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莫德的童话电台》 第3章 美人鱼 工作和咖啡，有时候是治愈情伤最好的良药。 许涵端着热咖啡，走到工位前，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桌面一角——那里原本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 是去年张霖出差带回来的。 当时他还笑着说：“给我们家涵涵招点财。” 现在，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许涵愣了一下。她记得自己确实把有关张霖的东西都扔了，但这个招财猫……她记得昨天处理物品的时候把它落下了，想着今天下班再处理。还是说……她记错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刚冒头就被压了下去。算了，一个摆件而已。 她放下咖啡，打开电脑。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微信图标上没有任何小红点提示。 这很反常。叶璇那丫头，知道她失恋，昨天一天发八百条信息轰炸她，分享搞笑视频，痛骂渣男，约她下班喝酒……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她点开和叶璇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两天前。 叶璇：跟老板去H市出差啦【图片】 酒店的合照不见了……她记得她应该没有删除啊。 许涵的手指顿住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爬上心头。打开昨天的通话记录，也没有显示昨晚叶璇拨打的那几个电话号码。 她皱着眉，指尖上滑，试图翻找更早的聊天记录，想确认一下叶璇是否发过别的信息。 屏幕飞快滚动，一段段文字、一个个表情包掠过眼前。许涵的目光却越来越茫然。 那些聊天记录……不对。 她和叶璇的对话里，有吐槽老板、有分享美食、有聊某个明星的八卦……但，所有那些夹杂着“张霖”这个名字的片段，消失了。 不是删除了，是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比如叶璇说：“你家张霖今天又来接你下班啦？酸死我了！” 变成了 “你今天下班好早啊！酸死我了！” 叶璇问：“周末你跟张霖去哪浪？” 变成了 “周末你干嘛去？” 甚至有一次叶璇吐槽：“张霖那傻X游戏打起来六亲不认，涵涵你脾气也太好了！” 这句……整句都不见了，上下文连接得极其自然，仿佛叶璇只是在单纯抱怨某个游戏队友。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爬满了全身。 她手指颤抖着，点开还没来得及删除的手机相册。 她和张霖的合影……也全部消失了。 毕业旅行在洱海边相拥、生日时他给她戴生日帽、冬天两人裹着同一条围巾吃烤红薯……那些曾经塞满她手机内存的甜蜜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孤零零的风景照、食物照、自拍照——只有她一个人。 照片的日期连贯，毫无PS痕迹，仿佛那些双人照从未被拍摄过。 她不死心，点开黑名单，发现里一片空白。于是，打开拨号键盘，尝试着输入烂熟于心的号码——冰冷的电子音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嗡——” 大脑一片空白。 “许涵姐？” 小李探过头，手里拿着份文件，“这份报表的数据，你看下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许涵猛地回神。她强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接过文件，视线却无法聚焦在那些数字上。“……哦，好，我看看。” 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小李关切地问。 “没事，” 许涵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感觉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可能昨晚没睡好。” “小李。” “嗯？” “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吗？” 小李微微张大嘴，“姐？你什么时候脱的单？！” 许涵的大脑轰轰作响——周围同事一直清楚她和张霖感情稳定。 “啊……还没……” 她低头，强迫自己盯着报表，但那些数字像一群扭曲爬行的蚂蚁。 现在，她可以确信——张霖，消失了。 —————————————————— 许涵请了半天假。 A市人民医院。 浓厚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医院科室走廊。许涵还是挂了心理科的号。 “医生，我感觉自己得了臆想症……”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认识一个人……我有照片……不，照片没了……” 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医生讲这太过匪夷所思的遭遇，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这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 医生眉头微蹙，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探究。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即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大衣的中年女人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歉意和掩饰不住的焦虑。 “王医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我女儿林薇的药开好了，但……但她情绪还是很激动，非说还要再跟您说说她男朋友的事，我们实在是……”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略显强硬地从女人身侧挤了进来。 许涵愣了一瞬。 是她。 叶璇照片里那个红衣女子，那个发来挑衅短信、在酒吧与张霖亲昵的女人。 许涵没想到在这能碰到她。 此刻的林薇，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原本妩媚的眉眼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巨大的惊恐占据。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许涵，或者说，她眼中此刻只有医生。 “医生！你听我说！”林薇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哭腔，“他消失了，真的消失了！前天他说有事要处理，我们一起坐飞机从H市赶回来……可……可是今天早上，他的电话打不通，是空号！我去他家，物业说那房子空置半年了！他公司说他根本没在那里工作过！” “薇薇，你冷静点！”跟进来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应该是林薇的父亲，试图去拉她的手臂，声音疲惫而无奈，“你记错了…你明明是一个人去的H市，你和爸妈说要去那散心游玩。” “我没有记错！”林薇猛地甩开父亲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爸！妈！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他是活生生的人！我们在一起快半年了！他叫张霖！你们还一起吃过饭的！你们忘了吗？！” 林母的声音带着哽咽，“薇薇，妈妈真的……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啊！医生，您看看她，她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的话，林母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医生。 很显然，这世上除了许涵，还有一个人记得张霖，她就是林薇。 第4章 美人鱼 诊室里充斥着林薇的哭喊。 医生眉头紧锁，心理科病患众多，要是处理不好突发状况，又被病人举报，这个月绩效奖励就扣光了。 他凝神吸气，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歉意： “许涵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位患者情况有点特殊，我需要先处理一下。您稍坐片刻。” 话音刚落，原本吵闹的诊室突然安静下来，就在大家愣神之际，林薇抓着白大褂的手松开了。 “许涵？！”她抹去泪水，目光如炬，声音发颤，仿佛燃烧起一种近乎病态的希冀。 “你是许涵？！”林薇挣脱开父母试图阻拦的手，踉跄着扑向此刻坐在就诊座的许涵，“你就是张霖那个前女友吧！你是不是也记得他？！你快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啊！” 林薇很激动，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一直紧攥在手里的那张照片此刻也被递到许涵眼前。 嗯，她知道照片里这个地方，当时张霖出差给她发过几乎同角度的照片，不过是他的单人照。 照片拍摄的选址也很有特点——H市著名的地标性商务大厦。 看来张霖几乎把所有和她在一起的事都和林薇报备了，这也证实张霖很早之前就开始脚踏两条船。 她看着女人手里的照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又感到无比嘲讽。 这个昨天还来挑衅她的“第三者”，此刻竟成了这诡异事件中唯一的“同盟”。 照片里的林薇穿着鲜艳的长裙，展露着姣好的身材，笑容灿烂，靠在栏杆上，也难怪张霖会变心。 她身边空着的位置估计就是原本张霖站的地方，不过此刻照片上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风景。许涵这样想到。 “你是不是也认得这张照片！” “认得。”许涵点点头。 “爸、妈！你看她说她认得！”她的声音上扬。 诊室此刻安静得出奇。 约莫过了两秒。 “这是H市的地标性建筑——明珠大楼啊。大家都认识。”许涵温润而平缓的声音响起。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林小姐。”她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脸上迅速堆砌起一片茫然。 “我昨天还发过照片挑衅你！你也不记得了吗？”林薇的语气急切，“张霖可是和你在一起七年了！” 许涵微微蹙眉，往后挪开身体，与她保持距离，声音刻意放得客气而疏离：“挑衅？林小姐我们都没见过面，你为什么要挑衅我。况且张霖？这个名字我也没有印象呢——” “我抢了你的——”林薇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如果张霖没有消失，这应该是一场精彩纷呈的狗血大戏。许涵想到。 她轻轻避开林薇伸过来的手和照片，转向王医生，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虚弱。 “王医生，我这边没关系。主要我最近晚上总睡不好，头痛厉害，才想来看看是不是需要调理一下。” “好的好的，”医生长舒一口气，还好这位患者通情达理，看到战火即将蔓延到这位患者身上，他点点头道， “那我先给你开药吧。” 林薇父母看到许涵的否认，像是找到了佐证： “薇薇，你听到了吗，这位小姐也不认识什么张霖啊。你真的是记错了，人家都没见过你，薇薇啊，你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别胡思乱想了！” “不可能！她一定认识！她一定知道！”林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还想扑过来，却被父亲和赶来的护士用力拉住。 “许小姐，实在抱歉。这是调理睡眠的基础性药物。不过关于您头痛的问题，建议您先去神经内科做个检查，排除一下生理因素。如果检查没问题，或者后续还有困扰，再预约心理门诊。”王医生快速说道，显然是想尽快解决眼前失控的局面。 许涵求之不得。 “好的。谢谢王医生。”她立刻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出了诊室。 “许涵！你别走！你别走！” 诊室门在她身后关上，阻挡住林薇的喊叫，许涵这才发现她的手心都是汗。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医院大门。 直到有些晃眼的阳光晒在脸上，她才感觉肺部重新灌入了氧气，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下来。 诊室里林薇那绝望又疯狂的眼神……让她后怕。 承认自己认识张霖？无异于把自己也贴上“妄想症”的标签。 但为什么张霖……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驱散心头那团浓重的阴霾。 摸出手机，指尖还有些微颤，点开叶璇的对话框。 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许涵：璇璇，你说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平白无故消失么…… 几乎是立刻，叶璇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叶璇：？？？许涵，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熬夜看那些奇奇怪怪的玄幻小说了？[敲打][敲打] 这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嘛！ 叶璇：不过！就算真有魔法，你消失了我肯定不会忘掉你！保证掘地三尺把你挖出来！[炫耀] 看着叶璇夸张的表情包和文字，许涵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许涵：对了，上次跟你提过奶奶留下的那个老古董收音机，我前几天去修理店试着捣鼓了一下，居然真修好了！又能听了。 许涵：不过…就是…最近有点邪门，像着了魔一样，晚上总忍不住听午夜那个电台的频道，一个讲童话故事的节目…听着听着就…挺上瘾的。 许涵：可能……最近心太乱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到收音机和电台，不过发完文字后她的心倒是稍稍平复了。 叶璇：心乱？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快和我说说！ 叶璇：听童话故事？[捂嘴] 可以可以，正好放松放松。但要是真不开心，别自己闷着喔！树洞在这呢！ 许涵心头一暖，又有些酸涩。她有种全盘托出的冲动，但她目前还无法解释张霖彻底消失的真相，只能含糊其辞。 许涵：哎呀，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项目收尾有点累，加上…嗯…可能天气转冷人也容易情绪低落？睡不好就瞎想。放心，我能调节好。 许涵：知道了知道了，璇大美女最体贴了！[抱抱] 给好姐妹叶璇发完最后一条消息，许涵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门诊口已等待多时的出租车。 她想不明白。 张霖存在过，林薇还记得他。但，为什么除了她和林薇，所有人都不记得张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