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耐》 第1章 楔子 世界是冷色调,模糊与朦胧构成整个世界。 每一个马赛克似的人都在机械地做事。 你们是谁? “苏锦,快醒来。” 我又是谁? “轰隆隆——” “爸爸!” 你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梅雨季空气中夹杂着湿热的味道。 我又从哪里来? 而我是否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仲夏夜沉闷的雷鸣喧嚣着撕裂天空。 “妈妈,我来找你了。” 人——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董韵,不要睡。” “求求你。” 神明根本就不存在。 雨打在窗上,我看着你,为什么你的脸在渐渐模糊? “景钰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你—— 是否存在。 我的灵魂挣扎着说爱你。 你是否能感应到? 梧桐辗转落下,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的爱人在此长眠。” 为什么,你从来不存在在我的生命中。 雨和泪, 为你流下的两行清泪。 暑假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01.梅雨季 01. “我要用自己的头脑做武器,在这艰难的世间开辟出一条路。” ——伍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 那是二OO四年夏天。 这一年经济高速发展,社会迎来新气象。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文化娱乐也走进大众视野,各种潮流时尚随之更迭换代。 这种变化,往往是新世纪与旧世纪的碰撞。 人们对那年的记忆是滚烫鲜活的,也是躁动不安的。 … 再往下想想好像有一股热浪把他们拍回海岸边。 中考完那个夏天,苏锦是在她匆匆忙忙的行程中度过的。 对于那个遥远的夏日,她已经记的不太清了。只知道,那年空调尚未普及,老式风扇吱呀乱转。吃着三毛钱的雪糕,听着邻家阿婆躺在摇椅上用她那干涸的嗓音唱着昆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六月中旬,息县。 梅雨季将至,徐徐微风中都夹杂着湿热。 午后镇上没什么人,大多都在午休。偶尔出现一两个行人还在嘟囔着什么时候降温。 林间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和风过林梢声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沉寂而又悠远。 电话亭。 “小锦,听说你们中考成绩出来了?考的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顺着电流声“滋滋”传来。 她是苏锦许久没联系的大姨——秦岚。 苏锦手里拿着扇子,边扇边回她:“嗯。” 六月的息县像是个蒸笼,稍微有个动作就能热的黏人。 “有没有公布排名?” 秦岚那边似乎有人流的吵闹声,她听的很朦胧。 “公布了,”苏锦说,“672,县第一,市19。满分是八百。” 秦岚“哦”了一声,似乎没对这个成绩有什么意外。随后她话锋一转道:“是这样的小锦,我咨询过了,你妈妈的病在县城是治不好的,所以大姨想着把你妈妈接到年城这边治疗。” “刚刚问你成绩是准备让你过来上学,你一个人在息县我不放心,你妈肯定也不放心。” “到时候给你安排个市里的高中,怎么样?” 年城是东部沿海的一个城市,也是当年改革开放重点单位,如今经济腾飞,教育水平也比宁州市高得多。 苏锦听着这个所谓大姨的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她被热的冒汗,苏锦抬手擦了擦,汗珠把额前的刘海也浸湿了。 秦岚见她半天没回话,问:“小锦,还在听吗?” “我在,大姨,”苏锦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子,她把它们来回踢了踢。 “你考虑考虑,觉得怎么样,想好了给我回个电话。” 大姨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热风吹过苏锦,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峦,把刘海别在耳后,沉吟片刻她开口:“大姨,不用考虑。” “我去。” 声音随着风飘向远方,重重地刻在了连绵不绝的山峦上。 秦岚见她这么果断也没说什么,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说:“行,那先挂了,你表姐钢琴课要下课了,我得去接她。” 苏锦“嗯”了一声,又在末尾加了一句:“大姨再见。” 之后听筒里传来阵阵“嘟嘟”声。 太阳光太毒辣了,她的胳膊被晒的开始发红发痒。 苏锦紧紧地握着电话,直到指尖泛白。 她太想往上爬了,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北上,给妈妈找最好的医生。 别人的钱,终究是别人的。 考上市一中是条好路,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还有一条更好的路。 有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苏锦整理好情绪,把电话放回原处,抬起两手把头发扎起来。 太阳光刺在她白皙清瘦的脸上,又落在她营养不良而略显黄的发丝上,她眯了眯眼,随后转身朝着小路走去。 院子里除了她和妈妈还住着几个老人,平时大家也都互相照应。 苏锦一进门就开始跟他们打招呼。 “锦儿回来啦!” 对门的阿婆躺在老旧的摇椅上笑着跟她说话。 苏锦笑着回应她,对她点了点头。 她陪着阿婆聊了一会就朝屋子走去,妈妈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 瓦房上长了几株青草,门前台阶上的青苔被清理的很干净,跨过门槛入目就是整齐的木桌和木椅,夏天闷热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屋子里。 她抬眼就看见隔壁婶婶在忙前忙后的帮她照顾妈妈。 苏锦上前就接过婶婶手烧开的热水,脸上挂着笑:“婶婶,你歇着,我来吧。” “哎,哎,好,”婶婶擦了擦手坐在床沿上对苏锦说,“小锦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打完电话就回来了。” 她到了两杯热水,又兑了点凉水递给婶婶木莲和妈妈秦雅南。 木莲喝了几口水问她:“你大姨跟你说了啥?” “她说,要把我妈接过去治疗。”苏锦吹了吹勺子里还有点热的水,递到秦雅南嘴边。 苏锦沉吟了一会儿,又说:“还说,要把我接过去上学。” 木莲拍着她的肩膀,狐疑道:“你大姨会有这么好心?” “当年……” 木莲还没说完,就被苏锦打断了:“当年的事……” 她轻叹,垂下眼眸抿唇:“不管当年的事情怎么样,我妈也是她的亲妹妹,更何况,县城治不了,医疗设备也不行。” 苏锦再抬眼看向婶婶时,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水,她轻轻地说:“婶婶,我没办法了。” “妈妈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爸爸走了,我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苏锦说着就握紧了妈妈的手,她喃喃:“我没办法了,婶婶,真的。” “我没办法了。” 木莲就这样看着苏锦,看着她清瘦的身躯、看着她发育不良的身体,一时间有些痛恨自己说出那句话。 她妈妈没说话,只是把头扭了过去,她看着用报纸糊着的墙壁,盯着报纸上的字字句句,哪个企业又上市成功了,谁又功成名就了。 秦雅南不甘心,为什么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那里,而她们这些人偏偏走哪绊哪,走走停停又做了很多错的决定。 可是,这又怪谁呢。 又怪谁呢。 谁也不能怪,命运总是不公的,有时候一个小决定就会影响整个一生。 她常常对苏锦说,人做什么决定时一定要再三考虑。 一定一定要。 秦雅南又抬眼看着窗外,木窗露出一道缝来,光透过缝隙照在她蓄满泪水的眼睛里,琥珀色的眼眸早已没了光彩,黯然失色。 泪是流不完的,路也是没有尽头的。 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像过去那样,熬过每一个寂寞难耐的午后,然后傍晚,最后明天。 永远都在重复地做着几件事。 …… 息县这两天下起了小雨,但还是抵不住盛夏的暑气。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滴在长满青痕的台阶上又沿着几步石梯流进凹凸不平的泥地里,水洼泛起片片涟漪,这使空气中混合了泥土的味道。 “妈,感觉今天怎么样?”苏锦端了盆水过来给她擦拭身体。 秦雅南点了点头,咳了几声道:“好多了。” 苏锦:“那就行。” 苏锦给她擦完把水盆端走去给她盛饭。 “锦儿。” “嗯?” 苏锦微微侧头。 秦雅南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我怕你到年城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心生芥蒂,要不然……”秦雅南没继续说下去,她看向苏锦的眼中写满忧虑。 苏锦盛饭的手顿了顿,她知道秦雅南要说什么,她开口失笑:“妈,那件事我早忘了。” “是吗?”秦雅南问她。 苏锦不说话了,末了她岔开话题。 “妈,你一个人待在那里我不放心。” 秦雅南只是淡淡地笑,然后盯着她的眼眸。 她把饭端在床边的桌上,用毛巾擦了擦手,苏锦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把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我想往上爬。” 不放心秦雅南一个人待在那里是真的,想往上爬也是真的。 而只有年城才会让她更有把握地往上爬。 秦雅南知道,不用说她也知道。 苏锦的性格,她最了解。 窗外的绵绵细雨还在下着,第十五年的梅雨季像是不会停,就像她的野心,有了念头就会不断的生根发芽,即便最终长成参天大树,也不会停下脚步。 - 宁州市火车站。 “婶婶不用送了。”苏锦扭头看了看身后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又回过头看着婶婶说,“这些年谢谢你的帮助。” 苏锦是个不会表达的人,这声“谢谢”含盖了很多。 无数次水深火热都是婶婶鼎力相助。 木莲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有泪,她说:“跟我说什么谢谢。”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第一次分开,还有点舍不得,锦儿啊,阿婆她们行动不便,但让我带了一句话过来。” “听说息县规划旅游项目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锦儿,经年之后记得回来看看。” 苏锦低下头,她还在跟木莲半开玩笑说:“我又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 “好好好,”木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记得回来。” “你们娘俩要好好的。”木莲又握着秦雅南的手说。 话还没说完,广播站便开始通知检票了,来来回回的播报了三遍,听口音不像是宁州市这边的。 “10985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旅客们有序排队检票。” “婶婶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点。”苏锦接过婶婶手里的箱子,准备扶着秦雅南转身去排队检票。 “好,你们快走吧。”婶婶抹了抹眼泪,看着苏锦她们转身渐远的身影突然喊了一声,“锦儿。” 苏锦闻声回头,她看见婶婶对她挥了挥手,她透过人群看着木莲的脸庞。 脸上的神情像是在重复她之前经常说给苏锦的话。 ——我们锦儿,一定会前程似锦的。 前程似锦。 苏锦,似锦,前程似锦。 她对着婶婶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待木莲走后她才转身,眼角的泪忽然就被风吹下来了。 之后便和妈妈没入了人群中。 文中不清楚的地方,后期会慢慢展开哒=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1.梅雨季 第3章 02.年城 02. “无论种子撒落何处,都会长出一棵树,向着天空,挣扎着生长。” ——贝蒂·史密斯《布鲁克林有棵树》 梅雨季小雨连绵是常态,出了宁州市却有了要下大的样子。 绿皮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窗外的山峦在远去,往前看可以看见奔涌的河流。 苏锦的行李不多,来来回回也就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箱子里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药瓶子。 下午坐的车,晚上就能到。 苏锦昨晚没怎么睡,刚上车就开始犯困。她把箱子放在腿边,对秦雅南说“妈,我有点困,想睡一会,你有什么事叫我。” “好,”秦雅南点了点头,拍拍她的背,“昨晚辛苦了,快点睡吧。” 苏锦的座位靠走廊,不断有人在走动,她睡的不安,头一歪靠在了秦雅南的肩上。 秦雅南垂眼看她,手覆上她搭在一旁的左手。 苏锦的手跟整个肤色有极大的反差,常年日晒干活,纤细白嫩的手早就变得惨不忍睹,手心布满了日积月累的老茧,摸着不是很光滑,像是磕磕绊绊的石子路。冬天又经常冷水洗衣服,早就长满冻疮,只不过夏天冻疮消下去,看着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末了,她叹了口气。 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夜色降临,报幕声随之响起。 “尊敬的旅客们,本次由宁州发往林州的列车还有三十分钟到达年城站,请即将下车的旅客们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播报员字正腔圆,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锦儿,快到了。” 秦雅南轻拍她的肩。 苏锦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脑子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片段划过。 她揉了揉眉心,随后抬头看了眼时间。 19:00 还有三十分钟。 或许是快下站的原因,车厢内比方才更吵闹,小孩的哭啼声和男人女人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吵得她头疼。外加上泡面,劣质烟的味道熏斥着整个车厢。 “让一让,让一让。” “哎呀,别挤别挤!” “你管老子,快下车了,老子提前站好队等下车咋了?” 苏锦顺着声音过去,看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从走廊上挤开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桶刚冲热水的泡面。 两个男人还在吵架,谁也不让谁。 一个眼镜男,一个光头男。 “没看见人家小姑娘从这里过来了吗?别挤了行吗?” “关我屁事,少多管闲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的吵了起来,光头男的胳膊往后时撞到了小姑娘的后背,她的身体前倾踉跄了一下。 苏锦本能的扶她,刚站稳脚,后面的光头男又撞了一下,这下她重心彻底不稳,直接连带着苏锦摔倒在地,刚泡好的泡面也洒在了苏锦的手背上。 “好狗不挡道,”男人吼了一句,“别在这碍事,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白脸!” 苏锦被烫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锦儿!”秦雅南看见苏锦摔倒,她慌慌张张的起身把两人扶起来,待苏锦站稳,她从兜里拿出张纸,给苏锦擦擦,“等下下车了在附近买点药膏涂一下。” “疼不疼?” 苏锦笑道:“不疼。” 这点疼,怎么能跟过往种种的疼比呢? 可是苏锦,你知道吗,疼痛是不能拿来比较的。你所受的每一次苦,每一次疼痛都是实打实的,难耐无比。 她轻声对秦雅南说:“妈,我没事。先坐下,走廊上太乱了。” 说罢她没有再去看人群,只是把妈妈扶到座位上。 苏锦没打算跟他们理论,跟男人理论,简直是最愚蠢的想法。在这个大男子主义还未甘拜下风的年代,和男人理论,无非就是给男人找一个展现自己男人味的好时机。 小姑娘往前走几步走到苏锦身旁说了句:“谢谢你。” “不用,”苏锦看到了她膝盖上擦破的皮在往外渗血,就对她说,“记得到医院检查检查。” 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看有人受伤,瞬间噤声了,规规矩矩地坐下生怕要出钱。 车厢工作人员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播报声再次响起。 “尊敬的旅客们,年城站到了,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排好队有序下车。” 随之又出现一串英文报幕。 英文流利而又简洁。 苏锦扶起秦雅南准备下车的时候,刚刚那个小姑娘突然拉住她说:“那个……” 她手里攥了一张五十元,递到苏锦手里说:“刚刚谢谢你,我看你手上烫伤挺严重的,下车买点药吧。” 苏锦拿着这五十元,觉得有些烫手,但手上的疼痛感依然在刺激着她每一个神经。 “你收下吧。你要下车了,快走吧。再见!”女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苏锦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点点头,跟妈妈一起下车。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就像那句话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仓促的像是一场暴雨。” 下了火车后,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生命线走向,她们只不过是在某一时刻,生命线神奇地交织在了一起,又匆匆地朝着不同的方向无限延伸。 年城的雨还在下,出了火车站,一股晚间凉意扑来,苏锦同妈妈撑了一把伞在等秦岚。 不一会儿,苏锦看见雨幕中不断闪烁着的车灯。 秦岚的车驶在她们前面停下,苏锦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秦岚的车标,她不认识那个牌子,却隐隐觉得,这是身份的象征。 秦岚撑着一把红伞踩着高跟鞋,身穿黑色工作服下车。 “刚开完会,耽误了一会。所以来晚了,雅南,锦儿快上车吧。” 她扶过秦雅南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苏锦紧跟其后。 “雅南,我已经跟年城这边的专家说过了,今晚直接过去就行。”秦岚启动车子,车里的音乐也缓缓响起,是几年前的港风音乐。 秦雅南咳了几声,苏锦赶忙过去给她拍背。 “我给你请了最好的专家,”秦岚自顾自的说着,身后回应她的只有秦雅南的咳嗽声,她叹了口气说,“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亏欠了你很多,总是想弥补什么,却没想到会变得如此。” 秦雅南缓了一会,平静道:“当年的事不必再提,都各有难处,谁也说不清是谁的错。”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只是不应该让孩子们心生怨恨。” 秦岚没说话,后视镜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雨越下越大,年城的天像是要被下个洞。车轮碾过水洼,溅起阵阵水花。 苏锦听着她们说话,只是扭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雨滴打在车窗上,像是密密匝匝的心事,剪不断理还乱。 窗外是别样的天空,她抬眼看前方的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看着大城市的车水马龙与晚间还在灯火通明的购物中心,猛然间她心中的酸涩也道不明了。 这个时间点的乡下,必定是家家户户都闭窗锁门,一屋屋暗灯、一道道蝉鸣,晚间的月亮都没有这里的霓虹灯亮。 阿婆和婶婶们应该睡了吧。 这时,她一个外来者才意识到,大城市是不一样的。 报纸上的大城市,就这样入了她的眼。 ——风吹半夏,摇曳生姿。 —— 年城市松山湖医院。 苏锦跟着秦岚一路来到四楼。 晚上的医院没多少人,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锦儿,你坐在这等我们。” 秦岚扭头对她说。 秦岚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便对她说:“看诊结果和检查结果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不用担心,大姨你还不放心吗?” 苏锦道:“大姨误会了,我只是想听医生具体怎么说。” 随后她莞尔说:“不过大姨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麻烦大姨了。” 秦岚拍了拍她的肩说:“跟我客气什么呢?” 说罢,她便带着秦雅南进去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她找了个座椅坐下去,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指向九点。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又无聊。偶尔走过几个拿着病历单的人们,苏锦目送着他们远走,又消失在走廊中。 她磕了磕眼皮,有些困。 “你妈妈的病后期费用会很贵。” 苏锦靠在椅背上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确定要做手术?”走廊拐角处,医生手拿化验单对面前的人说,“化验结果你也看了,手术风险很大,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能不能治好还不一定。” 对面那个人低了低头,过了半响他沉着嗓音说:“我确定。” 不等医院开口,他又说:“手术费用我会想办法的。” “你的情况我多少了解,孩子,你现在还在上学,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医生也没办法,尊重家属的意愿是他们所必须的,再劝就不合适了。 他叹了口气: “既然你确定要做手术,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医生。”男生额前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眸,隐约间还能看见他发红的眼角。 话毕,他接过化验单揣进兜里,随后他抬起头整理好情绪,说道:“那我先走了。” 苏锦抬了抬眼皮,朦胧间看见面前有个高挑的身影走过。 指针悄悄地挪动一格,十点了。 夜很静,家属小声的抽泣声和医生的叹息声时有发生。 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那么虔诚声最多的不是教堂,而是医院某一墙角处。 夜很静,我和枝颜颜敲击键盘的声音非常痛苦-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2.年城 第4章 03.浮尘 03. “有良心的人一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会深感痛苦。这也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而有些人是没有良心的。 临近十一点秦岚才出来。 苏锦的睡眠很浅,更何况还是睡在椅子上。她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睛,刚睡醒嗓音有些哑,她站起身来问秦岚:“大姨,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我妈呢?” 秦岚说:“刚检查完,报告还没出来,你妈说让我先送你回去,等出结果了,让我明天告诉你。” “很晚了,先跟我回去吧。” 苏锦往科室里看了看,只能看见几个医生的身影,她回过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跟秦岚先回去。 出了门诊部,初雨过后的湿热袭来。 雨停了,地面水坑上还落下几片叶子。她踩过水坑走到前车,打开车门上车。 车内开了空调,又放了舒缓的音乐,苏锦坐在车上感觉肩有些疼。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苏锦一直在轻轻地捶着她的肩头。 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秦岚手握方向盘,右手食指轻击盘面,过了一会儿,她红唇轻启:“锦儿,学校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教学水平这块你不用担心,二中是年城最好的高中。”秦岚说着,“我已经跟那边的校长打过招呼了,你要是有什么跟不上的地方直接去问老师好了。” 苏锦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秦岚的神情,她心里五谷杂陈。 恨吗? 不知道。 这么多年到底在执着什么?苏锦,其实你也不知道在恨什么。 就像是秦岚说的,当年的事各自有难。 她握紧了手,又陡然松开,有些事还是不能这么算了。 秦岚在赎罪,可是这罪应该让有罪之人赎。 汽车穿梭在车水马龙间,最终停在一处半山别墅门口。车停稳后,苏锦跟着秦岚下车,没走几步,便有个中年妇女迎过来。 “夫人,您回来了,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女人面带标准的微笑,像是经过特殊培训过的。 秦岚疲倦的对她点了点头。 女人又看向苏锦,笑道:“这位是苏锦小姐吧?长得好生漂亮。” “谢谢。”苏锦也朝她笑笑。 秦岚摸上苏锦的头,笑道:“锦儿,这是李管家,你可以叫她李姨,以后在家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你好,李姨。”苏锦看了眼李管家,非常正式的给她打了声招呼。 苏锦生的清秀,李管家看着她这乖巧的样子,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客人很有好感。 “你好,苏锦小姐。” “李管家,”见两人打了招呼,秦岚转头对李管家说,“先带锦儿去吃饭,我还要去趟医院。” “是,夫人。” 话毕,秦岚就转身上车发动引擎。 走之前还不忘对苏锦说:“大姨走了,在家听话。” “好,”苏锦对她挥了挥手,“大姨再见。” 看着秦岚的车逐渐远去,苏锦才收回目光。 “苏锦小姐,吃完饭我会带你去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尽管提出来。”李管家说。 “好的,谢谢李姨。” 苏锦说话客气,全然没有一丝怯感,不卑不亢。 铁门进去后是一段鹅卵石铺过的石子路,院子左边是座巨大的花坛,正值仲夏,花坛里的玫瑰开得正旺。满园玫瑰,好似一个玫瑰庄园。 雨季的夜晚没有月光,富人区很少有人在家,四周只有院灯在亮着,剩余则是黑漆漆一片,亮光映在满是雨珠的花瓣上,晶莹剔透。 微弱的知了鸣叫,衬的别墅更加僻静。 苏锦自进门就觉得有一种无名的压抑感徘徊在左右,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压抑。 李管家走在前面打开大门,身子侧了一下让她进去。 苏锦停在玄关处有些愣神。 别墅内灯火通明,黑白相间的英式城堡风格,一股肃穆感拂面而来。左边是客厅,头顶上挂着水晶吊灯,沙发侧边是三面上拱形的全景落地窗,配上了灰白色的轻纱窗帘,再往里走是围合式庭院。 餐厅在玄关的右手边。 正对着玄关的是通往二楼的八字型楼梯。 “苏锦小姐,在这里换鞋。” 李管家在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苏锦的脚边。 “谢谢。”苏锦缓过神,弯腰换鞋。黑长的头发从肩上滑落,遮住了她半边脸。 换完鞋,李管家先带她去沙发上坐着。 “苏锦小姐,你先在这坐着,我通知厨房再把汤热一下。” “好。” 李管家走后只留苏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身上依然是那件没有换掉的洗到发白的短袖,整个人看上去薄薄一片,大风就能吹倒。 这时,楼梯上传来下楼的声音,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姨,厨房还有吃的……” 话没说完,楼上楼下的两人皆是一顿。 女生站在楼梯上,手塔扶手,目光停留在苏锦身上,她的眼眸微眯,眼中有异样的情绪翻涌。 苏锦听见熟悉的声音身上一僵,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四目相对,火花碰撞。 楼上的人率先勾了勾唇,她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低挽起的头发垂落在左肩上,还有几根碎发被别在耳后。 “好久不见啊,小锦儿。”女生笑起来,后面那几个字轻飘飘地落在苏锦耳侧。 她拢了拢睡袍缓缓地走下来。 苏锦往前走了几步,眼睛一直盯着她,右手搭在她的右肩上,目不斜视地对她笑:“沈桥姐,好久不见。” 沈桥,她的表姐。 沈家独女,受尽万人宠爱的沈桥。 “沈桥?沈桥是谁?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叫沈佳媛。” 沈佳媛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低语。 说完,沈佳媛站直身子,瞥了一眼肩上的手,又回看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把她的手给扒了下去。 苏锦听得出她语中的怒气,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她问:“哦?那姐姐,你这个‘沈’是沈桥的沈,还是沈家的沈呢?”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李管家从厨房出来,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趁沈佳媛还没开口就道:“媛媛,苏锦小姐,饭热好了,在饭桌上摆着呢,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佳媛率先转身朝餐桌走去,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李姨给她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 沈佳媛低头尝了一口,抬头不见苏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呢?” 李姨回答:“苏锦小姐说她……” “去洗个手。” 沈佳媛听完面色如常,没什么异样,她又低头喝几口,随后把勺子丢进瓷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佳媛抽了张纸,擦擦嘴角,起身对李姨丢下一句话:“李姨,我先上楼了。” “媛媛不再吃点?” 沈佳媛没有再说,回答她的只有沈佳媛上楼的背影。 —— 苏锦的房间和沈佳媛的房间隔了一间会客厅。 朝阳,冬天会特别暖和。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十二点多了,苏锦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又开始痛痒。 她忘记问李姨要烫伤药了。 空调的凉气冷飕飕地窜动着,她左右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走到窗前。 雨又开始下了,这雨怎么就下不停呢? 苏锦听着雨声,晃了一下神,回忆飞向很远,延至天边。 童年的纸鸢落在山野上,四周又传来了孩童的嬉戏声。 “姐姐,你看我的!” 稚嫩的声响萦绕在耳边。 画面转换。 记忆也随之变动。 “轰隆隆——”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正眼看我。” 哭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纸鸢被水打湿,跌落山谷。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苏锦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床上。她低头喘着气,心脏“砰砰砰”直跳,眼里溢出泪水,滴在地板上。 为什么?为什么又让她再次遇见沈桥? 可她既然年城借住在秦岚家,遇见沈桥就是无法避免的。 她没有办法,她需要走这条路。 苏锦想,她现在寄人篱下,更不能和以前那样跟沈佳媛起冲突。 房间的灯没开,夜深了,透过门底只能看见走廊里微弱的灯光。 忍耐,忍过这三年。 “叩叩叩。” 苏锦扭过头,说:“进。” 说完头又扭回去,她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末了,门开了。 沈佳媛走到床边停下,一言不发地站在她后面。 “你来干什么?”苏锦冷声道。 沈佳媛环着臂,底笑一声,她的嗓音有些轻蔑:“苏锦,这是我家,有什么不能来的。” 对,沈佳媛说的没错,这是她家,而她只是个外来者。 沈佳媛找了个椅子坐下,斜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轻声道:“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都没变?这样可是吃亏的。” “那很不好意思了,沈桥,我只对你这样。某些人如果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苏锦站了起来,白皙的小脸映着窗外的路灯。她抬起眼皮,走到沈佳媛面前扯了扯嘴角,讥讽道:“这么多年,你也是一点都没有变。” 沈佳媛也站起来,两个人离的很近,还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沐浴露味,沈佳媛侧了下身子,无所谓道:“五年了,你还是那么在意那个老东西。” 她看向沈佳媛,眼神变得凛冽。 “你真的很会挑起别人的痛点。”苏锦说。 “实话实说罢了。外公都死五年了苏锦,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孩子。” 阴影打在沈佳媛的脸上,她的头发披了下来,大波浪衬的她更加明艳。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清她的神情。 沈佳媛抬头看向窗外,她自顾自地说着:“那老东西把什么都给你了,那我呢?我也是他的外孙女啊,人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苏锦,你告诉我,那我呢?” 苏锦皱眉道:“你?沈桥,你永远只相信你看到的。外公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最清楚的,从始至终,你都希望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 她说完这一串话,像是没力气了一样,苏锦轻轻吐出几字:“不是吗?” “啪——” 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苏锦被打的脸侧了过去,头发也被打的凌乱。 “我说了,我不叫沈桥!我叫沈佳媛!我是沈家大小姐——沈佳媛!”沈佳媛吼道。 两个人都狼狈不堪,苏锦没有还手,也没有再次回她话。 沈佳媛没想到,一见到苏锦,她这几年学的礼仪与教养,全部都归于零。 沈佳媛掐起她的脸颊,强迫她的脸扭过来。 她盯着苏锦的脸,突然笑了:“哦,然后呢?死得其所。” 小锦儿看着弱弱的,但是力气很大啊——常年干活。 这里的冲突指的是吵架或者是打架。。。 她俩这篇顶多是有情绪的交流。。谈不上吵架,但又比交流更。。那啥(?) 后面就是沈佳媛单方面冲动[托腮][托腮] 苏锦可以还手,但是她不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3.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