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和我殉情》 第1章 走投无路 纹身,是缝合伤口的刺绣。 人们喜欢在伤口上绣上各种誓言,就像把喜欢的东西永久保存一样的痴迷。 可誓言易断,生锈的线却永远烙印在身体发肤里。 剪不断,理还乱。 江钰又一次环顾四周时,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已经被她拧成一团乱麻。 她长舒一口气,骨瘦如柴的肩膀也跟着一动一下。 已经两个小时了,对方还没有来……江钰已经有点站不稳了,她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开始酸痛起来。 “再等等,他会来的。”江钰在心底安慰自己。 又过了半小时,江钰觉得连头都开始痛起来了,那个让自己度日如年的人才缓步走来。 许缺穿着昂贵的西装,不疾不徐地走向她。 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拿正眼看过她,又装模作样地抿了口咖啡,才开口:“坐。” 换作以前,谁这样对她,她肯定转头就走。不过,今非昔比… 现在的江钰也没功夫看他这些小动作,她站得比刚才还要笔直些。 “不用了,谢谢。” 如果她的眼睛不水肿的话,她一定可以看到许缺戏谑的表情,他根本没有叫人给她端凳子。 不过,站着等了半天也没见谁给个坐,当家的来了也不一定会让坐。 所以江钰压根没想过要坐下。 她慢慢沉气再呼气,然后说出自己来这的目的。 江钰讲的很慢,这在旁人看来是咬文嚼字的。可惜事实是江钰真的没力气说快来,她快死了。 “我来这,是借钱的。许缺,我想要份打棺材的钱。”江钰没有因为窘迫而移开视线,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许缺看。 之所以江钰说要的是棺材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可怜了。 她觉得许缺会看在自己自取其辱的份上,而感到不屑而给钱打发走她。 许缺却一直盯着她散落的发丝看,现在的她连头发丝都分叉枯燥。 从前的江钰漂亮而轻慢,现在站在这里的江钰狼狈而淡然。 她瘦了好多。 变得憔悴了不少。 她过的不好,显而易见。 许缺见她说完,挑眉轻笑:“棺材?江钰,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江钰花了半天听清,花了半天消化,花了半天组织语言。 许缺看着女人毫无波澜的脸,莫名生起一种她要睁眼说瞎话的感觉。 “编不出就…” “私生子和亲生女啊。” 许缺的话被堵在嘴边,真是蠢的依旧。 许缺看她一副不疑有他的模样,笑了:“江钰你是真蠢还是装蠢?” 然后江钰就听见男人有些急躁的开口:“我是被收养的。” 许缺说完,却见江钰还是一副呆楞模样。 心中莫名窝火起来:“早早翘学成了蠢人一个?阅读理解有障碍?” 江钰的却不太了解许缺的来历,她一直以为许缺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子。 在她看来一个孩子都养的费力的家庭,怎么会去收养孩子? 但还是下意识的辩驳:“那我们不还是…” 江钰后悔把这话说出口来了,想想这话跟碰瓷有什么区别。 许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江钰看,皮笑肉不笑的把话接过:“是什么?是你的前未婚夫?!” “前”这个字眼被许缺咬的极重,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般。 江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疼坏了,她强撑着身体,她真的好难受。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辩驳任何。 昔日颐指气使他惯了的大小姐此时此刻正低声下气的跟自己乞要一份棺材钱。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看着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她,那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女人,轻斥一声。 许缺轻笑的说:“就快死了吗?” 继而又用讥讽的语气说:“江钰,你是要为我殉情而死的吗?如果是的话,棺材分你一半。” 江钰从来不知道许缺嘴巴这么毒辣,他以前默不作声的没想到一开口能把人气死! 这下江钰终于秒回:“那我死了棺材是送到警察局还是法医室呀?!” “火化的钱谁出,殉情没死成怎么办?” “棺材几室几厅啊,带几个阳台啊,海景的还是观光的?” “得你先走才算殉情吧?定金得一次付清吧,这边合同什么时候签呢?亲?” “还分我一半,分成两半漏雨好吗?!” 江钰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心中气愤极了:“老娘本来就已经被穷死了,难道死了还要跟你挤棺材?!” “还分我?我分你两嘴巴子要不要?咋地?有恋尸癖啊?!” 在她看来,许缺实在是有病,神经病! 越想越气的江钰气得跳脚,然后两眼一黑,昏倒在了江缺家门口。 这一脚跳的江钰灵魂出窍。 等她醒来,天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了,屋子里也黑漆的,她快要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室内灯光骤然亮起,江钰才发现自己身在豪华病房中。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近了看才认出是许清安。 啊?许清安?! “江钰,你是疯了吗?难道死了还幻想着自己能扮演破碎女主遇见真爱死无遗憾的故事!” “你好些了吗?”许清安依旧如从前般带着温柔如水的眼看着江钰,只是这里面蒙上了一层江钰无法忽略的悲悯… “原来我还没死…”江钰呢喃道。 江钰看着眼前这个眼中饱含对她悲悯的许清安,心里五味杂陈的。 “许清安是江钰幻想自己能遇到的真爱,她喜欢过的所有男人全都是按他的标准去找的。” 江钰看着镜子里惨白的脸,打算做几个俯卧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活死人,因为许清安的眼神实实在在刺痛到了她。 “害,我现在这样不也挺漂亮的吗?有一种病美人的感觉呀!”江钰双手艰难地撑着地,自我安慰般的拍着自己的马屁。(其实是自吹自擂。。) 然而下一秒,马屁都让她给拍翻了。 江钰整个身体不可控的倒下,全身跟瘫痪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她感受到有温热的血液顺着额头滑下。 “妈的!这下真的是丢死人了。” “既丢了面子又丢了性命,江钰你还真是丢死人了。。”江钰鱼死网破般的躺在地上等死。 一声闷响打破了许缺跟许请安的争吵,他眼皮打架,眼眶通红的望向卫生间,恶狠狠瞪着表情也慌张了的许清安。 卫生间被江钰反锁,她听见外面一声声重重落下的砸门声。 一个慌张又害怕的声音在威胁她:“江钰!你敢死!” “许缺?!” “呵呵,老娘动都动不了,还死呢?!”江钰在心中无力吐槽着。 门终于被撞开,许缺入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江钰,她整张脸都血淋淋的,额头裂开一个大口子直往外淌血。 “许请安,你该死!”江钰见他气的额头青筋凸起,觉得他莫名其妙。 许缺把江钰从地上打横抱起,她的血避无可避地沾上那件高定七位数西装外套。 江钰心疼的看了眼,脑子里还盘算着能倒卖多少钱。 与许请安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一句对不起。许缺瞥了他一眼,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江钰很想回头再看看许请安,如果有人问她“死前想把最后一面留给谁的话?” 江钰会毫不犹豫的说:“许清安。” 不会是不管她死活的爹;不会是爱情赛道里的某个男人;不会是出轨欠债的渣男(当然,如果变成阿飘第一个就去找他索命哈。);不会是阴晴不定的许缺;一定一定会是许!清!安!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江钰真正意义上喜欢过的男人啊。 江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回望自己25年的人生。 家里有钱有势,母亲早亡父亲不爱。 所以江钰在追求真爱的道路上跌跌撞撞的一条路摸到黑,风华正茂的18岁跟渣男远走高飞。 结果渣男跟小三远走高飞,留下一屁股债给自己,早起晚睡、辛辛苦苦还清债务,结果到头来自己死到临头了! 江钰想着想着就哭了好久好久,枕头全都湿透了。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也或许是昏过去了。 她给自己制定的死亡计划是要到风风光光的离开,在草地里躺上一整天看星星看太阳看月亮,然后死掉。 可天不遂人愿,江钰是被痛醒的。 枕头被人换了新的,外面天气好的不得了。 阳光都快钻进她被子里了,她懒得动,动起来连骨头缝里都疼。 许缺把她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去花园里走来走去。 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年就这样耐心的推着她一圈又一圈。 江钰不会知道,这些曾经少年不曾轻易交出的时间,对于现在的许缺来说是多么寸阴是惜。 每当这样好的艳阳天,许缺就会带她出去晒太阳。 虽然在江钰看来是晒掉她身上的僵尸味… 她眼睛肿得厉害看不清的时候,许缺就会弹琴给她听;她痛的整夜失眠,许缺就会讲一整晚的故事;她食欲下降的时候,许缺就换着花样做给她;她身上痛的要命的时候,许缺就在旁边哄她。 这些温柔体贴的时候让江钰有了脾气,在她苦短的一生里,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所有事都无所谓。 事不关己的任由那些刺扎进骨髓里,把自己变成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江钰慢慢变得越来越嗜睡,一开始许缺会耐心等她醒来然后无事发生般的重复那些事。 可后来,江钰会在轮椅上睡着,会在吃饭时反胃呕吐,会时不时发烧感冒。 许缺开始变得暴躁易怒起来,每一次痛醒时江钰都会看见他暴戾的骂医生骂保姆骂猫,但后面就听不见了,江钰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中。 她一直很怕疼,她也不知道许缺为什么没带她去化疗,就好像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认不去医院了似的。 其实不是的,许缺很想带她去医院治病。可他比江钰还明白,没用了… 在江钰昏迷的时间里,他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有次许请安要来看江钰,他把人打得半死不活。 有时候他会抱着江钰笑,又有时候他会恶狠狠的骂江钰。 但大多数时候,许缺都是温柔的紧紧包裹着江钰,就像把一块快要融化的雪捧在掌心,为了使她不消失,甘之如饴的让自己坠进冰天雪地里。 可没有人能让一片雪花在酷暑里生存,更何况江钰只是他生命里注定落下的水滴。 可这滴水偏偏汇成了海,苦涩万般的滋味让树上的每一颗果实都变得香甜起来,藏着剧毒的果实引诱着许缺,腐蚀着他的身体,把他拉入深埋地下的棺材中。 许缺安静沉沦地坠下,在那片酸涩的海里他尝到了自己的眼泪。 原来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是许缺日积月累堆积而来的。 是眼泪。 在这27天里,江钰流的每一滴眼泪都被许缺偷偷藏进了自己的心脏里。 在她回到自己身边的第二十八天里,她永远不会再哭了… 江钰死了… 许缺很平静的面对了她的死亡,风风光光地为她料理了后事。 在连续三天晚上失眠后,他跑去了江钰的墓地,就靠着墓碑,一动不动的数星星。 数到天色渐明,星星全都消失不见。 许缺跟平常一般无二的工作、生活、吃饭,只是他开始习惯在每一个夜晚去找江钰。 直到有一次被保姆撞见,把人家吓破了胆。自那以后,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江钰离开世界的第三十七天,许缺为她殉情而亡。 可惜江钰没能看见,看见湛蓝的天空,清澈的大海,漫天的繁星,以及某人的眼泪。 第2章 重生 江钰觉得自己陷在柔软的草地里,脸颊有徐徐而来的微风,耳边传来一阵阵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 好像只要一直不睁眼,一直感受着,世界就还在眼前,不停歇。 “哎哟,大小姐!您这样睡会感冒的!” 江钰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谁的唠叨。 “等等?!我听得见?!”江钰感受到自己抖动的睫毛,她小心翼翼地张开半个眼睛。 然后,激动不已的睁开双眼。 而后再,泪流满面地感受灼热的眼泪,温热的拥抱,闷热的雨天。 最后,飞奔向温暖的世界!!! “哎哟喂!大小姐!!!外头还下着雨呢!”王妈急忙把江钰使劲往屋檐下扯。 江钰被生拉硬拽地进了浴室,王妈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浴室的热气吹遍江钰的全身。 “真好,活着真好。” “大小姐,可以洗澡了。”王妈三催四请的终于把江钰给哄进浴室。 江钰褪去一身冷汗进了浴缸里面,滚滚热气瞬间袭来。江钰一下陷进了水深火热、探汤手烂的地方,烫得江钰吱呀乱叫。 “王妈,你要烫死我啊啊!!”王妈见状赶紧往把水调凉了些。 “呜呜呜,活着真难。” 江钰看着镜子里娃娃脸的自己,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又闷头沉思了片刻。 “王妈,我几岁了。”话音刚落,江钰就被自己的小学音色恶心到了。 王妈听了这话,吓得连忙跑去找医生。边跑边叫苦道:“大小姐,您好好的跑出去淋什么雨呀?!” 王妈已经跑出房间,江钰都还能听见王妈破防的声音:“已经要高一的人了,几岁都不知道?!肯定是脑子瓦特掉了!” 江钰听见王妈这样说笑的不亦乐乎,笑着回了一嗓门:“王妈,你嗓子真好!” 江钰看着排排站的家佣和小题大做的老爹,默默退回了房间。 “哎,看来是个家教严格的爹。”江钰一边靠在窗台上听雨声,一边在心中吐槽道。 江钰眨了一下眼睛,雨水不再拍打玻璃窗而是缓缓划过。 一滴一滴地划过,可只有坐在车上雨才会是这种形态吧,江钰的心跳不由跟着这一滴滴划过的雨水起伏。 “囡囡!下来!” 江钰只觉头重脚轻,两眼一黑地倒了下去,江平生见江钰没应声,跑上楼去叫她。 等江钰再睁眼,身边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们见江钰醒了围的更紧更吵了。 江钰没听她们在说什么,她一个劲地探头想看窗,可惜人太多她什么都看不到。 江钰没办法,光着脚下了床。也没人给她递双鞋,她们都疑惑她要干嘛? 江钰被地上的瓷砖冰得抖了一下,她挤出人堆跑去窗户旁。 抬眼便看见。 雨停了… 没有那种奇怪的雨了,我真的还活着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少女的眼睛一下变的通红,直愣愣的盯着窗外看,却又什么也看不进,看不清。 江钰快急哭了,她开始害怕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该怎么办?我还想活着吗?我不想死啊? 江钰突然失控地哭了起来,吵闹声消失了,大家都懵了。 江钰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她不敢闭眼,她也不敢去看她们,她怕像前面那样发生怪异的现象。 她哭的泣不成声,所有人都被她给吓傻了。 一开始她们都不信,江钰可能脑子出了问题,还想着等将于醒来嘲笑她一番。 结果她一醒来,人就哭成这样,把所有人都给整懵了。 江钰手背上全是眼泪,她只觉得无助。 下一秒,一双大小合适的鞋子递到她脚边,江钰着急忙慌地擦掉眼角堆积的泪。 泪眼模糊间,她看清那个蹲在她脚边的少年——许清安。 江钰被安抚着回到床上,她看着许清安温柔近显的眉眼,这一次,没有悲悯。 轰隆隆! 突袭的雷声把江钰吓了一跳,但下一秒,左肩传来许清安掌心的温度。 江钰迫切地探头看向窗外。 下雨了,没有上一次奇怪的现象,不断传来的是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 许清安看了眼外面来势汹汹的雨,柔声说道:“雨季来了,记得带伞。” 他看江钰并没有吭声,也跟着看起雨来。 江钰回想起自己昏倒一瞬看到的雨点,一开始看,会觉得就像是流星雨不断划过。 现在仔细想想,更像是眼泪。泪流成海,如暴雨初下。 没错,是眼泪落下的声音,安静的哽咽。 是谁的眼泪? 是谁?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哭了这么久? 许清安突然揉了揉江钰的发顶,笑得晃眼。 医院头顶的灯光把许清安照得格外扎眼,她听见少年浅笑而言:“只要有雨伞,再大的暴雨也不过弹指一瞬间。” 江钰还是略有不安,讪讪的问:“是吗?” 许清安回她:“江钰,我有伞。”他说的那样坚定不移,就好像要承包江钰的整个雨季般。 相逢如暴雨初晴。 江钰突然觉得心脏跳的没那么快,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看着许清安笑了笑。 真正让江钰确定自己活着,活在这个世上,每分每秒都在的是突然出现的许缺。 他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脸上带着细碎的泥石块和颜色鲜艳的血。 格格不入地站在私立病房门口,江平生的后面。 江钰只一眼便撇开了视线,命运不允许她再看,它叫她别回头。 江钰再次看向门外才发现,这里没有江缺。 她刚刚在看重生之前,命定的未来,从前的从前。 然而,现在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命运从此刻改变。 我要用大树那顽强的生命力去灌溉此后我人生的每一片叶脉、每一根枝桠。 从此,我将是瑶林琼树、欣欣向荣! 只要有生命,生活就是动词。 “江钰,江钰?江钰!”密密麻麻的江钰叫的江钰脑袋疼。 “我没死。”江钰无奈的说。 “啊?” “嗯?” “哈?” “啥?” 【此处省略一百个问号。】 江钰看见满屋子的问号/问好?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鬼话。 “我是说,我没事!”江钰开始找补。 “哦~,噢~!” 【此处省略一百个“哦、嗯、噢。”】 江钰看着这么多张嘴,小声嘀咕:“人多就是暖和哈。” “水都不用热,就烧开了。” 江钰看他们叽叽喳喳得聊个不停,决定终止谈话,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个,都吃饭了没?”江钰往人堆里递话。 “没呢。” 【此处懒得省略…^_^】 “行,那就好!噢,不是!那就都回家吃饭去吧!”江钰想到自己在说神马,就想笑。 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才开口说。 大家依依不舍的又絮叨半天,最后聚在门口叽叽嘎嘎的跟她再见。 “拜拜。” 【此次省略五十句拜拜,五十次挥手拜拜?。】 江钰哭笑不得的回复它们:“回家吧,都回家去吧!好孩子们!” 过了一会,江钰跟站在门口的许清安道别:“开学见,许清安。” 江钰说得很慢,她只对许清安说要见面,跟其他人都说再见。 因为她清楚知道,她不会再见到它们了。 命运让我再一次见到他们,我挥手郑重告别。 最后,江钰对藏匿于角落的缘分、过去,苦痛道别。 “慢走,还有Farewell。” 永远分别,在今天。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一直紧绷着,身体一歇就困了。 江钰想,她要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虽然,但是,可惜,江钰,醒醒,你要打屁股针了。 江钰觉着自己屁股发酸发软,她不想打针,更不想打屁股针! 她真的怕疼,怕打针。以前密密麻麻的针孔还不够吗,她一辈子都不敢忘,不能忘! 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打?!我不要!!! 江钰跑了,借口说要去洗手间,翻窗跑的。 刚跳出厕所,江钰就跟江父打了个照面。江父一脸严肃地拉紧江钰病服的一角,拖着她往病号楼走。 江钰万念俱灰,说实话,在见到江父的那一刻,江钰甚至想过敲晕江平生逃跑。 但现实是残酷的,江平生对江钰而言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江平生另一只手提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鸡汤,一手拉着她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囡囡,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江父的语气听着还算和善,这让江钰燃起点希望。 “我不想打针。”江钰观察着江平生的表情。 江平生虽然容颜已经变得苍老,但还有着年轻时高挺的眉骨。 他有着强烈的事业心,阅历丰富却不傲视他人,为人和善。江平生高了江钰一个头,威压仍在。 江钰见江平生没变脸,急忙卖惨:“老爹,我真的怕疼。” 对方已读不回… “我没什么事,真的,我们回家吧。” 对方已读乱回:“你那些同学都走了?” “嗯。” 江钰想起前面自己在同学面前眼泪横飞的样子就来气,质问起江父:“你为啥告诉他们我生病了?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差点因为呼吸困难走了?!” 江父开始狡辩:“是你自己约了同学聚会,结果你看,生病跑到医院来开茶话会了吧。” 说起这事来,江父又有的叨叨了。 “而且,你多大了还跑去玩水淋雨!”江父说到这,不免有些生气。 但一想到后面的话就先笑了,急忙话赶话的说:“你知不知道王妈吓的跟我说,你疯掉了说照顾精神病要加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次省略一百个哈哈哈哈…^_^】 第3章 改命 江钰看着笑的满面通红的江父,回想起上一世那个只会破口大骂她是吸血鬼的父亲。 只觉久旱逢甘雨,于是泪光闪现的回怼:“笑个毛线呀?!” 江父看自家闺女生气连忙哄道:“不好笑,这个王妈怎么能这样说!我家囡囡聪明着呢!” 江钰眼角有泪,她急忙转过身子佯装生气的去擦。 江平生却配合着哄她:“囡囡,不生气。你就算真的生病了,也还是老爹的好囡囡。” 这片刻的真情流露,让江钰的生命有了温度。 如果是真的爱我就好了。 江钰再也忍不住,眼泪水越积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她咬紧下唇,使劲擦也止不住眼泪。 雨季的第一场雨不算大,只有七八颗大泪珠打在江平生肩头。 上一世,却淋湿了江钰对“为人父母天下至善”的泡沫梦。 正午12点,无风无雨,明烛天南。埋肩落泪,心心相印,紧紧相依。 江钰缓了半天才终于止住眼泪,她尴尬又觉得好笑的看着江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好了,我没事了。”江钰安慰起江平生来。 “老江,我们回家吧。”江钰站起身就要走。 “回来,打感情牌可没用。”江平生一眼看穿江钰的心思,有些不明白江钰为什么这么排斥打针。 “生病可不是小事,打针也不是天大的坏事。” “囡囡,为什么不肯打针?”江父非常不解的问。 “我不是说了吗,我怕疼。”江钰低垂着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江平生只当是小姑娘都怕疼,没再多说什么便要去拉江钰的手腕。 江钰见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我先去洗个脸,好吧?”江钰试探性的问。 “总不能这样去见人吧。”江钰指了指自己红肿的双眼,有理有据的说。 见江父点头,江钰马上闪现进洗手间。 窗户窗户窗户窗户窗户窗户。 江钰从没想过,以后跳窗会成为自己的固定节目表演。 还在外面傻等的江父,依然没有意识到同样的事一天能发生两次。 江钰这一次非常麻溜地跑了,跑出医院后却有点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没钱,二没手机,三没朋友。” “去哪啊?江钰。”江钰在心底问自己。 江钰站在路边思考人生,却被一阵浓郁的香气打断,一个小屁孩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站在江钰旁边。 也不吃,就直勾勾的盯着江钰看。 江钰眼巴巴的瞅着烤红薯,看见小男孩一直盯着自己看,就蹲下来身来背过去看地上的蚂蚁。 小男孩发现看不见江钰了,就开始剥红薯皮。 “姐姐,可以帮我剥开吗?”小男孩有些羞涩地走到江钰面前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分姐姐一半红薯,你愿意吗?”江钰十分非常不要脸的提着要求。 小男孩没想到江钰会要他的红薯,显然不想分她一半。 小男孩思考了好久,最终选择了小孩不要脸的方式来解决烤红薯怎么不用分也能剥掉的方法。 那就是——哭! 震天响的哭声,一下子吸引来不少看客。 江钰好声好气的问小男孩为什么要哭? 小孩子就是睁眼说瞎话也不打草稿,张口就来讲故事。 说江钰是他亲姐姐,要抢他的红薯吃! 明明自己的吃完了,为什么帮弟弟剥红薯还要分姐姐一半呢? 江钰听他说完,气的火冒三丈。小男孩却趁机哭的更凶了,就好像下一秒江钰就会打他似的。 周围人们议论纷纷的,眼底尽是认定江钰是个坏心眼的姑娘的表情。 不过,江钰就是个坏骨头的人,而且,还是个硬茬。 她一把夺过小男孩手上的烤红薯,慢条斯理地剥开烫手的红薯皮。 小男孩看着沾着糖浆的红薯皮一点点褪去,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来,看的眼睛都亮了。 江钰的视线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最后落在小男孩身上。 江钰原本是想装作手滑让红薯掉在地上,但想想觉得既浪费又不值当,还影响环卫。 所以就想那干脆自己一整个吃掉好了,不过就在刚刚江钰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所有人都以为,江钰要把剥好的烤红薯递到所谓的亲弟弟手里。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江钰在众人的目光下,把烤红薯递交到人群最外面的那个拾荒老爷爷的手心。 掌声和名声,骂声和红薯。我江钰都不值得因为一个小屁孩而得失。 江钰吃着路人免费赠予的烤红薯,就着小屁孩的哭喊声。 江钰听着小男孩声若蚊蝇的哭声,笑着骂他没出息。 小男孩哭得累了,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看着烤红薯,望梅止渴般地舔着嘴唇。 江钰没给小男孩留下半点,小男孩看她吃完,呆头呆脑的蹲在地上。 “喏,小心点,烫手。”江钰把一整个完整的烤红薯递到男孩眼前。 小男孩惊喜的看着江钰手里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转眼却又懊恼起来。 江钰蹲在小男孩面前,拿过红薯慢慢地剥开后递还到小男孩手里。 “现在,你总该学会怎么剥红薯了吧?弟弟?”江钰恶趣味的开口问道。 男孩认真地点头表示学会了,后面又摇头晃脑的撅嘴,扭扭捏捏的要说什么。 江钰知道男孩是在向刚才的事道歉,她轻轻地弹了下小男孩的额头说:“谁让我是你姐姐呢?!”说完江钰就回医院了。 接过红薯的老爷爷,把红薯皮全部吃掉后才开始品味那一抹香甜。 江钰想:“如果一定要打针才能让爸爸放心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去珍惜眼前幸福的一切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疼爱自己的家人,难道这不比以前的好?” 江钰想自己可不能让江平生厌弃自己,她才不要失去眼前的这一切。 是不是梦都无所谓,只要不被抛弃就够了。 所以即使害怕到手脚发软,也要去。 急匆匆地赶回病房,却没看到江父。江钰觉得奇怪,过了这么久,总不可能还在那等吧。 江钰又翻窗跑回洗手间,结果还是没找到江父。 她又跑去医院大厅,还是没发现江平生。 江钰闹心猜想:“不会是他也在找我吧?!” 这样想的江钰突然有一点点愧疚起来,雨天路滑的,自己还这样乱窜。 江钰返回到病房,拿起电话准备打给老爹。注意到花瓶旁边的纸条,拿起来一看,有种无力感在蔓延… “囡囡,老爹先去抢那个抹茶冰淇淋了。你先把鸡汤喝了吧。” 江钰觉得老爹跟自己是两个季节的人,女儿在吃冬天吃的烤红薯,爸爸在吃夏天吃的冰淇淋。 “原来自己这个爹是个贪吃随和的人。” 不过,咳咳,两位,现在是雨后步秋的九月。应该注意保暖,防止感冒。 无力… 十分无力… 江钰把鸡汤喝完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等她起来发现已经打完针了,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留在手上。 看来是睡得太死,连打针都没感觉到。 江钰庆幸着逃过了屁股针,打吊瓶也没醒。完全无视了江父那碗心灵鸡汤的作用。 留院观察了两天,江平生就带着江钰回家去了。 A市的九月是风雨交加的,雨天多了,人也就自然变焉了。 江钰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从冰箱里掏出老爹大抢购的冰淇淋。 江平生买来不过三天就腻了,不过江钰挺喜欢吃的,抹茶味的冰淇淋微苦却不涩。 最最重要的是,一个就要388块大洋。 就算它比江钰的命还苦,江钰现在也会笑着说甜。 虽然说是大抢购,却也不过是有钱人即兴哄抬和抢购的零食罢了。 商家以为是自己火了,却不曾想不过是有钱人之间的互推而已。 等这些有钱人早就玩腻了,互联网上又开始推流,然后在普通人那开始流行。 最后,以为要走上富人街的商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被高捧后踩低的玩具而已。 所以江钰从小就明白,普通人的喜欢和追捧好景不长,且一文不值,有钱人的喜欢和簇拥才能遍地生财、价值千金。 一边吃着,一边翻阅自己小时候的相册。 相册里的女孩跟江钰小时候没有一丝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前世的她没有这么多照片。 从睁眼说瞎话到闭眼也说不出真话,江钰仅用半天。 从被叫大小姐的那一刻起,江钰就知道是要么她在做梦,要么是她美梦成真。 脱离了贫苦的出生,离开了原生家庭的不幸。 离脱胎换骨仅剩最后一步,那就是富贵命。先天的没有,后天的马上就来了。 江钰在医院那两天也不是白躺的,她发现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有变。 除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富家女人设的ooc行为不见了,其余的跟她以前都大差不差。 父母换了,出身换了,背景换了,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从一个县城辍学女变成了一个富家千金,江钰曾经拼命打造的身世成了真的。 她一开始也怕是昙花一现,可后来她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她又没偷没抢,不过是把那个只会撒气打骂她的父亲换成了一个大方随和的父亲,仅此而已。 如果是梦,那当然得把它做成美梦;如果是生活,那必须给它过的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