持。而我希望我能为她保留退路。” “想要我完全认同你们,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你们选择的新路可以让你们得到幸福。” 幸福吗? 离开埃伦的房间后,塞西莉亚一边朝斯嘉丽和梅兰妮埋尸的地方走去,想看看有什么收尾的事可做,一边思考着埃伦刚刚的话。 埃伦的态度比塞西莉亚预想的要好上许多。在塞西莉亚离开时,埃伦虽因看见女儿杀人而面色惨白,但她的状态已经随着吐露心声而渐渐变得平稳了下来。 埃伦是个擅长看清形势的人。在搞清楚自己的选择以后,她因病痛和人生剧变产生的衰老疲惫逐渐淡去,那个平和公正、坚韧强大的埃伦好像已经回来了。 她们观念不同,但终究是一家人,那种可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的家人。 感觉真奇怪。 塞西莉亚站定在塔拉庄园门口。这幢残破的白房子在下午较为温和的阳光中也并不温馨美丽。 “说起来,我为什么不在塔拉遭难前投奔到梅肯去呢?”塞西莉亚想。 她是很喜欢斯嘉丽她们没错,但那种对偶像的崇拜喜爱,在真正的劳苦挨饿面前不值一提。换作过去的林盐,很难做到为其他人受这么多罪。 因为她们已经是家人了。 会因对方的痛苦而痛苦,会因对方的快乐而快乐,哪怕是观念不同也可以相互包容。因为追根究底,她们的愿望都是希望对方幸福。 塞西莉亚反复咀嚼着这个她后知后觉的变化。 有点尴尬。不想了。 不远处,斯嘉丽和梅兰妮一起朝她走来。她们并肩走在塔拉的红土地上。 斯嘉丽看起来心情好得要命。 “猜猜我们刚刚从他身上搜到什么了?”斯嘉丽三步并两步跑到塞西莉亚面前,神戳戳地朝塞西莉亚挤了挤眼睛。 “是什么呀?”难得看到斯嘉丽开心的样子,塞西莉亚很配合地说道。 斯嘉丽半跪下来,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来给塞西莉亚看。 是一小把首饰。塞西莉亚以外行的眼光来看也知道它们价值不菲。 “他还有一匹马!还有刀和枪!”斯嘉丽声音轻快。 “我明天去镇上把首饰卖掉,晚上吃顿饱饭好不好?” “好啊好啊。”说到吃的塞西莉亚来劲了。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大家对她非常照顾,但每天那点东西也就勉强吃饱。 “现在我们有两匹马了!”斯嘉丽欢呼。 “两匹马!”塞西莉亚配合欢呼。 梅兰妮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再辛苦的日子里也有些许阳光。 埃伦振作起来以后,迅速将塔拉紧张的氛围化解。她和家里人都好好谈过了一遍,让大家对斯嘉丽的态度顺从了不少。 尤其是苏埃伦和卡丽恩。苏埃伦在发现母亲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她要受斯嘉丽摆布的现状。 而卡丽恩在母亲的怀里宣泄心上人死去的悲伤后,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神了些,不再是先前那副魂不守舍、逆来顺受的麻木样子。 人心一齐,加上斯嘉丽拜访仅剩的邻居时受到一位老妇人的鼓励,斯嘉丽想要开始种棉花。 塞西莉亚想阻止她。 可是塞西莉亚该怎么开口呢?该告诉斯嘉丽她挨了不知道多少罪才种下的棉花会在北军的下一次劫掠中化为灰烬吗? 上一次向斯嘉丽搬弄那套自己受上帝赐福的鬼话(某种程度上其实不算鬼话)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斯嘉丽可能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个精光。 但为了给自己不合理的劝告提供支持,塞西莉亚还是硬着头皮重新拉起这套人设,跟斯嘉丽说了这件事。 在知道北军还会再来一次时,斯嘉丽应激了。 “你说什么?”斯嘉丽的语气似乎是在期盼塞西莉亚接下说她只是瞎说玩玩。 “北军还会再来一次。你现在种棉花除了把自己累坏以外没有意义。”塞西莉亚有点不忍心。 “可是联邦的税收……”斯嘉丽开始不自觉揪自己的头发,“我不想这么快把家里的钱用光。” “用吧。没事的。”塞西莉亚说,“我们可以种点别的,蔬菜一类的改善伙食。” “你有本事在战后挣到钱的,你有这个能力。” 夏天已经要过了一半,接下来是秋天、冬天,家里十二口人都需要棉衣和柴火,这一笔接一笔要花出去让斯嘉丽喘不过气。 她没有立刻作出决定,回自己的卧室里枯坐了半夜。 第二天早上,塞西莉亚和斯嘉丽在饭桌上见面,她们都没有说话。 其余众人有说有笑。大家一致认为塔拉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吃完饭,斯嘉丽在其他人散去之后,把手搭在塞西莉亚的肩上。 她说:“我相信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曙光将近 因为不种棉花,塔拉的日常劳作还没有繁重到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程度。 塞西莉亚画了一张现代书包的图纸,东拼西凑了点碎布求埃伦给她缝一个。 埃伦做得很用心,但布料实在太杂太碎,做出来的书包很丑。埃伦拿给塞西莉亚时自己都笑了。 不过很快,新书包因太好用获得大家的一致喜爱。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一起统计了家里的贵重物品,做好北军来时包一背就能跑路的准备。 除此以外,她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中众人,甚至做了几次彩排。大家自以为是斯嘉丽对上次那场劫掠心有余悸,并没有多问缘由。 斯嘉丽去和邻居打了声招呼,告诉她们从小道消息知道北军还会再来劫掠一次,至于信不信就只能看她们自己。 十一月中旬,那个中午来了。 是骑马而来的萨丽告诉了她们这个消息。 那时塔拉众人正在吃饭,听到萨丽的叫喊后,众人短暂惊慌了一会,在斯嘉丽的咆哮中很快照着彩排时分配的任务四散而去。 塞西莉娅跑上楼,背着她的书包下来。里面放着塔拉所有的钞票、金币、首饰、所有最贵重的东西。 家里有两匹马,梅兰妮骑走一匹,塞西莉娅骑走一匹。因为塞西莉娅和鲁比默契十足,斯嘉丽把最艰巨的保护财物的任务交给了塞西莉娅。 离开前,塞西莉娅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朝妈妈笑笑。 这是战争结束前的最后一场浩劫。 只要在这最后的浩劫中保住家底,塔拉最困难的时刻,就彻彻底底地过去了! 她们可以把日子越过越好,可以渐渐填饱肚子。只要有这笔家底在,斯嘉丽也不用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三瓜俩枣委身弗兰克,同苏埃伦决裂。 塞西莉娅朝马厩狂奔,几乎是畅快地和鲁比打了声招呼,翻身上马,朝植被丰富的原野飞驰而去。 她要尽量远离塔拉,因为她预感这场浩劫不会轻松过去。 剧情——这家伙可是好久没出现了。 它最喜欢在关键时刻捅她一刀,不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搞小动作的机会。 但是没关系的,没关系。 女声告诉她,剧情只需要最后一次削弱,它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而塞西莉娅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她精心推敲出剧情会干涉她的时间,特意肩负起保护财物这个最重要的任务,故意骑着鲁比来到远离人烟的原野中,给剧情留下动手的机会。 诱惑够大,才能让剧情把它所剩无几的能量全部压在它翻身的最后机会上。 她对这最后一场搏斗的结果有足够自信,她会赢的,她必须要赢。因为剧情此时已经不能直接影响她的行动,只能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动动手脚。 在跑了不知道多久后,塞西莉娅逐渐感觉到头脑昏沉。她停在一片小树林里,翻身下马,把鲁比藏在大树后面。 她强撑着精神,找到一处灌木把书包藏了起来,然后靠在树干上,慢慢滑落在地。 她陷入剧情编造的噩梦之中。 华国某一线城市,机场专车缓缓停在cbd一家写字楼的门口。穿着西装的司机下车,拉开后排车门,轻声叫醒睡得正沉的乘客。 眼前的女人五官端正,面露疲惫,身上的外套因舟车劳顿显得有些皱巴。 她打了个哈欠,慢慢清醒。这半小时的深度睡眠让她迅速恢复了平常神采奕奕、不知疲倦的状态。 “谢谢。”林盐礼貌地说。 “行李给您送到家里就行?”司机问。 “嗯。”林盐回答,“家里阿姨会接手的,交给她就行。” 林盐拉起身侧的双肩包,背在背上,一边下车一边朝司机点头告别。 她的同事拿着两杯咖啡,笑嘻嘻地坐在公司楼下的长凳上等她。 “林姐辛苦啊。”同事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林盐,“在外面飞了大半年了,回国的感觉怎么样?” 林盐也不急着进公司,接过咖啡在同事身旁坐下:“就那样吧。就是想那口中餐吃。” “中餐不急。”同事带着有些怜悯的目光看着林盐,“客户还有两小时到,老板让你去见,你待会就有中餐吃了。” “………?” “没错,老板让你去见。” 林盐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好好享受下这空闲的两小时吧。”同事摊手,“谁让你是老板她最喜欢的呢?” “她说你可以在外面多透透气,调整下状态,晚点进公司。” 林盐叹了口气,也没有四处逛逛的心思,和同事一起坐在长凳上摸鱼喝咖啡。 快喝完时,她看见不远处的垃圾桶处,有一个衣着简朴的老人在翻垃圾桶,脚边拖着的蛇皮袋里露出一把把塑料瓶。 “这地方也有翻垃圾的?”林盐问。 “你说谁?”同事顺着林盐的目光看过去,摆了摆手,“哎,理论上是不允许的,但那老头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动,都在这一带晃悠大半年了。” “大家家里谁还没个老人了,看到这情景也心酸,时间一长就没人管了,还会有好心的没事给他送点吃食。” 林盐点了点头。 她看向自己手里的塑料咖啡杯,把最后一点咖啡倒进嘴里,走向老人打算把杯子给他。 林盐自己过过苦日子,有钱后一直在资助乡村的女学生读书。递个杯子而已,举手之劳。 她走到那老人身边,刚想开口叫人,只见那老头转过身来,露出林盐好久没有想起,但此生难忘的脸。 是她那个当初恨不得杀掉解气的爹。 十几年没见,这个男人相较他的年纪显得过分苍老绝望,一只脚跛得厉害,多半是被催债的人打的。 下一刻,男人喜出望外,笑得露出一口残缺的黄牙,把手伸进外套里,掏出一把刀来。 说来诡异,林盐看见这把刀时,第一反应是这把刀是怎么过地铁安检的。 在刀捅进林盐腹部的那一刻,属于下辈子的记忆纷至沓来。塞西莉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果然是噩梦,一点都不疼。 塞西莉亚低头,把插在她肚子上的刀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但她毫无感觉。 她笑了。 有别于属于塞西莉亚大部分时候的明丽阳光,这个笑容是属于林盐的,属于最初那个无所顾忌、疯得让所有人害怕的林盐。 疯狂、血腥、充满兽性。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没有为了所爱之人收敛爪牙的温柔善意。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还害怕他吧。” 林盐咧开嘴,朝眼前的男人笑着。 接下来是纯享版的林盐暴揍时刻。 鉴于这不是真实世界,林盐没有任何顾及,专奔着打死的方向朝男人招呼拳脚。 她一米八大高个,练了好几年散打。虽然现在忙于工作有点手生,但要不是一时疏忽,绝不会给眼前男人轻易捅她的机会。 一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男人身上。一拳打腹部,一拳打眼睛,一拳打牙齿。因为打太阳穴很容易把人打死,林盐快收尾时才打太阳穴。 男人躺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撕鸣,同事的尖叫声快把林盐的鼓膜震破了。 林盐直起身子,甩掉手上的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濒死的丑态。 她抬起脚,对着男人的脸踩了下去。 “我真应该早点杀了你的。” 再一脚。 “是不是我太久没有理你,你以为我给你脸了?” 男人的血溅到了林盐的裤管上。 “当年我没有杀了你,你应该做的是屁滚尿流地滚去垃圾堆里臭掉,而不是到我面前来发疯。” 她很满意在男人脸上看见了久违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林盐在地砖上蹭掉鞋底的血迹,半蹲了下来,冷漠地等待男人断气。 为了适应这个社会,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林盐还以为自己已经把这疯狂的一面埋进心中的墓地,永远不给它重见天日的机会。 更不用说塞西莉亚了,哪怕经历战乱,塞西莉亚一直有爱她的家人,始终被长辈们保护关爱着。 塞西莉亚的心里没有恨。 她还以为她的心里没有恨了。 直到男人断气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发生奇异的变化,同样绝望,同样恐惧,但塞西莉亚就是感觉面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爹。 “不……要……杀我……”男人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沫,艰难地从肺部挤出这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 “剧情。”塞西莉亚弯下腰,凑近这个给她带来无数困扰的存在。 她面无表情。剧情读不出塞西莉亚的态度。 在塞西莉亚看剧情的时间久到剧情满怀期盼,以为她会心软时,塞西莉亚又笑了起来。 “对不起啊。”塞西莉亚的声音沙哑、甜蜜而虚伪,“但谁让你给我下了这么多绊子呢?” 我不喜欢那个世界,但我喜欢我在那个世界的家人,我要在那里继续生活下去。 我要救埃伦和梅兰妮的命,我要让妈妈她们少吃点苦,我要在那个世界过上光辉灿烂的生活。 我要做到这些事,我一定要做到这些事。 “而你挡了我的路,所以……” 去死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一夜好眠 塞西莉亚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此时已经是深夜,塞西莉亚半闭着眼睛,缓和了下情绪。 她回忆着刚刚噩梦里她暴打亲爹,然后看着他慢慢断气的感觉,很遗憾地发现自己毫无愧疚。 可能我是个怪物吧。塞西莉亚想。 早在她小时候,她就无数次动过把亲爹杀掉的念头,好几次计划都制定好了,只差实施。 但每次,她都被她一个姥姥是老红军的发小给拦下来了,常开颜无数次大哭着告诉林盐那个男人配不上她把最好的年纪都赔进去坐牢。 “你这么聪明,这么强大,他配不上毁掉你的未来,他配不上。” 常开颜和她的家人保护林盐,资助林盐,她们当了十几年的朋友。和常开颜认识的那一刻是林盐人生的转折点。 没有常开颜,就没有那个走出大山的林盐。 那个小狗钥匙扣就是常开颜送给她的。 常开颜是个太阳般的人物,完全是林盐的反面。她善良开朗,真正的善良开朗,考进了警校,现在在公安局工作,做刑警。 对于自己的结局,林盐并不责怪她。不过这个噩梦一做,塞西莉亚倒有点担心自己的死亡对常开颜的打击。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塞西莉亚睁开眼睛,发现斯嘉丽伏在她的床尾,已经睡着了。 这样睡多难受啊。 塞西莉亚轻轻推了推斯嘉丽,把妈妈叫醒。 斯嘉丽睡眼朦胧地直起身子,在看见塞西莉亚苏醒以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还以为你要死了。”斯嘉丽声音平稳,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北军走后,大家一直找不到你。还是鲁比领着我们找到你的。” “梅兰妮看见你晕倒在树底下,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以后也一直在哭,一直到刚刚才哭累了睡下。” “啊……”塞西莉亚有点愧疚,“我明天会跟她道歉的。” “不用道歉。”斯嘉丽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听有些老人说聪明的孩子很容易早死,你可千万不能早死。” “去求求赐福你的上帝?他喜欢你没事,但千万不可以把你早早带走。” 其实是“她”啦,塞西莉亚腹诽。 她听到“聪明的孩子会早死时”有点呆住了,无语地说:“我不会早死的。起码现在不会。” “真的吗?”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斯嘉丽松了口气。 “所以你是怎么了?”在得到塞西莉亚的保证后,斯嘉丽又问一遍了这个问题。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是该说真话还是胡诌点让斯嘉丽安心的东西。 “我做了个噩梦。”塞西莉亚斟酌着开口,“被噩梦困住了一会。”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向你发誓。”塞西莉亚朝斯嘉丽笑笑。 “噩梦。”斯嘉丽重复了一遍,“是什么样的噩梦?” 可能是今天被塞西莉亚吓得太过,斯嘉丽的精神有点恍惚。 “是关于一个复仇故事的噩梦。” “梦里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千辛万苦过上了好日子,却在苦尽该来的时候被过去的仇人杀死了。” “那这个梦也太憋屈了。”斯嘉丽也无语了,“就这样?这不算复仇故事吧?” “还有呢。”塞西莉亚说,“后来这个女孩有了新的人生,新的敌人,这个敌人为了打败她,利用她过去痛苦的记忆。” “但是,在这一次记忆中,女孩把她的仇人杀死了。” “用很残忍……但非常、非常痛快的方式。” 一阵沉默。 塞西莉亚不想率先开口,这是她第一次把她的过去宣之于口。 斯嘉丽的侧脸被月光勾勒,塞西莉亚读不懂她在想什么。 不过很快,斯嘉丽的绿眼睛被她的笑容点亮,带着这段时间少有的温和愉快,甚至带着一点……赞赏和骄傲。 “这样……”斯嘉丽慢慢说着。 “这个女孩实在是很了不起。” 斯嘉丽和塞西莉亚无言地对视着。 “手段真的很残忍哦。”塞西莉亚说。 “我知道。” “这个女孩有两段人生哦。” “我知道。” “这个女孩不……” “别说了。”斯嘉丽开始烦躁,用两只手捏住塞西莉亚的脸颊两边然后轻轻往外拉,物理上阻止了塞西莉亚的絮絮叨叨。 “这个女孩是塞西莉亚。”斯嘉丽说。 “这就足够了。” “先单论这件事吧。那个仇人都把女孩欺负成这样了。报复一下又怎么了。” “另外,我也会做噩梦。”斯嘉丽说。 “这几天我一直和梅兰妮睡在一起,因为我太恐惧了,每天都会在半夜里尖叫着醒来。”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明白日子为什么会过得这样辛苦。” “每天夜里、每天夜里我都在为塔拉发愁,为永远也停不了的寒雨发愁,为你们一张张肌黄面瘦,看着我渴求食物的脸发愁。” “我想这种痛苦被我带进了梦里,而且加倍加强了。我记不清具体的内容,只记得恐怖和痛苦。在白天我都会为夜晚要做的噩梦心悸。我想这种症状还要持续好多年。” “但每一次,每一次我醒过来的时候,感到我被梅兰妮抱在了怀里,想起你和妈妈还在……”斯嘉丽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就觉得……我……还不是孤身一人……我还能坚持下去。” “我需要你们……” 斯嘉丽探出身去,主动抱住了女儿,搂得那样紧,让塞西莉亚有点喘不过气来。 “所以我不在乎你做了任何事,真的任何事只要是你做的我就都不在乎。”斯嘉丽说。 “你、梅兰妮还有妈妈。我不能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要是你们也死了……我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你可以的。”塞西莉亚说,“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斯嘉丽苦笑了一声。 “或许可以。”她说,“可是我真不想再遭这种罪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不要死,塞西莉亚。” “不要死。” 斯嘉丽没有回她自己的房间,她和女儿一起依偎着睡着了。 塞西莉亚这才想起她忘了问书包拿回来没有。 她扫视了一圈屋内,发现那只丑丑的书包安然放在角落,长舒了口气。 塞西莉亚想翻下身,没翻动。斯嘉丽紧紧搂着她,让塞西莉亚动弹不得,快要被勒死了。 在塞西莉亚锲而不舍地蠕动了十几分钟以后,睡梦中的斯嘉丽终于放开了她,但依旧保持着依偎的姿势。 塞西莉亚呼吸顺畅后,很快也睡着了。 一夜好眠,她们谁都没有做梦。【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新的开始 第二天,塞西莉亚花了一上午时间安抚好了其他人,反复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一次。 结束这些必要的安抚后,塞西莉亚回到了自己房间,在梳妆台前清点书包里的财物。 一卷卷钞票散发着陈旧的油墨气味,一件件精致的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它们被塞西莉亚一边清点一边收回包里。 一阵轻盈欢快的音效响起,塞西莉亚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头顶旋转着一个小小的皇冠。 皇冠转了几圈以后化成金屑与彩带洒在塞西莉亚身上,让她整个人也变得亮晶晶的。 “嗨。好久不见。”女声出现在塞西莉亚的脑海里。 “女士,恭喜您打倒最终boss。” 塞西莉亚把头发上的金屑拍在地上:“老实说,这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不用拍,它会自己消失的。”女声说,“那当然是因为我也没闲着呀。” “你和剧情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让你一个人单挑未免也太过头了。” “不过你确实没有掉链子,真了不起。” “那我有什么奖励吗?”塞西莉亚很不要脸地问,“我也算是帮你做事了吧,我想要奖励。” 女声卡壳了一会,然后大笑起来。 “当然可以。”女声说,“我想想啊……你挨了这大半年的饿还一直干苦活累活,很影响你长身体。” “我把你原本能长到的一米八个子还给你,再加强下你的体质怎么样?大概几年生不了一次病的程度,精力也更充沛些,反正肯定是比你前世要强。” “完美。”塞西莉亚打了个响指,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她没什么好挑剔的,“我就要这个。” 塞西莉亚感觉有什么东西摸了摸她的脑袋。 "就这样?"塞西莉亚困惑地问,“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很奇异的变化呢?” “慢慢等吧。一下子给你加强体质,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女声笑嘻嘻的。 “好啦。女士。现在你还有最后几件事要做,这个世界就属于你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交谈时说过,你后面有机会做些很有趣的事吗?” “记得。什么事?” “这个世界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从你的原世界独立出去了。”女声说,“让你这个异界来客真正属于这里。” 塞西莉亚环顾了一圈她的卧室,看了眼窗外湛蓝的天空。 “我还以为我已经属于这里了。”塞西莉亚说。 “是,你的心已经属于这里了没错。但还差最后一步,和你的过去斩断联系——带着记忆投胎就是会有这种麻烦。” “方法其实不难:向你最恨的人复仇。向你最爱的人告别。” 塞西莉亚愣了一下,两个人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死老登,和林盐最好的朋友常开颜。 塞西莉亚面前的梳妆台上,一个微缩世界像植物舒展枝条般慢慢生长。道路、垃圾桶、路灯、长凳、高楼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梳妆台上。 是林盐死掉的地方,她公司楼下。 地上有一摊血,但没有林盐的尸体,应该是女声不想给塞西莉亚看她自己上辈子的死相。 血泊旁边,她亲爹正撕心裂肺地在地上打滚叫喊着,好像在遭遇什么剧烈的痛苦。 血泊和这个发疯的男人边上,一群人远远地站成一圈围观。塞西莉亚看见她的同事泪如雨下,一边发抖一边拼命摁着屏幕正在报警,手上的咖啡掉在脚边。 “他发什么疯呢?”塞西莉亚指着那个也就比她指甲盖高上一点的、正在满地打滚的死老登问道。 “哦。”女声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不是在剧情给你编织的梦里把他打了一顿吗?我想你打都打了这体验就别浪费了。” 塞西莉亚有点想笑。 她看着那个渺小的,毁掉了她上段人生的人。过去的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流泪、会崩溃。 但此时的她心里只有平静的轻蔑。 这个人对塞西莉亚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在男人终于结束了女声免费赠送给他的感官体验,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时,塞西莉亚把指腹抵在男人的脑袋上,轻快地朝下按去。 她和男人的体型过于悬殊,她甚至不需要用什么力,只需要向下按去就行。 男人的身体在塞西莉亚的指腹下化成一摊肉泥。塞西莉亚觉得有点恶心,随手把指尖的肉泥在一旁的马路上蹭掉。 她的同事和围观群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齐刷刷地疯狂尖叫起来。 “完美了。”塞西莉亚心情不错。 女声“啪啪啪”地给塞西莉亚鼓掌。 梳妆台上的小场景消失了。 “第二个任务,也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带你去常开颜的梦里。” 常开颜和林盐已经很久没见了,她们不在一个城市工作,而且一个是刑警一个是出差狂魔。平时也就打打语音和视频交流现状。 得知林盐去世的消息,常开颜前程都不想要了,请了长假后千里迢迢从她工作的省会城市来到林盐定居的一线,租了个法院旁边的屋子住下,为林盐的案子四处奔走。 她离彻底崩溃只有一步之遥,全靠让杀死林盐的人判死刑这一点念想吊着。 当塞西莉亚恢复了林盐的面孔,来到常开颜的梦里时,常开颜正蜷缩在她出租屋的床上。 整间屋子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纸片,重重叠叠,有证据,有林盐的照片,有案卷——为什么案卷也要钉在墙上? 微风吹拂,整间屋子的纸片簌簌甩动,就像冷血动物在舒展鳞片,吵得要死。 这破环境常开颜是怎么住下去的。 林盐坐到常开颜的床上,推了推她的发小。 “开颜,醒醒。”林盐说。 “你怎么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常开颜愣愣地看着林盐,然后伸出手掐了下胳膊。 “果然是梦。”常开颜说。 “这里是梦境,但我是真实的。”林盐说,“对不起,开颜。我先离开了。” 常开颜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不用道歉。”很奇妙的,她说了和斯嘉丽一样的话,“这不是你的错。” 可能是再一次见到林盐的机会是那样珍贵,常开颜没有过多纠结林盐到底是真是假。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常开颜喃喃自语,眼泪不断滚落,“林盐,是不是我害死你的。” 如果我当年没有阻止你杀了那个人,会不会你现在还好好活着。 林盐好几次对那个男人动过杀心这件事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常开颜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倾诉这种背负挚友命运的痛苦。 林盐啪一下拍在了常开颜后脑勺上:“你在乱说什么鬼话。” “你才是鬼,你说的才是鬼话。”常开颜反驳。 林盐哽住了。 这时候就不要惦记你那冷笑话了好吗! “你没有害死我。”好一会,林盐才继续说道,“做错事的人不是你。” “这件事发生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疏忽导致的命运,是一个社会渣滓忮忌的产物,不需要你来背负因果。” “恰恰相反,你一直在救我。” “过去的我能继续上学,能考上好学校,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切切实实有你的功劳。” “可是……”常开颜嘴唇颤抖着。 “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林盐打断了常开颜的话,“我有了新的人生,还有新的爱我的家人。我有信心可以在未来获得幸福。” “这一次,不会有人在暗处对我捅刀子了。” “这会让你释怀一点吗?”林盐观察着常开颜的表现,有点小心翼翼。 常开颜的眼泪还在一直流着。 “你得救了,真好。”她说,“可是我呢?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快乐还是只是在装样子骗我?你最喜欢装样子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实的,还是我大脑创造出的,为了自我安慰编造出的幻像?” “我做不到释怀。我做不到。我希望你能继续活着,在这个世界继续活着,去做你想做的事。这种悲伤和遗憾,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不是!” 常开颜做了无数个和林盐有关的梦,梦到她们一起在学校里散步,梦到林盐戴上又摘下无数张面具,梦到她们一起打假期工、一起喝酒谈天,一起交流有关未来的期待与梦想。 越是回忆,越是痛苦。 林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常开颜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她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开始在脑子里狂戳女声想让她帮忙。 女声跟死了一样。但林盐感觉她绝对在开心看戏。 常开颜还在哇哇哭着。 “那……那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林盐干巴巴地说着,“要是我害你前程不要了情绪崩溃了,我尸体都闭不上眼睛。” “那你就闭不上好了,爱看棺材板就看个够吧,被火一烧不还是化成灰了!” 林盐被她刺得头疼。 “别哭了。”林盐继续干巴巴地安慰,“别哭了。” “现在的我真的是真实的,而且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来和你告别。我求求你了别哭了行吗。你一哭我也难受。” 常开颜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若无其事地开始擦眼泪,总算将精神状态稳定到能听林盐讲话的程度。 “常开颜,我真的已经得救了。”林盐说,“救救你自己吧。” “你不能一辈子躺在这间屋子里自暴自弃。我知道你为了考上警校,为了当上刑警付出了多少努力。就像你看着我一路成长一样,我也是看着你一路成长过来的。” “你希望我能做我想做的事一样,我也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过得开心幸福。” “将心比心一下。事情结束以后,你就回去工作好吗?” 常开颜萎靡地坐在原地,最后撇过了脸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们没再谈论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常开颜拿了啤酒出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林盐把自己作为塞西莉亚的经历修修改改讲给常开颜听。常开颜为那些有趣的小事笑得喘不过气来,又时不时为塞西莉亚和家人间的真挚感情露出温柔的表情。 “她过得不错。”常开颜还是不太能把塞西莉亚和林盐联系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很久,常开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盐也不知道人是怎么在梦中睡着的。可能常开颜实在太累,已无力做梦。 林盐看着失去意识的常开颜,不自觉给她拿了一条毯子盖上。 “上帝。”林盐轻轻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为她做点什么吗?” "啊?你说什么?"女声看完戏终于愿意出现了,“嗯……也不是没有。”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女声好像一直在等待塞西莉亚的这句问话。 “25万,美金。”女声甜美而充满戏谑,“你们那个年代的25万美金。” “……”塞西莉亚,“你知道25万美金是多少吗?” 在她们那个年代,是接近150kg黄金,两个成年人的体重。1864年,在美的华人铁路工人每月工资是26美元。 “你把我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塞西莉亚说。 “那你可是小看你自己了。”女声说,“而且我又不是让你现在付。无息贷款,你死之前付清就行。” “我想你清楚我一直是个友好诚信的合作者。25万美金绝对物有所值。” “你这个发小已经有中度抑郁倾向,记忆力一直在下降,我可以帮她调整状态,让她的大脑恢复到受创伤以前的状态。” “我可以化解局里对她的不满,让她可以顺顺利利地返回岗位。” “我可以调整她的激素水平,让她不要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另外,我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拉她一把。就像我会在危机时刻拉你一把一样。” “还有很多……我一时半会也没法完全列举。总之,25万美金,买你这个挚友顺风顺水回归她的生活与前程,买我一份和常开颜签订的照顾合同。你可以随时检查进度,包管物有所值。” 塞西莉亚看着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常开颜。 “25万美金啊……”塞西莉亚有点崩溃。 “别这么小看你自己。”女声察觉到塞西莉亚言语中的意动,带着计划即将得逞的笑意,“女士,你的世界独立后,发展轨迹和你的原世界大差不差。” “你真的意识不到你脑子里的那些知识,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珍贵吗?” “在你脑力体力的巅峰时期:1876年,贝尔发明电话;1879年,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泡,人类进入‘电气时代’;1885年,现代汽车雏形出现。” “第二次工业革命要开始了。” “如果你对操办实业没兴趣的话,那艺术呢?” “梵高1890年去世,他的一生中只卖出过一幅画。保罗.高更在病痛与孤独中病逝于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约翰内斯.维米尔的作品直到19世纪70年代才被广为推崇。” “塞西莉亚,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些?没想过你的未来可以是多么的辉煌传奇吗?所以我会说这个世界是属于你的。” “25万美金,完全的优惠价格,我一分都不会再减。就看你对自己未来的价值有没有足够的信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凯瑟琳 “我不明白。”塞西莉亚说,“你难道缺钱?” “不缺啊。”女声说,“我?缺钱?” “那你为什么非要为难我这个穷得要命的小女孩。”塞西莉亚面无表情。 “我真的没有为难你。”女声说,“只是给未来上个保险而已。” “有这25万美金的债务在,相信您一定不会在好日子到来的时候被漂亮衣服和首饰迷了眼,安安心心地嫁人生子,然后在亚特兰大过完平平无奇的南方大小姐的一生。” “温馨提示,这笔钱只能是你自己挣出来的。你妈妈的钱、家人的钱、可能存在的丈夫和孩子的钱都不可以。”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打算老老实实嫁人生小孩了?”塞西莉亚无语了。 “哈哈哈,万一呢?上个保险而已,别在意。不然这么贵重的奖励我总不能白送你吧。” 真服了。 “所以你接受这个交易吗?” 塞西莉亚看着常开颜,叹了口气。 “我接受。” 在林盐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常开颜和她的家人资助她读书,给她买文具、衣服和教辅资料,在她生病的时候带她去医院检查开药。 这份恩情重若千钧,这是林盐欠这家人,欠常开颜的。 塞西莉亚最后一次抱了抱她的挚友,拿纸巾擦干净常开颜脸上的泪痕。 “再见了。颜颜。”塞西莉亚轻声说道。 “把你的那个钥匙扣放在她身边。”女声说。 塞西莉亚默不作声地照做。 这个钥匙扣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小狗还是先前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属于林盐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塞西莉亚回到了她的卧室。 财物已经被收回包里,就搁在梳妆台上。塞西莉亚站起身,走到窗前。 一直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散去。 塞西莉亚彻彻底底属于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也彻底属于它自己了。 一个真实的、独立的、拥有未来的世界。 除此以外,塔拉的最后一场浩劫已经过去,而她们在这场浩劫中保住了家底。牲畜、财物、家人,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都在。 除了塞西莉亚刚刚背上的25万美元贷款,一切都非常美好。 “一切都会变好的。”塞西莉亚想。 她转身离开房间,回到日常劳作之中。 圣诞节前夕,一小支南军军需队来到她们家为南军搜寻物资。相比北军,他们抢劫的手段要温和一些,被称为“强征”。 鉴于他们并没有翻箱倒柜且举着枪威胁她们把食物都交出来,塞西莉娅对他们不友善也不敌视。 但对于塔拉众人来说,这是属于她们这一方的军队。所有人都在竭力招待他们——家里新杀的那头猪还是算了。 如果有人胆敢透露一点家里新杀了猪的风声,斯嘉丽和塞西莉娅会一起把这个人生吞活剥。 这个圣诞节由于军需队的存在和家中情况向好而有了些许人气,菜色也有了点样子。总而言之,这个圣诞节过得还算不错。 起码比原著中好了太多太多。 原著中斯嘉丽的第二任丈夫弗兰克就在这支军需队里,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与苏埃伦定下婚约。 塞西莉娅看着弗兰克和苏埃伦眉目传情,波澜不惊。 少了众多苦活且有埃伦从中调解,斯嘉丽和苏埃伦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僵硬,起码苏埃伦心里此时还有这个家。 而且她们家再没有了原著中的窘境,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要斯嘉丽不得不委身于人,同姐妹决裂的程度。 这一回,苏埃伦应该会和弗兰克结婚。 “还行吧。”塞西莉亚默默观察着苏埃伦和弗兰克的互动,“反正弗兰克的性格软弱,苏埃伦应该吃不了亏。” 对于家里人的婚恋状况,只要不损伤塞西莉亚的利益,她一向持顺其自然、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苏埃伦还有我们。”塞西莉亚想,“她要是不幸福,随时可以回来。” 随着冬去春来,波克从梅肯弄来了植物种子,家里总算有了点新鲜蔬菜可吃。埃伦和梅兰妮的身体日渐康复。 整个塔拉上下齐心,欣欣向荣。 1865年4月,南军投降。 斯嘉丽和塞西莉亚都大大松了口气。 她们悄悄抛下了家中为南方伟业的失败、为所有白白浪费的付出痛苦的女人们,到外面散步去——依旧是斯嘉丽喝酒,塞西莉亚喝水。 “战争结束了。”斯嘉丽端着葫芦往嘴里灌酒,她的酒量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这么说比较残忍,但我一点都不想为此掉泪。塔拉可算是告别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战争本来就很荒唐。”塞西莉亚表示支持,“一切都过去了,这就足够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难道不怀念战争前的时光吗?”斯嘉丽和塞西莉亚一起走着,漫不经心地问起,“你5岁时就很机灵了,应该不会对在亚特兰大的日子没有印象。” “啊……”塞西莉亚拉长了声音,“可能是因为我知道日子会越过越好吧。” “我们现在的日子走了下坡,所以你才会怀念过去。可战争后的南方世界百废待兴,处处是机遇。” “说不定我们会越过越好,甚至比战争前过得还要好呢。” 塞西莉亚拉起斯嘉丽的手,感受母亲掌心粗糙的触感。 斯嘉丽看向塞西莉亚,回捏了捏女儿的手。 “希望吧。”斯嘉丽说。 士兵返乡,家人团聚,南方人开始试图在废墟与焦土上重建她们的家园。 塞西莉亚这时终于有心思去关注邻居。 尤其是一个人——凯瑟琳.卡尔弗特。原著中,她不得已嫁给了她们家的白人监工希尔顿。梅兰妮原本想阻止这场婚事,被不想再添人口负担的斯嘉丽拦了下来。 这一回主张把凯瑟琳带到她们家来的是塞西莉亚。 “我不明白?”斯嘉丽为塞西莉亚难得的叛逆百思不得其解,“你根本就和她不熟,去年遭难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惦记她过。” “那时候我们自暇不顾。”塞西莉亚有理有据,“但现在凯瑟琳她走投无路了——她的哥哥马上要死了,继母要带着孩子回北方。” “她不想嫁给希尔顿,大家都看得出来。我们家里添一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斯嘉丽难得气笑了。 “每一口餐食都是我们……” “如果士兵返乡,经过塔拉,我们会为他们提供餐食和住所吗?”塞西莉亚毫不退让。 斯嘉丽:“……” 这不是斯嘉丽自己想不想提供的问题,只要有埃伦、梅兰妮等等对旧南方充满眷恋和归属感的人在,她们家就不可能把这些南方士兵拒之门外。 “为什么我们家可以收留那么多南方士兵?却不可以多收留一个凯瑟琳?”塞西莉亚看着斯嘉丽不说话了,语气软了下来。 “凯瑟琳已经没有家了,她要是嫁给希尔顿,再后悔都没什么法子离开了。” “我也不想纠结什么道德什么对错。我不反对你们一定要往家里塞一堆士兵来消耗我们的食物,但既然家里可以收留士兵,那就肯定能再多收留一个凯瑟琳。” “我就认这个道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天助自助者 斯嘉丽最后妥协了。 一方面是因为塞西莉亚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另一方面,塞西莉亚几乎从来不向斯嘉丽提任何要求。她难得开一次口,斯嘉丽不舍得对女儿说“不”。 但斯嘉丽直言,劝说凯瑟琳和她们一起住这件事,得由塞西莉亚自己去办。 塞西莉亚欣然同意。 这时候,凯瑟琳还没有答应希尔顿的求婚。 “感觉真奇怪啊。”踏上松花庄园的石阶,塞西莉亚环顾着这座满目荒凉的宅院。 “我一直在支持妈妈她重建塔拉,现在却要劝说另一个女人放弃她的庄园——哪怕可能只是暂时的。” 但塞西莉亚是不会看着凯瑟琳就这样嫁给希尔顿。原著中,凯瑟琳的结局并不算好。 她为了保住庄园嫁给一个无耻无才的男人,这个男人照样把她的庄园抵押,最后彻底抛弃。 斯嘉丽最后一次看见凯瑟琳,是在斯嘉丽父亲的葬礼上。凯瑟琳面容憔悴,得过且过,而且邋邋遢遢的,心气已经被耗尽了。 塞西莉亚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特点。她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女人受苦,只要能帮总是会出手帮忙。 虽然她为此已经吃过亏了,但她并没有多少改正的意思。要是所有人都对受苦的人视而不见,那林盐当年根本没有走出大山的机会。 其实塞西莉亚对劝说凯瑟琳成功也没有势在必得的信念。但她觉得有必要去做一下这件事。哪怕为了她自己安心也好。 “凯瑟琳姨姨。”塞西莉亚到来时,把凯瑟琳吓了一跳。 她曾经是美貌仅此于斯嘉丽的千金小姐,现在却显得枯瘦、忧虑、神经质。 她好像已经反复在大厅里渡步很久了,直到塞西莉亚的来访把她从幻梦中惊醒。 “你好……塞西莉亚。”凯瑟琳缓缓说,“你怎么来了,你妈妈呢?” “啊。我自己来的。”塞西莉亚耸了耸肩,从腰侧掏出那把斯嘉丽拿去杀掉北军的手枪,展示给凯瑟琳看。 “上帝啊。”凯瑟琳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枪吸引走了,“斯嘉丽怎么敢让你拿的?” “我会用。”塞西莉亚言简意赅。 凯瑟琳无言以对。 “我是听说你要嫁给希尔顿所以才来的。”塞西莉亚坐在了凯瑟琳旁边,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些很炸裂的东西。 “我妈妈她答应,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住。但得你愿意才行。” “凯瑟琳姨姨,这不是施舍,这是邻里和旧识间的互帮互助。我们都知道嫁给希尔顿这个选择对你来说是多么艰难。 “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庄园,但你想想看,希尔顿真的会像你一样,对这片土地有这么深的感情,愿意吃苦受累来保住它吗?” “他……他会的。” 塞西莉亚带着一种微妙的表情看着凯瑟琳。凯瑟琳心知肚明塞西莉亚在想些什么。 “他不会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凯瑟琳精神崩溃了。 她嫁给希尔顿的全部信念,就是寄希望于这个人可以帮助她重建松花庄园,这个承载她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在这段时间里,她日夜不停地思索这件事,日夜不停地劝说自己接受这个结局。 她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上去自救。至于之后的路是天堂还是地狱,她考虑不到,也不想考虑。 塞西莉亚把这层微妙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我……我……”凯瑟琳几乎是语无伦次,想为她原本要做出的选择辩解几句。 最后,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塞西莉亚一边让凯瑟琳把头搭在自己肩膀上,一边侧脸看向窗外。 希尔顿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大哭的凯瑟琳和安慰她的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轻轻把凯瑟琳推开,走到希尔顿身边。 “你好。”塞西莉亚平静地说。 “这样围观别人哭泣失态的样子并不礼貌,我想希尔顿先生你可以暂时离开。” 塞西莉亚和希尔顿距离两米远。在说完话后,她若无其事地从腰上掏出那把手枪,把玩了起来。 她可不是在随便摆弄,这些知识都是她从来他们家借宿的士兵嗓子眼里硬抠出来的。在学会简单的拆卸和射击技巧以后,她拿出来唬唬人还是轻轻松松。 希尔顿看着塞西莉亚手里的枪,最后一言不发,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凯瑟琳的情绪稍稍缓和,被塞西莉亚生拉硬拽着收拾东西,准备带她回塔拉。 凯瑟琳也没表示反对,沉默着打包好了她所剩无几的行李。 “财物和食物有吗?”塞西莉亚直截了当地问,“我们不要你的,但你最好有财物傍身。” “我还有几件家传的首饰……”凯瑟琳轻轻说,“但不在我这里。” 那就是在希尔顿那。 塞西莉亚拉着凯瑟琳去找希尔顿。 “希尔顿先生。”塞西莉亚敲了敲门,“凯瑟琳小姐要去塔拉长住,她要拿走她的祖传首饰。” 屋里没有声音。 塞西莉亚给手枪上膛,然后一枪打穿希尔顿房间的玻璃。 “希尔顿先生。你可以留下其中一件作为你这段时间的报酬,但其他的我们必须要带走。” “以及,替凯瑟琳小姐说一声,你被解雇了。” 凯瑟琳目瞪口呆,塞西莉亚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抚。 “你这一走,和希尔顿就彻底撕破脸了。”塞西莉亚说,“这种时候,你的钱可比他的面子要有价值得多。” 塞西莉亚第二枪打在了屋子里的床铺上。 希尔顿最后把门打开了,手上掂着一小袋东西,随意抛给了凯瑟琳。 “这是你要的东西——扣除了我应得的部分。”希尔顿阴沉地说,“希望你记得我曾经救过你。” “嗨,得了吧。”塞西莉亚说,“要是你没有以此要挟凯瑟琳嫁给你,那还算得上有几分高尚。” “但你做了,所以别在这装好人。” 凯瑟琳打开袋子,检查了一下。 “可以了。”她说着,显然不想再和希尔顿产生冲突。 塞西莉亚也没再挑事,拉着凯瑟琳一起骑马返回塔拉。 凯瑟琳一言不发地观察着这幢已经大变样了的白房子。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 “你的房间大家已经收拾好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和大家见面。”塞西莉亚拉着凯瑟琳上楼,一边走一边说,“埃伦和梅兰妮明天会和你谈谈的。” 没到这种时候,塞西莉亚就特别感谢有埃伦和梅兰妮在,能帮她和斯嘉丽分担掉令人头痛的人际关系问题。 塞西莉亚把凯瑟琳送进房间,站在房门口,看着凯瑟琳局促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央。 “凯瑟琳姨姨。”离开前,塞西莉亚忍不住说,“天助自助者。” “过去的日子已经永远地过去了。我们能给你提供庇护和帮助,让你不至于被迫嫁人,但我们没办法解决你遇到的每一个问题。” “尽快振作起来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成交” 凯瑟琳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融入了塔拉的日常生活,开始像塔拉的其余众人一样忙于劳作。 在梅兰妮和埃伦的照顾和安抚下,她的状态不错。塞西莉亚见此大大松了口气,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佩蒂小姐回到亚特兰大后,让彼得来塔拉求斯嘉丽和梅兰妮两人去亚特兰大同她作伴,随行而来的,还有阿什礼没死,马上要回家的消息。 斯嘉丽和梅兰妮都开心得要命。 塞西莉亚甚至没有和阿什礼见过面,一丁点都不在乎他,但面对欢欣鼓舞的两人也没有扫兴的意思。 这段时间里,二人一直翘首以盼阿什礼回家。庄园中也川流不息地接待着返乡的士兵。 对斯嘉丽和塞西莉亚来说,这些士兵比蝗虫好不了多少,他们对塔拉没有任何用处,吃下去的却是她们实实在在、千辛万苦种出的口粮。 斯嘉丽命令波克在士兵到来时减少桌上的餐食。但她很快发现,梅兰妮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食物分给其他士兵。 斯嘉丽无能狂怒。 为了梅兰妮的身体着想,她很不高兴地在有客人时增添了桌上的食物。 庄园还会把病倒在路上的士兵带回来照料。原著中最后和苏埃伦结婚的威尔.本蒂恩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小农户出生,能跟大程度弥补塔拉众人对基层农户生活的经验缺乏,而且干活踏实勤恳,认可斯嘉丽一家之主的地位。 大家都不希望他离开,他也就这样留下了。 在阿什礼回到塔拉时,梅兰妮飞扑上去和丈夫紧紧相拥。斯嘉丽一时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也想向前跑去,被威尔死死抓住裙据制止了下来。 “别煞风景。”威尔说。 塞西莉亚也在,但她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而是好奇地观察着阿什礼——这个让斯嘉丽和梅兰妮梦牵魂绕的男人,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两只眼睛一张嘴,两只胳膊两条腿。”塞西莉亚想,“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阿什礼回来了,但也仅仅是回来而已,没派上什么用场,也没对现状做出什么改变。 原著中,斯嘉丽被接踵而至的苦难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萌生出了和阿什礼私奔、把塔拉的一切抛下的念头。但现在,埃伦还活着。 此时梅兰妮和塞西莉亚在斯嘉丽心中的分量可能比不上阿什礼。但埃伦就不一样了。 因此,这段时间里斯嘉丽一丁点都没冒出过私奔的念头。如果把母亲和塔拉抛在身后,她的灵魂到死后都不会安息。 她也曾担心过塞西莉亚看出什么不对来,向女儿试探了几句。 塞西莉亚带着一种“你知道我知道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问出来”的诡异表情一脸惊悚地看着斯嘉丽。 塞西莉亚对参与斯嘉丽的感情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丝滑地切换了话题,好像刚刚无事发生。 这段时间里,塞西莉亚跟斯嘉丽提到征税的问题——她们家从前的监工和那个把伤寒传染给她们家的埃米看上了塔拉,准备用强征重税的手段逼斯嘉丽卖掉庄园。 这笔税款一共是300美金。对于原著中的斯嘉丽来说跟三百万没有差别——反正都是拿不出来。 但现在,掏一掏家底还是能出得起的。 这么多件大事下来,斯嘉丽如今已经完全信任了塞西莉亚的预言,很痛快地和塞西莉亚一起清点起财物来。 她翻动纸钞的手又快又稳,生怕慢上一点就心痛得一把把钱揣进兜里,然后举着枪把那些向塔拉乱征税的人通通崩死。 这一次塔拉交出了税款,但下一次,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一叠绿油油的联邦票子搁在桌上,简直就是生生从塔拉身上割下的一块肉。 “莉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斯嘉丽闭上了眼睛,好像担心她眼睛里的火气会把钞票点燃似的,“他们这一次能给塔拉编造一个莫名其妙的税款,下次也能。” 她们是保留了家底没错,但再厚的家底都经不住这么消耗。而且塔拉一直入不敷出,坐吃山空是早晚的事。 斯嘉丽的手指烦躁不安地敲打着桌面,浑身僵硬,就像一根崩得过紧的皮筋,马上就要断裂开来。 塞西莉亚看出斯嘉丽现在状态很差,走到斯嘉丽身边捏捏她的手,把脸和斯嘉丽的脸颊贴在一起。 “别焦虑,会有办法的。”塞西莉亚轻声说着。 斯嘉丽一动不动。 “我担心哪怕我们经营庄园经营得再用心再辛苦,最后也依旧会被别人夺走塔拉。”斯嘉丽说。 现在南方是战败方,在政治上任人宰割,哪怕受到再多的不公都无处申诉。 “我不能再光埋头经营农场了。”斯嘉丽几乎是在喃喃自语,“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夺走塔拉。” 为此,她可以去偷、去抢、去杀人。 她决不能、决不能失去塔拉。 当斯嘉丽回过神来时,看见女儿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两双一模一样的绿眼睛对视着,有着一模一样的坚韧和执着。 “你真的愿意为了留住塔拉,什么都可以去做?”塞西莉亚说。 “那当然。”斯嘉丽苦涩地说。 “你发誓。” “我发誓。” “那我还真有办法。”塞西莉亚从斯嘉丽的身边轻盈地弹了起来,像陀螺一般团团转着表达开心和喜悦。 “那我还真有办法!!!” 后面想来,就是在今天,塞西莉亚和斯嘉丽成为了彻底的同盟。 她们都彻底抛弃了属于南方的旧一套观念,甚至摆脱了这个时代对女性思想的束缚,准备用一个疯狂的、赌博般的决定为她们的生活开辟一条新路。 这个决定除了她们两人以外谁都不会知晓,此时此刻,也只有她们两人能为对方提供支持。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一起去了趟亚特兰大。 她们把家里的事托付给了埃伦等人,然后带着家里剩下的全部钱财和首饰,搭上了去往亚特兰大的火车。 这一路上,斯嘉丽和塞西莉亚一起趴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沿途的风景。 她们都被一种发烧般的狂热和兴奋驱使着,虽然没有提及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但总觉得得说点什么来平复心情。 下了火车后,两人坐上一辆出租马车,朝桃树街驶去。 那里有一家锯木厂,一家急于出手的锯木厂。 这家锯木厂是这一带少数剩下的锯木厂中的其中一家,和一座金矿相较也没有多少差别——亚特兰大大部分的木制主宅都被烧毁,现在住房紧缺,人人都想着要盖房子。 而新房子需要木头。 这也是原著中被弗兰克买下的锯木厂。 那时候的斯嘉丽一无所有,她只能靠委身于人来得到它。 但现在,她们有钱。 金灿灿的金币,绿油油的票子,还有闪闪发亮的首饰与银餐具,这些她们在战乱中殚精竭虑、千辛万苦保护下来的东西,最终带来了一个让她们不受摆布的未来。 为了这间锯木厂,她们可能得倾其所有。 她们得掏干净每一只口袋,把那只丑丑的书包彻底倒空。 她们忍受这个社会对于女人经商的流言蜚语,甚至被曾经的亲朋好友给拒之门外。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斯嘉丽要保护塔拉,而塞西莉亚需要钱来支持她自己读书上学。 塞西莉亚今年8岁了,她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种菜和擦洗地板等等浪费她天分的家务上。 敲开锯木厂的大门后,约翰逊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女。 “夫人,请问……” 塞西莉亚把书包打开,露出里面沉甸甸的财物。 “我们要买下你的厂子。”斯嘉丽说。 这个人此时急需现钱,看到这一大包财物,眼睛都直了。 “可……啊……这……”他磕磕绊绊了好一会,最后说,“你们这里头的首饰和银餐具我不要,现在这块地方没人能买得起这些。” “先报个价吧。”塞西莉亚说。 约翰逊报出一个数字。 塞西莉亚和斯嘉丽对视一眼。 加上首饰的钱是够的,但现金还差不少。 在斯嘉丽纠结的时候,塞西莉亚抢先说道;“可以。” 斯嘉丽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们一周后就能把钱筹来给你,相信能出得起这笔钱的人里,我们家是最爽快,速度也最快的。”塞西莉亚说。 约翰逊看了眼斯嘉丽,发现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成交。”【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奔向未来 “塞西莉亚。”斯嘉丽一边和塞西莉亚一起步行去往佩蒂的家,一边询问着,“你想到把首饰当出去的办法了?” “别说亚特兰大了,这一片地区就没几个人买得起这些东西,我和威尔先前已经尝试过了。” “是啊。”塞西莉亚说,“本地南方人基本上都买不起这些东西了。” “但是北方人还有那些新上任的曾经的穷白人有钱,而且此时正是他们需要奢侈品装点自己的时候。” 斯嘉丽在塞西莉亚的背后停下了脚步。 塞西莉亚面色如常,转头看向斯嘉丽。 斯嘉丽在想她们带过来的那些贵重的宝物。 那些只拿来招待客人的银餐具,它们在宴会、婚礼、洗礼等场合中辉煌的几百支烛火下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嵌在珍珠金框里的小女孩的袖珍肖像,是她和梅兰妮从被她打死的北佬身上搜出的东西,是北佬从其他人那里偷来的赃物之一,寄托着一位异乡人对姐妹或女儿的思念。 一对石榴石耳环,是祖父送给祖母的结婚礼物。一颗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戒指,是查尔斯送给斯嘉丽的订婚信物。 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着一位南方人沉甸甸的情感,触动着斯嘉丽许多无论美好不美好的回忆。 斯嘉丽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在脑海里说:“让它们都去死吧。” 反正都是要卖的,再纠结又有什么用呢? 要是把不得已把首饰当掉,这没什么。 但把它们卖给自己厌恶、敌视,甚至是有深仇大怨的群体来换取钱财,这种感觉不是委屈,是屈辱。 但她们现在有比屈辱和脸面更重要的东西要去争取。 “我知道了。”斯嘉丽快步上前。 塞西莉亚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斯嘉丽牵住了。 “我会把它们再买回来的。”斯嘉丽说。 卖掉这些东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们还要在旧南方的社交圈子里混(亚他兰大原住民会是她们未来的客户主力之一),没法明目张胆地和目标客户接触。 她们商量以后,搭车去了梅肯,化名成一对逃难的母女开始变卖首饰。 只是暂住,两人又都不舍得花钱,租了一间最顶楼的小屋子,每天睡在一张吱呀作响的小床上。 这种辛苦和在塔拉的辛苦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塔拉,烈日下的劳作折磨人的身体,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依赖着斯嘉丽的众人让她疲倦厌烦。 但在梅肯,这个斯嘉丽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也不希望有人认出自己的地方,每天清晨有邻居的洗漱声、孩童的嚎哭声透过墙壁传来:天花板低矮,重重地压在两人头顶。 睡觉前,塞西莉亚和斯嘉丽一起坐在窗边,用一个铁罐子煮东西吃——这是她们一天中唯一的一顿正经餐食。 香气四溢,热腾腾地冒出窗外,勾来楼下邻居的骂声。 除此以外,万籁俱寂。 她们住在这么高的楼里,和星星很近很近,一伸手就能扯下块洒满碎钻的黑纱似的。 斯嘉丽总是吃得要快一点,然后把手支在窗沿上,端详着女儿被星光和烛火勾勒的小脸。 塞西莉亚注意到斯嘉丽的目光,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她眼睛的颜色比斯嘉丽的稍深一点,就像剪下了一角夏天的树林。 “真的和我一模一样哎。”斯嘉丽饶有兴致地琢磨着,“我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吗?” 但是塞西莉亚的气质(在她眼里)要更温柔平和,少了点斯嘉丽那股任性自我的劲。 “钱还差多少?”斯嘉丽问。 “我们可能还得再待两天。”塞西莉亚说。 这对母女的推销之路还算顺利,主要带来的创伤是精神上的。 塞西莉亚要更不要脸一点,她敲起那些有钱北佬的马车车窗来一点包袱没有。 她多年锻炼出来的见人下菜碟的本事在这种时候格外有用,鬼话一套一套地编起来,把那些北方人哄得找不着北。 塞西莉亚干了那么多年外贸,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了十几年交道。她连斯嘉丽都能把恶感刷成好感度满格,还有什么人是她搞不定的? 塞西莉亚扮白脸,斯嘉丽扮黑脸——面对把塔拉毁了个彻底的北佬,斯嘉丽能保持住面部表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她更多地是在塞西莉亚受欺负时据理力争。 这种事做起来,尤其是对斯嘉丽这样曾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的大小姐来说,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折磨。 每次又脱手掉一件首饰时,塞西莉亚把东西交给对面的人,换回一卷联邦钞票。 看见曾经属于塔拉的东西闪烁在一个北方人的手上,塞西莉亚能感觉到斯嘉丽的心脏在抽痛。 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就步行返回小屋。 沿途经过的餐厅里,人们轻微的笑声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从门缝中流淌出来。 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整洁、温暖、干燥、舒适,是现在的她们无法接触到的世界。 斯嘉丽第一次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一个词语:贫穷。 她体会过劳苦,体会过战乱,体会过饥饿,体会过战胜方对战败方的苛待,但她还是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贫穷。 它不像她过去经历的那些东西可以在一夜之间把她的人生颠覆,更像是一种慢性病,一场连绵不断的冷雨,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瑞特他到底是怎么挣到那么多钱的。”斯嘉丽突然想起了瑞特。 “当初瑞特在封锁线上挣得盘满钵满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办法去分一杯羹。”她有点不甘心地想着。 “而不是现在他坐在红丝绒内饰的大马车里,而我走在街上一直走到双脚烂掉。” 有了锯木厂这个可以切切实实抓在手里的金萝卜在前头吊着,斯嘉丽没去考虑当情妇的可能性。因此,当她想起瑞特时,只感觉眼红得快发了疯。 所有的南方人都没钱了,就瑞特有钱。 凭什么!凭什么! 塞西莉亚感觉到斯嘉丽的情绪有点古怪,安抚般拉紧了妈妈的手。 “发生什么啦?”塞西莉亚问。 “没什么,莉亚。”斯嘉丽说着,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有人跟我说过,世界上最好赚钱的时候就是一个国家建立与覆灭的时候。” “我们已经错过发覆灭财的时候了,但发重建财还有机会。” 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不是,刚刚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走了一会斯嘉丽突然大彻大悟了? 不过斯嘉丽想发财的想法和塞西莉亚不谋而合。她也没再纠结前因,大力表示了对斯嘉丽的支持。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塞西莉亚说,“你这么想再好不过。哪个生意人不是奔着发财去打拼的呢?” 斯嘉丽笑了起来,“谢了。” “等我有钱了,我要整整一箱子的金子和宝石,还有一把一把的联邦票子。”她现在心情平复了些,口吻里更多的是开玩笑的成分,“多到把它们抓在手里,会像瀑布般从手指间流淌下来。” “你想要什么呢?”斯嘉丽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到。 “我?”塞西莉亚说,“我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谁都不能对我指手画脚。” “这是能用钱买的吗?” "可以!" 斯嘉丽困惑地歪了歪头,然后说:“可是这不是一件具体的东西,你说一件具体的东西怎么样。” “只要我做得到,我就一定会为你实现,哪怕现在不能。” 塞西莉亚哑然失笑。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可以吗?” “……我能做到的事。” “不是真的想要星星和月亮啦。”塞西莉亚的眼睛弯弯的,“有一句谚语说:‘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用来比喻一个孩子深受长辈疼爱。” “会为我实现的东西吗?”塞西莉亚想了想,“我想订报纸,越多越好,尤其是科学、发明、重大事件的那种。” “好奇怪的愿望!” “可是我就想要这个!” “好吧。好吧。”斯嘉丽拉长声音说,“我知道了。” 母女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她们一起朝未来跑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从零开始的经商之路 回到亚特兰大后,她们手里有了足够的现钱,也就有了和约翰逊讨价还价的余地。 斯嘉丽将自己的目的与行为矫饰了一番,反复强调她和塞西莉亚是多么的无助且迫不得已,营造了一个纯真善良、为了家人与土地牺牲自己的伟大南方妇女形象。 她和约翰逊一起痛斥这让女人出门经商的世道,眼睛却在约翰逊挪开视线的时候上下打量,想要找到约翰逊理智动摇的证明。 塞西莉亚看斯嘉丽斗志昂扬,觉得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索性开始翻弄账本,规划起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前世,塞西莉亚在一家典型的现代大型企业工作,对这种规模小、资源有限的“家庭作坊”经验不足,因此更得下苦功夫去了解。 在价格最终商谈到令人满意的程度后,交易一锤定音。 约翰逊后续也会作为员工在锯木厂里工作,由她们每月付薪水给他。 她们被约翰逊带着参观了一遍锯木厂,然后让约翰逊离开,两人一块开始从头查账。 斯嘉丽还是第一次发现塞西莉亚的心算水平不错。两人好奇地开始拿账本做题目,比试起心算速度。 因为她们最后一起笑了起来,所以这场游戏里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这是一个平静的胜利的日子,一个能让人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稍稍喘上一口气的日子。 斯嘉丽和塞西莉亚围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堆积如山的账本。阳光照射出空气中浮动盘旋着的灰尘。 她们都是脑子利索、办事麻利的类型,合作起来相当愉快。 在结束这些最基本的工作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塞西莉亚站在窗前,拿起了约翰逊随手丢在一边的报纸翻阅起来。 斯嘉丽瘫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心里大大的畅快轻松,微眯起眼睛,短暂地沉浸在这种安定的氛围里。 买下锯木厂前,斯嘉丽一直被绝望和狂热驱动着,根本无心分神去考虑其他东西。 交易成功后,斯嘉丽才惊觉她在这短短的一周里做了多少事——瞒着几乎所有家人掏空家底去买一个锯木厂;带着女儿奔赴梅肯,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向北佬兜售首饰;独自一人搞定了锯木厂的价格谈判。 这是过去的斯嘉丽绝对不会去做、起码不会主动去做的事。 毕竟塔拉的税已经交上了,下一笔什么时候交还没个影呢。其实斯嘉丽完全不用那么着急。 但是,当莉亚提出这个精彩绝伦的点子时,斯嘉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起来。 这是一个极具商业头脑的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像乞丐看见掉在路边的金条不可能不弯腰去捡。 重利之下,必有勇妇。 对财富的渴求让斯嘉丽做出决定,而这渴求又在梅肯的窘迫经历中大大加强了。 斯嘉丽是很爱塔拉没错,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田里劳作。 这一周的经历告诉她,她不想永无止境地过着那样的日子! 她不光想要塔拉,还想要华服美饰,想要马车豪宅,想要堆得跟小山似的烤肉和一桶一桶的美酒,想要在每天早晨醒来时不要为生计发愁。 有谁规定她不能两个都要? 如果不试一试,谁知道她最后会不会应有尽有? 和嫁给弗兰克后的对塔拉的伤感思念不同,此时斯嘉丽的心里只有燃烧着的斗志。 她斜睨着的眼睛扫过桌上那些混乱的账目。 “男人也不过如此。”斯嘉丽冷冷地想。 在南方的传统观念中,男人无所不能,而女人是很愚笨的。 因此,斯嘉丽一直把那些“男人的工作”看得极为神圣艰难。 可是没有男人,塔拉照样撑过了战乱,她们照样保住了家财,照样在战后开始经营产业。 她不觉得自己笨,不觉得妈妈、梅兰妮和黑妈妈等人笨,更坚信莉亚可比很多成年男人要聪明顶用得多。 不知为何,斯嘉丽感觉,要是在买下锯木厂的努力中有个男人,可能碍事要大过于帮助。 不过并没有这个男人存在啊?斯嘉丽为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很快将它抛到脑后。 斯嘉丽买下锯木厂的消息在整个亚特兰大飞一般地传播开来——女人经商!那怎么得了??? 亚特兰大是没有女人经商的,事实上几乎所有亚特兰大人都没听过哪些地方有女人经商。 这里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在补贴家用,但那都是些“女人家的活计”,如做教师、卖烤饼、缝衣服一类的。 约翰逊被斯嘉丽的说辞冲昏了头脑,向大家表示斯嘉丽是受了北佬欺负,为了保住土地不得已才置办产业的。因此,舆论还没有太过剧烈。 大部分南方人听到塔拉今年要交300美金的额外税款都大吃一惊,勉强理解了斯嘉丽惊世骇俗的举动。 很多人都以为这是斯嘉丽的游戏把戏。 他们觉得,过不了多久,斯嘉丽就会受不了男人世界的污浊,哭哭啼啼地把这担子交还给男人。 但他们失望了。 斯嘉丽把锯木厂经营起来了。 她给塔拉去信,叫来彼得大叔和黑妈妈帮忙。 最开始她们雇了出租马车来往返各处,很快又有了自己的马车——斯嘉丽自己来赶。 随着约翰逊因为偷木材被斯嘉丽解雇,塞西莉亚很快上手接替了约翰逊的工作。 自此以后,斯嘉丽放下了顾虑,将锯木厂托付给塞西莉亚,开始每天、每天都待在城里卖木头。 那些取笑和奚落的言论至此再攀高峰。 嘿!看看这个女人……她竟然在卖木头呢! 斯嘉丽仿佛成为了亚特兰大的热点头条,所有人都在谈论她在干些什么。 她挤进泥瓦工中争抢订单,在大庭广众下“炫耀”自己算数算得又快又好,和那些正派女人避之不及的人交谈。 她冒出一个又一个打算,一个比一个更加疯狂,一个比一个更加天才。 而无比幸运的是,她有坚实的后盾可以帮她把这些设想给通通实现。 在塔拉,埃伦对斯嘉丽的所作所为持装死态度,利用好每一笔寄过去的资金把塔拉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亚特兰大,塞西莉亚配得上斯嘉丽的绝对信任。而塞西莉亚也很幸运地,不用在斯嘉丽面前掩盖自己的锋芒。 锯木厂?不用担心。塞西莉亚现代不是干管理的,但做得比约翰逊好且可靠简直轻轻松松。 放贷?最重要的账目刚好是塞西莉亚穿书以来最熟手的东西。 要多买几个锯木厂?她完全支持,塞西莉亚还嫌自己工作太少呢! 桃木街那家锯木厂的办公室成了塞西莉亚的天地。比较忙碌的时候,塞西莉亚会直接睡在这里。 斯嘉丽每次有急事要商讨,都会像一阵旋风般刮进塞西莉亚的办公室。 塞西莉亚最开始看见斯嘉丽来还会站起来迎接,后来焊死在座位上懒得动弹。 她用手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着斯嘉丽的话语,手边的热牛奶(她还不被允许喝咖啡)发出袅袅热气。 老实说,只有看到塞西莉娅手边的牛奶时,斯嘉丽才会想起自己的女儿今年8岁而不是18岁。 但这不重要,斯嘉丽下一秒就忘了。 如果斯嘉丽需要什么东西,比如一份文件,塞西莉亚会把手从下巴上挪开,伸进文件堆、抽屉里,或者起身走向书架,轻快地从一大堆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纸片中抽出斯嘉丽要的那份。整个过程10秒都不需要。 简直是强迫症般的优雅从容。斯嘉丽特别特别欣赏这种高效和有秩序。 这种秩序能让她们手上的所有资源同经营小游戏一般随意调控。 一个下着冷雨的晚上,两人一起回家,在烧得正旺的炉子前烤干头发,烘干鞋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意和生活上的事。 她们现在还住在佩蒂姨妈家,且没有受到佩蒂姨妈的埋怨。 可能是因为随着两人日渐宽裕,姨妈的日子也被捎带着好了许多。 斯嘉丽一直在说要给塞西莉亚裁两件新衣服——塞西莉亚个子长得太快,以前的衣服越来越不合身了。 “什么时候才能穿裤子啊。”塞西莉亚把湿答答的裙摆一点点拧干,有点委屈地想着。 不过很快,蔬菜浓汤和烤肉的香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黑妈妈端着食物走了进来,摆在桌上,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招呼两人吃饭。 隔了快两年时间,她们终于可以每一顿都饱饱地吃上正经餐食。 黑妈妈一把食物端进来,两人的视线就粘在托盘上面拍都拍不开。 斯嘉丽开开心心地斟了杯葡萄酒,坐到餐桌前准备享用美食。 “瞧瞧我们现在吃的东西!”斯嘉丽的声音活泼开心了不少。 “就奔着这口肉、这口汤、还有这口酒,我就觉得挨了这么多骂也是值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喝酒?我带你一起喝威士忌,那个烈酒灌下去才叫劲呢!” 塞西莉亚:“我今年8岁。” “哦……对哦!” 可能是现在的环境太过安逸舒适,斯嘉丽未饮先醉。 “塔拉现在过得也好多了……”斯嘉丽说,“苏埃伦那家伙开始想嫁人了。天呐。嫁给弗兰克?真搞不懂她是怎么看上他的。” “那群北佬知道我生意做起来了,都不敢再打塔拉的主意。” “我就是有点担心妈妈的看法。” 塞西莉亚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无论如何不都得干下去吗?” “那也是。” 她们就这样聊着,话题又转到了她们未来打算做的事上。 斯嘉丽不断地抛出想法,又在叙述的过程中完善想法。塞西莉亚认真听着,时不时提出问题,且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个想法落地。 晚饭吃得有点久,她们准备睡觉时,夜已深了。 床铺干燥松软,一头扎进去好像被云朵抱在怀里。 她们闭上眼睛,沉沉地坠入梦乡。【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新的分歧 在苏埃伦的婚礼前,弗兰克来拜访过斯嘉丽,询问她有没有意愿把锯木厂卖掉。 据他所说,卖木头终究不是女人的活计。他很乐意接手锯木厂,让斯嘉丽可以拿着钱回归正常生活。 在说这话时,他的神态是一种不带暧昧的温和有礼,非常传统正派的南方绅士姿态。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他是在履行斯嘉丽未来妹夫的职责、南方绅士保护女士的职责,好像买下这个锯木厂是他莫大的牺牲似的。 斯嘉丽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了。 之后,她们也懒得再谈这段插曲,直接谈论起其他事来。 “晚上有芳妮的婚礼,你要去吗?”斯嘉丽问道。 “嗯?也可以。”塞西莉亚说,“我离开亚特兰大太久,这里的亲戚都快认不出了,接触下也好。” 这还是塞西莉亚第一次参加晚宴。 这场宴会带着浓郁的旧南方气息。来客都是那些最上等、最高贵的旧南方人。 看得出来,艾尔辛家族为这场婚礼拼尽全力,说不定还借了不少钱。新娘身上的白缎子礼服、桌子上的点心、伴着音乐起舞的乐师……这排场都算得上奢侈了。 “他们负担得起这场婚礼的开支吗?”塞西莉亚拉拉斯嘉丽的裙子,在斯嘉丽半弯下腰后凑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么多奢侈东西得多少钱啊。” “负担不起。”斯嘉丽轻轻说道,“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把钱花在这种虚假排场上,搞得我们这些人还能挥金如土似的……” “不过管它呢,花的又不是我们的钱,今天你只管玩就是了。” 塞西莉亚点了点头。 虽然众人对斯嘉丽的风言风语从未停歇,但今晚的场合太过特殊,大家都变得温良了起来。 她们带着一种“我们都经历过战争摧残”的共情态度,向斯嘉丽询问塔拉的近况。 塞西莉亚离开了斯嘉丽身边,在宴会厅里四处转悠,时不时找人攀谈。 说实在的,她觉得这场宴会其实有点诡异。 好像大家都是舞台上的演员,在残破粗糙的背景前念着台词,假装一切幸福富裕、盛世太平。 好像尸体从坟墓中爬出,在被烧毁的故土上跳舞歌唱。 塞西莉亚实在受不了了这种伪人感,偷偷溜到阳台上透气。 推开门时,她发现斯嘉丽也在这里。 “不去跳舞吗?”塞西莉亚走到斯嘉丽身边。 “跳完了。”斯嘉丽笑了。 她们一起在阳台吹风。 “真的很奇怪。明明大家都一无所有了,为什么他们还能保持那个样子?”斯嘉丽点了点屋子里翩翩起舞的众人,“兴高采烈、无忧无虑。” “如果在宴会上都不能开心一下,那还有什么时候可以开心呢。”塞西莉亚说。 简直就像灰姑娘的舞会一般,在度过美好的夜晚后,12点的钟声敲响,一切恢复原样。 不过这不是童话,不会有骑着白马的皇男来把所有的贫穷、劳苦与欺侮驱散。 人过分沉浸在美梦之中,只会越陷越深,最后除了梦以外一无所有。 原著中,斯嘉丽很是为自己的格格不入难过了一番,不过这次,她没什么情绪波动。 塞西莉亚有点担心,时不时看一眼斯嘉丽确认她心情不错。 斯嘉丽看了一会屋内翩翩起舞的众人,最后说:“好饿。” “我记得厨房里还有火腿和玉米烙,回去让黑妈妈给我们热一热吃。” 塞西莉亚:白担心了。 斯嘉丽站起身来,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那边那个人……”她把一个男人指给塞西莉亚看,“他家里要新盖房子。” “既然遇上我了,那必须得在我们家里买木头!” “那当然。”塞西莉亚表示赞同。 她目送着斯嘉丽步履轻盈地返回宴会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苏埃伦如愿嫁给了弗兰克;瑞特因吞没邦联政府的黄金被关了一段时间,被放出来后时时拜访斯嘉丽。 名义上,他拜访的是佩蒂。但塞西莉亚知道他是奔着斯嘉丽来的。 塞西莉亚完全不想管这回事,瑞特也不像原著中喜欢韦德一样喜欢她。她自然乐得躲开。 不知不觉,1866年到了。 大量黑人、北方白人和失去旧所的南方农场主涌入亚特兰大,把这个地位一再跃升的城市挤得繁荣喧嚣。与此同时,恶性的暴力事件也在不断发生。 但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亚特兰大正在往外大爆金币。 赚钱的机遇多了,竞争也多了。这段时间,斯嘉丽和塞西利亚还起了几次冲突。 有时是因为生意,有时是因为北佬。可能对于两个个性强的人来说,在重大决策上不起冲突,那才是件怪事。 要说有点严重的分歧,还是在塞西莉亚的生活上。 为了生意,斯嘉丽隔三差五和那些富有的北方太太喝茶,看着她们奢华舒适的生活,还有那些坐在厚地毯上玩玩具的小孩子。 等回到锯木厂,看见她自己的女儿在简陋的办公室里翻阅文件一翻就是一天,越看越觉得浑身难受。 无论如何,斯嘉丽心中还有一个做贵妇人的梦想。她希望能有一天不再这样四处奔波,而是穿着绸缎衣服,用精美的点心和红茶招待高贵的太太小姐,温柔可亲、待人平和。 这个梦想实在是有点遥远,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希望塞西莉亚能过得好些。 某一天,她宣布,她要雇新人来分担塞西莉亚的工作,最好能慢慢接替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大吃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岔子。 直到从斯嘉丽口中套出话来,她笑得前仰后翻,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说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需要人来接替。 可能等伐木场彻底稳定后,她会把这份工作交给别人,去忙她另外的事,但是现在不行。 斯嘉丽狐疑地看着女儿,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塞西莉亚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好过。 不过,“伐木场彻底稳定”是个不算太远的时限,斯嘉丽也就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母亲的爱啊。有些时候就是希望她受过的苦绝不要再让女儿品味。 现在的斯嘉丽怎么也不会明白,塞西莉亚来自什么样的世界,又是抱着什么观念,对未来有什么期待。 在斯嘉丽最美好的想象里,塞西莉亚会有英俊富有的南方丈夫,聪明可爱的孩子,坐拥万贯家财,有资格为生活中的任何一点不完美乱发脾气。 塞西莉亚由衷地希望,这个分歧不要在未来愈演愈烈。 原著中,对斯嘉丽和孩子之间的互动只有寥寥几笔。塞西莉亚只记得斯嘉丽想给她的孩子积累财富,越多越好。 至于斯嘉丽是怎么看待母女之间的分歧,两代人之间的观念差异,以及女儿可能无比惊世骇俗的未来生活? 塞西莉亚对此一无所知。 更何况,她自己上辈子处理亲子关系的手段是又踢又打,同样没有经验。 塞西莉亚很忧郁,塞西莉亚抱着一盒巧克力在咔咔吃。 高档货,一盒子里只有16颗,每一颗的口味和样式都不一样。 是瑞特送来的礼物,不吃白不吃。 把第三颗巧克力丢进嘴里时,塞西莉亚一边看向窗外,一边朝第四个格子抓去。 没有抓到。 塞西莉亚低下头,看见第四个格子里空无一物。 她还以为是在没注意的时候手滑弄掉了,四处找了起来——巧克力真的很招虫子,塞西莉亚最讨厌虫子了。 直到她听见脑子里传来了很轻很轻的咀嚼声。 她转了转脑袋确认声音是从她脑子里传出来的,大发雷霆。 “上帝……是不是你!你偷吃我的巧克力!!!” “你很缺巧克力吗?你很缺巧克力吗?你很缺巧克力吗?你很缺就自己买或者自己搓啊!” 咀嚼声停止了,然后女声开始狂笑。 “就偷就偷!”女声理直气壮。 “我一想到接下来要给你这几个月都想不起我来的坏女孩好处我就浑身难受。” “吃你一颗巧克力怎么了?吃你一颗巧克力怎么了?吃你一颗巧克力怎么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