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恶魔今天开业了吗》 第1章 虫卵 无边翻涌的黑雾之中,唯有一间店铺坐落其中,屋檐下的皎皎明灯照亮了店面前的招牌,风烛残年的木板上刻着几个鬼气森森,渴骥怒猊的大字 ——恶魔解忧铺 那笔“忧”字的竖心旁深穿半边木板,笔直深刻,仿佛惊雷乍响,深深刺进旁观者的心脏,让其眼前发黑,呼吸不得。 “我想……,” “我愿意付出一切。” 来者艰难抬头,在血色牌匾下看向那坐在高处的唯一身影,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凭借感觉,下意识地盯着对方圆屏太师椅下左右不断摇晃的墨色鞭影。 上首的人笑意吟吟:“那么,契约已成,如你所愿。” 深夜,华灯初上,南江商业区灯火通明,街边夜市小摊纷纷开张揽客,游人络绎不绝。 临近江边有一间酒吧内人声喧沸,舞台上传来乐队的激情演唱,台下众人随音乐摇摆狂舞,不时欢声叫好。 那是一个过于年轻的身影,高挑散漫,斜斜依靠在一边的柜子上,捏着量酒器和吧勺,漫不经心的翻瓶旋转,酷炫的动作和娴熟的姿态,引来一小片叫好,室内昏乱炫彩的镭射灯打在他身上,红红绿绿的光晕难以遮掩对方的风采,他耳边的一连串的素圈银光随着光线逐一亮起,飞扬的墨发下是两湾含情的潋滟桃花,长而及膝的鱼骨辫左右轻晃,像是淬了迷情的蝎尾勾人心魂,对方俊美的面庞在这种昏暗的氛围下更显的深邃立体,旖丽多情。 他压低的眉骨笔直锋锐,同那双含笑的深邃眼眸一同看来,如同引诱人类堕落的魔神,令身旁的人不由目眩迷离,吧台旁等待着的顾客巧笑开口,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边这张年轻的脸。 “帅哥,真的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尤渊勾唇,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剔透的玻璃下是一颗晶莹的冰球,摇晃的水面折射出青年弯起的眼角,银亮的唇环套在那张薄唇上,为对方增添一抹的**,但他居高临下传来的视线轻飘飘的,丝毫不显得暧昧,反而因对方高挑的身材和过于旖丽的五官显得压迫又锋锐,让人不由地想要飞蛾扑火般接近又畏惧灼伤。 “不可以哦。” 于是吧台旁的年轻人便哄作一团,其中喝的醉的几人更是东倒西歪,起哄大笑,尤渊不时插上几句,烘托话题,使原本稍显尴尬冷淡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突然间,他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你听说了吗?最近本地贴吧上很火的那个恶魔传说?” 尤渊目光流转,熟悉的字眼瞬间夺走他的注意力,用余光悄咪咪的瞄向她们。 “那个老式俗套的献祭灵魂换取恶魔为其复仇?”那人举着酒杯吐槽,“真的很俗,类似的设定我能想一堆本子给你,与其恶魔收割灵魂还不如搞个魅魔引堕人类,这样说不定还能搞搞话题度,这么老套的东西竟然能火,到底是哪个小学鸡中二病炒作出来的?” 他的同伴捂着腮帮子哈哈直乐,但明显也是一副赞同之态。 尤渊低头撇了撇嘴,含混的语句埋在玻璃杯中,咬着杯壁望向别处。 “When you feel my heat,look into my eyes。” 酒吧内舞台上的灯火绚烂,五光十色,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扫弹吉他激情嘶吼着尤渊听不懂的台词,这种灯光和氛围最易激起人们情绪,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容易上头,尤渊环顾四周,形形色色的人们在他眼中生动无比,有人放声高歌,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流泪买醉,有人肆意欢笑,好一处人生百态。 “It’s where my demons hide。” 他靠在吧台上舒展四肢,狭长的鱼骨辫在脑后像一条小尾巴一样游曳,他刻意降低自身存在感,无人注意的柜台阴影处,一条漆黑色状若长鞭的物体从尤渊的衣服下摆伸出,左右悄悄晃动着 常人看不见的气流从酒吧内不同的人身上传来,四面八方汇聚在尤渊身边,在他身周旋转,被他逐渐吸收 尤渊魇足地舒展眉目,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炫彩的灯光下,更衬他眉目深邃,妖艳似魔。 谁说这世上不会存在恶魔? “……don‘t get too close,it’s dark inside。” …… 然而人类总是纷争不断。 “尤哥,麻烦来一下,c区12,这俩快打起来了,我招架不住。”打工人的轻松时光总是短暂的,尤渊的对讲机滋滋作响,使得他不得不先去处理麻烦。 他身后的尾巴消散,快速起身绕过大厅内一众狂舞的妖魔鬼怪,来到厅侧卡座,刚绕过装饰的绿植,就听见一阵骂声。 “卧槽你他.妈疯了是吧,是我给你发工资吗,你工资低关我屁事,你他.妈别逮着我一人撒泼。” 两个男人在桌子旁扭打,靠近内侧的人满脸通红,看得出酒气上脸,红着眼睛对另一个人不断推搡,握着酒瓶就要对另一个人身上砸,被一旁的服侍生拦着摔在了地上。 眼看事态就要进一步升级,尤渊急忙插在那两个人中间,拦着那个更为火爆的人,如铁的臂膀直接禁锢着男人,把他压在座椅上。尤渊使了个眼色,让刚拦着的服侍生去劝另一个。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你们都看见了吧,动手的可是他,要赔钱也别来找我。” 那个被打的人皱着眉一脸不爽,压抑着火气对身旁的人嚷嚷“我们公司刚发薪水,我好心看我俩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请他喝酒,这傻.逼刚问我工资,我还没说什么呢,他看我比他工资高就开始抑郁,我劝他还不行,才喝了几杯酒就对我动手。” 他又转头痛骂动手的人“你想要高工资也不看看你什么傻.逼样子,能力不行我工资比你高有什么不对,你**的这副嘴脸真恶心,我算是看清你了,亏我之前还跟经理说过你好话,真**一白眼狼。” 这男人穿着衬衫白领,长得也是一副高知精英样,此时却一脸狼狈,三句话不离*字,他头发上还沾着酒液,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这人从座椅上放着的外套里摸出钱包,抽出酒钱,甩给一旁的服侍生,“我说请客就请客,我只掏酒钱,这剩下的赔偿费可别找我要,跟我没关系。”说完便一脸晦气的推开身边的人,大步迈开,扬长而去。 尤渊跟一旁的服侍生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即便对方那张入了班味的脸看着就比他沧桑,他也依旧理所应当的开口,“小周,你先叫人来把这打扫一下。” 看见服侍生周天点头跑走叫人后,才撇眸看向这个打人的罪魁祸首。 这人一头的黑发微长,低头时能盖住眼睛,佝着背,看着确实一副弱气的样子,不如刚那个人精明,尤渊低着头,正好能看见他紧握着双手,手指还在发颤,双唇不住着上下抖索,尤渊俯身,听他说了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 尤渊弯着腰看他,见他面色还带酒气,眼睛却直愣愣的盯着前方,魇着一般不停的重复一句话,神色癫狂,感觉不太对劲。 他眯了眯眼,这男人身上的气息令他有些熟悉。 “先生,先生。”尤渊拍着他的背,轻轻摇晃,眼睛却盯着虚空中一点,没有着落。 尤渊撇了撇嘴,对方身上的死气是非常浓重的酒味,他不太想多接触,但这人马上就要死了。 “尤哥,这人……”周天跑了回来,看着这明显像是喝醉的人,为难地看着尤渊。 尤渊大手在这男人后脑勺上一拍,无形的墨色气息被拍入男人脑袋里,男人一个激灵清醒起来,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有些发懵。 可不能死在他的店里。 “我,我……” “我什么我啊,这位客人,你不会忘了你刚打人的事吧,你还没赔钱呢,可别想耍赖。”周天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他对闹事要给他增加工作量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这人浑浑噩噩的站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混乱是他干的,可如铁的事实和脑海的记忆告诉他真相如此,无法反驳。 “打人了,我打人了……” 他拿着手机,慌乱的扫码,又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换了个词不停重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付了钱,就没人再管他了,围着的人纷纷散去,周天跟在尤渊身边,跟他吐槽 “这人咋跟疯了一样,得是有啥癔症,这两天打架的人越来越多,我都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神经病,就喜欢在酒吧打架,别的地是不够他们折腾吗?” 尤渊那张故作老成的嫩脸叹了一口气,长长的鱼骨辫在身后晃悠,轻易就能吸引一群人的视线,他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四周,轻而易举的压制住浮躁的人群,这才半阖着眸子开口。 “最近都放假了,人多是非就多,这两天小心点,别看见打架就凑上去看热闹,小心误伤。” “懂,我绝对保护好自己。”周天笑嘻嘻的说道,却决口不提不会凑热闹,就主打一个下次还敢,死不悔改。 夜色渐深,酒吧内的人断断续续的走了几波,跟刚才的热闹相比显得有些空荡。 厅侧的卡座上,一男人晃晃荡荡地起身,刚刚的插曲显然没有激起多大风浪,没人还关注他,他看了看四周,向着门口走去。 低垂的刘海,盖住了他眼眶里没有眼珠的空白。 南江历史悠久,多山多水,前朝留下不少古建筑,政府为了保护开发,就导致南江道路蜿蜒,小巷众多。 男人踉踉跄跄的走在一条巷子中,月光穿过缝隙,照亮他的面孔,无人看见的苍白面颊深深陷进去两个眼眶, 眼眶中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黑褐色的虫卵,不时有虫卵被它的兄弟挤破,黄褐色的卵液从眼眶中挤出,流了他一脸, 他的嘴巴无声张开,似在呐喊,却喷出几道黑色丝线,缠住他的唇舌,仿佛活物一般,微微扭动,挤压着她的身躯,流出些许碎肉。 对方支撑不住身体,轰然摔倒在地,四周扬起一阵尘土,眼眶中的虫卵摔烂在地,又被新生的虫卵顶替,破了壳的幼虫钻进男人血肉中,可惜生命稍短,干瘪地尸体死在□□内,却并不影响其他幼虫不知死亡的继续前进 ——循环往复,不知疲惫。 第2章 特调 南江特殊异常调查局。 “此事件确认为与【蝶神】案件拥有近似异常污染源,疑似【蝶神】下级污染,程度中等,异常事件暂定【虫卵】,归档AN27093b,现合并为一案,申请交由特调总队。” “已批准。” 日上三竿,南江老城区一房屋内仍昏暗漆黑,不见一丝光亮。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又黑,在漆黑的空间内异常醒目,房间内的大床上蛄蛹着一坨身影,偏转的脑袋也使其无法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十来个未接来电。 另一边,酒吧内。 大清早就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酒吧老板一脸不爽的对着店内的服侍生周天骂骂咧咧“赶紧再给尤渊打电话,你知道他地址不,不行上门去叫。” 又压抑着火气笑着对着面前男人说道“警官,你也知道,我这做酒吧的,那员工都是夜班,白天都睡着呢,现在的年轻人根本叫不动,你看……” “老板,我这也没尤哥的地址……”周天低着头,一脸维诺。 老板对面的高个男人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用叫了,就是来了解点情况,晚点我们自行去找他问话。” 他边说话边暗中关注着另一个人,见对方没有示态的意思,又继续道“带我去看你们这的监控,让昨晚上见过他的其他人跟我聊聊就行。” 等到尤渊终于从床上醒来,已是日近西山。 泛着水光的眸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直到他洗漱完打开手机想起来空虚已久的胃部时,才终于发现了自己手机上那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和消息里数不清的红点。 “???”他迷茫的又躺回床上,先给周天回拨了过去。 “小天啊,今天出啥事了,打这么多电话?” 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外卖平台,掠过一张张看着就精美的小吃图片,韩国炸鸡?有点腻歪,品质川菜?这家食材不新鲜,咖喱包饭?味道一般,炒米粉?这家也不好吃…… 尤渊看着眼前划过的数家店铺,郁愤不已,这么多家店竟然就没一个能吃,在信息时代高速发展的世界,难道还要让人不因为贫穷而挨饿吗,一帮垃圾饭店啊,尤渊在内心痛恨辱骂,完全没想过是否是因为自己的挑剔而导致的饥饿。 “尤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我靠,今天可让我摊上大事了,”尤渊随口应付,仍在翻找自己的“早饭”。 “昨天打人的那人出事了,今天早上警察过来问呢,老板让我给你打几十通电话,你可都没回,你是没看见老板那黑脸,在警察那又得憋着不骂人的样,哈哈,” 尤渊听言楞了一下,这才对这通电话上了点心,先在软件里给自己点了个奶茶,问他。 “警察来了?哪个警察,刑警民警?都问你什么了?” 周天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啊,我没注意,不过都穿便服,就问了一些那人情况,不过那警官听到我说那家伙是第一次来好像就没问啥了,我又看不出来那人有没有问题。” 尤渊有点失望,不再关注,继续思考自己吃什么,不过那头的周天显然很激动,又继续说“尤哥,你看手机没,老板给咱俩放假了,说是要因为这个事去去晦气,让咱俩过两天再去,带薪的那种。” 尤渊任职的那家酒吧,老板是一个富二代,原本就不靠这个赚钱,这败家子作风倒是符合尤渊对他的印象,不过带薪休假谁不喜欢,当即哼唧两声,对着手机欢呼“老板大气。” “不过,尤哥,你说服侍生那么多,我要是休了两天,老板不会直接忘了我,过两天给我辞了吧?”周天显得有点忐忑,尤渊难得耐着性子安慰他, “不会,忘了咱老板啥作风了,冤大头谁会嫌多啊,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周天稍稍安了心,又打趣道“尤哥,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操这心了,要我长你那张脸,我早都去找富婆了,谁还在这混啊。” “……” 区区富婆而已,他自己就是富哥。 尤渊半年前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又恰巧遇见当时的老板,那会儿叛逆的富二代妄图单干,刚走进社会便被打击到一蹶不振,他花着父母给的“创业资金”,占着南江商业区最好的地段,却年年亏本,入不敷出。 两人最初遇见那会,老板都已经打算关门歇业,承认自己的无能回家啃老了,却被路过的尤渊三言两语忽悠的引为知己。 来自社会的教训显然没能让这个单纯的富二代长长记性,轻易被那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和那满是甜言蜜语的嘴迷得又是请客又是送股。 不过尤渊自认为是个实在人,原本处在倒闭边缘的酒吧被他经营的有声有色,靠着富二代老板的资源和店内的各种活动,再加上他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招牌脸,直接成了南江一景,让酒吧迅速成为了网红店,赚了不少票子。 从某种意义上算,他也是酒吧的老板,平常也根本不缺钱,不过这件事在酒吧内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尤渊对周天的话不以为然,应付两句就挂了电话,翻开微信直奔老板的信息,看见如周天所说的假期时才消停下来,又对着中间的几个消息思量了一下。 “这假可是警察让我放的,像我这么积极配合有良心的老板在这社会上可忒少了,记得感谢哥哥我啊。” 老板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还是个年轻小伙,跟店内牌面尤渊经常称兄道弟,对员工们一向没什么架子。 尤渊回他了几句,就看见对面那人秒回。 “嚯,你个死猪,可省的起床了,我他爹的百八十个电话伺候不起来你,可把您牛逼坏了。” “哪有,我这不是一起床就来问候老板您了么,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啊。” “你可真有脸说,你下次再把手机定静音你等着,看我敢不敢削你,这两天给你放假,你自个慢慢睡去吧。没事别找我了哈,正喝酒呢。” 尤渊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相信对方的威胁,不过也没去打扰他的兴致,只好去逛逛微博等软件,看看有没有什么捕风捉影的新闻。 而电话的另一边,富二代老板吴彬放下手机,把面前火炉子里的烤串翻了个面。 坐他对面的年轻人穿着花衬衫搂着一美女就朝这边喊“老吴,忙活啥呢,又是哪个妹妹来找你逍遥了啊。” 四周的男男女女就开始哄笑,其中一人对着吴斌举起手中的啤酒“吴少,藏着掖着可不是好习惯,快把弟妹带来让弟兄几个见识见识,还是不是哥们了,” 吴斌抄着烤串就往那边甩,看见对面的人跳着脚都躲那油星子才解气,“滚你.爹的,跟谁弟妹呢,刚那是我那酒吧员工,就那调酒的,贼帅的那个。” 这一说可不得了,这边好几个都是去给吴彬酒吧捧过场的真兄弟,都见过那人长相,可不对那尤渊印象深刻,有几个就开始给旁边没去过的人吹嘘,其中一个黑衬衫的男人带着个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对着吴彬笑道。 “呦,这么个天仙,吴少怎么不把人带过来认识一下。” 这男的一脸温文尔雅的样子,稍微挑个唇耍个痞都显得风流,吴彬看他那油腻样看的眼疼,周围偏偏还有不明真相的人在一旁起哄。 “滚滚滚,冯霄,别把你那套带我员工头上,敢乱动我的人小心跟你急啊。” 吴彬翻了个白眼,对着这个在圈子里留下男女通吃盛名之下名副其实的败类没什么好眼色,但又不能真跟人翻脸,只得在心里暗自期待尤渊那一贯的阴人劲继续发挥,这俩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后指不定谁栽谁头上。 “开个玩笑嘛,来,喝酒,喝酒。” “老吴,把你那烤串分我几个,我这都焦了……” 另一旁,挂了电话的尤渊听见自家房门在此刻被拍响,以为是期待的奶茶送到了,没多想的开门了。 “嗯?今天来这么快啊。”尤渊笑吟吟地准备迎接自己的奶茶,刚一抬头,赫然一张警察证怼到他面前。 他心下一怔,再抬头时,才看见面前俩人面容周正,一身正气。 “你好,我们是来询问关于昨日酒吧内顾客伤人事件的详情的。” 尤渊将这两人请到了屋内,交流间暗自观察。面前的二人,一者散漫敷衍,一者紧张局促,但行动言谈间可见的干脆利落。 但在尤渊眼中,这二人身上的黑气散漫,有浓郁的死气包裹着他们,却奇异的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像是有他不知名的能量在支撑着他们这些本该死亡的人继续行动,异常显眼。 尤渊叼着心心念念的奶茶吸管,在送走了二位警察后,他的胃已经等不及他在点外卖等配送了,便下楼去逛不远处的南江民俗步行街,用街上无数的小吃摊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上身穿着工装风的黑色皮夹克,宽大的衣服上面挂着叮叮当当的配饰,衣领大敞,套着薄薄一层同色短t,能顺着跃动的衣褶猜想到他衣服后面的肌肉线条,脸上带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把本就小的脸遮住了一半,但身材高挑,走路带风,行动间潇洒自如,再加上那标新立异的发型,即使遮掩了容貌,也遮掩不住对方的风姿,就算看不见脸,也吸引不少路人回头驻足。 而无人发现,尤渊墨镜底下稍显血色的眼瞳。 在尤渊眼底,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不过是一坨走动的人像,区别不过是他们身周萦绕着的不同颜色的彩色细丝,牢牢地包裹着这些形态各异的人类,上面逸散着薄薄一层的气流,因为数量过于稀少,没吸几口就得完,既塞不了牙缝,还容易惹起麻烦。 一些不入流的灵魂罢了。 尤渊四周环顾,买了几份关东煮和炸鱿鱼,手里还端着份章鱼小丸子,正嗷呜一口吞了下去,又看到街对面一卖棉花糖的,又赶紧挤过人流要了一份。余光中正好瞄到一坨浓郁的黑色人形物体匆忙跑过,像一滩墨滴进了白纸,异常显眼。 “大爷,我要那个粉色长俩肉瘤的那个糖。”尤渊指着图片的花样对车摊的大爷喊着。 大爷头也没抬,抄起一旁粉色糖罐就往车筒里撒,“那是只兔子,怎么说话的,看仔细了!” 尤渊不语,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身侧那个身影。 第3章 污染 周维泽是个在一个月前不幸撞上了异常伤人的倒霉蛋,彼时他刚刚大学毕业,顶着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应届生身份,在各种招聘软件用人单位四处碰壁,在去唯一一个向他咨询的小公司面试时,就不幸被这家公司面试他的的hr给污染了。 公司不过一个初创的草班台子,位置偏远,面积狭小,看着就像非法集资的不良团伙,在那个hr突然暴起咬他前,他都还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出门举报。 特调队来人处理诡异的速度迅疾勇武,当他被救出来前,他都还脑子发懵,以为要世界末日生化危机成为新世界身先士卒的炮灰,顶着被咬的伤口和一脑门血呆愣愣的乖乖等死,被前来的外勤人员提溜到了特调局。 在特调队这个高级人手严重不足的部门,这种有能力的新人就跟香饽饽一样 周维泽在特调局被好一番关怀,只是特调队低估了刚刚毕业身无分文的大学生对公职的渴望,他们刚一开口,连待遇薪酬都还没说,周维泽直接应了下来,就这么被五险一金和铁饭碗拴住,成为了朝不保夕,工作量大且危险的特殊公职人员。 在经过了特调部一系列特训,因人手不足,他被匆忙的拉去提前上岗,光荣的成为特调队后备武装的一员。 而此时,被轮转到后勤部实习的他正走在前往案发现场的路上,还满心畅想自己在新工作中的光明未来,自然不会注意自己那不值几个钱的二手电驴的后视镜上,伴随了他一路,时不时出现的举着粉毛球的人影。 南江后巷区事发的周边几十里地全部封禁,好在这边大都是前朝留下难以开发的老古董,只有几个少有人至的民俗馆,根本没人注意一个民俗馆是否真的维修检查。 被封禁的巷子内有穿着黑色制服全身防护的人员来来往往,显得这个罕有人际的荒凉地无比的热闹。 而在热闹的小巷外,不远处的民俗馆门口坐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新中式盘扣衬衫,外面罩着带有文鹤武麟锈纹的黑色披肩,衣领大敞,一把黑檀木错金镂的木鞘喀哒打在地上,足有一米多长的鞘身笔直的斜搭在台阶上,靠在身上垂顺的面料上,黑色直筒裤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垂下,在阳光下反射出冰丝般的柔顺缎面来,映照的此人面目朗清,棱角分明,斜飞的凤眼更是端的是俊逸锋锐,如朗月灿星,凛若秋霜。 但他同时又顶无青丝,只薄薄一层青茬,耳垂上坠着两个又大又圆,如鸽子血般的玛瑙,衬得整个人华贵无比,偏又不显艳丽,配上那副天生的冷硬,反而有几分怒目宝相,跟着这一身装扮更显得像是败类强装斯文 偏这人一双长腿伸展,倚靠着民俗馆大理石台阶,好不遮掩自己的一身好身材,宽松的衣物遮挡不住他身上蓬勃流畅的肌肉线条,低目垂眉时,脸上的阴影显得极具阴沉且有压迫力,再加上那不知道是刀鞘还是剑鞘的武器随身,整个一黑.帮头子的残暴凶恶之相,若是有路人在场,绝对望而生畏,转头报警 但有昏黄的光线照进来,配合着周边古朴繁复的建筑,从远处看,打在他身上的日光中和掉了那份阴沉,显得一切都静谧如画,祥和安宁,与另一旁的紧促不安形成强烈反差。 “扶队,污染源范围已确认完毕,【虫卵】回收成功,样本已封存,现场未检测到【蝶神】痕迹,……” 一个身穿黑色短袖的男人走过来,肌肉虬扎的身材衬得短袖鼓鼓囊囊,眼神轻佻且随意,破坏了脸上的那股周正刚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兵痞,他大马金刀的往扶涯身边一坐,一开口就破坏了这里静谧的氛围。 “要是局长知道他求救总队求救到了你头上,估计在打申请的后一秒就得烧香拜佛。” 扶涯转着手上的镶着金边的墨镜,凤眼斜飞着睨了他一眼,语气里含着不耐,“总队那些人都出任务了,刚好我有空就来了。” “嗯哼,那接下来扶大队长有什么指教吗?” “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如果你想的话,那就从最基础的来,让警局那边配合我们做背调,对比他们最近这几个月来的活动范围交叉关系。还要再一一走访污染者这一个月来所有的人际关系,检测他们身上是否还残留污染……” “哎好好好,停停停。”厉藉在耳朵里掏了一把,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念了祖宗,直接告诉我下面去做什么,我好提前交代。” “追溯污染因子,消灭受到【蝶神】影响的那些衍生污染——” 扶涯耷拉在台阶上的长腿收起,看着这闪烁着斑斑星点的灰墙红瓦,他收回目光,神情懒散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厉藉,让你们南江支队在【蝶神】逃逸的这段日子里多上点心,因【蝶神】污染而受到影响的地方绝对只多不少,还有你,既然决定了,那就不要被祂衍生的这些低级诡异绊住了脚步。” “yes,sir——” 厉藉拖长尾音,状似不满又无可奈何,敷衍的答复他。 周维泽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来来往往的所有人都穿着规格严整的防护服,脸遮得严严实实,让他根本认不出究竟谁才是他实习期间的那个上属负责人。 他尴尬且慌乱的在现场来来往往的人里跳着脚不知道该干什么。 “周维泽是吧?”这时,终于有一个人出来能帮他解围,来者全副武装,隔着面罩朝他闷声闷气的喊,“谁让你不穿防护直接跑现场的?赶紧去后面换衣服!” 周维泽猜这是他现在的直属负责人——南江省特调队后勤部的三组组长,他哎了一声,顾不得对方劈头盖脸的痛骂,连忙跑到后面搭建的临时实验棚,领了专用的装备又回来。 组长上下瞄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类似扫描仪的机器,“这玩意培训学过怎么用吧,去前面记录这个范围内的污染因子总数和每秒变化量,要是有残余的诡异碎片,记得封存带到后勤那。” “去吧。” 周维泽点点头,笨拙地抱着手上的扫描仪,小跑着朝前面的现场奔去。 扫描仪的全称其实是特殊异常污染因子量化扫描仪,是特调局科研部发明出来的伟大成果,可以让没有特殊视觉的普通人也能看到量化污染的“神器”,在多年来种种异常案件中都居功至伟。 小巷内阴暗狭窄,分给周维泽的检测范围离出事点极近,但那边围起来的人出乎预料的并不算多,让他轻易的就能看见前边具体的光景。 那里躺着一个男人,他全身的皮肉仿佛被野兽撕咬般粗暴地撕开,零碎的血肉洒了一地,现在应该是已经处理过的现场,但依旧能看到尸体上残留的一些细小的黑点。 周维泽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些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用特殊仪器夹起来的黑点是一个个细小的虫卵,滑嫩Q弹,被夹破了还会爆出透明的汁液,从里头钻出来密密麻麻黑色细线一般的虫来,像是见到什么珍馐一般钻进尸体继续啃食。 旁边保护研究员的成员上去一巴掌给它们抡死又退回原位。 这是诡异被回收过后只剩下低级残余众人才敢这么随心所欲,但凡高那么一个等级,都等不到后勤人员有这份勇气。 但这些对于菜鸟来说也已经够够的了,周维泽埋在防护服里的脑袋瞠目结舌,惊恐的被迫干呕一声,连忙转身闭眼,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他差点就要在全密闭的防护服里吐出来了啊! “嗨,小哥,新来的?” 周维泽身边另外一个全副武装的“防护服”拍了拍他还在干呕的弯曲的脊背,好心安慰道,“新人都这样,以后见惯了就好了,赶紧缓缓。” 周维泽难以从看不见脸的防护服里认出对方是谁,但从对面熟练的安慰举动和亲切的话语里,一点也没有怀疑对方身为‘老人’的身份,反而像是看到了亲人一般热泪盈眶。 “谢谢你啊大哥,我还是第一次出外勤呢,没想到这些诡异竟然真的这么‘诡异’啊。” “不然呢,”对面的大哥好像无语了一瞬,从防护服里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诡异’不诡异,他叫这名干什么。” “不是,我以前在培训里听老师讲课,说什么诡异是从人心里滋养出来的,这话我一直没听明白,还以为诡异会是那种类人形的怪物,没想到这么接地气。”周维泽喘了口气,一边拿出扫描仪开始工作一边跟大哥对话,“世界上原来一直有这么恐怖的东西,能活到现在的国家真厉害啊。” “所以这些异常就需要有专门的组织管理嘛,”那大哥顺着他的话抱怨了一句,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瞥了一眼周维泽手上的扫描仪。 “国家也真不容易。” “是啊,我先开始被救到特调局还以为要突然世界末日了呢,没想到和平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鬼怪滋生不绝。” 周维泽说着竟还有些寞落的感慨。 “唉,对了,大哥,”周维泽看着身边这位哥不知道为什么两手空空地跟在他旁边,“你是负责啥的啊,咱俩之后方便加个联系不,之后多多带带小弟我啊。” 那大哥面不改色,抱着手站在那,“别想东想西的,好好工作,联系等之后回了队里再说。” “哦哦。”周维泽在面罩下讪笑,赶忙收起心神,专心埋首于工作中。 他身后的那位大哥抱着手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下四周来往的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他们后勤部组建的临时基地,在空无一人的帐篷中,一把撕开了面罩,露出底下过分年轻英俊的脸。 如果周维泽现在还在他身边的话,是决计叫不出来大哥这两个字的。 此大哥,正是尤渊。 他眯着眼将偷来的一次性防护服扔进专用的医疗垃圾桶里,自顾自拿了帐篷里的酒精免洗液擦了擦手。 防护服这种一次性的必备防具在后勤部有一堆备用,但扫描仪这种机器可是每个都有专门编号查码的,对尤渊来说,防护服好顺,但扫描仪之类的东西就是他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也很难能找到这么个愿意为此付出的冤大头,自然只能无所事事的跟在周维泽身后套话。 他认出了这里残留的诡异就是昨晚上喝醉打人的那位,当时的对方可不像现在这般污染浓郁,遍地残躯,多亏了他今天专门为了了解这个世界官方而跑了一趟,不然他都没发现那家伙身上的诡异竟然还和他铺子里难得的可亲顾客有点联系。 解忧铺一般只在拥有高品质灵魂的顾客深陷绝望时才会出现在对方的梦中,尤渊也是感受到了对方马上就会来南江才决定不往外跑的,不然他可没时间守在这里探寻官方。 污染,诡异,异常,特调局…… 尤渊大摇大摆地翻墙跑路,四周来往的人却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半年,之前也解决过一些遇上诡异的灵魂,但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知晓这个世界官方确定的称谓。 他走在外面的大路上,在心里不断的循环想着这些词汇,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来,垂下的眼睫遮掩住他眼睛里的贪婪和兴味。 能量,纷争,异常……这些,才是恶魔们该有的日常啊。 第4章 诡异 “哒,哒,哒——”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谢进生抱着文件,边走边忍不住回头,这条空荡的走廊上灯光暗淡,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在此刻回荡,空空落落的。 “小谢啊,你最近的工作有些懈怠了啊,就算是公司有人出事了你也要保持好心态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按压能力不行…… 这份文件你拿回家,最好明天就能给我出几个方案来将功补过,这两天给我上点心啊,别让我又逮到你……” 面前的办公室里坐的是他大腹便便的上司,对方穿的一身花白的衬衫,薄薄一层衣物挡不住他圆滚的腹部,撑起一圈圈肉色的脂肪。 他的领口泛着黄色油脂,上面的散乱的领带像是束缚住脖颈的绳索一般牢牢锢着,能从扣子间的空隙看到他黄腻的肌肤,在泛白的炽光灯下打出一层泛着光的油来,像个白花花的肉层在面前一张一合,飞溅出几滴带着腥臭的口水来。 谢进生恍惚中,看着面前的快要伸到他脑门上的肥腻手指,眼前一片重影,像是看到了一个惨白的癞蛤蟆在对着他吐出猩红的长舌。 那长舌在空中一卷,吸溜一声,谢进生就感觉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来,像是被人用舌头上的倒刺舔舐走了一层带着血肉碎末的面皮。 他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老板飞溅出来的口水,滴在脸上引起附近肌肤一连片的灼痛。 谢进生默默低头,强行压抑住快涌到喉头的干呕,走出办公室才敢伸出袖子抹脸。 夜幕四合,整栋办公楼的灯接二连三的关掉,有人朝着他打了个招呼,“小谢,又加班啊。” 面前的电脑泛着幽蓝的光,映照出谢进生惨白着脸,他闻声愣愣抬头,勉强扯出一分笑来,“哎对,下班早。” 那人随口跟他胡扯几句道别,临到拐弯处转身,谢进生敏锐地听到了几句自己的名字。 “才来多久啊就扒上了领导,会拍马屁就是好啊……” “可不,听说他还把隔壁小齐给逼疯了,今天竟然还敢来上班,心态真好啊……” 谢进生搭在键盘上的手茫然地继续敲击,脑子里却满是一片空白。 ——为了近在咫尺的死亡而心生恐慌。 这边离南江的中心开发区稍远,都是一片饱经风霜的老式写字楼,电路老化是常有的事,经常性的发生跳闸,就连勉强维修出来还能用的“幸存者”,都跟这片闹鬼似的老楼极为相得益彰,惨白的就跟地府里面迎接新人的天路一样。 昨天跟他一块喝酒的齐茂死在了无人知晓的小巷,警察没有过多的逼问自己这个第一嫌疑人,反倒是他今天早上请假去警局问话被公司扣了全勤。 谢进生心神不宁的坐在工位上,午夜,四周楼宇的灯纷纷熄灭,只余自己身处的这间小小楼盘还在亮着,谢进生困顿着又干掉一袋咖啡粉,这才挂着黑眼圈起身关掉了电脑。 空无一人的楼道无比空荡清冷,惨白的灯线就像医院里的太平间一样明明灭灭,有冷风吹来,谢进生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服,眯着一双无神的眼走进电梯。 明天早上还要八点上班,七点就要赶地铁……今天熬夜做的这个方案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房租、水电,原本说好的加薪还有可能因为齐茂而黄…… 他弯腰,勉强将自己挪进电梯,闭着眼养神,心下却是满是单薄的苍凉与疲惫,在空寂无人的狭小室内,一是只能听见自己速率过快的心跳…… 怦!怦怦!怦…… 谢进生头靠在电梯壁上,微凉的金属质感也抵不消他昏沉的睡意,柔软的肌肤不一会就将电梯金属壁沾热,他靠在电梯按键的那个拐角,脑袋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往下垂。 而在他注意不到的电梯井高处,有一只巨大的,蠕动的白虫露出细长的长须,庞大的肉褶如水般一层一层的堆积,电梯里面的灯不正常的高频率闪动着,顺着重力一节一节的往下方坠去。 微量的失重充斥在狭小的空间内,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却在这片深沉的睡意中悄然开启,谢进生迷茫地睁开眼睛,感觉到了那股不正常的失重感,他微微抬头,显示屏上飞速地闪着循环的数字。 ——鲜艳的红光似乎在昭示着某种悲惨的未来。 15、13、12、11、9—— 带着厢灯的电梯壁上好像投影出一抹阴影,谢进生颤着手往上看去. 一张硕大的,纯白的,带着无数细小的网格状的眼睛对准了他,反射出了网格里密密麻麻无数的相同的面孔站在成千数百张网里朝着他互相对视。 有两根洁白的长须在无数的网格中不一而同的伏在他的身上。 “咔嚓——咔嚓——” 有轻微的咀嚼声传来。 电梯光滑的金属壁上反射出白虫的身影。 那是一个贪婪的,带着人性化的魇足神情。 深夜照拂着每一个疲惫的人们,从千家百户中传来的酣梦是黑夜给予人们难得的温柔。 有细小的呼噜声在不远处传来。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吉普车,灰扑扑的外表使得它轻易的被人群忽略,但若是有人能越过其上的遮光膜看到内部,就能发现其中内有乾坤。 车内,整个后座全部被拆掉大改,而置换这整片空间的,是一个庞大的,占了整个后座加后备箱的古怪仪器 上面偌大的显示屏上此刻红光闪烁,正中间的折线示意图飞速上涨,却突兀的停留在一个高峰上不断抖动,其下细小的数字隐隐绰绰,怪异的红光映照出了车前沉眠的驾驶员,却在即将高呼时像是断路般卡了两下,噗呲熄灭。 随着红光隐没,车内顿时又恢复成原来的昏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提前清洁楼宇的保洁揣着钥匙打开了华天大厦的门,今天的保安好像有点迟到,王妈进了楼,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保安亭。 老旧商业楼门前的大理石地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光滑,王妈从一旁楼梯间内隐藏的小门里取出保洁工具,按了上行的电梯。 电梯上的显示屏一卡一卡的,也不知道昨晚上又有谁给搞坏了电梯。 老楼就是有一堆问题,王妈意思意思地拖了两下油光水滑的大厅,终于看到等待已久的电梯到了一楼。 “嗡——”地一声,电梯门闷着声打开,有一堆透明的,混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浑黄液体流了出来,随之伴有的是一股刺鼻的腥臭。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又乱扔带味的垃圾?! 王妈皱着眉抬头,却赫然看见面前一片血红。 “啊啊啊啊啊啊——————” 南江郊区的特调局内。 扶涯端坐在椅子上,两只手交错叠在桌上,那张向来生动的面庞此时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下属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扶涯看着他,轻声细语,却莫名带出了几分杀气腾腾的意思,让他拿原本就冷厉的凶相愈发凶神恶煞,“我记得我专门安排了人守在谢进生附近,昨晚上他们都去干什么了?” 这人像是在谨遵着什么教诲强行支撑着没有让他当场撒火,但死寂的氛围已经从他身上蔓延到整个办公室。 “说话。” 明明他的声音并不重,却让他对面的人愈发噤若寒蝉,害怕得像是能哭出来,颤着泣音嗫嚅道,“扶,扶队,这个案子案发时刚好是凌晨,正是最困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提前布置好的监测仪阵却没有发生任何警告,……在第二天被人发现前,哪怕回看历史纪录,案发现场的污染值甚至都没有突破1060。”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下属连连解释:“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维修人检修过所有机器都说没有问题,而且这半年里经常会出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数值波动,但是以往那些污染程度很低,没造成过影响,参考量太少,所以只以为是常见的污染波动,只有这一次发生过伤亡!” 扶涯冷眼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压迫感太强,逼得对方口不择言地开始推脱起来。 “……扶队,你听说过南江最近的那个都市传说吗?可以为心有不平者鸣冤复仇的恶魔。这次的受害人的情况也符合条件,第一个波动异常的数据也能对得上帖子流传的时间,信息部的人正在排查那个‘恶魔’是否就是那个让污染值消失的不明诡异。”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不过如果把“恶魔”替换成诡异就合理了,不会有诡异好心到□□,只能是他另有所图。 更何况诡异之间确实会存在互相吞噬的情况,如果这个“恶魔”在南江已经潜伏多日,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地盘,那么在【蝶神】潜逃进南江的第一时间就一定会遭到对方驱逐或者争斗,对祂下位污染的诡异也不会放过,当然,前提是他们等级相当,不然也不过就是一边倒的吞噬罢了。 而谢进生又很明显的通过【虫卵】已经跟【蝶神】染上了关系。 如果真有【恶魔】的话,对方肯定深谙潜藏,甚至能影响污染值的波动,不能单凭数值就确定对方的行为。 扶涯捏了捏鼻根,又呼了一口气,眉头紧皱,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滚了出去。 他看着再次被紧闭上的门,重心往后跌坐在了转椅上滚了二百七十度转到了身后,望向面前落地窗外的南江,神色冷凝。 “恶魔”的危险尚未可知,但已经表露出来的部分也足以令人警惕,现在【蝶神】被追得也到了南江,一个城市容得下这么多高级诡异吗,南江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身后桌面上的放着的对讲机还在震天作响。 “华天大楼这边所有人已被控制在南江分部隔离,污染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华天这边的老城区方圆五公里内外都封锁起来了,暂时还没发现异常。” “谢进生残留的污染痕迹停留在他们公司的那个电梯,**,低的连一只苍蝇都污染不了,扶队长,我上去看了,除了残存的微量污染因子,没发现有诡异的存在,初步猜测是自发性精神污染诡变,谢进生身上的变化有可能是在诡变时精神值过低造成的现实映射。” “自发性?放屁吧,现场那么大的脑浆你跟我说是自发性诡变?就算自发性的污染潜伏期长,不容易被发现,但这也不是你们信息部昨晚上一晚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理由! 我昨天可刚给谢进生做过检测,他身上污染量甚至在900以下,怎么可能就过了一天就自发性诡变了?这肯定是诡异直杀!你们这帮检测系统都是吃干饭的?!” 对讲机里那边的声音也开始恼了,“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可能,总不能有什么诡异能突破全市的污染检测网,然后还能不被任何一个特调员发现,最后悄无声息的偷跑到我们重点监测的对象面前堂而皇之的给人污染死了?!” “**就您们这帮废物怎么不可能了!” 这些聒噪喧哗的声线经过电子机器的传播都发生了一些形变,在人耳朵里听得轰嚣作响,扶涯没有吱声。 诡变是指人类在污染环境下发生的一些诡异变化,简单的诸如人体改变:眼睛变异出虹光,手脚变异成触手,复杂点的就连环境也能因为污染发生变化,甚至有些还可以直接让大脑中幻想的事物映射到现实。 后者难以预测,而前者,经过多年来的总结,将人体内的诡变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污染因量在1060以下,属于正常阶段,越靠近这个数值的人精神值也会逐渐降低,越能看见一些平常里看不见的异常现象,诸如喷出鲜血的水龙头,无人浴室里经久不息的哼歌声等等恐怖片式异常,这些往往只能说明人在某些特殊时期沾染上一些的“阴气”。 而这些现象大部分人其实都经历过,从中医学角度也可以解释为,极端情绪下人体的生理状态受到刺激,人体磁场紊乱,心火旺盛则阳气虚阴气盛,就能看到一些阴秽之物。 而第二阶段,污染因量在1060—4600之间,这一阶段的污染往往会使人体上发生诡变,比如说齐茂尸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卵,但在这一阶段中,诡变还是可控的,前提是进程中的人类能够坚定心性,稳定精神,则有可能在诡变中存活。 但是,这个时候的诡变状态只可控制而不能逆转,也就是说,只要1060以上的诡变一旦开始,理智值就会迅速崩塌,他就再也不可能做回曾经的普通人类了。 要么活着成为能力者,要么死。 而一旦理智值崩塌,就连能力者也会堕为诡异。 扶州垂眸看着桌面上已经拆开的牛皮袋,旁边是每一个特调员在入职前必须熟记的能力者管理条例。 污染存在百年,诡异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常年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特调员早就形成了一套独有的思想。 如果在任何刑事案件中发现异常的疑点,首先联想诡异的存在,即使你没有在案发现场中找到任何污染。 这一观点在天网系统的出现后已经渐渐消匿,但很明显,科技的发展带来的变化并不是万能的,在谢进生一案中,天网并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然而,有的人安省日子过久了,只会依赖机器,都快要成为一个废物了。 …… 诡异以人类为食,不管是祂们的口粮究竟是人类的□□还是人类的精神,都难以磨灭祂们与人类为敌的本质。 在常年的死亡经验的累计中,特调员统计出了所有异常案件中不同的死亡,并将其分类成三大类。 第一类,指诡异直接杀死人类,通常会伴有进食行为,这一行为大多出现在中级诡异和低级诡异之中,祂们没有更多的思想,往往受诡异本能驱使,会更加狂热的追逐人类。 第二类,指诡异通过污染人类达到死亡效果,这些死亡往往不具有代表性,很多仅仅只是因为自身精神不稳定而造成的灾难,这些人哪怕没有诡异的刻意针对,也会因逸散的污染而诡变致死。 第三类,指诡异控制人类使其同化,将人类转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可以控制人类的精神,并驱使他们成为自己的躯壳,这一类的诡异拥有人类的外皮,会剥夺人类的思想,学习人类的行为,知道如何才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将自己掩藏在累累人皮之下。 ——这一过程通常称之为堕化,并将堕化中的人类称之为诡异的寄种。 因而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