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一程》
1. 不赌
时尚晚会的宴客厅,各路明星争奇斗艳抢热搜,有人却倚在僻静露台上躲清静。
九月末的沪市已经入秋降温,尽管这晚宴上的美人们都衣着清凉,被夜风拂过也不见瑟缩。
甚至有的人还挺火热。
比如隔壁露台。
程柯一手搭在栏杆上回手机消息,批复几个新款产品程序的漏洞,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隔壁女人的争吵,应该说是单方面谩骂。
不知道怎样的深仇大恨,连这样的公共场合都演不下去了,居然就脏话连篇地开喷。
哦,听明白了,是“夺夫之恨”。
程柯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揣起手机打算离开,不再做狗血戏码的听众。
却在抬脚的那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个一直在挨骂,终于开口的女人说:“你管不住自己男人公狗一样见电线杆就抬腿,倒要来骂电线杆为什么立在那里放电?莫名其妙。”
连骂人的语气都没怎么变。
程柯哼笑了一声,继续迈步离开。
推拉门打开,静谧的夜便被隔绝在身后,厅里灯饰亮如白昼,流泻的钢琴曲音里夹杂着嫣然语笑,刺耳程度跟露台的争吵不相上下。
助理赵钊在看到程柯回来的时候就跟了过去,低声询问他是否要提前离席。
原本今天的活动是不必老板亲自出席的,但老板跟活动主编打了个叙旧电话后,忽然就改了主意,在红毯快要结束时低调入场。
来了却又不与人寒暄,自顾自去露台待着加班。
赵钊想,看来老板真得很重视即将开录的文旅综艺,不仅要亲自出镜,连预热宣传都不错过。
程柯似乎待够了,吩咐助理一声:“去问问陈主编,几点拍大合照,超过二十分钟的话我们就先走。”
助理离开,程柯望着墙上的油画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听到尖叫声和叮铃咣啷的混乱声在身后响起。
转身,正是刚才在露台吵架的两个女人,均是一身狼狈,看来是战场扩展到了厅内。
程柯先看向离自己更近的人。
巴朵穿着一身白色绸缎礼服,一字肩的领口是大花朵缀满的立体设计,如今被染上红酒渍,花朵成了渐变的粉,腹部色块却刺眼得很,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不怎么好看。
她旁边站着的那个小明星更惨,也不知道这酒要怎么飞洒才能落在头顶,头发湿漉漉的不提,脸上的妆容都花了。那是个演员,演技倒是可以,这样狼狈的情境也能表现得楚楚可怜,含着委屈的泪珠替巴朵“辩白”:“她也不是故意的。”
程柯听到这话,再瞅一眼巴朵。
巴朵丝毫不愧疚,那脸色,那神情,明显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巴朵望过来,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似是一亮,然后一手按住领口,微微耸着肩走到程柯身边,一抬眼,倨傲神态变成惹人心疼,蹙眉的样子看着比那女演员还要可怜三分。
她说:“程老板,我裙子湿了。”
程柯目不斜视,像没听见。
周遭围观的人看过来,有在窃窃私语这个女人是谁的,也有好奇她怎么搭上程柯的,倒没有直接出声嘲笑的,就算有想法也是在心里过一圈罢了。
不待程柯开口,助理小赵和主编陈女士一起过来了。
陈主编夸张地关心着泫然欲泣的女演员,小赵则走到程柯身边,先确认老板没有什么意外,再看老板面前的巴朵,越看越面熟,想起来是他们要开录的节目嘉宾之一。
巴朵不怕程柯的无视,又开口:“程老板,我冷,能借我你的外套一用吗?”
小赵眼睛瞪大,这位女士是在勾引他家老板吗?
是吗,是吧。
但这招数是不是有点太直白,手段不咋高明啊。
就在赵钊要挺身而出,为老板驱散莺莺燕燕的时候,就见他们程总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了。
还看见带着老板体温的西装被披到了对面女人的肩上。
赵钊瞳孔地震。
“走吧。”程柯这话是跟小赵说的,说完已经先一步走了。
小赵连忙跟上,走两步又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巴朵,只见美人披着黑色西装,西装下是对比鲜明的白色裙摆。
美人对他风情万种的一笑,小赵却觉得背上起了鸡皮疙瘩,快步跑去追老板了。
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助理,很快就为自家程总找到了理由:老板一定是觉得那位美人太狼狈,会影响要录制的节目形象,所以才乐于助人地借了她外套!无关风月!
-
那天的晚宴合影缺了两个人,一个是提前离席的程柯,一个是回去换衣服的巴朵——被泼了一头酒的女演员倒是及时清理干净赶上了拍照。
巴朵无所谓缺这一次曝光。
程柯更无所谓。
只是在节目录制前夕,跟摄制组一起在机场见面,才知道自己的搭档多了一个巴朵时,微微皱了眉。
略微一想,也能明白。
自作聪明的一群人。
自作聪明的不只是节目组,显然,巴朵也误会了自己能出现在这里是程柯的授意,于是脉脉含情对他抛了个媚眼。
程柯:……
算了,他懒得计较,能分给这节目的时间有限,就不横生枝节了。
飞机落地换商务车,小赵感受到了老板的低气压,把安排行程的工作人员说了一通,重新安排程柯单独乘一辆车,让巴朵与另一个录节目的嘉宾共乘。
“小赵,录制的台本给我看看。”程柯坐上车,托腮看着窗外风景不断后退,似乎才想起来有必要看一看他的工作内容。
一档纪录片结合真人秀的慢综艺,要拽拽的文艺感,地理风光为主,每期来几个有流量的嘉宾带带收视。
程柯只参加前两期的演出,以地理杂志总编的身份。
这是他最微不足道的身份,事实上,他是这节目各种意义上的老板,不论是制作方传媒集团,还是赞助方无人机品牌,更别提文旅合作路线的服务商等等细枝末节。
总之,打着以纪录综艺振兴没落纸媒的幌子,把各环节利益都压榨到极致,是商人逐利的天性。
就算是传言里IQ达到140的天才大佬也不能免俗。
程柯当然要尽职尽责录好节目,但原本简单的公事,似乎因为意外闯入的花蝴蝶扇了扇翅膀,正在掀起汪洋大海上的风浪。
此刻,花蝴蝶本人,正在车上跟同事谈笑风生。
节目的另一个嘉宾洛霖,也是原定程柯的唯一搭档,是个年轻的选秀冠军出道的男生,才二十岁,不说话时漂亮如琉璃的大眼睛看着很是乖巧,聊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又能妙语连珠把巴朵逗得乐不可支。
洛霖并不清楚巴朵的底细,事实上大多工作人员都不太了解巴朵的背景,只知道这位时尚达人是网红经纪公司塞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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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组的带货主播,原本应该在中后期的助农直播里蹭点镜头的,如今似乎是得了大老板的青眼,竟然跟顶流同框了。
如此看来,把她从老板车上换到洛霖车上,也是为了捧她给她曝光量咯。
摄制组的人又明白了。
只有巴朵心里清楚,根本不是这样。
程柯在飞机上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还青眼咧,青光眼还差不多!
他根本就是对她不屑一顾,正眼都不想瞧她,更别提对她感兴趣,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了。
不过没事,她现在对他很有兴趣。
这关系,她扯定了。
车子行驶进山路,在临海的野外驻营扎寨。
停靠在沙滩边的房车前,篝火边“初谈心”的戏份录完,工作人员们收好设备各自离散,却看见那道原本回到车里的倩影披着毯子又走向篝火旁的天幕。
众目睽睽的,很难有人不八卦地看过去。
职业助理小赵登场,驱散了摄制人员,又替老板隔绝开那些好奇的目光,解释说巴朵是去问程总明天要录的那个石林是什么地质结构。
众人“哦哦”应和,没一个信的。
而巴朵,已经走到了程柯身边的巴朵,自顾自坐到了他一旁的露营椅上。
程柯手里拿着棕色玻璃瓶的啤酒,听着海浪拍卷的声音,望着天空中璀璨繁星。
就是不看她。
巴朵自说自话:“程老板,咱们打个赌吧?你要录几天,七天?那就赌你七天内爱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程柯的下巴依旧仰着,不跟她对视,吐出俩字:“不赌。”
沙滩上的篝火已经快要燃尽,那倒映在巴朵眼睛里的火苗却依旧跳跃。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答案,盯着他认真地说:“那就换一个赌,把‘爱’字去掉。”
“爱”字去掉?她刚才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程柯反应了一秒,回忆起她的话,刚喝进嘴里的酒“吭”一声差点呛进鼻子里,清冷淡然的面具咔嚓就碎了。
巴朵看他破功,不厚道地笑了,一边笑一边还在用着幼稚的激将法:“怎么了程柯?你怕了?怕输?”
程柯抽纸擦擦嘴角,把酒瓶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嗯,毕竟输过一回了。”
看着挺洒脱,说完心里就懊恼,怎么自己一副耿耿于怀的语气?
程柯越想越不高兴,脚步顿住,猛地回头,就看见巴朵已经跟了过来。
她走得不急不缓,两只手攥着披肩毯子,脸上还是那副笃定的神情。
笃定他会回头似的,
程柯有些恼火,手插在裤兜里,冷脸冷声嘲笑她:“又是洒酒,又是打赌,巴朵,同样的把戏你要玩几次?就没什么新招数了?”
巴朵已经走到他跟前,仰着头,轻声应答:“别管我的招数新不新,有用就行。”
她说着,又向前了两步,程柯低头,看到她的鞋尖几乎要触到他的皮鞋。
他下意识后退,又不想落了下风,迈步回去。
巴朵却没停下,再往前半步就轻轻踩在了他一只脚背上。
自然很有份量,但又不至于太重太疼。
就在他要呵斥她下去的时候,听见巴朵娇笑一声,衬衣领子也被轻轻捏住,像是他那颗跳动不安的心也被人一把攥住,在手里肆意把玩:
“你说,有用吗?哥哥。”
2. 妖精
一声唤起千丝回忆的“哥哥”,让程柯离开的背影都带上了几分狼狈。
巴朵躺在房车狭窄的小床上,不知是因为空间局促还是内心烦闷,总觉得呼吸不顺畅。
她跟程柯自然不是什么有血脉关系的兄妹,只是旧情人罢了。
要再详细点描述,那他就是被自己戏耍过的前男友,阔别多年重见,不知道他对自己是不是还有余恨未消。
看他现在对她“避如蛇蝎”的模样,多半是有的。
巴朵并没有因为刚才调戏到他露出恼火的样子而感觉快意,实际上她觉得没劲极了。
来节目之前,她听公司经纪人说了编排变动,话里话外打听那晚在时尚晚宴发生了什么,又八卦她跟程柯是不是有那么一腿。
当时巴朵也以为程柯是借着节目接近她,想再跟她重燃爱火,还挺高兴,回家跟她的闺蜜室友许妍放出豪言:“巴朵的春天来了!”
结果呢?
结果就是看见这男的一副“别来沾边”的冰块脸。
巴朵说要跟他打赌,有一半是在恶心他。
看他露出吃苍蝇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嗯,她才没那么犯贱要再追他一次呢,她信奉“强扭的瓜不甜”的爱情法则,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何必要自降身价贴上去?
什么时候她巴朵看上谁,不是勾勾手指头就能得到吗?
就算是据说高岭之花、女人绝缘体的天才程柯,也是被几声“哥哥”就叫软了骨头,乖乖来当她的“狗”。
唔,她说的是五年前的程柯。
总之,她来拍节目是赚钱的,看起来这波热度流量也能收割不少,她只需要认真把工作完成,把银.行卡余额画上更多的位数就行了。
至于男人,本就是计划之外的,他如果想再续前缘,她不介意给他脸叫声“哥哥”。
但他如果给脸不要脸的话,那她也懒得多搭理。
一夜辗转,清晨阳光还未照进来,黑暗中的巴朵醒了。
她很快洗漱,又火速撸了个伪素颜的妆容,下车去跟工作人员问好,笑意嫣然的,有礼貌极了。
摄制组的人也都回以微笑,不只是因为美人养眼,还因为他们瞅见了这位跟大老板关系匪浅。
巴朵想,这样也挺好,清白名声值几个钱呀,她就爱这狐假虎威的实惠。
洛霖早就起了,穿了身运动装在海边做早操,看起来非常有活力。
他对着巴朵挥手:“朵儿姐,早上好!”
巴朵走近他,才看到他脸上打了底,想来他的造型团队也不会让顶流随便素颜示人。
洛霖在跟她嘀咕昨晚没睡好,听到海浪声音总觉得像海妖要来吃人,又说床太小了,脚伸不开。
这些话巴朵不知道后期会不会剪掉,她谨慎地不跟他一起抱怨,只是安抚他,像哄小孩似的,一会儿转移注意力说海边浮标上好像画着小猫,一会儿又画饼说过几天去市区集市能买到他想要的什么手办。
他俩一起看着海上红日升起,天光大亮了,程柯才姗姗来迟。
他倒不是睡了懒觉,而是刚在车里开了个线上早会。
洛霖喊着“程哥”跟人打招呼,巴朵也看向他,金色的晨光照在他肩上,丝绸面料的黑色衬衣泛着光边,胸肌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都显露无遗。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给他挑的衣服,不像他的风格,挺骚包,也……挺好看。
他倒是真素颜,皮肤状态很不错,巴朵走了会儿神,想起从前她闹他,说他比自己大五岁,为了让他站在自己身边不显老,要给他护肤。
程柯当时满身抗拒又抵不住她缠,认命地由着她把瓶瓶罐罐的乳和油涂了满脸。
所以他是不是这些年一直按着她的指导护肤呢?
如果是的话,那他可得谢谢她这个前女友,瞧他的脸保养得多好!
巴朵天马行空地瞎神游,被洛霖叫了一声才回神。
再看程柯,他又是那副目不斜视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刚才她有没有看他。
呵呵,还真是跟他的肌肉一样,strong(死装)。
-
他们今天要去探访道教仙山,山林掩映中的石阶小路有些难走,洛霖背着的登山包里有无人机,他要到观景台那里拍山谷风光。
而巴朵,只好扮演一个无知提问的工具人,一路上见山见水、见花见草都要问问:“哇!这是什么?”
程柯就扮演另一个回答问题的工具人。
可他说话毫无感情,像个百科点读机。
巴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他:“程总,你们公司有没有研发AI机器人之类的?”
程柯并不看她,却依旧有问必答:“有。”
巴朵微笑:“下次拍节目你直接给机器人套个你的脸,让机器人来录就行了。”
机器人还会说俏皮话呢。
这句话程柯没回答。
因为不带问号。
他们继续往山上走,拐角处的台阶路滑,巴朵没踩实,脚步虚空一歪吓一跳,以为要摔跤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托住她。
是走在她身后的程柯。
他手掌干燥温热,握着她的小臂时,那热度隔着衣服传达到她的肌肤。
有一瞬间,巴朵改变了心意,觉得强扭的瓜也得尝一口才知道甜不甜。
可她刚说完“谢谢”,就见程柯立马松开手,好像多一秒她就会赖上他似的。
于是巴朵又歇了心思,不行,公主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多给他半分好脸了。
别别扭扭地戴着假笑面具录了一天的节目,巴朵脚累、脸累、心也累。
她后悔地想着,一开始人设立错了,应该扮演一个高冷御姐才对,这样就能跟程柯一样板着个脸装哑巴了!
后悔也无用,还好时间过得够快,行程进度条已经到七分之一了,忍一忍,很快就能结束了!
她坐上车往回走的时候给许妍发了条信息:“我太难了!等录完了我要买个大宝石戒指来抚慰我的心灵创伤!这怎么不算工伤呢!”
许妍:“买!买十个!一个指头戴一个!十个颜色不重样!”
巴朵看着好友的回复,噗嗤笑出来,觉得她真可爱。
此时她们坐在返回基地的吉普车里,正沿着最美山海公路兜风。
刚才上车的时候巴朵主动提出来要坐副驾驶,让那俩男人坐后排。于是她现在能自在拿着手机拍照,还能偶尔发条信息跟好友吐槽。
程柯坐在她身后,无意瞥了眼,就看见她一脸真挚笑意,和她爬山的时候对他露出的假笑完全不同。
他并不关心她在开心什么,也不在意她跟谁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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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奇,不,应该是疑惑,纳闷,戒备:
她昨晚说的那个什么赌,是认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今天这样的表现是不是不太合理?
有镜头怼着的时候就对他虚情假意地逢迎,没人注意的时候离得他远远的,形同陌路,甚至好像还有点厌烦?
他什么都没说、没做,她总是这样,喜好全凭自己心意。
对工作人员倒是挺客气,对刚认识的洛霖也很热情,还会替他整理遮阳帽的松紧绳。
程柯不得不怀疑这是她的“新招数”,欲擒故纵?
公路边的橘子海色彩变幻如迷境,这样的美景却没能营造什么暧昧氛围,反而像是昨晚的调情一样,尴尬又生硬。
各怀心思的男女前后排坐着,距离很近,却又很远。
程柯这些年忙着学业、事业、争家业,马不停蹄往前赶,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八瓣用,直到今年年初才回国,自然没空、也没心思恋爱。
她呢?她这五年在干嘛?
如果她真对他余情未了,那不至于一条消息都没有,毕竟他手机号从没换过。
可见昨晚说的什么打赌毫无真心,不过是又一次对他的捉弄。
程柯闭了闭眼,气急反而想笑了,凭什么呢,真觉得吃定他了是吧?
做梦,这次她赢不了。
这样的假笑录制又持续了两天,程柯对巴朵是不是欲擒故纵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录完节目就一拍两散,再也不见。
什么荒唐的赌约,她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当什么真。
这天傍晚刮起风下起雨,摄制组在专家指导下换了驻扎区域,只是雨夜的山林荒野依旧挺危险的,沟通群聊里,洛霖发语音说着外面的风声像是树妖要来吃人了。
这孩子形容词匮乏,遇着啥事都要怀疑是不是妖怪来吃人,花妖、树妖、猫妖,好像这山里全是妖魔精怪。
他还要寻找同盟,问巴朵是不是也觉得吓人。
巴朵敷衍道:“嗯嗯,好怕哦。”
三辆房车排成排紧挨在一起。
雨声越来越大,车窗都被雨水遮掩模糊。
在这寂寂又嘈杂的背景下,有一道突兀的敲门声在程柯的车上响起。
程柯穿着睡衣,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异响,脸瞬间从茶几上的电脑屏幕前抬起,看向车门。
行程过半,她终于开始采取行动?
呵,这才是真的妖精要来吃人了。
他嘴角泄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些微笑容,很想知道这次她会耍什么花招。
不管是什么,他不接招就行了。
手指按了开门键,他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前。
门缓缓移开,雨幕里站着的是撑了伞的洛霖。
他像是落水小狗一样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程哥,我自己在车里待着好吓人啊,可以到你车上坐坐吗?”
程柯觉得自己不用装了,他现在的脸一定比这不见星月的夜色还黑。
正要开口拒绝。
那把伞后又冒出来一把伞,伞下露出来的脸不是跟拍摄影师,而是巴朵。
她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扑克,问他:“程总,玩斗地主吗?”
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这荒郊野外的雨夜确实挺吓人的。
程柯转身,把门前空地让开:“进来吧。”
3. 隔墙
人一多,果然气氛热烈起来。
程柯不知道巴朵手里为什么会有一副新扑克,怎么想都应该是节目组安排的。
只是这样想着,再看巴朵的时候,心里隐隐就有些不高兴。
不是对巴朵不高兴,是对自己。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太可笑了。
没有摄制组的人跟过来,车里只有他们仨人,程柯的房车是摄像头最少的,也是空间最宽敞的。
三个人围坐在客厅餐桌前斗地主。
决定顺序扔骰子的时候,他们还互相加了好友。巴朵和洛霖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加了,是程柯的冰山气质太冷,就算知道他在群里也没人敢跟他主动打招呼。
巴朵其实还有程柯的好友,虽然几年没联系,但在群里看到熟悉的头像就知道他一直用着这个账号。
当年的聊天记录是早都清空了的,朋友圈是对他屏蔽不可见的——她善良,不愿意他看见自己多姿多彩的生活受刺激。
现在装模做样的重新加了好友,发现他并没有把自己删除联系人。
真是大度呢,居然不拉黑她。
她给程柯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程柯没来得及关屏幕,于是看到了她的招呼。
这题他会,当年她特别提点过他,说这个表情是嘲讽的意思,不许随便给她发。
所以现在,她有什么好嘲讽的?
程柯当作没看见她的信息,也没回她,在小群里扔了个骰子比大小后就把手机倒扣到卡座上了。
跟程柯打扑克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即便他没有刻意记牌,可他对数字太敏感了,那俩人的手牌在他眼里几乎是透明的。
他凭着感觉随便出牌,但就是一直赢,输不了一把。
洛霖露出了星星眼,问起程柯要怎么加入门萨俱乐部,对他的高智商顶礼膜拜。
巴朵哧了一声,好像是不屑一顾。
程柯忽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巴朵也是像洛霖这样看着他,满眼的崇拜,夸他聪明的同时还不忘找共同点拔高自己。
她说:“真巧呀,你也跳级,我也跳级,我们都是聪明人!”
巴朵确实跳过级,还跳了两次,都是在小学的时候,因为她觉得上学太无聊了,想缩短时间。
可她不是什么成绩优异的尖子生,上中学的时候学习更是马马虎虎,好在她爱唱歌,长得又漂亮,走了艺考生的路子学的音乐剧专业。
巴朵从小到大都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那个,上大学的时候还未成年,一群人团建项目总是积极健康,什么蹦迪什么酒吧都不考虑的,“我们巴朵朵还是个宝宝呢!”
就这么一直都是班宠团宠,公主的娇气是身边人给惯出来的。
往事暂停,回到雨夜的房车里。
巴朵坐在程柯对面,穿着松垮的米色针织套装,白天的浓艳的妆卸了,发丝带了点雨气,程柯只能看出来她好像涂了点唇彩。
连防备都卸掉了不少,让程柯感觉她带着点从前的学生气。
她说的话也直白不遮掩狡黠:“你这样自己赢算什么本事呢,你会算牌,让我赢才叫厉害啊。”
程柯没答应她。
可从下一把开始,他隔着中间的洛霖都能不着痕迹地喂牌,让巴朵连赢了五局。
洛霖的表情垮下来:“哥!她是地主啊!咱俩是一帮的!”
程柯:“哦,手气不好。”
洛霖露出那个和微笑表情包一模一样的笑容来,嗯,手气不好,他差点就信了。
雨依旧下个不停,还有呼呼的大风响。
车里的三个人倒是因为打牌气氛亲近了不少。
起码洛霖是这么感觉的。
夜越来越深,巴朵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洛霖体贴地提出结束游戏,各回各车。
车里恢复了安静,程柯把笔记本拿回来,继续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作。
余光扫过刚才巴朵坐过的卡座,发现皮质坐垫的夹缝里落了个发圈,复古砖红色,串了颗圆润的粉色珍珠,跟座椅融为一色很不起眼。
他想起巴朵来的时候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发圈,还缠了条紫色发带,她刚进来是散着一头长发,玩起来的时候把头发用发带扎了起来,扎成个马尾。
大概是那时候没注意,把发圈也撸掉了。
程柯将红色发圈捡起来放在掌心,能想象出如果她选择用这个发圈的话,多半不会扎马尾,而是会把头发盘成个花苞。
他见过,在他的书房里,还有他的卧室飘窗上,她那样闲散地挽着个丸子头靠坐着,晃着脚丫看闲书。
他手掌收紧,珍珠在掌心留下硌印。
发圈被手指遮盖,最后被随意扔在了床头柜抽屉里。
程柯冷笑,心眼真不少啊,以为是什么戏文话本里,大小姐掉落随身信物定情的戏码?
他才懒得搭理她。
她如果想要,就自己来拿回去;想不起来,就扔这儿吧,又不值钱。
-
巴朵是被洛霖信息轰炸才勉为其难陪他去找程柯打牌的。
当然,也不只是因为小帅哥太会缠人,还是为了蹭他的流量,洛霖简直是行走的撒钞机,虽然巴朵觉得自己算不上拜金,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她带着雨夜的氤氲回到自己的房车里,安慰自己说明天就进市区了,能住大酒店,洗个花瓣澡,快睡快睡。
思绪混沌就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其实不太响,也不烦人,就很清脆的一声,应该是进了条信息。
巴朵却有感应似的,忽然就清醒。
摸开手机看了眼,是程柯发来的:“你发圈落在我这里了。”
巴朵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哪个发圈。
然后想得更多,猜程柯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来今晚穿着睡衣的程柯,想他在牌桌上偶尔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然后出一张让她特别顺的牌。
嗯,是这几天她看他看得最顺眼的时刻。
她还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公路片或是公路小说,苍茫无际的自然环境里,男女主人公从不熟到灵魂共振,天为盖地为席,来一发性张力满满的生命大和谐,看得人激潮澎湃。
这也是她来录节目前憧憬过的,哪怕不会跟程柯再续前缘,也可以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激情一把。
直到来了这里。
□□被瓢泼大雨浇得一点不剩了。
也是她想瞎了心,录节目呢,喝个水都一堆镜头怼着脸拍,公路片那种“相依为命”的氛围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的围堵下产生。
但今晚似乎又有些不同。
天气太恶劣,时间又太晚,两台房车被这雨幕隔成了两座山林里的孤岛,如果她散发信号,他是否会在岛上搭一座桥呢?
巴朵回消息:“给我送过来~”
程柯:“自己来拿。”
巴朵:“下大雨哎!”
程柯:“下大雨也不碍着你跟洛霖满世界乱蹿。”
巴朵觉得,这句话语气有点冲。
她好笑地问:“你吃醋了?”
问完,程柯没理她了。
巴朵这人从来没有定性,刚来的时候硬撩他,撩他下看他不上钩觉得没意思就抛下了,现在他这别扭的样子又给她勾得心痒,“大发慈悲”地哄起他来。
巴朵:“我跟他没什么感觉,就是个弟弟而已,你知道的,我喜欢老男人~”
也别太老,大五岁就刚刚好。
她偷笑,隔两分钟,老男人果然又发来回复:“不用跟我解释,与我无关。”
啧啧。
他这句话跟直接说“我很在意”有什么区别?
巴朵继续哄:“他肌肉也没你大~”
程柯:“你还摸他肌肉了?”
巴朵吭哧一声笑出来。
而程柯,发完这条消息就后悔了。
他想撤回,又觉得是欲盖弥彰,硬着头皮看她对话框里一条又一条弹出来的消息。
巴朵:“目测。”
巴朵:“下次上手摸摸试试。”
巴朵:“我说你的。”
看吧,她又来了,肆无忌惮地调戏他,顺竿就爬。
程柯冷漠地回她:“发圈我放茶几上了,明天记得拿走,我不喜欢屋里有别人的东西。”
巴朵看到这条消息很想骂他“装”,还不喜欢屋里有别人的东西。
那车里全是别人的东西!桌子、椅子、柜子、床!
怎么的,要不要把饮水机也拔了插头扔窗外去啊?
雨势似乎又猛烈了几分。
巴朵困了,敷衍地回了句:“嗯嗯,晚安。”
夜里狂风暴雨,醒来倒是秋高气爽的明媚天气。
一行人整装待发,要进到市区,今天有个大集。
巴朵没去程柯那边拿发圈,程柯觉得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么个小玩意吊着他,让他不时想起有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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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朵也确实是故意的,他猜得都对,有本事别被吊呗,大老板日理万机,想她干嘛。
车队清早进了城,三个人换乘商务车,先去赶集。
百年大集,人声鼎沸。
他们像是从一个极端静谧的世界转入另一个极端闹腾的人间。
坐在卖羊肉汤的摊位后面支起的桌椅前,洛霖吃得最欢实,咕噜咕噜喝汤,半大小伙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呢。
巴朵坐得斯文,那双一次性筷子被她对着磨了半天,一丝毛刺都没有了。
转手,她把这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了程柯。
程柯刚才就在对着落满油污的餐桌皱眉,算不得洁癖,但这样的饮食环境确实让人没胃口。
直到这双“精致”的一次性筷子拿在手里。
程柯用筷子撇掉浮在汤面上的油星,羊汤看起来不那么难以下口了。
吃了两口,他见巴朵耳边碎发落下来,快要沾到汤碗的时候被她食指勾起塞到耳后。
她涂了粉色的指甲油,淡淡一层,像是她本来的甲色,也像什么猫咪的爪垫,挠得人心口又软又痒。
程柯投桃报李,从裤兜里掏出来了她的红色发圈,放到她面前。
不是他想揣着,是要换酒店,房车上的私人物品都要拿下来以防打扫丢失,他能怎么办?
巴朵看到了发圈,神色自然地好像它本来就在那儿,顺手捡回来套在了手腕上。
程柯又有几次看到她耳边碎发往下落,但她一直没把发圈扎上去。
搞得他有点强迫症似的,总想提醒她。
最后忍住了。
赶集,几乎就是在人群里被推着走,有时候不止被人推着牛,还被牛车推着走,荒诞又现实。
大集上吃喝玩乐买了一圈,中午稍事休整又去了渔村部落遗址参观,行程满得很。
所以晚上回到酒店,终于能泡澡、睡大床的时候,巴朵舒服得叹气。
只是这一口长气还没叹完,窗帘边上忽然飞过一只大虫子,“嗡”的一声,吓得她要尖叫,又怕叫声把虫子引过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巴朵如临大敌,立马给自己的责编打电话。
责编就住在同楼层,小姑娘穿着拖鞋跑过来,手里握着杀虫剂:“朵儿老师,虫子在哪里,不要怕,我来灭了它。”
巴朵指向刚才虫子消失的窗帘方向。
责编英勇无畏地冲向前,半分钟后尖叫着哭出来:“它怎么会飞啊?!”
巴朵头疼,立马又要摇人,最近联络人里,程柯怎么看都比洛霖靠谱。
如果是洛霖在这里,可能只会天真地问:“这个虫子妖会不会吃人啊?”
巴朵不再犹豫,向程柯发消息求救。
结果程柯居然不为所动,让她去找跟拍pd。
巴朵有点恼火,发了语音过去,告诉他责编就在自己身边,还把小姑娘吓哭的声音也录了进去。
好在程柯人性未泯,不到三分钟就来了——他住得更近,就在隔壁。
程柯从巴朵梳妆台上摆着的棉柔巾盒子里连抽了几张,捂住口鼻,拿起杀虫剂对着那虫子一顿喷。
等虫子晕倒在地不再扑腾,责编之前叫的酒店工作人员也来了,又是一番清洁整理,询问巴朵是否要换个房间。
巴朵好累,累得不想折腾,让保洁又确认边边角角没虫子后,就躺下了。
再累,也还是礼貌地给程柯发了条感谢的信息,客套说着:“回去请你吃饭。”
程柯:“不必。很忙,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见面了。”
一副生怕她回去对他纠缠不休的样子,要趁早说明白,划清界限。
又来了,那种“没劲”的烦躁再次浮上心头。
也只有程柯能带给她这种感受,轻易让她觉得有趣想撩,又轻易泼她冷水让她觉得无趣气闷。
她让他不爽,她也不想他好过。
知道他就在隔壁,安静的夜晚似乎又有了新乐子。
巴朵打开网盘里加密的视频,音量开到最大。
一墙之隔,程柯把笔记本合上,刚坐上床,就听见墙那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他刚从巴朵房间出来,知道装修构造,也知道她的床头和他的床头是隔墙挨着的。
那么现在,这充满情欲的女人吟叫声,是怎么回事?
程柯感觉自己头皮一麻,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面墙。
这女人,她是不是疯了?
4. 躁动
“你在做什么?”程柯字都打完了,又删掉。
他觉得自己也是被她传染疯了,脑子坏掉了才要去问人家这么隐私的问题。
她还能在做什么,她当然是在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只是她的开心,让别人不太开心罢了。
呻.吟声越来越急促,夹杂着“oh yes”和词不成句地对话,程柯听出来了,巴朵是在看片儿,刚才的叫声也不是她发出来的。
至于她有没有对着视频做其他快慰自己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他又想,既然自己能听到,那巴朵另一边房间的人呢?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听得如此清晰,会不会对着这样的声音对她想入非非?
程柯给小赵发消息,让他把实时住宿安排发自己。
作为一个拥有超高职业素养和擅于揣摩老板心思的特助,赵钊给程柯发表格的同时还特别标注了一下巴朵的房号。
程柯:……
他解释:“我要看洛霖的。”
不是嘴硬,确实要看洛霖,看他是不是在巴朵另一边。
看到洛霖是在自己这边,又看到巴朵那边的房间没有住人的时候,程柯略微安了心,随即反应过来,这只能说明节目组没把那间房包下来,并不能保证酒店会不会对外面的散客开放使用。
程柯觉得节目组太不严谨了,这时候开源节流干嘛,保密工作和安全措施做得一点都不到位。
他让赵钊去沟通,把这一层楼的房间都订下来。
小赵立马去办,还很懂事地替老板找补:“他们工作确实不到位,万一有狂热粉丝尾随、偷拍洛霖先生怎么办。”
程柯觉得自己的助理最近不太专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工作效率还挺高的,暂且包容他吧。
等他安排完房间的事,再听床头墙那边的声音,酣战依旧激烈。
程柯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娱乐时间可以结束了。
他重重敲了敲墙壁,沉闷的敲击声传到隔壁,跪在床上看视频的巴朵听见了。
听见也假装没听懂,视频不关,反而拿着手机往墙根爬了几步,让那叫声贴着墙壁更清晰地传到程柯房间。
程柯觉得巴朵真是疯得不轻,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有些生气,不再捶墙,反正他捶墙也只会让她的恶趣味更加浓厚,不理不睬说不定她觉得没意思就停下了。
不得不说,程柯对付巴朵还是有点经验的,起码在让她“扫兴”这件事上很有天赋。
即使是他们当年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没主动把人往床上带,给的理由是恋爱时间太短怕她一时冲动上头,主要还是因为她太小,那年才二十岁,还是个学生呢。
巴朵勾起人来黏糊得要命,拉着他的手四处点火,要向他证明自己“不小”。
可不论她怎么闹,他都能理智克制地把她抱在怀里,哄她逗她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只一次,破了功,那次是被巴朵挑衅得太过火了。
她说她听人家讲:“男人过了25,就是65。”
程柯一开始还没听懂,被巴朵一直质疑是不是“不行”之后,二十五岁的程柯终于把人扔床上去了。
可也没做到最后一步,更多的是安慰巴朵,用手指用唇舌,满足她的好奇心,抚平她的蠢蠢欲动,等她呜呜喘着粗气趴在枕头上,额头鬓角都是汗地看着他笑,他就摸着她的头发亲亲她耳朵。
叫她“乖宝宝”,叫她“可爱多”。
可爱多是巴朵的乳名,这名字只有她家里人叫,她没跟程柯说过,不知道程柯为什么这么叫她。
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他们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墙壁那边的声音还没停,程柯已经平躺在床上,身体有些本能反应,但他并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就像男人清晨也会抬头,但并不是一定要纾解出来。
他闭上眼睛,能记起五年前的一些细节,薄荷绿的床单,还有穿着白色运动背心的女孩,以及她腿窝处像是心形的淡色胎记。
如果不是那次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程柯想,他的自制力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有一就会有二,破窗效应的轻微失序会诱发更多的破坏性行为。
程柯翻了个身,耳塞就在床头柜上,他却没有打开盒子,自虐一样听着隔壁的动静,像在跟那个肆意妄为的女人较劲,看她要闹到什么时候。
而那个女人……已经睡着了。
巴朵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真是太累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屋里亮着阅读灯,手机因为长时间公放视频已经没电关机了。
巴朵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去给手机插上电线。
她今晚并没做什么,就是打开了一个唯美动作片而已。
可能一开始还有那么点躁动,但她又没带什么趁手的玩具,所以并不打算自娱自乐。
倒是后面程柯捶的那两下墙,让她非常有感觉——把人气死了自己就高兴的邪恶快乐。
还想再听他捶墙呢,结果等来等去就那么跪趴着睡着了。
这一晚的恶作剧,换来程柯三天的冷脸。
冷就冷呗,巴朵一点都不在意。
她已经因为录节目录到大脑放空了,体力不如那俩男的,精力也跟不太上。
以前她做直播带货一带就是大半夜,还被夸是高能量高精力,去健身房撸铁也被教练夸赞力量型美女。
现在才发现,是她低估了身边人对她的夸张包容,也高估了自己这一把力气。
不行了,从今天开始,她要当娇软美人!
从后天开始吧,先把节目录完,拿到报酬的。
吊着一口仙气,巴朵终于熬到录制的最后一天,因为即将解放,脸上的笑容真挚又灿烂。
洛霖却心生不舍,下午在游船上喂海鸥的时候问巴朵回去以后的行程,“我下个月在沪市有演唱会!给你寄票啊,哦,我可以亲自给你送,你请我吃顿大餐!”
巴朵看着洛霖亮如星的眸子,有点动心,但也只是小动了几下而已,毕竟看到美色会动摇是人之常情。
不过她没打算跟洛霖有什么深入发展,就像那种剧组情侣似的,反常的生活作息和朝夕相处会产生爱情的错觉,一旦回归正常生活,各种被掩藏的真实性格才会暴露出来。
巴朵虽然认可“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但想到后面可能出现的种种麻烦,还是把这乐子压了下去。
而且她感觉自己对洛霖的好感可能也跟程柯有关,有那么个冰山对照组在一旁,任谁都要觉得洛霖这只快乐小狗招人喜欢吧!
程柯倒是比巴朵更确认这俩人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不是出于自身和洛霖的比较,而是认定了洛霖是巴朵拿来刺激的工具。
你会和一个打气筒做比较吗?
因为之前巴朵说过不喜欢弟弟,后面看到巴朵和洛霖的各种互动,程柯都只当作是为了节目效果或者是为了“欲擒故纵”。
嗯,他们不是还有个七天的赌约吗?
已经七天了,他没有爱上她,更没有……做越轨的事情,甚至对她跟别的男人的亲密也毫不在意。
所以,他赢了。
程柯看着腕表上的指针转过十二点。
巴朵没有发来消息。
应该说从那天晚上后,他们就再没有联系过,对话的内容还停留在他说回去以后不要见面了,她说“哦”。
哦。
她可能有些失落。
就像输掉赌约一样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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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几分钟,程柯没忍住,十分不绅士地落井下石给她发了一条:“你输了。”
巴朵秒回,明知故问:“什么?”
程柯提醒她:“七天了。”
他不知道自己发这消息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她什么回应。
是垂头丧气还是撒娇耍赖?或是再立什么新赌约?
结果巴朵说:“哦哦,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程柯看着这消息,陷入沉默。
这是她替自己找面子,还是……真心话?
巴朵还在发来一条条信息:“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恼羞成怒?”
甚至倒打一耙:“哦我知道了,你输不起!”
程柯气笑,提醒她:“是你输了。”
这女人嘴硬地回:“那可不一定,你敢说你没想过上我的床?没想把我这样那样?打赌的时候又没说非要实际的,想想也算!”
程柯:?
巴朵还来劲了:“你没否认!看来是真想了啊~脑子里是不是都被黄色废料填满了?”
她的调笑让程柯很是无语,又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在意都是个笑话。
她就是这样,永远没正形,他根本无法辨别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好像她天生就是派来跟他作对的。
程柯换上鞋子,想拿着手机去她面前,让她亲口把这些话念出来,看她知不知道害臊。
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何况她可能还真不觉得害臊,说不定真会在走廊里大声朗读。
踌躇间,一直没得到他回复的巴朵说自己收拾完行李要睡觉了。
她似乎是很认真地跟他告别:“这几天跟你一起旅行其实还挺开心的,你放心,回去以后不会纠缠你的~我明天一早的飞机,提前跟你说声再见啦!”
是他先说的,回去以后别见面。
可她叽里咕噜打了这么一长串文字,却远不如之前的那一个“哦”字顺眼。
程柯深吸一口气,脱了一半的皮鞋又穿回去。
很快,在卫生间里清洗面膜的巴朵就听见房间门响。
她问了声“谁啊”,没人应答。
这深更半夜的,不会是哪个人面兽心的男的要来潜规则她吧?
巴朵没挪地,一面拿着棉柔巾擦脸,一边面无表情地用可爱语气打字:“哥哥!有人敲我房门!好吓人!”
这次程柯回很快。
他说:“开门。”
又说:“当面跟我说再见。”
巴朵心跳乱了一拍。
她把纸巾揉成团扔到垃圾桶,终于迈步走向门口,先在猫眼里确认了一下外面的人是程柯,才打开房门。
程柯穿得很规整,像是刚从公司下班回来似的。
他径直走进了巴朵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巴朵只穿了条吊带睡裙,莫名从气势上有些落了下风。
她抱着手臂,抬眼睨他:“程老板,大半夜进异性的房间,不合适吧?”
程柯并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是说:“说吧。”
巴朵有些懵,说什么?
想起他刚才发的消息,反应过来。
她突然觉得想笑,看,程柯这人挑起她的兴趣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老男人啊?
巴朵放下手臂,右手伸出去,做出跟人握手的姿势:“虽然我这人说话没溜儿,但程总都明示了不想再和我见面,那告别的词说‘再见’就不合适啦。”
程柯皱眉,低头,看她那架在半空孤零零的手。
巴朵说:“程总,咱们后会无期吧。”
程柯心里极其不舒服了一下。
但他抬手跟巴朵碰了下,没握拢,一触即离。
他说:“好。”
5. 魅魔
飞机越过云层,山海都变得渺小,程柯天没亮就出发了,要飞北城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行程是来录节目前就定好的。
他半躺在座椅里想要小憩一会儿,耳边却总回响着巴朵说得那句“后会无期”。
明明是附和他前面说的不要再见,可就觉得刺耳,觉得扎心。
像是当初明明是她犯了错,却要先一步提出来分手,要明确是她甩了他。
在这次录节目之前,他跟她的聊天记录定格在五年前的那一条,是她说:“虽然我错了,但不想道歉,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而他说什么?
他说了和昨晚一样的话:“好。”
程柯最不爱强人所难,对她的决定总是尊重、祝福。
但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显然不理解什么叫“言而有信”,什么叫“言出必行”,什么又叫“一诺千金”。
哦,千金她喜欢,听起来珠光宝气的,女人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此刻巴朵已经趴在了她和许妍合租的loft公寓大沙发上,而许妍正蹲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对着巴朵喋喋不休:“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呀,自己在家复习,看书都看不进去!”
巴朵有气无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书看不进去,饭倒没少吃,我看你起码胖了三斤。”
许妍把狡辩吞回去,确实胖了哈哈。
她又问巴朵“春天”的事情:“你上次说那个老男人,咋样了,你们是一起录节目去了?有发展吗?”
巴朵:“有发展,一步到位。”
许妍“呀”了一声,“做了?”
巴朵:“掰了。”
从开始到结束,怎么不算发展得一步到位呢。
许妍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有巴朵搞不定的男人!她可是魅魔一样的存在!
然后就听见巴朵又说:“算了,他确实不行,是我一时糊涂了。”
许妍只提纯了关键词:不行。
哦,是老男人不行啊,那确实不适合发展,她就说怎么可能有巴朵搞不定的男人。
许妍不再追问,也没安慰巴朵,虽然巴朵比自己小两岁,但不论是气质还是行事都要比她看起来成熟多了。
巴朵就见许妍兴冲冲地跑回屋里拿了什么,手背在身后,献宝一样唱着“当当当当”,把一个巨大的钻石形状糖果戒指送到她面前。
许妍:“你不是说想买大宝石戒指吗?看,这个不仅能戴,还能吃!”
巴朵看着大戒指,好笑,又嫌弃:“又是色素又是糖的,我才不吃呢,吃了还要减肥。”
许妍:“那你舔一口。”
巴朵:“舔一口剩下的给你吃?想得美!这位正在准备考研的同学,你能不能有点自制力啊?面试要考形体的!”
许妍是巴朵大学室友,毕业后两人一直合租,今年许妍突发奇想辞了工作准备考沪市的研,恰巧巴朵签了个这边的经纪公司,她俩正好一起从北城搬来沪市,继续做室友。
被巴朵指着鼻子教训,许妍也不觉得羞恼,嘻嘻哈哈地非要她舔一口,“舔一口就扔了,我又不是变态,干嘛要吃你剩下的糖啊!我买都买了,直接扔了多浪费!”
巴朵受不了她,把戒指糖戴在食指上,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许妍:“甜吗?”
巴朵:“甜。”
许妍:“心里舒服点了吗?”
巴朵:“本来也没不舒服,一个男人而已。我脸色差是录制太累了。”
许妍当然相信她,“嗯嗯”应了声,又提了个有建设性的意见:“你要不找个弟弟谈一段?”
巴朵笑她:“好的,知道你找了个冰球运动员吃很好了,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快滚去复习!”
许妍麻溜地“滚”了,巴朵在沙发上又歇了一会儿,终于有力气爬起来去洗澡卸妆。
手上戴着的糖果戒指被她打开相机连拍了几张,又舔了一口才扔进垃圾桶,吃是不会吃的,但能作为素材发到她的社交平台上,怎么能算浪费呢。
-
结束录制以后巴朵狠狠放了三天假,每天的行程都是摊在床上或是靠在沙发上,像个没有骨头的八爪鱼。
一天步数不过百,但是因为吃得也少,这几天下来体重反而还降了。
第四天,她终于迈出了家门,去公司报到。
巴朵的经纪人Mia是高奢店的柜姐出身,人机敏又会来事,手里带着几个网红时尚达人,偶尔逛逛秀场当当明星的陪衬,时常开开直播带货自营贴牌的珠宝服饰。
像巴朵这次能去参加综艺节目录制,甚至还跟洛霖同框,可真算是很高级别的资源了,同组的几个网红背后都蛐蛐她是不是跟老板睡了,怎么天上掉的馅饼就往她头上砸呢。
巴朵能从那些吹捧和笑谈中读出不友好的眼红,并且表示深刻的理解,这要是搁她身上,她也一样会不忿,好处都被她给占了,人家想说就说呗。
Mia把巴朵叫来是跟她说要去北城看秀的,最近防疫严格,原本东京有个国际展因为隔离政策和行程冲突又取消了。
“这次带你和火火一起去,品牌那边还挺看好你的,说不定能合作带一带他们的新品口红。”
Mia很会提供情绪价值,把巴朵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巴朵虽然爱听,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所谓的品牌看好也就是场面话,她一个带货小网红,在品牌那里根本排不上号。
不过有活接总比没钱挣要好,疫情打击了实体行业的发展,倒是催生了互联网产业,巴朵并不排斥带货,她直觉这两年直播经济能火。
从公司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许妍才过了几天有室友的好日子,听说又要恢复“单身”生活,皱着鼻子哀怨:“怎么又要出差啊……一想到几天见不着你,我连喝水都觉得苦了。”
巴朵把一打口罩塞进箱子里,瞄了一眼岛台上的水壶,“因为你喝的是我泡的苦瓜水。”
许妍低头看看杯子里的水,翻手把水倒进池子里,重新倒了一杯白开水,“要想我哦~”
巴朵:“有你男朋友想着你就行了,别那么贪心。”
她说是这么说,可落地北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许妍去联络人脉,找孟老师一起吃饭。
孟老师是许妍想考的沪市学校的专业教授,同时也是她们在北城上学时班主任的同学,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总要多见见维系下感情。
所以听闻孟老爷子来了北城入校讲座,巴朵直接杀回母校,在讲座结束后请孟老和她班导吃晚饭,班导很给面子地同意了,只是饭局里还多了一位老太太,也是跟孟老一起来讲座的音乐系教授,姓杜。
巴朵感觉这位杜老师有点面熟,但没细了解过,估计是个行业大牛。
她请客吃饭,却只是个充当背景板的小辈,端茶倒水跑跑腿,安静坐着当捧哏,全程没有引导什么话题,只是听三个长辈聊天,乖巧得不得了。想的是等他们续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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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散场时再替许妍跟孟老爷子说几句话,请他指点指点面试的方向。
她没想着攀谈,那位杜老师倒是瞧了她好几眼,问了几句姓名、故乡之类的问题,又问她认不认识巴英雁。
巴朵震惊地瞪大眼睛:“您认识我妈妈?”
老太太笑起来:“我就说你瞧着像她,其实我也见过你,你妈告别式的时候我去了,你可能没印象。”
巴朵妈妈去世的时候她还在上高中,那时太过悲痛,确实也没注意到葬礼都来了谁。
但这样的缘分还是叫人觉得心暖,巴朵立马就和杜老师熟稔起来,听说杜老师住在苏城,约好了等她回沪市就去拜访吃饭。
宾主尽欢的一顿晚宴吃完,巴朵挨个给老师们打了车送他们回去。
杜老师的目的地不是酒店,而是一个公寓,到了地方,刚下车就有人迎上来。
程柯站得笔直,替老太太拿包:“外婆,下次还是让我去接。”
杜老师笑得慈祥:“哪敢耽误程老板的时间呀,老太太眼不花脚不瘸的,不用你当保镖。”
程柯在前面半步,引着外婆乘电梯上楼。
杜老师说起今次讲座的趣闻,又聊到晚上跟老友吃饭时陪坐的一个姑娘。
程柯只听到“好温柔的一个女孩”就在脑子里竖起防护墙,又来了,老太太又想催婚了。
果然,下一句就听她说:“我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吃饭。”
程柯不接话,用沉默代替回答。
杜老师显然也对他的态度早就免疫,只是这次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也认识的,是你雁子阿姨的女儿,告别式的时候哭得可可怜怜的,记得吗?”
程柯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电子锁开锁的声音唤回他片刻的走神。
巴朵今晚跟外婆一起吃饭了?
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难道这又是她要接近他的新招数?
以他对巴朵的认知,如果她想对他图谋什么的话,大可不必这么迂回。可又有点说不上的复杂心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期待,或许真是她憋着什么“坏”呢?
杜老师说完那句就没再说了,因为她开始絮叨这黑白色调的公寓装修风格,直说需要个女主人来改造一下这辣眼睛的性冷淡风。
程柯在多地都拥有房产,但并不是多么豪奢的别墅,几乎都是在市中心的大平层公寓,装修也是简约的酒店风格,居住起来方便省心。
北城他现在住的这个公寓是今年回国以后才置办的,其实西边还有一处花园别墅,那是几年前程家送他落脚的房子,装修得倒是温馨,尤其是其中一间粉色公主风的卧室……
程柯快一周没想起巴朵了,回来以后他忙得很,哪有空儿女情长。
只是如今听外婆提了一嘴,平静的心湖被破空投掷的石子打碎,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差点就要给巴朵发消息问她来北城做什么,又怕被她笑话“自作多情”,把手机扔得远远的,闷头去书房跑代码,心里和眼里一样漏洞百出,全是error!
而巴朵,并不缺对她献殷勤的对象。
比如洛霖。
他正在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原本是不参加明天那个秀的,但是因为巴朵来了,所以他特意让经纪人给他安排上。
巴朵看着洛霖发的耍酷表情包,想起许妍的撺掇。
弟弟真得有那么好?
要不尝一口试试?
6. 初吻
次日起床护肤美容,下午有造型师来给巴朵和火火化妆。
巴朵的大波浪长发全都被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光洁的脖颈,穿着品牌的秋季新款裙子,像是优雅的天鹅。
她们的票都在秀场头排,但同是头排,位置还是有所区别。
比如洛霖在那一片区域,左右临着的都是大牌明星和品牌高管。
而洛霖走过来跟巴朵打招呼,聊了一会儿天就嫌站着太累,跟火火商量换一下座位。
火火当然愿意,只是走的时候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巴朵,说不羡慕是假的,但看帅哥美女并排坐着还挺登对,她又释然地走向大佬专区。
洛霖跟巴朵大方地说笑,他们是刚录完节目的“同事”,公开场合这样熟络反而不会太引起流言蜚语。
只是巴朵依旧不安:“你的粉丝不会半夜来追杀我吧?”
洛霖明知故问:“为什么啊?我粉丝也没那么不讲理吧?”
巴朵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有个前男友是小明星,十八线那种,结果被他粉丝扒出来骂了好久,至今都有人给我发花圈照片呢。”
洛霖皱眉,重点却跑偏,“谁呀,这么没担当,而且没眼光,朵儿姐这么好居然不抓牢了。”
巴朵娇笑,提起旧事有点心塞,又想到许妍之前也跟个艺人纠缠不清,最后背了好大一口锅。
再看看面前的帅弟弟,就有些没兴致了。
既然吃的是流量饭,靠粉丝们供养着,那就好好当人家的电子男友,别总想三想四的,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房子,哪防得住正主自己从地基挖啊,不塌才怪。
洛霖感觉巴朵的态度似乎是冷淡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她,何况她面上看着跟之前并无区别,依旧笑意盈盈,只是那种哄着他的腔调像是掺了几分不耐。
秀场的席位拥挤,人人都是紧挨在一起。
洛霖低头便能跟她耳语,不知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朵儿姐,我都没谈过恋爱。”
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巴朵一愣,随即笑出来,这次是发自真心的,“我倒是谈过挺多次,但我,不太想教你呢。”
洛霖原本那话也不算告白,巴朵的拒绝更像戏语,在娱乐圈混到顶端的人,再年轻那也是人精,他迅速就转移了话题:“今天结束太晚,就不约你吃饭了,等下个月去沪市,我给你送票。”
巴朵点头,对他笑得依旧甜甜:“好的呀。”
然后扭头看正朝他们走过来的模特。
心里微微走了会儿神。
想起当初刚跟程柯在一起的时候,两个没谈过恋爱的新手扭扭捏捏地连接吻时机都找不好。
那时程柯看她不高兴,把人拉到腿上抱着,低头看着她的眉眼哄她:“我没有跟女生交往的经验,如果哪里惹你生气了,别憋着,跟我说清楚,我尽量改。”
巴朵说话直肠子,幽幽地看着他:“你为什么都不亲我?送我到宿舍楼下就直接走了,看电影也不看我,我都把爆米花喂到你嘴边了,刚才在酒店也是,我问你冰激凌什么味道,你就给我买了个新的……我是想吃冰激凌嘛!”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捶了他胸口一拳。
程柯一愣,听她复述起来怎么这么好笑呢,他笑得胸腔都有震动,巴朵不高兴地又补了一捶。
虽然她说得都是真的,“可是,巴朵,咱们才在一起三天而已。”
他总觉得时间太短,很多亲密会显得轻浮。
巴朵像是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她不以为然,见多了身边同学谈恋爱的样子,三天,都够全垒打了。
她嘟着嘴推开了古板的男朋友,要站起来。
程柯看得出来她还在生气,又拉了一把,让人跌坐回他腿上。这次他学乖了,不再跟她讲道理,低头飞快亲在她嘴唇上,还轻轻吸了一口。
“啵”的一声。
他摸她脑袋:“乖,不生气。”
巴朵的脑子好像空白了一瞬,刚才的事情发展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记住那是什么感觉。她两只手搭上程柯的脖子,“什么呀,再亲一下。”
再后面的事,巴朵没去回忆了。这些年她很少想当初的事,也就是最近又遇到了程柯,往日那些旧情才会像自己长了腿似的往外奔。
她摇摇头,把不合时宜的遐思晃走,眼睛恢复神彩继续看秀。
秀场的照片实时传到网上,洛霖自然是热搜常客,巴朵坐在他旁边也被拍到不少,粉丝控评解释这两人是同事关系而已,洛霖对工作人员都常常笑脸以对,何况是一起录过节目的朋友。
此刻,程柯刚在公司结束工作,听小赵把明天的会议安排报了一遍,点点头,“辛苦了,下班吧,最近加班是不是有点多,自己调一调休补回来。”
赵钊立马表忠心:“不辛苦!年薪百万,这苦是我该吃的!”
程柯瞥了助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小子最近好像俏皮话有点多。
赵钊报完了公事,又提醒了老板家事:“您外婆今天跟朋友去看戏、喝茶,这会儿已经在公寓休息了,明天返苏的航班是十点钟的,苏秘书会陪同送至家里。”
程柯“嗯”了一声,外公今天还打电话问他来着,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回去,她那个讨人厌的师弟是不是又围在她身边献媚。
都是七十多的老人了,程柯觉得外公这些酸不溜秋的话实在匪夷所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他应付着外公安排的监督任务,只保证尽快把外婆护送回家。
公事私事都梳理好了,程柯见赵钊还站着不动,“还有事?”
赵钊:“今天澳家在北城办秋冬大赏,洛霖先生和巴朵小姐都去看秀了,您是否要约他们吃个饭?”
他说着,还把平板上的娱乐新闻展示给老板看,偌大一个首图就是洛霖在说什么,巴朵抬手捂着嘴笑,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程柯只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收回,对助理的提议不满的样子:“我很闲?”
赵钊公事化答复:“您明天下午六点半到九点是空闲的,九点半还有线上会议。”
程柯:……
程柯沉思几秒,忽然认真地看着助理:“赵钊,咱们在印度那边的分公司是不是少个监工?我记得你挺爱吃咖喱饭的,要不派你去吧。”
赵钊虎躯狠狠一震,虽然去外派监工有不菲的补贴,但是那干净又卫生的生活环境……算了吧。
他滑跪认错,收起平板电脑,对老板鞠了个躬,“忽然想起来我爸更年期综合征需要按时吃药,我再不回家给他熬药的话天然气就欠费了,我下班了,程总您也注意休息,再见!”
说完一溜烟跑了。
边跑边拍胸口,希望老板快把印度什么的危险想法忘掉。他也是跟着程柯去录节目,亲眼看着老板对巴朵的与众不同,觉得老板最近好像身上多了很多人味儿,才敢表现得松弛了一些。
判断失误!老板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冰山总裁!
办公室恢复寂静,程柯坐在真皮转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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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半圈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像是刚才在平板上惊鸿一瞥,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也是这样闪亮夜色。
哦,原来她来北城,是要和洛霖一起看秀的。
他从桌边顺手拿过一个金属制的异形镜面魔方,原本是个装饰摆件,如今在他的手指下混乱又归于规整。
转了半晌,心绪也跟着平静,呵,管她呢,她想跟谁交往是她的自由,就算以前不喜欢弟弟,现在说不定换口味了呢。
她这个人,不就是这么朝三暮四嘛。
-
巴朵没在北城逗留,大秀看完了,次日跟火火还有摄影师去特色景点拍了一天工作照,当晚就飞回沪市。
她甚至不知道程柯也在北城。
说来他们也算阴差阳错总是擦身而过,年初程柯回国的时候是在苏城外公家住着的,方便对沪市的景阅传媒集团的升级转型,那时巴朵还在北城自己小打小闹地做着时尚博主的自媒体,兼职做钢琴和声乐家教。
后来巴朵被沪市这边的经纪公司签走,程柯也刚好处理完了南方事务,来到北城做无人机研发工厂。
她的朋友圈对他不可见,他的朋友圈压根只有一条线。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纪录片真人秀,他们可能至今都没有联络。
巴朵的社交平台发了自己的工作照,小粉丝一样的语气在自己跟洛霖的合照上写“啊啊啊又见到大明星了”,被不少人私信骂她“别硬蹭”。
巴朵不会回私信,心里反驳:“就蹭就蹭!”
她以为这样坦坦荡荡就不会遭无妄之灾,结果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做了局,隔两天莫名上了条热搜,有营销号把她以前直播的一段录屏翻出来,是她锐评“谈恋爱就像挑笔记本”。
巴朵对这段话还有印象,是她带货一款精美手账本的时候,有个失恋的女孩在评论区大段大段写失恋心情,搞得她暂停卖货,陪那女孩聊了会儿天,当然也没忘了继续带货。
十几分钟的话被剪辑出来,就变成了她物化男性,搞性别对立。
“男人就像笔记本,有的花里胡哨,有的朴实好用,要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作什么用途。”
“有那么多漂亮本子呢,虽然不能全都买回来,但不妨碍咱们欣赏吧。今晚13号链接一套四本手账,各有各的风情,建议all in啊。”
“谁能保证一本笔记写到最后一页啊,能用个半本就不错了。”
“不过有些本子上面记的内容比较重要呢,你就留着,有些本子记些没意义的东西,放在家里也是占地方,扔掉再买新的就好啦。”
洛霖很快发来慰问消息,问她心情还好吗,又解释:“不是我公司做的。”
这话巴朵是相信的,洛霖公司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当然没必要往上贴。但说不准是洛霖的对家搞的,因为她看到热评第一就是“那洛霖是个什么本”。
总之,巴朵还是觉得自己是被牵连的。
她跟Mia商量要怎么应对公关,是不是需要录个小视频解释一下。
结果不到半天,网上风评全变了,恶意抹黑全都消失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巴朵直播时的快言快语。
她一下子就成了“真性情”“活人感”的正面人设了。
可能也不怎么正,满屏都是些喊着“姐姐杀我”的弹幕。
巴朵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人。
她给程柯发了条消息:“你帮我了?”
程柯甩来两个大字:“没有。”
7. 刺激
他但凡问一问是什么事呢,巴朵都没那么确定这里面有程柯的手笔。
可他这么直接否认,反而像是板上钉钉一样。
也不能说都是直觉吧,巴朵在给程柯发消息之前还是思考了一番的,想着所有对她的事比较关心又有能力替她摆平舆论,还愿意给她砸钱的人。
这么一划,范围缩小至三四个,最近跟她牵连最多的也就是程柯了。
那个综艺节目,他都自己上场去录制了,可见是挺重视的,现在她和洛霖都被卷进舆论里,程柯要替他们平事也说得过去。
果然,巴朵给程柯打电话亲口道谢的时候,程柯便是一副刚得知消息的语气,“宣传部和公关部那边的日常维护工作而已,毕竟你们如果都出问题影响节目的话,我没时间再去录一遍。”
理由有点牵强,但巴朵当作没听出来,“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不然就算事情解决了,也不会这么迅速,那我还要多挨一会儿骂。”
程柯似乎能透过这抱怨的声音想象出她此刻的委屈表情。
他不是安慰,只是就事论事地说:“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别人骂你只能说明你说得对,戳到人家痛脚了,不是你的错。”
巴朵深以为然:“就是呀,谁让他们对号入座了!当然不是我的错!”
她这理直气壮的姿态,和从前并无不同。
程柯陷入恍惚的气氛,居然就问出了那句话。
那句他看到她直播视频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疑问:“我是什么样的笔记本?”
巴朵愣了愣,这男人,怎么还上赶子自己物化自己呢。
显然,问完话的程柯也后悔了,捏紧手机对着门口的空气假装回话:“稍等。”
然后又对巴朵说:“我去开会了,再见。”
“你不是笔记本。”在程柯挂电话的前一秒,巴朵开口。
程柯要按结束通话键的手慢了半拍。
巴朵说:“你是包包,嗯,是蛇皮袋子。”
程柯以为是说他对她很包容。
结果巴朵解释了句:“能装。”
“……”程柯果断挂掉了电话。
巴朵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无声笑了起来。
她有种在游乐场坐跳楼机的失重感,是她能想到的在程柯身上获得的最贴切的感触。被他勾起兴趣时是攀升向高空的期待,被他扫兴的时候是忽然坠落的无措。
但事后回味起来,就算是失重时的眩晕也是刺激的。
真邪门,她居然在一个古板的男人那里,感受到了“刺激”。
更刺激的是巴朵这一通小风波过去,商业合作多了不少,公司趁热给她开直播带货,选品要么是提升咖位的大牌日化,要么是有噱头有话题的定制商品,文创什么的就不提了,居然还有某国产品牌的避孕产品。
这牌子起初是仿冒外国某大牌起家的,不论名字、外观设计还是广告创意,都致力于作大牌的平替。
如今销量打开了,才开始搞创新想做出自己的风格,虽然风格还是让人看过去有七分眼熟。
巧的是,他们最近在做的新系列正是笔记本主题,不是铝箔包装的小方块,而是四四方方的塑料盒,封层印的像笔记本封面,小盒一角有个单手就能开盒的专利设计,挺有趣味性的。
也不用在意什么物化不物化的,这系列的受众就不是男性,是给喜欢小花样的女性消费者设计的。
至于会不会得罪男人,都到紧要关头了,男人才不会在意盒子上印的什么呢,只想快点拆包装。
而且这牌子在维护男性自尊心方面其实给予了充分关照,他家的套子码数就没有L以下的,只有大号、特大号和巨无霸,买过的都说“合适”。
巴朵开车把一堆要拆箱体验的样品从公司拉回家,拆到这箱避孕产品的时候啧啧称奇,连同附赠的情.趣飞行棋一起看了看,最后装进手袋里拿去隔壁房间给许妍:“你要吗?”
许妍先是脸红,再是埋怨,“林泽集训呢,我要这玩意干嘛?”
巴朵还是把袋子放在了许妍屋里,因为她留着也没用,“保质期挺长的。”
她说完,自己脸色也发烫,没多停留就跑回自己卧室去了。
工作样品都拆箱整理好,有些她比较喜欢的饰品拍了照片发给美工修图,又把垃圾收拾干净后,巴朵躺在床上看偶像剧。
不知道触到了哪里的历史记录,居然给她跳出来上次在酒店看睡着的那个动作片。
巴朵本来是没什么兴致的,只是一想起播放这个片子的动机,想起当时隔壁程柯的捶墙声,甚至想起那只被程柯灭掉的扑棱蛾子。
她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恰好,床头柜和床沿的夹缝里,还有一枚蓝色的小方盒,巴朵捞起来,拍个照就给程柯发过去了。
她说:“感谢程总的热心帮助,这是品牌方送的样品,我给你送一箱吧?”
程柯在忙,过了十几分钟才回了一个问号。
巴朵跟他解释:“是计生用品。”
然后又问:“程总应该要用XXL号吧?”
程柯两指放大图片,皱着眉看清包装上标注的产品小字,对巴朵那充满暧昧的语气视而不见,直接回她:“我不需要。”
回完了,又觉得这话说得像是自己没有性生活似的,于是补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用。”
他这句话说完,巴朵没回他了。
程柯不确定她是不是生气了,可能她以为自己那句话是教训她?
他右手拇指按着太阳系,血管突突地蹦,有些疲惫。
转手,他给赵钊打了个电话,让他去跟巴朵公司对接一下巴朵的商务选品,让她们公司不要太急功近利,黑红不是红,别什么流量都接。
赵钊一头雾水,但能分辨出老板不高兴的语气,好奇地跑去找巴朵公司打听他们给大小姐接了什么了不得的商务去了。
交代完事项,程柯从公司回公寓,冲完澡躺在床上了,巴朵还没回他消息。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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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任由这聊天记录就那么生硬地卡住。
而巴朵,看到他冷漠的回复之后就把手机扔一边了,她想调情他不接招,那她也没什么好聊的。
偶尔,巴朵也会闪过一瞬间反思,她是不是对程柯有点坏啊?
但也只有一瞬,如果对别人好需要委屈自己的话,那她还是选择做个自私的人吧。
反正受不了她的人自动远离,受得住的就留在身边,她绝不内耗。
结果才把程柯抛诸脑后没两天,Mia来跟她对接周末直播的时候又八卦起来,问她跟程柯或者景阅传媒是有什么关系,“景阅那边希望在节目播出前给你的人设还是高端一点,不然影响节目气质的话有可能镜头会剪辑得比较少……“
巴朵才知道笔记本套套不合作了,这种选品临时更改或是下架的事情其实挺寻常的,以前也经常有临开播又说没谈拢机制不带货的例子。
可是这次巴朵有点不爽,因为是被程柯单方面“管制”的,他凭什么要插手她的事业呢,还拿节目镜头量威胁她们公司,公司肯定会不爽她。这种打着“为她好”的独断专行只会给她的事业造成阻力而已,供货商说不定还会在业内传她耍大牌不好合作,搞得其他甲方也……
“不过他们提供了卡家的水乳套装两万套,赠品比正装都多,这力度全网绝无仅有了。”卡家的那个水乳系列也是节目的赞助商,赠品是有节目logo的旅行套装,虽说也算是给节目做广告预热了,可像卡家这样控价特别严格的大牌,能在巴朵的直播间做这么羊毛的福利活动,纯纯是给巴朵送业绩。
巴朵刚才还在心里对程柯的谩骂戛然而止。
大老板做事就是滴水不漏。
嗯,她现在觉得他对于她人设打造的建议还是有部分可取之处的。
至于Mia一直在八卦的事情,巴朵故作高深地笑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让同事们猜去吧,最好脑补出一部霸道总裁狠狠爱的情节,以后谁都别来招惹她。
心情不错,巴朵哼着小调转着车钥匙要离开公司,收到了杜老师发来的信息。
老太太说今天炖了羊肉鱼头汤,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吃午饭。
这邀约有点临时,但巴朵并没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亲切的感觉,好像就是家里的老人做了好饭,忍不住喊小辈们去尝尝鲜。
只是毕竟要跨城,路途有些远,巴朵纠结了片刻,今天天气蛮好的,下午也没有工作,出城兜风也挺有意思。
而且上次见到孟老爷子对他这位师姐非常殷勤,打好关系的话说不定还能引荐许妍去认识一下。
老太太说认识她妈,那天太仓促没有细聊,有这样的渊源其实也该去拜访一下的。
最后想的还是许妍的事,她决定走这一趟。
她给杜老师发语音,嗲嗲地撒娇:“要吃要吃~您先吃午饭,给我留一碗汤就行,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到!”
杜老师发了个笑脸表情包:“路上注意安全,不着急。”
8.壁咚
虽然是临时拜访,也没有空着手的道理。
巴朵在导航上顺路设置了两个途径点,一个是点心铺子,一个是药酒铺子,都是沪市的老字号,总要表达点心意。
跨城这一路开得顺畅,巴朵心情也不错,连上蓝牙放音乐,正好上午洛霖送她一张新歌电子专辑,她顺手就点开听了。
音乐剧专业的巴朵表示,也就那样吧。
车子抵达杜老师家,老太太住在不算偏远的城郊,临沪市倒是挺近。
导航到的地址是个别墅小区,家家户户都是独门小院,黑瓦白墙很有江南水乡风韵,院子里也是一步一景,假山瀑布圆拱门,有种精致紧凑的美感。
巴朵感觉自己像在逛景区。
把自己带来的吃食交给来接她的保姆,巴朵还没走几步,杜老太太亲自迎到院子里来接人了。
巴朵看老太太外套都没披一件,生怕这寒冷天气再给人冻感冒了,急着快步走过去,挽着老太太回屋里。
这一迎一挽的,看起来倒是显得两人很亲密。
二楼书房里,程柯食指压在百叶窗的皱褶上,透过缝隙看着楼下的一老一少,抬手松开窗叶。
难怪外婆硬要留他吃午饭,结果过了十二点却还嚷着积食了不饿,要晚点开饭。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程柯大可以一走了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事,被外婆逼急了,手机屏幕都不解锁,放在耳边就硬演一个公司有急事需要他立马赶回去的烂戏。
但是今天,他见着人了,却没走。
没别的什么意思,等开饭等了太久,肚子饿了。
吃完就走。
楼下,巴朵跟着老太太进门,换鞋,一点都不拘谨地跟杜老师的爱人打招呼,“陈老师好。”
老先生也是大学教授,和杜老师是同校的,退休前是中文系主任。
虽然老两口都听人叫了大半辈子的“老师”,现在却觉得这称呼太生分,要她直接喊爷爷奶奶就行。
巴朵从善如流,当下就改口喊“杜奶奶”“陈爷爷”。
他们仨还在沙发边寒暄的时候,楼梯上响起了缓缓而落的脚步声,男人的声音也随之传下来:“外婆,可以吃饭了吗?”
好熟悉的声音。
巴朵抬头,看见楼梯上那个男人的脸时,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吃吃吃,平时加班也不见你吃饭这么积极!”老太太宠溺地骂他,说完又跟巴朵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叫程柯,现在在北城创业呢,沪市那边也有点事干,两头跑着。”
巴朵被老太太的话拉回神,心想她还真是谦虚,把程老板那么大的产业叫做“有点事干”。
而老太太早在巴朵看着程柯发呆的时候就心里窃喜了,果然,外孙的这张脸对小姑娘们还是挺有杀伤力,一般人见了程柯第一印象都是中意的。
老太太再看外孙,哦,外孙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冰块脸。
巴朵也看到程柯的面无表情了,既然他装作不认识,那她也没必要套近乎,礼貌生疏地对他笑了笑,在老太太说着“年轻人平时可以多走动”的时候,点点头答应:“嗯嗯,有机会的话可以在沪市约饭。”
十足的场面话。
外公先去饭厅落了座,外婆指挥保姆上菜,程柯去洗手。
巴朵也在。
洗手池是半开放式的,以屏风做隔断,虽然阻挡了外面大厅的视线,但依旧有说话声从饭厅那边传来,并不封闭。
巴朵洗干净手,抽着纸巾擦水。
转身,身后站着程柯,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压着声音,问出来的问题却很大言不惭:“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像她是如何处心积虑,才搭上了他外婆的关系,以此来纠缠他。
巴朵倒不意外他会这么想,毕竟太过巧合了,任谁都要怀疑。
更何况对象还是有“劣迹历史”的她。
但巴朵是谁,没理都能赖三分的人。
程柯挡了路,她干脆高抬起一只胳膊,手掌越过他的肩膀,直接按在他身后的墙上。
给了他一个壁咚。
她香甜气味忽然萦绕在身前,程柯绷直了脊背,身子往墙上贴得不能更紧,想拉开和她的距离,她却步步紧逼。
巴朵仰着头看他,没什么气势地嘲讽他:“我还以为,是程总太想我,托了外婆把我骗来吃顿饭,一解相思呢。”
程柯皱眉,要反驳说:“我疯了……”
疯了才会这么做。
话没说完就被巴朵的食指按在嘴上噤了声。
她那根指头从墙边挪过来的时候无意擦过他的耳垂,带着细碎的令人酥麻的温度,最终抵住他张合的唇,把他的话堵在嘴里。
巴朵笑:“嗯,知道了,想我想得发疯。”
程柯觉得她现在的这个笑挺虚假的,一点都不真诚,一点都不好看。
他的背挺得更直,表情却好像有些失去控制,似乎要翘起嘴角。
老太太喊人吃饭的声音传过来。
“来啦!”巴朵高声答应,把手收回来,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对着搓了搓。
撞着程柯的手臂从他身边走过去,擦肩的时候对他说:“脸虽然冷了点,嘴巴还是一样,又软又热呢。”
被调戏了的程柯,脸更冷了。
巴朵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她这顿饭吃得很开心,羊汤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老太太亲手烙的千层饼拿来泡汤更是美味。
巴朵嘴甜,把从前直播带美食的话术都拿来夸老太太的手艺,给老太太哄得找不着北,“杜奶奶,给我打包一份嘛,我晚上还想吃,也给我室友尝尝,她在家备考呢,补补脑子。”
老太太连声答应,让保姆去多打包几份,问了几句巴朵室友的情况,又赶着外孙去送人,“景岳啊,你不是急着回沪市嘛,正好你开车送小朵,她开过来已经很累了,下午容易犯困,你来开。”
程柯要拒绝,他已经安排了司机明早来接他,想要在外婆家多住一晚,陪陪老人。
结果惨遭外公嫌弃:“快走快走,我跟你外婆晚上要去看音乐会,别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程柯:……
他看向巴朵,巴朵提着两大袋子打包好的鱼头羊汤,笑得可开心了,一点都不勉强的样子。
程柯只好听命,问巴朵要了车钥匙,亲自送她回沪市。
他在驾驶座调好位子,听到巴朵把吃食放在后备箱以后,居然拉开后座车门钻进去。
真把他当司机用了?
程柯透过后视镜跟巴朵对视,眼神很犀利,下巴对着副驾驶的方向扬了扬。
巴朵“啧”了一声,推开车门,重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即便是这样,两人的距离拉近不少,却依旧没什么交流。
车子开上高架桥,路况平稳,巴朵果然开始犯困。
她也不跟程柯客套,把椅背往后放了两档就打算闭眼睡觉,睡之前还开了音乐助眠。
播放器接之前放了一半的音乐继续,正是洛霖的新专辑。
程柯没听过,但他余光扫到屏幕上的演唱者了。
半首歌都没播完,程柯抬手把播放器关了。
他气定神闲地说:“吵。”
巴朵瞅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嘲弄的话,只是刚攒起的睡意也跟着打断了。
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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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时喝的浓汤,这会儿起了后劲,嗓子干干的不舒服。
巴朵从储物箱里掏出瓶矿泉水来,也不知道是困乏没力气,还是一开始使劲没使对,瓶盖在手指那里打了滑,咬着牙,再怎么拧都拧不开了。
程柯目不斜视地开车,感觉到她在旁边窸窸簌簌地折腾什么,没能等来她开口求助,只听她“嘶——”地倒吸着冷气。
正好车子开下了匝道,遇到个红绿灯,程柯停下车,把她那瓶还没拧开的水拿过去,拧了一下就拧开盖子,又拧回去还给她,接着一言不发地继续开车上路。
巴朵喝着水,倒没觉得他多有男人魅力,只恨自己今天这个寸劲儿,手上如果有痕迹,明天带货试戴珠宝的时候多难看啊。
她乱糟糟想了挺多,等程柯把她送到楼底下的时候人都睡着了。
程柯也没叫醒她,拿着手机处理工作信息,等她自然醒。
偶尔看她一眼,她穿着粉色的带着软毛的毛衣,睡觉的时候乖乖的,像单纯美好的小天使。
程柯不知道天使什么样,上面那个形容是以前巴朵指着油画里的小孩,这么跟他自我夸赞的。
车上睡着到底不怎么舒服,巴朵没一会儿就睁开眼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下的情景,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谢啦,你住哪儿啊?怎么回?”
程柯没回答住址的问题,怕她跑去埋伏似的,只说:“司机在外面等了。”
巴朵也不再多问,利落跟他道别,抱着杜奶奶给的便当盒子上了楼。
家里,中午自己吃外卖的许妍闻着饭菜香味就凑了上来,也不管是不是饭点,举着个汤勺就要拆包装去加热。
巴朵随她去了,没告诉她自己今天的见闻,只嘀咕着自己的食指拧瓶盖拧起个水泡来,想要把水泡拿针戳破,“明天还得直播呢。”
“女王陛下使不得啊!”许妍盯着汤锅,大声阻止巴朵的危险行为,“我记得之前看过小妙招,拿大蒜片敷一敷,水泡立马就消了!来试一试!”
只见许妍手起刀落,切了半片大蒜,从厨房拿出来按在了巴朵的水泡上。
有没有用巴朵不好说,但非常有味。
三分钟后,巴朵看着水泡依旧鼓得厉害,放弃地把蒜瓣扔到一边,“你先去盛汤吧。”
许妍喝汤,巴朵就在旁边沙发上靠着陪她,心思飘忽,想起午饭时的场景。
如果不是有程柯这个意外出现,本来巴朵想多跟杜奶奶聊聊许妍考研的事的,还想多问问她跟自己妈妈的渊源。
结果因为程柯挡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聊深,反而透着相亲局的尴尬。
也不是全然没有获取什么有效信息,巴朵第一次知道了程柯的小名:景岳。
居然有人的小名不是什么乐乐、壮壮、飞飞,不愧是高知家庭。
只是这名字叫巴朵又记起一些往事,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时的少女拉着她抱怨,“私生子就是上不得台面,装得再光风霁月,还不是一回来就想着抢人家正室的家产,那明明是大伯留给小露姐的公司,真不要脸。”
景阅传媒,景岳。
虽然真相是什么对现在的她来讲已经没有意义,但……
巴朵还在出神,食指一痛,是许妍又搞了片大蒜给她涂水泡呢。
涂了好一会儿,许妍捏着她指头让她自己看:“我感觉消了一点,你觉得呢?”
巴朵迎着光看那个水泡,点头,“真神奇,刚才还没用呢,现在好像是消了点儿。”
许妍“嗐”了一声,“一回生二回熟嘛,有时候再试一次,结果就不一样了。”
说者无心,听者……意动了。
再试一次的话,结果会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