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佛》 第1章 引子 七月初一,晴。 白云如絮,日光耀眼,位于城市最高的那栋楼是市中心的写字楼,租金昂贵,在这办公的公司也是非富即贵。 25层,一道阳光穿过玻璃正好打在仰着头打瞌睡的许奈脸上,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约有五十厘米长的粉色玩偶兔子,面前的电脑已经息了屏。 这时才早上九点,主管从门口路过,瞧见许奈靠在椅子上睡得不省人事,直接面色一黑,愤愤将手中文件卷成一个纸筒,在她头上一敲。 被敲了的许奈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脑子刚和世界连接上,便听到大魔头主管的声音在耳边如同恶魔低语般说了句,“扣工资!” 扣工资?许奈眨了眨眼,顿时心情不妙,这个月都扣第几次了?再扣工资都扣完了! 但那吃人的主管哪是会通融的主,交给她一堆事后便狠狠瞪她一眼,告诉她任务没完成继续扣,然后施施然地走了。 看着桌面堆成山的文件,许奈摔回椅子,仰天长叹。 又带着不好的心情慢慢悠悠做了一上午的策划案,低头一看到电脑右下角的十二点整,到饭点了。 她伸了个懒腰,右手边的门后准时响起好闺蜜的声音。 “奈奈,吃饭去?”冷玉菲从门后冒出脑袋,溜圆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得像月牙,笑容甜美地向其他同事打了个招呼。 “走呗。”许奈站起身来挽住冷玉飞胳膊。女生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许奈立马开始吐槽早上被主管扣工资的事,恰好头一抬看见长长的走廊中间有个包裹,上面还贴着快递单。 “这谁的快递,怎么扔在这里?” 冷玉菲好奇地俯了下身瞅了眼,“奈奈,这好像是你的快递。” 她的快递?她最近老被扣工资,某网购软件都没打开过,怎么会有快递? 见许奈一脸疑惑的样子,冷玉菲倒是不以为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是今天生日吗?说不定是谁偷偷送你的生日礼物呢。” 对哦,今天她的生日,所以这还真有可能。 许奈开开心心将包裹放回工位,顺眼看了一眼快递单,上面地址写着白河市白沙村。 这个地方,她好像别说有朋友,听都没听说过吧?算了,说不定是自己哪个小姐妹在外面旅游给她寄的特产呢。 晚上九点,刚和朋友同事们过完生日的许奈抱着包裹回到家,打开里面是一尊手掌大小的佛像,不过是木雕的。 那佛像眼角弯弯带着佛雕都有的笑容,身子纤长没有大肚子,看似是个女佛。但是奇怪的是,市面上的佛像大多是金色,这个佛却是红色,甚至颜色艳得似血,属实没见过。 好像不太吉利。 许奈抿嘴摇摇头,将佛像放在一旁。 往箱子里看了看,里面还有一盘录像带,透明塑料的材质有些发黄,像是用久了的透明手机壳。 许奈找了半天把家里丢在仓库落了灰的录像电视一体机掏出来,插进录像带,里面色彩渐渐浮现,父亲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许奈有些意外,居然不是好友的生日庆祝视频。 她继续看下去。 视频里的父亲仿佛知道有人在拍他一样,他盯着摄像头,脸不断凑近放大,直到身后的篝火突然点燃,似乎谁叫了他一声,他神情怪异地转过身开始对着篝火叩拜,在叩拜到大约七八下的时候,许奈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脑袋就像是成熟了的果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还轱辘轱辘地滚到了镜头前,瞪大了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就仿佛他知道许奈坐在镜头的另一边一样。 周围的温度瞬间掉到了零点,许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父亲……他不是在三年前不小心从景区山上失足去世的吗…她不是亲眼看见的吗… 所以,这是什么? 她惊恐地看着电视机里父亲的人头,手忙脚乱地拔掉电视剧的电源,哪怕屏幕上已经没有任何画面了,看着那漆黑的屏幕,许奈还是感觉父亲的人头就在另一边死死盯着自己。 许奈在沙发上缓了许久才回过神,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找回刚刚扔在门口的纸盒,对着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但手机里传来空号提示。 她不可置信地再看向下面的地址,白河市沙河村… 第2章 白河市 七月初三,白河市。 晚上十一点,此刻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像是天上有人拿着盆往下泼一样形成了水幕。 旅馆里点着的蜡烛火光不稳,赵鱼坐在前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寻思着这个点应该没有人来住宿了,于是准备将大门关上,以免雨水淌进旅馆。 他刚握上门沿,黑暗中一个女生举着伞急忙从黑暗中冲出来,“别关!” 赵鱼愣了一下,这点时间就让女生冲了进来。 女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收了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哗啦啦得流了一地,然后她抬起头,扎高的马尾湿漉漉地垂在肩上,问:“还有房间吗?” 赵鱼实在是没想到白河市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大半夜的还有人过来住宿,于是迟疑了一下才道:“有的。” “那麻烦帮我开一间。” 赵鱼走回前台,拿出登记本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了眨眼,将身份证递给他,说:“许奈。” 开好房间的许奈跟着赵鱼上了楼,找到自己的房间,放好行李洗了个澡,刚躺上床盖好被子就被睡意包裹。 此刻,床头的木制柜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木佛,它脸上雕刻着笑,有些瘆人,眼睛的部位似乎垂着眼睑在向下看,而放在它下方的手机此时自动打开了网页,停留在一张手机截图上,上面是父亲跪拜的画面...... —————————— 早上八点,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堆积的雨水还在屋檐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像串了珠子的门帘。 赵鱼看了眼手机,客户说今天下午三点到,正当回了个好字,楼上传来动静,他抬起头。 许奈背着一个小包从楼上走下来,昨晚扎着的头发放了下来,一头海浪似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后,身上穿着一件黄色V领泡泡袖,下面一条浅蓝色阔腿牛仔裤,衣摆塞在裤子里,正好显出腰部的曲线,白色的运动鞋轻快地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早上好啊。”许奈抬头看见坐在前台的赵鱼,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赵鱼礼貌地回了句。不过他看着眼前这靓丽的女生就纳闷了,这女生五官极好,很标志的桃花眼,眼尾下是一颗小小的黑痣,鼻子不是高鼻梁,但是是那种小巧精致的,嘴上抹着豆沙色的口红都显得她很白,笑起来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说是可以去当明星也不为过。 这般好模样,怎么看都是家里有钱养出来的,这么就这么想不开,跑这个穷不拉叽的地方来。 难不成是谁家千金下凡来体验生活了? 不过说来也确实,白河市位于A国最西边,群山环绕交通不便,而且邻国还是个更穷的小国,所以一直都发展不起来。现在外面都高楼大厦了,这里的房子还是“古色古香”的平楼砖房,没吃的又没玩的,这么多年来赵鱼都没见过几个外来人。 但这一周似乎来的外人格外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什么网络网络热搜了,大家都跑来旅游。 正好此时,一位戴着眼镜穿着简单白t牛仔裤的男生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挂着一名长相可爱的女生,个子不高,刘海齐眉,一张娃娃脸上嵌着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睛。女生似乎很喜欢眼睛男生,下个楼也是身体紧紧贴着,仰着头与男生说话,男生也低头倾听,两人看起来倒是亲密。 那男生下楼来走到赵鱼面前,手臂放在柜台上面,笑起来像极了以前读书时班上的好学生,“赵老板,我们再续几天。” “哦,好,是准备续几天呢?” 男生想了想,“先续三天吧。” 他旁边的女孩挽着他的手,有些担忧地说:“三天够吗?这天天晚上下这么大的雨,你说我们还能去成吗?” “没办法,先续着吧,这个也只能等雨停了再去了。”男生叹气,顺手还将女孩拉近了些。 许奈吃了一嘴狗粮,转头出门,刚踏出半只脚,又收了回来,转头问赵鱼,“老板,这附近有市场吗?要那种卖刀具之类的。” 赵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许是在想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买刀具用品。但还是告诉她,“我们市就一个市场,什么都有卖,你出去往右边走五十米,然后再右转走两百米就会看见一个红绿灯,斜对面会有个小饭馆,叫军哥哥炒饭,店子旁边有一个小巷子,你进去后直走一百米再左转走五百米的样子就可以看见市场的牌匾了。” 许奈深吸一口气,“你要不写张纸条给我吧?” 十分钟后,许奈拿着一张画上乱七八糟路线的纸条,背着她那淡蓝色斜跨小包上了路。 去市场大概花了快一个小时,几米高的大门上面挂着已经掉了色的几个大字——又来市场。这倒是个好名字。 市场因为是一体的,这里无论是卖菜的还是卖零食的都挤在一块,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许奈顶着大太阳逛了几圈总算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自己要找的店。 店从外面看上去像是个百年老店,白色的墙上皮一块一块地往下掉,里面环境破旧,但物品摆得整整齐齐,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钩子,货架上有刀具,地上还扔着攀岩绳,角落里面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把刀正在看。 许奈收回视线,走到老板面前问:“老板,你知道沙河村么?” 老板是个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头,看起来见多识广,穿着老头衫躺在门口的摇椅上,一把已经老得有缺口的蒲扇颇有节奏地扇着,听到有声音,他眼睛裂开一条缝瞥了一眼,神色有些怪异,“你要去沙河村?” 许奈点点头。 老头“哼”了一声,问:“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许奈说:“去找人。” “去找人?”老头摇摇头,“那我劝你还是别去,如果硬要找人的话可以寻求政府帮助。” 他边说又边闭起眼扇风,“里面地形怪得很,一半是深渊似的林子,一边是连草都没有的黄土山。听说黄土山上有鬼怪出没…而且去过的人也有的失踪的,三年前就有个探险队在里面集体失踪,后来来了好几队人去找都没找到个影。”说着,老板忽然张开了眼睛,回忆了起来,“好像是十多年前吧,也有一支考古队来发现了什么,最后在河里发现了泡发了的尸体,大家都说是被水鬼拖下去当了替身。” 三年前?这不就是父亲出事的那一年?这村子,铁定不正常,所以父亲的死,也说不定真的有问题。 许奈心中若有所思,但面露惊讶,“这么恐怖?” 老板拉长了一口气,椅子也不摇了,用扇子指着许奈劝道:“那当然恐怖,这种荒山野岭的村子,阴气最重了,多少妖魔鬼怪的事是从这些偏僻地方传出来的啊,你一个小姑娘跑过去简直就是给人家送外卖。” 送外卖?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还挺跟得上时代。 许奈觉得有趣,但也不忘正事。 “那有没有很熟悉那边的人...”可以当导游? 话未落音,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老板,这个多少钱?” 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许奈愤愤抬头,正是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站在旁边,选好了刀在问价。 男人体格壮硕且高,卷起衣袖露出下面紧实饱满的小臂,面色冷峻,仿佛对周围一切都不太在意,许奈瞪他,他却头都没偏一下,像是棉花打在了钢铁上。 许奈得了没趣,又不敢起冲突,气愤地将脸撇一边等男人问完价给完钱走了再找老头继续问,“这里有没有很了解沙河村的人啊?” 老头想了想,“好像隔壁村的有一个叫赵老四的三年前带着那一队探险队去的,然后回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还搬了家,离着沙河村特别特别远,这人当年跑得快,后面大家淡忘,也没几个人知道他。” “带队后变得神神叨叨,还搬了家离得特别远,明显是被村里的什么东西给吓到了。 “那他应该知道那探险队是怎么失踪的吧?” 老头摇头,“他说的那些哪有人信啊?虽说妖魔鬼怪的是自古就有的,但我们现在要讲科学依据啊,大家也没见过什么牛鬼蛇神。”老头叹气道,“那赵老二硬是要说那帮子人是冲撞了神,给神惩罚了,你说这谁会相信嘛!” 许奈心道,也是,现在这年头谁会相信这些神啊鬼啊的事,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事都被人用科学的角度打假了,她还记得自己看过那节目,叫——走近科学。 许奈再问了几句,那老头也没多深入过沙河村,再细问也就不知道了,于是又逛了会儿买了些需要的东西。 再回到旅馆时,她一个人拖了几十斤的东西回来,浑身是汗,赵鱼都看呆了眼。 许奈笑了笑,上楼洗了个澡就是中午了,下楼吃饭。 这个旅馆虽说不大,但是服务到位,楼上是睡觉的房间,楼下空间不大,约莫一百多平,放了几张黄色木桌,几条长木凳,被老板做成了小餐馆,吃住很是方便,味道也不错。不过这木凳属实质量一般,上面的木屑都没磨掉,硬生生给许奈手上刮了一个大口子,血呲呲的往外冒。 许奈拿纸包着,换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前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花白但看起来很精神的老人,身穿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温文儒雅的气质倒是像个老师,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 两人说话虽轻声细语,但许奈隔得近,谈话内容就同步传到了她耳里。 “杨老师,您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老人夹了一筷子菜塞在嘴里,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人头祭,就是将人的头颅割下,在神像面前供奉七日,再挂到一颗极阴之树上。” 老人停了一下,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停下筷子继续道:“这个我在十年前去的一个族里见过,那棵槐树四处是山晒不到日光,周围阴森森的,然后那族人祭祀过后的人头像个秋千一样挂在树枝上,密密麻麻,风轻轻一吹就摇摇晃晃的。” “我那个时候站在下面真的就是浑身鸡皮疙瘩,总感觉那些个人头在看着我。” 老人讲得绘声绘色,许奈想到那画面,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沙河村呢,也有这个东西吗?”年轻人又问。 听到沙河村,许奈竖起了耳朵。 “沙河村?沙河村没有。”老人说,“我只听说过沙河村有埋活棺的习俗,其他的要等进去了才知道。” 埋活棺?如果是按字面理解的话,就是将人活生生地关进棺材埋了?那这样看来沙河村的人还挺迂腐,都什么年代了还留着这些没科学依据的封建糟粕。 许奈接下来的时间饭没吃几口,净听吊着心听两人讲故事,什么打活桩,什么将人骨浸泡血液之后做成守护灵,听起来这位老人对这些诡异事件很是了解。 正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组个队,那两人便起身上楼了。 第3章 无头尸 下午没什么事,许奈在房间查了一下午那五金老板说的失踪案的资料,中途冷玉菲还来了个电话小声和她抱怨,“你真的就辞职去那什么地方了呀?” 许奈坐在床头手里正拿着那小小的红佛打量着,恰好看见木佛的颜色似乎更鲜艳了点,那笑眯眯的眼神也不太像其他佛像那样慈悲,反而有一股魅惑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压下心中疑惑,放下木佛躺回床上,对着电话道:“真的,我都已经到白河市了。” 冷玉菲的声音明显有些委屈,“你这一走,我都没饭搭子了,现在是吃嘛嘛不香。” “还有呐,那傻缺领导天天找茬,气死了!” 许奈听了觉得立马共情上了,之前上班的时候也没少被主管说。 两人打个近一个小时电话,冷玉菲明天还要上班,非常不舍地挂掉电话,此时已经十一点了,许奈洗了个澡便睡下,明天还要早起找赵老四打听一下怎么去沙河村。 半夜。 窗外树影摇曳,月光看着也有些惨白,床头的红佛不知何时转了个方向,正面对着床上满头大汗的许奈,皱紧的眉头看上去十分不安。 第二日许奈起得很早,因是做了噩梦,睡眠质量极差,眼下一片乌青。 吃了点早饭,收拾好一个背包,叫了一个三轮车司机准备去找赵老四。 师傅名叫何志,开起三轮车来飞快,许奈坐在三轮车的后面被风刮得把背包放到了前面,三轮车减震也很差,路上稍有不平就人都要抛出去,到了的时候整个人晕晕乎乎,胃里也是翻江倒海,而开车的师傅十分淡定地点了根烟,站在树下休息。 许奈才缓过来,随便找了一正在外面晾衣服的女人打听赵老四的住址。 那女人停下手中的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赵老四吗......他前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收拾东西走了。” 走了?许奈皱起眉头。如果是之前走的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这几天,就这么巧合吗?好像知道她会来找他似的。 许奈思忖着,既然找不到本人,那就找他熟悉的人,熟悉的人也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继续问:“那姐你知道赵老四之前和谁接触最多吗?” 女人回答:“他那人一天天的神啊鬼啊的,谁敢和他打交道啊?唯独有个向他示好的一个人,当时两人关系不错,结果认识还没到一个月那人就突然死了,年纪轻轻还是得老年病死的,你说奇不奇怪?这之后更没人敢靠近他呢。” 这样说着这赵老四也是挺惨的。许奈一边在女人的话里提取信息,一边朝三轮车走去。 何志恰好在树下打电话,见许奈过来,他扯着嗓子问了句,“是要回去吗?” 许奈点点头,一脚蹬上车厢。 因未找到人,回去得早,何志开得倒慢悠悠了。开着开着,晴转乌云,昏暗的天空散落着潮湿的气息,估计又要下暴雨。 何志叹了口气,加快车速,怕地方还没到就被雨打成落汤鸡。不过这乌云密布了许小姐也不催他,也真是性子不急。 他想着,并用余光瞥了眼后面的许奈在干什么。这一看,他瞬间想起了刚刚打电话自家老婆和他说的八卦。 “今天有人去山上打猎的时候在山洞里发现了个尸体呢!” 何志不以为然,“死了个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那山上被野兽吃掉的还少吗?” 别说,就连上个月,失踪的人统计出来都有好几个。他还记得上个月去了一趟不小心碰到了熊,那膘肥体壮的一看就吃得很好,吓得他之后转职给人开车,再也不敢上山了。 但他老婆“啧”了两声,“那种的可没见过。” “有人在现场把照片给拍到了,那人头不见了,但身子跪拜在洞口,像是寺庙里求神似的,可吓人。” 想到这,何志收回视线,“问:许小姐,你是本地人吗?” 许奈抬起头,以为何志只是觉得无聊想和自己找话题,“不是,我是港海的。” 港海的?跑这偏僻地方来?何志想不明白。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许奈,“许小姐,最近这里可能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人还这么漂亮,最好还是找个人一起出门。” 许奈不解,“是出什么事了?” 何志叹了口气,“就刚刚,我老婆打电话和我说咱们市后面的那山里死了个人,头不见了,还跪拜在地上,铁定是他杀,现在警察还在调查呢。” 接着他又说:“这现在杀人犯也没抓到的,在外面太危险了。也不知道这杀人犯是受了什么刺激,做出这种骇人的事。” 割掉头颅,还摆成跪拜的姿势的这种杀人手法,许奈只在小说和电视里见过,现在现实中有人告诉她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却是懵了,消化了好一会儿。 “这,这是真的假的?”许奈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啦。”何志把车停了一下,从裤兜子里掏出手机,然后找了半天媳妇给自己发的图片转发给许奈,“你看看这图,就是别人在现场拍下来的。” 许奈手机震动,顶上弹出信息,她点开,许是农村信号不好,图片还没有加载出来。 大概两分钟,加载数据达到百分之百,图片一点点呈现——那是一个看着深不见底的洞,洞口中间跪着一个男人,他双手合十姿势虔诚,如果说忽略掉他空空如也的脖子上面,会让人觉得他在祈祷。 不过这当这姿势和失去头颅的身体结合到一起的样子也太吓人了吧!那脖子上光滑的横切面,让人可以将里面的骨头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这种杀人手法,这个杀人凶手多半是有信仰,要别人为他所信仰的神明祈祷。但不得不说,这属实太过偏激了。 许奈将手机关了心中暗想,得加快去沙河村的行程了。 回到旅馆,也不过才中午十点左右,本想请何志顺便在这吃个午饭,那何志心念着老婆,笑着说:“我跟家里报了餐的,我老婆现在估计开始做饭了,要是还在外面吃浪费了家里的饭菜,铁定要被敲。再说了,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说完,便开着他那三轮车溜了。 许奈心道,是个关心老婆的。 不过这现在这个情况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但是要尽早去沙河村的话就得尽快找到可以带路沙河村的人,这倒是个头疼的事。不过倒是可以找昨天那对师徒问一下要不要一起行动。 许奈回到房间就躺在了床上秒睡,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被车颠狠了,身子有些软,头连着胃都有些不适。等起来的时候便到下午一点多了,还没吃午饭。 许奈捧着咕咕叫的肚子跑下楼,点了炖牛肉和炒鸡,赵鱼刚将菜端上来,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俩人走到前台,许奈目光不断往前台瞥去,试图想要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这就是人的好奇心,碰见什么奇怪的或者是自己认识的,总想要去“探索”一番。 还没等这边搞明白,楼上又走下来两个人,是昨天看到的那对情侣,两人黏黏糊糊的似是有说不完的话,从楼上说到旅馆门口,直接让许奈一个字都没听清。 有些无奈。 她直接起身端着菜挪了个位置挪到靠近他们的桌子上。 “所以你确定是这个人?”男人问。 赵鱼点了点头,“他锁骨处有一道红色花纹,我印象很清楚。之前他在逃出来的时候就是我碰见他帮他报的警,还在我这儿住了几晚。” 男人听着忽然低下了头,看向手中钱包中间一名戴着蓝色遮阳帽,穿着杏色碎花吊带裙的女生照片,他不断摩挲,没有说话,然后转身上了楼。 这么看来,这男的也是住这个旅馆的? 忽然,许奈又想起了什么,她拿出手机打开今天何志发给她的图,双指放大。在这具尸体的锁骨上赫然有一道艳红的花纹,像是波浪一样从中间漾开。 许奈拿着手机举到赵鱼面前,问:“赵老板,你们刚刚是在说他吗?” 这张照片赵鱼刚刚才见过,随便瞥一眼就知道是刚刚说的那个,很快回答,“对,许小姐也听说了?” “这人你认识?是谁呀?你知道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的?”许奈直接一连串提问,毕竟如果是连环杀人都是会有共同点的,如果能找到共同点,说不定还能避免,降低自己被害的可能性。 但赵鱼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摇了摇头说了“不知道因为什么”然后又道:“人我认识,是三年前探险队里唯一逃出来的人,他是那个探险队的向导。” 三年前探险队?向导? 许奈心头一紧,有些急,“他叫什么名字?” 赵鱼说:“赵老四。” 第4章 赵老四 所以说赵老四不但在她来到白沙市的时候突然逃走,并且还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死亡了? 许奈回想到自己收到的那盘录像带里父亲也是叩拜着什么东西突然失去了头颅,就更加觉得这赵老四的死亡不同寻常,可是这些导致这些的因素是什么? 对了,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和赵老二有过接触的人吗? 许奈眼睛一亮,起身撑在前台定定地看着赵鱼,声音不大,“赵老板,刚刚你说的他逃出来是从沙河村逃出来的?” 赵鱼停下手中的活,抬头一愣,“是从沙河村逃出来的。”说完他紧接着话锋一转,“许小姐难不成是想去沙河村?” 许奈也是佩服赵鱼的敏锐程度,仅仅自己好奇地问了几句就被他发现了意图。 赵鱼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笑,“三年前那件事虽说闹得挺大的,但大家只知五人集体失踪,对于赵老二知道的不多。” 言下之意就是许奈一个外地人都知道了赵老二,估计没少打听沙河村的事。而沙河村本就挺“隐于深山”,外地人几乎都不知道,本地人也是因为之前的失踪案对其避之不及,这时候许奈一个外地人跑来,还打听到了赵老二,十有**是对沙河村有想法。 许奈耸肩,那既然知道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转身将凳子搬到赵鱼旁边,还从那淡蓝色小包包里掏出一只笔和一个本子,有一种给人做采访的感觉。 “赵老板,你要不跟我讲讲他逃出来的那天的情况吧。” 赵鱼也在前台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手里杯中微微荡漾的水纹陷入了回忆。 其实那些事,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年了,现在想起了还是觉得心有恐惧。 那日他还记得是下着雨,也是狂风暴雨,而且这个雨也下得莫名其妙,白天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晚上忽然乌云密布就落石子似的把雨砸了下来。 那时时间已晚,大概凌晨,他准备去睡觉。 刚躺下床闭上眼睛,楼上响起了脚步声,很重,很有节奏感,像是一个人在漫步,而这声音在本就十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他很烦闷地翻了个身,心想着以前也没有这样隔音不好过啊!紧接着,他猛地睁开眼睛,他忽然想起,楼上的那间房间根本没有人住! 难不成是其他住客去了?可是,钥匙明明他没有给过任何人! 赵鱼的内心翻涌,楼上的脚步声依旧未停。 犹豫一番后,他起身穿好衣服,拿起钥匙,准备去看一下。 走廊上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在又长又黑的走廊上,反而显得走廊尽头黑得像是没有终点。 赵鱼找到房间,先是敲了敲门,脚步声隔着门很清晰地传了出来,忽近忽远,来回渡步,就是没有来开门。 他又问了一声,“里面有人在吗?”也并无人理会,脚步声依旧在继续。 赵鱼心中疑惑,门下缝隙并没有光线透出,说明里面没有开灯。 那这个人是在里面干嘛?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在摁下把手的那一刻,里面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门打开后,里面空无一人。 难不成躲到厕所和衣柜里了? 赵鱼不敢进去了。这躲躲藏藏的,谁知道在里面的是不是好人。就在他准备锁门离去时,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衣柜与床之间的那条小道伸了出来,紧接着,爬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赵鱼吓得腿软,立马报了警。 二十分钟后,警察到了,问了些问题,带着赵老四去做了治疗,又录了笔录,据说问出来的都是些“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他们已经遭到报应了”之类的。 这种回答简直毫无用处,警察只能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带了一队探险小队去沙河村的事。这个时候,那小队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 警察再次问赵老四探险队的失踪时,他恐惧地抱住了脑袋,声音颤抖,“他,他们...他们死了啊......” 许奈听到这儿,斟酌着在本子上写下一个“他”字。 又问:“这个他,赵老四有说过是谁吗?” 赵鱼看着她说:“没有。但是我觉得他来过这儿。” 或许是赵老四是在这儿获救的,事情还没有调查完,警察便让赵老四先住在了旅馆。 起初赵老四不愿意出门,天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哪怕赵鱼上前送饭也不肯开门,甚至从赵老四让他将碗放在门口的声音里,他能听出他十分地恐惧。 等到七八天安然无恙后,他才敢走出房门,但也仅限于在旅馆内部。 那一天,好像是七月初七,他在前台算账,赵老四在桌子上吃午饭。 不知何时起了雾,门外朦朦胧胧看不清两米以外的东西。忽地赵老四跌坐在地上,面色恐惧,眼睛鼓得像个□□,唇色发白地看着雾中。 “你,你看,看见了吗?”就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赵鱼也看向雾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他有些不解,“看见什么?” “人啊!”赵老四都快哭出来了,他爬到前台,激动地,抓狂地扯住赵鱼的裤子,声音颤抖,“我,我看见了!那个人,他在雾里,看不清脸,他在向我招手!” 赵老四说着说着,声音平静了下去,眼神渐渐呆滞看向门外,但口中发出声音,“他,他在向我招手,他在叫我过去......” 紧接着,他松开紧拽着赵鱼裤子的手,站起身子慢步走进雾中。 看着他这一副被厄住的模样,赵鱼觉着不对劲,一把将人拽了回来。赵老四被猛拽一下,瞬间回过神来,低着头,眼神逐渐恐惧,像疯了一般大喊,“是他!是他!他来找我了!” “他来找我了!” —————— “雾在那一刻瞬间消散了。但赵老四在这里遇到了这种事,发现这里也并不安全,第二天他收拾东西留了点值钱的东西,再一个月后,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他搬到了很远的地方。”赵鱼说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件事,别人都当是赵老四疯了,但他后来一想,那天晚上赵老四血肉模糊得几乎不省人事,又怎么可能发出那么规律的脚步声?而且那雾忽来忽去,真的会这么赶巧吗? 或许赵老四说的都是真的。 故事讲完,许奈的视线落到了自己写的那个”他“字上,后面被她备注了一个问号。细细一想,感觉这简直像网络上写的恐怖小说似的,玄乎得很。 但赵鱼和她的利益八竿子打不着,也没必要骗她。 只不过如果这些全都是真的话,那这个“他”要么就不是人,要么就是一个极其聪明又极其有手段的人,不然不会一支探险队都折在“他”手里。 想到这儿,许奈不由感叹,这赵老四也真是命大,这都给他逃出来了,但可惜的是,这个“他”三年了还没放弃,赵老四也只争到了三年的命。 下午六点,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大雨。 这几日,白天偶尔淅淅沥沥的下一下,晚上都是雨神雷神双双发力,没办法出门。 许奈拉上窗帘关好窗户,将雨声隔绝在外,躺进被窝里,打开手机消遣一下。 恰好昨天赵老四尸体祈祷的视频在网络上火了起来,有人开了帖子,讨论得正火热。 许奈细细看了一下。 一般来说,凶手杀人如果出现特意行为,多半是有原因。有的人猜是赵老四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所以被人杀害,也有人猜是某信徒为了献祭杀了赵老四,反正众说纷纭。 划着划着,有个人的话跳入了许奈的视线——你们不觉得那个伤口很奇怪吗,平整光滑,只能是一次性将头给砍了下来,但按人的力气来说,不可能一次能给人头那么顺利得砍下来,除非是用了什么机器。 许奈的重点落在了——人的力气不能… 她忽然想起昨晚做噩梦梦见了的那个人。梦里的那人有两米之高,皮肤青白,脸上没有五官,刻印着密密麻麻的佛经,看得人头皮发麻。 许奈不停地跑,那个人追在许奈身后,因为腿长,走得不紧不慢,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路人,却发现那个路人只是神情古怪地看着她,好像看不见追许奈的那个似的。 许奈记得自己跑了很久,躲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地方。本想着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应该是不会被发现了,哪知一转头就看到了停在自己身后的那双发光的眼睛。 没有五官,但她感觉到它笑了… 没有说话,但脑海里突然响起声音——我抓到你了。 然后,她看着那个人捏住了自己的脑袋,拔下来,一口,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