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赞大日玄微太阳普照光明帝君》 第209章 初战 一步踏出,斗转星移。 贾琮只觉眼前光华一闪,一股比之外界浓郁了十倍不止的草木灵气,夹杂着沁人心脾的百花芬芳,扑面而来。待到视线再次清晰,他已然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天是蔚蓝的,云是洁白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人的灵魂。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盛开的、不知名的奇花异草,有的花朵大如车轮,有的则小巧玲珑,散发着七彩的霞光。 远处,有仙峰高耸,云雾缭绕,山间流淌下清澈的溪流,溪边有仙鹿饮水,林中有白兔奔跑。 好一派世外桃源、洞天福地的景象! “哇!这里……这里好美啊!” 黛玉、湘云等人紧随其后,一踏入这方世界,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然而,贾琮的脸上,却无半分欣赏之色。 反而眉头微皱,神念如同潮水般,瞬间铺展开来,笼罩了方圆十里。 很快,他便在这片看似祥和的“万花林”深处,寻到了贾环等人的踪迹。 “在那边,随我来!” 贾琮身形一晃,已是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黛玉等人连忙跟上。 行不多时,穿过一片桃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开阔的草地之上,贾环与那十二名失踪的锦衣卫校尉,正被一条条由鲜花与藤蔓交织而成的诡异绳索,捆得是结结实实,一个个瘫倒在地,面色发青,显然是被禁制住了全身气血、法力。 在他们周围,则站着数十名身着各色华美宫装的“仙女”。 她们一个个云鬓高耸,霞佩环身,容貌绝美。 有的手捧琵琶,有的怀抱古琴,有的则提着花篮。 看似是天上的仙娥,只是那望向贾环等人的眼神,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如同看着一堆即将被用作花肥的祭品。 其中,为首的几位,更是气度不凡。 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装,气质清冷,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与威严,手持一卷青色画轴,正是此地仙女的统领之一,芍药。 另一位则身着粉色长裙,容貌娇艳,眼神天真,手中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正是那最初将凡人引入此地的仙女,牡丹。 还有一位,绿衣罗裙,手持一杆翠绿竹笛,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最为活泼,乃是翠竹。 “三哥!” 被捆在地上的贾环,见到贾琮的身影,立刻挣扎着喊了起来,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惊喜。 “大胆!竟还有同伙!” 那名为芍药的仙女见状,柳眉倒竖,手中画轴一展,便要再次出手。 “住手!” 一声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娇喝,自桃林深处传来。 话音未落,只见无数的花瓣凭空出现,在空中汇聚成一条绚烂的彩虹长桥。 一位身着华贵凤袍,头戴金钗凤冠,容貌美艳,却不怒自威的中年美妇,正端坐于一张由万千鲜花编织而成的华丽宝座之上,由数名小仙女抬着,缓缓自林中行出。 正是此地画壁世界的主宰者——姑姑! 她那双保养得极好的凤眼,只是淡淡地扫过贾琮一行人,那股属于上位者的、生杀予夺的威压,便已是铺天盖地而来。 “大胆凡人,竟敢擅闯我万花林!” 姑姑的声音冰冷,带着几分慵懒,仿佛在审视一群蝼蚁: “此乃我百花之国,不容男子踏足。 他们坏了我的规矩,便要留在此地,化作花肥。 你们既自投罗网,便也一并留下吧!” “拿下!” 随着她一声令下,周围那上百名“仙女”,立刻便要动手! “哼!” 贾琮冷哼一声,他甚至都未曾出手。只见他眉心那枚沉寂的雷火神印,骤然金光一闪! 一股至刚至阳、煌煌如狱的神霄雷霆神威,瞬间席卷了整个桃林! “啊!” 那些道行浅薄的花妖草怪,被这股天生便克制一切妖邪的雷霆神威一冲,当场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虚幻,抱头鼠窜,哪里还敢上前半分?! 便是那为首的芍药、牡丹、翠竹三人,亦是齐齐后退数步,脸色煞白,满脸惊骇地看着贾琮! “雷……雷法?!” “还是……还是神霄派的正统雷法!” 那端坐于花辇之上的姑姑,此刻脸上的慵懒与高傲,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自宝座之上站起,一双凤眼死死地盯着贾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忌惮!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等贾琮开口,他身旁的校尉队长已是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声如洪钟! “大胆妖孽! 眼前这位,乃是大周敕封冲虚护国真人,神霄玉府五雷副使! 尔等无故囚我天朝校尉,是何道理?还不速速放人,跪地请罪!” 姑姑的面色,阴晴不定。她修行千年,自然知道“神霄玉府五雷副使”这八个字,代表着何等恐怖的分量! 那可是道门之中,专司杀伐,代天行刑的雷部正神! 别说是她,便是那山外的千年老妖,遇上了,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哼!什么神使,什么真人!” 姑姑强自镇定,冷笑道: “我这万花林,自成一界,与你人间素无瓜葛! 你的人擅闯此地,便是坏了我的规矩! 我便是将他们杀了,你又能奈我何?!” “好一个‘我便是道理’。” 贾琮怒极反笑: “看来,阁下是打定主意,要与本座,与我这神霄道府,与这大周朝廷,为敌了?” “是又如何?!” 姑姑色厉内荏地喝道,手中法诀一掐,整个桃林的花草树木,竟是在这一刻疯狂生长起来! 无数粗壮的藤蔓如同一条条巨蟒,拔地而起,朝着贾琮等人席卷而来! “雕虫小技!” 贾琮不屑地摇了摇头,他依旧没有出手,只是对着身旁的史湘云,淡淡地道: “湘云,让他们瞧瞧,什么叫真正的道门剑法。” “是!琮哥哥!” 史湘云早已是战意盎然,闻言娇喝一声,手中桃木剑之上,火红色的雷纹骤然大亮! “太白剑经,剑起风雷!” 只见她身形一晃,竟是主动迎上了那铺天盖地的藤蔓! 手中桃木剑挽起一团绚烂的剑花,每一剑刺出,皆带起一道炽热的雷火剑气! 那些看似坚韧无比的藤蔓,一旦遇上这至刚至阳的雷火剑气,便如同遇上了克星一般,当场便被烧成焦炭,化为飞灰! 不过片刻功夫,那漫天的藤蔓,竟是被她一人一剑,杀出了一片空地! “这……这怎么可能?!” 姑姑彻底惊呆了! 她这以整个小世界之力催动的草木神通,竟被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如此轻易地便破去了?! 她看着湘云手中那柄附着着雷纹的桃木剑,又看了看贾琮,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谁?!你绝非寻常的道门修士!” “现在才想问我的来历?晚了。” 贾琮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看着眼前这位依旧执迷不悟的千年女妖,以及她身后那片看似祥和,实则不知埋葬了多少无辜男子枯骨的“万花林”,眼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消散无踪。 当即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是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姑姑的面前! 姑姑大惊失色,想也不想,便是一掌拍出! 掌风之中,竟是夹杂着万千花瓣,每一片花瓣,都锋利如刀! 贾琮看也不看,只是并指如剑,轻轻一点。 “叮!” 一声轻响,那漫天花瓣,竟是在空中齐齐一滞,随即化作漫天齑粉,消散无踪! 姑姑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传来,整个人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数步,嘴角已是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决绝,再不敢与贾琮硬拼,身形一晃,竟是直接融入了身后那株最为巨大的桃树之中,消失不见! “想走?” 贾琮冷笑一声,他神念早已锁定了对方的气机,又岂会让她如此轻易逃脱? 他正欲追击,目光却无意中扫过那捆绑着贾环等人的藤蔓。 只见那藤蔓之上,竟是缠绕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男子的怨念与死气! 贾琮眉头一皱,伸出手,轻轻触摸那藤蔓。 “嗡!” 随着他法力的注入,那藤蔓竟是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幅幅模糊而又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画面,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那画面之中,是一个个被骗入此地的凡人男子,他们在经历了短暂的欢愉之后,便被这些看似美丽的“仙女”,无情地吸干了精气,化作了这片万花林的养料! 而他们与仙女生下的孩子,若是男婴,便会被无情地抛弃,任其自生自灭; 若是女婴,则会被留下,成为这万花林新的“仙女”! “去父留子,采阳补阴……好一个‘清净’的百花之国!” 贾琮的眼中,瞬间杀意沸腾! 第210章 姐妹联手 桃林之内,杀意沸腾! 当那无数凡人男子被吸干精气、化为花肥的残酷真相,通过藤蔓上缠绕的怨念,涌入贾琮脑海的瞬间,他身上那股属于神霄雷使的煌煌神威,便再也无法抑制! “去父留子,采阳补阴……好一个‘清净’的百花之国!” 贾琮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看着眼前这位修行千年、容貌美艳,实则心如蛇蝎的女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端坐于花辇之上的姑姑,在接触到贾琮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时,心中猛地一寒! 她修行千年,早已见惯了生死,也曾与不少道门高人交过手,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令人心悸的杀意! 她知道,今日之事,怕是再难善了! 然而,不等贾琮出手,一声娇喝已然自身旁炸响! “妖妇!休得猖狂!快放了我环兄弟!看剑!” 却是那性子最是火爆的史湘云,早已按捺不住,第一个跃跃欲试地请战! 娇小的身躯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矢,手中那柄贾琮亲赐、附着着雷纹的桃木剑,带起一道炽热的火光,直刺姑姑面门! “哼!不自量力的黄毛丫头!” 姑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甚至都未曾起身,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刹那间,她身下那座由万千鲜花编织而成的宝座之上,竟是飞出数百片娇艳的桃花花瓣! 那些花瓣在空中急速旋转,边缘闪烁着利刃般的寒光,如同一道粉色的盾牌,轻而易举地便挡住了湘云这势在必得的一剑! “叮叮当当!” 剑尖与花瓣碰撞,竟是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 湘云只觉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整个人被震得倒飞而回,若非身后有两名锦衣卫校尉及时扶住,怕是已然要跌倒在地。 “妹妹莫急!” 黛玉的声音紧随其后。她并未如湘云那般直接冲杀,而是玉手一扬,一只小巧玲珑的香囊已然飞至半空。 “百草清心,涤荡污秽!” 那香囊迎风便涨,其上绣着的百草图案竟是在此刻活了过来! 无数药草的虚影自香囊之中飞出,化作一道清濛濛的光幕,将众人牢牢护在中央。 姑姑见状,凤眼一眯,她已知晓今日来的这伙人,个个身怀异宝,手段不凡,尤其是那个自始至终未曾出手的青袍少年,更是深不可测。 “有几分本事,可惜了,”姑姑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戏谑,“在本座这万花林里,你们不过是瓮中之鳖。来,陪你们好好玩玩!”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竟是直接融入了身后那株最为巨大的桃树之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整个万花林,都仿佛活了过来! “小心!” 黛玉娇喝一声,提醒众人。只见地面之上,无数粗壮的荆棘藤蔓如同嗜血的巨蟒,破土而出,朝着众人席卷而来! 林间,那些原本娇艳欲滴的鲜花,此刻竟是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巴”,喷吐出五颜六色的毒雾! “结阵!” 二十四名锦衣卫校尉临危不乱,瞬间结成“十二元辰大阵”,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十二道生肖虚影咆哮着,将那些最先扑上来的食人花与藤蔓,撕得粉碎! “姐姐,她想借地利与我等周旋,不能让她得逞!” 湘云战意高昂,对着黛玉喊道。 “我晓得!” 黛玉美眸微凝,那与生俱来的、身为绛珠仙草的本源之力,缓缓催动。 刹那间,整个万花林之内,所有的草木,都在她的感知之中,变得清晰无比! “妖妇的真身,在东南方三十丈外,一株柳树之下!” 黛玉玉指遥遥一指,为湘云锁定了方向! “追!” 湘云娇喝一声,身法展开,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当先追去!锦衣卫大阵紧随其后,碾碎了无数拦路的妖花邪草! “咯咯咯……小妹妹,你追得上我吗?” 姑姑那充满了戏谑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只见前方景色变换,竟是瞬间化作了一座巨大的桃花迷阵!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岔路口,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人难辨方向。 “黛玉妹妹!” 湘云急道。 “无妨!” 黛玉气定神闲,她再次闭上双眼,以草木本源之力,感应着这方天地的灵气流动: “她虽能操控此界草木,却瞒不过我! 她想借这迷阵,遁入那片‘食人花海’! 我们从左边第三条路走,截住她!” 一行人立刻转向,在那看似无穷无尽的迷阵之中,竟是如履平地,直指核心! “咦?!” 姑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惊讶。她没想到,自己这引以为傲的迷阵,竟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如此轻易地便看破了! 眼见众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也不再逃遁,而是隐于花海之中,再次施法反击! “万紫千红,花杀之阵!” 随着她一声娇喝,那片巨大的花海之中,所有的鲜花,竟是在同一时刻,齐齐调转了方向! 无数花瓣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之声,化作一场绚烂而又致命的花雨,铺天盖地般朝着众人席卷而来! 每一片花瓣,都蕴含着足以洞穿金石的妖力! “不好!” 湘云脸色一变,这等范围的攻击,她们的大阵,怕是难以尽数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跟在贾琮身旁,如同一个好奇宝宝般东张西望的婴宁仙子,终于出手了。 只见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随即伸出纤纤玉指,对着那漫天花雨,轻轻一点。 “定。” 一个字,轻描淡写。 然而,那足以将一座小山都夷为平地的漫天花雨,竟是在这一刻,齐齐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那些花瓣,便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精纯的草木灵气,消散在空中。 “什……什么?!” 花海深处,传来姑姑那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的尖叫! 这……这是言出法随?! 这是上界真仙才有的手段! 这伙人里,怎么会……怎么会有一位真仙?! 姑姑彻底怕了!她再不敢有半分侥幸之心,拼着耗损本源,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万千流光,朝着四面八方遁去,企图以分身之法,逃出生天! “姐姐,她又跑了!” 湘云气得直跺脚。 黛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却无法将其彻底锁定。这女妖凭借着对此方世界的绝对掌控,竟是如同游鱼入海,滑不溜丢,让她们有力也无处使。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 一直在一旁观战,为她们压阵的贾琮,终于缓缓开口了。 “做得不错。”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 “能将一个修行千年的地仙妖王,逼到这般田地,你们足以自傲了。” 他看着那片不断变幻,始终将姑姑的气息隐藏得极深的花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是,这等藏头露尾的把戏,在我面前,终究是……徒劳。” 他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那早已达到大乘圆满的浩瀚神念,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 只一瞬间,便已将整个画壁世界,尽数笼罩! “找到了。” 贾琮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百花深处,一朵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妖气最盛的巨大食人花之上。 “给本座……滚出来!”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朵食人花,遥遥一斩! 一道足以撕裂虚空的煌煌剑气,裹挟着紫色的神霄雷霆,当头斩下! 那食人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竟是在空中炸裂开来! 姑姑那略显狼狈的身影,自其中跌落而出! “你……你竟能无视此界规则,直接伤我本源?!”她看着贾琮,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如同看着死神一般的恐惧!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贾琮一步步,朝着她缓缓走去。 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气势便强盛一分。 每一步落下,整个画壁世界,便多一分崩离析的迹象! 第211章 不动和尚 画壁世界之内,杀意凛然,天地变色! 贾琮一步步,朝着那早已肝胆俱裂的千年女妖“姑姑”缓缓走去。 他每一步落下,身上的神霄雷霆神威便强盛一分,整个小世界,都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因承受不住这股煌煌天威而彻底崩塌! “你……你竟能无视此界规则,直接伤我本源?!” 姑姑看着贾琮,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如同看着死神一般的恐惧! 她修行千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在自己经营千年的巢穴之中,被人逼到如此山穷水尽的绝境!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贾琮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姑姑的面色惨白如纸,她知道,今日之事,已无半分善了的可能。 绝望之下,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是你逼我的!” 她厉声尖啸,竟是不顾一切地,燃烧起了自己的千年妖丹! “我便是身死道消,也要拉着你这道貌岸然的小子,与我这万花林一同陪葬!” “万花朝宗,魂归寂灭!给我……死!” 随着她一声凄厉的嘶吼,整个画壁世界之内,所有的花草树木,竟是在这一刻,齐齐枯萎! 它们所有的生机与灵气,都在瞬间被姑姑那燃烧的妖丹所吞噬,化作了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朝着贾琮当头压下! 这是她身为地仙妖王,献祭了整个小世界之后,所发出的同归于尽的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这股力量即将触碰到贾琮的瞬间。 一声悠长、充满了慈悲与无奈的佛号,自天外传来,响彻了整个画壁世界。 “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一道无比璀璨、无比宏大的金色佛光,自天外降下,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轻轻一挡,便将姑姑那蓄势待发的万千妖力,尽数化解于无形。 紧接着,一位身着破旧僧袍,手持念珠,面容和善,却又宝相庄严的老和尚,缓缓自虚空之中,显现出身形。 “不动?!” 姑姑看着突然出现的老和尚,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老和尚,正是此地古刹的主持,不动和尚。 他并未理会姑姑,只是将那双浑浊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的眼睛,投向了贾琮。 “见过神使。” 不动和尚双手合十,对着贾琮稽首一礼: “此獠虽罪孽深重,然上天亦有好生之德,还请神使看在老衲的薄面上,饶她一命吧。” 贾琮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佛门高修,眉头微蹙。 他冷冷开口: “大师此言差矣。她在此地,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男子的性命,此乃滔天大罪。 本使代天行罚,乃是职责所在。大师此刻出面,莫非……是想包庇于她?” “阿弥陀佛。” 不动和尚再次宣了一声佛号: “神使有所不知。贫僧与此地之主,早年确有一段尘缘。 她修行千年,亦非易事。只因此界灵气日渐稀薄,洞天福地又皆被玄门正宗所占据,她一介草木精怪,无有传承,这才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她在此地,开辟这方小世界,收拢这些可怜的精怪,本意也只是想给自己,给这些同样无处可去的孩子,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后手。 万一将来实在无望飞升,也可借此地,封锁灵气外泄,苟延残喘罢了。天命何其薄也,还请神使慈悲。”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仿佛姑姑的一切所为,皆是出于无奈。 若非贾琮早已知晓此地那“去父留女”的残酷真相,怕是也要被他这番话所打动。 “说得好听!” 贾琮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大师只说她收拢精怪,为何不说她是如何收拢的? 只说她为求安身,为何不说她是如何安的身?” “她引诱凡人男子入画,采其阳气,补己之阴,更将其血肉化为花肥,滋养此界!这等伤天害理的行径,也配称‘无奈’二字?!” 贾琮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直刺不动和尚! “更何况,此地阴阳颠倒,亡魂无数,皆是枉死之人! 大师身为佛门高修,坐镇于此,名为监管,实则却以佛法,日夜为其超度亡魂,洗刷罪孽,以瞒天机,躲避阴司探查! 你二人早已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今日,还敢在本使面前,妄谈什么‘慈悲’?!” 此言一出,不动和尚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竟也被对方一眼看破! “你……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动和尚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再次宣了一声佛号: “她虽有过,却罪不至死。 神使若肯罢手,老衲愿将这方小世界,拱手相让! 此地灵气充裕,远胜外界,正可作为神使您的修行道场。 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哈哈哈!” 贾琮仰天大笑,笑声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好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一个‘拱手相让’!” “本使且问你! 那些被她害死的无辜男子,可能复生?! 那些被她残害的魂魄,可能还阳?!” “你们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如今见事迹败露,便想用一座小小的洞天,来买自己的性命? 在本使这里,却是痴心妄想!” 贾琮的眼中,杀意再起! “今日,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 他不再废话,手中法诀一掐,口中轻喝真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神咒! 只见一道璀璨夺目、至刚至阳的金色神光,自贾琮体内轰然爆发!瞬间便将整个画壁世界,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不动和尚见状,脸色剧变! 他再不敢有丝毫保留,亦是沉喝一声!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一尊巨大的金刚法相,自他身后轰然显现,手持降魔杵,怒目圆睁,朝着那漫天金光,狠狠砸去! “轰——!!!” 金光与佛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整个画壁世界,都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空间之中,裂开了一道道漆黑的缝隙! 然而,那看似威猛无匹的金刚法相,在接触到那纯粹无比的金光神咒之后,竟是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声响,当场便被金光融化、吞噬! “噗!” 不动和尚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如遭重创,自半空之中跌落下来! 而那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姑姑,更是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被那煌煌金光,彻底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贾琮缓缓收了神通,走到那被芍药、牡丹等人捆绑看管的贾环面前,屈指一弹,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束缚。 “将他们带出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这方小世界之后,贾琮独自一人,立于这片即将崩塌的天地之间。 他看着这片充满了罪孽与怨念的“万花林”,缓缓闭上了双眼。 “祖师在上,弟子玄微,今日在此,请您……开天!” 他双手结印,将自身那浩瀚的法力,尽数注入到这方小世界的地脉核心之中! 只见整个画壁世界,开始剧烈地收缩、扭曲!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纯粹的光影与线条,被强行压缩、提炼! 最终,竟是化作了一幅古朴、玄奥的画卷,缓缓落入贾琮的手中,被他收入了袖内乾坤。 至于那画中的万千妖精,以及被俘的姑姑与不动和尚,自然也一并被封印在了其中。 贾琮看着手中的画卷,这才取出一柄青色小剑,指尖法力吞吐,对着小剑低语几句。 “去!” 那飞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化作一道流光,瞬间便破开虚空,消失不见。 他此番南下,路途遥远,自是没工夫在此地,一一审讯那万千妖精。 此事,还是交由江云飞与堂本刚,领着神霄道府的人来处理,方为上策。 该教化的教化,该诛灭的诛灭,一切,自有章程。 第212章 道法不好修 夜色,如同被打翻的浓墨,迅速浸染了整片山林。 古寺之内,燃起了数堆明亮的篝火,噼啪作响的火焰,将众人或凝重、或疲惫、或后怕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 贾琮将那幅封印了整个画壁洞天,以及其中万千妖邪、佛陀鬼魅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乾坤之后,这才缓缓转身,开始安排今夜的宿营事宜。 “环弟。” “在,三哥。” 贾环连忙上前,只是脸上那份出师不利的沮丧,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你领着诸位校尉,便在这寺前广场之上安营扎寨。” “将那些被我以‘锁灵咒’禁锢住的花草妖精,集中看管起来,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他又转向黛玉、宝钗等人,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这寺庙后院,尚有几间干净的禅房与殿堂,你们姐妹几个,便去那里安歇吧。 晴雯、袭人,你们几个,好生伺候。 我这边就不用服侍了。” “是,三爷。” 众丫鬟连忙应下。 黛玉与宝钗、湘云三人,只是默默地对着贾琮福了一福,便领着众姐妹,在晴雯、袭人的服侍下,先行前往后院打扫去了。 待众人散去,贾环这才磨磨蹭蹭地凑到贾琮身边,脸上多少有些委顿与不甘。 “三哥……今日之事,都怪我学艺不精,不仅未能替哥哥探明前路,反而身陷险境,累得哥哥亲自出手……” 小小年纪一双拳头握得死死的: “三哥,你说,若是我现在……现在转修道法,还……还来不来得及?” 贾琮看着他,知道这孩子是今日受了刺激。 想来也是,他自小便活在宝玉的光环之下,好不容易得了自己与父亲的看重,又在军中磨砺了三年,自以为早已脱胎换骨,能独当一面了。 谁知今日头一遭单独领命,便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被一群看似娇弱的“仙女”给生擒活捉了,这份打击,不可谓不大。 “你我兄弟,岁数相差不大。 你若真想转修我道门功法,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 “只是,修道一事,看似逍遥,实则却是个需要莫大耐心与毅力的苦差事。 每日的早、午、晚课,雷打不动; 清规戒律,森严无比; 清心寡欲,摒弃红尘……这其中的辛苦,你可确定,自己能忍得住?” 贾环本就是一时兴起,此刻听贾琮这么一说,顿时便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连忙缩了缩脖子。 摇头道: “那……那还是算了。 我……我还是乖乖练我的武道吧。 练到极致,不说能像三哥你这般翻江倒海,但将来出将入相,为我娘亲挣个诰命回来,想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贾琮闻言,心中暗自点头。 这便对了。 想那原著之中的贾环,是何等模样? 猥琐、怯懦、嫉妒、自私,因是庶出,便自轻自贱,整日里只知与赵姨娘一同,在背后行些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的阴私之事,最终落得个万人嫌恶的下场。 可如今的贾环,在经历了自己与父亲贾赦这数年来的刻意调教,又加上了北疆战场那三年真刀真枪的磨砺之后,心性早已是大为不同。 他有了傲气,有了担当,更有了那份想要出人头地,“母以子贵”的念头。 这,便是长进。 …… 是夜,众人简单地对付了一口晚饭。 随行的锦衣卫那边,还特地去山间猎了几只肥硕的獐子、野兔,架在火上烤得是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他们本还好意地,挑了几只最肥美的,送去后院。 却被黛玉以“佛门清净地,不宜杀生”为由,婉言谢绝了。 姑娘们只是自己动手,煮了些清粥小菜,简单地用了些。 贾琮想了想,怕厚此薄彼,让那些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校尉们心寒,便干脆命他们将篝火挪得远了些,自己则亲自过去,与他们一同大快朵颐。 这些人修的皆是气血武道,每日里操练辛苦,若是少了这肉食进补,可是万万不行的。 酒足饭饱之后,贾琮似是为今日借宿之事,心有歉意。 竟是独自一人,取来扫帚,将那早已积满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寺庙前殿,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番。 待到殿宇洁净,他这才于那早已倾颓的佛像之前,点燃了三炷清香。 只是,他并未如寻常信众那般叩拜。 只因他承袭的是虚靖天师一脉的法统,参修过北帝秘法,此生不得参拜他神。 三炷清香,偿还的,不过是今日这一宿的借宿因果罢了。 做完这一切,贾琮这才缓步来到寺外广场,那被锦衣卫们团团围住,看押起来的上百名花草妖精,以及那被“锁灵咒”禁锢了法力,瘫倒在地的姑姑与不动和尚面前。 他也不多言,只是寻了块干净的石头,盘膝而坐,随即闭上双眼,口中缓缓诵念起道门真经。 “……元始洞玄,灵宝齐轮。 上品妙首,十回度人。 百魔隐韵,离合自然。 混洞赤文,无无上真。” 他所诵念的,乃是《太上三洞神咒》中的《三宝官经》,此经文有洗涤罪孽、安抚魂魄、开启灵智之无上妙用。 那千年女妖姑姑,此刻虽法力被禁,却依旧是满脸的怨毒与不甘。 她听着贾琮那平淡冲和的诵经之声,只觉得刺耳无比,忍不住冷笑出声,用沙哑的嗓子骂道: “假慈悲!装模作样! 你这道貌岸然的小子,将我等擒下,如今又在此地念这劳什子的破经文,是何道理? 莫不是想先将我等折辱一番,再行诛杀不成?!” 贾琮对她的叫骂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继续诵经,那声音平和悠远,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渐渐在夜空之中回荡开来。 反倒是那瘫坐在一旁的不动和尚,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对着姑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随即,他竟是挣扎着,强行盘膝坐好,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口中亦是低声诵念起佛门经文。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他所诵念的,正是那《地藏菩萨本愿经》,此经乃是佛门之中,超度亡魂、消弭业障的第一经文。 渐渐地,随着那道声与佛号,在这寂静的山寺之前交相辉映,那些原本还躁动不安的小妖们,竟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它们学着二人的模样,闭目盘膝,脸上那属于妖类的戾气,竟是在这经文声中,一点点地被洗涤、净化。 有的,甚至当场便流下了忏悔的泪水,泣不成声。 一夜,很快过去。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贾琮缓缓睁开双眼,起身,宣布了他对这些妖精、以及姑姑与不动和尚的最终处置。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神霄道府,只诛邪魔,辟邪守正,非是滥杀无辜之辈。” 他的目光扫过那上百名花草妖精。 “你们之中,不乏曾经在这所谓的姑姑胁迫之下,迷惑世人,助纣为虐之辈。 然,罪不至死。” “我已传讯神京,稍后,自会有我道府北镇抚司的官衙前来,将尔等尽数带回京城,一一甄别审讯。 凡手上有血债未清者,自行交代即可。 本府只诛首恶,协从不问。” 他又将目光转向那面如死灰的姑姑。 “至于你,身为罪魁,死罪难免。 需得入我道府‘锁妖塔’,受那九幽烈焰焚身之刑百年,日夜诵经,以赎己过。” 不动和尚闻言,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挣扎着起身,便要开口。 “神使……” “你闭嘴!” 贾琮却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眼中充满了鄙夷与冷笑: “你以为,你便逃得过吗?!” “那些被蒙骗至此的男子,或许多是因其自身心性不坚所致,但此事,到底发生在你这寺庙之内! 你身为一寺之主,竟坐视这等惨剧发生,你有何面目,去见你那西天三世佛?!” “你以为你只是监管不力?哼,你的罪过,比你这老情人还要大些!” 贾琮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喝骂! “你与那凡俗之中,开秦楼楚馆,逼良为娼的老鸨子,又有何区别?!” “不!你比那老鸨子,还更不如!” “人家好歹是在官府备了案,光明正大地做那皮肉生意! 你呢?” “身为佛门高修,一寺主持,却眼睁睁看着这妖妇残害生灵,不但不加阻止,反而以佛法为其遮掩天机,超度亡魂! 你修的,是哪门子的佛法?!”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痛骂,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不动和尚的心头! 他那张枯槁的脸上,血色尽褪,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噗”的一声,竟是再次喷出一口心头血,整个人萎靡了下去,那颗早已蒙尘的佛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骂完这一通,贾琮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他深深地看了那佛心破碎,已然沦为废人的不动和尚一眼,大袖一挥,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广场之上,那上百名妖精,连同姑姑与不动和尚,皆已被他暗中施加了“锁灵咒”,此刻便是连化作原形都已做不到,贾琮自然也不怕他们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敢跑? 当场给你打死! 第213章 流民 翌日,清晨。 古寺的晨钟,终究是未曾响起。 贾琮一行人在此地略作休整,用了些简单的早饭,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南下。 直到日上三竿,远处的天际,这才出现了大队人马的踪迹。正是那得了飞剑传书,自神京城星夜赶来的堂本刚与江云飞二人。他们领着一百多号神霄道府北镇抚司的精锐校尉,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很快便将整座古寺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师叔!” 堂本刚与江云飞快步上前,对着贾琮躬身行礼。 贾琮点了点头,指着寺前广场上,那些被“锁灵咒”禁锢了法力,此刻正如同凡人一般,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不动和尚、姑姑,以及那上百名花草小妖。 “人,都在这里了。”他声音平淡,“带回京城,交由道府诏狱,好生审理。” “是!”二人齐声应诺。 临行之前,堂本刚看着即将再次启程的贾琮,终究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向往,挠着头,憨声憨气地问道:“师叔……那个……弟子能不能……能不能也跟您一同南下啊?我……我也想出去见识见识……” 他身旁的江云飞,虽未开口,但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眸之中,亦是透出几分意动。 贾琮闻言,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他伸出手,在那比自己高出快一个头的堂本刚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你这夯货。” 堂本刚被敲,非但不恼,反而嘿嘿一笑,还特意将自己那魁梧的身子矮了下去,方便贾琮再次“敲打”。 贾琮收回手,这才正色道:“此番南下,于我而言,是游历,是修行。于你二人,却未必是好事。” 他的目光扫过堂本刚: “你乃是天师首徒,龙虎山未来的衣钵传人。 你师父之所以让你下山,是让你入世磨炼,而非是让你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你如今虽因封印之故,法力不高,但根基深厚,未来一旦冲破桎梏,必是那冲天之姿。 现在你最需要的,不是我的指点,而是独自去经历,去磨炼。 道府之中,事务繁杂,人心叵测,正可为你磨砺道心,这比跟在我身后,要有益得多。” 他又转向江云飞,眼神变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至于你……你心思活络,天资不凡,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道府之中,无论是荡魔堂,还是任务堂,皆有你一展所长的空间。 沉下性子,多多接触道府的事务,将来,我亦可放心地将一方分舵,交由你来坐镇。” 一番话说得二人是心潮澎湃,尤其是江云飞,眼中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多谢师叔指点!弟子……明白了!”二人对着贾琮,再次深深一揖。 “去吧。”贾琮摆了摆手。 望着二人领着大队人马,押解着一众妖邪,浩浩荡荡地往神京方向远去的背影,贾琮嘴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意。 “你看,他还得谢谢咱呢。” …… 待闲杂人等尽数离去,贾琮这才亲自来到那巨大的轿辇之前。 他先是扶着黛玉,再是扶着宝钗,然后是三春与湘云……将一众叽叽喳喳的姐妹们,挨个送上车去。 待众人坐定,他自己却并未登车,只是立于车前,口中轻喝一声:“起!” 只见那重逾万斤的华贵轿辇,竟是在一股无形灵气的托举之下,缓缓自地面升起,最终稳稳地悬浮在了离地三尺的半空之中!车轮不转,却能前行,平稳至极,如履平地! “出发!” 随着贾琮一声令下,三十六名锦衣校尉再次于前方开道,整个队伍,悄无声息,却又威势赫赫地,缓缓下山,继续着他们的南行之旅。 这趟旅程,本是贾琮早已规划好的。 自神京城出发,先往东,过河间府,入山东,拜会那天下儒宗之首的曲阜孔家,再登泰山之巅,一览众山。 紧接着,再顺大运河南下,先至金陵,再往扬州、苏州。 最后,再顺长江逆流西行,前往江西龙虎山,拜会张天师。 只是,他也没想到,刚出神京城,才到南郊,便意外遇上了这“画壁”之事,平白耽搁了一日一夜的行程。 接下来的路上,或许是因为贾琮那几面绣着赫赫官职与道号的大旗太过唬人,队伍后面,竟是远远地坠上了不少同样是南下方向的商人与旅客。 他们不敢靠近,却也不愿远离,显然是想借着这支官家队伍的威势,图一个路途平安。 贾琮对此,倒也由得他们。 连续两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到了第三天,随行的队伍里头,却渐渐多了些不一样的身影。 那是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甚至拖家带口,面带菜色的老老少少。 他们混在商队与旅客之中,人数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几十人,渐渐变成了上百人,黑压压的一片,如同迁徙的蚁群。 “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贾琮眉头微蹙,对着身旁的锦衣卫校尉吩咐道。 不多时,校尉便回来禀报。 得到的答复,让整个车队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 原来,这些人,皆是来自北境的流民。 “……北边年年战乱,虽说有大军镇守,将士用命,但依旧有不少鞑子的游骑,会打着‘打草谷’的名义,越过边境,来到长城后边烧杀抢掠。 许多村落,都被付之一炬,百姓们活不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一路南下,想寻条活路。” “只是,神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戒备森严,他们这些流民,根本不许入内,也得不到安置。 朝廷没办法,只能给他们开了路引,又下旨,命沿路的府县,酌情加以安置。” “可这北方之地,本就不如南方富庶,各处府县的安置能力,也是有限。 因此,大多都是在开头敷衍了事,接纳一些老弱妇孺之后,便又催促着他们,继续南下了。” 听完校尉的回报,贾琮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轿辇之内,黛玉、宝钗等一众姑娘家,何曾见过这等人间疾苦? 一个个早已是红了眼圈。 “琮哥哥,”黛玉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们……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是啊,琮兄弟。” 宝钗亦是于心不忍: “我这里尚有些贴己银子,不如……先拿去赈济一番?” 众姐妹纷纷开口,皆是想要慷慨解囊。 贾琮却摆了摆手,阻止了她们。 “你们的银子,能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这流民之祸,根源不在于此。” 他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了决断。 当即便命人取来笔墨,以“锦衣卫镇抚使”的名义,修书一封,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奏折之中,他并未多言其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由朝廷出面,责成沿途各府县,仔细统计流民的具体人数,再由户部统筹规划,为每个城池,分派固定的接纳人数,并拨发相应的钱粮,不可再行驱赶。 同时,他又另修书一封,送回荣国府。 让父亲贾赦以荣国府的名义,带头捐献一笔巨款,专款专用,以作安置流民之费。 他知道,有了贾家这个“出头鸟”在前,想必京中其他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勋贵世家,应当也不会再害怕被皇帝猜忌,从而吝于出手了。 做完这一切,贾琮看着轿辇之内,那一双双依旧充满了同情与不忍的清澈眼眸,终是无奈一笑。 也罢。 当晚,队伍再次安营扎寨之时。 贾琮便命人于营地之外,另起了一口巨大的行军锅,锅中只放了清水。 待到水沸,他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指尖法力吞吐,于其上凌空绘制了一道繁复的符箓。 “太虚玄妙神,空洞幽元君。 生于渺莽中,运化标玄根。淡漠居正性,返照灭邪氛。 消魔却害除,冲融和至真。昭昭智慧锋,威化比妖群。 五浊安能扰,明辉华景形。 佩服景霄文,云光焕尔身。 玉符镇内景,龙虎缠胎婴。 水火金木交,混一宗皇灵。百脉息宣畅,帝真卫尔生。” 此乃“治病保生咒”,有祛病强身、固本培元之奇效。 他将那燃烧的符箓丢入锅中,那符水,便成了真正的符水。 随即,他又命人,往那锅中,随手撒了几大把白米。 清可见底的符水,便成了普普通通的“米汤”。 “去吧,”他对着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眼神之中充满了渴望与期盼的流民们,温和地说道,“管够。” 也算是……向那位传说中的“大贤良师”,致敬了。 总不能因为做点善事,回头又被人参上一本“心怀不轨,妖言惑众,邀买人心”吧? 他又不是棒槌,非要跟赵家别苗头。 第214章 万家生祠 那碗以符水煮就的米汤,看似寻常,实则蕴含着贾琮那早已化为仙家灵气的精纯法力,更带着一丝《三宝官经》中抚慰魂魄、洗涤罪孽的道韵。 对于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早已被饥饿与绝望折磨得油尽灯枯的流民而言,这一碗热汤下肚,便不啻于真正的仙丹琼浆。 是夜,营地之外,再无一声呻吟与哀嚎。 那些原本面带菜色、气息奄奄的流民,此刻皆是安然入睡,鼾声此起彼伏。便是那几个先前已然染上风寒,眼看就要不行的老弱,此刻亦是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仿佛做着一场酣甜的美梦。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整个流民队伍都仿佛获得了新生。 他们一个个精神焕发,仿佛连日来的疲惫与病痛都已一扫而空,身上更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当他们得知,昨夜那救命的米汤,竟是出自那位路过的“神仙小爷”之手时,这些淳朴的百姓心中,那份单纯的感激,瞬间便化作了无比虔C诚的敬仰与崇拜!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紧接着,黑压压数百名流民,竟是齐刷刷地,朝着贾琮所在的营地方向,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没有喧哗,没有言语,只是用最质朴、最庄重的方式——叩首,来表达他们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敬畏。 更有那几个读过些许书,懂得几分道理的老者,竟是当场便寻来一块干净的木板,以指尖为笔,以尘土为墨,颤巍巍地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冲虚护国真人长生禄位”。 他们竟是要为贾琮,立下“生祠”! 所谓生祠,乃是为那尚在人世,却有着活人无数、泽被一方之大功德者所立。 受万民日夜香火祭拜,其功德之大,足以让寻常凡俗之人,死后直入阴司,位列神祇! 这般景象,早已惊动了本地的府县官衙。 知府老爷领着一众属官,星夜兼程赶来,见到这般万民叩拜、自发立祠的场面,亦是吓得是心惊胆战,两股战战。 他连忙上前,对着贾琮的方向便是一揖到底,口称“下官有眼无珠,不知真人法驾在此,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贾琮却并未立刻理会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充满了感激与希望的脸庞,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叩首之声,心中那份因明悟了自身大道而生的激荡,渐渐平复,化作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宁静。 “原来,这便是……‘道’在人间的模样。” 他心中暗道。 随即,他才转过身,将那知府与一众官员扶起,并未摆什么架子。 只是,他接下来的一番安排,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次见识到了这位“真人”那远超年龄的深沉智慧与雷霆手段。 “此地流民,已近千人。堵塞官道,于往来商旅不利,于其自身亦是隐患。你身为本地父母官,可有何安置之策?”贾琮的声音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知府满头大汗,连忙回道:“回禀真人,下官……下官已命人清点府库,备下些许钱粮,只是……人手实在不足,恐……恐难以周全。” “人手不足?”贾琮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并未再为难这位知府,反而转身,对着身后轿辇之中的众姐妹,朗声开口。 “宝姐姐,探春妹妹。” “是,琮兄弟。” “在,三哥。” 二人应声而出。 “我观此地南郊,有一片荒芜山地,背风向阳,又有水源。烦请二位妹妹,依照我先前所教的堪舆之术与营造之法,为这些流民,规划出一处可供开荒、建屋的聚落之所。一应图纸,务必详尽。” 宝钗与探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郑重与兴奋,齐齐敛衽一礼:“谨遵三哥(兄弟)之命。” 贾琮又看向黛玉与婴宁。 “你二人,精通草木药理。便负责勘察周边山林,将可食用、可药用之草木,一一辨别、记录成册,以为众人日后生计之辅。” “是,琮哥哥!”二人亦是欣然领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性子最是跳脱的史湘云,以及跃跃欲试的贾环身上。 “你们二人,便领着众校尉,负责维持此地秩序,保护众人安全,不可有丝毫懈怠。” “好嘞!”二人齐声应诺,声若洪钟。 短短几句话,便将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那知府与一众属官,看着眼前这群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少女,竟在这位贾真人的指挥下,各司其职,雷厉风行。 一个个心中皆是骇然无比,对贾琮的敬畏,又加深了数层。 三日之后。 一份详尽无比,名为《流民就食安置策》的文书,便由宝钗亲手,呈递到了那早已是望眼欲穿的知府大人手中。 其中,从村落选址、房屋建造,到开荒种植、水源利用,再到“以工代赈”、“保甲互助”等具体的管理方法,皆是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其思虑之周全,远见之卓绝,看得一众官吏是冷汗直流,自愧不如。 贾琮将此策交予知府,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人,我已救下。路,我已指明。 这活人万千的泼天功劳,我便送予你了。” “日后如何施为,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说罢,他不再停留,领着一众功德在身,眉宇间更添了几分英气与自信的姐妹们,再次登车。 队伍浩浩荡荡,继续着他们的南行之旅。 只是这一次,队伍前行的方向,已不再是那富庶的江南。 而是转向了东方——那片圣人故里,儒家之源的,齐鲁大地。 贾琮立于车前,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轮廓,心中一片清明。 “道心既定,当行万里,论道天下。” “曲阜孔家,便是本座的第一站。” 第215章 曲阜孔家 车队一路东行,入了山东地界。 此地不比京畿繁华,却也自有一股厚重古朴、与众不同的气象。 越是接近曲阜,这种感觉便越是浓烈。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卷墨香。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与一部厚重的经史子集对话,让人不自觉地便会心生敬畏,言行举止也变得端正起来。 轿辇之内,便是连最是跳脱的史湘云,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与众姐妹一同,好奇地透过车窗的纱帘,打量着窗外那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此地……当真是奇特。” 蚌精明珠侍立在车辕之上,秀眉微蹙。 以她七百年的道行,能清晰地感觉到,此方天地的灵气,竟是被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磅礴的力量,牢牢地压制、梳理着。 在这里,吐纳修行,事倍功半。 “此乃‘文气’。” 贾琮的声音自车厢内平淡传来: “儒家圣人立言,其道传于天下,受万民敬仰,千年不衰。这亿万读书人的信念与尊崇,汇聚于此,便形成了这独特的‘文道气运’。” “你看。” 贾琮抬手,掀开车帘一角,指向远处那座在晨曦中轮廓雄伟的古城。 “寻常城池上空,或有龙气盘踞,或有煞气冲霄。 唯有此地,那文道气运,竟是化作了一卷卷淡金色的竹简虚影,在城池上空沉浮,更有朗朗的读书声,自天地四方汇聚而来,化作无形的音律,镇压一切外道。” 众人循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果见那曲阜城上空,祥云缭绕,金光隐现,一派神圣气象。 队伍前方,负责开道的锦衣卫校尉们,亦是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压力。 他们周身那足以令寻常妖邪辟易的铁血煞气,在此地竟被压制得几乎无法离体,只能在头顶三尺之处,勉强汇聚成一缕无法升腾的“狼烟”,显得憋屈无比。 “结阵!” 为首的校尉队长沉喝一声! 三十六名校尉立刻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瞬间结成“十二元辰大阵”。 一股更为凝练、凶悍的血煞之气轰然升起,化作十二道栩栩如生的生肖法相,仰天咆哮,这才勉强将那无处不在的文气压迫,抵挡在外,为整个车队撑开了一片相对安宁的区域。 这般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城中孔府的守卫。 城门大开,一队身着皂衣,头戴高帽,手持水火棍的孔府家丁,在一位须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管事带领下,快步而出。 那老管事孔德忠,虽只是下人,却在此地生活了一甲子,身上亦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属于圣人门第的傲然与矜持。 他对着贾琮这支煞气腾腾的队伍,不卑不亢地长揖及地。 “老朽孔府管事孔德忠,敢问是何方贵客法驾亲临?为何在我圣人门前,摆出这等军阵,惊扰了文庙清净?” 贾环催马上前一步,亮出神霄道府的旗牌与贾琮的官身文书,朗声道: “神霄五雷道府,冲虚护国真人法驾在此!奉旨巡查天下,特来拜会衍圣公瞻仰儒门圣贤!” 孔德忠接过文书,仔细验过,脸上的神情却是未变分毫,只是将文书恭敬地递回。 “原来是贾真人当面,失敬。” 他再次一揖,声音依旧平稳: “只是不巧,我家衍圣公与族中七十二位大儒,此刻正在‘诗礼堂’中,讲经论道,不可分神。还请真人在城中驿馆暂歇,待我等通禀之后,再做安排。” 这看似客气的言语,实则却是毫不掩饰的“闭门羹”,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贾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这便是儒家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 他也不动怒,只是对着那管事,淡淡开口。 “既如此,那本座便在此地,恭候衍圣公大驾。” 说罢,他竟真的命人,就在这城门之外,官道之旁,安营扎寨! 三十六名锦衣卫校尉动作麻利,不过片刻功夫,一座小型的营寨已然成型,与那古老的城门遥遥相对,竟是针锋相对,反客为主,于圣人门前,开辟了一方属于道家的“天地”。 贾琮则悠然地在营寨中央,摆下香案、蒲团,竟是当着那无数来往行人、以及城楼上无数探究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开始了他的午课。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清朗的《道德经》诵读之声,自营寨之中悠悠传出,与城中那股浩然正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泾渭分明的对峙。 这一下,孔府那边,是真的坐不住了。 …… 孔府,诗礼堂。 堂内紫檀为梁,沉香作柱,数十位大儒、宿老,皆是当世闻名的硕学之士,人人身后,皆有淡淡的文气光华萦绕。 上首主位,当代衍圣公,孔家第七十二代嫡长孙——孔传庭,正手捻一枚白玉棋子,与一位来自两湖的大儒对弈。 他年约五十余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髯飘逸,双目开阖之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忽闻家丁来报,说是神京来的那位“冲虚护国真人”,竟在城门外安营扎寨,还当众诵起了道经。 满堂大儒,皆是眉头一皱。 “竖子狂悖!欺人太甚!” 一位身着绛紫色大儒常服、脾气火爆的老者猛地一拍桌案,此人乃是汉代大儒董仲舒之后,名为董越,素来以儒家正统自居,最是看不得这等“异端”行径。 “此乃圣人故里,文章宗脉!岂容他道门黄口小儿,在此妖言惑众!” 衍圣公孔传庭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将手中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有趣,有趣。”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下另一位一直沉默不语,正在细细品茗的老者。 “文正兄,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啊?” 被点到名的,正是宋代理学大宗师朱熹的后人,朱文正。 他放下茶盏,神情凝重地开口: “此子,不可小觑。” “神霄五雷道府,整合锦衣卫,监察天下鬼神,如今已是朝堂之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其背后,站着的,是当今圣上。” “他又献上济世良种,于万民有大功德,受万家香火,此乃‘民心所向’。” “如今,他更是得了龙虎山天师府的认可,身负道门正统。这便是‘道统加身’。” 朱文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今日此来,名为拜会,实为论道! 是想将他道家的道理,摆在我儒家的门前,与我等争一个‘道统正朔’,争一份‘教化人心’的权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衍圣公孔传庭抚须而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文正兄所言,正合我意。” 他站起身,大袖一挥,一股属于儒家宗师的浩瀚气度,油然而生。 “既然人家已经将战书递到了家门口,我等……又岂有避而不战的道理?” “走,诸位,随我一同出去,会一会这位神京来的‘真人’!” “也让他瞧瞧,我儒家传承千年的圣人大道,究竟是何等气象!” 说罢,衍圣公孔传庭一马当先,率领着身后数十位当世大儒,步履沉稳地,朝着府门之外,那座小小的、却又锋芒毕露的道家营寨,迎了上去。 第216章 诗礼堂中,唇枪舌剑 千年传承的衍圣公府正门大开,随着当代衍圣公孔传庭步出,那股无形的文道气运,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不再是之前那种弥漫天地、无处不在的镇压,而是骤然收敛,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淡金色古篆文字组成的浩荡长河,盘旋于衍圣公与众大儒身后,缓缓流淌,气象万千。 长河之中,隐约可见“仁”、“义”、“礼”、“智”、“信”等篆字大如斗盘,熠熠生辉,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贾琮营寨前,那由十二元辰大阵所化的生肖虚影,在这股气势的冲击下,竟是发出一声哀鸣,光华都黯淡了几分! 贾琮见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从蒲团上缓缓站起。 他并未施展任何道法,只是将那刚刚诵读完的《道德经》第五十七章,再次清朗地念诵出来: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与天地间的道韵产生了共鸣。 那原本被压制得几乎无法动弹的煞气军阵,竟是在这道声之中,重新稳固了下来。 孔传庭的脚步微微一顿,看向贾琮的眼神,终于带上了几分真正的凝重。 “真人好手段,竟能以道家‘无为’之理,化解我儒家‘有为’之势。” 他走到近前,对着贾琮微微拱手。 “老夫孔传庭,见过玄微真人。” 贾琮亦是回了一礼:“衍圣公客气了。”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道韵天成,一个浩气长存!两股截然不同的“道”,在这小小的营寨之前,展开了最直接的碰撞! “真人远来是客,”孔传庭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无声的对峙,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在招待一位相识多年的老友,“何不入府一叙?”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贾琮欣然应允。 一场看似剑拔弩张的冲突,竟在这三言两语之间,消弭于无形。 孔传庭亲自引路,贾琮坦然跟随,二人并肩而行,走入那座象征着儒家最高荣耀的府邸。 诗礼堂,乃是衍圣公府平日讲经论道、接待天下大儒之所。 堂内未用金玉之饰,却处处透着古朴与庄重。 地面铺的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汉白玉方砖,映出人影; 梁柱皆是由千年铁梨木制成,色泽深沉,其上雕刻着“孔子问礼于老子”、“杏坛讲学”等典故图景,刀工古拙,意境深远。 堂中未燃熏香,空气中却自然弥漫着一股由无数古籍、笔墨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独特的书香,闻之令人心神宁定。 衍圣公孔传庭居于主位,他今日身着一袭深蓝色的祭服,其上以五彩丝线绣着江河山川、日月星辰的十二章纹,头戴九梁冠,更显其位份之尊贵。 其下首,则是贾琮。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与这满堂的绯紫儒服格格不入,却又偏偏自成一派,那份出尘的逍遥气度,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再往下,才是董越、朱文正等一众当世大儒,以及始终沉默不语的贾敬。 至于黛玉、宝钗等女眷,则被请至堂侧一处以十二扇“梅兰竹菊”苏绣屏风隔开的雅座,与孔府的女眷们坐在一处。虽有屏风相隔,却也能清晰地听见堂中论道之声。 孔传庭端起一只烧制着“万世师表”字样的官窑茶盏,亲自为贾琮布茶,茶汤色泽金黄,热气之中,带着一股兰花般的清香。 “此乃‘君子兰’,产自尼山之巅,以晨露浇灌,极是难得。真人请。” 贾琮举杯浅尝,只觉一股暖流顺喉而下,唇齿留香,不由赞道:“好茶。” 孔传庭放下茶盏,这才切入正题,只是他并未直接发问,反而看向了在场最年轻、也是脾气最火爆的董越。 “董贤弟,你素来快人快语。今日真人法驾亲临,你心中可有何惑,不妨先问。” 这看似随意的点将,实则是将那最尖锐、最可能引爆冲突的矛头,交了出去。 那董越早已是按捺不住,闻言立刻站起身,对着贾琮一拱手,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质询之意。 “真人!”他指了指门外,“真人此来,于我圣人门前,摆开军阵,煞气冲霄,是何道理?莫非是想效仿那秦皇汉武,行那‘焚书坑儒’之事,欲以武力,让我儒家屈服不成?!”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所有大儒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贾琮身上。 轿辇之内的众姐妹,亦是屏住了呼吸,为贾琮捏了一把汗。 贾琮闻言,却是淡然一笑,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堂上众人,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 “敢问董大儒,何为‘儒’?又何为‘武’?” “哼,这还用问?”董越冷哼道,“我辈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为‘儒’!尔等沙场宿将,仗剑杀伐,此为‘武’!文武之道,泾渭分明!” “说得好!”贾琮抚掌而笑,随即站起身来,目光变得锐利无比! “那我再请教董大儒!” “昔年孔圣人周游列国,厄于陈蔡,身陷重围,弟子皆病,随行兵车亦不可用。 圣人抚琴而歌,其弟子子路,披甲执戟,于车前护卫,以武拒敌! 敢问董大儒,彼时之子路,是‘儒’,还是‘武’?!” “我更曾听闻,孔圣人他老人家,身高九尺有六寸,力能举鼎,能抗城门! 有万夫不当之勇! 敢问董大儒,彼时之孔圣,是‘文’,是‘武’?!” “这……”董越被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是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贾琮却不依不饶,声音陡然拔高! “我敬圣人,是敬他‘有教无类’,是敬他‘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敬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文武双全!” “可我观今日之儒门,多是如诸位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终日只知皓首穷经,咬文嚼字,早已失了圣人当年那份阳刚与血性!”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尊孔,却不知孔;学儒,却不明儒。将圣人之道,束之于高阁,固步自封,党同伐异,只知固守这可笑的门户之见!” “衍圣公,诸位大儒,”贾琮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孔传庭身上,声音清冷。 “这,便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儒家气象吗?!” “当真是……令贫道大失所望!” 一番话说完,整个诗礼堂内,落针可闻。 所有大儒,包括衍圣公孔传庭在内,皆是面色变幻,或羞愧,或愤怒,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屏风之后,探春等人听得是心神激荡,一双明眸之中异彩连连,几乎要忍不住当场抚掌叫好! 第217章 百姓何辜 满堂大儒,皆是面色变幻,或羞愧,或愤怒,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堂外那朗朗的道经诵读之声,依旧悠悠传来,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道”。 最终,还是衍圣公孔传庭,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年少却锋芒毕露的少年,眼中那份属于儒家宗师的威严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又带着几分欣赏的审视。 “真人此言,虽是……孟浪了些,却也如当头棒喝,令老夫汗颜。”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贾琮,竟是再次郑重地、深深一揖。 “圣人门墙,千年以降,确是出了太多只知皓首穷经,忘了圣人‘六艺’兼修之风骨的腐儒。” “今日,是老夫等人,失礼在先了。” 说罢,他侧过身,对着堂下众人,大袖一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 “开中门,移步‘杏坛’别院,备曲水流觞之宴。老夫今日,要与玄微真人,效仿古之先贤,于这圣人故里,好好论一论这天地大道,问一问这本心何在!” …… 杏坛别院,乃是孔府之中,景致最为雅致的一处所在。 一条自后山引来的活水,被巧妙地设计成蜿蜒曲折的溪流,穿过一片修剪得宜的竹林。溪水清澈见底,水面上飘着一只只精巧的、由楠木雕琢而成的酒船,船上则稳稳地放着盛满了琥珀色米酒的白玉酒杯。 贾琮与孔传庭对坐于溪畔的主席,其下则是贾敬与一众尚有些心神不宁的大儒。 屏风之后,黛玉、宝钗等一众姐妹,亦是被请至此处,与孔府的女眷们一同,设席于水榭之中,虽有珠帘相隔,却也能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景象。 贾琮端起面前的酒杯,却并未饮下,只是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液,目光有些悠远。 “琮哥哥,”黛玉的声音自身后轻轻传来,她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贾琮身侧,身上那件水绿色的罗裙,在竹影的映衬下,更显清丽脱俗,“你今日这般……锋芒毕露,当着天下儒生的面,将孔家驳斥得体无完肤,真的……不要紧吗?” 她的小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担忧。在她看来,贾琮今日之举,无异于与整个士林为敌,太过冒险。 一向稳重的宝钗,此刻亦是黛眉微蹙,她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团扇,轻轻摇动,声音温婉却也带着一丝凝重: “是啊,琮兄弟。我等虽知你神通不凡,可这孔家毕竟是天下读书人的宗主,今日这般得罪了他们,于我们日后行事,怕是多有掣肘。” 贾琮闻言,转过头,看着她们眼中那真切的关怀,心中一暖。 他放下酒杯,示意她们在自己身旁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们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只是,你们看到的,仅仅是表象。” 贾琮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穿透这重重庭院,看到那更高远的朝堂与天下。 “我且问你们,我大周朝堂,如今是谁家天下?” “自然是……儒家。”探春在一旁快人快语地接口道,“满朝文武,十有八九,皆是出自儒门。” “说得对。”贾琮点了点头,“可这群所谓的儒家门徒,又都是些什么货色?”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前有王普品,身为宰辅,竟与妖邪勾结,祸乱宫闱,其心可诛!” “后有金宠,同样位极人臣,却为一己私利,背信弃义,构陷忠良,其行可鄙!” “衮衮诸公,庙堂之上,又有几人是真正心怀社稷、为民请命的?大多不过是些结党营私,只知争权夺利的禄蠹罢了!” 贾琮的声音虽然平淡,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在场的众姐妹皆是心头一凛。 “这,便是如今的儒家!早已失了圣人当年的风骨,成了一潭死水,腐臭不堪!” 贾琮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可这潭死水之下,就当真没有一条活鱼了吗?我不信!” “我大周立国百年,开科取士无数,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其中,必然有那心怀天下、品行高洁、却因不善钻营而被埋没的真正儒者!” “我今日之举,便是要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狠狠地抽他们一巴掌!将那些装睡的人打醒,将那些藏在暗处的珍珠,都给它逼出来!”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如今这所谓的‘儒家正统’,是何等的虚伪与不堪! 我就是要逼着他们自己,去伪存真,去芜存菁,将那些真正的、能为百姓做事的读书人,推到台前!” “这才是我今日,真正的用意!” 听完贾琮那一番石破天惊的剖白,众姐妹皆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四岁,却已然将天下大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少年,心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与……心安。 然而,聪慧如探春,却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提出了一个更加尖锐,也更加核心的问题。 “三哥!”她站起身,对着贾琮敛衽一礼,一双明眸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再无半分先前的慌乱。 “我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大老爷有问鼎之志,此事……我等姐妹亦知一二。” 探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 “可你今日这般,名为敲打,实则却是在为他们‘正本清源’。 若真让你将这儒家门庭整顿一新,清流上台,能臣在位,那岂不是……反而让那赵家江山,坐得更稳了?这……岂非便宜了他们?” 此问一出,便是连宝钗都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贾琮,眼中同样充满了不解。 贾琮闻言,却是背过身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头,看着远处那片苍茫的天地,眼神变得有些悠悠。 “百姓何辜?” …… 曲水流觞宴,终究还是要继续。 只是,此刻的气氛,却早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先前那些对贾琮还心怀不满,觉得他不过是个仗着道法行凶的“方外竖子”的大儒们,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已然变得无比复杂。 他们开始真正地,将眼前这个少年,当成了一个可以与他们平等论道的“对手”,甚至……是“道友”。 “真人方才所言,振聋发聩。” 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文正,端起酒杯,主动对着贾琮遥遥一敬。 “我辈读书人,空谈心性者多,躬身入局者少。 真人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此等胸襟,老夫佩服。” 贾琮亦是举杯回敬:“朱大儒谬赞了。” 就在此时,一直被众人忽略的婴宁仙子,看着杯中流淌的酒液,又看了看周围这些或沉思、或感慨的“凡人”,忽然歪着脑袋,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们说话好奇怪呀。” 她指了指贾琮,又指了指孔传庭。 “你们一个修道,一个治学,说的道理南辕北辙,怎么还能坐在一起喝酒呢? 在天上,道家的仙人和佛家的菩萨,可是从来不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呢!” 这番天真烂漫的童言,顿时引得堂上众人一阵莞尔,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那脾气火爆的董越,此刻竟也难得地没有发作,只是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婴宁,没好气地道: “你这女娃娃,懂个什么! 我儒家大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岂是你们那些只知清修避世的方外之教可比的?!” “方外之教?” 辛十四娘闻言,却是忍不住掩嘴轻笑,她如今已正式拜入贾琮门下,算是半个主人,说话亦无需太过拘谨。 “董大儒此言差矣。 我道家始祖太上道君,西出函谷,亦曾点化胡人,传下大道。 这其中,可有半分门户之见?” 她话音刚落,一旁侍立的孔府丫鬟,便端上一盘新切的瓜果。 那丫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许是紧张,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安静坐着的迎春,竟是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棋力无声发出,轻轻托住了那丫鬟,让她稳住了身形。 “多……多谢姑娘。” 小丫鬟吓得俏脸发白,连忙道谢。 迎春只是温和一笑,摆了摆手。 这一幕,虽是小事,却也看得在场众人,尤其是孔府之人,心中暗自称奇。 衍圣公孔传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眼前这群或灵秀、或聪慧、或娇憨、或稳重的少女,再看看那个气定神闲的贾琮,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长身而起,端起酒杯,竟是再次对着贾琮,深深一揖。 “真人,老夫今日,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 “圣人门前,力能抗门者,方为真豪杰; 有教无类者,方为真宗师。” “今日,是老夫等人,着相了。” “真人放心,”孔传庭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大儒,声音斩钉截铁: “今日之后,我齐鲁儒门,定当闭门自省!凡德不配位者,尽数罢黜!凡心怀苍生者,鼎力举荐!” “只求……只求真人,能看在天下万民的份上,为我大周,多留几分读书人的种子!”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贾琮亦是站起身,举杯回敬,同样一饮而尽。 第218章 圣人故里 贾琮的车驾在曲阜城内停了三日。 这三天,孔府竟是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衍圣公孔传庭亲自作陪,领着贾琮与一众姐妹,将这圣人故里的名胜古迹,游览了一个遍。 他们登上了“奎文阁”,亲眼目睹了那浩如烟海的皇家赐书与孔府家藏; 亦曾驻足于“杏坛”之下,仿佛还能听到两千年前,圣人于此设教讲学时,那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 更有甚者,孔传庭竟破例,开启了颜庙深处那口传说中的“陋巷井”,请众人观瞻。 黛玉俯身,看着那泓清澈见底、历经千年而不涸的井水,忍不住轻声叹道: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复圣颜回,其贤如此。” 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枝淡墨兰草,一阵微风拂过,裙角微动,更显得她气质空灵,不染尘埃。 贾琮立于一旁,心中亦是颇多感慨。 望着这片沉淀了千年文韵的土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世网络上,对这“千年第一家”那些“世修降表”的讥讽与评价。 “当真如此吗?”贾琮心中暗自摇头。 “世人只知元清两朝,孔家为求传承,确有屈从之举。 可他们又何曾知晓,自强汉立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正是这孔家,在秦火之后,由孔安国等先辈皓首穷经,抢救、整理出了无数险些断绝的上古经义,方为我华夏文脉,留下了最根本的源头!” “又有那盛唐之时,孔颖达公奉太宗之命,主修《五经正义》,一十九位当世大儒,耗时十数载,终成煌煌巨著。 此举,统一了南北经学,为大唐乃至后世千年,立下了儒家学说的标准与法度! 这份功绩,又岂是区区一个‘降表’所能抹杀的?” “至于那两宋危亡之际,金人、蒙元南下,中原陆沉。 孔家南渡,虽是无奈,却也于风雨飘摇之中,保全了圣人血脉与祭祀礼乐的完整。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以文化延续对抗野蛮征服的抗争?”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后世之人,安坐于太平盛世,享受着前人披荆斩棘换来的文明与秩序,却反过头来,以最刻薄的言语,去嘲讽那些在黑暗年代里,为保一丝文明火种而忍辱负重的前行者。 这,才是真正的、最大的不公!” 一念及此,贾琮心中那份对儒家的最后一丝偏见,亦随之烟消云散。 第三日,清晨。 贾琮于孔府的安排下,独自一人,行至孔庙最深处,那座不对外人开放的藏书楼前。 他早已依足了古礼,净身、净口、净心,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不带半分法力波动的素白儒衫,连头上的道簪都换成了一根普通的乌木簪。 衍圣公孔传庭早已等候在此,他身后,两位须发皆白、身着祭祀古服的孔氏族老,正小心翼翼地,共同捧着一个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古朴匣子。 “真人,请。” 孔传庭对着贾琮,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贾琮亦是深深一揖还之。 他上前,伸出双手,那匣子入手微沉,带着一丝玉石独有的温润与历史的厚重。 他缓缓打开玉匣,只见其中静静地躺着一卷早已泛黄的竹简,由牛皮绳穿着,其上每一个字,皆是以古朴的先秦小篆,一笔一划,刻就而成。 这,便是孔家传承千年,历经战火与岁月洗礼,依旧保存完好的——《论语》原本! 贾琮郑重其事地将竹简捧出,缓缓展开。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竹简的瞬间—— 嗡! 一股浩瀚、中正、平和,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无上道韵,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刹那间,贾琮只觉眼前景象变幻! 他仿佛穿越了时空,亲身来到了两千年前的杏坛之下。 听到了圣人那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正在为座下弟子们解说着“仁”与“礼”的真意。 他又听到了子路那爽朗的笑声,颜回那恭敬的请教声,子贡那机敏的辩驳声……七十二位贤人,或坐或立,或问或记,那求知问道的琅琅之声,仿佛就在耳边。 看到了圣人那传说中高达九尺六寸的魁梧身躯,虽身着儒袍,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伟岸气概。 他又看到了座下弟子们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庞——颜回的专注,子路的勇毅,曾子的沉稳,冉有的谦和…… 每一个人的神情,都与史书记载中的形象,一般无二。 更重要的,他感受到了!那竹简之上,每一个字,都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化作了一缕缕蕴含着大道真意的金色光华,融入他的神魂。 “克己复礼为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这些他前世早已烂熟于心的句子,在这一刻,却被赋予了全新的、活生生的生命! 他终于明白,儒家所谓的“仁”,并非是后世曲解的那般软弱与退让,而是一种源于内心的、对天下苍生的博大关爱与责任! 所谓的“礼”,亦非是那束缚人性的繁文缛节,而是一套维系社会和谐运转,让人人各安其位的行为准绳与秩序! 这,才是真正的圣人之道! 是足以与道、佛两家并立,共同支撑起这华夏文明脊梁的无上大道! 不知过了多久,贾琮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在那孔庙门前的青石广场之上,就地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心神沉浸在方才那场跨越千年的悟道之旅中,久久不能自拔。 衍圣公孔传庭见状,非但没有打扰,反而对着身后众位大儒使了个眼色。 一众平日里德高望重、受万民敬仰的儒家宗师,此刻竟是心甘情愿地,为贾琮当起了护法,将他团团围在中央,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纷扰。 他们看着盘坐于地的少年,看着他周身那股时而逍遥出尘、时而浩然磅礴的奇异气机,眼中皆是充满了震撼与复杂。 屏风之后,宝钗、黛玉、湘云以及三春、婴宁、辛十四娘等人,亦是被这神圣的景象所感染,不约而同地,寻了蒲团,于水榭之中,盘膝静坐,各自参悟。 许久,贾琮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有万千星辰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澄澈。 他站起身,将那卷竹简,郑重地交还给孔传庭,对着他,再次深深一揖。 “今日,多谢衍圣公与诸位夫子,成道之恩。” 随即,他将自己此番前来,真正的用意,缓缓道出。 “……我神霄道府,欲立‘经义堂’,主教化。 然府内道士,多擅长符箓雷法,于这教化人心之功,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我观儒家浩然正气,堂皇正大,天生便克制一切邪魔外道。 其经义理论,教化之功,更是天下无出其右者。 故而,晚辈斗胆,想请衍圣公首肯襄助,号召天下儒生,入我道府,一同为这天下教化,尽一份绵薄之力。” 孔传庭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让儒家门徒,去道家的“衙门”里当差? 这……于理不合啊。 贾琮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他转过身,面向那孔庙大殿之中,圣人的画像,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庭院。 “贫道在此立誓!” “愿以我此生所学,立一全新秩序! 使神、人、鬼、妖,各归其位,各司其职,各安其命! 使这三界六道,众生平等有序,再无倾轧,再无争斗!” “以求,那真正的,天下大同!” 话音刚落! “嗡——!” 孔庙大殿之内,那尊巨大的孔子圣像,双眼之中,竟是骤然亮起两道温和而又威严的金色神光! 紧接着,一个苍古、浩瀚、仿佛来自远古的“善”字,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之中,轰然响起! 圣人,显灵了! 孔传庭与一众大儒,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震撼,齐刷刷地,对着贾琮的方向,对着那份足以惊天动地的宏愿,深深地拜了下去! “此等……此等天下大同之志!” 孔传庭激动得浑身颤抖,眼底那份火热再也无法掩饰: “老夫……老夫岂敢不从!” 他当即便命人,将自己的长子唤来,让他立刻修书,邀请天下所有心怀苍生的名士大儒,共赴神京,襄助真人,共襄盛举! 身后的朱文正等人,亦是纷纷上前,笑着拱手。 “真人不弃,我等老朽,也愿为真人这天下大同之志,尽一份绵薄之力!” 至此,神霄道府“经义堂”,正式奠基! 贾琮亦是将自己那枚刻着“冲虚护国”的真人玉印,交予孔传庭之子,作为信物,让他等入京之后,可径直寻贾琏,安排后续所有事宜。 第219章 逍遥游 曲阜城门之外。 当代衍圣公孔传庭率领着一众大儒,长身而立,亲送贾琮那浩浩荡荡的车驾,一路向东。 直到那绣着“神霄”与“冲虚”的玄色大旗,连同那由祥云托举的华贵宝辇,都已在官道的尽头,化作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墨点,孔传庭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温和的笑意,方才缓缓收敛,变得如古井般深沉。 “父亲。” 一个略带不忿的年轻声音自身旁响起。 只见一位年约二十,头戴璞头、身着一袭月白色、领口袖口皆以银线绣着卷云纹的儒生长袍的青年,上前一步。 他面容俊朗,气度亦是不凡,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未经挫折的傲气。 此人,正是衍圣公的嫡长子,孔昭德。 “您何必对那贾家竖子,如此以礼相待?” 孔昭德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轻视: “我孔家乃圣人之后,千年来,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道左佛右,谁见了我们,不得恭恭敬敬,执晚辈礼? 他一个黄口小儿,不过仗着祖上余荫,在锦衣卫里混了个指挥使的虚衔,算得了什么东西?” “至于他那什么‘冲虚护国真人’的名头,” 孔昭德撇了撇嘴,更是不屑: “在我儒家眼中,不过是些不事生产、搬弄鬼神的方外之术,乃是减分之项! 您今日这般,岂非是自降身份,平白抬举了他?” 孔传庭并未立刻作答。 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那早已不见踪影的车队,许久,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这个尚显稚嫩的儿子脸上。 “昭德。” 他并未动怒,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论语》有云:‘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你身为我孔家嫡子,未来的衍圣公,言谈举止之间,便是这般轻浮急躁吗?” 孔昭德被父亲这平静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请罪:“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孩儿知错了。” 孔传庭这才领着众人,转身返回府内。待到屏退左右,只余下父子二人与朱文正等寥寥几位心腹大儒时,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望。 “你以为,为父今日之举,当真是怕了他那点道法神通?” 他摇了摇头: “为父今日以礼相待,一则是敬他身上那份‘活人亿万’的泼天功德; 二则,是敬他那份敢于直面我等,当庭论道的胆气与智慧。” “更重要的,”孔传庭的目光变得深邃,“你可知,让儒家门徒,进驻他那神霄道府,于我孔家而言,是何等天大的好事吗?” 见儿子依旧满脸困惑,孔传庭长叹一声,亲自为他剖析其中利弊。 “我孔家顶着这圣人传承的名头,固然是获得了天下士子的尊敬。可这尊敬,能当饭吃吗?” “你莫忘了,百年前蒙元入主中原,我北孔一脉为求传承,不得已而为之的旧事,至今仍被江南那些自诩风骨的腐儒们诟病!我孔家的声望,早已不复当年那般纯粹了。” “今日,我等派出儒生,襄助他神霄道府‘诛妖镇魔,扫清寰宇’,此乃大义!于我孔家的名声,是百利而无一害!” “左右,不过是些许人情与几个名额罢了。既能卖他贾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又能为我孔家博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说到此处,孔传庭的眼中,闪过一丝更为深沉的、只有朱文正等寥寥数人才能看懂的精光。 当然,还有一层最深的用意,他没有说。 那赵家皇朝,尚有六十年大运,此事在他们这些传承千年的顶尖势力眼中,早已不是秘密。 六十年之后呢? 天下必定大乱。 今日这贾家出了个贾琮,气运之盛,手段之烈,已然有了几分潜龙在渊之相。 我孔家门徒遍布天下,今日结下这份善缘,看似是一招闲棋,实则却是在为六十年后,提前落子,择机下注。 成,则我孔家可再保千年富贵;败,亦不过是损失几位无关痛痒的门徒罢了。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车驾一路向东,渐渐远离了曲阜那股厚重的文气。 车厢之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与活色生香。 只听贾琮那清朗的歌声,伴随着激昂的琴音,再次响起: “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 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壮志不言酬。 莫呀莫回首,管它黄鹤去何楼。 黄粱啊一梦,风云再变,洒向人间是怨尤……” 他的身前,小莲与婴宁正拉着手,如同两只快乐的蝴蝶,嬉笑着转着圈儿;辛十四娘的舞姿依旧端庄,如风中白莲,不染尘埃;而那蚌精明珠,则媚眼如丝,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无声地邀请。 “划一叶扁舟,任我去遨游,逍逍啊遥遥,天地与我竞自由……” 另一侧,黛玉与湘云的剑舞,亦是愈发默契。 黛玉的软剑灵动飘逸,剑光如练,点点梨花,总能在湘云那大开大合的剑势之间,寻到一丝恰到好处的空隙,轻轻一点,引得湘云一阵娇嗔。 湘云的重剑则势大力沉,剑风呼啸,虽看似勇猛,却也总在即将触碰到黛玉之时,巧妙地收回力道,化为守护之姿。 “共饮一杯酒,人间本来情难求。 相思啊难了,豪情再现,乱云飞渡仍闲悠……” 软榻之上,探春早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她凑到迎春耳边,用团扇掩着嘴,悄声道: “二姐姐你看,林妹妹那剑尖,十次里有八次都是不经意地朝着三哥的方向去的,说是舞剑,我看呐,是‘舞心’呢。 再瞧宝姐姐,手里的茶壶都空了,还想着给三哥续杯呢,真是……” 迎春只是温柔地笑着,用手中的绣花针,轻轻戳了一下探春的手背,示意她少说两句。 此刻的薛宝钗,确实是有些失神了。 她提起那只小巧的白玉茶壶,正欲为贾琮续上热茶,却发现壶中早已空空如也。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依旧一眨不眨地,映着那个抚琴高歌的少年身影。 恰在此时,贾琮抚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帘,正好对上宝钗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那目光中,没有言语,却胜过万语千言。有琴声与歌声交织的默契,有旅途相伴的温存,更有那份早已不必言说的、心照不-宣的归属。 贾琮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宝钗亦是回以一个温柔的、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 随即,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颊飞起一抹动人的红霞,连忙低下头去,拿起桌上的空茶壶,假装要为众人重新沏茶,以此来掩饰自己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 车厢之外,贾环与一众锦衣卫校尉,听着那洒脱的歌声,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连日来的奔波疲惫,仿佛都已一扫而空。 车厢内,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贾琮饮尽杯中茶,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与通达。 此番曲阜之行,他与儒家论道,辩明了“秩序”与“人本”的内核;又亲手捧读圣人手书,于那微言大义之中,勘破了“仁”与“礼”的真意。 他终于明白,自己所求之道,并非是简单的出世逍遥,亦非是纯粹的入世救国。 而是要以道家的“无为之心”,行儒家的“有为之事”。 以“出世”之超然,来行“入世”之功业。 不为一家一姓之荣辱,不为一门一派之兴衰,只为那心中一个“百姓何辜”的念头,只为给这神、人、鬼、妖混居的乱世,重新立下一个足以让众生各安其命的“序”! 道心,于此刻,前所未有的坚定。 前路,于此刻,前所未有的明确。 一种大自在、大满足的豁达之感,油然而生。 “划一叶扁舟,谁愿与我共逍遥? 天若有情天亦老,不如与天竞自由!” 琴声再起,歌声悠扬,车队继续着他们的旅途,朝着那五岳之尊的东岳泰山,缓缓行去。 第220章 岱宗夫如何 车队行至泰安州府地界,便不再前行。 前方,一座雄浑巍峨、直插云霄的巨影,已然占据了整片天地的视野。 其势之磅礴,其形之厚重,远非凡俗山峦可比。青黛色的山体连绵不绝,仿佛一条自远古洪荒中蜿蜒而来的苍龙,静静地匍匐于这齐鲁大地之上,镇压着乾坤,俯瞰着苍生。 那便是五岳之宗,天下第一山——东岳泰山! “三哥!” 贾环骑着他那匹神骏的北地战马,自队伍前方飞驰而来,在华贵的轿辇旁勒住马缰,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兴奋与激动,对着车厢内高声禀报。 “前方十里,便是泰山神道!我等……已至岱宗脚下!” 车厢之内,原本正闭目养神,与天地灵气合二为一的贾琮,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有万千星辰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澄澈的宁静。 他并未立刻答话,只是抬手,轻轻掀开了身侧的车窗锦帘。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贾琮的目光,穿透了薄薄的晨雾,落在了那座雄伟无匹的神山之上,口中不自觉地,轻声吟诵出前朝诗圣的千古名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山中蕴含着一股浩瀚、苍茫、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无上神力,与自己体内的道家法力遥相呼应,竟让他那早已古井无波的道心,也泛起了一丝微澜。 这,便是东岳大帝的神域,亦是这方天地,阴阳交汇、生死轮转的枢机所在。 “琮哥哥……” 黛玉不知何时已凑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亦是充满了震撼与好奇。 贾琮收回目光,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下车,弃马。” 他看着众姐妹那略带惊愕的眼神,温声道: “此乃东岳神君之所在,万神朝礼之圣地。我等既来此朝圣,自当心怀敬畏,徒步登山,方能显我等之诚心。”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 包括黛玉、宝钗在内的所有姐妹,皆是立刻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敛衽下车。 三十六名锦衣卫校尉更是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将马匹交由随行的仆役看管。 一行人整了整衣冠,便开始沿着那条由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向上的古老神道,拾级而上。 山道两侧,古木参天,溪流潺潺。 行不多时,一座规模宏大、气势非凡的古建筑群,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红墙黄瓦,殿宇连绵,在苍翠的松柏掩映之下,宛若一座坐落于人间的神明帝宫。 那巨大的牌坊之上,“岱庙”二字,笔力雄健,透着一股历经千年风雨而不倒的巍峨与庄重。 贾琮命众人于殿外等候,自己则独自一人,缓步走上那汉白玉铺就的露台。 他并未直接入殿,而是在殿前那尊巨大的青铜香炉前,停下了脚步。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取来三炷由他亲手炼制的“九转安神香”,于烛火之上引燃。 随即,他手持清香,面朝大殿,行了一个标准的道门三跪九叩之礼。 “神霄玉府五雷副使,冲虚护国真人玄微,参见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殿之内,那尊端坐于神案之后,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十二章衮服的东岳大帝神像,双眼之中,竟是骤然亮起两道幽深而又威严的神光! 一股浩瀚、苍茫、仿佛执掌着幽冥轮回的无上神威,轰然降临! 整个岱庙之内,瞬间阴风呼啸,鬼气森森。 殿外等候的众人,皆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寒意。 贾琮却是不为所动。 只见他将手中清香,稳稳地插入香炉之中,这才抬起头,迎上那两道神光,不卑不亢地再次开口。 “晚辈今日前来,一为朝圣,二为……向大帝请示一桩旧案的后续。” 大殿之内,那神像之前,阴气汇聚,缓缓凝聚成一道身着同样冕服,面容威严的中年帝王虚影。 正是东岳大帝的香火分身。 “玄微小友,免礼。” 大帝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穿透生死的威严。 “说起来,本座倒还要谢过小友。 前些时日,小友于神京府邸,惩戒枉法之神祇,此事,已由北极驱邪院记录在案,为你记下了一笔不小的功德。” 贾琮心中一动,躬身问道: “不知大帝,对那陆判官与司徒神君,最终是如何处置的?” 东岳大帝闻言,深深地看了贾琮一眼,那眼神之中,竟是带着几分看穿一切的促狭与玩味。 “此事,本座自有定夺,真人便不必多问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笑话。 “你只需知道,那陆判,如今……已不在地府之中了。 他呀,正忙着去凡间,投一个好胎,享一享那天伦之乐呢。” 贾琮听到这话,再联想到前世那部聊斋电视剧中,关于“朱尔旦换心”的后续剧情,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后背都有些发凉。 这位东岳大帝,看似威严公正,这惩罚起属下来,手段竟是如此的……诛心! “当真是……宁惹阎王,莫惹帝君啊。” 贾琮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东岳大帝再次稽首一礼。 “既如此,晚辈便不多问了。 今日叨扰,还望大帝海涵。” “无妨。” 东岳大帝摆了摆手,那香火分身渐渐变得虚幻,声音也随之飘渺起来。 “小友身负大气运,为我道门未来的希望之一。 日后若有闲暇,不妨多来我这岱庙走动走动,你我……亦可多亲近亲近……” 话音未落,那帝王虚影,已然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 贾琮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转身,走下露台,回到了众人身边。 “走吧,咱们继续上山。” 他对着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的众姐妹,温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