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被非人类跟踪了》
1. 注视
青栩筠最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
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只是最近了,从很早之前她就隐隐约约有了这样的意识: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她。
中学时,曾有男同学莫名其妙地欺负她,她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这人就开始自觉绕着她走,偶尔撞见也目光躲闪。
学校有老师组织课后补习,暗示大家都来参加,在青栩筠坚定拒绝后,该老师开始隔三差五挑她的刺,但也没过几天,就一改先前的横眉竖眼,又恢复了满脸笑容。
第一次住校时,寝室里有个同学时常折腾室友,突然在某天主动提交了校外住宿申请,还大家一个清净。
校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摊主,卖东西一直缺斤少两,一转头就被市场监管部门抓了个现行,众目睽睽之下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黑……
诸如此类的事件不胜枚举,青栩筠也很愿意相信这些都只是巧合。
但最近这道视线越来越有实质感了,以至于让她隔三差五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正在被注视”的感觉。
虽然不至于对她造成什么干扰,但是也让她对它的在意不由自主地与日俱增。
好在这人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起码对她来说是这样的。青栩筠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面上不自觉地带出一点笑意。
正在这时,“注视”又来了。
青栩筠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同时手指划开相机佯装自拍,借此快速地看过一遍身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青栩筠有些失望,抓起奶茶想要离开,身后,这股视线更加强烈了。
再次搜寻无果后,青栩筠起身走向厕所,“注视”一下子就被收回了。
该夸这是个稍微不那么变态的变态吗?青栩筠垂着眼皮打开水龙头,暗想着。
回到宿舍,青栩筠看了会儿文献,随后便准备洗了澡睡觉了。她是个作息很健康的人,规律到让人都要觉得异常了。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正巧遇上手机有消息进来,青栩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向手机,是师姐发来了的几条语音。
师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发语音消息了?
虽然有些疑惑,青栩筠还是顺手点开了语音,正好寝室这会儿没其他人在,也懒得再去取耳机。
大概是师姐有什么实验安排给她吧。她随意猜想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继续吸干长发上的水分。
她的动作随着一条条自动播放的语音里渐渐停住了。
青栩筠足足愣住了好几秒,才终于再有了反应。
她没有再继续擦头发,而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拿起手机挨个确认:头像,备注,ID号码都是师姐的的,甚至聊天记录都一清二楚。
青栩筠又看向这些和从前的的文字消息格格不入的语音条,再次点开。
“小竹师妹,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男性朋友,感觉你们会有共同话题和兴趣爱好,明天你有空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
因为已经放过一遍了,语音放了点开的那一条就停下了,没有再继续放下面的,但这已经足够了。
称呼符合师姐平时的习惯,音色听起来也是师姐本人,甚至说话时的加重和停顿的习惯都和师姐一样。看起来没有发错人和被盗号的可能。
想完这些,青栩筠神色看起来更凝重了。
她飞速地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记忆,回想着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行为或话语给出过师姐这样的暗示。
最终找到符合要求的场景为零。小竹师妹感觉自己汗都要下来了。
青栩筠划过下面的几条详细描写,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组织语言对师姐的提议表示委婉的拒绝。
随后又是一条新的语音消息送达。
“没关系的!我保证你们认识了一定很合得来。我刚刚看过啦,你明天放周末没有课,正好我最近发了篇论文有两天假,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见哈。”
爱吃鱼的竹子:……
爱吃鱼的竹子:好的哦。
师姐,师姐!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你以前从来没有发过语音,从来没有这么坚持地要给我介绍“男性朋友”啊!还有什么放假,这一点都不像你了啊师姐!
青栩筠欲哭无泪。
说好的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呢?师姐,你堕落了啊!
青栩筠带着心中的碎碎念不忘初心,完成了烘干头发这项任务,随后关灯钻进被窝准备进入睡眠。
半晌,她再次睁眼,注视着黑漆漆的床帘顶,双眼之中毫无睡意。
不行,还是很在意,师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心血来潮想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啊?
同为“单身贵族”的师姐,怎么会突发奇想要给她介绍对象呢?就算是一下子变了想法也该先考虑自己啊。
还有这个突兀的语音消息……
太奇怪了。
青栩筠想,一个人会一下子变化这么大吗?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青栩筠很容易就锁定了嫌疑目标,正是这个“最近认识的男性朋友”。
实在是太可疑了。在此之前,师姐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要知道,师姐可是连会议茶歇吃到了某好吃的甜品都会发消息和她分享的,真认识了什么有意思的人怎么能忍得住不跟她说?!绝对不可能。
解决了这个困扰她的难题后,青栩筠优良的作息开始发挥效用,不一会儿,她就陷入了睡眠。
窗外,月色皎洁,蓝花楹投下的黑色树影在阳台上轻轻晃动。
……
得益于良好的作息习惯,无需闹钟唤醒,青栩筠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寝室是双人寝,室友是本地人,周末回家,因此无需担心起床洗漱打扰到其他人。
考虑到今天的行程,青栩筠选中了一条平时不怎么穿的裙子换上。
按照计划完成了今日份学习任务后,青栩筠看了看时间,自觉差不多该出发赴约了。
在寝室门口那张全身镜里前后照了照,粗略打量了一下,理了理头发,确认并无差错后,她转身离开了。
所谓老地方,指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距离并不太远,但门店看起来十分隐蔽,也不知道店家靠什么引来客人。
师姐相当钟情于这里的某道甜品,称其“有家的味道,吃了能再在实验室里长十二个小时”。
至于青栩筠,大部分食物在她眼里都只有挺好和还行的区别。
走在熟悉的路上,青栩筠却莫名感觉到一丝违和感,环顾四周,只见熟悉的街道,相似的人群,并未察觉异常,便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直到目的地的招牌映入眼帘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刚刚的念头从何而来。
今天过去了的大半个上午里,她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有被“注视”。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看”着。
自从她上大学后,这道视线越来越频繁地被她感知到,与从前偶尔产生的“隐隐约约有种被人盯着的错觉”完全不同。
这倒不是因为青栩筠变敏锐了,而是因为“它”变得不怎么掩饰了,表现出一种大摇大摆的坦然。
虽然不知道一个偷窥的变态怎么好意思这样理直气壮,但总的来说,这道视线确实是每天都会来她这里打卡报道好几次,风雨无阻。
难道它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决定痛改前非了?
虽然青栩筠并不觉得坏人会在某一天突然醒悟,痛改前非,但考虑到从前疑似这道视线的主人所做出的“惩恶扬善”行为,再联想到师姐的突然转变……
一个勉强说得上是有正义感的变态,或许也会像师姐一样突然改变想法,被心中的正义感抑制、打消掉千方百计“看”着她的念头呢?
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青栩筠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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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店内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几位着装统一的工作人员并无他人,师姐他们还没到。
这很正常。青栩筠径直找地方落座,她习惯稍微提前一点抵达并开始等待,师姐则偏爱踩点,因为不喜欢无意义的等待。
好在二人都是守时的人,平时相处也不会因为这个产生矛盾。
不过今天的师姐倒是少有的提前来了。
青栩筠刚坐下就听得铃声再次响起,一转头就见两道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近,打头一个正是她的师姐。
青栩筠还未起身,师姐就亲昵地挽了上来,挨着她坐下了,然后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来。
“小竹师妹,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叫青君修,我一听这个名字就想起你了。小修啊,这就是我师妹青栩筠。”
男人走向青栩筠对面坐下,微笑着率先伸出手以示友好,青栩筠也扬起笑伸手回握:“青君修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与男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青栩筠把嘴边的寒暄默默吞回了肚子里,无他,这道视线,她太熟悉了。
终于,抓、住、你、了。
青栩筠脸上的微笑扩大了几分,与此同时,她猛地加大了握手的力度。不是青栩筠自夸,这么多年来,她的力气大可是公认的。
因而在看到青君修面不改色,也并未对对于手上陡然加大的握力提出任何疑问时,青栩筠更是将心中九成的怀疑确认了个十成十。
试问面对一个陌生人毫无理由的刁难,谁能够毫无反应?
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停顿一两秒后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开启了闲聊模式。
青君修话很少,主要都是她俩讲,他在一旁默默聆听,偶尔恰到好处地插上一两句,并在引来青栩筠的视线后绽开一个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看上去与那张清秀的脸相得益彰。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变态跟踪狂呢?
对此,师姐郝敏这样表示:“我早知道小竹师妹你喜欢安静,这样的美德很少有男生具备了,好在小修就是其中一个。”
青栩筠点头称是,虽然不知道敏敏师姐是怎么知道她的偏好,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青君修闻言,微微一笑,宠辱不惊,安静地坐在一旁充当花瓶,赏心悦目的同时不发出多余的声响,并在青栩筠看过来时以秋波回应。
青栩筠:……
青栩筠选择淡定地移开目光。
店员送来甜点饮品打断了两姐妹乱七糟八的闲聊,青栩筠疑惑地看向师姐,师姐则回以无辜的目光。
对面的青君修适时出声道:“因为考虑到聊天会口渴,所以刚才点了些东西。”
师姐就青君修有眼力见的行为进行夸赞,青君修则看向青栩筠,目露期盼之色,青栩筠也扬起笑脸感谢了两句,青君修满意地收回目光,露出矜持的微笑。
郝敏这会儿吃了两口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小竹你一定想不到,小修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来着。”又吃了两口表扬道:“怪不得点单都点得这么让人满意。”
“说起来你这店开了多久了?前些年我可没在这儿见过这店。”师姐在这儿是本硕博连读。
青君修并未多加思索就报了个时间,青栩筠听了只觉拳头一硬,险些没能维持住笑容。
“那岂不是小竹入学那会儿你刚好过来,这样说来你俩还挺有缘分呀。”时间在师姐脑子里一过她就脱口而出。
敏敏师姐你醒醒,这样算来全校四分之一的人都得跟他有缘吧。
“都说到这里了你俩就加个联系方式吧,之前就想着让你俩见过面之后亲自加更有仪式感。”
青君修的头像看起来像一幅儿童涂鸦,主体是一节绿油油的竹子,周围涂抹着意义不明的黑色色块。
青栩筠狐疑地抬头,视线停留在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再次心生感慨: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跟踪狂、痴汉之流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2. 误入
宿舍自习室。
一坐就是数小时的青栩筠终于舍得将视线自书本移开,向窗外瞥了一眼。
天空暗沉沉地透着一种蓝色,圆月莹莹洒下清辉,稀疏的几颗星星零零散散的点缀在周围,四下一片寂静。
青栩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还很早,起码对于大部分大学生而言,这个时间远称不上晚。
就算是周六也不至于这副样子吧?整得好像学校没什么人了似的。
一边习惯性地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收回目光扫视了一圈自习室,空空荡荡,部分桌子上散乱地摆放着一些书,甚至还有一台没合拢的电脑发着幽幽蓝光,好似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片刻。
莫名的念头自青栩筠心头划过:就算最近没有期末和四六级考试之类的折磨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吧,难道说今晚有什么活动?
确认了一下手机处于静音状态后,青栩筠随手打开了某红色软件,准备刷会儿视频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
手机屏幕上红色的圆圈徒劳地转个不停,好一会儿之后无力地提示让检查网络设置。
?
青栩筠心里有些纳闷,手指一划,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随即点开旁边另一黑色软件,再次收获一半天无果的加载页面。
怎么回事?
不信邪地再次将手指伸向某大眼睛图标,同样得到网络诊断提示后,青栩筠终于认清现实选择放弃。
“破学校又断网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啊,真是的。”青栩筠带着两分不满嘟囔着,丧气地丢开手机,瘫在了椅子靠背上。
枯坐了两分钟之后,她涣散的视线再次聚焦:“不会就是因为断网这儿才一个人都没有吧。”感觉很合理啊!
青栩筠也没再多想,理了理书本收拾好东西就起身离开。
宿舍楼内的自习室在楼顶,一出自习室门就是一大片露天的平台,平台边缘围着一圈一米左右的墙面,墙面上立着一层金属围栏。
青栩筠刚走了没两步,天台围栏外站立着的一道身影就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体型纤细的少年,身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一条蓝色的短裤,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飘荡荡。
少年低着头似乎在说什么,随后又一躬身在墙上蹲下了。
虽然墙面不算太窄,但是这个情形怎么看都不太对啊!
四处无人的楼顶天台,孤身一人跑来翻越栏杆,还在这儿蹲着自言自语,再配上这个容易让人产生情绪波动的时间点……
虽然说宿舍楼不算太高,但这样的场景怎么想都只有一种可能吧。
想到这里,青栩筠的额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冷汗。
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像是揣了一面小鼓,突然开始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虽然说不是没有听说过某某学校的谁谁谁因为学业压力之类的突然就想不开了,但是她可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甚至是眼前啊!
青栩筠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她放轻动作迈步向前,避免发出过大的噪声对少年再造成什么刺激,变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时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以便及时做出反应。
天台不算太宽,不多时,二人的距离就缩短了。
青栩筠稍舒了口气,想着这个距离内少年有什么动作也能及时拦一拦,随后就对上了一双眼,一直没有动作的少年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急促的鼓点突然顿了一拍。
竭力控制住不让声音颤抖,青栩筠佯装平静地搭话:“今天的月亮很亮啊。”她没指望少年回应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曾想面前的少年真的抬头看向了月亮。
几秒后,她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栏杆边上的青栩筠,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因为今天是‘复苏’。”
青栩筠并未过多关注这个意味不明的词,一心只想着怎样把少年劝下来。还未组织好语言,少年竟主动向她问话:“你怎么会在这儿?”
“啊?”
这是问的什么话!我宿舍就在这楼下,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倒是你比较可疑吧,以前可从来没在这楼里见过你诶。
青栩筠暗自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好脾气地答话:“看了会儿书没注意时间。”
少年直直地盯着她,两人的姿势让她看起来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你不该来的。每次……”
少年的话被一声突兀的猫叫打断了,青栩筠循声望去,顺利在少年身前看到了一团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于是陷入沉默。
……原来只是在逗猫么?
青栩筠长舒一口气,只觉一下子放下心来。
注意力回归后,青栩筠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上的汗意,再加上刚刚脑补的剧情也让回过神来的她看见剧情主角就只觉被一阵阵尴尬淹没。
于是,她很快做了决定,不再去探究少年刚刚未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打算回去洗澡睡觉了。
正准备说句话道别,顺便提醒两句翻越栏杆很危险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子之类的话,余光里一道黑影一晃,打断了她的思路。
少年也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主动开口:“再见。”随后礼貌一点头,追着黑影一跃而下。
?!!
紧绷后又骤然松懈的精神让她未能及时做出反应,伸出的手与少年绣满花纹的衬衫衣领刚好错开,青栩筠惊恐地瞪大双眼,踮起双脚半个身子探出栏杆看向下方。
没有丝毫异常。
路上没有任何活人。当然,死的也没有。
空荡荡的路面一如往昔,清凉的月光静静地洒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确认了三遍后,青栩筠有些恍惚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
……
211寝室。
青栩筠看向门缝里透出的光,寝室里有人,大概是室友回来了。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寝室门口了。
青栩筠面色如常地掏出钥匙开门,只是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熬夜了,只是一个不小心多看了会儿书没有及时回来睡觉,竟然都出现幻觉了!
“好难得哦~小青,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才回来啊。”敷着面膜的身影自床帘内探出:“平时这会儿你早该睡得香香的了,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铁树开花,我们小青终于也和对象出去约会了?”
说着说着,白云岫戏瘾大发,索性一把摘掉面膜,表情浮夸做哭泣状:“呜呜呜,我们小青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趁着姐姐不在居然连对象都有了,真是妹大不由姐了啊。”
随后三两步跳下床来,凑至青栩筠面前:“让姐姐看看到底是哪来的狐狸精勾搭了我们家小青,把我们可怜的小青迷得晕头转向家都不知道回了。”一边说着,一边柔柔地搭上青栩筠的肩膀,亲亲密密地贴了上去。
青栩筠开口解释:“没有啦,是在楼上看书没注意时间,一不小心就看到这会儿了。”说着,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正巧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来自今天刚认识的青君修。
难得的,青栩筠面上露出一丝窘迫,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白云岫一眼看出她表情有异,眼一眯就作势要凑上前来看向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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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还真有?”
无人干预的手机屏幕一暗,旋即息屏了。青栩筠也顺势抬手推了推白云岫:“没有啦,只是师姐的一个朋友。”随后轻轻挣脱白云岫的怀抱:“好啦好啦,别闹了,我要去洗漱了。”一溜烟消失在阳台门后。
白云岫也没再勉强,顺手丢掉了捏着的面膜,懒洋洋地坐到桌前,点开了游戏打发时间。
嘎吱一声,阳台门打开又合上,是青栩筠回来了。战况正激烈的白云岫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你弄好了就直接睡吧,我这儿一会儿打完了就关灯。”青栩筠一边应声一边掏出了手机。
青君修的数条消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图文并茂。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照片,看似只是随意的一次拍照,但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种精心设计过的技巧感。
嗯……发教程大概能列出三页不重样的拍照小心机。
但我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青栩筠一边冷静地想着,一边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在此人身上流连许久的目光,准备去看看文字,却一转眼又被照片上不远处一团急匆匆奔来的黑色生物吸引了目光,看起来应该是一只小黑猫。
黑猫这种生物还真是神奇啊,本体与影子的界限如此模糊,不过这也正是黑猫的魅力所在吧。青栩筠一边思绪乱飘,一边又克制不住的看了好几眼人像。
真奇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完完全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简直太可怕了。
可惜是个跟踪狂。
青栩筠惋惜了一下,看向下方的文字消息。跳过无意义的寒暄及日常分享,提炼出要点:这是一次明天一起吃饭的邀约。
青栩筠沉默了。
她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这样一个跟踪狂凭什么会觉得他发出的邀约有可能得到回应呢?难道她看上去就这么缺心眼儿吗?
青栩筠不假思索地就在屏幕上敲出了拒绝的文字,甚至懒得费神组织出稍微委婉一点的语言,正要发送,手机震动两下,对面刚好发来了几条消息,打断了她的动作。
两张照片,一小段视频。
表面上它们的拍摄对象是一只黑猫,大概就是刚才照片角落里那只吧。
一张是小黑猫被摸头的瞬间,毛茸茸的猫脸向上仰起,眯成缝的双眼昭示着它的享受,身后的尾巴高高竖起。细密的绒毛间,不经意露出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皮毛的衬托下,更显白皙细腻。
另一张是猫攀在男人胸前,亮晶晶的双眼直直地看向镜头,身子很有些扭曲,爪子勾住衬衣,似乎是在大力挣扎,以至于好几颗扣子都被挣脱开来,影影绰绰透出白皙的胸膛。
……看不出来啊,瘦瘦高高的人衣服底下居然还蛮富有的,就是不够慷慨。
青栩筠已经有些迷乱了,忙不迭地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冷静一下,然后又喝了一口。
不要把我看扁了啊!区区□□就想让我改变主意吗?我可不是这么好色的人啊!
于是她气势汹汹地看向了那条视频,顿了顿,默默地连上了耳机。
视频很短,只有不到十秒。
黑猫已然登上了男人的肩膀,尾巴自脖颈经锁骨垂至胸前,时不时勾起一道弧形轻轻扫过,男人突然凑近,眼睛好似一双明珠熠熠生辉,目光熟悉中透露着陌生。
他眨眨眼睛恳求道:“拜托了,我们都很期待能再和你见面。”猫也附和般的喵喵直叫。
视频结束。
青栩筠眨了眨眼,心道: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没听清,再看一遍吧。
随后心安理得地将进度条反复拖回。
3. 有约
再度清醒过来是因为新消息提示音。
青栩筠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就成了个木头人,关节僵硬,气若游丝。她颤抖着手指滑动屏幕,看向自己刚刚发出去接受邀约的信息。
人甚至不能共情刚才的自己!
她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甚至想要回到过去打死一分钟前的自己。
简直无法理解啊!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突然同意了呢?
青栩筠恍恍惚惚地看向自己犯下罪行的手指。
青栩筠扁扁地关灯躺床上了。一片黑暗中,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算了,这也不怪我。她自我安慰。
不是我方防御太薄弱,而是敌人本钱太丰厚!
再说了,他长这么好看,怎么能算是敌人呢?
于是青栩筠就这样抛下对沉迷美色失去理智的无尽悔恨,心安理得地沉沉睡去。
……
窗外的鸟大清早就开始叽叽喳喳,好在这并不会对大学生的良好睡眠造成任何干扰,会对它造成干扰的因素有且只有一项,那就是传说中的早八。
昨天睡得稍微晚了点,以至于今天起床也推迟些许的青栩筠和一向喜欢睡懒觉的白云岫正是遭受此项干扰的人员之一,不,是之二。
还好教学楼离得近,一路走过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是个少有的大晴天,天空水洗过一般,呈现出一种通透的湛蓝,阳光透过四季常青的道旁树洒下片片金箔,清风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平等地拂过每一个行人的发丝脸庞,引得好些人停下匆匆的脚步拍下几张照片,以便发在朋友圈彰显自己对生活的热爱。
青白二人不在此列,一个是生性不爱拍照,另一个则是一手卷饼一手豆浆分身乏术只得遗憾作罢。
教室内,白云岫一边吸着豆浆一边长吁短叹作扼腕叹息状:“这样的大好春光就该约两三个美女帅哥出门逛逛才不算浪费嘛!”
随后,她丝滑地向旁边的同学搭话,三言两语将人哄得咯咯直笑,主动提出要交换联系方式并约好过两天一起出去玩。
一旁的青栩筠对此表示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会,这样恐怖的社交能力无论见到多少次都还是会吓一跳的好嘛!
白云岫则面色如常,非常自如地又转头看向青栩筠,提出了那个困扰无数人的终极问题:等会儿去吃啥。
青栩筠遗憾表示中午不能跟她一块儿吃饭,之前已经跟别人约好了。
白云岫也没太在意,只是随口问了句:“谁啊?郝敏学姐吗?”二人同吃同住,白云岫自然也是认识她的。
青栩筠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嗯,这个,差不多吧。”
白云岫本来只是嘴巴快过脑子顺口了才有这么一句,无意过多探究青栩筠的隐私,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看着青栩筠目光躲闪一脸心虚,看起来整个人都写满了“不对劲”“有情况”“快来问我吧”之类的标签。
这谁忍得住?白云岫蠢蠢欲动。
好在第二次响起的上课铃促使白云岫打消了这个念头,拯救青栩筠于水火。
……
四个小时的课程将所有人狠狠蹂躏,以至于白云岫已无心关注早上发生的一个小插曲,一心只想早些吃了饭躺床上好好缓缓,青栩筠得以顺利脱身。
顺利脱身的青栩筠出发前往三食堂与某跟踪狂会合。
是的,这就是青栩筠为色迷心窍的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想出来的弥补措施。
面对一个疑似跟踪狂的人,独自一人赴约确实是过于缺心眼的行为,但把地点改在自己学校的食堂就会好很多啦,这就是所谓的主场了。
青栩筠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连上两门课后正值饭点,饥饿的大学生们被各个教室释放出来后,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前去觅食。物美价廉而又方便快捷的食堂通常是大多数人的首选。
乌压压的人群如同水流,涌向食堂,青栩筠混迹在这其中,好似最普通不过的一滴水,丝毫不引人注目。
青栩筠准备看看这人到哪了。
前方,稳定前行的流水在某处出现了异常。
如果见过溪流中间突然出现的礁石,大概可以想象出这一幕。流动的人群在默契地绕开某一处“礁石”。
但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真正的流水与礁石之间,而非这样方向一致浩浩汤汤的人群。
对于人来说,行歧路逆大流通常只会有一个结果:在一次次有意无意的撞击中练就出优秀的躲避技能。
但这块“流水中的礁石”就这样出现了。
青栩筠刚要发出消息的手指一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前方树荫下那道身影。那人也恰好抬头看了过来。
视线交错间,那人脸上绽出一抹绚烂的笑容,随即抬脚向她走来。
青栩筠耳朵灵敏,清晰地听到好几声惊呼,来自于那人周围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人之常情。这张脸本来就足够引人注目了,再配上他远超众人的身高,杀伤力翻倍。
这样一想,青栩筠立刻发现了事情的矛盾之处:顶着这样一张脸,这么出众的身高,想要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数年之久,而不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存在可能性吗?
退一万步说,身边有这么一个鹤立鸡群的人时常出没,她会除了这道毫无实际证据的目光以外没有任何收获吗?
青栩筠自诩视力少见的优秀,不可能错过这样显而易见的漏洞,无论是这个人,还是这件事。
不过……昨天见到的这张脸有这么瞩目吗?
思绪纷飞间,青君修已经走到身前,伸手就要接过青栩筠手上装了课本和电脑的包,青栩筠下意识一躲,有些疑惑地抬眼望去。
青君修动作一僵,脸上满是失落:“我只是想帮你拿一会儿,电脑很重吧。”
“不用了,其实还好。”青栩筠佯装没有看出他的情绪低落,微笑拒绝。
青君修很快就重整旗鼓,走在她身旁殷切地将伞举在二人头顶。没错,这人还带了伞,虽然说是有不少人打伞遮阳,但一眼望去,绝大部分都是女生,非下雨天单独打伞的男性,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青君修好似看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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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想法,认真道:“防晒是很重要的,不能因为食堂没有多远就懒得打。”
青栩筠:“……你还真是注重细节啊。”
青君修听得一下高兴了,美滋滋地道:“还好啦,只要你喜欢,做再多都是值得的。”说罢,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笑得真好看啊……话说这人昨天有过这么多的情绪波动吗?
青栩筠神色有一丝凝重,她总觉得这人和昨天的那人有些微妙的不同,但细细回忆起来,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简直像是撞了……
身旁男人外套口袋突然钻出一道黑影,打断了纷杂她的思路。
黑影敏捷地蹿上青君修的肩头,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谄媚地向青栩筠凑去,嘴里发出甜腻腻的叫声。
是只猫,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一双眼睛金光灿灿,但表情看着有些呆傻。不过青栩筠并不懂猫,只是主观感觉。
青栩筠伸手撸了两把猫头。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把猫带来了,还以为是随便找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而已。想着,她开口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呀?”
青君修认真道:“它叫猫。”
?
青栩筠疑惑地将视线从猫身上移向男人:“我当然知道它是猫,试问谁看不出来?我是说名字。”
青君修神色一僵,与猫对视一眼,急中生智:“哦哦我知道,它叫……小黑。”
猫也身体一僵,险些没抓稳衣服掉下来,呆呆傻傻的脸上竟显露出一两分凶恶。好在青栩筠的动作抚平了它还未发作的怒火。
青栩筠接过青君修肩头的小黑猫,顺手将包递给了他,以便空出手来撸猫,青君修也非常自然地接过了包,好似已经练习过千百次。
小黑躺在青栩筠的怀里,应着她一声声的“小黑,小黑”,享受着她的抚摸,整只猫不住地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青栩筠随口一说:“你的猫怎么一直响啊,是不是坏了。”
青君修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美丽的脸看上去呆呆的,迟疑道:“没有吧,可能猫都是要响的。”
难道是哪里捏的不对?他也有些不确定了。说来之前确实也没听到过猫形态会响呢?怎么回事,明明是完完全全按照猫捏的啊?
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青君修的表情越发茫然,呆呆的脸看起来让人想要狠狠地欺负一下。
好在青栩筠并不是这么恶劣的人。
看着青君修脸上浓到快要溢出来的困惑与心虚,她嘿嘿一笑:“我当然知道啊,只是开个玩笑啦。”
昨天这人有这么……好骗吗?怎么看着傻乎乎的。
青君修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她心中所想,腼腆一笑,看上去像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又自信起来了:“那就好,小黑确实是很好的猫。”
好奇怪的形容,明明昨天看起来还是个非常正常的美男子,怎么今天突然变得像个外星人一样,说话奇奇怪怪的。
不过美男子这一点倒是没变啦。
食堂近在眼前了,小黑重回外套口袋,以便青栩筠空出手进行饭前洗手,毕竟刚摸了猫。
4. 巧遇
奇怪。太奇怪了。
青栩筠几乎要被这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盯得吃不下饭了。这人昨天可没有这么不懂分寸,吃个饭而已,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忍了又忍,青栩筠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出于对这张脸的怜香惜玉,她暂时没有说出太重的话来。
这人迟钝的脑子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怒气,答非所问:“好好吃饭才能长大。”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不高兴了,食物不合你胃口嘛?”
看来还是意识到了,只是原因完全错误。还有这诡异的用词,你是伪人吗?
“不喜欢就不吃了吧,我去买其他的,这有家鸭血粉丝汤我记得你很喜欢。”
嗯?
兄弟,你这是演都不演了是吧?咱俩昨天才第一次见到,你打哪记得的?
眼见着这人真的起身要去买,青栩筠终于停止内心源源不断的吐槽,开口阻止:“不用了,我没有不高兴。”是的,这人的三言两语不仅浇熄了她的怒火,还让她有点想笑,当然,是被他蠢笑了。
青君修认真地看了看,确认她是真的不生气了,才坐了回来。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跟我师姐是怎么认识的呢?”
青君修闻言一怔,眨了眨眼,做回忆状,随后背课文一般流畅地给出了答案,语毕,又眼巴巴地看向青栩筠,仿佛一个等待老师给出分数的学生。
却见青栩筠像是遇上了什么顶级美食一般,吃得头也不抬,他也不再多说,只耐心等待。
好一会儿之后,才见青栩筠抬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表情,慢吞吞地说着:“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吃东西太专心了,没听见你说了什么。”听起来非常不诚恳。
这样让人火大的态度却没能激起青君修哪怕一点的情绪波动,他仍然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嘴里说着“没关系啊”,两颗眼珠子看上去格外清澈,呆得让青栩筠都有一瞬间产生了些许愧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才是那个欺负傻白甜的大反派。
这些愧疚终止于青君修紧随其后的贴心回答,对于青栩筠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他再次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一字不差。
青栩筠都快不知道这已经是自己今天第几次险些气笑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些漏洞百出的谎言。当然,同样的操作出现在失去关键物品的情况下,只会得到前半部分。试问谁又能忍心对着这样一张脸发火呢?
她也无心再继续吃饭了,索性放下筷子,直视对方,笑吟吟道:“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啊。我可讨厌有人对我撒谎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毫无威慑力,却仿佛对青君修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一下子眉毛也撇下来了,嘴角也耷拉下来了,就连头顶上神气的呆毛都垂下来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水雾弥漫,好似盛满了委屈。
青栩筠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狠下心肠错开了视线,准备起身走人,却被打断了动作。
对面那人好似看出了她的意图,抢先一步伸手拉住了她,语气满是惊慌与急切:“别走,我刚刚说错了,是我想重新认识你所以主动找上郝敏的。我们……我们以前见过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青栩筠没有在公共场合演电视剧的爱好,好在已经有正义人士将她从片场解救出来。
……准确来说是正义黑猫。小黑咆哮一声,自口袋内探出头来,俩爪子拼命扑腾,连抓带挠,誓要止住男人的未尽之语。
两人动作幅度不大,音量也控制在正常范围,再加上刚才出于对那张脸的考虑选择坐在食堂一处偏僻的角落,并未引来旁人目光。注意到这一点,青栩筠松了口气,示意青君修松手,有话可以一会儿慢慢说。
“栩筠?”
失策了,没想到角落也能撞上熟人。青栩筠再次对于没能及时考虑到食堂的弊端感到万分悔恨。随即起身笑着招了招手:“徐老师。”
来人瘦高干练,表情和蔼可亲。
青栩筠没上过她的课,但她的导师是徐老师的配偶,也就是说,徐老师是她的师母。因为她妈妈爸爸都不在了,导师对她很是关照,两位老师做的饭她也吃过不少。
随着距离拉近,徐老师身后晃出一道人影,让青栩筠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这人穿着一件衬衫,衣领和前襟绣满银色花纹,配一条黑色长裤,裤腰处刺有配套图案,利落的短发垂至耳际,熟悉的脸上面无表情。
“是你?”青栩筠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本以为昨天晚上的“跳楼少年”是一场晚睡造成的幻觉,没想到少年确有其人。
青栩筠脱口而出的问话让徐老师也很意外:“怎么?你们认识吗?”
见她看上去还有些恍惚,少年主动接过话:“没有,只是碰巧昨天见过一面而已。”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栩筠姐姐好,我是古蔺一。”两手一握即分。
随即古蔺一目标一转,看向青君修,准确来说是青君修口袋里的小黑,开口夸赞:“好可爱的小猫。”波澜不惊的语气让人确信这只是出于礼貌的随口一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毫无转折的一句:“我可以摸摸它吗?”
你这地图着实短了点儿哈。青栩筠再次默默吐槽。不过想起昨天这孩子为了撸猫翻越天台的一幕,又觉得合理起来了,可能她就是广大猫奴的一员吧。
脸上还残留着委屈的青君修却是掷地有声地拒绝了:“当然不行!万一你给我摸坏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捏出来的!小黑也忙不迭的缩回了口袋以表明态度。
看出青君修是真的不打算满足她的愿望,古蔺一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青栩筠打了个哈哈企图圆场,免得小孩儿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一人一猫练过变脸还是咋的,刚才在她面前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随口发问:“蔺一怎么剪头发了?昨天不还是长头发吗?”
徐老师接过了话头:“那你应该是记错了,小一一直都是短发啊。”
说着,徐老师好似才注意到对面有这么一个人,视线在青栩筠与青君修之间转了两个来回,兴趣陡然大增,脸上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是怎么了?俩小情侣吵架了?”
青栩筠连忙摆手,解释这只是自己的朋友。
徐老师笑得更加意味深长,点了点头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古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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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身走了,只留下尴尬得坐立难安的青栩筠与呆呆的青君修。
青栩筠满脑子乱糟糟的,既困惑又窘迫,也无心再听青君修的辩解了,随口敷衍了两句就想要结束这次约饭。
至于所谓的坦白?
“下次吧,我今天有点累了,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希望下次能给我一个有点诚意的答案。”她意有所指:“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值得骗的,你也不必再大费周章像面试一样在我面前编故事。”
接着婉拒了青君修送她回去的提议,分别后脚步匆匆地回了寝室。
直到躺在床上,青栩筠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在这短短一两天饱受冲击的脑壳,心事重重地闭上双眼。
太奇怪了。
正如之前所说,青栩筠一向很信任自己的视力,昨天晚上古蔺一的那头长发,既不像是假发,又无半点接发痕迹。
难道说现在的假发制作工艺已经发展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了吗?
但是抛开头发不谈,她昨天的行为也很古怪。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会为了逗猫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吗?
好吧,也不是没可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她似乎还没成年呢。
古蔺一这个名字青栩筠是听说过的,少年成名的天才,很是让师母长脸。
那之后的“跳楼”呢?
短短一秒不到的间隙,能够让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简直称得上是不可思议。昨天晚上她可是仔细看过了,外墙和地面都是一览无余。
还有青君修,说的话都奇奇怪怪的,而且,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和昨天不太一样呢?
想着想着,规律的生物钟让她思绪逐渐混沌。
“喂!”
一声突兀的呼喊唤起了青栩筠些许清明。
“太阳还没落呢,你怎么就睡了?”
都多久没人管过她什么时候睡觉了?
青栩筠竭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几次尝试之后,昏暗的视野终于出现了一线白光,一张脸逐渐由模糊变至清晰。白嫩嫩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
坦白地说,很陌生。青栩筠发誓自己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张脸。但细看之下,又总透着一股熟悉。
“我才没有在睡觉呢!”她听见自己提高音量反驳,色厉内荏,声音里满是掩盖不住的哭腔。
等一下,这是她在说话吗?
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青栩筠只觉得自己在飞速上升,视角在一刹那切换至空中,俯瞰着地上两人。
准确来说,是三人。两人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大人,一动不动。但从他身下那滩透露着不详的血红色来看,恐怕是不太好了。
是的,刚刚的对话出自两个小孩,看上去约么五六岁。
是了,她恍然记起,刚刚是她在说话,或者说,这是她说过的话。
这件事发生在青栩筠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某天放学回家后,她独自一人乖乖写作业。
小孩子放学总是很早的,上班的大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也就无暇顾及她。好在青栩筠从小就聪明,知道自己回家,妈妈爸爸都很放心。
但意外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5. 往事
年幼的青栩筠透过窗户看见那个陌生人翻墙进了自家院子后,就用家里的座机打给了妈妈,然后躲回房间,轻轻反锁房门。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钻进了床下。
陌生人不知道怎么开了门进入了屋内,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或许是没能找到,他挨个挨个进了所有房间,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
青栩筠躲在床底,缓缓伸手捂住嘴巴,甚至开始担心耳边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会暴露自己。
“咔嗒”一声轻响,反锁的房门悄然洞开。
青栩筠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度,连呼吸都几近于无。只听得衣柜抽屉依次被打开翻找发出的砰砰声,随后,室内归于寂静。
青栩筠仍僵着身子,不敢有丝毫动作,她没有听见男人离开的脚步,只有急促的心跳如雷鸣在耳边不住回响。
一张脸突然出现。
从床与地面间探进来的男人狞笑一声:“青家的臭小鬼,还真是会躲啊。”
随后一股大力将她硬生生拽了出来,年幼的她死命挣扎,却并没能起到哪怕一丁点儿作用。
那人轻松写意地将她提起来,自如地开门离开。
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好像很着急,夹着她一路狂奔,跑出去好一会儿了才慢慢停住,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
“喂,东西没找到,估计是让她带在身上了。”看来这人确实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离得很近,电话那头的人声也一清二楚:“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废物。”
这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话别说那么早,我有别的收获。”
他刻意顿了顿,随即哼笑两声,迫不及待地揭开了谜底:“青岚熙不是有个女儿么,我抓住她了。”
“只要这人在我们手上,还怕她不把东西给我们么?”说着,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人。
青栩筠闻言,再一次大力挣扎,男子连忙弓下腰,手忙脚乱地想要控制住她。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这会儿两手都不得空,一时间竟有些按不住。
挣扎间,青栩筠忽然感觉一股热流自胸前涌出,随后一次蹬腿撞上了男子的太阳穴,将其重重击倒。
这就是青栩筠神力初现的时候了。
青栩筠家是修在山里的一栋房子,男子刚才则是一味朝着山林猛钻,这时正巧处在一条窄路,路边生满树丛,看不清高度。
男子在被击中时大幅度地晃了晃,随即向着外侧一头栽倒,连带着青栩筠一块儿摔了下去。
疯狂晃动的视野吓得青栩筠机敏地蜷进了男人怀里,死死护住头脸,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后,一声闷响,两人终于止住了身形。
男人直直地磕在一块石头上,被迫刹住了车,怀里的青栩筠则被甩了出去,摔在一旁的植物上,至于通话中的手机?老早就不知道摔哪去了。
青栩筠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也急促地跳着,为她将氧气送至身体各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过劲来,随即被身上逐渐蔓延上来的疼痛狂殴,眼前一阵阵发黑。
或许是冬天穿得多,也或许是这里人迹罕至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当然也少不了她鬼精鬼精地找了个肉垫。总之,青栩筠伤得不算重。
但彼时尚且年幼的青栩筠并没有这个意识,她只知道自己手也划破了,一条腿也动不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痛。更别说一旁还躺了一个汩汩冒血的小偷兼人贩子呢。
短短一小会儿,就接连遇上了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的事情。可能是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害怕了,也可能是身上实在太痛了,青栩筠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抬手抹眼泪时,手背上的伤口受到刺激,疼得她又是一哆嗦。她没有注意到,手上的血和泪混杂着流下,滴在了刚才翻滚间被甩出衣领的吊坠上,像是被吸收了似的浸了进去。
然后就是刚才的那一幕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孩儿,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没给不远处生死不知的男人分上半个眼神。
再之后的事就是青栩筠眼前的场景了。
小孩儿蹲在那和小青栩筠嘀嘀咕咕了半天,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高兴地宣布要陪她回家。
“可是我脚好疼啊,走不了路。”说着,小青栩筠心头涌起一阵悲伤,想着恐怕自己以后只能一辈子坐轮椅了,再也不能在玩捉迷藏时灵活地躲藏,丢手绢也跑不过别人了,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积蓄。
其实只是普通的软组织损伤,但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只一味地自己吓自己。
一眨眼,蓄满了的眼泪就开始沿着脸肆意横流。
小男孩见状,知道自己又来活了,两手轮番擦泪,忙得不亦乐乎。
好在这次青栩筠的眼泪很快就止住了。
小男孩欣慰地笑了笑,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忽的凑近了,盯着青栩筠的双眼,萌萌地说着:“没关系啊,你可以骑我回家嘛。”说着,他缓缓挪动身体,换成了背对着青栩筠蹲着。
“你要背我嘛?”经过刚才这一会儿的交流,青栩筠已经习惯了这人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并能够准确解读出对方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一个有点笨笨的小孩吧,她想,比她的小伙伴们还要笨一点,所以说话才这么古怪。
她犹豫着开口:“真的嘛?你背得动嘛?”
不是她不愿意信任别人,而是这小孩体型跟她区别不大,实在是看不出一点能背得起人的样子。
小孩儿萌萌地点头,再度表示没有问题,于是幼年版青栩筠两手撑地,艰难地爬了上去,攀在他的背后。小男孩站了起来,稳稳地托住了背上的人,展示般的试着走了两步。
随后,二人就将疑似已经有点死了的男人抛在背后,开始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天旋地转间,视角再度切换,青栩筠趴在小男孩的背上,身体随着他的走动规律地轻微晃动,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
可能是刚才哭累了吧,她想着。
小男孩儿突然开口:“诶,你说的那个人饭,真的有那么好吃嘛?”
青栩筠听见“自己”条件反射地纠正:“不是人饭,是人吃的叫饭。”
随即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当然啦,我爸爸做的饭可好吃了,每次其他小孩儿来我家都说这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饭呢。还有人追着我问能不能让我爸爸当他的爸爸呢。”
小男孩儿听了,忙问:“那你让给他了嘛?”
青栩筠都能想象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一定是又圆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着急。
幼年小青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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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上偷偷地笑:“当然没有啊,我又不是笨蛋,才不会把爸爸让给别人呢,他是我爸爸。”
小男孩儿忽而又发问:“那我呢?你会让他给我当爸爸嘛?”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之后,聪明的小青并没有直接表示拒绝,只是大方地表示:“你可以来我家吃饭,我让爸爸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小男孩儿果然上当,一下子被带偏了,满足地露出笑容。
小青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再度听到小男孩儿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你别睡啊,太阳还没落下呢。”
他央求着:“陪我说说话吧。”
迷迷糊糊的小青强打精神:“你想听什么呢?”
小男孩儿说:“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什么都行。”顿了顿,他再次拉长声音:“好不好嘛,求你了。”
萌萌的小男孩儿最终打跑了瞌睡虫,一路走一路说的两人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小院。
天色渐晚了,太阳在天边只剩最后一抹余晖。
小楼里有好些人,但小青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青岚熙。她的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嘴里叫着:“妈妈——”
院子里的陌生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小青张着双手扑进妈妈怀里,抽抽噎噎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又在妈妈的温声安慰下处理好了伤口,渐渐冷静下来了。
回忆起刚才自己狼狈的样子,小青栩筠害羞地在妈妈怀里撒着娇,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想起小男孩儿,转头寻找,却见他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小青见状,扯了扯妈妈的衣角,示意她将自己放了下来。青岚熙很是配合,将小青至于一旁的沙发上,转身走了出去。
小青坐稳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小男孩儿坐过来。小男孩乖乖地走上前来,挨着她坐下了。
小青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呀。”是的,她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还没有给他说过小院的位置。
小男孩儿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脸:“我就是知道啊。”
青岚熙恰好在这时折返回来了,手里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了一杯。
青栩筠一仰头三两下就喝完了,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转头看向小男孩儿,见他也像她一样很正常的喝着,没有说出任何惊人之语,这才放下心了。
喝完后,青岚熙伸手接过了杯子,温和的声音响起:“小筠都和我说了,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了,不然我们家小筠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那儿该有多害怕呀,真是谢谢你了。”
小男孩儿一听,呆住了,求助地看向青栩筠。
青岚熙好似没看出二人的眉眼官司,自顾自地问着:“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家大人呢?”对哦!还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呢!
小男孩儿更是傻眼了,张口就问青栩筠:“你叫什么名字呢?小筠?”
咦?我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嘛?小青挠了挠头,决定不再多想。
“我叫青栩筠,就是栩栩如生的竹子。”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有些东西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比如说“栩栩如生”之类的。
于是他也挠挠头,不再多想。
“那,我的名字就叫青君修吧。”
青,君,修。
好熟悉的名字。
“我们以前见过的。”
6. 旧识
青栩筠猛地睁开双眼。
男人委屈的脸好似仍在眼前挥之不去,青栩筠重重喘息着,神情还有些恍惚。
是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天脑子里想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了这么一个梦也不奇怪。
但青栩筠有种强烈的直觉,并不是梦,或者说,并不只是梦。那应该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事、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她撩了撩被冷汗浸湿的头发,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背。
床帘遮光性很好,光线很暗,但她知道,那里有一道极不明显的痕迹,一道就算是在知道它的存在下仔细找也很难看出来的伤疤。和梦里那道伤口格外吻合。
青栩筠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四下无人,寝室一片寂静。
她两眼盯住虚空中的一个点,好似在看什么,又什么也看不见。
那场让她失去记忆的车祸是多少年前的事?十年?十二年?
没想到还能再想起来。
青栩筠沉沉地睡了回去,无力地抬手掩在眼前。
青君修没有撒谎。他们以前真的见过。
是我错怪他了。她想。
……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她不想起床完成既定的学习计划。
缓过神来后,青栩筠又想到了“消失的古蔺一”。
估计这也是她误会了吧。说不定她是在拍摄什么跑酷、变魔术之类的短视频,所以提前在那安装了机关道具呢?
想起偶尔会刷到的“魔术揭秘”小视频,青栩筠自觉已经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之后,青栩筠换上了一套便于运动的衣服,准备去散会儿步。
她在学校的本部上学,这个校区占地面积相当可观,足有三平方公里,各处景色也相当宜人,甚至有的人大学几年读下来都未必能完整地逛完整个校区。
当然,这有利也有弊,比如说早八睡过头又遇上个离得远的教学楼,那可真是要把小电驴拧得直冒火星子了。
路旁三三两两地分布着好些人,大部分都在拍照,主要是没课的学生,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校外人士。毕竟学校的樱花大道每年都会在网上掀起一波热潮。
青栩筠默默地更改了路线。
沿着蜿蜒的石板路穿过攀满紫藤萝的长廊,踩着拱起的石桥走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青栩筠随意挑了个树荫下的长椅上落座。湖边,白色的水鸟嬉戏觅食,头顶,白玉兰散发着阵阵幽香。
青栩筠心头突然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着她点开了那个绿油油的竹子头像。
她在聊天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你什么时候有空?
爱吃鱼的竹子:我有些事情想要当面问问你。
几乎在同一时间,聊天窗口顶部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一行字很快就跳了出来。
“随时都有空啊,看你的安排。”
爱吃鱼的竹子:明天上午可以吗?
消息一闪而过,青栩筠撤回了。
她咬了咬唇重新输入:“这周六吧,周六上午,行么?”
“没记错的话你店里有独立的私人包间吧,给我留一间,到时候直接在你那见面。”
得到首肯后,青栩筠松了口气,又生出了些许忐忑,不知是为这次见面还是为记忆里的从前。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青栩筠绕至操场,打算跑会儿步。她是自主锻炼派,绝不会让健身房之流赚取她一分钱。
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青栩筠与操场上逐渐增多的人群一同迎来了夕阳收回最后一抹余晖,日落了。
……
九公寓。
211寝室。
门缝里透出莹莹白光,隐隐有嘈杂的人声,看来室友已经回来了。
白云岫正坐在桌前,吃着零食,桌上,打开的电脑正放着电视剧。
听见动静后,白云岫连电视剧都没顾得上暂停,兴冲冲地抱着零食就凑了上来,大有要追着她聊上三个钟头之势。
但一见青栩筠的脸色,白云岫脸上就浮现出了些许迟疑,脚步也停住了。
她斟酌着语句,谨慎地开口问道:“你们闹矛盾了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没有明白地说出主语,但话里的意思二人都清楚。
这算什么?青栩筠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一开始的前提就错了,但过程居然诡异地回到了正轨,还得出了一个大差不差的结论。
青栩筠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有些……触动吧。”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语焉不详,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不少亲近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她的事情,比如说她父母双亡的身世,比如说带她来办理入学的是小姨,再比如说她经历的那场惨烈的车祸。
但更多细节之处青栩筠并未和人多说,比如事故之后,她失去了从前绝大部分的记忆。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不会过多地去探究,以免触了她的伤疤。通常,他们会安慰几句,之后贴心地转移话题。
没想到白云岫这人不在此列。
听了她这句话,白云岫一下子柳眉倒竖,将手里的零食往桌子上一拍,捉着她的手连连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人找上你了?跟你说什么了?”
随即又温声安慰:“小青你别怕,还有我在呢。”
没等青栩筠反应,她又撒开了手,转身连走几步,嘴里急切地念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帮姓卢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随后又站定了,咬牙恨恨道:“一群下水道里的臭虫,就知道使阴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电视剧看多了走火入魔了?怎么说些话我都听不懂了?
眼见着白云岫已经自顾自地抓着手机,嚷嚷着:“我这就告诉小青姨,让她狠狠地收拾他们!”
满脑子问号的青栩筠终于找到机会插上了话:“等等等等,你要打给谁?小青姨?是说我小姨么?”
白云岫动作一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一时情绪上头,说的太多了。
于是她干笑两声,企图挽救:“是啊,之前她不是送你来报道嘛,然后就认识了。”
又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对了,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青栩筠耐心地解释:“没有什么。也没有‘他们’。”
“咦?”
白云岫快速翻找记忆,发现青栩筠确实没有说过,只是自己精神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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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她提起“过去的事”就应激,反而透露了不少。
青栩筠迟疑着开口,打断了白云岫的讪笑:“说起来,怎么忽然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啊?”
话音刚落,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张面孔,和眼前的白云岫足有六分相似。
“我在家里被人抓走的那天,来的那个卷发阿姨是你的谁?”青栩筠决定大胆试探。
冷不丁的一句,惊得白云岫一下子脱口而出:“啊?你这都记起来了啊,那是我妈……”
一句话未说完,白云岫就自己止住了。显然,如果青栩筠真的记起来了,绝不会问出这种话。
在二人的对视间,凝滞的空气让人喘气都放轻了声音。
良久,青栩筠才再度打破了寂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没有和你说过我失忆的这件事吧。”
没等白云岫回答,她再度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我们……是不是也早就认识过了?”
白云岫关注点再度跑偏:“等一下,这不对吧?怎么是‘也’?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给说漏嘴了啊?真是的,这也太蠢了吧!”
贴切的形容逗得青栩筠险些没绷住,她咳嗽两声掩饰笑意:“没谁,一个朋友吧。”
随后又解释道:“是我自己突然记起一些事了,只是没想起来多少。”
白云岫这才作罢,气哼哼地说:“这还差不多。”随后表示别人跟咱俩那都没法比,“我可从小就是你最最最好的好朋友”。她一连用了好几个“最”字以表明两人关系之好。
对于青栩筠对往事的探究,白云岫含糊应对,最终在青栩筠“不是说我俩天下第一好嘛”及其仿佛在闪闪发亮的诚恳脸庞的组合攻击下,抛下一句“我都答应了小青姨不会和你透露以前的事了”后,掀开床帘落荒而逃。
徒留青栩筠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
这边,青君修与小黑相对而立。
小猫盘踞在椅子上,一双金灿灿的眼睛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不知道一张猫脸上是怎么表现出内容这么丰富的表情来的。
与之相反的是小黑对面的青君修,臊眉耷眼,垂头丧气,完全不似青栩筠面前那副神气的样子。
小黑口吐人言:“我早就说了,你根本不行,这么久以来你还是那副蠢样子,她不会喜欢的。”
说着,骄傲地一挺毛茸茸的小胸脯:“我昨天捏出来的样子才是她的理想型,这可是我完完全全按照她现在的喜好调整过的。”
然后话锋一转:“还有,不是答应了小青姨不可以和她说以前的事情吗?现在好了,她一定不会再理我们了。”
小黑神气的尾巴也垂下来了,两只尖尖的耳朵向后压,一副很沮丧的样子。
青君修嗫嚅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辩驳。
二者相对无言,沉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好在一声清脆的铃声划破了寂静的幕布。
两双眼睛齐齐看向那块小小的发光方块,却又都僵着没有动作,好似在试图延迟一场命运判下的死刑。
最终还是青君修先一步大着胆子看了过去。
爱吃鱼的竹子:你什么时候有空?
爱吃鱼的竹子:我有些事情想要当面问问你。
7. 童养夫
虽然心里攒了不少疑团,青栩筠仍是摈除杂念,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接下来的学习,充实而愉快地度过了这一周。
时间一眨眼来到了周六。
青栩筠草草收拾好自己,早早地就来了这家咖啡厅。
青君修也等在了店里。
即使是思绪繁杂到有些茫然了,青栩筠仍是被这人晃了一下。
人之常情。
身形如同一株挺拔的雪松,烟灰色的风衣下,不经意展现出缎面衬衫掐出的紧窄腰线,微微敞开的衣领处,莹白的锁骨仿若盛满了月光,明亮的灯光下,精心打理的头发反射出漂亮的光泽。
浑身上下都像是发着光的男人迈开深色的裤管包裹着的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眼里细碎的光芒闪动,盛满的欣喜仿佛要溢出来。
他亲密的贴在青栩筠的身边,看起来前几天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没有让他留下丝毫芥蒂。
见状,青栩筠再度心一软,难得的生出了些许愧疚。
站在他的角度,这些天的感觉是什么样呢?明明是从小认识的玩伴,却被她用这样的态度对待。
就算知道自己不记得了也很难会不觉得被刺伤。起码在青栩筠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她这几天来心底一直隐隐记挂着这事儿,很是有些坐立不安,想要道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青栩筠心里各种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脚步不停,跟着青君修一路走到了预留的房间。
青栩筠径直在布艺沙发上落座,顺手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却见青君修也亲亲热热地挨着她坐下了。
青栩筠:……
她以目光示意这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去。
青君修喜滋滋的脸色一僵,面上露出些许委屈,却也并未多说什么,起身依言照做了。
这下轮到青栩筠面色僵硬了。
明明刚刚才想着之后要对他好一点儿,起码别再动不动就惹他伤心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她有些心虚,悄悄为自己辩解着: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识地一下……好吧。
习惯害人啊!
青栩筠清了清嗓子,决定先发制人:“之前你说的我们以前认识是怎么一回事?”
对面的青君修眨了眨眼睛,盯着青栩筠看了几秒钟,又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青栩筠又有点想笑了。
她一挑眉,哼笑一声:“嗯?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说话吗?也不想再看见我了?”
青君修忙将视线移了回来:“怎么会?我只是……”
他欲言又止,两片红润的唇张张合合几次,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传出蚊子哼一般的声音。
“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的。”
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小姨给所有认识的人都叮嘱了一遍吧?她又不是什么玻璃人瓷娃娃,哪用得着这么谨慎?
青栩筠也不急,反正今天还有大把的时间。
她自如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向后靠在撒个发靠背上,上下打量着坐立不安的青君修。
小可怜,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青栩筠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问:“哦?怎么错了?难道你又撒谎了?其实我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
对面那人看上去更可怜了,这么一个高高大大的人缩在椅子里,一脸的慌张,真是让人忍不住要心生怜惜了。
不过青栩筠最近看得多了,初步产生了一点抵抗能力,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我没有骗你,真的。”
他直接站了起来,轻松越过中间阻隔两人的茶几,俯身凑向青栩筠,明亮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澈,满满的都是青栩筠的倒影。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做的。我以后不会再对你编故事了。”
都怪你!可恶的“邂逅心动的ta,这样做让你们认识——六度空间理论”,什么破教程啊,根本没用!
青君修一边诚恳道歉,一边又回想起那个教程,其实感觉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呢,虽然大部分的看不太懂。
“难道是我找的人不对?”新产生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接着就是好些个声音在脑子里打架。
“比如之前遇到的那个徐老师?早知道就去找她了,或许会有用呢?”
“不过现在没机会了,已经答应以后不做这种事了。”
“是因为偷懒了吧,教程不是列了好多个人嘛?”
“没办法啊,‘力量’太少了,就算只是‘师姐’都已经很难催眠了,更不用说足足六个了。”
“早知道就先问问‘二号’了,‘一号’太笨了。”
“那又怎么样,跟二号比起来,她可是更喜欢我呢!”一句话压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这就是所谓的‘一号’,也就是坐在这里的青君修。
这场发生在精神层面的对话除了青君修本人以外无人知晓,因而也就无从得知他理解其实有误。
正常人实践六度空间理论根本不会需要用到“催眠”这种技能。
以及他确实是挑中了一个错误的人选。
因为这场争吵,青君修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挺长时间了。但意识沉浸在“空间”里的青君修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青栩筠后背紧紧贴在沙发上,双眼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人。他站在身前,弯下腰贴近,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一张脸就悬在距离相当近的上方,甚至隐隐能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一开始她还镇定自若,直视着他的那双落满星子的双眼,但随着时间推移,薄弱的抵抗力在近距离的美颜暴击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她觉得自己要迷失在这片星海了。
结束争吵的青君修回过神来,注意到二人的姿势,也不由得脑子里砰的一声断了根弦。
“扑通、扑通——”
耳边似乎有心跳声响起,不知道是谁的。
青君修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被青栩筠哄着喝下了含有酒精的某种液体的时候,整个人晕乎乎的,身体轻轻的,像是一片在风里飘起来的叶子。
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不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青栩筠这下子清醒过来了,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起开吧你,别压着我了。”青君修乖顺地向她身旁的沙发上倒去,睁开了双眼,目光再度向青栩筠追去。
青栩筠稍稍坐正了身子,捋了捋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乱的头发,刻意不去回应他的眼神,又理了理衣褶,一副很忙的样子。
莫名的气氛以两人为中心蔓延开来,在这片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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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中,青栩筠觉得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热意,随着这份沉默的累积,自己的心跳似乎有再度失衡的趋势。
“好啊你,以前还乖乖给我骑,现在是要造反了是吧。”大脑像是一片浆糊,好在她勉强记起今天的来意,张口就来。
随后室内再度一片死寂。
听清自己声音的青栩筠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人家你有关系吗你在这儿说些莫名其妙的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青栩筠觉得自己将在这间包间里再建出一座城堡。
说的什么玩意儿,你还不如不张口了!
心中的汹涌波涛将青栩筠狠狠淹没。
她再没了刚才的淡定,一张脸都恨不得埋在自己的怀里,垂下的发丝间隐约透出通红的耳朵。
不幸中的万幸,青君修并未对她这句话提出任何质疑,只是瞪大了双眼,发出一声惊呼。
“你都记起来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我完全都没看出来呢。”
起码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殊途同归嘛。青栩筠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也开始降下去了。
不过,说到“看”……
“你一直看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允许你一直跟踪我、偷看我的?”理直气也壮的青栩筠一下子就直起了身子,只觉得脸也不烫了,心也不慌了。
却没想到青君修这时正好侧着身子凑近,两人同时动作,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仿佛眨眼时睫毛都会打架似的,清甜的香气再度扑了青栩筠一脸。
一瞬间,二人的表情都出现了明显的怔愣,这下轮到青君修慌忙退开了,他抬起的手触及刚青栩筠的耳朵,嘴里还问着“怎么红红的……”
青栩筠只觉得他的指尖带着一股舒适的凉意,随后后知后觉:不是他的手凉,而是自己耳朵发烫。
以为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的青君修并未多想,爽快地交代了问题的答案:“因为青阿姨说想要‘看着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呀。”
“青阿姨?”
又是小姨?还是……
青栩筠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但她不敢将这个词说出口。
“就是青岚熙呀,我听到她许愿了,所以帮她实现。”青君修很快公布了答案,将她心中的猜测说出了口。
妈妈……
青栩筠脑海里浮现出梦境里那个陌生女人的脸,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手背上仿佛又滑过蘸着酒精的棉花擦过伤口的触感。
但青君修的后半句话一下子击碎了她心里升起的感伤。
“谁告诉你是这么‘看’的?”
青栩筠咬着牙吐出这句话,只觉得头都开始痛起来了,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为什么不是?当然是啊。不然还能怎么看呢?”青君修似乎真情实意地觉得很是困惑。
“那你呢?你也姓青,是我哪个哥哥吗?表哥?”
青栩筠不愿再就上一个问题多做讨论。
这人果然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双眼圆睁,难得的提高了声音:“这怎么可能呢!”
随后弯了弯眼睛,又一脸严肃地看着青栩筠,一字一顿,认真道:“我是小筠你的,童、养、夫、啊。”
“噗——”
8. 回家
“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彻房间。
正喝着水的青栩筠被他的话狠狠震撼。
虽然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语出惊人了,但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威力。
青君修满脸担忧,坐在一旁,贴心地伸手为她拍着背。
青栩筠一边咳着,一边还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冒出来嚷嚷要报警来给她抓走。
青君修在意的可就没这么多了,他甚至一点不觉得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有什么问题,看上去已经抛之脑后,只一味地安抚着她,皱着眉抽出她手里捏着的杯子,顺手放在茶几上。
“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咳得这么厉害?下次不喝这个了。”
合着您自己是一点问题没有啊。
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被门槛绊倒了就是门槛坏,打门槛”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青栩筠被自己这念头恶得一个激灵。
稍微缓过来了,她摆摆手:“是我自己呛到了。”
“你刚刚又在胡说什么呢?童养夫都出来了,越来越离谱了哈,咱们一家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她力图纠正青君修先前说的话,并将极力将自己与犯罪分子划清关系。
对此,青君修并不赞同,他满脸受伤的看着青栩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能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呢?你不要我了吗?”
“不对,你没有完全记起来?”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平时可没见你这么机灵呢。
“虽然记忆没有全部恢复,但大概想起来了一点点。”青栩筠伸出食指与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青君修却再次关注点跑偏:“没想起来别人,单单记起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这人一下子又乐呵起来了。
青栩筠:……
她选择再次试探:“既然你都说是我的,童养夫了,那你一定很清楚我们家的事吧。”
青栩筠废了老鼻子劲儿才勉强让自己把那个词说出口。
“姓卢的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青君修幽幽地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小筠,你又想骗我话。”语气里满是肯定。
青栩筠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会这样想?”连你都能看出来了?
还有,这个“又”字是从何说起啊?
青栩筠仿佛感到一滴汗从自己的额角缓缓滑落。
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青栩筠再一次回想起梦中发生的事,难道说两人小时候一直都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一个骗,一个傻乎乎地上当受骗?
对上他的视线,青栩筠睫毛颤动了几下,为掩饰自己的心虚,强装镇定,倒打一耙:“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太让我伤心了。”
青君修少见的智慧顷刻间雪一般融化掉了。
见状,青栩筠趁热打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考虑原谅你了。”
看出他的犹豫,青栩筠又柔声哄道:“放心吧,我保证不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的。”
青君修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塌。
……
在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后,青栩筠看了看时间,已然不早了,于是并未过多思考就做出决定:“差不多到饭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请你吃饭吧。”
对于她这个提议,青君修果然不负期望地答应了。他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勾勒出漂亮的弧度,不一会儿就直接乐得眯起了眼。
看得青栩筠都有些忍俊不禁。这也太好满足了吧。
她在心里暗笑:真是个小傻子。一点都没变。
随后又被自己脑海里划过的想法惊得愣住。
但很快,青君修给出的回答就打破了她的怔愣。
“可以去我家吃嘛?”
这个回答确实是出乎青栩筠的意料。
但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答应了。
倒也不只是出于出于对儿时玩伴的信任,更兼有对自身力量的自信。正如先前提到的,这么些年来,她还没遇见过力气比她还大的人。
“正好附近有个大型超市,一起去看看要买点什么吧。”
新鲜的时蔬、青椒、玉米、山药、排骨、里脊肉、活鱼……眼见着青君修越挑越多,青栩筠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就咱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青君修一听,虽有些恋恋不舍,却还是听劝地停了手。
“因为太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有点没忍住。”他浅浅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解释道。
这下又轮到青栩筠心软了。她有些懊恼地唾弃起一分钟前说出这话的自己:干嘛要阻止他呢?用不完大不了放冰箱,这下好了,整得大家都不开心。
结账时,青君修抢先一步递出了二维码:“你还在读书呢,还是我来吧。”反正都是“二号”负责赚钱,他花起来毫无负担,更何况,不就是为了给她花才去赚钱嘛!
到家后,青栩筠将提了一路地大包小包放进厨房,顺手将跟进来的青栩筠推了出去,示意她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青栩筠坐在沙发上傻眼了。
她开始怀疑起这人为什么要答应自己这个提议了。完完全全的损己利人啊。
青栩筠的脑海里又响起青君修刚才的话:“我怎么会让你做饭呢?一直以来都是我做饭给你吃啊。”
说这话时,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疑惑,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想,不对吧,这个“一直以来”是什么鬼啊?
自己失忆距今怎么也有十年往上了,这十来年来可没见过这人出现啊,而十几年之前……
她开始有些惶恐了,脑子里不住胡思乱想:难道自己家真的遵循了封建糟粕做出了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还是什么非法雇佣童工?
青君修再往上数个十年,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吧?
让这样一个同为小孩子的人天天做饭……
再联想到青君修时灵时不灵的脑子,青栩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或许真的是熟练工的身份加成吧,青栩筠电视还没看多久一会儿,就被告知可以开饭了。
素净的瓷盘里,盛着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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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灼芦笋炒百合,芦笋碧绿,百合莹白;透明的碗内,山药玉米排骨汤呈现出奶白的色泽;清蒸鲈鱼卧于长长的鱼形瓷盘,姜丝葱段根根分明,滚油浇淋激发出的鲜香四溢飘散;一只大碗内,豌豆尖肉片汤叶翠汤清;旁边的瓷盘中,凉拌木耳点缀着色泽鲜艳的洋葱彩椒;冰裂纹小碗内,桂花酒酿小圆子散发着甜香。
青栩筠大快朵颐,丝毫看不出先前在心里泪流满面的样子。
吃饱喝足,青君修提出送青栩筠回寝室。
“快到你午睡的时间了。”他这样说着。
了解得还真是详细啊!
青栩筠这次没再拒绝,爽快地答应了。这里离学校也不远,走回去就当消食了。
“说起来怎么没有看到你家小黑呢?”走到门口,青栩筠突然发问。
“他平时不在这里住啊。”青君修随口答道。
不是很懂你们养宠人。
……
青栩筠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从未见过的房子,无论是装潢还是布局都很陌生。青栩筠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何,她也没有细究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将它压在心底。
四周是大大的落地窗,四面都透着光,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而且还有一个很古怪的点。
这间房子,没有门。
青栩筠更茫然了。
一间没有门的房子,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很显然,没人能解答她的这个疑问,宽敞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站着。
青栩筠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在装了面粉的脑壳里灌满了水,再充分摇晃,得到的产物糊满了整个脑子。
她提不起精神思考任何东西,也提不起力气做出任意动作,只望着面前的虚空,与周围一同静止着,仿佛身处一块凝固的时间。
不知什么时候,余光瞥见一处异样。
青栩筠双眼迟钝地转了过去,逐渐聚焦,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片静静矗立的死物之间,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只蠕动的大章鱼。
它贴在那扇玻璃窗上,或者说,那面玻璃墙上。
它极力地展示着自己柔韧的身躯,姿态舒展,表皮斑驳的色彩随着动作游动,八只灵活的腕足张牙舞爪地向各处伸去,在玻璃上显现出或长或短的剪影。
每条腕足上都分布着两排密密麻麻的肉质吸盘,它们紧紧地吸在透明到几近于无的玻璃上,挨挨挤挤,随着章鱼的蠕动变换着位置。腕足基部,蹼状组织轻微地一张一合。
像一朵盛开在空中的大花。
大花颤颤巍巍地探出了花蕊。
“笃笃笃——”
伴随着一阵阵敲击声,青栩筠倏地看出了这只生物的意图。
她浑身一阵颤栗。
它想进来。进到这个屋子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青栩筠后知后觉地调动起大脑里储存的知识库,那不是什么花蕊。
那是章鱼的嘴,足以破开贝类坚硬的外壳,然后就可以将深藏在其中的软肉搜刮、吃掉。
9. 章鱼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它看起来对这座坚固的玻璃外壳无能为力。几番尝试后,很是不甘地放弃了。
它像一摊黏稠的液体一样,自玻璃上缓缓流淌下来了。
随后,它两只腕足拧成螺旋状,支撑着它的整个身体立了起来,其余腕足散在周围舞动着。
它轻轻试探着迈动那两只腕足,成功了。于是其余的腕足一齐蜷曲纠缠,仿佛在欢欣鼓舞。
在发现它进不来以后,青栩筠就放下心来了,仍旧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唯一的一只活物,看见它这奇异的“舞蹈”还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副傻乐的样子,看起来好眼熟。
像谁呢?她想了想。
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章鱼停止了它的“舞蹈”,只是仍用那两只腕足痴痴地“站立”着。
青栩筠不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它从那只章鱼模糊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奇异的……情绪?章鱼也会有情绪嘛?她不知道。
然后,她对上了它那双金黄的眼睛。这双眼睛更加清晰地传递着刚才隐约感受到的那股情绪,那种——痴迷。它W型弯曲的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她,里面的狂热汹涌得几乎要溢出来。
青栩筠无端感到一阵恶寒。一抹清晰的冷意自她的脊椎扩散开来,逐渐感染至四肢末端,连指尖都冰冷无比。
它不是在“跳舞”,或者说,不只是。它在模仿一个两足站立的、此刻就在它眼前的活物。
这是为了什么?想要骗她开门吗?
“别想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门在哪呢。”她突然开口,许久没有使用的声带颤抖着传出带着几分干涩的声音。
章鱼再度痴痴地贴向玻璃,仍留两足站立,其余腕足竭力一寸寸攀着。
青栩筠静静地端详着它现在的样子,抬手触向玻璃,冰凉的指尖与它其中一只腕足贴合。
然后,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疑问:一只普通的章鱼,能够只凭借两只腕足就在空气中直立起来吗?
在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面前的玻璃自掌心开始生出寸寸裂纹,只一眨眼的时间,裂纹就遍布了所有的玻璃。
“砰——”
一声轻响,碎片如漫天飘雪。随后就是巨量的海水在一瞬间涌入。强烈的冲击之下,青栩筠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
“嗒、嗒、嗒……”
当青栩筠回过神来,就已经在这条街上走着了。
她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她只是遵循着“初始状态”,惯性往前。
走着走着,青栩筠逐渐开始恢复对身体的掌控。
然后,她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细碎声音。
“窸窣、窸窣。”
这声音连绵不断,不紧不慢地一路跟着她。
“嗒、嗒、嗒。”
她的脚步越放越缓。
然后突然顿住。猛地一回头——
身后,是刚刚走过的街道,除了被风卷起的碎纸片,空无一物。
她来回扫视了两遍,仍觉得有什么不对,心头一股异样感挥之不去。直到余光扫过道路两旁店铺的玻璃窗。
倒影里,两条柔韧的阴影在她的后脑上方摆动着。
她瞳孔放大,剧烈震颤,下意识地回头——
然后就见到两条巨大的触手自身后的空中一左一右围绕而来,在她双眼前方逐渐合拢。
身体的动作在大脑的指令到达前先一步开始了。
跑!
她的一双长腿快速交替,每一步都尽力拉出巨大的步幅,浑身汗毛直立,心脏一下下剧烈地跳动,将血液一次次自心脏泵出,为她输送着海量的新鲜氧气,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精神一下子空前活跃。
先前凝固的、滞涩的思维一下子顺滑了,如同给生了锈的齿轮打磨抛光,上了润滑油。一个个的问题接连冒出。
“章鱼有可能长这么大吗?”她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这真的是章鱼吗?
她不知道。
只一味地向着一个方向跑。
直觉告诉她那里会很安全。
直到目的地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座巨大的坟冢。
坟头前端开出一座山洞,青苔横生,似乎在暗示着流逝的久远岁月。山洞外搭着一座茅草屋,看上去破烂不堪,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它吹倒。茅屋上方,郁郁葱葱的竹林投下一片透着碧意的阴影。
她停下了脚步,呆呆地仰头看了足足好几秒。
她本以为会是……
是什么呢?她问自己。随后又自己答复:那间玻璃房。
是了。玻璃房已经碎了。
她又抬脚向屋内走去。
或坐或立,几道陌生的身影已经先一步在这里了。并在她进来后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没有人说话。
但青栩筠心头涌起不知从何而来的磅礴怒火。
她算准时机,一头冲进几人中间,脚步越来越快,扎向小屋背后的山洞。
几人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就被紧随其后的巨型触手连人带屋轰上了天。
他们并未对触手造成一点阻碍,但青栩筠已经沿着山洞一路通向背后的坟冢了。
触手没有任何犹豫,一路跟随。然后一头撞开了这座坟冢。
山崩地裂间,白光一闪,一道刺耳的声音将拼命睁大双眼试图保持理智的青栩筠唤走。
……
青栩筠“唰”的一下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后心一片冷汗,单薄的睡衣被浸湿后紧紧地贴在后腰上,黏腻而不爽。
呆坐了两三秒之后,她双眼终于聚焦,伸手关掉了流淌着音乐的闹钟。
她下了床,打开水龙头,洗了个冷水脸醒醒神。
闭着眼睛摸索一旁的洗脸巾时,半天也没能够到。她有些纳闷地稍微睁开双眼。
昏暗的视野中,一双手逐渐放大、合拢。
“猜猜我是谁?”
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青栩筠猛地一个哆嗦,直接软倒在白云岫的怀里。
“哟,这是怎么了?小青妹妹终于知道我的好了,想起来要投怀送抱了?”她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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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调侃半是疑惑。
青栩筠站直了身子:“并没有,只是想起大章鱼了。”
白云岫皱了皱鼻子,并不满意这么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什么嘛!”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不回家嘛?”青栩筠不欲多说,岔开话题。
白云岫并未被蒙混过去,却也没再多问,配合地答道:“当然是舍不得我的小青你呀~所以我来陪你了啊。怎么样,感动吧?”
显然,这人也没说真话。
青栩筠擦干了脸,敷衍着:“感动感动,特别感动。”
白云岫闻言嘻嘻一笑,揽着青栩筠的手并未松开,而是顺势搭在青栩筠的肩头,微微使劲儿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二人面对着面,目光仔仔细细地在她脸上扫了一遍,看得青栩筠心里都有些打鼓了。
良久,白云岫才冷不丁开口:“最近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很突兀的一句话。以至于让听了这个问题的青栩筠直接满眼茫然。
但白云岫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看上去松了口气,似乎是认为自己已经从青栩筠的表情上得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也就没再给青栩筠机会细问。
她掩饰般急促地补上了一句“算了,当我没问”,然后看了看手环,一副有急事的样子,转身提起搁在桌边靠着的某只形状细长的包,就要出门。
拉开寝室大门后,她顿了一下,犹豫了好几秒,再度冲着青栩筠开口:“你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要出去吧?晚上会按时回寝室吧?”
她不待青栩筠回答,便又自顾自地说出了一大段话:“你平时学习就很辛苦了,难得遇上个清闲的周末,就别再到处跑了,实验室图书馆自习室也都别去了,少学一天也不会怎么样,今天就在寝室好好休息吧。”
随后又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今天晚上一定不要出去哦。”
“咔嚓。”
门合上了。
随后一行急匆匆的脚步越行越远。
独留青栩筠一人在寝室呆立许久,不知是仍受着梦境的影响还是在为白云岫的话困惑。
青栩筠头痛的想着:“还问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你们自己才是,最近一个比一个奇怪。”
还有,小白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去啊?
回想起白云岫离开时手里那只细长的包,她心里有了猜测:看起来是要去打羽毛球呢,就是不知道是比赛活动之类的还是单纯的跟人有约。
但以前这种事小白都会叫上我的啊?叫我去给她加加油助助威,再适时递上一瓶水之类的。
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最近大家是都流行转性吗?更换人设,增加新鲜感?
她摇了摇头,甩开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不知是不是白云岫走前的细心叮嘱起了作用,青栩筠真的安安心心地在寝室待了大半天,连晚饭都是靠外卖解决的。
入夜,白云岫还没回来。
窗外,蓝花楹在皎洁的月光下呈现出深深浅浅的蓝紫色,随风轻轻摇晃。
二人都不知道,白云岫走之前的千般嘱咐仍是没能起到作用,更没能达成她所期望取得的结果。
10. 抓鱼
一睁眼又在路上了。
青栩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在这个陌生的场景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好一会儿之后,一个莫名的念头突然从她的心底升起:这里是学校,是她现在的学校。
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周围的建筑一下子像是掀起了一层薄纱,显现出清晰而熟悉的面容,路边的一草一木也像是每天上下课路过时看到的那样,在黑暗中静静地矗立,偶尔随风晃一晃叶片枝丫。
青栩筠环视一圈,若有所思,并未停住脚步,仍大步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学校”里看见其他人了,还是个熟人。
青栩筠面色看起来有些古怪。
这个“熟人”,正是与她有着两面之缘的天才少年古蔺一。
古蔺一仍是一身点缀着刺绣纹路的衬衫短裤,脖子上还系着领带,领带上同样是繁复的花纹。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人的那一刻,青栩筠下意识地一个闪身,躲在了身旁绿化带的植物身后。
好在古蔺一似乎在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这是在忙什么呢?青栩筠有些好奇地探头。
好像是在追着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呢?
天光昏暗,再加上离得有些远,青栩筠一时没能看清。
直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她藏身的灌木丛前经过。
借着头顶上投下来的一抹月光,青栩筠看清了。
那是一只黑猫。
这倒霉孩子,怎么又在追猫啊!
等一下,这是猫吗?
一个晃眼,这只猫一下子长出了六、七、八……足足八条腿,八条腿倒腾得飞快,黑色不明生物速度再上一个台阶,几乎要把身后的古蔺一甩开了。
就在这时,只见斜刺里又一道身影冲出,拦在这只黑色不明生物身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前后受阻的它只得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似乎在打量周围有无新的出路。
新出场的这位角色也是熟面孔。
准确来说,是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甚至就在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见过。
拦在这只怪异生物面前的人,正是青栩筠的好室友,自幼相识的好伙伴,白云岫。
她看起来和下午出门时没什么差别,就连出门时拿上的那只细长的包都还提在她手里。
稍稍落后的古蔺一也在这时候追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将那八腿生物围在中间。八腿生物见状,抬头咆哮了一声,随后猛地向身前的白云岫冲去。
青栩筠悄悄挪动身体向前,以便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观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这只不明生物现在浑身上下可看不出一点猫的样子了,只剩下一片形状模糊的黑色“躯体”——嗯,如果那能被称作躯体的话。
这片黑色的上方部分,疑似脑袋的位置,两颗橙黄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白云岫,似乎是认定了这是一个软柿子了,几条细长的黑影自它身下生出。
白云岫并未慌乱,只是一脸凝重,将手伸向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包,然后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剑?
不,是一把剑鞘。
整个剑鞘呈黑色,外表面布满银色的花纹,在月光下泛着类似金属的光泽。
在它的真面目完全显现出来的时候,青栩筠只觉得大跌眼镜。
你是说你这么郑重其事地从包里就掏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这么一个……剑鞘?甚至连剑都不是。还有这包不是装羽毛球拍的吗?上次学院的啥阳光体育活动我可还见你用过它呢。
白云岫现在可不知道青栩筠正看着她,更不知道她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吐槽,她只是将手里的剑鞘往前一送,迎上向她扑来的生物,嘴里低喝一声:“收!”
可惜事与愿违。
八爪怪并没有向原定的计划那样被剑鞘收回封住,而是在即将与它相碰的前一刻,突兀转向,扑向了一旁的绿化带,正正撞进偷偷躲在一旁看热闹的青栩筠的怀里。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青栩筠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抓,低头一看,傻眼了。
再一抬头,就是又两道身影先后扑过来的场面了。
随着前面的古蔺一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青栩筠只觉得视野模糊,眼前天旋地转。
……
再度睁眼,青栩筠已经相当淡定了。
早在睡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了。
对此,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梦,第一次做还会觉得有些吓人,多经历两次就只会把关注点放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
青栩筠闲适的心情终止于她开始在床上翻身。
随着身体的动作,她放在枕头上的手感受到一抹异样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虚握的掌心里滑落。
青栩筠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是一块漆黑的金属牌,做成章鱼的形状,两只黄黄的眼珠子正正对着她。
青栩筠:……
她一脸凝重地将这块掌心大小地金属捏了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研究了足足好几分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之处。
如果不是这个玩意儿诡异的出现在了正在床上睡觉的她的手心里的话。
独自一人待在锁了门的宿舍内,一觉醒来发现手里捏自己毫无印象的东西,这样的事件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呢?
青栩筠呆坐在床上思考着,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握在手心里的金属。
还有这个格外巧合的外形……
会有人能够偷窥别人的梦吗?
即使是青君修这样热衷于“看着”她的人也不可能做得到吧。
青栩筠自问自答,自觉已经解开了所有的疑问。
这大概就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吧。
比如说自己在睡觉的时候白云岫回来了,并送了她这么一个小玩具,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伸手接下了,然后继续倒头就睡,所以一觉醒来手里就握着它。
青栩筠觉得自己的解释很合理,大概就是在半梦半醒时收下的,所以自己醒来了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青栩筠满意地点点头。这也和梦里发生的事对上了,大概那个梦也是基于此生成的吧。
于是愉快地起床,开始新的一天。
“叮铃、叮当。”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咔嗒”一声后,大门敞开,白云岫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她和梦里看上去一模一样,手上也还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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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只包,只是满脸疲惫,似乎憔悴了一些。
青栩筠鬼使神差地走向前去,抬手接过了它。顺便隔着一层布料,捏了捏。手下的触感清晰地告诉她包的内容物:一副羽毛球拍。
青栩筠松了一口气,有些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愧疚,却仍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询问:“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她并没有看向白云岫,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白云岫闻言一愣:“什么时候?这倒没注意,不过挺晚了,你那时睡得可香。”
她说着说着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还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你这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啊!”
青栩筠也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来,心虚地挠了挠头。
……
时间倒回到昨晚,古蔺一白云岫几乎是不分先后地追至那片灌木丛后,但只有空荡荡的水泥路面似乎在嘲笑着她们。
古蔺一铁青着脸四下检查了一番,沉默地向着白云岫走来,顿了几秒,还是只得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宣布结果:“让它逃掉了。”
白云岫叹了口气,松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剑鞘,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都虚弱了不少。
“那没办法了,这只也没能抓到。”
她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也不知道这次又是被什么人给截胡了。”
古蔺一没有吱声,显然是默认了她这个说法。二人都清楚,刚才那个生物,是绝无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就逃出她们二人的追捕的。更何况,那个突兀的转弯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可惜她们迟了一步。
“只能希望它别被用来干什么坏事了。”
对此,二人显然都不太抱有希望。
“你们那个‘界’,也再好好检查检查吧,别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白云岫意有所指,语气里甚至带了两分火气。
对于这事,古蔺一确实理亏,甚至还做了其他不相干的事。于是她没有出声辩解,甚至还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向白云岫。
好在疲惫的白云岫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
另一边,青君修,或者说“一号”,正在通过视频与“二号”进行严肃的对话。仔细听内容,会发现他们谈论的对象竟与白云岫、古蔺一二人所说的是同一个。
“没赶上,晚了一步,这枚‘碎片’直接在眼皮子底下让人给带走了。”
“二号”顶着一张猫脸满脸严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尽可能地收回力量,每一块碎片都很重要。”说着,他的声音沉了沉:“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实现她的‘愿望’。”
“一号”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对面的猫:“怎么办呀小黑,万一真的找不到它了,妈妈爸爸……”
小黑双眼一瞪,打断了他:“没有这种可能。”
随后又没好气地表示:“我就多余跟你讨论,脑子都在我这儿呢,你还能说出个花来?”
他满脸嫌弃:“有空不如多看着点小筠,别又给人欺负了。”
“或者多联系一下她。”他甩了甩尾巴佯装不经意地补充道:“记得多见见面啊,别让她又把你给忘在脑后了。”实际上高高翘起的尾巴早已将情绪暴露无遗。
11. 争锋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青栩筠继续在教室、图书馆、自习室、实验室忙得团团转。去年年末申请的一个科研兴趣小组项目她担任了组长,这会儿正在紧赶慢赶地想要做出结果以便能在今年按时结题,再加上师姐时不时会分给她一些小任务,这些天她可以说是一有空就往实验室跑。
“师姐早!”
青栩筠看向来人,点了点头:“早。”其实不早了,她是上完了一节课才来的。
是一个刚加入实验室大一学弟,似乎对科研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这几天天天都能撞见他,连作业都带过来写。
虽然带他的师兄本人只是一条咸鱼,每天九点多了才慢慢悠悠地晃过来,有的时候老师不在干脆就直接不出现了。
也不知道这人天天跑这么勤快是干什么。可能是单纯的喜欢实验室的氛围吧。也有可能是声音,或者气味。
青栩筠将烧杯从磁力搅拌器上取下来,将药品注入几个离心管离心,随后走向水池。
“师姐是要洗瓶子吗?我帮你一块儿洗了吧。”勤勤恳恳的洗瓶子工人发出殷切的呼喊。
青栩筠面色古怪,看向手里的瓶瓶罐罐,陷入沉思。
一个洗瓶子工人会有另一个洗瓶子工人来洗瓶子吗?这合理吗?
青栩筠又看了看还待在实验室的其他三两个师兄师姐,婉拒了热心师弟的好意,走向了一个水池。
将一众杯子管子塞入烘箱后,青栩筠稍稍清理了一下桌面,抬脚准备离开。
该去吃饭了。
正巧,忙碌的师弟终于也洗完了他的瓶子,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来:“师姐是要去吃饭嘛?一起啊。”
座位正巧在门口的某位师姐闻言,发出一声嗤笑。然后她松开电脑,站起身来:“正好我也要去食堂,一起吧。”
她径直走向两人中间,挽住青栩筠。
这位师姐是敏敏师姐的好朋友,和青栩筠关系也不错,于是三人顺理成章地同行。
走到楼下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金玉!”
是金玉师姐的男朋友,怀里抱着花,手里还提着礼物。
金玉一愣,颇有些尴尬地看向青栩筠。
“看来是没机会和师姐一起吃饭啦。”青栩筠笑了笑,松开了挽着的手。
金玉抱歉地冲青栩筠笑笑,又瞥了两眼一旁的不知名师弟,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招招手然后和男友一道离开了。
“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我去问了你室友呀,你也真是的,明明今天过生日,自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声音越来越弱。
无名师弟露出快乐的微笑。
“他为什么送这个花给她?”
师弟的靠近再次被人打断,一道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身影又一次抢先一步插进二人之间。
这下路轮到青栩筠惊愕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嗯?我吗?”
那道身影,也就是青君修,模仿着两分钟之前刚离开的金玉师姐男朋友:“我去问了你师姐郝敏呀,你也真是的,这么久都不主动来找我,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看着他一脸控诉,听着他满腔委屈,恍惚间青栩筠道歉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好在情绪上头得快清醒得也快,青栩筠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左眼写着“你谁啊”,右眼写着“我干啥要找你”。
青君修选择视而不见,只拽着青栩筠的衣角猛猛撒娇。
可怜的师弟在一旁笑得脸都僵了,努力尝试了几次,终于笑不出来了。
“师姐,这是谁啊?”
青栩筠终于想起了这位不知名师弟:“哦哦,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一个朋友。”
青君修手往青栩筠肩上一搭:“师弟你好,我是青君修,很高兴认识你。”
骗人,你脸上明明写满了“啊?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还不走吗?”之类的话,可看不出一点你嘴里的“很高兴”啊。
难得的,师弟的思维在这一刻竟能与青栩筠同频了。
“哥哥怎么突然叫我师弟啊,我好像没在我们这儿见过你呢。”此人一边“天真无邪”地说着,一边咬咬牙,绕了一圈走到青栩筠的另一侧。
“师姐,咱们不是要去吃饭了嘛,下次再和你这位朋友聊吧。”
这下青君修可不干了。
他搭在青栩筠肩膀上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青栩筠整个人带到他的另一侧去了,师弟努力半天,最终做了无用功。
“该走的是你吧,小筠要和我一起走,你都多大的人了,早就该学会自己一个人去吃饭了吧。”
这话气得师弟白嫩的脸都泛上了青色,表情也有些脱离控制变得扭曲起来了。
“你!”
在回归了一段时间的正常生活后,青栩筠又一次傻眼了。
怎么回事?
她有些自我怀疑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一个眨眼的时间,这俩就又开始演起什么电视剧情节来了。
站在实验楼门口一处树荫下的三人暂时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青栩筠已经提前开始尴尬起来了。
她连忙插入两人中间,一手揽住青君修,一手伸出示意二人停止。
“好了好了,小声一点吧,大庭广众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言不合就开演?”
“不是说吃饭吗?走吧走吧,一块儿去,正好刚刚金玉师姐走了,咱们又是三个人了。”
师弟撇了撇嘴,似乎不是很满意,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青栩筠伸手推了推青君修,他也终于舍得迈开步子了,只是看上去还有些不情不愿。
三人走着,一路无言,但好歹相安无事。
青君修却又突然说话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刚刚的那个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青栩筠开始回忆。
“他为什么送这个花给她?”
回忆结束。
“向日葵吗?因为金玉师姐喜欢向日葵吧。”
“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花,以前在家里种了很多呢。”
“哈哈,是吗,我现在也很喜欢呢。”
眼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旁若无人,师弟也不甘寂寞:“还不知道师姐你喜欢什么花呢?以前都种过些什么呢?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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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教教我吧。”
不料两人闻言双双沉默,青君修更是用一种古怪的表情望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戒备。
“啊,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很博爱的,大部分植物我都挺喜欢。”
停顿了两秒,青栩筠轻轻抛出了答案。
随后就再也没人开口说话了,古怪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
师弟收到小组作业的召唤匆匆告辞,青栩筠表示理解,微笑道别,青君修则没分半点目光给他,只是热情邀请青栩筠去他家看小黑。
“小黑也很想你呢。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们嘛?”
看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神,青栩筠觉得自己无法说出更多拒绝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再次出现在青君修家的沙发上了。
青栩筠靠着沙发,抱着小黑,看着电视。青君修在一旁给水果去皮切块,并扎上签子,便于青栩筠拿取。
当然,此人一开始是想直接喂到她嘴边的,还振振有词:“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以前你趴在桌上看漫画书都是我给你递吃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青栩筠心里已经相信了,但她仍然坚定拒绝:“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现在早就已经不是旧社会了,没有奴隶了。”
青君修纠正道:“不是奴隶,是童养夫啊。”
“更没有童养夫!”青栩筠连忙打断。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了,但是青栩筠仍是被惊得瞳孔地震。
她赶紧吃了块果子压压惊。
“还挺甜。”
“喜欢你就多吃点吧。”青君修笑嘻嘻的,削皮的手更有劲儿了。
“好了好了,已经切了挺多了,一会儿吃不了浪费。”
青君修遗憾地停下了向下一只果子伸出的魔爪。
“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呀,你都瘦了。”青君修看起来很是心疼。
“我辛不辛苦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天天都盯着呢。”
青栩筠有些头痛:“我都说了,我妈妈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再天天跑来看我了。”
青君修罕见地没有应声,以沉默拒绝了她。
好半天他才出声:“可是我很担心你啊。”
青栩筠再次心软,又想起了当年那场车祸,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分离焦虑症”之类的字眼。
于是她略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再提。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青君修就表示该送她回去睡午觉了。
青栩筠懒洋洋地靠着,怀里抱着抱枕,腿上窝着小黑,完全不想动弹。
“不想回去了,懒得动。”
青君修满脸为难:“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本来最近就辛苦。”
随后试探着问:“不然我背你回去。”
青栩筠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你去把电视关了,顺便帮我找床毯子出来,我在你这儿躺会儿吧。”
青君修立刻依言照做,还贴心地拉上了窗帘。
顿时,明亮的阳光统统被拦在外面了,一室寂静。
一人一猫悄悄地退了出去,转身间,小黑嘴边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
12. 捡到
屋外,小黑得意地将某黑色八爪鱼金属块吐在地上,甩了甩尾巴。
青君修一开始并未在意,而是有些心不在焉。
“小黑,不要随便捡东西吃。”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哈。
小黑气急败坏:“你该不会真把我当猫了吧?”
青君修这才蹲了下来,将目光投向这块金属牌。
随后,他视线一凝:“咦?”
他诧异地伸出手捏起地上那只黑色八爪鱼,翻看两下,迟疑道:“这是……昨天晚上那块碎片?你这是在哪遇到的?怎么成了这个状态?”
得意洋洋地小黑一下子卡住了,尾巴也垂下去了,视线也移开了。
“就,在小筠身上捡到的啊。”他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来。
“你说什么?”
青君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可以偷小筠的东西呢?”他一下子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小黑也有些心虚,却强装镇定,嘴硬道:“什么叫‘偷’啊?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哎!这可是我们的一部分!”但青君修不管不顾,并不在意小黑发出的狡辩。
“你在外面跟人学坏了,小黑。”他大叫。
好在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行为可能会吵到正在睡觉的青栩筠,于是又一下子收了声。
他轻轻推开了门,探头探脑地看向青栩筠。青栩筠完全没被打扰,看起来和出门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青君修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了好久,才终于舍得收回目光,再一次轻轻合上门。
屋内,青栩筠再一次沉入了梦境。
……
看着手背上的伤口,青栩筠意识到这是在一段离上一次恢复的记忆很近的时间。
事实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几乎衔接。
现在的她,是在小青栩筠一家的餐桌前。
看起来是在进行“今天”的晚餐。
青栩筠从碗里抬起头,目光依次从对面坐着的人脸上缓缓扫过。
对面坐着的两个正是她记忆里没能留下一点印象人,她最重要的两个人。
齐耳的短发、温和的双眼、线条柔和的脸庞,这是她的妈妈,那个生育了她、养育了她,又在车祸中丧生以至于缺席她接下来十余年成长的人,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妈妈旁边坐着的就是她的配偶,青栩筠的爸爸。出色的脸蛋、坐下依然掩盖不住的身高、温柔的神情,这让他看起来和一旁的妈妈相当登对。
那次车祸同样也让他永远的离开了。
青栩筠透过幼年版自己的双眼,久久地凝视着他们,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哪怕一小会儿。
直到身旁传来一声安慰打破了平静。
“别害怕啦,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莫名自信的话语成功吸引了青栩筠的目光。
她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小豆丁。
白嫩的外表难掩其狂野的吃相,正是本以为并不该出现的青君修。
“你怎么……”
正欲问出口,青栩筠想起了曾经听到小青给出的承诺。
“你可以来我家吃饭,我让爸爸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于是她感到又一次的视角变幻,再度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然后她听到了小青吃惊的提问:“你这么吃这么多啊?”
这也太……
青栩筠有点为自己感到尴尬了。
好在青君修并没有在意,只是抬起头来,转向青栩筠,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喜悦:“小筠,你说的是真的呀,爸爸做的人饭真的很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这孩子果然从小就有点缺心眼啊。
青栩筠的视线略过得意洋洋的小青,再度看向她对面的二人。
被二人提及的爸爸显然也在为自己的厨艺感到自豪,他哼哼地笑了两声,炫耀道:“那当然,想当年我可是就凭借这一大技能,成功地从小筠妈妈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让她一下子就选中了我呢!”
小青认真提醒:“爸爸,这件事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啦。”
青君修则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那我也要学,爸爸可以教我嘛?”
小青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用词,进行纠正:“不是爸爸,是我爸爸。”
青君修眨巴着大眼睛,满是无辜:“你爸爸不就是爸爸吗?我不可以叫他爸爸吗?”
小青感到难以理解:“当然不可以啦!你没有自己的爸爸吗?”
没想到她在下一刻收到了青君修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下一大一小两个青栩筠都傻眼了。
青爸一看,赶紧就要出声打断,避免对话再对小青君修造成什么伤害,却被青岚熙一个眼神阻止了。
小青愣了半天,才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那我把我爸爸借给你一下下好了。”
小青君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又有话要补充:“我现在不是小筠家的人了嘛。”
见饭桌上三个人齐齐目露不解之色,青君修一下子饭也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拧着衣角,忐忑地看向几人,小心翼翼的发问:“电视里不是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嘛?”
这下傻眼的人数增加到四人了。
青爸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臭小子,小小年纪想得还挺美。”
青岚熙也皱起了眉头,审视着眼前这个小男孩儿。
青君修有些迟疑了:“所以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救了她之后就可以得到一个把自己许配给她的机会吗?”
确实不是。但结果也没差了。
青爸看了看青岚熙,见她又松开了眉头,没有要发作的意思,便配合地转变策略,佯装凶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教教你吧,先说好,要当我们青家的男人,可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学的。”
“没问题!请先教我做人饭吧,爸爸。我要先学这个!”
他指了指青栩筠最喜欢的那条鱼。
然后小青看着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小筠,下次我一定给你做一盘一模一样的,不,我给你做比这还好吃的!”
“臭小子!”
伴随着青爸的笑骂声,青栩筠视野迎来了熟悉的模糊。
……
青栩筠刚睁开眼,就看见面前跪坐着的一道身影。
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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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是两道,这人怀里还抱着小黑。
青栩筠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表情,忐忑中混合着愧疚不安。
青君修满脸羞愧地表示抱歉:“不好意思,才注意到小黑不经过允许就私自拿走了你的东西。”
小黑也配合地喵了两声,随后楚楚可怜地望着她,以示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希望得到原谅。
青君修再一次诚恳地道歉,并双手将某只黑色八爪鱼递了上来。
青栩筠轻轻一笑,并未接过青君修递过来的某八爪鱼:“我还当是什么呢,没关系的,大概只是室友送的小玩意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就给小黑拿着玩儿吧,小白也不会在意的。”
说到这里,青栩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才注意到诶,你叫小黑,她叫小白。好巧。”
一人一猫惊喜地瞪大四只眼睛,似乎是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好事。
青君修喜滋滋地收回了手:“谢谢小筠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小黑这下可不依了,喵喵大叫,在他怀里开始剧烈挣扎,可惜只收到了无情的镇压。
“好啦好啦,你现在可是猫,我是主人。只有乖巧听话的小猫才会得到人的喜爱哦。”
青君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但有脑子的小黑也并非浪得虚名,并未被这么个毫无说服力的虚假原因劝服,继续不屈不挠地反抗。
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俩活宝,青栩筠不由得噗嗤一笑。
笑声惊得他俩一起停战,双双缓缓扭头,看向青栩筠,露出乖巧的表情。
青栩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这只是表象,在青栩筠听不到的地方,两人爆发了一阵更加激烈的打斗,最终是“一号”取得胜利,快乐地吞掉了这枚碎片。
随后,他好心地向“二号”发出安慰:“没关系的,你就是我,我收到了就是你收到了。”
然后他在抑制不住的好心情的驱使下,兴奋地跳了跳,又转了几个圈。
而在青栩筠眼里,就是这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蹦跶了。
随着他的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他怀里的小黑终于被抖落下来,好在凭借猫科动物的敏捷,小黑得以轻巧落地,然后忍无可忍地挥出一爪,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青栩筠:……你还是小孩子吗?
就为了一个小玩具这么高兴?
青栩筠又想起刚刚在梦里看到的记忆,想到那个毫不犹豫的点头,想到那道不知道有没有更美味的鱼。
于是她突然发出邀请:“你喜欢看电影吗?下次要和我一起去吗?我请你。”
她笑了笑,又补充道:“就当是为了感谢你请我吃好吃的鱼好了。”
不出意料,青君修惊喜异常,没有经过任何多余的思考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角落偷偷看着这里的小黑一下子急了,冲出来绕着青栩筠转着圈,喵喵直叫。
眼尖的青栩筠早就发现他了,一把将其抱起,搂在怀里摸了摸:“到时候小黑你就乖乖一个人在家哦。”
该说不愧是他家的小黑吗?连偷看都学来了。
13. 电影
小黑听懂了似的,急促的叫声倏地停了,只是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在盼着她能够回心转意。
青栩筠无情摇头,随后表示下次过来会给它带罐头。
“二号”:好好好,你们吃人饭,我就只吃猫罐头是吧?
小黑憋屈地躺成了直直的一个细长条。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谁让我现在是猫形态呢,忍了。
青栩筠捏了捏怀里的小黑,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青君修非常自觉地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两人肩并肩,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谁有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机屏幕上再一次跳出广告,只是这一次,谁都没有去换频道。
青君修突然发出感慨:“简直像回到了以前一样。”
说着,他微微倾斜身体,靠在青栩筠身上,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以前你每次都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了,放学回家就陪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妈妈爸爸回家。”
他环在她身侧的手臂微微用力:“没想到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青栩筠僵着身子,沉默了好些时候。
但很快,她就有了动作。
她一巴掌糊在青君修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用力将它推远:“说话就说话,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青君修配合地顺着力道将身体后仰,却稳稳地坐在原地,没有挪动一点。
“我饿了,你快去做饭吧。”
青栩筠丢下凶巴巴的一句话,侧过身体躺倒在沙发上,不让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青君修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默默地立在原地,双眼轻轻地注视着她,不给人过分的存在感,却又让人有着清晰的感知,好像在说着:我就在这儿,一直都在。
青栩筠再度转过脸来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青君修的身影,只有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至耳边。
她失神地看向眼前的虚空,在心里发出反驳的声音:“不会再有了。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因为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开了。
……
从收到青栩筠的邀请的那一刻,青君修就已经开始期待。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么想看电影,说实话,他对电影的印象还停留在和小时候的青栩筠一起看动画电影呢。
在这些年里,青君修曾无数次将那短短几年的记忆掏出来反复咀嚼,这些观影时光当然也不例外。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对照着青栩筠的表情背出她所看到的每一段影像、听到的每一段台词。
扯远了,总之,青君修对再一次和青栩筠一起看电影这件事充满了期待。以至于他又忍不住反复回忆了好几遍。
当期待到达顶峰时,青君修终于收到了青栩筠发来的消息。
是一个离学校有点距离的地方。
但是附近正好有停车场。
青君修于是决定开车。
从收到消息开始,青君修就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准备。他决心要以全新的形象给青栩筠留下一个深刻的、美好的印象。
这样才能有助于自己坐稳青家男人预备役的宝座。
青君修想起自己的判断,又回想起之前出现的疑似竞争对手的某位不知名师弟,越发有干劲了。
然后青栩筠就在寝室楼下遇到了这么一个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开屏的孔雀。
色泽鲜亮的服装将那张脸衬得愈发流光溢彩,剪裁得当的布料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这样一个人随随便便往那一站都能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但这人的周围却呈现出一块“真空地带”。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青栩筠心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她没有多想,只是在拉开的车门前弯腰坐了进去。
青君修也很快合上了车门,并殷切地凑过来,想要为她系上安全带,然后成功收获一枚白眼。
他也并不沮丧,只是带着淡淡的香气又乐呵呵地缩了回去。
大概是香水吧,青栩筠想,甜甜的,香香的,还挺好闻。
电影名叫《蓝色爱恋》,看起来就像是要讲一个要么酸要么甜要么酸酸甜甜的爱情故事。
青栩筠倒不是很在乎啦,选中它只是因为它排在第一个。
青君修同样也不在乎,只要是跟青栩筠在一起,看什么他都会高兴的。
剧情进展得很迅速,在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内,就已经发生了一长串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你到底爱不爱我的故事。然后男女主角在海边决裂,男主一怒之下纵身一跃跳入海中,扬言要惩罚女主。
“我要你永永远远地失去我,此后余生都要在无尽的愧疚、后悔与怀念中度过!”
男主角人已经下去一会儿了,但悲愤的声音还在天地间盘旋,久久不愿散去。
女主角呆呆地站在原地,画面一转,切出了无数柔光的温馨回忆,似乎是在暗示男主确实达成目标了。当然,不是指让女主角后悔,而是让自己去死。
女主角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也跟着跳了下去。
但没想到剧情在此刻发生惊天反转,女主角一入海就现出了原形,原来,她竟然不是人!
不是人的女主在海里欢快地游动,用自己的触手卷起男主角,游向了远方。
原来,不是人的女主角要么和海底的其他生物作伴,要么就只能让一个人主动为她跳进大海,这样就能永远的陪着她了。
画面一转,游向远方的女主角化作一团八爪鱼向屏幕外袭来,发出阵阵惨叫的男主角则已无影无踪。
可能是被海水呛晕过去了吧,青栩筠暗自疑惑,怎么会有人在水底张大嘴巴发出惨叫呢?太渴了吧。
她不理解。甚至无聊得快要睡着。
眼睛里最后一个画面是伸直了想要触碰她的漆黑触手。
青君修如获至宝地收下了上天的馈赠。
嚼嚼嚼。
错了,不是上天的馈赠,是小筠的馈赠。
不是小筠主动请他来看电影,他又怎么会刚好在这里遇上了主动送上门来的美味小碎片呢?
青君修温柔地看向一旁靠在她肩上陷入了沉睡的青栩筠,眼里的情意更是浓到近乎要化作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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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流淌。
他心里美滋滋的:小筠心里果然有我,上次就送给了我一枚碎片,今天又带我来这么远的地方捡碎片。
更爱小筠了!
青君修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精心挑选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青栩筠的身上,一边用目光在她的脸上一遍遍的描摹,一边分神看着电影,以免小筠对后续剧情感兴趣时他答不上来话。
电影散场时,青栩筠终于勉强睁开了双眼。
“结束了?”
她迷迷糊糊地发问。
青君修应着声,将她扶了起来,揽着她走出去,顺便替她留心脚下。
“没关系的,继续睡吧,一会儿到学校了我叫你。”
听到这话的青栩筠终于不再眼皮子打架了,一下子支起身子:“不回学校,我们去吃火锅,我都看好了,这家据说很好吃呢,我专门提前预约了。”
语句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她的意思青君修已经完全领悟了。
他点点头,从善如流:“嗯呐嗯呐,都听你的。”
于是二人转战这家据说很有名很好吃的火锅店。
在确认青君修能吃辣的之后,青栩筠愉快地点了一锅红汤然后开始了快乐的吃吃吃生活。
什么?你问火锅不是需要煮吗?
事实上,别说青栩筠自己,连服务员都没能插得上手,青君修一人就将这一锅火锅操控得得心应手,每一筷子菜都熟得正是时候。
青栩筠吃得不亦乐乎,再又一次就着青君修的手喝了口饮料解辣之后,青栩筠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别光顾着我呀,你也吃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抄起自己这边全新的公筷夹了一块肉递给对面的青君修。
青君修迷迷糊糊地直接张嘴接住了。
然后二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几秒。
青栩筠噗嗤一笑。青君修白皙的脸则开始泛起一层红色。是的,其实此人并不怎么能吃辣。但他知道青栩筠蛮喜欢的。虽然只要好吃,她什么都会很喜欢。
对面的青栩筠见状,很是有些傻眼,手忙脚乱地拆了一包牛奶,插上吸管,递了出去。
这次青君修仍然没伸手接过,只是一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又一口。他抬手握住了青栩筠的手,直至牛奶盒子发出了被吸空的啸叫。
青栩筠恍若从梦中惊醒,慌忙想要松手,却忘了自己的手还握在青君修手里。
她轻微地挣动了两下,青君修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顺从地松手,而是加大了力度。
青栩筠吃惊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满是星辉的眼睛。
青君修的眼睛少见的没有透出那股单纯的味道,或者准确的说,是傻气。
青栩筠觉得店内温度有些高了,激得她的心跳都开始一点点地加快。
“扑通、扑通、扑通。”
“吃好了吗?”青君修发问,语气温柔,嗓音低沉。
“如果你吃好了,我们就走了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青栩筠瞪大双眼。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14. 掉马?
青栩筠难得的有些紧张,胸腔里像是陡然被谁塞了一只小鹿,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一下子就无心再关注面前咕噜咕噜翻滚着的锅子了。不过青君修确实说得没错,她已经吃好了。
两人肩并着肩向外走去,天色已然渐暗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一餐吃得太高兴了,竟然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
半轮月亮悄悄地嵌在空中,没有丝毫的存在感,却又无声地洒下清辉接替日光,尚留有一丝余晖的天边,几只飞了一天的倦鸟叽叽喳喳追逐着飞近,各自奔赴自己的巢穴。
青栩筠没能注意到这些,她只觉得心乱如麻,为某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造成这一切的青君修却不再吭声了,只是沉默着走在她的身旁,偶尔,两人的手随着走动的幅度轻轻碰撞,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了。
这段路不远,很快就已经走至车边。
青栩筠晃了晃手腕,示意青君修松开手。
他很有几分恋恋不舍,但还是任由它们分开了。
等红灯的间隙,已经平复好心情的青栩筠将眼神落在身旁男人的身上。
她很少有机会这么专注地看着他,平时青君修不是在犯傻就是在开屏,偶尔还一边开屏一边犯傻,并且本人还不自知,甚至自我感觉良好。
青栩筠的目光几乎有如实质,久久地停留在青君修的脸庞上,一寸寸地描摹着他的眉眼。
“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青君修一怔,失笑道:“长大了当然会和小时候不一样。”
他轻轻歪头:“况且,我现在可不比以前丑吧。”语气里满是自信。
不过这份自信倒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了,甚至可以说他很有些谦虚了。
毕竟,小时候可爱的孩子不少,长大后还一如既往的姿色出众可就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和前几天比起来有些不同。”像是明珠拂去了尘埃,愈发光彩照人了。或者说经过温养的玉器,给人一种内敛的剔透感。
青君修闻言,也不慌乱,只是抿嘴一笑,半真半假地抱怨着:“那当然啦,为了今天这次约会,我可是提前了足足五个小时就开始准备了,要是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那岂不是白费功夫啦。”
对此,青栩筠的评价是:避重就轻,根本没说到点子上,甚至可以说是在答非所问。
但她也没再多言,只希望能有一天这人主动向她交代清楚,她暂时还愿意耐心等待。
于是她也笑了笑,语气故作轻松:“今天确实打扮得很用心,刚刚在楼下见到你的时候都吓我一跳。”
语毕,她往座椅椅背上靠去,闭眼假寐。
青君修此人身上必然有一个大的谜团,一旦她问及与之相关的任何话题,此人就会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对,连平时完全不灵光的脑子也能在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简直让她都要刮目相看了。
青栩筠悄悄睁开双眼,看向身旁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影像,目光满是复杂。
不论那个谜团是什么,儿时的相伴是真的,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也是真的,她心里下意识的亲近、行为上的习惯性依赖是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以值得信赖也是真的。
她想,只要他向她坦白,坦诚地告诉她对她隐瞒的一切,她可以考虑不再计较他的每一次含糊其辞。
当车稳稳地停在宿舍落下时,青栩筠已经收拾好心头纷乱的思绪,故作轻松地与青君修道别,就要转身离开。
没想到却被青君修出声叫住了。
“你忘啦,我有礼物还没有给你呢。”
青栩筠倒是没忘,只是在车上这么久也没见他提起,就已经打消了她心里的猜测。
估计是个什么比较大件的东西吧,所以放在了后备箱。
难道是什么大型玩具熊之类的?
青栩筠胡乱猜着,心里倒是没什么期待了。
没想到青君修的身影再度从车后出现时,他的怀里抱了一盆花。
花很好看,茎叶青翠,蓝色的花朵个头不小,挨挨挤挤地缀在绿色中间。
青栩筠没能认出来这是什么花,或许是因为她不太了解吧,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送她这样一盆花。通常来说,送女孩子花不都是会送包好的花束嘛?
“为什么?”
青栩筠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将心头的疑问问出了口。
“你又不喜欢那些剪下来的花。”他的语气透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这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次青栩筠没再问出声来,答案她自然也很清楚。
估计失忆之前她就有说过类似的话吧。
青栩筠接过花盆,冲青君修露出一个笑来:“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于是她就看着青君修也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的笑,脸上再看不出一点先前的精明。
青栩筠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向公寓里走去。
走到拐角处,她突然又一个回头,看向先前停留的地方。
一个高大的身影仍然静静地立在原地,以目光陪伴着她的背影。
看见这副场景,青栩筠不知为何,心头开始发软。
随着心底升起的一股冲动,她有些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喂,看在这盆花的份上,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青君修讶异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意,他点点头,再一次挥了挥手。
身旁,写着大大的“男士止步”的牌子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条白光。
……
青栩筠迈着轻快地脚步,哼着歌,一路飘进了211,轻轻将怀里的花盆爱惜地放在窗台上。
她注视着眼前这一盆生机勃勃的植物,觉得它怎么看怎么可爱。笔直修长的茎,光滑翠绿的叶,鲜艳娇嫩的花,连外表格外质朴的花盆也在这一抹颜色的衬托下显出一种古拙的味道来了。
青栩筠满是怜惜地看着它,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它养得好好的,让它继续茁壮成长。
就是说起来,还不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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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花呢?
也不知道要怎么养比较好?
青栩筠决定自力更生。
她掏出手机拍照识图,试图得出它的名字。几番尝试后,未果,悻悻收手。
算了。
她想,何苦非这么大劲儿呢?前主人的经验不是现成的吗?
不知为何,青栩筠心里有一种直觉,这花并不是他从花鸟市场之类的地方买来的。
手指熟练的找到那个绿竹子头像点开,然后开始打字。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青栩筠按下了删除键。
然后,她点开了拍照,调出了自拍模式,将摄像头对准自己身后的花盆。
“咔嚓!”
手机将自己目之所及定格下来,随后又将其传递给了另一端的青君修。
“叮咚——”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一只手就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这张图片。
青栩筠明亮的双眼直视着镜头,漆黑的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出一圈漂亮的光泽,仿佛一匹光滑的缎子,白皙的脸上显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绯色,简简单单的色彩衬得身后的鲜花黯然失色。
青君修的目光不由得痴痴地流连了许久。
“叮咚——”
青君修如梦初醒,看向了新进来的消息。
“青君修,我想问问,你送我的这是什么花呢?有什么养护方面的注意事项嘛?”
清越的嗓音自听筒中传出,回荡在整个浴室。
是的,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居然就已经回到家中泡进浴缸了。
青君修坐直了身子,湿漉漉的手指在屏幕上费劲儿地敲敲打打,然而屏幕上沾了水的手机并不听他的使唤,一阵疯狂的胡乱跳动之后,它自作主张地拨出了一个视频电话。
“!!!”
青君修的表情由认真切换至茫然,随后开始惊慌失措。一通乱点试图阻止未果后,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收起浴缸里泡着的满满一缸黑色的触手。
本来他只是因为今天高兴,所以才变成本体形态,想要放他们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青君修一边慌乱着,一边奋力控制着懒洋洋泡着水的触手们收回去。
越忙越乱,一个不小心,触手竟然打结了!
这可是他在最幼年的时候都没可能犯下的错误!
青君修的心头泛起一丝绝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吗?怪不得那些人类这样气急败坏。
虽然心生绝望,他也并未放弃,而是将空出的两只手也加入了触手们的大战之中去,齐心协力为维持好在青栩筠心中的完美形象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这一切虽然看似是很长一段动作了,却都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小段时间之内。
终于,在灵巧的双手的帮助及所谓的肾上腺激素的发挥效用的共同作用下,青君修成功地将缠作一团的触手们解开了!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却不敢在这关键的时刻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嘟——”
15. 选择
视频电话被接通了,手机屏幕上,不久前才细细描摹过的青栩筠的脸庞骤然出现。
“!”
几乎在同一时间,青君修终于成功地将身下的一干腕足成功收回。
他紧张地抬起脸来,将头伸进镜头内,看向青栩筠,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辨认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试图从中分析出她是否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青君修?”青栩筠的声音透过水雾传至耳边,略有些失真。
“你这是……在洗澡?”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迟疑。
“怎么在这时候给我打视频?”
在来来回回地看过三遍之后,青君修确定青栩筠面色如常,声音听起来也和平时别无二致。由此,他认定,青栩筠大概的确是没能目睹刚才那一幕。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提至嗓子眼儿的心来。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一层窘迫之色自青君修的面上弥漫开来,他的身子瑟缩了两下,却于事无补,躲开了这边又露出那边。
于是他一咬牙,索性不再躲闪,将手机一把抓起,拉近至眼前,整张脸凑近镜头,以避免裸露的身体入镜。
他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满满地怼进镜头,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因为手上沾了水,手机屏幕被误触了,所以才打出去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水雾萦绕的一张脸倒是越来越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着这样一双可怜巴巴地望着镜头外的自己的眼睛,青栩筠无法再吐出任何其他的话语来,嗯嗯啊啊了半天,终于在脑海里勉强抓住了自己方才问过的问题。
“啊,这个啊。”青君修目光游离。
“我也忘了它叫什么名字了,你随便叫就好了嘛。”
?
植物也能随便叫一个名儿吗?
青栩筠不太理解,却礼貌地保持了沉默,并未多说,
“至于怎么养,”青君修说着,停顿了一下,“他很好养的,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可以活得很好啦。”
见青栩筠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什么错误,急忙想要补救。
“哈哈,我开玩笑的,随便养养就行了,偶尔浇浇水就好,不用浇太多,不过浇多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顶多会长得茂盛一点啦。”
青君修挠了挠头,浑然不觉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对。
即使是再不了解种植的人也应该能在常识的帮助下认清并戳穿他的胡言乱语。
但青栩筠柔柔一笑,一副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的样子,恳切地表示感谢后,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就带着两分歉意表示自己也要去洗澡睡觉了。
青君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理解,做出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连声劝她快去吧快去吧早些弄完早些休息,然后恋恋不舍地道了晚安,却迟迟不肯挂断电话,仿佛在留恋挂断前的每一秒。
终于,还是青栩筠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青君修的脸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就消失在了屏幕上。
青栩筠缓缓收起脸上的一抹浅笑,却并未向她所说的那样起身去洗澡,而是捏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她在想一个问题。
在她接通视频电话的那一瞬间,出现在青君修那边的黑色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是的,在视频接通的时候,她正巧看到了青君修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东西。虽然她并没能看清,只看到有黑色的条形一闪而过,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因而她没有看出来它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来说,青君修想要隐藏的真相并未暴露。
左思右想,她还是没能猜出那到底是什么。
玩具?不像。反而像是某种……活物。
青栩筠无端联想到了她梦境中出现的章鱼,随即失笑,摇了摇头,暗想着自己多疑。
其实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信号不好、手机出问题了之类的,才导致视频里出现了异常的图像。
真正让她确定心中的猜想的恰恰是青君修。
那张被热气蒸得微微发红的脸,上面满是紧张,那双在雾气中愈发的显得剔透的眼,里面盛满慌乱。
这一切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青栩筠:刚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眼前这人很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
于是她心头一跳,敏锐地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他的那个“秘密”了。
那个萦绕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在今天第一次被她窥见了神秘的一角。
但她没有将心中的这些猜想表露出任何一点,只是佯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对上青君修那双满是探究的眼神,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看了回去。
但这人似乎并未完全放下心来,反反复复地确认个不停,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抿得紧紧的嘴唇无声地泄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与焦躁。
青栩筠不忍心他这样煎熬。
她是很清楚一个人在为某个未知的答案一直等待时内心所承受的痛苦的。
所以,她竭力地表现得轻松自如,维持着与平常相同的语气,问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疑问。
意料之中的,屏幕背后的青君修松了一口气,在热气蒸腾下显得潮红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影。
于是青栩筠的视线顺理成章地从他湿漉漉的双眼挪开,落到了他的脸上,又一路向下,滑过他的泛着粉意的脖颈、盛着两汪清澈的水的锁骨、宽阔的肩膀、久未见光的胸膛……
在她这样直白而近乎赤裸的目光下,青君修面露羞涩,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似乎是被她眼睛所透出的热意穿过屏幕灼伤了。
青君修只得害羞地躲闪,完全无暇分出心神再顾忌先前的事了。
因而他也就没有注意到,青栩筠脸上偶尔露出的那一丝复杂的神色。
……
放下手机后的青君修迟迟没能回过神来,总觉得心头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萦绕,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在这股情绪的干扰下,他无心再继续享受泡热水了,胡乱洗了洗就匆匆擦干起身。
直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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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青君修也未能摆脱这股直觉般的预感,迟迟未能入睡。
他躺在床上,睁着一双金黄的眼睛凝视着虚空,甚至感觉久违的心跳都开始继续鼓噪起来了。
即使是透过媒介看了好几眼小筠也未能抚平他心头逐渐强烈的恐慌感。
青君修开始陷入沉思。
他迟疑了许久,仍是坐起身来,满是纠结地在手机上删删改改,最终发出去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你还会原谅我吗?”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瞬间,青君修就开始后悔了。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任谁来看了都得说上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就像是明着对青栩筠说“我有事情瞒着你哦”。
完完全全的不打自招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在刚发出去的消息框上长按,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撤回键时又开始犹豫了。
他在心里问自己:“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辈子瞒着她吗?”
就这样瞒着青栩筠,永远不让她知晓真相,让她一辈子生活在甜蜜的幻象之中吗?
就这样让自己在接下来与她所有的相处时光里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虚幻的影子,顶着一张并不存在的假面、套着一副可悲的壳子,藏起自己所有的异常本性,向她一次次微笑吗?
青君修无言地凝视着手底下的那一枚小小的按键,听见自己内心传来空洞的回响。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怎么在意的,对于要隐藏好自己的一切不同之处才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小筠身边这件事。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再次来到她的身边……”
他知道,一个人类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只需要区区几十年,他心心念念的青栩筠,就会以现在这个形态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想,只是短短的几十年而已,怎样都可以。他愿意以任何方式陪伴在她身边,让她幸福地度过一生。
但那时的他没能意料到今天的青君修的想法,也没有问过青栩筠的意愿。
她呢?她又会怎么想呢?
青君修想,她不是一个愿意被别人以“为你好”为理由欺瞒,活在善意的谎言之中的人。
不论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小青栩筠,还是眼前这个他默默注视了十余年之久的青栩筠。
他想,就把选择权交给她吧。
只要她愿意听,他就会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告诉她。
就在做下这个决定的一瞬间,这抹已经在青君修心头萦绕了一晚上的不安一下子就消散了。
青君修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抹苦笑。
他意识到,或许青栩筠早就发现了。或许就在今天,又或许是更早之前。
她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没有戳穿他呢?
或许是对他有那么一丝感情吧?青君修心存侥幸。
起码自己这张脸她是真的很喜欢。
一片漆黑中,处在静音模式下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一段时间后,又因为无人注意,它的光芒暗了下去,再过了一会儿,终又重新归于黑暗。
16. 相拥
伴随着熟悉的眩晕感,青栩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是又被梦给“捕捉”了。
她放松着身体,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反抗顺从地坠入梦境的深渊。
还未能睁开双眼,首先触及的就是鼻端的香气。
很浓郁,很熟悉。
像什么呢?
青栩筠顺从地跟随着心中产生的疑问蔓延思绪。
她首先想起一抹蓝色,很显眼的蓝,非常鲜艳,非常纯净。这抹蓝色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青栩筠认出了这道色彩。
它来自于一种植物,一朵朵挨挨挤挤的蓝色的花。
随着今天收到的那盆花的图像在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青栩筠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夜晚的阳台,身边绕着这些清浅的、热烈的香气,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浮动起来。
然后又是一道色彩从记忆里浮现出来。
是青君修今天穿的那套衣服。鲜亮的蓝色点缀其中,分外引人注目。
青栩筠回忆起在他车上的时候,随着二人距离凑近,飘散在空气中的那道香气。
在往深处蔓延的记忆里,青栩筠睁开了眼。
她在一间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的房间里。
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间,室内光线十分昏暗。四周是雪白的墙壁,在昏沉的环境中显得冷寂异常。
青栩筠脑袋昏昏沉沉的,缓缓坐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柔软的被子从她肩头轻轻滑落。
她想抬头仔细看看四周,辨认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没能成功。
尝试了两三次之后,青栩筠混沌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这似乎不是单纯的“梦”。
难道这又是她遗忘的哪段记忆吗?
所以青栩筠才会有这种亲眼目睹却无法操控的奇怪体验。
认清这一点之后,青栩筠就不再继续挣扎了,只是在限度内尽自己的最大可能进行观察判断。
臂弯里触感柔软的毛绒玩偶、身下舒适的单人床、视野范围内配色清新明亮的家具、窗边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蓝色窗帘……无一不在说明,这是一间属于某个年轻的女性、甚至是小女孩儿的房间。
想到这里,青栩筠心里一跳。
难道……这就是她以前住的地方吗?
青栩筠的视野突然闪了闪。
哦,是眨眼。这人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眨眼。
一阵闪烁过后,青栩筠的视野开始晃动。是这人在起身了。
晃动的视野中依次出现了散落下来的几缕漆黑的长发、雪白的睡裙、以及睡裙下一双纤细的腿、赤裸的脚。
“她”移至床沿坐着,腿一伸,脚就要往地上踩去。
喂!怎么可以不穿鞋直接踩在地上!
“她”动作很迟缓,但很连贯,有着一种像练习过千百次的熟练感,青栩筠没能有半点机会出手阻止,当然,她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了。
但脚下毛绒绒的柔软触感引起了她的注意。是地毯?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往下看去。
脚下踩着一只黑色的毛绒物体,疑似棉拖鞋。
这是穿棉拖鞋的季节吗?想起身上的白色吊带睡裙,青栩筠心头升起一个疑问。
但“她”可不会因为青栩筠现在的疑问而停下动作等待。
另一只脚也跟着踩了下来。
又一只黑色毛绒物体恰恰好等在它的必经之路上。
刚才……这儿有这么一只东西在吗?
没人会为青栩筠解答这些一闪而过的疑惑,她只能跟随着“她”的脚步,走出房间,一路来到餐桌边上,非常熟练地落座了。
桌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正热气腾腾地引得人食指大动。
已知桌上只摆了一套餐具,“她”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那么问题又来了,这桌饭菜是谁做的?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会是妈妈或者爸爸吗?
青栩筠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她”熟门熟路地抄起筷子开始进食。青栩筠心中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在食物送进嘴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认出了这个味道。
正是她前不久才吃过的、“青爸做的饭”的进阶版,换句话说,做出这一桌饭菜的人,除了青君修别无他选。
青君修也在这儿吗?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青栩筠则只顾着在一旁暗自吃惊。
总不会青君修真的成了她的童养夫了吧?怎么真的在她家给她做饭啊。
他在家的话,为什么不出来呢?
在青栩筠的困惑中,“她”吃饱了,轻轻放下了碗筷。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青栩筠再一次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莫名的恐慌自青栩筠身体深处生出来,蔓延至全身。
她艰难地环顾四周,窗明几净,布置和谐而温馨,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确实就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甚至看到了那天下午的那扇窗户,就是透过它,她看到了那个小偷。
窗外的景色倒是与当时相比有了些许改变。看来是那之后过了挺久了。
那妈妈呢?爸爸呢?为什么家里只有她自己?甚至连青君修也没有现身?
青栩筠觉得自己被心头的恐慌狠狠地抓住了,如同一只一头扎在蜘蛛网上的蝴蝶,只能徒劳地痛苦挣扎,却无力也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她想,她或许已经猜到答案了。
“她”突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立在一旁的一面全身镜,无言地看向镜中的影像,视线微微向下,不知道落在哪里。
青栩筠没有顾及这些。
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镜中的那道人影。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披散着一头长发,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黑漆漆的,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注视久了,甚至会不自觉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正如先前看到的那样,“她”消瘦的肩膀上挂着一条白色的睡裙,衬得整个人更是毫无血色与头上那一圈醒目的纱布甚至有些相称。
除此之外,“她”的身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淤青。
青栩筠心中的猜测似乎终于得到证实,她一脚踩实了那弥漫全身的恐慌。
虽然没有记忆,但她知道,这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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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就是“那次车祸”之后了。
就是在这一次事故之中,她失去了她的双亲。
蜘蛛终于对着网上的那只食物露出了獠牙。
青栩筠只觉得心中空茫茫的,要说多么悲伤,那也称不上,毕竟对于她来说,已经失去的双亲才是既定的事实,梦境中的重逢不过是意外之喜。
那这种深切的、如同潮水般将她整个人淹没的感情是什么呢?
镜中的“她”不知何时抬起了视线,青栩筠对上了“她”的眼睛。
原来是“她”啊。
是“她”在悲伤,在为逝去的妈妈爸爸无比难过。
或许也不只是“她”。青栩筠想。
毕竟“她”就是她。她们共用一具身体,共享同样的喜怒。她们本就是一个人。
青栩筠看见,镜中的人影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过晶莹的水流。
……
青君修都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了。
在经历了一阵痛苦的纠结后,他终于解决了心间的困扰,安静地陷入沉睡。
然后他就来到了熟悉的小楼。
就是在这里,他和小筠度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这样美丽的日子啊,现在想起来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
当然,对于他来说,只要不出意外,任何一段记忆都会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
但现在似乎就是遇到了某种意外,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也记得这段记忆。是在那次“事故”之后。
他被迫耗尽了所有积攒的力量,连人形都无法维持,脑子整天都是乱的,完全没有丝毫正常的思维可言。
他记得,这段时间的小筠,状态也非常不好。
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只瓷白的脚。
青君修的脑海里回忆起当时的想法。
他记得,自己当时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见到这一幕,只是联想起了不久之前拖着笨拙的身体打扫卫生的自己无意中撞下来的一只白色的瓷瓶。
它当时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在空中轻盈地划出一道弧线,在地上碰触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后四分五裂。
于是再度回过神来,他就已经下意识地捏出分身,接住了小青栩筠落下来的身体。
“叽——”
另一只脚落下,将分身踩出一声古怪的叫唤。
“啪嗒、啪嗒……”
他就这么被踩走了。
眼看着小青栩筠吃饱了之后只是呆坐着,完全没有其他该有的反应,他感到十分担忧。
好一会儿之后,他着急地带着小青栩筠走向镜子,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与她沟通,稍微对她幼小的心灵起到一些安慰的作用。
按理来说哦,小青栩筠当时的状况,是该有其他人来接手的。相关的组织啦,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啦,交好的朋友啦。但不知为何,她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
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她的人以为她死在了那场“事故”中,只得悻悻放弃;心急如焚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人也无从得知她的下落,只顾着狠狠反击报复。
于是两个幼小的孩子就在这个充斥着过去的欢声笑语的小小的楼里紧紧拥抱着,相依为命。
17. 泪水
“小青?”
几声呼唤自耳边传来,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刺激到了她。
青栩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大晚上的,白云岫不睡觉,跑来叫她干什么?
白云岫的声音仍然是低低的,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不是我怎么了啊……倒是我该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青栩筠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白云岫的话。
可能是没睡醒吧。脑子不太清醒,理解不了她这是在说些什么。
白云岫犹豫了一下:“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听到……小青,你刚刚一直在哭啊。”
“是发生什么事了?”白云岫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哭?
这下青栩筠是彻底清醒了,感受到脸上的一片冰凉,抬手一摸,指尖也传来一抹凉意,轻轻一捻,是一道水渍。
她摸开床头的台灯,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那一道水痕:“啊……没事的,只是刚刚,”青栩筠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做了个噩梦吧。”
白云岫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哦哦,这样啊。那你接着睡吧。”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一惊一乍了,讪讪道:“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青栩筠起身去擦脸,心不在焉地答着:“没有的事。”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不论是脑海里清晰的画面,还是心底翻涌的情绪。
睡眠确实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
第二天一早,青栩筠就已经收拾好内心各种不平静的波动了,看起来跟平时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不知为何,今天的“注视”格外的频繁,好似这人在反复确定她的状态。
青栩筠将手放在桌洞下简单地回了某人两句,又将手机扔了回去。
青栩筠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梦。
会跟这个有关系吗?
她摇了摇头,笑自己多疑。
哪有人能够知道另一个人的梦呢?
青栩筠看着窗户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不甚清晰的影像,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转头继续听课的她没有注意到,玻璃上,自己白皙的脖子上突然有一抹巴掌大小的金光一闪而过,像是一枚睁开又闭上的眼睛。
……
青君修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偷偷看着青栩筠了。
自从昨天晚上在梦里再一次见到他最心爱的小筠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他就开始焦躁不安,恨不得将她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看住,避免任何一丝有可能对她产生威胁的因素靠近她的身边。
他会用自己的触手将青栩筠牢牢包裹在身体的最深处,用自己的每一分力量、每一寸□□,为她铸造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
任何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或事都绝无可能再越过他对他心爱的小筠造成一丝丝的伤害。
但青君修知道,这不可能。
倒不是说他没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而是他的小筠绝无可能同意他的提议。
他很清楚,青栩筠是一个独立的人,他绝对绝对不会罔顾她的意愿,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
那样他自己就会先成为伤害青栩筠的因素了。
青栩筠会讨厌他的。
他绝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青君修别无他法,只能任由自己在无尽的煎熬中痛苦地挣扎。
将自己心中所珍爱的宝藏藏回最安全的地方的本能与他的理智一刻也不停地互相对抗、斗争,他竭尽全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本能,任由自己在无边无际的不安与恐慌之中折磨着自己。
于是他每次都对自己说:我就看一眼。只看一眼,确定小筠她现在是安全的就好。
就这样说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他觉得已经有些无法忍受这样只能透过目光触及青栩筠的感觉了。
青君修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向正在上课的青栩筠发去了消息。
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之后,青栩筠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在“去图书馆学习”和“去实验室看看”之间,毅然选择了……转身走出校门。
倒没有什么计划之外的重要事项,只是上课时青君修突然发来了几句语焉不详的消息,这会儿回想起来,青栩筠稍微有些担心。
虽然按理来说,青君修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可能不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他可是有好几年“照顾人”经验的熟练工了。
更何况,一个正常的人,总该有一些个朋友吧,或者再不济也还有他手底下的员工呢,又哪里用得着她巴巴地跑来添乱了。
但她还是来了。
停在青君修家的门口,青栩筠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与勇气已经在一路上消磨殆尽了。
她迟疑地在门口顿足,脚尖蹭了蹭地面,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要不……还是走吧?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还未在脑子里得到思考,眼前的大门就“唰”地一下被拉开了。
青栩筠有些吃惊,却在对上门内那人的视线后,一下子就将先前心中所有的犹豫与情绪统统抛之脑后了。
她焦急地一个跨步迈进了大门。
“怎么回事?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啊?”
“昨天晚上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青栩筠满脸担忧凑近,伸手贴向青君修的额头。
在二者即将相接触时,青栩筠突然停住了动作,缓缓转动着脑子,开始思考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显得过于亲密、没有分寸了。
毕竟他们俩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
毕竟他们亲密无间的从前到现在中间可还隔了这么多年的空白。
毕竟他的身上可还绕着那样一个巨大的谜团。
但看着青君修乖乖地站在原地,一点也没动弹,只是稍微低着身子,配合着她的动作,青栩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了。
青栩筠撩开青君修额头上垂下来的额发,柔软的手心毫无阻隔地与他的皮肤相贴。
入手一片滚烫。
青栩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担忧地拽着他坐到沙发上。
“你现在烧得很厉害。有量过体温吗?”
青栩筠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上午上课时收到的一句含糊不清的“感觉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会是现在这样严重的情形。
青君修看起来仍是乖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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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因为发热,脸颊、双耳、脖颈都泛起一层绯色,一双眼睛里水光粼粼。
他迎着青栩筠担忧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埋进青栩筠的颈窝,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青君修感到自己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汹涌澎湃地躁动着的本能终于有了些许平复的迹象。他贴着青栩筠颈间温暖柔软的皮肉,以轻微的动作幅度悄悄地蹭了蹭。
青栩筠伸手揽住他,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从多久开始不舒服的?吃药了吗?”
青君修仍是摇头,脸颊、睫毛、眼球随着他的动作在青栩筠的皮肤上留下奇异的触感。
青栩筠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却也并未推开他。
她在心底劝着自己:“他现在是个病人,不要计较太多。”
青栩筠放柔了声音,再度发问:“家里有温度计吗?我们量一□□温吧?”
青君修闻言,终于很是不舍地直起了身子,起身走向角落放着的医疗箱。
“诶?”
青栩筠想要阻止,却没能来得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高烧的病人自己将沉重的医疗箱提来了。
箱子在身前重重放下后,青君修熟门熟路地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以相同的姿势再一次攀上了青栩筠。
青栩筠则一手扶住他,一手打开这个箱子。
哟呵,装备还挺齐全。
青栩筠掠过乱七八糟的消毒药品、绷带创可贴等物,精准地挑中了那支温度计。
然后她一手拽开了青君修松松垮垮的衣领,一手将温度计塞了进去,调整好了位置,看了看时间。
全程动作下来,青君修仍然温顺地靠着她,没有一丝反抗的征兆。
“小筠。”
微微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紧紧贴着自己发出,又传进自己的耳朵。
“昨天晚上,我问你的事情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所以我想当面再问你一遍。”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情瞒着你,你能不能原谅我呢?”
青君修闭上眼睛,不敢看青栩筠脸上的表情,但敏锐的触感让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身下那人身体一僵。
青君修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似乎不敢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他感到身下僵硬了一瞬的身体突然有了动作。
原本搭在他身后的手突然毫不留情地抽走,随后一股力道自他的肩膀传来,似乎是想要将他推开。
青君修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心头的恐慌了,他惊恐地张看了眼睛,却没有生出一丝力道反抗,只是满是无助地乞求着:“不要,不要这样……”
他一句话还没能说完,声音就突然哽咽,满是水光的双眼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滚落下一串晶莹的泪珠来。
本只是想将青君修身子扶正以便更好地交谈的青栩筠满脸错愕,手忙脚乱的不只是先安慰他还是先解释一下,亦或者是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最终,青栩筠选择了伸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水。
见到她的动作,青君修的眼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
许是他脸上的希冀过于明显,青栩筠停住了手,轻叹一声,伸手将面前这人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