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启示录》 第1章 5173 检疫处有一间可以容纳近百人的房间，墙壁全部用银色的合金板粘贴起来，没有窗户，只有几处狭小的通风口跟昏昏暗暗的白炽灯。 甘泉排在同她一样的众多女孩之中，进屋后，她被要求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等待检查。 今天是甘泉十八岁的第一天，作为星降大陆贫民阶层的一员，接受身体检查并进入工厂工作至死是她既定的生命轨迹，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得遵守。 这个场景她曾听人描述过，但真正迫近眼前，只觉得墙壁反射出的灯光让人眩晕又压抑。 队伍在慢慢前进，后面的人可以看到前面人受检的全过程，即便是对私密位置的检查依旧透明化。 甘泉被要求躺进一个圆柱形的机器舱里，伴随着一声声电子音的响起，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接受这台机器的检验。 突然，耳边一声警报，紧接着旁边检验舱的红灯亮起。 “ 5163号，检测不合格，身体无法受孕。” 检查舱外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得在5163号对应的表格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个叉就好像给女孩判了死刑。 在被两个安保人员带走时，周围人可以听见她低低的啜泣。 在星降大陆，贫民阶层的女孩一生只有两个任务，工作跟生子。如果没有办法完成其中的任何一项，那这个女孩的后半生将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甘泉从检查舱下来，她没有故意去看那个5163号，但对方压抑的低泣却如同无孔不入的空气，钻进了她的耳朵。伴随声声低泣而来的还有绝望。 这种情绪并不陌生，它几乎伴随底层人民的一生，有些人对它的到来感到恐惧，还有些人天生便有克服恐惧的力量。 甘泉拿着检测合格的表格，在等候室换上了跟大家一样的衣服。她们明明长相不同，却又出奇得一致。 “ 5171号到5180号，跟我来。”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得发话，随后将她们十个人带到了工厂里。 甘泉的编号是5173，她的胸口贴着这个号码，她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将失去甘泉这个名字。 “这里就是你们从今往后工作的地方，你们几个就负责这个区域。” 眼镜女指了指自己脚下，只见地面上用黄色的涂料画出了整个B1区的范围。 甘泉默默观察着周围，她的眼睛不小，偏长，因为身体瘦削，更显得五官凌厉。 当她看向前方，发现紧邻B1区的巨大玻璃屏障内，几个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对着桌上不同的植物进行记录，口中还说着什么，不过她听不见。 林羡偷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她最近遇上了些烦心事，不想被同组的前辈们发现自己精神不济。奈何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她索性转过身去面向玻璃墙壁。 就在抬头的瞬间，她看见玻璃墙外，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儿正在盯着自己。 第2章 挑衅 林羡的哈欠打了一半，这让她不免有些尴尬，见对面女孩的眼神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得冲对方笑了笑。 从学校毕业后，她就来到工厂里工作，主要负责作物的培育跟新品种的研发，整日整日得耗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透明盒子里。 没有办法，自从动植物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变异后，为了保证活着的人能够吃上干净的果蔬与农作物，管理层下了大力气培养这些方面的人才。 值得庆幸的是，林羡选择了植物培育学科而不是畜牧养殖。 她虽然只工作了不到一年，但却感觉这一年时间比一辈子还要漫长。每每看着玻璃墙外那些新鲜的面孔慢慢变得晦暗麻木，她都会感受到巨大的沉重与压抑。不知道一墙之隔的两个世界，究竟哪一边比较悲惨。 “ 5173看什么呢？” 眼镜女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怒目看向甘泉，并将脚边一个脏兮兮的铁桶踢了过去。铁通撞在甘泉的小腿前发出一声脆响，她低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随后又看向眼镜女。 “你不是喜欢看吗？以后除了B1区的工作，研究室的清扫也归你了。” 甘泉没什么表情，她蹲下身将铁通提起来，明明不过是个空桶，却意外的有些份量。 眼镜女见过的底层女孩不少，但5173 号却不太一样。与其说她的表现是逆来顺受，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不屑一顾。 这让她感受到了来自底层的挑衅，于是慢慢走到甘泉对面，提醒道，“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你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眼镜女的一番话虽然没有直接定了甘泉的罪，但却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让所有同组的人知道，她得罪了班头，继而会在以后与她产生隔阂，更甚者可能会发展到性命攸关的程度。不过能成为自己无聊生活里的一些调剂，也算是她们的荣幸了吧。 这样想着，眼镜女弯了弯嘴唇。 …… “林羡，你在看什么呢？” 同组的前辈见她出神，用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没什么。” 林羡收回视线，并很好得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她看见了玻璃墙外发生的一切，只感叹又是个可怜的女孩儿。 ……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同甘泉一起进入工厂的女孩子们全部投入到各自的岗位上。 工厂是16小时工作制，除了提供三餐外还提供十人间的宿舍给员工休息。这也就意味着，进入工厂后，谁都无法轻易离开，而许多人的一生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慢慢消磨殆尽了。 研究室下班的时间比较早，甘泉每天工作完后，都会按照眼镜女的要求，将里面的卫生打扫一遍，再回宿舍休息。 开始的一周，大家还在偷偷观望，相互试探，等到时间久一点，她们对甘泉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木讷且没有脾气，最重要的是对她们不会产生威胁。 就这样，甘泉慢慢变成了十人组里的边缘人物。加上她本就不爱说话，最后成为了形单影只的一人。 在工厂里，同她一样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大家多是对生活无望，按部就班得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可新人当中，她姑且算是个特例。 相较于独行者，甘泉更像是一个观察者。 她观察着周遭人的行为，并以此为乐。只感叹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已经身处夹缝自顾不暇，却还要再拼出个你高我低来。 “新来的？” 一个餐盘重重落在甘泉面前，餐盘里不知名的汤水溅了一桌。同她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甘泉知道她，芳棕，是工厂里极具代表性的一方势力。 这边的声音引起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只见甘泉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将汤匙里的液体送入口中。 “你特么没听见我说话吗？” 芳棕生气了，还没有人敢当众这样驳她的面子，于是她一巴掌打开了甘泉握着汤匙的手，汤匙也应声落地。 这下甘泉终于抬头正视对方，她的眼里没有恐惧，这一点就足够让人不爽。 “你给我听好了，瑞是我罩着的，她的位置不好，把你的床让给她。” 甘泉看了眼站在芳棕身后的女孩，5179，原来她叫瑞。 “我说的话你给我马上执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呆子。” 芳棕撂了狠话，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食堂。 芳棕走后，周围一切归于平静。甘泉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汤匙，直接用袖子擦了擦灰，继续“享用”起她的晚餐。 工厂提供的伙食非常差，吞下去不过是为了活着，这一点甘泉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她不会跟这些吃的过不去。 第3章 暴力事件 晚上的工作结束后，甘泉照例将研究室打扫了一遍。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饮水机的底座与墙壁夹缝处躺着一支红色钢笔。 她见过这支钢笔，昨天之前还一直别在那个女研究员的胸口。 甘泉将钢笔捡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关灯离开了研究室。 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甘泉摸黑找到自己的床，却赫然发现，床上已经有人在了。这会儿她才想起晚饭时候芳棕的“命令”，当然这一招对她并不起效。 “下去。” 甘泉的声音比一般女孩子要低沉些，此刻说话的口吻更是带着让人无法忽视威慑。 瑞其实没有睡得太实，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甘泉。 “我叫你下去。” 此刻甘泉的声音提高了些，已经吵醒了其他几个女孩儿，不过她们多数纯粹是为了看热闹。 瑞终于装不下去，睁开了眼。 昏暗中，甘泉微微倚靠在墙边，她又高又瘦，像个鬼魂一样盯着床上的人。 “不是说好了要换床位的吗？” 瑞小声说道。 “哪个跟你说好了？” 甘泉突然靠近，并一把揪住对方的麻花辫，将人直接扯到了地上。 瑞不由吃痛，哀嚎了起来。 这一番对峙闹出的声音不小，有人喊了句，“这么晚了，还睡不睡！” 瑞才收了声，只一口口倒吸着气。再看甘泉，已经麻利得躺上了床。她没有办法，只好先忍下来，想着等到天亮后再去找芳棕告状。 到了第二天早上，所有人依旧被起床铃跟头顶的白炽灯叫醒。不同的是，她们如今看向甘泉的神色略带了些怜悯，大概是已经描绘好了她的悲剧结尾。 甘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一个“战败者”的标签。 晨间简单的洗漱过后，甘泉照常同所有人一道进入了食堂，她将打好饭的餐盘放下，用皮筋将自己的头发随意扎到了脑后。待她做好一切拿起汤匙，面前的餐盘被一个突然闯进视线的身影狠狠打翻在地。 “把我说的话当放屁吗？” 是芳棕，她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尾巴，这会儿已经把甘泉围了起来，瑞就站在不远处，看上去颇有些假意的委屈。 工厂里的安保巡视人员从来不会真的插手女工们之间的争斗，他们习以为常更乐得旁观。 甘泉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准备将地上的餐盘捡起来。就在她拿起餐盘一端的同时，有只脚狠狠得踩了上去。甘泉没来得及抽手，两根指头被压在了下面。 踩住餐盘那人看着周围笑了起来，只是没笑两声，脚下一个趔趄，人差点仰过去。 原来，甘泉直接将餐盘从对方脚底翻起抽出，不等她站稳，那沾着粘糊食物的餐盘便直冲她面门盖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被打的那人直接摔坐在了地上，她甚至还能听见餐盘拍在脸上时发出的金属回响，更令她诧异的是甘泉竟然如此有力。 做完这一切，甘泉甩了甩手上的残羹，甩不掉的直接抹到了近处一个芳棕手下的衣服上。 “我可从头到尾没答应。” 芳棕见此情形，已经怒不可遏。她一把揪住甘泉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就要朝着甘泉的面门打过去。 “小兔崽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拳头落下，没碰到甘泉的脸，而是被她用手掌接住，抵在了半空。 她确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事实上，她的力量大得惊人。 芳棕忍住惊讶继续对甘泉发起进攻，只是都被她灵巧得躲开了。期间，趁着芳棕出拳打空，甘泉借势一把抓住她的短发，将芳棕的头狠狠砸在了餐桌上。 那一声巨响过后，在周围人看来，胜负已分。 “你也配当老大？” 甘泉靠近对方，轻嗤一声。她没有下狠手，不是她不想，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放开芳棕后，她转身往外走，口中说着，“管好你的人，以后别来烦我。” 瑞惊恐得将芳棕扶起，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混蛋！” 只见芳棕低吼着，向甘泉冲了过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银光闪闪的东西。 上钩了。 甘泉早有准备，忍不住勾了下唇。 在芳棕攻击过来的时候，她微一闪身，顺势给了对方一击肘击。芳棕哪里甘心，又步步紧逼而来，手上的银色物件竟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有点意思，看来自己是彻底激怒了芳棕？ 两相对垒，甘泉到了后半程只躲避却不攻击。她的淡然冷漠像极了在挑衅，好像在等待芳棕耗尽力气自败下风。 芳棕如今的地位全是靠拳头挥出来的，她已经习惯凡事用武力解决，谁技高一筹谁才能说得算。 如果今天认输，那么多年来她积攒下来的威信就会顷刻化为乌有。她不甘就必须用尽全力去击败甘泉。而她某一瞬间的爆发，终于让她手里的刀刃染了红。 甘泉只觉面颊有些微的刺痛，紧接着一道细细的伤口处渗出了血。她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神陡然变了变。 接下来她从闪躲改为进攻，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少女会展现出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这场打斗最终在芳棕的一声哀嚎里彻底停止。 第4章 审讯室 “这东西是你的？” 林羡在看到那支沾了血的红色钢笔时，脑子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对……我的意思是这是我的，不过前天开始就找不到了。” 她听说了早餐时间在食堂里发生的暴力事件，但没想到还转着弯得跟自己扯上了关系。 “5173号再多加一项偷窃罪。” 眼镜女一边说着，一边着手往一个本子上记录。 “等等，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眼镜女很是热情的把自己知道的又说了一遍，“5173在与2947斗殴期间，恶意捅瞎了对方的一只眼睛。” 她拿着那支被装进塑封袋里的钢笔靠近林羡，“就是用它。” 林羡再次看向自己那支红色钢笔，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行了，找你只是例行询问，既然知道钢笔是5173偷的，这部分工作就算是结束了。钢笔你要拿走还是我就直接扔了？” 林羡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一把抢过对方手上的钢笔，“我想见见她。” 审讯室比想象中小，墙上有一只圆形钟表，四周的玻璃是黑色的，甘泉能在玻璃上看到自己，她知道玻璃的背后是一双双审视自己的眼睛。 林羡把钢笔从袋子里拿出来，仔仔细细得清洗干净上面的血迹，这才来到了审讯室。 其实她也不清楚5173号究竟是谁，但直觉告诉她，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的小姑娘。站在审讯室外，林羡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眼镜女不屑一顾道。 “就是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哼，还能有什么样的惩罚？她真应该庆幸，她捅瞎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好货。” 林羡不想再同她说下去，她径直走进了审讯室，此刻，审讯室里只有甘泉一个人。 对于林羡的到来，甘泉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伤人的凶器是她的私人物品，不过对于她敢直接同这样的自己对话，是甘泉没有想到的。 “这支钢笔是你拿的？” 她的手心向着甘泉摊开，纤细柔软的皮肤包裹着那支红色钢笔。 “是我在打扫的时候捡到的。” 甘泉不想让对方误会，依照统治阶层的尿性，他们绝对会把偷窃这个帽子按在自己头上。 林羡对甘泉的说法并未怀疑，她坐到对方身边，恳切道，“你把她伤得很重。” 甘泉没有看她，只盯着自己的手，平静道，“她自找的。” 这回答让林羡一时语塞，她回正身体将后背靠在墙上点点头，“她在欺负你，我们应该早点发现并制止她的。” 林羡的话引得甘泉侧过头看向了她。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林羡有些不好意思，她突然扯开话题道，“会写字吗？” “会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 林羡将笔递给甘泉，并在她面前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甘泉犹豫了一下，接过钢笔在她的手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甘泉……很好听的名字，感觉充满了希望。” 甘泉没有说话，将笔递回给林羡，并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林羡立马会意，将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下来。 她用笔很轻，因此笔尖划过的地方酥酥痒痒的，字也跟人一样清秀规矩。 “林羡。” 甘泉对着这个名字读了出来。 “对，林羡。” 片刻的沉默后，甘泉突然开口，“我会怎么样？” 想着小姑娘毕竟太年轻，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淡然如水，心里肯定还是害怕的。于是林羡直接抓起甘泉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安慰道，“我打听过了，之后可能会上一个小法庭，受点处罚什么的，别太担心。” 甘泉看着两相交握的手，一时没有言语。 林羡的手又细又软，连指甲也是粉粉嫩嫩的，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握住自己时却温暖又有力量。 “这支笔我可以留下吗？” “当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或者我也可以找一支新的……” 林羡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钢笔就被甘泉接了过去，“不用，这个就挺好。” 就在此时，审讯室的门被人突然打开，一个面生的女人皱着眉催促道，“林小姐，你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忙吧？” “知道了，这就走。” 林羡回了那人一句，随即转向身边的甘泉，捏了两下她的手，“我得走了。” 说罢，她站起身准备要走，谁料自己的手竟被对方攥住。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林羡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见见她，毕竟是我把她伤成了那样……至少跟她道个歉。” 林羡目光柔和了几分，她用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拍了拍甘泉的手背，“我尽力。” 第5章 投喂 跟林羡说的一样，甘泉因为这次的暴力斗殴事件上了个小法庭，并最终被判在工厂打扫三个月的厕所以示惩戒。 判决下达后，她被送去了芳棕那里。 被捅瞎了一只眼睛的芳棕被暂时安排住进了医疗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工厂会将她送回家中休养，然后根据她恢复的状况再决定她是否能回到工厂。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芳棕躺在病床上，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甘泉，受伤的地方开始剧烈得疼痛起来。 甘泉走到病床边上，她摸了下吊水的软管，随即坐了下来。 “别那么激动，我以前听人说过这样不利于伤口恢复。” “少给我假惺惺的，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芳棕露在外面的那只眼因为过分睁大而遍布血丝，她是真的恨极了甘泉。 “这事儿由不得你，我现在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闻言，芳棕几乎用咬碎牙齿的力气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知道她不会轻易妥协，甘泉也不着急。 “根据你的那套理论，武力说话，胜者为王，我既然打赢了你，你就必须听我的。” “哼，老娘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听你个毛线！” 看来芳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对方。 “别怪我没提醒你，瑞还有你的那帮手下可都还在工厂里，没有你的庇护，她们只会成为之前与你交恶之人的靶子。依照你的尿性，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 “你……” 芳棕终是睁开了那只满含愤怒的眼。 “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甘泉满意得翘了翘嘴角，趁门口无人监视，将口袋里那支红色钢笔迅速塞到了芳棕被子下的手里。 “离开工厂后，找机会把这东西交给一个人……” …… 这次的暴力事件发生以后，甘泉在整个工厂成了有名的人物，大家以为她会取代芳棕的位置，成为厂里的老大。因此，不少见风使舵的人开始刻意走近、巴结她。可惜甘泉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她依旧正常作息少言寡语。 这件事发生后，唯一改变的是甘泉和林羡的关系。双方并无太多交流，但却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羡每天下班前会在自己的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压着留给甘泉的点心，有时候是几块巧克力，有时候是一些造型奇怪的饼干。 她有点瘦。 每次隔着玻璃墙看到甘泉的时候，林羡都会忍不住冒出来个想法：我来把她养胖一点怎么样？ 于是就有了这项投喂工作。 另一边，随着芳棕的离开，她的小团体也随之土崩瓦解。而就像甘泉之前对她所说的，不少曾经被芳棕打压过的人开始出手反击。因此，有些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一日，甘泉在打扫完厕所后本来准备找个地方把林羡留给她的小饼干吃掉，却不想发现了令人咋舌的一幕。 第6章 香烟与亲吻 “别……别这样。” “怕什么？这会儿又没有人会在……” 办公室里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期间混杂着高高低低的喘息与衣物摩擦的声音。 甘泉坐在门口的角落里，慢条斯理得将手中的饼干吃掉。好像那迷乱的声音并不能扰乱她的心神，不过她还是不由自主得想起了林羡的脸。 吃过饼干后，甘泉又坐了一会儿才悄然起身离开。 从那以后，几乎每隔上一两天，那间办公室里就会出现同样的声音。直到有一天，甘泉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对此，她只是轻皱了下眉头便起身离开了，有些事她管不了，有些人也管不住。 从B1区到宿舍区之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条走廊此刻并未亮灯，只墙角处每隔一段距离贴有去往不同地方的指示标志。 甘泉提着铁桶慢慢往回宿舍的路上走着，就在即将转弯的地方，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羡倚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就像结了冰一般恶寒。无法，她只好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点燃一支，希望这微小的火光能给自己僵硬的身体带来一些温暖。 担心吓到她，甘泉故意加重了脚步。 林羡侧过头来，一见是她，方才的紧张瞬间消除了大半。 甘泉见她不再说话，于是将手中的铁桶放到一边，就站在原地默默陪伴。 林羡的手指夹着香烟，呈现出一种好看的弧度，她的指甲似乎长长了一些。 半晌安静，林羡突然回过神来。她偏过头去看向甘泉，就见对方一双眼正紧紧盯住自己手里的香烟，于是轻笑着将手探到甘泉面前。 “想试试？” 甘泉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纤细手指，忍住张口咬住的冲动，却是探头过去，就着对方的手吸了一口。 嘴唇碰在指尖，双方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 “咳咳……” 甘泉被烟气呛到，闷闷得咳了两声。她从未吸过烟，也很少见身边的人吸。对于贫民阶层的人来说，烟草是很稀罕的玩意儿。但她深知，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羡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我怎么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 甘泉从来没有被谁当成过小孩子一般对待，她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感到不喜。想想这段日子林羡每天换着花样得给自己留吃的，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孩子吗？ “你都听见了吧？那间办公室里肮脏的声音。” 甘泉没有说话，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却能给予林羡最坚定的守候。 “那个男人是可能成为我未来丈夫的人，可笑吧？” 甘泉没笑，林羡却顾自笑了起来。 她的笑并没有办法让人觉得她是开心的，因此，甘泉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 “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林羡停下笑，看向甘泉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跟她的名字截然相反，深邃得一眼望不到底。 手里的香烟依旧燃着，无声掉落的烟屑把林羡及时从深渊拉了回来。 我究竟在想什么呢？她不过是个孩子。 林羡其实也不大，她只比甘泉大五岁，却从小被夸成熟稳重。似乎这已经是她刻入骨血的印记。 “第一次总会有些不习惯，不过这可是这里的硬通货。” 说完，林羡像极了想要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般，又猛猛吸了一口。 只是还没等她将烟气吐出来，一只手轻轻附上她的脸颊，将她的头侧转了过来。 这个角度对甘泉来说刚刚好，刚好可以吻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这个吻来得突然，突然到林羡几乎没有时间反应便沉溺其中。 柔软的唇畔裹挟着烟气，给这个吻带来了独特的味道。 甘泉细致得品尝，试图在烟味里寻找出属于林羡原本的味道。 感受到对方的轻颤，甘泉停下亲吻的动作，并退出一小段距离。 待看清她眼里的失神跟懵懂，甘泉将林羡手里的烟蒂丢在地上，转而抓着她的手环上了自己的颈。这样一来，甘泉的双手得到了解放，她用一只手揽住林羡的腰，另一只手则穿过背部扣住对方的后脑，将她一整个压进了墙壁跟自己怀里。 如果说之前的那个吻只是浅尝辄止，那眼下这个吻则伴随着目的性很强的占有欲。 这样的拥抱和亲吻是林羡从未体会过的，她试图从甘泉的身上汲取更多，因此，一双手慢慢抠进了对方后颈的皮肤里。 这样的回应让甘泉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开始试图探寻更神秘的领域。 “等等，甘泉，我……我刚才有点失态了，我们这样做不对……” 突如其来的醒悟跟自我忏悔在甘泉看来一文不值。 她没有挽留从自己怀里挣脱开的林羡，除了嘴唇微微发红外，她看上去几乎冷静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林羡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分析甘泉的一颦一动，她像个战败的将军，一路落荒而逃。 看着对方背影消失不见，甘泉眼神微暗。临走之前，她蹲下来，将丢在地上的烟头放进了铁桶，跟那张饼干包装纸躺在了一起。 第7章 盟友 甘泉回到宿舍时，其他人早已睡下，她刻意看了眼瑞的床位，上面的被子松松散散得堆着，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现在心情有点糟糕，并无暇顾及他人，于是翻身上床，很快睡了过去。 与甘泉不同，林羡几乎整晚没有合眼，她脑子里不断回响起刚刚两人在走廊上发生的事，以至于有一根弦几乎马上要断了。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黑夜，熬到了天亮。林羡又产生了新的担忧，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甘泉。不过现实情况是，她多虑了。因为她并没有在甘泉的脸上察觉到任何不同，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自己发了一场梦。 也好。 或许是不想打破之前的惯例，林羡依旧在下班前将提前准备好的点心留在桌上，不过从那天开始甘泉就没有再拿走过。 时间过得很快，芳棕再出现已是一个月之后了。她看上去瘦了不少，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头发也剪成了齐耳短发，受伤的那只眼睛被单独罩了起来。 原本以为芳棕的回归会带来一场更大的战争，不成想她跟甘泉就好像两条管道里的流水，完全没有交集。 这天晚上，趁着室友都睡下，芳棕悄悄起身返回了工厂。 彼时，甘泉正在收尾最后的清洁工作。 “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 甘泉没有抬头，只开口回应道，“做得好。” 这句回话又让芳棕心里不由感到一阵窝火，“我不是你的手下。” “没错，我们是合作关系。” 甘泉站起身，脱下手套拍了拍她的肩膀。 芳棕这回没有躲，她有些犹豫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见甘泉准备离开，她方才立即开口，“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 甘泉闻言，向她走近一步，“作为交换？” “作为盟友。” 芳棕定定看向对方。 “盟友……暂且接受这个说法。” 甘泉退了几步，坐在身后的一处横梁上，“说说看。” “综合部新来了一个人，似乎有点背景。” 甘泉脑中迅速闪过一个人的脸，她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继续。 “我想让他彻底消失，你有什么办法吗？” “想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有很多种，看你想要哪种。” 芳棕深吸了一口气，“在我这里，只有那一种。” 两人都心知肚明，芳棕口中的那一种消失是什么意思。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甘泉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横梁。 “少装蒜！你别告诉我你每天最后一个离开会不知道那个杂种在办公室里做的脏事儿！” 甘泉的确知道，可她没有告诉对方，许多被那人带进办公室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的。她们大概只是想求一个依靠，身处这样一个畸形的环境，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不足为奇。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甘泉从横梁上站了起来。 “之前的确没什么关系，但现在有了。是瑞，她被盯上了，被那个杂种盯上了。” 甘泉能体会到芳棕的愤怒，“这不是件小事，要冒极大的风险。如果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所有人都得完蛋。” “我知道，所以你不想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会怪你。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他，只是……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帮我照拂一下我身后的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我的所谓庇护会给她们带来这么多的后患。” “我拒绝。” 甘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与芳棕齐平的位置，对着她的耳边继续道，“你要护着她们，就护好了，我没那闲工夫。与其帮你收拾身后这堆烂摊子，倒不如帮你解决眼前的烦恼。” 芳棕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作为盟友，我会帮你想办法让他消失。毕竟……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 两天后的夜里，那男人如约而至。 “瑞没来？怎么是你？” 待看清甘泉的脸，男人一扫先前的惊讶。 “也好，平时看你像是挺无趣的，没想到这么主动啊。” 他伸出手，用指节轻扫过甘泉的面颊。 甘泉没有反驳，她转身往B1区走去，“要不要看看我平时工作的地方？” 尽管这句话是问句，但甘泉的动作说明了她没有给对方选择的余地。 男人没见过这样的姑娘，顿时来了兴致，亦步亦趋得跟在她身后。 “你知道吧，我爸是董事会的，我来这儿就是挂个名，你们做的那些工作我还真没了解过。” “培养罐里的这些土壤，都是用来育苗的。我们现在正在培育一批全新的作物，它们出苗更迅速，成熟的时间间隔更短，抗污染的能力更强。百分之三十七的土壤湿度是它们最喜欢的。” 男人听着甘泉说话，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她的肩膀。 甘泉不着痕迹得向侧方动了几步，“这台机器是B1区最重要的机器，你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男人顺着甘泉所指看了过去，这是一台十分巨大的机器，就像一个小房间，只不过这房间没有门。 “说说看。” 男人饶有兴味得对甘泉说道。 “我给你个提示，看见这台机器里的这家伙了么？” 甘泉说话间直接走到了机器里。由于环境昏暗，男人看不清机器的内部构造，只好跟随她的脚步一同走到了机器里面。 他看到的是一排金属切割器，切割器的每一根“牙齿”双侧都开了刃，看起来无比锋利。 “别再卖关子了，我又不需要知道这个工厂里的机器需要怎么操作！” 男人的耐心大概已经耗尽，他的语气不耐烦极了。 待他从切割器旁直起身，却发现甘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机器外。而男人刚想迈步，头顶突然响起一阵机械轰鸣声。紧接着，原本没有门的机器突然被一道玻璃阻断，男人被一整个关进了机器里。 他能看到有红色的灯一闪一闪得在自己头顶亮起，而就在甘泉的周围，突然闪现出几个陌生的身影。 “你们疯了吗？别开玩笑，快把我放出去！” 男人害怕了，他开始拼命拍打玻璃门，并软硬兼施，要求甘泉将门打开。不过，由于隔音效果太好，外面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台切榨机是用来制作肥料的，它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把肥料的原料切割到完全看不出原貌，从而最大程度与土壤结合，提供给作物最优的营养。看得出来，你会是块好肥料。” 甘泉说完这些，没有停留得转身往外走。而身后的男人在芳棕几人按下机器开关后，迅速被钢牙吞没。 第8章 梦魇 仰仗于机器的高效率作业，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得消失了。 结束这一切后，一行人摸黑回到了各自的宿舍里。 “谈谈？” 站在宿舍门口，甘泉的话自背后响起，阻止了即将开门的瑞。她此刻双腿虚软，浑身如坠冰窟一般寒冷，她怎么也想不通，同样是十八岁的少女，甘泉怎么还能在此刻如此淡然。 “你……想谈什么？” “谈谈你会不会出卖我们。” 甘泉直截了当，黑暗里她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可能！我刚刚也参与了，怎么会出卖大家！” 瑞的声音发着抖，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别搞得我在欺负你一样，是你先背叛了芳棕吧？” 瑞停止了啜泣，她看向甘泉，“我……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我就是……就是想找个人来依靠。你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无人仰仗，我根本没法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甘泉轻嗤一声，咽下了之前想说的话。 “总之，你小心说话，如果让我发现是你走漏了风声，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比那个男的舒服。” 甘泉说话间已经走到宿舍门口，准备推门进入。 “你不会告诉芳棕的吧？” “我没那么闲，不过你要是真的在意她，就别再做这种事。” 说罢，甘泉不想再与她多说，直接推开了宿舍的门。 男人失踪是两天以后才被确定的，毕竟这人平日里就花天酒地惯了，几天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 期间，治安管理者来工厂调查了一番，不过甘泉她们做得干净，因此并没有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林羡在得知男人失踪后，心里不知道为何一阵忐忑，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重获了自由。 这天夜里，林羡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来到了工厂的水房里，那里是供女工们冲澡的地方。 一个个狭小的隔间甚至没有门来遮挡。林羡寻着水声走到最里面的一处隔间，她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甘泉站在水流下，她的黑发被水打湿，牢牢裹住纤细的脖颈，光洁白皙的后背正对着自己。 林羡刚要上前，一抹鲜艳的红色随着水流从甘泉的背部划过，血水越来越多，红的刺目惊心。 直到甘泉回过头来，她才看清对方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痕。 林羡被梦里的这一幕吓醒了，她觉得这并非什么好兆头。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再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自动闪现出满脸是血的甘泉来。 自此，又是一夜无眠。 礼拜日这天是浴室开放的日子，甘泉没有跟着大部队排队冲澡，而是做完所有清扫工作才前往水房。 那个时间，已经宵禁了，甘泉乐得独自享受冲凉的快乐。 淋浴间的水时冷时热，没人会在意女工们的舒适，她们也早已学会了忍受。 花洒里的水从头冲到脚，甘泉双手支撑着墙壁，让自己的身体充分感受水流的涤荡。 冲洗得差不多了，甘泉伸手关掉了花洒。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林羡知道，这个时间只有甘泉会在水房里冲澡，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摸来这里。这处水房同自己梦中的场景有些微的差别，隔间更小地面又湿滑，她一路扶着墙壁才没有滑倒。 水声戛然而止，这让林羡的脚步显得更加突兀。 “谁在那儿？” 甘泉将毛巾抱在胸前，低声问道。 “是我。” 林羡终于来到对方身后。梦里的那一幕好像重现了，不过现实里甘泉的背更结实一些，而她看似纤瘦的手臂上实则线条分明。 甘泉听出林羡的声音，并没有再说话。 “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虽然并未挑明，但二人彼此心里都知道对方所指。不过让甘泉没有想到的是，林羡的洞察力会这么强，她自认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还有一种可能，她是猜到的。 甘泉慢慢侧了下头，明知故问道，“你指什么？” “那个人，失踪的那个人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羡声音急切，似乎急需得到一个答案。 甘泉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随之往下沉了沉。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当然，结果对你来说是好的就足够了。” 在林羡看来，甘泉这是承认了此事，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因为身后半晌没有声音，甘泉扭过头想去查看，同一时间，整个身体被林羡由背后紧紧圈住。 她的指尖凉凉的，身体在轻微颤抖，而甘泉似乎是在她沉入水底前唯一抓到的救命稻草。 林羡仰着头，在黑暗里一路寻找着甘泉的嘴唇，终于在甘泉的回应下得偿所愿。 几乎是一触即发，甘泉转过身来紧紧回抱住对方，并热切得回应她的亲吻。 真好，她没有推开自己。 林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后，对眼前失而复得的人完全卸下了负担，她在这场“战争”中尽情释放了自己，直到筋疲力尽。 最后，两人冲洗干净，又待在一起冷却了好一阵，方才各自回去。 自此之后，甘泉成了研究室里的常客，当然，她都是在无人的夜里才会到访，而林羡则乐此不疲得捡起自己投喂的工作。 第9章 无害化处理 林羡一度以为，在她的小狗被养胖之前，幸福的日子可以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可她错了，因为她们生活的地方本就荆棘丛生，从来没有安逸可言。 “听说了吗，隔壁畜牧基地出事了。” 中午在食堂排队时，芳棕突然跑到甘泉身后低声对她说道。 这事甘泉知道，是从林羡那里听说的。最开始只有一个女孩死了，后来又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检验尸体的工作人员发现致死原因是某种病毒感染，而基地里圈养的一批肉鹅也染上了相同的病毒。为了保证病毒不再扩散，上面决定无害化处理所有基地里饲养的家畜。 “听到一些，不过具体情况不太了解。” 只见芳棕摇摇头，“情况恐怕很不乐观。当初身体检查不合格的女孩都被送到那边了，而且那边还是男女混工，她们的生活可想而知。我担心上面嘴上说是要处理家畜，实则连人都……” 芳棕没有说出后半段，一旦她的推测是正确的，不知又有多少贫民同胞将殒命于此。 “消息可靠吗？你怎么知道？” 甘泉不想往最坏的地方想。 “我有个认识的人，就在畜牧基地上工，她的宿舍在咱们楼上的楼上，我们时常通过留字条的方式暗中联系。” 甘泉微蹙着眉点了点头。 “这事儿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这把火还没烧到咱们这里，但是必须提前采取自保的措施，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甘泉有些好笑，反问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高看我。” “之前你让我帮你送东西，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接收人我还是认得的。那人是鹫鬼对吧？我听过她的名号，你既然是她的人，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安全离开。” 甘泉看向芳棕，对她的猜测并不否认。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况且……这并不是计划好的一环。”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如今已经迫在眉睫了。” “我跟鹫鬼约好，一旦时机成熟了，她会带人攻破这里，到时候我们都可以跟着她出去。她如今没有动作，说明外面的布置还不妥当，即便是勉强逃出去，也没有办法妥善安置所有人。” “你怎么现在也畏首畏尾的了！” 芳棕显然气极了。 “不是畏首畏尾，是不想凭白增加无谓的牺牲。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如何去跟掌握大量武器的统治层硬拼？这些你都想过吗？” 这话让芳棕沉默了，因为她的确没有办法反驳。 见到芳棕如此泄气，甘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要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但不能盲目行动。鹫鬼是把我养大的人，我知道推翻统治阶层的权利是她毕生所求，所以我们只能相信她的判断。而你，芳棕，你需要做的是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你有这个号召能力。” 芳棕再次看向甘泉，最终点了点头。 另一边，畜牧基地的情况比她们想象得还要糟糕很多，为了阻止病毒扩散，工人们被全部关在基地无法离开。 这就意味着，最坏的那个猜测可能要成真了。上面的人恐怕已经决定将畜牧基地所有活物一并无害化处理，有必要的话甚至会摧毁整个基地。 这个决议在会上公开时，作为科研人员的林羡只觉得愤怒又震惊。他们口中所谓的无害化处理对于有着主观意识的人类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由于基地目前属于关闭状态，操作人员会在远程对排气管道进行操控，让有毒气体通过管道排入基地。待机器探测不到任何生命体征，再通过焚烧的方式将基地销毁。 统治阶层的算盘打的很响，他们早在基地跟工厂建立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对粮食跟肉类进行囤积。因此，他们并不担心后续食物的供给。相比于此，他们更害怕的是污染与病毒带来的后患。 林羡在听到这个详细的计划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得不适。原来，她真的生活在一个吃人的世界里。 悄悄退出会场后，林羡只身来到走廊尽头一处有窗的地方。她将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深吸了好几口气，适才感觉到轻松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对面一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林羡隐约听到他们在讨论农作物工厂，于是不由自主靠近了门口。 “这样会不会一下子耗损太多人员，毕竟重建工作也需要人力。” “哼，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需要人力再征就好，可病毒一旦传播出去，它们可不会区分谁的命贵谁的命贱。” “是，是属下欠考虑了。” “还有一件事，工厂那边的女工可能也不再安全了，毕竟之前发病的几个人就住在她们楼上，病毒这东西，谁知道呢！你去通知一下，工厂那边同样进行无害化处理。记住，事先不要让她们察觉。据说，那里有几个刺儿头，小心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