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与萩原的反水日常》 第1章 序、天堂之门 佛罗伦萨已经度过了最炎热的天气。 而圣若望洗礼堂那扇世界知名的“天堂之门”仍旧长久地伫立在此。上帝在青铜大门上用泥土创造了亚当,又用肋骨创造了夏娃。 但仍未散去夏日余温的青铜大门此刻正被抚摸着——青铜板上的红海在黑夜中反射出街灯的微光,而摩西站立在此,站立在他们渴望的、已回归的故土上。 基督远在天上,对众生施以关注。 凹凸不平的浮雕带着生涩的独属于金属的触感,夏日的热量聚集在铜板之上,像是此刻正跳动着的、炽热的心脏。 那双触摸红海的手修长而富有力量,指尖与虎口都带着些微的厚茧,手背上还有一道浅色的、几乎不可分辨的伤痕。 青铜板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但手的主人已经阅读完了天堂之门的故事。他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衫,在只有零星街灯的微光下几乎融入佛罗伦萨夏日的黑夜里。 他像一个普通的游客一样游览。片刻的审视后,他终于步入灯光里,走向那座有着红色穹顶与美丽花窗的巨大建筑物。 巨大的主教座堂内整齐地摆放着木制的长椅,灯光透过花窗被分割成片状落下,圣母低垂着目光,怜悯地注视着那座孤独的耶稣受难像。 他要找的人坐在长椅的尽头。 就在离耶稣最远的位置,连灯光也不会洒下的地方。有着黑色短发的男人沉默地看着描绘着精美壁画的穹顶,看到穹顶上方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 尽管托斯卡纳大区已经摆脱了夏日的暑热,但余威仍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在夜晚依旧显得闷热——他却仍然穿着长袖帽衫,同样修长的手交握着放在膝头,将做旧洗白的牛仔裤抓出些微的褶皱。 但男人走进教堂时鞋跟撞击的轻响仍旧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他垂下头,那双漂亮的眼尾上挑的凤眼在昏黄灯光的闪烁后与他对视。 他眨了眨眼,原本平直的嘴角勾起,冷漠疏离的硬壳像是在那一刹那被融化,露出柔软又无害的内里来。 伴随着些微的气音和男人的手语,那个逐渐靠近的半长发男人才看到了他的动作。 「好久不见,研二。」 “研二酱终于逃离了英国的食物荒漠~”他原本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攻击性的气质变得快活起来,紫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黏稠得像是融化了一摊搅不开的蜜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hiro酱的特制三明治哦。” 诸伏景光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却意料之外地摸到了衬衫下被布料包裹的凸起。 「你受伤了,还约我在这里见面?」他着急地推开男人,担忧地看着他的肩膀。 萩原研二不在乎地耸耸肩,笑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我只是想马上看到自己的幼驯染嘛。” 他没有再做手势和萩原研二交流,那双眼睛只是在他身上逡巡,浅色的看上去有些寡淡的嘴唇再次抿起。 就在那雄伟的、瑰丽的穹顶之下,耶稣受难之日被信徒铭记。而他,一个人世间不足为道的匆匆过客,此刻只是用右手将那只装着沾满鲜血的狙击枪的贝斯包提起,固执地用左手拉着萩原研二的手腕,让他跟着自己离开这块神圣的、无法被罪恶染指的土地。 但萩原研二并没有动。 诸伏景光没能将他拉起,回头时却直直地望进了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睛。 半长发男人正盯着他,他嘴角勾起,久违地露出一个爽朗的、毫无负担的笑容。 这让他恍惚间想起了他伸出的手,漫长黑夜里唯一的温暖,冰冷地狱中的微薄希望。 “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轻声说着,像是褪去了所有囚困他的锁链。“春天快要到了,诸伏景光。” 修长的富有力量的手接过那只黑色的贝斯包,他捏住那只同样有着厚茧的手,紫色的看向蓝色的。 “在这之前,先去看看希望吧。” ** 尽管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但西西里大区仍然拥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热度。 黑色的迈巴赫在几乎将沥青融化的热度下前进——黑色的玻璃隔离太阳辐射的酷热,空调被调整到适宜的温度,柔软的浅色垫子被诸伏景光挤压出一点褶皱,悬挂在后视镜上被系上紫色穗子的子弹在车辆的行进中轻轻摇晃。 车辆在驶入郊外一片不知名的山坡后停下。开满鲜花的山坡被阳光照射着,炽热的温度几乎扭曲周围的空气,但诸伏景光却依旧反季节地穿着一件浅绿色印着猫咪的长袖帽衫,大半张脸都被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 随后从驾驶座下来的萩原研二穿着一件花色的短袖度假衬衫,半长的头发被随意扎了一个小小的马尾,一些碎发从皮筋里逃脱,轻轻搭在黑色的飞行员墨镜上。 他罕见地抱着一束白色的洋桔梗——几十支洋桔梗和尤加利叶一起包在青色的包装纸里,丝带是蓝紫色的,就像是他们所站立的山坡上那块小小墓碑上的猫咪的眼睛。 黑色的拥有着蓝紫色眼睛的猫咪慵懒地看着镜头,它舒适地躺在一张旧沙发上,阳光透过窗棂洒下,落在它的身上反射出一点点微光。 那是“希望”——一只只有三条腿的黑色猫咪。 猫咪的坟茔只有一块小小的突起,在这块已被私人购买的山坡上,没有人再能够打扰它得到阳光,得到自由。 洋桔梗靠在墓碑旁,诸伏景光沉默地为褪去色彩的名字重新描画。 在远离故国的土地上,它的名字被写作“希望”。 “我们明年会再来看你。”萩原研二说,“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回到故乡去了。” 他轻轻蹲下,紫色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一点泪光。但在片刻后,那些零星的水迹像是被炽热的光芒蒸发,再也无处寻找。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也会带你回到那里。我们会有新的、随时能够晒到温暖太阳的花园,也有真正的、不需要再逃离的家。” 「那一天不会太久的,希望。」 伴随着金属被撕裂的沉闷响声,诸伏景光拉开一只小小的罐头——罐头被放在墓碑前,旧沙发上的猫咪注视着,像是在回复和他们的约定。 当太阳的余晖在地平线上消失,暮色四合,他们才离开那片开满鲜花的小山坡,回到山脚下的迈巴赫上去。 诸伏景光带了亲手做的晚餐——占据了一块柔软坐垫的野餐篮被打开,夹着咸牛肉的三明治与恰巴塔挤挤挨挨地摆放着,切好的水果被放在塑料盒子里,上面还贴心地放了两支草莓形状的果叉。 红色可乐罐的拉环被拉开,气泡伴随着微冷的深色液体流出,萩原研二拎起其中一只铝罐,与诸伏景光手里的可乐轻轻碰在一起。 “敬希望。”他说,“敬自由。” 「听起来有了进展?」诸伏景光放下手里的铝罐,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萩原研二发出一点笑音,他从储物柜里随手放置的手枪下拿出一叠资料,在诸伏景光露出“怎么会把重要东西放在这里”的表情之前将文件袋塞进了他的怀里。 “高明哥不方便联系你,你这边也不能轻举妄动。”他指了指那两份写着萩原研二与诸伏景光姓名的资料,接着说,“不过托那位的福,已经搞定了。” 资料很详尽,给他们在日本的身份完全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不过…… 诸伏景光翻看着,却发现最后几页资料与他们的身份无关,而是…… “米花町2丁目25番地。”他解释道,“这是一个完全保密的,由那位提供的安全屋。” 萩原研二手机的屏幕亮起,一座竹林掩映的、与周边西式建筑截然不同的和式别墅出现在诸伏景光的眼前。 “想必你已经拿到了资料,关于我们下一个任务的。”半长发男人选择了一块咸牛肉三明治,烤得酥脆的吐司经过一下午已经变得有些软,但诸伏景光自制的味道极佳的咸牛肉能够很好地掩盖这一缺点,搭配仍旧酥脆的罗马生菜,极大地安慰了萩原研二可怜兮兮吃了大半年炸鱼薯条以及血布丁的苍白心灵。 「怎么还要考试?」震惊的诸伏景光放下手里的咸味恰巴塔,他手忙脚乱地做着手势,瞪大的猫眼变得圆圆的——这让他更像一只猫咪了。 “请别让我想起这件我好不容易遗忘的事情啊……”萩原研二毫无力气地回答道,“琴酒已经嘲笑过研二酱了哦。” 他长叹一口气,那对紫色的眼睛像是都黯淡了下来。 “朗姆有门路,但他可不愿意帮助自己的对手。”他说,“这次的公务员考试,组织不光有我们参加。boss希望提升组织在系统里的权力,但又不希望朗姆和白兰地任何一方掌权。” 「他在制衡。」诸伏景光说,「我们只是棋子而已,成功了当然好,失败了只能证明白兰地没有得到他重用的能力。」 “我们会成功的。”萩原研二说,“不过是一次考试而已。” 紫色的眼睛看着他,浓郁得像是隐藏了更多的东西。 会成功的。他想。 不过是又一次考试而已。 欢迎大家进行一个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天堂之门 第2章 睽违已久的再见 闷热的东京久违地迎来一场降雨。 密集的雨幕将每个行人都模糊成了片状的色块,色块驳杂间,年幼的工藤新一在红灯变绿时跟上母亲的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水坑之后向着家的方向前进。 在斑马线上遇到过的厢式货车此刻与他们擦肩而过——蓝色的货车在行进时溅起一小片水花,然后缓慢减速,最终在25番地的门前停下。 那是一栋完全和式的豪宅,竹林掩映了和室的主体,只能在翠绿色的缝隙间窥见里面的青灰色假山。 会是什么样的新邻居呢…… 小侦探暂且收敛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慢吞吞地跟着母亲拐进自己家的庭院,在经过今年新种下的洋桔梗丛后才脱下了雨靴和帽子。 出乎意料的是,玄关上放着两双不属于他们家任何人的鞋——其中一双人字拖更大,尽管鞋子放得漫不经心,但鞋尖向外,正好摆放成是方便穿鞋离开的方向。另一双小一码的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这双鞋拘谨地摆放在角落,两只鞋子整齐地排列着。 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非常细心和一个非常有条理但害怕冒犯别人的人吗…… 看起来是了。 年幼的侦探晃着腿坐在母亲的身边,手里正端着工藤家新出炉的邻居们送来的伴手礼——一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好闻香气的柠檬派。 而坐在工藤新一对面正喝着红茶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那双拖鞋的主人:及肩半长发;紫色的、因为略微下垂而显得无辜的眼睛;短袖花色衬衫;黑色十字架长项链以及白色的休闲长裤。 天呐,好耀眼…… 工藤新一艰难地移开眼睛,这才注意到那个坐在他身边的、气质更温和的男人。 拥有着漂亮的像猫咪一样蓝色眼睛的男人反季节地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和大大咧咧露出工字背心的男人不同,他的衬衫端端正正地扣到顶端,黑色的长裤上也没有任何装饰。 看上去是非常容易被人忽略的类型,但实际并不是。 那双眼睛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锋利却又柔和,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但最终还是温和的那一方更胜一筹——但工藤新一不会怀疑,他总会显露出冰冷的那一面,透出剑刃的锋芒。 但…… 他沉默着,在工藤优作的介绍下才抬起手,向小侦探表示他的友好。 「我叫绿川朝一。」他身旁的男人翻译着,「新一酱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常来拜访。」 “我是三木冬月,请这位小侦探多多指教啦。”他眨了眨紫色的眼睛,轻快地说,“怎么样,是非常好吃的柠檬派吧。” 新邻居在工藤宅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他们似乎只是单纯地带着柠檬派前来拜访,在工藤新一吃完手里的一角柠檬派后就告辞了。 坐在一旁的工藤优作亲自送他们离开——他们在玄关停留了一会,似乎还交谈了一些别的东西。 “优作看起来认识他们?”工藤有希子问。 男人注意到面露好奇的母子,轻笑一声,回答道:“我认识绿川君的哥哥——绿川涼,律政界的大人物,警方的合作对象。” “啊拉。”工藤有希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就是那位和英理一样几乎毫无败绩的律师?” 工藤优作不置可否,他露出一点让年幼的工藤新一难以捉摸的神色,他并不赞同或是反驳妻子的话,只是说:“海水不可斗量。” ** “您没有向我坦白。” 相比诸伏景光,他的哥哥拥有一双更加狭长的、具有攻击性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深蓝色的,此刻微微低垂——他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地毯上某个钩织错误的纹路,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 “您隐瞒了事实,先生……”他慢条斯理地说,“容我提醒您,我们的对手是律政界的不败女王。” 传声筒那边传来嘈杂的声响,诸伏高明没有改变表情,他保养得当的手轻轻放在桌面上,伴随着指甲规律敲击的响声,电话那头却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未置一词,隐瞒者却已经屈服。 几分钟后,他似乎已经听完了委托人的全部倾诉。这个男人泄出一点笑声,安抚道:“不过是一点小问题,我相信法律的天平最终会倾向我们这边的,先生。” “这就是那个因为受贿案而被起诉的议员?” 诸伏高明终于转移视线,看向那个靠在落地窗边欣赏着窗外景色的来客。 “看来这是你和那位不败女王的战斗。”他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接下这种委托。” “我不会胜利的,敢助君。”他笑道,“命运已经为他的未来写好了答案,这不过是一个罔顾人心者最后的挣扎罢了。” 大和敢助没有回答,他只是耸了耸肩,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到诸伏高明的桌子上。 “听说你弟弟今天回国?可惜长野那边有了新的案子,我得马上回去。”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诸伏高明收下他的礼物。“这是我送给小景的礼物,啊……你们被收养后改名了吧,应该是朝一君。” 诸伏高明挑了挑眉,他旋即从转椅上站起身,拿起那只由青色包装包裹的糕点,拍了拍大和敢助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块离开。 “却之不恭,敢助。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诸伏高明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大和敢助坐在副驾。昂贵的花费他数年工资也无力购买的豪车拥有手工打造的真皮座椅以及舒适的驾驶感受——车辆平稳地驾驶,空调散发的冷气稳定而清缓。 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大和敢助在空调的轻微响声中靠上车窗。 太安静了,还是警署那辆空调都没有还经常发出异响的警车比较舒服,他想。 而他那位曾经因为父母双亡而在亲戚间辗转,最后连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无法维持,和弟弟一起被送到孤儿院中——也因此失联数年的幼驯染似乎对此刻的寂静毫无所觉。 这位以东京大学政法系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没有选择成为职业官僚,也不再回到长野,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时间改变了他们,似乎又没有改变他们。 他突然叹了口气,说:“老实说,高明。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去做警察。“ 红灯了。 诸伏高明耷下眼皮,平稳地切换档位。 “我们有过约定,对吧。”大和敢助干巴巴地笑了笑,“结果到最后是朝一君报名了公务员考试。” 高悬的计时器闪烁着。 鲜红色的、几乎刺痛诸伏高明的眼睛。 他神色未变,只是在红灯变绿的瞬间启动车辆,在片刻后汇入另一条更大的干道。 当这样令人感到恐惧的寂静几乎将他和他的幼驯染吞噬时,他才听见自己说:“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诸伏高明踩下刹车,狭长的冷色的凤眼与大和敢助对视。 “敢助,那不过是少年时候的梦想罢了。”他注视着他,仿佛那个想要成为警察、想要找到杀害父母真凶的诸伏高明只是大和敢助久远记忆里的幻梦。 “米花町到了。”他说。 大和敢助收回视线,在大雨倾盆而下的前一秒打开车门。 昂贵汽车的主人注视着大和敢助的身影变成雨幕中模糊的色块。他沉默良久,终于在黄昏来临时拨通了那个早该拨通的电话。 “他已经交代了隐瞒组织的东西,随后会发到你的邮箱。” “琴酒。” 库里南再次启动,奔向汇聚的车流中。 诸伏高明那双保养得当的手抓握着皮质的方向盘,只是倾盆的雨幕让他几乎看不清前路,就连前车的灯光也变成了一大块猩红色的影子。 中控屏幕亮起,另一台手机的电话被接入中控。 忽然的灯光让诸伏高明收回思绪,他看向那个被备注为1的号码,在片刻后选择了接通。 “看来你在回去的路上了?” “托您的福,让我买到了合心意的房子。” 那人说:“好好和他们聚一聚吧,时间不多了。” “我会确保一切顺利的。”诸伏高明说,“小景和研二不会让我们失望。” 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笑,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在此,祝君武运昌隆。” 诸伏高明踩下刹车,看向那间被竹林掩映的和室。 和室内已经亮起了灯光,晃动的竹林将那片昏黄的灯光割碎,洋洋洒洒地落进车里。 像是洒下了一片月光。 “承您吉言。” 他推开车门,走进那片温馨的月光中。 别墅已经被新购买的家具塞满,被一扇门隔开的厨房内,他多年未见的弟弟正专心地低头切着案板上的番茄。 萩原研二站在灶台前,一边搅动着面前的大锅一边挑着眉正同他说些什么。 “啊,高明哥。” 发现诸伏高明的半长发男人推了推诸伏景光,示意自己替他继续切番茄,并以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态度将诸伏景光推到了会客厅中。 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那个年幼的、在他怀里无声哭泣的孩子已经长大。那双眼睛也不再纯真,却依旧如此信赖地注视着他。 哪怕他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们。 诸伏高明感觉自己早已冰冷下去无法再跳动的心脏挣扎着长出了血肉,收缩的心室泵出温暖的新血液,而这些血液流淌在他干涸的血管里,为他带来渴望已久的新生。 “我回来了,小景。”他说。 「欢迎回家。」他的弟弟说,「哥哥。」 他走向另一个孤单的影子,在萩原研二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揽进怀里。 “我回来了,研二。”他继续说。 那双紫色的眼睛轻轻瞪大了。在片刻后,他眨去眼角的水迹,又吸了吸鼻子,这才郑重地回答道:“欢迎回家,高明哥。” 好温暖啊 ,他想。 像在冬天点燃了一捧火焰。 第3章 失约者们 “那样的童年,没什么好渴望的。贝尔摩德酱。” 拥有紫色瞳孔的男人轻轻咬碎果味的爆珠——烟草的涩味混合着西瓜香精的味道沿着喉管下滑,经过肺部过滤后成为一片轻薄的、盘旋在一杯威士忌酸上的淡色烟雾。 “真期待啊……”贝尔摩德说,“我可是很渴望看到你和你的幼驯染的下场哦……” 他轻笑一声,香烟的星点在余烬中变得微弱,灰白的烟灰在呼吸间落下,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洒下零星的灰迹。 “我和小绿川可是最默契的搭档。”萩原研二沉下眼,像是并不在意指尖的细微疼痛——他将烟头轻轻捏碎,扔进那杯只剩下一小半的威士忌酸里。“说起来,我们和贝尔摩德酱是一样的哦~” 他站起身,嘴唇轻贴在女人的耳边,状似狎昵地说道:“我们都渴望看到同样的结局,不是吗?” 金发女人泄出一点轻笑,她垫起下巴,鲜红的嘴唇勾起,饶有兴味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片刻后,她掏出几张万元大钞,对一旁的酒保笑道:“格拉帕今晚的消费我包了。” “为了我接下来有趣的生活……”她伸出手,一张随手撕下的纸条被塞进萩原研二敞开的衬衫里。她挑了挑眉,颇为满意地吹了一声口哨,提着手包离开了。 「小心樱花下的目光。」 橙红色的火苗燃起,纸条在几秒内迅速化为灰黑色的残烬,在又一支香烟烟雾的吞吐间,被热空气带着旋转上浮。 “一杯大都市。” 黑色的手机闪烁着,邮箱的白色背景亮得刺眼,但那张模糊的照片仍旧被那双紫色的眼睛快速捕捉。 咖啡馆深色的背景下,那双凫青色的眼睛仍旧闪闪发亮。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 「任务过程中遇到了他哦,那是研二一直想要见到的人吧——hiro」 格拉帕白兰地的手上有各种原因形成的厚茧,这是保护他的铠甲,也是隔绝光与暗的高墙。 他抚摸过佛罗伦萨的天堂之门,阅读摩西分海的故事,却在此刻蜷缩起手指,任由亮色屏幕上暗色的背景消失——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那双凫青色的眼睛。 在去往警校报道之前,他们会妥善处理好这些足以暴露他们的痕迹,再穿上一层崭新的皮囊遮掩腐烂的血肉。 那时是否能够触摸小阵平了呢? 他神经质地捻动着已经熄灭的香烟,直到烟丝被揉碎,落进酒保新上的大都会里。 但他恍若未闻,将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原来他们是朋友,和那个人。——hiro」 诸伏景光下意识拎紧手里装着狙击枪的包带。 贝斯包的夹层里,被拆卸下来的枪管还散发着热度——就在刚才,由这支枪管里射出的子弹才刚刚夺去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开始疑心自己深色的冲锋衣外套上是否沾染上了鲜血,那个同研二想要寻找的人站在一起的金发人影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是凶手。 他畏缩地后退两步,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他之前拐进了背光的小巷里。 那个金发灰蓝色眼睛的男人疑惑地看了看路边,又被自己的卷发朋友唤回了注意力。 诸伏景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在确定耳麦里其他任务成员都离开后才最后看了那个金发男人一眼,重新背起贝斯包,向阴暗小巷的深处走去。 zero啊…… 他想着——他是否还会记得,在那个春天的黄昏里失约的人呢。 ** 十三年前,东京 降谷零关注那个新来的孩子有几天了。 因为家庭变故而被亲戚收养不得不离开故乡来到东京乡下读书的孩子有一双蓝色的像是猫咪的眼睛。 他和自己很相似——因为异于常人的特质而被排挤,被孤立。 就像现在。 气象台预告了即将到来的台风,学校提前放学,繁华的商业街冷清下来,只剩下步履匆匆的寥寥行人间或出现。 街角肮脏的小巷里,那个晨间向诸伏景光的桌膛泼脏水并用马克笔写下“小哑巴”的不良少年被压在地上,制作良好的外套不可避免地变得肮脏——他的脸颊高高肿起,棕色的眸子早已不复早上的桀骜不驯。 诸伏景光并非逆来顺受的沉默者,而是勇于反抗的英雄。 拥有蓝色漂亮猫眼的男孩抬起眼皮,他沉默地看着走向他的金发男孩,像是在防备新一个敌人。 不良像是等到了救星,全然忘记了降谷零也并非好惹的对象——他在此刻将金发男孩视为同他一样的霸凌者,期望他能够在弱小者反抗时转换身份,对诸伏景光施以新的霸凌。 “也许你需要这个。” 降谷零看起来有些踌躇,但他仍然在几秒钟之后向诸伏景光表达出了他的善意。 那是一张画着漂亮图案的防水创可贴,被仔细地装在透明袋子里,像是被男孩细心保管着。 “你的脸被石头划伤了,诸伏君。” 他眨了眨眼睛,放开被他压在地上的不良,接过了代表友谊的创可贴。 男孩没再去管逃跑的不良,他慢吞吞地拍下身上的泥土,又从扔在一边的书包里翻找出铅笔,这才轻轻写下「谢谢你,降谷同学。」 降谷零却因此红了耳朵,他站在原地焦虑地搓着手指,直到那对他喜欢的猫眼疑惑地看向他时,他才快速地说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你可以叫我零。” 诸伏景光轻轻笑了起来。 他看向那对似乎已经呆住的灰蓝色眼睛,写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zero。」 ze……zero…… 他红着脸晕乎乎地想:这是什么新的朋友间的昵称吗? “那……”他踌躇道,“我可以叫你hiro吗?” 回答他的是男孩温暖的手掌。 两只手掌交握着——尽管其中更白净的那只沾染上了灰尘和血迹,但他紧紧抓握着降谷零,像是握住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降谷零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孩子,他殷勤地接过诸伏景光的背包,一刻也不愿意松开抓握的那只手。 爱莲娜老师离开后,他终于主动伸出了手,抓握住,得到了一份相称的温暖。 「就这样去你家没有关系吗?」 乘车的间隙,穿着明显有些旧还过大外套的诸伏景光蹲在站台边,握着只剩下一小节的笔艰难地书写着。 「会冒犯到zero的家人吧。」 列车进站。降谷零牵着男孩的手进入人流,年幼的孩子们靠在角落,他用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诸伏景光,略带不屑地说:“他们不会管我的,我一个人住。” 「那zero一个人住肯定很棒哦,是个独立的男子汉。」诸伏景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慢吞吞地书写着,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让我来负责晚餐吧!」 降谷零却后知后觉地对自己鲁莽邀请对方来自己家的举动感到有些后悔,他挠了挠头,问道:“hiro就这样和我回家,没关系吗?” 男孩摇了摇头,想到亲戚们像是突然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资金,还计划了长达半个月的外国旅行,又意外地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好了起来,还承诺会在春假时带自己回长野看望哥哥。 但他仍然压下了心底泛起的微弱不安,翻开用来写字的本子告知降谷零不用担心。 晚间台风如约而至,电视没有信号,被随意扔在一旁显然已经翻阅过的报纸上刊登着最近一段时间的寻人启事。 “神奈川的一户人家莫名丢失了一个孩子?” 洗完碗碟的降谷零坐到男孩的身边,他翻看着手里的报纸——印刷不久的报纸还充斥着新鲜油墨的味道,就在油墨聚集的角落,一张可爱的男孩照片被刊登在上面,似乎是在不久前神秘失踪。 「最近好像不太平哦。」诸伏景光说,「zero可要小心安全。」 “欸……我还想在春假约hiro去玩呢。” 男孩的眉眼柔和下来,他嘴角勾起,写:「春假我要回长野看望哥哥,我们在最后一天下午见,就在学校附近的公园可以吗?」 哥哥? 诸伏景光迟疑地停下,那张印刷着熟悉人像的报纸被送到他的面前,墨色的字迹扭曲变红,如同尖刀刺入他的眼睛。 他喘着粗气,从仅剩不多的美梦中惊醒。 那样平静的生活被掩埋在淤泥之下,而圣母高高在上,注视着他犯下的每一桩血案。 “做噩梦了?” 他看向那双紫色的眼睛。 萩原研二显然还没有入睡,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睡衣,手里端着一只古典杯——深色的液体晃动着,而降低了酒液的温度,在杯壁上凝结出一片水雾。 「十三年前,春假临近前的那个台风天,我在zero家看到一份刊登着寻人启事的报纸。」诸伏景光耷下眼皮,不再和那双眼睛对视。 「那上面刊登的,从神奈川神秘失踪的男孩,就是你。对吗?」他询问道,「我们被带到了同一家孤儿院,最后又一起去了意大利。」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手里的古典杯,最后说:“所以说……那样的童年,没什么好渴望的,hiro。” “我们都是失约的人,现在正奔赴一场迟来的约定而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失约者们 第4章 重逢于樱花下 录取的信件于早樱开放的时节送达。 彼时诸伏景光正烤好一只抹茶巴斯克蛋糕——切片蛋糕分装盒整齐摆放着,上面还贴着由萩原研二写好的有着可爱的“to工藤新一”字样的标签。 厨房通向庭院的落地窗开着,诸伏景光能够很轻易地从置景的缝隙间看到一片白色的影子。 那是萩原研二今天穿着的白色亚麻衬衫。 片刻后,伴随着发动机被启动的声响,拖鞋摩擦石板地面的声音也逐渐靠近,但诸伏景光最先听见的,仍旧是萩原研二兴奋的声音:“hiro居然又是第二名,难道真的背着hagi偷偷在努力吗?” 什么嘛…… 诸伏景光无奈地停止切蛋糕的动作,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紫色眼睛。 “所以hiro的担忧完全是没有理由的哦。”他笑嘻嘻地说,“先不说你是一类公务员考试的第二名,就算看在高明哥的面子上,他们也会录取你的啦。” 「hagi的成绩也很好吧。」诸伏景光显然很开心,他将最后一块蛋糕放进盒子里,又耐心地贴上漂亮的封口贴纸,这才将属于工藤一家的那份装进纸袋,塞进萩原研二的怀里。「同样名列前茅的hagi可没有资格吃醋哦。」 “嗨、嗨!”萩原研二发出一个wink光波,从善如流地抱着纸袋心情极好地向着21番地去了。 警校吗…… 诸伏景光轻缓地吐出一口气,被压抑在内心深处柔软的、善良的一部分冒着泡颤动着,产生一点微弱的刺痛感。 真的能够融入进去吗……融入那些正常的、让人羡慕的平静生活中。 他捏紧大理石流理台的边缘,像是意识不到台面的棱角带来的疼痛,空闲的右手却下意识地抬起,不断地摩挲着左手小臂。 这是得来不易的自由,是哥哥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可以让他光明正大回到日本的方式。 还有那个计划…… 萩原研二的身影再次出现,诸伏景光只得压下心底的忧虑,打起精神和幼驯染商量起报道的事情来。 那也不过是几周之后的事情。 然而让诸伏景光没想到的是——他这位总是显得游刃有余、脑子里似乎有一大堆秘密的幼驯染,竟然是看起来最为紧张的那个。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紫色眼睛的半长发青年看起来完全不像那个同贝尔摩德交锋得不相上下的格拉帕,他此刻站在衣帽间的落地穿衣镜前,正皱着眉头调整胸前的领带。“会不会太正式了……反正后面也要穿制服吧。” 话说这么久了才开始紧张到底是为什么啊,hagi。 他垂头丧气地将领带拆下,随意扔进那堆已经试过的价值不菲的衣物堆中。 太糟糕了…… 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萩原研二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他目光涣散地盯着某一处,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这一次…… 这一次还是会带来灾难,带来死亡,带来坏结局又怎么办呢? 一只修长的、白净的手抚摸上他的肩膀,萩原研二下意识后退几步,这才发现诸伏景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此刻正关切地看着他。 就算在黑暗里长大,也是无数记忆里的那个景老爷啊…… “吓到我了哦,hiro。”他咽下那些恐惧与不安,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诸伏景光却像是看破了他似的,短发青年轻轻笑了笑,露出一点安抚的神色。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他歪了歪头,示意萩原研二和自己一起离开。「车子都已经洗好了哦。」 见萩原研二似乎仍旧有些犹豫,诸伏景光小小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如前文所谈,诸伏景光的手带着厚茧和伤痕——那是他艰难成长的证明,也是时刻刺痛他的罪证。只是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端倪,那双手上的老茧经过药物的腐蚀与修复已经变薄了许多,只剩下一些浅淡的伤疤盘桓着——他们也为此早已准备好了理由。 这双不论对萩原研二还是诸伏景光都稍显陌生的手此刻传递着温暖的温度,也在不经意间向萩原研二传递了另一个消息:他曾经的同伴,现在的幼驯染,同样也在紧张着。 他们都是黑色的人,却穿上了明亮的外壳,在阳光下行走,对最珍惜的同伴行欺骗之事。 「hagi,不要担心」同样紧张的人却安慰道,「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想。 ** 「今天要去报道了。」 “阵平,还没好吗?”降谷零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穿透墙壁,唤回了正用莫测的表情盯着手机屏幕的松田阵平。 他回应了两声,在按下发送键后才拉了拉衣角的褶皱,打开门向客厅走去。 松田阵平与降谷零住在离警察学院仅几个站的居民区,是一间不大的两居室——装修是典型的日式原木风,随处可见的装饰充满了生活气息。 而此刻,有着一头漂亮金色短发的降谷零正拖着行李箱不耐烦地催促着。 “走路过去也不会迟到的,金发大老师。”穿着T恤的卷发青年转着钥匙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又在降谷零无声催促地瞪视下走到了玄关边。“还是预备警察就这么敬业了吗,zero。” “电车很挤的好不好。”降谷零不服气地反驳,“给我赶快啦。” 松田阵平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这才在幼驯染的连声催促下换好鞋子。 老旧的公寓走廊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水磨石地板——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坑坑洼洼,行李箱在上面拖动时也会听见轻微的咔哒声响。他们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等到没有挤满人的电梯,又在公寓附近的便利店购买了两只饭团并吃掉之后才向着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赶上上班高峰期的电车如降谷零所料的很挤,松田阵平一脸痛苦地被人群推至角落,连捏住手机的姿势都无法改变,只能在人群的缝隙间艰难地看了一眼微亮的屏幕。 “这也太挤了吧……”艰难从人群中走出松田阵平看着走在前面显得游刃有余的降谷零,无法抑制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大猩猩啊,挤电车也要做到最好吗? 「电车简直挤到受不了,希望能早点买车。」 降谷零回过头看见那颗低着头的卷毛,就知道松田阵平无时无刻向他自己另一张手机卡发邮件的怪癖又犯了,于是叹着气走到幼驯染的身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又拐起胳膊引导着他,让这个毫无社交意识的家伙不要随便就撞上旁边的人群。 “在学校上交手机后你该怎么办?”降谷零犀利指出问题,“网瘾少年松田君。”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一把抢过自己的行李箱。 “哈,我哪有什么网瘾?”他一脸嫌弃地掏了掏裤兜,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便签本。“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 别生气,这是你自己的幼驯染,降谷零。 金发青年无语地冷哼出声,快步超过他走了。 “喂,你对我的万全之策有什么意见?”松田阵平有点愤怒,他快走几步,又跟上了降谷零。 “真的有人随身带着纸笔吗?”降谷零问,“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现在。 站在一旁的降谷零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颗毛茸茸的、每一颗发丝都透露出扬扬得意的卷毛,又不得不憋屈地咽下愤怒,去看那两个被松田主动叫住的人——主要是那个个子更矮的、有着一双蓝色的像猫一样眼睛的温柔男人。 就是那双眼睛。 蓝色的、有着特殊上挑眼线、就像是漂亮猫咪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同他童年的幻梦,在一个失约的黄昏之后成为泡影,从此和爱莲娜老师一样,支撑着成为他想要成为警察的梦想。 「我叫绿川朝一,在初任科鬼冢班。」蓝眼睛的青年低着头,认真地在纸上书写着。 时过境迁,失约的小孩成为了成熟的大人。诸伏景光在樱花开放的季节失约,绿川朝一在樱花开放的时节奔赴这场迟到的约会。 蓝色的眼睛和降谷零对视。 他的眼睛里塞满了春日的黄昏,像是阳光洒满初春的山岗。 怎么会忘记这双眼睛呢,他想。 就算诸伏景光成为了绿川朝一,就算那张脸变得陌生——但只要看见那双眼睛,他就能回到那个台风来临前的下午,而年幼的诸伏景光正笑着看向自己,在那本破旧的笔记本上对他写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zero。」 降谷零放下行李箱,他看向那行清秀的字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hiro。” 另一边的松田阵平刚收起便签本,就看见那个靠在迈巴赫旁的家伙正和伊达航在说些什么——喂,班长这家伙是怎么在刚刚的几秒钟内出现的? 所以萩原这小子现在居然开上了这么豪华的车吗? 像是预知到了一旁叙旧的结束,萩原研二神色自然地结束和伊达航的话题,这才转过身招呼其余几人。 “你就是那个小朝一念念不忘的小学同学?”他歪着头语气活泼地说道,“我是三木冬月,姑且算是小朝一的幼驯染,请多指教啦。” 哦,三木? 真陌生啊,你这家伙。 松田阵平懒散地伸出手,看向紫色的眼睛。 “松田阵平。”他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空气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萩原研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喂……”降谷零有气无力地打破了突然寂静的空气,他看向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松田阵平,勉强地说,“阵平,太糟糕的搭讪了吧……” 有吗? 松田阵平环视四周,看向周围的豆豆眼们。 那确实——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挑着眉看向被他搭讪的对象。 “噗。”萩原研二心情颇好的笑出声,他郑重地握住那只向他伸出的手,“也许真的见过哦~在我和小朝一被收养去欧洲之前,我也在日本生活过呢。” 好久不见啊,小阵平。 他不再看那双眼睛,而是注视着那双熟悉的、一看就是长期使用工具的手。 小阵平成长成为了优秀的大人,而他却变成了糟糕又恐怖的恶魔了呢。 “我是伊达航。”高大的男人挠了挠头,笑着说,“我也在初任科鬼冢班。”他停顿了片刻,以一种微妙的语气继续说,“真是羡慕啊,你们都有幼驯染。不像我,我只有女朋友,还在遥远的北海道……” 喂…… “哇,这分明是炫耀吧?” “为什么话题会转移到女朋友身上的?” 「看来只能认输了。」 “怎么又变成一种比赛了?” “zero,不要露出想得第一的表情啊。” “朝一酱,我们不会输吧?” “关系真是好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