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NPC总被怪谈男友吓哭[无限]》 1、极限三选一 精美的公寓里,一个身材纤细,皮肤白嫩的少年蜷缩在沙发上,缺少安全感地抱着双腿,一张小脸没有血色。 姜舟眼睛一眨,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他睫毛卷翘,浅色的眼眸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水润的光亮,像一块被水冲刷过的晶莹琥珀,无措且没有焦距。 此刻哭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舟舟表现的很好,进度又涨了一大截】 系统022心疼地看着他:【你只需要在外人面前演一演就好,自己一个人独处是不需要演绎的。】 这是它新绑定的美人宿主,很乖很好说话,他们相处得很和谐,眼见宿主还沉溺在男朋友死亡的伤心中,系统开口劝道。 姜舟擦着眼泪,眼前还是模糊一片,他心慌的抽泣着说:“22,我眼睛彻底看不见了……我好害怕……我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刚进入副本,姜舟就发现自己得了弱视症,当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了一会。 但他很快放松了,因为男朋友对他很好,不管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从来没有让姜舟为难过。 他也渐渐习惯了被人帮助的感觉。 可这里是怪谈世界,他和男朋友两个人都是炮灰npc,戏份很短,注定是要分开的。 姜舟在第一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怀念着男朋友在时的安全感。 现在他眼瞎了,只剩下自己,该怎么度过长达一个月的副本时间? 想到这儿,他又悲伤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伤心的吗……总之不是因为刚认识的男人就好。 系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提起心脏:【是啊,确实有点不方便,舟舟别怕,我来当你的向导好了。】 姜舟感动地眨了眨失焦的双眼,正想感谢它时,门铃在此时响起了。 “叮咚——” “有人在里面吗?我是警察。” 姜舟站起身应了一声。 他摸索着向前走,在系统的指导下,好不容易从客厅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暗红色的实木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屋外的警察顿了顿,稍微后退了一步。 少年穿了一身珊瑚蓝的睡衣,肤色很白,眼尾都哭成了樱粉色。 只敢稍稍探头出来的动作像极了被养在家中,不谙世事的金丝雀。 警察低头看着缝隙里少年苍白的脸颊,以及对方浅色的眼珠,语气同情:“姜先生,我们调查过了,您的男朋友是在三天前的下午五点钟确认死亡,死因是自杀,您如果有什么其他疑点,欢迎随时联系我们,没有的话这个案子就要结了。” 自杀。 他心底暗叹,亏他舍得留下这样漂亮的美人。 姜舟咬住下唇,垂眸嗯了一声:“谢谢你警察先生,我知道了。”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可男朋友毕竟是他在副本里第一个认识的人,那个温柔贴心的男友就这么死掉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警察问:“冒昧问一下,您的眼睛?” “看不见了。”姜舟一说起这个就伤心,他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警察闻言,嘴唇动了动,面带不忍地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对面住户的门被打开。 皮鞋踏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沉稳有力。 随即一起传到姜舟耳朵里的,是一道宛如大提琴般的醇厚嗓音:“——需要我帮助吗?” “你好,我是你的邻居,简帜言。” 男人温和道,他身量很高,走近时投下的阴影洒落在姜舟的身上,像一座小型的山:“之前在公寓外,我和你的男友碰到过几面。今天刚得知这个消息,我很遗憾……也想帮帮你。” 男人意有所指:“你的眼,不方便不是吗?” 警察观察他一番,点头说:“邻居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那我先不打扰了,回见。” 警察离开了。 楼道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姜舟抓紧握了握着门把手的指节,有些不安:“简……先生?” 简帜言:“我在。” 姜舟抿了抿唇,感激地说:“谢谢你,不然有很多事情……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会尽快习惯一个人生活,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他可以摸索着睡觉穿衣服。 却做不到做饭,购物,或者上下电梯。 姜舟沉浸在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有救了的喜悦中,看不到头顶上方——好心的邻居将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到他饱满的唇上,愉悦地观摩着,没放过一寸角落。 男人的视线直白又黏腻,像一块洗不干净的黑泥,紧紧锁定着面前的美人。 他唇瓣开合,用口型道:——真可爱啊,他的舟舟。 气味也好闻极了……像是一颗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的樱桃。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男人的呼吸忽然急促,脖颈上青筋暴起,内心深处升腾起想去姜舟更深处嗅闻的欲念。 想让他打开唇齿,想让他接纳自己。 阴暗见不得光的兴奋感迸发出来,迫使他低下头,去吻那水润的唇,这个想法使他禁欲俊美的五官染上了一丝旖旎的色彩。 姜舟没等到回答,抬眼茫然地望去,试图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去寻男人的位置。 却不知男人近在咫尺,是一个随时都能不顾他的意愿,将他死死禁锢住的距离。 “简先生?” 姜舟觉得自己不应该黏上第一次见面的人,邻居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对方没道理像男朋友一样照顾他。 他不回答,也许是在耍自己。 喜悦逐渐消失,姜舟有些失落,他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恰好躲过了那一个吻。 一阵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又听到男人微哑的声音:“嗯,我会帮你的,我们好好相处吧。” 姜舟一怔,随后扬起一个笑:“太好了,你人好好啊!” “别客气。”男人也笑着回答。 - 厨房内传来切菜的声音,姜舟被邻居牵着手领到了家里。 热心肠的邻居正在处理食物,姜舟坐在沙发上,感动到泪眼婆娑。 他心里轻轻叫着系统:“22,我该怎么回报邻居啊?我转账过去……按天来算酬劳,这样可以吗?” 男朋友还活着的时候,就给姜舟转过很多次钱,三五张卡密码都是他的生日。 他是个瞎子,绝大情况也用不上,这时候想了起来。 但住在这个公寓的人应该都不缺钱。 姜舟为难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好不好,犹豫道:“……我还是找个保姆吧,总不能麻烦一直麻烦邻居。” 系统摇头:【副本中跟真正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里看似很大,实际上地图很小。你只能看见剧情中出现过的人物,而没有在剧情中出现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也无法登场。】 也就是说,保姆是请不了的。 姜舟只好坐立难安地等邻居将食物做好,牵着他坐到了餐桌旁。 他摸着盘子里软软的东西,猜测道:“简先生,是三明治吗?” 他喜欢吃三明治,男友知道这一点,经常给他做。 邻居并没有问他的喜好,却还是做出了合他口味的食物,这令姜舟有些惊喜。 他张嘴咬下去,浓郁的香气在口腔蔓延,姜舟顿了顿:……味道也好熟悉。 “怎么了?” 邻居看他愣住,疑惑地嚼着口中的食物,面上笑意加深,语气却关怀道:“是不喜欢吗?” “不是。”姜舟摇头,不太好意思,“很好吃的……就是跟我男友做的,味道一模一样,让我有些惊讶。” 说着,他后知后觉感到这句话很容易被误解。 怕邻居误会,姜舟红着脸否认:“……三明治味道都差不多,是我太敏感了。”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邻居的语气有些失望,像是听到了不太满意的答案。 “说起这个,舟舟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邻居尾音加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比如,再交一个新的男友。” “啊。” 姜舟顿住,一张脸晕染成了粉色,他摇头难为情地说,“没、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邻居道:“是吗,可惜了。” “……” 可惜什么? 姜舟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系统说了,他的戏份很快结束,他只需要当怪谈副本的背景板就行。 姜舟稍稍心安,对他笑了笑。 - 傍晚,他在邻居的挽留下,坚持回到自己家里。 男友的灵位还摆在卧室,根据这里的习俗,要七天后才能移动位置。 姜舟看不到,并不怎么觉得害怕。 他只是觉得遗憾。 因为男友的死,只不过是为这个故事拉开序幕,好让作为警察的主角登场的铺垫罢了。 他们做npc的都是工具人,戏份完了自然也就该退场了。 姜舟拉上被子,躺在松软的被褥中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嘴上念了一句:“晚安啦,沈清。” 沈清是男友的名字。 沉睡的姜舟并没有发现,黑暗中,一缕灰烟凝聚成了人形,幻化出一个脸色微白,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学着他的样子爬上床,缓慢地将与他比起来娇小的爱人揽进怀里,轻声说:“晚安,宝贝。” ——如我爱着你一般。 ——希望你对我也保持着同样的爱意,然后将我找出来。 “如果宝贝认错了人,”沈清微微一笑,乌黑的眼里全是浓稠的爱意。 他吻了吻姜舟的眼角,用口型说: “……那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哦。”【你现在阅读的是 】 2、极限三选一 公寓外的天空漆黑一片,几朵灰云飘在空中,落下淅沥沥的雨水。 被愈来愈烈的雨声音吵得烦了,睡梦中,姜舟下意识翻个身,想将头埋到被子里,却突兀地感觉到身体格外沉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抚摸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一点一点,从脚踝逐渐向上,辗转触碰到他温热的脸蛋。 微凉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姜舟想偏头避开,可那只大手虽然按的不算用力,却也让他没办法动弹。 挣动间,姜舟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 他急的不行,像一只无法从狼爪下逃生的食草动物,只能仰着自己优美的脖颈,从喉咙中发出一丝呜咽,来祈祷猎人那鲜少的怜悯之心。 瘦削的少年身形修长,骨肉匀称,尤其是交叠在一起的两条腿,线条流畅,宛如古希腊工匠精心雕琢出来的美丽雕塑。 他双臂弱态地环抱着自己,皮肤白皙透明,整个人像是被漆黑的床单包裹住一样,一番挣扎下,腰部也露的更多了,能清晰看到肚脐陷下去的弧度。 “……好色啊,舟舟。” 雨声朦胧,雾气弥漫之间,有人声音沙哑地发出一声低叹。 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第二天早晨,姜舟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他感受到自己小腹上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上面。 伸手一摸,姜舟的指尖碰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冰冰凉凉的木块。 木块被很好的打磨过,摸起来光滑无比,一点都不硌手。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姜舟好像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他红润的嘴唇没了颜色,紧抿着唇,仔细看就连柔软的发丝都在颤抖着。 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沈清、沈清的灵位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死去男友的灵位,不久前刚被他摆放在了一个不常用的柜子里。 要说它是从柜子里掉出来的……姜舟大气也不敢喘,如果是这样,那怎么跨越了3米多的距离,不偏不倚掉在了他的肚子上? 这里是怪谈世界,会出现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可姜舟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 他慌忙地从床上爬起,将卧室的门牢牢关上,片刻也不敢久留地跑到客厅中,一张小脸煞白。 “022……沈清他该不会变成鬼了吧?可他只是一个npc,在剧情中没有戏份不是吗?” 唯恐被人听见一样,姜舟极小声地说。 脑海中,系统很快上线:【没感知到这间屋子里有灵体,怎么了吗,这么害怕?】 它担忧道:【难道是做噩梦了。】 姜舟摇头,磕绊地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模样可怜巴巴的,期待022能帮他解决掉这个bug。 可系统检测后却说:【那不是灵位,只是卧室吊灯上的装饰品掉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的吗? 姜舟有些犹豫,因为那块木头给他的阴冷感太真实了,让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灵位。 可他想到自己自从眼睛不好使后,判断经常会出现误差,认错东西的窘迫也不是第一次了。 闻言,他安心了下来。 一心一意依赖系统的姜舟扬起一个温顺的笑,璀璨的脸颊十分惹眼:“谢谢你22,我放心很多了。” - 都市怪谈1: 据说在寸土寸金的a市中心地段,有一栋奇怪的公寓,那里每隔半月就会出现自杀现象,而自杀的人不出意外都是年轻男人。 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察小林接手了这个案子,他在这栋公寓中租下一间房子,自此展开了调查。 小林每天蹲点后,发现公寓电梯的指示灯会在深夜准时亮起,然后从中走出一个形似妖精,雌雄莫辨,宛如洛神一样艳丽动人的少年。 少年每晚都会在公寓巡视,与不同的情人在各处角落忘情地拥吻。 冷漠无情的职场精英、事业有成的医学天才、风流成性的富家少爷……不管是谁,没有人能拒绝他的示好。 而和他交往过的人,不出意外,全会在半月后以各种各样方式自杀身亡。 身亡后的灵魂在公寓徘徊,久久不散,日复一日寻找着他们的爱人,试图给予性格恶劣、脚踏好几只船的情人严重的惩罚。 请注意,不要成为“他”的猎物。 …… 剧情开始,一名以‘消除怪谈’为目的的玩家进入小世界。 他四下看了看,熟练地将直播打开,吹了个口哨:“这次的身份是个警察,这么给力的身份倒是第一次吧?” “让我看看怪谈是什么——” 将剧情一目十行地扫完,玩家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原来是情感纠葛,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麻烦的怪谈了。简单的点在于:只要将这个吸引男人的万人迷找出来,一天24小时看着他,让他没有机会去勾搭人就好。” “难就难在……”玩家语意不详,直播间的观众们秒懂,发出了一大片激昂的弹幕: 【难就难在——林程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人,会被视为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哈哈哈哈哈】 “呵,”林程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说:“不懂那些怪谈boss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水性杨花、还喜欢出轨的人要死要活,真的很神金诶。” “我倒要看看,这个乱勾搭人的万人迷长什么样子。” - 姜舟揉揉眼睛,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他无聊地待在家里,既看不了电视也玩不了手机,日子过得很不爽利。 想到自己作为npc,还对这个世界的剧情还一知半解,他感兴趣地向系统打听情况:“22,昨天出现的那个警察,他是主角没错吧?他会顺利将怪谈之源找出来吗?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啊?” 系统对他解释道:【怪谈刚诞生时,只是初级危险的程度,如果消除失败,那初级会衍生成高级,继而扩大范围——最高级的怪谈会吞噬整个世界,彻底封锁领域,让任何人都无法进来。】 天呐,姜舟摇摇头,心里暗暗祈祷事情顺利。 正想着时,他家的门铃再次响起,屋外传来了邻居温润的声音:“舟舟,开一下门。” “来了!” 姜舟从轩软的沙发上爬起来,裸着脚踩在地毯上,缓慢走过去将门打开。 一时间,四溢的香气勾住了他的味蕾,姜舟皱着鼻子闻了闻,喜悦地抬起了眼睫。 “简先生——” “叫我帜言吧,”男人盯着他浅色的眼珠,嘴角勾起一个深讳弧度,“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吗。” 也是。 姜舟点点头,从善如流:“帜言,你带来的是什么呢?味道好香。” “是清蒸鲈鱼。” “噢噢。” 他侧身让开,想将邻居请进门。 却感觉手腕一热——他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了。 “防止摔跤,我像昨天一样牵着你走吧。” 邻居好心的嗓音从他头顶传来,有一点暗哑,听起来好听又性感。 没给姜舟拒绝的时间,他迈步往餐厅走去,连带着姜舟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男人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拘束,宛如在自己家里般惬意,挽起袖子就开始张罗着碟子的摆放。 他的手很快收回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舟总感觉邻居刚刚牵着他时,骨感的指节在他细嫩的手腕上眷恋地摩挲了一下。 肌肤染上了滚烫的温度,火苗一样灼烧着他,姜舟身体僵了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邻居他,好像对他过于亲昵了? 还没等他自己哄骗自己,下一刻,像是映照他心里的想法似的。 他听见耳边男人低沉说: “——嘴巴张开,我来喂你。” - 这顿饭心惊胆战地吃完,姜舟不但肚子吃的很饱,就连唇也被邻居用湿巾悉心擦干净了。 他的动作缓慢,一遍又一遍抚过他形状姣好的唇瓣,宛如挤压荔枝的果肉一般轻轻按着。 姜舟感觉到一道阴暗的视线在盯着他看。 一眨不眨的,似乎不太满意于湿巾的擦拭,而想用其他的东西来为他清理干净那样。 家里明明很温暖,可姜舟在这怪异的气氛下起了一身细小的疙瘩。 他推开男人的手,勉强笑着:“简先生,谢谢你带来的早餐,接下来我想自己适应一下,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眼盲的美人呼吸声浅到没有,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低垂着头,仿佛这个动作能让他升起几分保护自己的勇气似的。 全然不知,这副样子在简帜言的眼里是多么弱小和可怜。 柔弱的生物即使用出全部的力气,在饿极了的野兽面前,也跟没有无异。 男友死后才不过三天,美人就再一次面临着直白的追求。 “舟舟又忘记怎么称呼我了。” 姜舟心脏一跳,眼睫细微地颤了颤,“帜、帜言,我想去睡觉了,我们晚点再见好不好。” 姜舟都想哭了。 如果在走廊内,在任何地方,他都能壮着胆子将门关上。 可这是他的家,他引狼入室,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极限三选一 雨天的沉闷在公寓里扩散,空气逐渐燥热。 姜舟为难之下,不由自主放轻呼吸,思索着怎样才能将目前的局面应付过去。 就在此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发出嗡嗡的提示音,不知是谁给他打来了电话。 姜舟忙捧出手机,他后退两步,终于从那股危迫的气氛中退了出来。 用语音指令接听电话,姜舟将手机放在耳边,轻声道:“请问哪位?” 对面传来声音:“姜先生,我是林警官。昨天与你分开后我发现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明白,请问你现在方便见面吗?” “——顺便一提,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林程,林警官。 这是怪谈故事里的主角,绝对伟光正的角色。 想到这样的人物就在他的附近,姜舟眼睛微亮,顿时松了口气。 他嗓音温软,将手盖在手机上做遮挡,同时急切又小声地说:“很方便,你上来吧,我在上面等你......快一点哦。” 姜舟的声线清澈,说这句话时勾着尾音,听起来像是乞求,又像是隐晦的邀请。 另一边,玩家懒洋洋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挺起脊背,由原本靠墙站着的姿势改为了标准的站立。 短短几秒钟,热意在胸腔中炸开一般,他那张帅气的脸涨得通红,半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弹幕卡顿了片刻,竟与他的反应别无二致: 【立、立了】 【好苏好软......我的鼻血】 【老婆真讨厌,现在好了,老公刚换的裤子又得去换(害羞】 【主播快上楼,可恶啊呜呜呜,动作这么慢你是不是男人!】 林程的大脑恍惚,勉强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钓了? ——对方还是一个脚踏好几只船、喜欢玩弄男人的渣男。 震惊过后,林程满脸黑线。 他咬牙切齿地想,那个什么姜舟,他有一公寓的鱼还不够吗?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 笑话,他又不是什么便宜的男人,绝对不可能上他的当。 深觉自己发现了真相,林程的脸色五彩缤纷。 他捏着手机,硬朗的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像是在生气......但上下电梯的速度出奇地快,脚步带风似的来到了姜舟所在的第15层,随后按响了门铃。 对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整理了下衣襟,林程咳了咳:“我没有在期待,我只是想尽早完成任务离开罢了。” 【处/男,不懂你在装什么】 【好好好,林哥你的裤子没有紧,是我看错了】 林程:“......够了。” 吱呀一声—— 红色的实木门被打开。 林程眸色一跳,还没想好做出什么表情才能让自己看起来矜持一些,就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人并不是姜舟,而是一个长相俊美,身穿黑色休闲衬衣,宽肩长腿的男人。 他在前情提要里见到过,名字应该是叫简帜言没错。 他竟然也在姜舟的家里。 “林警官,早安,” 简帜言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唇角噙着一抹平淡的笑,语气疑惑:“沈清的死是自杀,这其中没有其他疑点才对,警官先生来找舟舟还有什么事?” 他一副主人家的态度,温和又强硬地将作为客人的林程拦在门外,修长宽阔的脊背将身后的景象遮挡得严严实实。 寻不到姜舟,林程心底烦躁地啧了一声,他挑眉反问:“你才是,我要是没记错,你应该只是姜舟的邻居吧?虽然邻居间相互照顾是美德,可你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既然跟案件没有任何牵连,那就让一让,别干预警察办公。” 简帜言的眸色昏沉,像是一潭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汹涌,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唇角笑容不变:“......这就有点难办了呢。” “就在刚才,舟舟已经松口说要考虑我做他的新男友了。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同意,但他能依赖的人只有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我,答应是迟早的事情。” “——作为他未来的丈夫,我当然有权利了解他的一切,你说是吗,林警官?” ...... 卧室内,姜舟一边听着耳边系统转播门外的情况,一边低下头,用牙齿去咬绑住他手腕的丝巾。 这个东西被打了死结,很难解开,姜舟只咬了几分钟就出了满头大汗。 他又急又气,怕唯一的救星林警官就这么走了,又怕简帜言回来后,接着让他答应那可怕的求爱。 双重压力下,双眼蓄了好久泪终于砸了下来,姜舟呜呜地哭着:“022,你明明对我说过我只是个背景板的嘛,这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呜——” 他都不敢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 几分钟前,姜舟挂断电话,正准备用这个理由让邻居离开时,后者宛如被背叛了一样发怒了。 简帜言的嗓音冷了下来,尽管他语气足够轻缓,也没有提高音调,可姜舟还是感知到了明显的不同。 因为他轻轻叹了一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舟舟是要出轨吗?” 姜舟听闻,惊到许久都回不过神,被这句话透漏出来的信息吓到说不出话。 他到现在都难以置信:这个在他看来只见了两面、还不是很熟悉的邻居,竟然私心里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看做是姜舟的男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可简帜言怎么会是他的男友呢? 他男友早死透了,尸体都被拉去火化了。 姜舟只觉得他太过变态,也许精神还不正常,不然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系统在他的询问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舟只能将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他悲伤地哭了一会儿,犹不放弃地继续咬丝巾,终于将绑在床撑上的结给咬开了。 他心里一喜,叫着林警官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朝门外扑去。 - “……姜舟会考虑你的做他的新男友?” 门外,林程抓了抓头发,品出了几分自己是局外人的味道。 ......也是,他心里暗道。 毕竟这一次的怪谈本质上就是一个万人迷勾搭男人、然后翻车的故事。他既然确信姜舟就是故事里的万人迷,当然也猜到他身边蓝颜无数的可能性。 他意外的不是这个。 而是自己明明是玩家,却还是险些被一个副本npc给钓了的事情。 但比被钓还要更令他难以切齿的......是他对此起了反应。 靠,真是惊悚。 林程掐着手臂,头脑恢复了几分清醒。 可还没等他切换到专业的通关状态,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穿着睡衣,身材纤细长相漂亮的小男生就从卧室里摸了出来。 姜舟柔软的发丝粘上了湿润的水汽,琥珀色的眼珠被雾气包裹,整个人像是藏在云朵里的宝石,只露出尖尖一角,就惹得人移不开眼。 他赤着脚跑来,慌慌张张的险些被家具绊倒。 目盲的美人一边站稳身体,一边用袖子擦泪,喉咙里发出极小声泣音,一张嫩滑的脸蛋被水洗了似的亮晶晶的。 “林、林警官,你别走呜呜呜......” 姜舟猛地钻进主角的怀里,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期盼地说,“拜托……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他直白地挽留他,抬眼看来满是信任。 林程上身僵硬,不久前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燥热感涌上大脑,他捂住鼻子,好在没有丢脸地摸到鼻血。 玩家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身侧的简帜言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舟舟,我只说一遍。” “——松开他,到我身边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极限三选一 姜舟瑟缩了一下。 他双肩颤抖,指尖泛白地攥着林警官的衣服,将脑袋埋进对方的胸膛里不敢探头,闻言不但没有离开,甚至抓着主角的手更用力了。 姜舟呜呜咽咽地抱着别的男人哭,将他舍弃在身后的举动在简帜言眼中与挑衅无异。 男人一直含笑的脸此刻如死水一样沉寂,他唇角下陷,优越的脸部线条暗含锋芒,每一根下垂的发丝都染着十足的冷峻。 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生气了。 在这个充满怪异、谁都能欺负他两下的世界,姜舟如果足够聪明,该立刻说些好听的话出来。 虚情假意也好,保持着明面上的和平也罢,只有先将处于怒火中的追求者安抚下来,才能考虑如何逃离掉他。 ——但他看不见。 他只是个目盲的,不依附他人就会死掉的可怜鬼。 他抱着伟光正、还是个警察的主角,宛如漂泊在海上的小舟有了锚点般,小小的心脏被安心填满,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黏腻视线。 漆黑的深渊就停驻在他的身后,叫嚣着将他的一切吞吃殆尽。 “林警官、林警官......” 爱人的口中不停叫着第三者的名字,像是交付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全心全意地期待一个外来人充当保护他的角色。 从谁的手里保护谁? 简帜言暗自摇头,哑然失笑。 ——小可怜显然弄错了,不然怎么会将爱着他的男友当做洪水猛兽,反过来去向外人求助? 没关系。 因为他会让舟舟知道,在这里能保护他的男人只有一个......他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逃不开。 - 林程从僵硬中回神,他怀里一片温热,漂亮的小男生还在用软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肌蹭,猫一样粘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股浅淡的香气同时涌入他的鼻尖,几乎夺走了能呼吸的所有空气,让林程只能闻到属于姜舟的味道。 咬了咬舌尖,他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用痛意强行维持着平静。 林程没有收回手,他保护性地环着姜舟瘦削的脊背,看着从刚刚开始就莫名散发着危险信号的男人,皱起眉:“这位简先生,我合理怀疑你对姜舟使用了恐吓、威胁等非法手段,具体情况之后去厅里做个笔录——” 姜舟渐渐停止发抖,眨着眼睛,期待地听主角说话。 简帜言却没理他,他缓步上前,擒住姜舟的手腕将他从林程的怀里捉了过来。 男人身上浸染着海洋调的男士香水味,气息很淡,离近了可以闻到。 他唇瓣开合,微垂着首,声音从姜舟耳上响起:“舟舟,这次是我做的不对。” “之后没有经过你同意,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没等姜舟挣扎,简帜言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拥抱一触即分,他没有再做过分的事,礼貌到仿佛十几分钟前发疯的人不是他一样。 姜舟怔怔地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缩到门后。 身后就是他的家,两个男人都在门外,这个事实给他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姜舟苍白的脸颊一点点回温,发紧的心脏这才稍微放回了肚子里。 他听到两个男人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后简帜言先一步离开了。 皮鞋声彻底在15层消失。 林程收回目光,他眉骨动了动,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好一个以退为进,是心机男无疑了】 【这个年头玩强制的男人都是要出局的,算他识相】 【老婆,我老婆的脸都花了(可粉粉的更好看了prprpr】 【声音好听人也好看,啊啊啊怎么这么会长】 【许愿被钓,我愿意被钓啊!】 【质疑怪谈,理解怪谈,成为怪谈】 林程重新打量着姜舟,这个他一早锁定的核心npc。 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有一头细软蜷曲的黑发,眼尾下垂,眼睫又密又翘,与人对视时像是一只乖顺亲人的小动物。 小动物此时鼻尖都被哭成了粉红色,双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晕,正用不知所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望着他,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 林程一颗心被击中了似的,喉咙发紧。 他伸手抓住前襟,松了松被领带勒得喘不过气的衣领,感到呼吸顺畅些后,这才上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与急速跳动的心不同,林程神色不动,看起来冷静又难以接近。 姜舟听见了响声,他站直身体,手心因为紧张浸出了一点细汗。 他小声道谢:“谢谢你林警官,很抱歉给你添了麻——” “姜先生。” 林程打断他的话语,语气冷淡:“如果我很认真地告诉你,花心会引来严重的后果,并建议你趁早收手,你会怎么做?” 姜舟睁大眼睛:“什么?” “我指你今早的行为。”玩家五官冷硬,接着道:“你和简帜言在我上楼之前正在谈论交往的事吧,当时你即将要答应他......在这个前提下,你还扑过来抱我,你在同时向两个男人发出邀请吗?” 姜舟惊了:“我没这么做。” 林程不太信,他言语犀利地问:“那你告诉我,十几分钟前你们正在干什么?” 姜舟微微僵住。 ...... “他为我送来了早餐,”他许久才喃喃道,声音很轻。 “只有这个吗?”林程说。 姜舟咬住嘴唇,唇肉被他咬到近乎透明,“他还喂了我......林警官难道想说,我在男友死后的第三天就引诱了邻居吗?我没有、也不会这么做。” “事实我会自己判断。” 交谈到这里按下暂停,林程看到姜舟难堪地将头侧了过去,眼窝里再次蓄满了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故意为难,吸着鼻子没有说话。 姜舟有些生气,甚至是委屈。 他在原本的世界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药罐子,前二十年的人生都交代在了病床上,每天愿意与他说话的除了家人就是医生。 他鲜少接触别人,在听闻022说能使他康复时,光是做心理准备就花了很长时间。 可他不知道,自己一个路人npc也有被追求的风险。 姜舟这个病秧子哪里见过这个架势的示爱? 荒诞、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湿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条吐着尖牙的毒蛇,即使这条蛇用红信舔他脸颊的动作无比温柔,姜舟也只会认为它是想吃了他。 至于答应...... 邻居的行为只会让他产生一种领域被不断入侵的恐慌感,他被吓到不知所措,光是去想怎样推开对方就已经花费了全部的精力,又怎么可能微笑着答应。 现在被林警官这么问,顿时伤心到了极点。 “——不要逃避回答,姜舟。” 林程叫着他的名字,将他推上绞刑架:“你也许觉得我没有资格问,但这很重要,是一件必须要趁早解决的事。” 别被他这副可怜的样子骗了......玩家捏着手骨,在心底告诫自己。 他的工作是消除怪谈,将核心npc控制住,更何况前情提要已经直白地介绍过,这一则怪谈中的核心npc是个花花肠子。 能用言语说服他停止目前的行为最好,如果不能,他就需要动用武力压制。 他不想对姜舟动手,所以谈话是必须的。 “看来你没什么想说的了,那就听从我的建议,与其他人断了联系——” 林程吐出一口气,打算去拍他的肩膀。 “他亲了我。”姜舟忽然说。 林程怔住。 姜舟垂着眼:“……警官不是想知道十几分钟前发生了什么吗?简帜言在我男友的灵位前亲了我,还想让我回吻。我不同意,他就把我绑了起来。” 林程这才看见他手腕上明显的红痕。 姜舟泪珠断了线一样坠在地上,面上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我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这就是全部了,你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极限三选一 主动坦白被邻居吻了,无异于当众脱衣,承认自己被欺负也无法反抗的弱势。 姜舟是个普通人,当然会感到难堪。 他瓷白的肌肤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羽睫上,正随着他眨眼的动作簌簌往下落。 单薄的身影像是一颗稚嫩而脆弱的幼苗,姜舟细软的发丝下垂,挡住了眼底的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主角指责。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男友死后的第四天,一周时间都不到,邻居就宛如被迷惑了一般,对他的态度太过亲昵了。 可不管是喂他、亦或是亲吻他,这些全是姜舟意料之外的事。 他被吓到失语,却也守住了底线,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又或者如林警官所说,是因为那个拥抱。 ——自己突然抱住他的行为,以及乞求他留下来的话语,让他产生了误解,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一个随便的人。 姜舟抿唇站在门内,神情恍惚,试图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他哪有什么错? 思来想去,只能将警官突然发难的理由归类于他不喜欢被同性触碰。 他低下头,抓住门把的手指用力了几分,一字一句地道歉:“不好意思林警官,我不该随意碰你的......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我保证,我没有一丁点不对的想法,”他轻声说:“也不会再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了,很抱歉。” “至于我男友的案子——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了你,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可以通过电话联系。” 别见面了。 不然如何解释,他这不是再一次对男人发出示好的信号呢? - 林程一米九的个子弯曲着,憋屈地蹲在公寓的大楼下,木然盯着草地上的蚂蚁看。 冷风呼啸而过,猎猎的风吹过脸颊,刀子划过般刺骨的痛。 ——他却全然感觉不到了。 直到眼珠水分蒸发,传来难忍的干涩感,脚踝也微微发麻,他才伸手按在眼上,身体后仰躺在了草地上。 “完蛋,”无视身下湿漉漉的水汽,玩家喃喃道:“好像做的太过了……” 他预想过姜舟被戳穿后的所有反应。 惊讶、无所谓、有恃无恐又或者恃宠而骄—— 却唯独没想过,他会那样伤心地望过来,一张小脸血色尽褪,屈辱又难过地掉着眼泪。 眸色加深,林程想到分别时姜舟的疏离,垂在一侧的指节捏紧。 侧头一看,弹幕不但没有出什么好主意,反而绝大多数都是在骂他: 【主播刚刚的语气就像是正宫发现小三与老婆贴贴,气急败坏的问话诶?】 【笑死,林狗算什么正宫?他气急败坏倒是真的】 【老婆不哭,呜呜呜我穿越过去舔舔舔】 【太凶了,坏脾气的男人不值钱】 林程牙齿咬着内里,不太服气地反驳:“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放着核心npc不管吧!” 【笨,你可以哄着点他呀!】 【就是,邻居都知道以退为进,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 【如果能显示好感度,我就能亲眼看到我宝对主播的好感持续下降-1-1、再-1】 【这不是连邻居都不如了么,好可怜】 林程看着最后一条留言,头顶黑气缭绕,一股烦闷的气息憋在胸膛里,怎么也散不开。 不如简帜言? ——他怎么可能不如那个喜欢强迫人的变态! 气愤地将直播间隐藏起来,林程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 “改变计划,我先去将公寓里其他住户的信息调查一下。” 既然防止不了姜舟接触别人,那就防止别人去接触他。 - 姜舟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没多久就又调整好了心情,他在022的指导下打开了电视机,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有意思的栏目。 窝坐在电视墙前的地毯上,他柔顺的发丝在头顶翘着,看起来懒洋洋的。 姜舟用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声音,到感兴趣的环节时,还让022为自己口述画面。 比如他听到了啪地一声脆响。 于是眨着眼睛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系统:【女主抽了反派一巴掌,让他别碰她,然后将反派推倒在了地上】 姜舟张着嘴巴,表示吃惊。 他继而又听到了好几声脆响,正想再问,就听见系统先一步道:【女主跨坐在反派身上,连环抽着他巴掌,这反派都肿成猪头了】 姜舟:“……” 同样都是被强吻,电视剧里女主的表现就亮眼多了。 他脸颊鼓起,怂怂的没有再问。 系统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姜舟被逗笑,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覆盖了一层朦胧的晕,在灰色的地毯映衬之下,一身莹白的皮肤发着光一样。 此时笑着,好似太阳散落下来的光点化作人形,看起来又甜又暖。 姜舟自我调节能力不错,这也许要得益于他常年卧病在床的经历,虽然身体很难受,但他学会了不让难过的情绪控制自己太长时间。 遗忘了早上的烦心事,姜舟现在觉得在这待上一个月,好像也不是完不成的大事。 “叮咚——” 下一刻,门铃声再次响起,听到声音的姜舟笑容停在脸上,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秒。 空气一片寂静。 他精神紧绷,转头望过去,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犹豫和迟疑。 是谁? ——去而复返的邻居,还是被他劝走的主角? 可不管是两人之中的谁,姜舟暂时还没有再见他们的准备。 他一时没有出声。 门外的人仿佛知道他就在里面,接着用一种规律又严苛的节奏按着门铃,一声又一声。 姜舟咬了咬牙,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 室外空气稍冷,还带着早春的寒意,他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稍稍探着身子往外看去。 宽阔的走廊中,一个身形修长,五官俊美端正的男人正笔直地站在一侧。 他有一头漆黑的发,眼睛狭长,鼻梁很高,微眯着眼看人时,脸上的表情很淡,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凉的审视感。 却在看到姜舟时,男人凛然的气息渐收,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舟舟,最近眼睛的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舟疑惑地歪头。 系统道:【是秦诵,你的私人医生】 秦医生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好冰,是没有休息好吗?” 他黑眸昏沉:“还是说因为男友去世,太过伤心了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6、极限三选一 秦诵的手指温度很高,并没有染上屋外的寒气,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像是煮温了的青梅酒香。 姜舟微张着口,不太习惯地躲开他的触碰。 “那个,秦医生......” 姜舟迟疑:“你怎么会过来呢?” 秦诵没有在意他的疏离,缓缓笑了,声音悦耳:“舟舟忘了,今天是你每周一天的复诊日子,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 姜舟想到自己是个刚瞎了没几天的病患,忙将医生请进了门。 大门合上,他拘束地坐在客厅,面上浮升起一抹担忧的情绪:“就跟医生看到的一样,我好像因为哭得太多看不见了......请问还能治好吗?” 在姜舟忐忑的心情中,秦诵简单检查了他的眼睛,温声道:“还有恢复的可能。” “舟舟别怕,只是暂时失明。” 这句话像是往湖水中投入了一枚石子,在他心中荡起一圈涟漪。 姜舟有些惊喜:“真的吗?” 他还以为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这样度过,却不想今天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了好消息。 只要能再次看见,就算只能恢复到失明前的弱视水平,姜舟也很开心了。 “当然是真的,”秦诵说:“我会帮你。” “......为了保证治疗的稳定性,之后每天我都会来一趟,直到你复明为止。” 说这句话时,男人冷淡的嗓音浸着浓郁的笑意,仿佛甜腻的钩子主动递出,诱哄着小鱼上钩。 姜舟沉浸在开心的情绪中,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连连点头同意,感动到无以言表:“谢谢你秦医生!” 秦诵:“不用客气。” 午间的钟表发出了提示音,提示他们到了午餐时间。 姜舟后知后觉感到饿了,他想起邻居之前提出要照顾他的诺言,可毕竟发生了今早的意外,他暂时还没有勇气见到他。 医生体谅地说:“我们出去吃怎么样?治疗可以等回来后再开始。” 姜舟愣了愣:“可以吗?” 带一个盲人出门很不方便,姜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出去,也从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带着他。 他许久没有直接晒过太阳了,闻言还有一些不可置信。 见他希冀地望过来,琥珀色的双眸晶莹剔透,秦医生面色不变:“我很乐意帮到舟舟。” ...... 秦医生也太温柔了吧。 他仿佛是自己深交已久的朋友,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体贴感,不仅轻易说动了他,搀扶他进出电梯时,也很有距离感的只扶着他的手臂。 并没有做出牵手之类的亲密举动,这令姜舟十足的安心。 他在心里夸着医生。 ——却悄然遗忘了最开始,邻居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也曾披着绅士的皮子。 - 姜舟来到了公寓楼下,根据秦诵的推荐,吃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填饱肚子后,两人继而去往附近的商场采购需要的物品。 ——这是姜舟第一次在全盲的状态下,去商场这种热闹的地方,他高兴地紧紧抓着购物车的扶手,像春游的孩童一样被医生牵引着走。 忽然,一丝清凉奶香的气涌入鼻尖,姜舟脚步顿住,被甜味勾得走不动路了。 医生见状,侧头看来:“舟舟还想吃什么吗?” 姜舟红着脸,不太好意思小声说:“冰淇淋......可以吗?” 他闻出了冰淇淋的味道,就在右手边的店面里。 姜舟没看见,被他评价为‘体贴可靠’的秦医生稍稍沉默。 男人黑曜石的眼珠扫过商贩未及时更换的一次性手套,以及身前痕迹斑驳、不知沾染了什么的围裙,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想到姜舟还在等待他的回答,秦诵收敛了神情:“舟舟闻错了,这里并没有冰淇淋的店面。你如果喜欢,我稍后联系专店让他们送来。” 姜舟乖乖道了声好。 愉快的几个小时转瞬即逝,他们很快回到家里。 姜舟惦记着自己的冰淇淋,却不想进家门之前,他在走廊中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邻居上半身隐匿在阴影中,高大的身影宛若一棵生长在阴暗潮湿之境的枯树,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他一张脸看不清表情。 开口时,男人矜贵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沙哑:“原来舟舟不在家,是被其他男人带出去了吗?”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啊。” 姜舟敏锐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由上而下地注视着他。 他心脏因为恐惧阵阵跳着,一时没能说话。 姜舟咬唇后退几步,脊背却撞上身后秦诵的胸膛。 ——秦医生伸手搀扶住他,宽大的手掌带着丝丝缕缕的安全感,姜舟狂跳的心逐渐恢复了平稳。 “感谢你这两天对我患者的照顾,” 秦医生声线冷淡:“但为舟舟的复明着想,接下来我会为他搭配营养餐,就不劳烦邻居先生了。” “你是?”简帜言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我叫秦诵,一名医生。” 他微笑着,不急不缓:“同时也是这栋公寓的住户,我住在第10层。” 言外之意:离得近的优势不止你一个人有。 简帜言冷冷扯了下嘴角。 他叫着姜舟:“舟舟不觉得秦医生工作忙,不方便照顾你么?” 秦诵道:“我很方便。” 两人目光同时锁定了姜舟,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姜舟进退两难,许久都没有说话。 可也许是身后的人支撑着他的缘故,姜舟小声道:“帜言,我不想什么都看不到......医生会帮我的,谢谢你担心我。” 他做出了选择。 秦诵轻轻笑了一声,他越过一侧的男人,扶着姜舟的手臂为他开门。 姜舟低着头走,大气也不敢喘。 直到进门,身后的视线也没有消失。 “舟舟,小可怜。” 门被彻底关上前,姜舟听到邻居在说话:“你以为其他男人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们接近你,对你一切的优待,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心里肮脏欲念的手段罢了。” “——而我从不掩饰。” “——我等你主动找我。” 声音被阻隔在了门外,愤怒如潮水般消退后,裹挟着胸有成竹似的愉悦,似乎已经料到了不久之后会发生可怕局面。 姜舟屏息凝神,许久才回过神。 秦医生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姜舟被他轻柔的语气唤醒,摇了摇头。 ......对。 秦医生跟别人不一样,他才不会做那样的事。 姜舟握紧手指,浮升起几分信心。 - 傍晚,秦医生打开医疗箱,简单为他包扎了一番。 他先为姜舟的眼皮涂上一层药物,然后给他戴上一个低功率的蒸汽眼罩。 医生包扎的手法熟练又专业,姜舟平躺在沙发上,大脑被困意包裹,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在说—— “睡吧,舟舟。” 姜舟这才安稳地睡了过去。 只不过睡梦中好像有人在轻抚他的脸庞,用指腹按压他的唇瓣。 偏执与执念悄然浮生,阴暗的想法迅速滋长。 安心下来的姜舟没有想到,与邻居说的一般无二,高洁的秦医生竟对他也抱着同等的想法。 他们在男友死后一个接一个的找上门,表面上挂着遗憾的表情,实际却宛如饿狼嗅到了机会般欣喜若狂。 “好漂亮。” 男人低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美人骨肉匀称,像是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宝物,生来就该被人捧在手心上。 手指缓缓下滑,他碰到他腰后凹陷出来的两枚腰窝。 姜舟不安地动了动。 “真可爱。” 对满心满眼都是爱人的男人来说,呼吸何尝不是一种勾引。 - 姜舟醒来时,发现眼上的纱布已经拆开了,眼皮上清凉凉的,不带一丝黏腻,眼球也不像以往的干涩,反而放松极了。 他喜悦地爬了起来,想去找秦医生诉说这个好消息。 起身时,他微微踉跄了一下。 腰间和脖颈传来一种难言的酸涩感,像是落枕了一样,姜舟猝不及防顿了片刻,好半晌才站起身。 他的腰好痛啊。 姜舟睁大眼睛,迷茫地摸了摸自己。 他稍稍掀开衣服,想让系统帮忙看看怎么回事,光滑的肌肤裸露出来,上面似乎有红色的痕迹一闪而过。 转而又被布料遮挡住了。 是秦医生过来了,他还为他盖上了一层毯子。 “会着凉的,舟舟不可以脱衣服哦。” 姜舟脸颊微红,手忙脚乱了几秒,然后嗫嚅地回应了他。 怎么办。 秦医生不会也以为他是个随便的人吧? 他低垂着头,有些泄气。 好在秦医生并没有为此指责他,男人举止满含优越的教养,谈吐间是上位者的风度。 与他相处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出糗,也不用担心会被讨厌。 姜舟安心了下来。 - 另一边。 林程顺利租下公寓的一间房间,他反坐在椅子上,长腿跨出一个笔直的弧度。 他看着手上的资料皱眉:“秦诵,a大医学硕士学位,家庭背景深厚。” “这样的人物,竟然会答应做姜舟的私人医生,要说一点想法也没有谁信?” ——令他不妙的不是光这个。 而是关于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秦诵的个人评价:“重度洁癖,有躁郁和施虐倾向,危险不建议接近。” 弹幕划过: 【不能让他靠近我老婆啊!!】 【靠,他不会打人吧?】 【这个公寓都住着什么人啊……好惊悚】 【天才都沾着点变态,我已经预料到了(吐烟】 【能成为怪谈的果然不是正常人】 林程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这还只是资料的其中一份,更何况还有其他那些人。 头痛感逐渐加深,林程回想起姜舟的脸庞,后者宛如刚诞生的羔羊,一点都没察觉出自己处于危险中心。 声音由浅至深,他一字一句坚定道:“无所谓,我会赶在一月时间完成任务。” 被他消除的都市怪谈没有100个也有80个了,这次也不例外。 不论面前的敌人是谁。 他都会将姜舟拉出旋涡,直到脱离危险为止。 观众予以他精神上的鼓励: 【林哥要支棱起来了吗?】 【不愧是s玩家之一,林哥我顶你】 【没办法,就将我老婆交给你保护一个月吧】 林程:…… 他啧了一声,将手里资料整理干净。 什么你们的老婆? ——谁的老婆还不一定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7、极限三选一 在秦诵的照料下,姜舟悠闲度过了大半天的时间。 临走时,秦医生为他留下了今晚的晚餐,浅浅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为了眼睛着想,舟舟不能经常哭了。” 秦医生勾了勾唇:“我会当倾听者的,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为难或伤心的事情,随时联系我吧。” 姜舟两根手指缠着,耳尖都不好意思地红了:“好……我知道了。” 秦医生与他分别,大门咔哒一声合上,房间内渐渐归于宁静。 “022,秦医生真是一个好人。” 姜舟微仰着头,等彻底听不到动静后,眼睛亮亮地对系统说。 同时,他小动物似的知觉又从中觉出几分微末的违和感:“——就像沈清一样。” 是了。 与医生相处时,他不知为什么总是会联想到沈清,这个四天前因自杀而死亡的男友。 姜舟试图回忆与男友在一起的细节。 随后他发现,他们两人讲话时的语气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如果不是音色不一样,要说今天陪着他的人是沈清,姜舟没准儿也会相信。 仔细想来,面对邻居时好像也有这种感觉。 ……可这怎么可能呢? 姜舟摇头,将脑内古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他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归类于自己刚进入副本,满打满算和他人相处的时间也不超过一周的缘故。 因为他对他们三人都还不太了解,所以才会产生错觉。 姜舟接着吃着心心念念的冰淇淋,又随便扒了几口饭。 等天彻底黑下来后,他一点点摸到卧室,爬到床上掀开了柔软的被褥。 动作间,姜舟手掌和膝盖撑着床榻,他放低上身,小腿肌肉紧绷。 细腰下陷时,两侧拉扯出一个流畅的弧度。 只见白嫩的肌肤从睡衣中滑出,小台灯昏暗的灯光下,两枚腰窝上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红印。 红与白的碰撞,像是欲念与纯洁的交锋。 他不知道,在他无知无觉睡着时,一只大手掐着那处,爱不释手。 人会用亲吻来表达自己对于某物的喜爱,秦医生也不例外。 他格外钟意这里,像是蝴蝶身处花丛,却偏青睐某一朵,触碰、吸吮、舔舐,将花朵染上属于他的痕迹,整个过程美妙至极。 姜舟倾身钻进被窝。 软绵绵的触感包裹着他,他呼吸渐渐平稳,进入了深度睡眠。 天花板上—— 黑泥一样的东西蠕动、变化、逐渐展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它伸出手,身体不断下坠,似乎想要将床上的人拥进怀里。 可是“滴答”一声—— 一滴浓稠的液体从他身上掉落,不偏不倚砸在了姜舟的脸上。 被打扰睡眠的美人顿时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呜咽一声去摸自己的脸,想要将脏东西拂下来。 只是没动几下,便又睡了过去。 脏兮兮的黑泥歪了歪头,看着白白净净的姜舟,最终收回手,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抱他。 - 第二天醒来,姜舟再次从身边摸到了长方形的木牌。 木牌不偏不倚摆在他枕头一侧,仿佛与他同榻而眠一样。 发丝被压成了一个卷翘的弧度,他微睁着眼,透亮的琉璃眼珠尚且水润迷糊。 姜舟抓着它愣神:“这个,吊灯的装饰品……” “我昨天难道没有把它拿开吗?”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姜舟忘记自己有没有把它拿开了。 他下床想将它重新放到柜子里,却不想手指一转,指腹摸到了木牌上刻着的字。 好像刻着沈清两个字。 姜舟手指颤抖,仔细确认了两遍,直到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才惊呼一声丢开了它。 ——这根本不是什么装饰品,就是沈清的灵位! 他猛地推开卧室门,一刻也不敢待地又跑了出去。 “022,022!” 姜舟脚底板发凉,脸上被恐惧代替:“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留在这间房子里了,我害怕呜呜。” 姜舟想尽快出去,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出门就要面临流浪的惨状,于是只犹豫着跨出了一步就站在门口不再动弹了。 他抽泣了一声,不停往房间里回望,心底叫着系统。 系统上线,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后,检测说:【舟舟,你的心跳失速,再这样下去会喘不过气的,冷静一些】 姜舟眨了眨眼,到底还记得医嘱,没有立即哭出来。 他忍着眼泪:“那个、木头,它又跑到了我的床上。” 他连沈清的名字都不敢叫了。 系统电子眼扫视一圈,在它眼中,却只能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装饰品。 它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我会将这个问题反映上去,在解决掉bug之前,舟舟先去楼下坐一会怎么样?】 姜舟不能走很远,它本来想建议他去对面邻居家的,可考虑到姜舟抵触的心态,又悄然改口:【我来指示你路线。】 姜舟揉着眼睛说了声好。 他很乖,情绪稳定下来后就听着系统的话按亮了电梯的按钮。 电梯打开,姜舟小心迈着步子想要走进去。 没走几步,他听见耳边有人‘咦’了一声。 然后堪称惊喜道:“姜舟,是你吗?” 是个男性的声线,讲话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七月的暖阳与微风,令听者不自觉地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声音从电梯内部传来。 姜舟脚步停住,迟疑地问:“你是?” “你的眼睛怎么了?” 男人这才看到他面上的茫然,以及没有焦距的瞳孔。 他吃了一惊,热心肠地将姜舟扶进电梯:“你是要下楼没错吧?我来帮你,小心别被缝隙绊倒摔跤。” 他说了一会儿话,没听见回应。 男人将目光放在姜舟的脸上,细细看着他。 见姜舟眼睫抖了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粉色的唇也稍稍发白。 他嗓音喑哑,语速缓了下来:“我是许少虞,大你两届,我们见过很多次面,你忘记了吗?” 姜舟听到系统肯定了他口中的话,他微不可察地挣开扶着他的手臂。 低声说:“不好意思学长,我没能认出你来。” “没关系,”许少虞大大咧咧的,不是很在意,他提起另一件事,“话说回来……我以为不会再见到舟舟了,没想到你也住在这栋公寓。” 他弯着薄唇:“这可真是,了不得的缘分。” …… “我住在二十层,下楼要买些东西,舟舟待会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男人宽肩窄腰,弯腰说话时贴着姜舟的身体:“叙叙旧而已,你男朋友总不会生气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8、极限三选一 男朋友—— 他是说,沈清? 姜舟手指无意识弯曲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沈清本人,而是每晚出现在他床上的、那诡异的灵位。 他张了张口,面对许少虞的调侃,到底没有将‘他已经去世了’这句话说出来。 姜舟稳定心神,失常的脸色稍稍回温,抽空回应着学长的邀请:“我可能没有时间……” 他鲜少说谎,说这句话时侧开头颅,显出几分心虚出来。 后者轻而易举看出姜舟的不自在,笑容淡了一些:“舟舟不愿意见我吗?” “明明在不久之前,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他磁性的嗓音染上几分委屈,“为什么交往后就彻底与我断了联系?” “学长只是想知道舟舟最近过得好不好而已,我们好不容易才能碰见一次。” 许少虞的声音太独特了,与成年男性自带压迫感的嗓音不同,他有着尾音上扬的习惯,咬字时语速轻缓,好似裹挟着蜂蜜味的钩子似的。 被他这么一说,姜舟恍然间以为自己是个有了男友后刻意疏远朋友的坏蛋。 他双颊上浮现出一抹薄粉,几乎无地自容:“不不是的。” 他从唇缝中泄出几个字,慌慌张张的小声解释,“我没有不想见你。” ——他只不过是想在余下不多的时间里,尽量避开他人,安稳当背景板罢了。 但这句话不能对系统以外的人说。 姜舟只好打起精神:“我想去楼下散步。” “这样啊,舟舟没有讨厌我就好。” 许少虞闻言,双肩耸动,像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眨动眼睛,拉长了音调,话音在下一刻变得有些微妙:“可舟舟穿的太少了,被风一吹肯定要生病的。” 姜舟眼睫微抬,一时没能理解。 电梯明亮的金属层上倒映出他茫然的侧脸,以及纤细单薄的身影,朦胧可见脊背上一对蝴蝶骨翩然欲飞。 许少虞的视线在他裸露出来的肩颈处停驻片刻,眸光闪了闪。 珍珠白的丝绒睡袍与肌理散发的莹莹光晕交织在一起,竟令他分不清哪个更为白皙了。 还有锁骨也是—— 怎么能长这么漂亮? 许少虞舌尖抵住上颚,无意识吞咽了下喉结。 …… 经过提醒,姜舟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 他手忙脚乱地拢紧衣服,将身体遮在睡袍之下,挡住了大片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 “我忘了换……” 他干巴巴地说,下垂的眼尾显得越发惹人怜爱。 欲盖弥彰的小骗子。 许少虞眼底含笑,无声叨念。 三月天穿的这么露,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刚碰面时还吸着鼻子,一副委屈到不得了的样子。 任谁都能看出他被人欺负了,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受不了地跑了出来。 至于受了什么欺负。 ——不用想也能猜到。 姜舟这样好看,换做是谁与他交往,都不会满足于摸摸抱抱。 如果是他……许少虞想,他不但要将浑身散发着香味的学弟时刻拥在怀里,还要去啃咬亲吻他粉色的唇,好尝一尝学弟是不是嘴巴里面也是香的。 阴暗的思绪一旦打开一个口子,便疯狂滋长蔓延,轻易不能停下来。 男人喘息加重,清冽的嗓音因为欲念的浮升而浸上一丝性感。 他的舟舟,竟然在他去寻他之前,自己撞了上来—— 许少虞手指覆盖在唇边,摸到薄唇上那压抑不住的笑意。他指尖兴奋到颤抖,蔚蓝的眼珠如深夜下的海洋深不可测。 他本来还在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姜舟的喜欢。 现在看来无所谓了。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会成为姜舟新的男友。 许少虞五官俊美,中俄混血的面容优越,丝毫看不出就在刚才,他当着一无所知的姜舟,在心里划过怎样可怖的念头。 指节按亮20层的按钮。 许少虞伸出手,站在理所当然的立场为姜舟整理着衣角:“那就直接去我家吧,等天气暖和一些,我们再去散步怎么样?” 他单方面做出了决定。 男人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可忽视的炙热温度。 姜舟被他大胆的动作惊的怔了几秒,稍显诧异地侧头身避开。 “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舟舟看不见,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吧。” 在他僵硬的注视下,男人堪称温柔地执起他微凉的脸颊,为他驱散表层的凉意,声音如常到近乎诡异:“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离我太远了呢,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姜舟整个人被他拢在怀里,额头与胸肌相贴,鼻尖满是古龙香水的味道。 热意在狭小的空间里上升,他的身体的确不感到冷了,却因为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面前的人好像就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未免挨得太近了些,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的距离感,难道是因为外向的性格使然吗? 姜舟不确定。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头脑内警钟长鸣,极没有安全感。 “学长,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姜舟强撑着说:“我要回家了。” “是吗。” 许少虞垂眸看他:“回去再被男友欺负吗?” “什么?” 姜舟跟不上他的思绪。 手上力道加重,许少虞的指尖将他脸肉按的稍稍凹陷,语意不明:“我本来不想说的……舟舟这身衣服不是自己买的吧?如果是男友故意买来给你穿的,他可真是太坏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会在舟舟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给你穿裙子这样过分的事情。” 裙子? 姜舟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他抓着衣领,吃力地挣开脸上的手:“这只是普通的睡袍,才不是——” 那两个字被他羞赧地含在口中,说不出来。 可许少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了点同情的意味,他说的笃定,就像姜舟真的在无知无觉时,被人哄骗穿上了女孩子的衣服似的。 姜舟的底气顿时散了一些。 他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隐在衣袍之下,交错着碰了碰,面上闪过好懂的犹疑情绪。 许少虞眼底晦暗,愉悦感加深:“你果然不知道,但是没关系。” “舟舟看不见,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点都没有欺骗盲人的自觉,一字一句说的真心实意。 他抚着姜舟的后背,将人拥进宽大的风衣里。 接着诱哄道:“我会帮你的,毕竟我和舟舟,我们两个才是最亲密的关系。”【你现在阅读的是 】 9、极限三选一 姜舟心声鼓动,下意识推开了他。 挣动间,他的手肘不知碰到了哪个按钮,正在上升的电梯停顿下来,叮地一声开了门。 姜舟精神一松,几乎是在下一刻,他两手用力抓着门框,从逼仄的空间里逃了出去。 姜舟脚步不稳,慌不择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或许是许少虞俯首帖耳,在他耳边呢喃的声音太过亲昵,像极了情到深处对待爱人时的低语。 也或许是,被抱住的那一瞬间,他触碰到了对方身上因为兴奋而升起的滚烫温度。 呼吸着走廊内阴冷的空气,姜舟将自己缩在消防栓的阴影内侧,感受到从脚底钻上来的密密麻麻的恐惧。 他迟缓的头脑终于反应了过来:……即使怪谈世界看起来再怎么正常,也不是他所熟悉的现实。 邻居也好,刚刚出现的学长也好,他们做出的行为都和姜舟认知里的,真正礼貌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光从外形上看,这两人毫无疑问是鹤立鸡群的。他们就像是坠落在昏暗湖面上的星辰,在一堆腐草般的弱光里熠熠生辉,存在的本身就足够亮眼。 可姜舟看不见—— 再优越的外貌、再矜贵的动作,在他眼里都会自动化为黑暗。 眼盲的姜舟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他才能摒弃外貌这些惯会迷惑人的信息,化繁归简,感知到每个人最单一的内核。 而面对许少虞时,他的感知似乎窥探到了对方亲切关怀下的冰山一角。 ——仿佛有什么毛骨悚然的东西隐藏在那副优越的皮囊下,不停翻涌。 它本来可以待在暗处冷眼旁观,却偏偏急不可耐地、再也等不及似的挣脱出来,想要借着拥抱来触碰他。 这个荒诞的想法刚一升起,姜舟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摇头将琐碎的念头压下去,蜷缩身体,躲在消防栓的背后不敢出声。 没多久,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脚步落下才会发出的动静。 规律富有节奏感的步履像是踏在了他的心口上,姜舟心跳漏拍,颤抖地咬住了下唇。 - 电梯内,模样俊美的混血男人眉眼低敛,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一点都没了面对姜舟时装出来的如沐春风感。 许少虞没料到姜舟会直接推开他,一时不慎,真让他挣脱了开。 ——可他怎么能迈腿跑掉呢? 他的舟舟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也不知晓脚下有没有障碍,会不会撞上坚硬的东西。 也不知晓自己此刻身处几层,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回到家中。 他那样脆弱,本来该被男友格外怜惜地保护着,不接触分毫危险。 ——可他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仿佛和许少虞相比,前面提到的所有困难都不足为惧。 就这么怕他,想离开他吗? 许少虞面色不变,像是无动于衷。可手背上倏然狰狞的青筋暴露了他极度躁郁的事实,他眉骨压低,死死盯着姜舟离开的背影,即使被转角的墙壁遮挡,彻底看不见也没移开。 直到电梯门即将合上,他终于动了。 许少虞伸手,修长骨感的手指牢牢扣住内壁用作阻挡,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跨了出来。 “舟舟。” 他低语,念着这两个字时饱含痴迷,面容却随着音调的起伏,变得极为坦然。 他如对待撒娇的爱人一般,眯起眼睛:“妻子怎么可以躲避丈夫的亲近呢?这是你的义务才对。” 嗓音无奈,浸染着扭曲的爱意。 “真是,太不乖了。” - 他找过来了吗? 姜舟屏气凝神,双手抱臂地蹲着,手指轻轻掐住肩膀。 许少虞,他目的是什么? 这里是怪谈世界,是经常发生死亡与争执的地方,姜舟脸色苍白地想……难道是想骗取他的信任后,杀了他吗? 脚步声越发近了,楼层的走廊能藏身的位置不多,他躲在这儿,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真的会死的…… 姜舟眼眶发热,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像试图躲避寒风的小鸟,瑟缩着将头埋进羽毛里。 忽然,他一侧的住户门开了条缝。 “咔哒”一声—— 房间里的光线撒了出来,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同时伸来的,是一双蓬勃有力的双手,在姜舟还未做出反应前,这双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拽起,迅速拉进了门里。 脚步声在门关上的下一秒接踵而至。 屋外,不急不缓寻来的男人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眼珠滚动,直直注视着暗绿色的住户门,眸底翻涌着丝丝缕缕的死气。 - 姜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他的嘴被捂住无法出声,腰间还横着一条肌肉结实的手臂,他惶恐地踢动双腿,想要推开身前的手。 “嘶……别动。” 被他狠狠抓了一下,禁锢着他的人痛呼出声,却没有放手,“门外那个还没离开,你想被发现吗?” 声音暗哑,还有些熟悉。 姜舟忽然怔住,与记忆中的一个人对上号:“……林警官。” 故事中的主角林警官为了展开调查,在公寓里租下了一间房子,没想到他误打误撞,竟然恰好跑到了这里。 抛开之前的那次不愉快,林警官在他眼中是难得可以信任的那类人。 姜舟听话地不再动弹。 他眼睫眨动,一滴泪顺着眼眶掉落,对刚刚的经历感到心有余悸。 掌心被呼出来的热气搔地痒痒的,林程的手一错,又摸到了他脸上的湿润。 心比铁硬的s级玩家顿时话也不会说了。 林程穿梭过无数世界,也消除过许多怪谈,却没有一次像遇到姜舟这样动摇得厉害。 姜舟很能哭,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林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厌烦,而是慌张地抬手去擦他的泪珠。 手到中途,他想到姜舟之前的疏离,眼眸一暗。 他好一会才松开手,语气淡了下来:“哭什么,不想我碰?” “明明其他的男人更加过分,”他锐利的目光在门上一扫而过,转而落在姜舟的脸上,“你知道最近接近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不知道没关系,我会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简帜言,27,看似是职场白领,实则暗地里在做非法出口武器的行当,身世不干不净。” “秦诵,24,医学院的高材生,洁身自好是因为有严重的施虐倾向,一般人他不感兴趣。” “许少虞,22,本市首富的私生子,但在不久前,首富原配的三个孩子意外死亡,他成了继承人。” 林程这些天没闲着,抽空将公寓内有可能成为怪谈的嫌疑对象全都调查清楚了。 他俯视着姜舟,这个令他产生了特殊感情的核心npc,一字一句道:“姜舟,我没有骗你,如果你继续在他们之间周旋,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你只是个小花心,怎么可能玩得过心眼黑的男人?你会被吞吃干净,困在这栋公寓里一辈子,”林程叹息,“所以听我的,从现在开始别出门了。” 姜舟迷茫地抬眸,琥珀色的眼珠晶莹剔透。 将林程嘴里的话反复回忆了两遍,姜舟喘息声停滞,连反驳自己不花心都忘记了。 “别出门?”他喃喃道。 只要这样就可以吗。 ……他一个盲人真的能办到吗? 视线扫过姜舟单薄的穿着,和他毛茸茸的发顶,林程语气渐缓:“你也可以选择暂时和我一起住,我虽然留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但一个月内还是可以照顾一下你的。” 说着,他喉结不自在地滚动,隐去了声音里的紧张。 一个月。 这也是姜舟需要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如果能平安度过,他就有机会健健康康地回到现实。 思考间,姜舟身体不自觉退了一步,轻轻靠在房门上。 两人交谈时,房门的猫眼反射出一道暗光。 似乎有黑色的污泥一滴一滴从走廊的天花板上掉落,如雨一样积累了许多坑洼。 无人知晓,在姜舟进到这间属于“玩家”的屋子后,整个公寓须臾间被升腾的灰黑色雨雾包裹了,如同行驶在海面上帆船一般摇摇欲坠。 巨大到能遮天蔽日的触手紧紧缠绕着高楼建筑,像是一切软体动物的集成体,却又带着世间所有生物都无法比拟的震撼和恐惧。 祂发出人类耳朵所不能捕捉的声波,转化为漆黑的雨水,重重砸下。 ——爱人离开了祂的视线。 ——该死的外来者还想将他藏起来。 雨滴坠落,每一滴都在宣泄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愤怒和不悦。 …… 天空好像黑暗了一瞬,林程剑眉皱起,警惕地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异样。 他接着拉开窗帘,窗外风和日丽,太阳光也是暖暖的,空中时不时还有小鸟飞过。 尽管一切都彰显着宁静,可他却有一种被巨物盯上的头皮发麻感。 另一边的姜舟背靠着门。 如果他没有失明,一侧头就能看到猫眼之外,一只腥红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里面,试图寻找他的身影。 直到锁定姜舟,才诡异地弯起上下眼皮,露出一个瘆人的笑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极限三选一 直播间弹幕划过: 【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处男你好打算】 【趁人之危地发出同居邀请?林哥你有私心,你不要脸!】 【安心,我已经把林狗当免费保姆来看了,保姆记得把我老婆喂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全天24小时直播(色)】 【呜呜呜老婆不说话,是不是对林狗的人品有怀疑了。活该,谁让你之前凶他】 林程扫了一眼,脸色青了下来。 他想说,控制核心npc,不就是玩家的工作吗?他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干的啊,之前怎么不见他们这么会骂? 况且,说他有私心什么的—— 他转头去看姜舟,后者眉目微敛,小脸清隽如画,下垂的眼尾更显无辜和病态。 无焦的双眼到底是一种缺陷,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弱势非但不会惹人同情,反而还会刺激对方升起一种隐秘的躁郁冲动,适得其反。 长成这样,还不知道凶一点保护自己。 受惊了也只会垂眸落泪,期许用这副委屈的样子让欲壑难填的猎人不忍心下手,殊不知只会起到反作用,从而受到更过分的对待。 林程舌尖顶着上颚,少见地没有反驳。 有私心怎么了? ——他敢肯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保证在听到海妖的歌声时,还能保持绝对理性。 姜舟就是海妖口中不停吟唱的歌声,林程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捕获,一点一点坠入深不见底的海。 他本来应该捂住双耳,封闭内心拒绝去听,却主动敞开了胸膛,在波浪之中,近乎愉悦地暴露着自己。 “姜舟……舟舟。” 玩家更改了对他的称呼,语气放轻,尽量不吓到这个如兔子一般只会缩肩俯首的美人,脱口而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绝对、绝对不会欺负你。只要你答应,我就会一直保护你,直到你脱离危险为止。” “你也能感觉到这栋公寓很不对劲,不是吗?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你可以贪心一些,自私一些,我很乐意见到你为了自己,而使用我。” 姜舟指尖发痒,不由捏紧。 他想起资料中,主角小林的性格应该是谦逊礼貌才对,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却冷态十足。 就像是经历了无数生死场的人,声音再怎么轻柔也压制不住骨子里带着的血腥味。 可就是因为如此,姜舟反而才觉得他的可信度又增加了几分。 林程说的是真的。 他竟然真的想让自己利用他! 姜舟抿紧唇,很想跟系统核实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林程的话对他来讲,无疑是迷雾中的灯塔,充满了诱惑力。 姜舟下意识想要答应,他当然怕死,他就是因为有非比寻常的强烈的求生欲,才会答应系统的邀请。 可他被骗怕了。 即使是主角,也不能让他交于全部的心神,更何况现在的主角还有点奇怪,像是被人魂穿了一样。 姜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他眨着眼睛:“直到我脱离危险为止——?” 这句话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在描述他此刻正处于漩涡中心,而不是一个普通的背景板。 “没错,你听说过都市怪谈吗?也可以简单理解为鬼故事。”林程也没失望,他缓步走来,解释道:“然而鬼故事大部分是杜撰的,都市怪谈却是基于真实发生的事件,衍生出来的异空间。” “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栋公寓,的确会在不久的未来衍生出一则极为恐怖的怪谈……你不知道你男友为什么会自杀吧。” 林程问:“你们感情怎么样?” 姜舟头绪还没有理清,下意识念着设定,小声回:“……还不错。” 林程颔首:“那他没理由自杀才是。而他之所以了结自己的生命,姜舟,正是因为他跟你交往了。” 姜舟猛然抬头:“我?” “我不是说你害死了他,而是怪谈的硬性规则就是如此。” 林程怜爱地看着他,“‘与姜舟交往过的人,会在半月之后离奇死亡’,只要你身处这栋公寓,这便是无法改变的铁则。” 林程全部的话语传达出来的意思只有一个。 ——他想让姜舟安安静静的,只待在一个地方,不露出一寸皮肤,不泄出一丝声音。 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手段,只要姜舟答应,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会有人自杀,怪谈也自然不会形成。 只要他答应。 姜舟眼睫颤个不停,看上去心神动摇的厉害,在屋里也感觉到冷似的,拢紧了自己身上薄薄的衣服:“让我想一想。” 林程眼底微暗,成竹在胸,像是已经看到他最终的选择。 他们谁都知道,姜舟没得选。 他看似在静等他的回复,实则目光游刃有余地落在姜舟身上,将他全身的细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是男孩子会穿的衣服吗? 他看到v字领下露出的锁骨,以及衣摆绣着纯白的蕾丝边,不规则的褶皱尽显纤巧,让人移不开眼。 ——哪里像是睡袍,倒更像是古罗马祭祀穿的神圣白裙,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禁忌美。 【美死了我老婆,眼睛看不见就连穿了怎样的衣服也不知道吧嘿嘿嘿】 【死鬼男友好恶趣味,竟然给宝宝穿裙子!林狗你也很恶趣味,不许骗我老婆啊啊啊啊!】 【好看,爱看】 【宝宝,我可怜的宝宝别害怕,就算是同居老公也会死死监督林狗,不会让他偷偷亲你的】 姜舟在担心什么显而易见。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疯子们所展现出来的澎湃爱意,他担心出了狼窝,又入虎口,到时候连唯一的逃生机会也没有了。 不得不说真是可爱。 林程含笑,他应该去安抚他的,却隐秘体会到全身上下浸泡在温泉里,毛孔舒张,细胞雀跃的兴奋感。 这是一种难言的刺激,仿佛麋鹿濒死、花朵开败,美丽的东西即将消逝时所绽放出的瞬间璀璨。 名为摧毁欲的邪念一旦滋生,是会让人上瘾的。 姜舟脖颈侧着,弧线流畅,垂目思考的样子与他口中刚刚提到的麋鹿和花朵一般无二,却比这些俗物更加能牵动他的神思,让疯子想要破坏的同时,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更大的,想要珍惜他的冲动出来。 被蛊惑了似的,林程抬步想要接近姜舟,伸出手要去触摸他的脸。 目光一转,却突兀地与猫眼里一只猩红的眼珠对视上了—— 被黑雾包裹着的眼珠不停流淌着黑色的,如泥一样的东西,它瞳孔倒竖,每一条纹路都神秘非常,弥漫着毫无生机的冰冷。 ——只是对视一眼,就能让人类感受到轻则头晕眼花,重则吐血昏迷,精神阈不断遭受冲击的混乱。 屋子有玩家兑换的高级防护道具,它进不来,也不知在外窥视了多久。 林程眼皮一跳,心脏骤停,头部顷刻间传来不适的绞痛感。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后,发现屋外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直播间惊惧交加: 【操了,我看到了什么?那是怪谈里的怪物吗?】 【哪有怪谈会无视规则,无视秩序在第四天就成型!】 【难道是找错规则了,其实怪谈成型的条件除了自杀,还有别的?】 【林哥又不是新人,不可能出这种错吧!】 “离大门远一点,姜舟!” 林程拉开他,将姜舟护在了身后,他面容沉寂,难得有些严肃地按着门框,去看发生异样的猫眼。 从内向外望去,走廊一片寂静安宁,像是刚刚那只硕大的眼珠只是他的错觉。 “麻烦了……” 他低吟一声,嗓音听不清情绪,姜舟耳朵动了动,问:“怎,怎么了?” “怪谈已经出现了,是我没有调查清楚。”林程胸膛鼓震,言语间有些朦胧:“我以为怪谈会是简帜言、秦诵、许少虞,这三个人中的一个,却漏掉了别人。” 姜舟惊了,说不出话来。 林程接着道:“既然这样,那满足与你交往,并且自杀这个条件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姜舟。” “——你那男友,或者是你家里,近几天有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沈清。 林程一颗心在呕血,他以为姜舟早死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前情提要而已,他压根儿没有关注这个早就下线的情敌兼背景板,谁知道会半路翻车,在这里打他个措手不及。 事态升级,玩家如果想消除怪谈,就得尽早处理,如果怪物隐匿人群,到时候再想把它找出来就困难了。 他这么一说,姜舟忽然想了起来。 自己匆忙跑出家,就是因为沈清的灵位每晚与他同榻而眠,像是有意识一样,学着生前那样轻拥着他。 姜舟浑身发颤,忍不住呼吸加重,一时喘不过气。 “别怕,别怕舟舟。” 林程见状哪还能不明白,他心疼地低声安慰,“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只不过你得需要协助我,我们两个一起将怪物找出来。” “我能做什么?”姜舟声音很轻,他对自己向来不抱希望。 “你可以办到的,”林程却十分笃定,“从现在开始,哪也别去,只留在这里。” “沈清的目标是你,而我的房间是全公寓最安全的,它进不来。” 林程故作为难,眉眼带笑:“看来你前男友也想让你答应我的提议。” ——谁让它亲自出现,导致同居这件事从可有可无的私心,顿时演变成不得不为的大局了。 区区死人而已,怎么能争得过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极限三选一 姜舟说了声好。 他紧紧抓着玩家的衣角,不放心地问:“怪物真的进不来吗?” 他实在被灵位吓到了,跟他一样只是背景版的沈清忽然变成鬼怪,这件事从怀疑变成了事实,不停冲刷着他的脑海。 姜舟先是问了系统,没等到回复,不得已向林程确认。 被眼盲的美人眼巴巴地看着,林程眼波荡漾,心都化了:“是啊,我不骗你。” “这间屋子是例外,它被很强的防御道具保护着,怪谈在前期很虚弱,外力是冲不破的。” 摸了摸他细软的发丝,林程用干净的毛巾为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男人力气大,下手没轻没重的,姜舟脸颊都被擦红了。 他侧头去躲,肚子却在此时叫了两声。 姜舟顿了顿,他耳尖稍红,不再动了,任由男人为他擦脸。 同时不忘寻求投喂:“林警官……我饿。” “听到了。” 林程懒洋洋地应着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口味不同的三角饭团,简单加热后交给了姜舟,这东西虽然很小,却很顶饱。 姜舟吃了两口很快饱了,他说想休息一会,林程便带他进了卧室。 他家里卧室的布局虽然跟15楼姜舟那层有些不同,但整体大小没有区别。 见姜舟适应良好,林程放心许多。 “我要出去探查情况,舟舟一定不要离开这里。” 出门前,林程又一次叮嘱道。 他态度认真,不急不缓的嗓音显得也很可靠,姜舟乖乖应下:“好。” 接着补了一句:“你要小心。” 也不知道林程什么表情,姜舟只听见几秒之后,他轻笑一声,缓缓带上了门。 …… 整个房子只剩下他一个人,姜舟松了口气。 他仰面躺在床上,想到今天发生的许多事情,以及那块微凉的,每日躺在他枕边的灵位。 “022,”他说,“变成鬼的沈清,还是沈清吗?” 【不是了,】系统上线,回复道,【它只会是吃人的怪谈,是邪恶的东西,舟舟不可以接近。】 “那你弄清楚bug的原因了吗?还有林警官的身份,他看起来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姜舟最好奇的是这一点。 系统宛如老式的卡带卡壳了一般,自信心受挫地默了两秒:【……主系统表示,我们转移时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力量,导致最终降落的坐标发生了偏移。】 【我们原本要去怪谈形成之前,却来到了怪谈形成之后。】 【出现的剧情人物虽然不变,却要更加危险。】 姜舟差不多明白了。 他这才彻底相信林程口中的话是正确的。 “希望我不会给他添麻烦……” 姜舟心情低落,不清楚降落时发生误差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影响,但他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毕竟留给他的选择好像除了安静待在林程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了。 他犹不放弃:“那我们还能回去吗?我要是死在这里怎么办啊……” 他和邻居他们相处时,总有一种像是被饥饿的鹰犬牢牢盯上的紧迫感。 姜舟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那种喉咙被扼住的无力,也再不想重复经历那时候的体会了。 系统电子眼闪烁:【已经开始的任务没办法取消,但是有相关的补偿措施。】 【主系统允许我开放与任务系数难度一样的技能,用作自保,】系统道:【在这个世界里,你会拥有和玩家林程相同的权限,比如直播功能和积分商店,有道具的帮助,生存率会提高许多。】 【不用太担忧,消除怪谈是玩家的工作,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姜舟听到了意外的信息,打起了几分精神,“主角原来是玩家扮演的吗?” 想来也是,既然有npc,那肯定也会有玩家,这没什么奇怪的。 姜舟看到了任务完成的可能性,心下稍安。 他身体不好,无法持续长时间的思考。见他昏昏欲睡,系统小声说:【权限在5个小时后自动开启,舟舟先休息吧。】 系统下线了。 姜舟躺在玩家的卧室内,鼻翼间满是林程身上清新的气味。 跟他这种病秧子不一样,林程能做玩家这样复杂的工作,应该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 他要尽量当好自己的npc,不去接触更多有变异可能的人,干扰玩家进度才行。 打定主意,姜舟心一轻,闭眼沉沉睡去。 他没想到的是,邪祟并不打算如他所愿地放开他。 - 再一睁眼,姜舟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沙发上。 他在松软的垫子里蜷缩着,全身上下只披了层毛毯。 屋子里好像空气不流通,没有阳光的覆盖,正散发着细微的松杉香薰味。 这是哪? 姜舟脸上茫然,觉得四周处处透着异常。 他试图弄明白为什么他睡在了玩家租的卧室里,醒来却是在沙发上。 站起身,姜舟想要摸一摸身边的东西判断位置,感觉小腿忽的一软,身体使不上力地摔在了地毯里。 眼前黑暗一片,他手里拽着地毯的绒毛,比起痛觉,心底最先升起的竟然是惧意。 他好像知道在哪了。 ——这是他15层的,和沈清一起住了许久的房子。 也是他今早逃离的地方。 姜舟最喜欢窝在这块地方去听电视机,一待就是一下午,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沙发有多软,地毯有多绒。 就连那松杉味的香薰,也熟悉到令他胆寒发竖。 尝试许久都没能起身,姜舟耳朵嗡鸣不止,他察觉到自己在发抖,眼底也不觉开始酸涩。 “怎么又摔倒了,舟舟。” 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到近地传来,嗓音清冷,唯独对他温柔万分。 “——又被地毯救了吗?看来它才是我们买过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走来将他扶起,他抬着姜舟的脸,发现他在无声地掉泪。 “怕成这样……” 这道声音轻叹,一滴一滴去抹他的泪,“是被什么吓到了呢……没办法,舟舟胆子小,我抱着你好不好。” 姜舟腰间一紧,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了。 他贴着一具冰凉的躯体,寒体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冻得他不停地颤。 姜舟良久才找回意识,他使劲挣开身前的手,毫无顾虑地想拼命跑开,可他的力气哪能跟高大的男人相提并论,没多久就连人带腿地被捉住,动也不能动。 再次被抓住,他摇头呜咽,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掉,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沈清,呜呜沈清你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 “好可怜,舟舟。” “可是你名字都叫错了,我又怎么能放开你?” 声音带着怜悯,轻轻去吻他的脖颈。 - 不知过了多久,姜舟从噩梦里醒来。 他发丝被泪打湿,透明的珠子积蓄在高挺的鼻梁窝上,蓄了一窝浅浅的水洼,盈满了,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他唇红肤白,黑发浓郁,不动时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可眼睛一睁开,仿佛玉石活了过来,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 直播间在他熟睡时悄然开启了。 【谁懂,筷子都掉了(呆滞)】 【本以为小主播的睡着时香香的已经够下饭了,但醒过来好看的要死,这是路人npc该有的颜吗(我舔舔舔!】 【做噩梦了么我的新老婆,等我!我现在就穿越到屏幕里来安慰你嘿嘿】 【用户1232砸下一颗烟花,积分点数加100,目前100点整】 他们等着主播的互动,却不想姜舟的眼睛扫过弹幕,没有在上面停留一秒。 姜舟嘴里叫着系统:“022,我睡了多久?” 系统:【正好6个小时。】 姜舟想,他也做了6个小时的梦。 也幸好只是梦—— 姜舟清晰记起那密密麻麻的恐惧,和男人一遍遍问他名字时的骇人经历,他打了个冷颤,抱紧了自己。 却没发现,一枚崭新的咬痕赫然印在后颈上面。 彰显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极限三选一 天色渐暗,落日余晖将白云染成了橘色,这会已经是下午的六点钟了。 姜舟在玩家的房子里一待就是大半天,之后坐不住似的站起身,不停在房间里徘徊。 林警官出去很久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只是去探查消息,需要忙到这么晚吗?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姜舟脚步停住,伴随着不好的想法,清隽的面容也浮现出恍惚和担忧的情绪。 他思考了几分钟,随即从客厅拖出来一把椅子,一步一步走到门边,打算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守一会。 这样等林警官开门进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了。 姜舟对自身的情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林警官将他留在这里的举动是为了他好,如果顶着这副眼盲体弱的身体贸然出去,只会给人添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能这样做。 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姜舟轻轻撑住下巴,也许是失落,他神情黯淡,看起来云雾一样虚无缥缈。 像是楼阁高坐的神,即将与人间断开联系、化作青烟飞散,不经意透出的那一丝朦胧。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被戳到,一个个打字飞快: 【能让宝宝担心,那劳什子的玩家好福气啊!嫉妒死我了!!】 【宝宝好像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没有安全感,乖乖在等丈夫回来的小妻子一样!幻视了好爽,先蛇为敬】 【被觊觎后只敢依附一个人,被骗同居也不知道,不存在的器官要炸了啊啊啊】 【眼盲人/妻,斯哈斯哈(眼冒爱心)(眼泪从嘴巴流下来)】 【?不许yy我老婆!你们这些混蛋!!】 姜舟浑然不知,他甚至连飞速划过的巨额打赏都看不到。 他在心底一遍遍祈祷林警官能够平安的同时,对防御道具产生了好奇。 “022,你知道玩家用的是什么道具吗?”能阻挡怪谈入侵,并且防护的范围大到能覆盖两百多平的房子,姜舟不由心痒,“我能买得起吗?” 系统探知了一番,随后打开积分商城。 姜舟的直播间积分飞涨,在同一批新人当中一骑绝尘,短短小半天的时间,他已经拥有了大几千的可观积分点数,按理说大部分都能买得起了。 可系统搜索一圈,摇了摇头。 它解释道:【玩家林程使用的,是他达成十次完美通关,评级达到a+后的成就奖品,是不限制使用次数,独一无二的高级道具。】 也就是说,全世界只有这一个。 姜舟啊了一声:“这样吗。” 看他失落,系统接着劝慰:【商城还有很多同类型的防护道具,虽然覆盖范围很小,使用次数有限,但保护舟舟一个人也足够啦。】 姜舟眨了眨眼。 深入了解后,他对玩家留在这里的道具有了更清晰的概念。 这样可遇不可求的保命物品,按理说应该贴身携带才对,可玩家却大大咧咧地放在了他的身边……这让姜舟心里一热。 ……尽管跟故事里主角的性格不一样,还曾经那样咄咄逼人的质问过他,可玩家扮演的主角并不是一个坏人,相反,他是一个面冷心热值得信任的人。 姜舟更加坚定了要在这里等他回来的想法。 他侧耳听着,每听到一个动静都要屏息凝神,去分辨声音的源头。 有时是窗外树叶的响声,有时是小鸟叽叽喳喳地在叫,姜舟短暂被影响后,很快又调整回来。 他一人一椅,偶尔抬眉弯目的样子显得一片岁月静好。 仿佛是城镇里随处可见的年轻人静下心来在小憩,安静等一个醒来的契机。 半小时后,姜舟耳朵微动,终于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忙迈步摸了过去。 “林警官,你回来的好晚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嗓音软软的,跌跌撞撞的跑去,细听还有几分委屈,撒娇一样,“我等了你好久哦。” 姜舟拿不准距离,多走了两步,却不想鼻尖猛然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痛感蔓延,他忍不住仰头后退了几步。 “林警官?” 他轻声唤着。 无人回应。 空气好似凝滞住了,静谧与死气弥漫,明明只过去了短短数秒,姜舟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是吗,等了有多久?” 他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尾音拉长,听起来眷恋无比:“……等他的时间,有我找舟舟的时间长吗?” 他嗓音磁性好听,姜舟却如临大敌般,捂着鼻尖的手一顿,怔怔僵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直播间弹幕: 【!!】 【老婆快跑,这人不是玩家!!】 【在这里说没用啊,主播看不见】 【妈耶吓死,怎么一会没看就进来一个男的?虽然他长得很帅,但他眼神很恐怖啊!】 姜舟认出了他的声音。 “秦医生……” 他语气惊异,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艰难地说:“你怎么会……林警官呢?他在哪里?!” 秦医生为什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姜舟感觉自己头要炸了,他觉得按照玩家的谨慎和专业程度,他应该不会将钥匙大意丢掉才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钥匙,就是秦医生从玩家身上获得的。 …… 当着他的面打听别的男人,还用这样关心的态度,秦诵面色一凛,眉心微不可察的蹙起。 他很快放松,恢复到原来那副慵懒的神态,答非所问: “不是说好了吗,我和舟舟,我们两个要每天见面,好方便治疗你的眼睛。” 微凉的手指探来,温柔抚摸着他的眼眶,秦诵道:“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呢,失信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还是说——” 他话音一转:“我可爱又懂事的患者,听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男人的话,一定要和我拉开距离?” 姜舟嘴唇打颤,说不出话来。 男人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想法,他斜视一圈,眼睛在茶几的档案上扫过,眯眼拿过来随便翻了几下。 几秒后,他轻笑了一声:“性施虐倾向?疑似会在床上打老婆的渣男?” “……那个该死的小三,原来是这样描述我的。” 男人丢开资料,高大的身体下压,随着弯腰偏头的动作,温热的吐息贴在姜舟耳边,喷洒在他的脸上。 语气莫名危险:“——我是不是这样的人,舟舟待会儿就有机会知道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极限三选一 【近日,a市百泉置地有限公司的三位股东意外死在家中,百泉房地产股票骤跌,迎来最低迷的时刻——】 【茶树村村民大量死亡事件,警方目前有了新的进展——】 【请各位出门务必注意安全。】 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栏目,女主持严肃冷静的声音传来,声音悦耳。 在场两人谁都没有心情去听。 姜舟承受不了这越发诡谲的气氛,他不住撤步,却险些被椅子腿绊倒,在即将跌倒之前,被大步近身的男人死死拥住。 男人力气极大,像是要把姜舟细瘦的腰按进身体里,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热度不断攀升,一股能使人心脏炸开的惊魄和心悸透过衣物、渗入姜舟每一寸的肌肤。 姜舟被烫到了,他四肢震颤,喉咙中发出了细小的呜咽声。 肤白貌美的少年仰着头,脖颈被迫后倾,鬓边的发丝根根下垂,露出了瓷白的耳朵,脆弱的神态宛如一只濒死的鹤。 秦诵低头看他,狭长的眼睛含了一潭深不可见的渊: “——舟舟,回答我。” “我的感情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吗?它是你的负担吗?” 秦诵轻嗅着怀里人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像是护着一件舍不得碰碎的珍宝。 他的声音很沉,想用一副求真的态度,来向受他胁迫的受害者急切地询问一个答案。 姜舟呜呜挣扎着,用拒绝的态度回答了他。 温顺的状态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原形毕露,秦诵额角青筋暴起,嘴角下陷,脸上透出一股难捱的疯相。 也不知是姜舟选择留在野男人的地盘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还是姜舟这副怕极了的样子刺激到了他,一向冷静自持的秦医生,竟在此时露出了堪称可怖的表情。 他缓慢伸手摸向自己的侧颈,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指腹狠狠用力—— 像是要穿透皮肤一般,他手上动作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抓出了无数血痕。 “啪嗒”一声—— 血珠垂直砸在地上。 一道一道,男人下手十足狠戾,没多久,完好的皮肤已经面目全非。 任谁也看不出,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正用自虐方式来宣泄着一次次感情受挫下,堆积许久、无处发泄的狂躁。 玩家调查的没有错,秦诵躁郁倾向严重,每次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他的破坏欲都会达到顶峰。 很可怕不是吗? …… 秦诵因疼痛呼吸加重,他想到这里,嘴上却恰恰相反的泄出几声笑来,双手抬起,他使劲抱住姜舟,去吻他喉间小巧的喉结。 画面无声无息,像是虔诚的信徒在献祭自己。 【疯了……这人明显不正常啊!】 【放开我老婆啊啊啊!我都没亲过,可恶的臭狗我要杀了你!!】 【好色好香我爱吃,嘿嘿撑死我吧】 【疯批男也吃得下,他很暴力诶(嫌弃地多看了两眼)(开始眼睛发光)】 姜舟不明所以,颤抖着没有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敏锐地觉得现在惹怒他一定不是好事。 男人满意于他的乖顺,许久才松口,用温热带血的手去碰他的脸,低声轻语:“我怎么舍得伤害舟舟……我宁愿发病时用手术刀分解我自己的身体,将血肉一片一片从骨头上剃下来。” “我承认我对你有很深的欲念,但这是动物见到自己所爱后,在多巴胺与荷尔蒙共同引导下所产生的正常感情。我不认为我的喜爱需要可悲地去掩饰。” “我会抱你,吻你,爱你。” “唯独不会如别人所诋毁的那样,用性/虐那种低劣的方式伤害到你。”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进到耳边时模糊不清。 “可你看不见,你只会怕我。” - 姜舟无言的时间太长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失去了耐心,抱起他就往卧室里走去。 姜舟惊呼一声,很快被大力推在了床上,他全身陷在了被褥里,尾椎骨阵阵发麻。 秦诵目光带着微凉的审视,他身高腿长,只是背影就将姜舟遮的严严实实,投下来的阴影像一座小型的山,传来巨大的压迫感。 尽管看不到,姜舟还是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架势。 他咬紧了唇,后知后觉地恐慌。 他听到男人压抑着说:“舟舟,别太抵触,我保证这不是一件讨厌的事……” “你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听信了外人的话,而不停地拒绝我——就像现在这样。” 他语速始终慢条斯理,如身穿礼服耀眼夺目的贵族,站在聚光灯下端庄优美地拉动着大提琴,为台下唯一的观众演奏名为告白的谱曲。 秦诵勾唇,大手轻抚着姜舟的头发,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个吻:“想想看……在林警官介入之前,我们两人分明相处的很融洽。”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低落的情绪,包裹住了冷漠肮脏的本质,试图迷惑即将上钩的猎物:“这足够证明我们很合适了,宝贝,我好爱你,和我交往好不好——” 姜舟神情一怔,敏锐感觉到腰间的手拽住了他的衣带,正大胆地往里去探。 他汗毛倒竖,起了一身小疙瘩,嘴唇发白地紧紧护着自己:“别、不不要扯。” 话都说不利索了。 长得漂亮,力气又小,连一句凶话都不会说,遇到什么事只会哭着受委屈。这种脾气,要是男人铁了心想欺负他,又怎么能逃得过? 秦诵眼中升出一抹讥笑,置若罔闻。 他深色瞳孔里的火焰明明灭灭,始终注视着姜舟的身影,最后头颅低垂,含住了他的微启的唇。 姜舟睁大眼睛,挣脱不开,只能两只手臂护在身前,可男人视若无睹地紧贴过来,胸膛压着他的手臂,他所有抗拒都毫无用处。 嘴唇贴到了冰凉的唇肉,姜舟眼睛一闭,温热的眼泪直直掉下来,他断断续续哭出声,直到对方将他的唇和眼泪一起吃了下去,姜舟才荒谬地感觉到自己有多被动。 “呜呜……” 软红的舌头被不停地吮吸,多余的唾液从湿润的唇角溢出,顺着白嫩的脸颊流到下巴,隐没在包裹着脖颈的衣服里。 姜舟喘息不停,可还是被贪婪的人舔吸舌根,将湿软的舌头吃的渍渍作响,导致他喉咙间发出的都是甜腻的呜咽声。 “放、哈嗯……放开。” ——他被秦医生吻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被不熟悉的人亲得脸面泛红,姜舟震惊远远大于羞耻。亚裔少见的浅色眼睛浮起水雾,他吐息淡的近乎没有。 男人自顾自的含了好一会,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他嫩红的舌尖,两人唇边连成一根银丝,被男人舔吃了进去。 姜舟身体紧绷,全身陷在秦诵的臂弯里,蜷曲的睫毛下垂,不安到了极点:“……为什么爱我?” 姜舟不理解,他艰难地抵抗着,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反驳他的话语:“我们很少见面,互相都还不了解,如果这样就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那秦医生的爱……” 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 姜舟坚定地认为这只是人物设定,秦医生被设定影响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放肆来亲他。 ——这怎么会是爱呢? 秦诵微微一笑,端正的五官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尘埃,隐隐露出了回忆一样迷恋的神色。 他看起来心情愉悦道:“和我交往,我就告诉你原因,舟舟。” 姜舟闭嘴不答。 秦诵眯起眼,表情悯然,作出一副温柔的模样,可鼓动的胸腔和野兽一样幽深的眸子都表明了他异常兴奋:“没关系,你会同意的。” 姜舟的瞳孔好看至极,要是能让这样一双眼睛里装满自己的颜色,无论是开心还是厌恶,都是件令人心动的好事。 他欺身而下,卧室的门却忽的被人推开了。 极大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秦诵皱眉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个意料之中的人。 跟看着姜舟时的欢喜不一样,他转头望去时神情冷淡,在脖子那骇人的伤口衬托下,仿若刚从深渊中走出来的阴冷鬼怪。 “滚开。” 他冷冷做出口型。 秦诵回头去看受惊了的爱人,正打算哄慰一番,却发现姜舟已经趁机钻到了被褥下,他们只能看到布料撑起的小山丘。 推门而入的许少虞定睛望来,良好的视力使他将一片狼藉尽收眼底。 他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你亲他了?该死!你这个该死的卑鄙小人!”他抓狂地咒骂了几句,尽显懊恼和阴鸷,下一秒,他目光锐利地向秦诵刺过去,看向他嘴巴的眼神恨不得剐下一块肉来,“那是我老婆!你怎么敢的!!” 秦诵嗤笑:“你在说什么疯话。” 他反过来警告:“当着我的面打我老婆的主意,你是想死吗?” “说那么多干什么。” 一人冷笑插话。 简帜言手腕翻转,一把银色的手枪反射出冰凉的光,他叩开保险,动作利落地对准秦诵的头颅:“——从他身边滚开,小三。” …… 局面僵持不下。 姜舟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在心底叫着系统,期待他的小伙伴给他出主意。 “我该怎么办啊?” 他带着哭腔,被亲的红润的脸和唇颜色靡丽,轻眨着眼睛:“我会被杀掉吗?” 【宝宝你不会被杀,你只会被***杀(痛苦)】 【老婆,呜呜呜我老婆都被坏狗亲傻了,让我亲亲能治好(prprpr)】 【老天奶,好刺激,这是我不付费能看的吗??】 【预感到了没完没了的修罗场,你们公寓还有地方吗,我想在旁观位买房(星星眼)】 【怎么没有一个人出主意?宝宝听我的,你凶一点让他们都出去,谁不听话就无妻徒刑!!】 姜舟看不见,观众将希望放在了系统身上。 【统哥你看到了吗?无妻徒刑可解此围】 系统:【……】 它艰难地转述给了姜舟,后者更茫然,不明觉厉。 没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的被褥被一个人轻轻掀开,将他的脑袋露了出来。 “舟舟,你来选。” 许少虞捧着他的脸,诱哄道:“你更喜欢我,对吗?” 秦诵垂目轻笑:“他怎么可能答应你?” 简帜言:“选我,其他两只野狗,我帮你杀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极限三选一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姜舟手心沁出细汗,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一时间只能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音,在胸膛里起伏不定地鼓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撞出来,让这具身体变成没有温度的空壳。 因为紧张,姜舟润白的双颊缓慢浮升起一抹淡淡的薄粉,宛如一颗散发着诱人暗香的即将成熟的果子,不自觉引诱着人来一嗅芳泽。 “我......” 攥紧手指,姜舟尽量忽视这股手脚发凉的不适感,吐出一个音节。 他开口的一瞬间,周围忽的安静无声,几道隐晦的目光骤然一转,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紧紧黏在他的身上,代替舌尖,一点一点去舔舐姜舟那恬静的小脸。 离他最近的是许少虞。 混血的男人气息加重,双眼迸发出喜悦的光,即刻问出了声:“——舟舟是想要跟我走对不对?亲爱的,我好爱你。我们一起生活绝对会很幸福的!” 他的话语中燃烧着一团谁都可以感觉到的热情,就像飞在天边的游隼,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不是真心。 有人从喉咙中发出讥笑,在讽刺他的自作多情。 果不其然,姜舟慌张片刻,稳了稳心神,随即小幅度摇头:“不是的。” 许少虞身体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发现姜舟不像在说假话后,全身的血液发冷,俊美的脸也扭曲了一瞬。 “哦?那会是谁?” 他语气依旧温和,却比以往更加悠长懒散,不带一丝的感情,似乎只要姜舟说出除他以外别的男人的名字,就会立刻提刀暴起砍下对方的头一样。 他在压抑着,其他人也不例外。 秦诵歪了歪头,俯身凑近:“那我呢,舟舟喜不喜欢医生?” “我们可以先结婚,慢慢培养感情,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带着舟舟去你想去的地方度蜜月。” 秦医生笔挺的白衬衫早在刚刚的亲昵中被姜舟揉皱,这会正凌乱的披在身上,为他禁欲冷淡的眉眼掺杂了几分性感。 迷惑人心的男狐狸似的,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可姜舟只是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依旧摇头。 秦诵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没在意两个失败者现在是怎样的心情,简帜言神色微动。 他几步上前,巨大的惊喜如涨潮的海水般大肆席卷而来,让这个习惯在生死场中不动声色的男人下意识放轻眉骨,具有威慑力的眼睛也颤了一颤。 “舟舟,宝贝。” 简帜言一身高定的黑西装,宽肩窄腰,走路时带起来的风都格外凌厉。 他来到床前,用带着厚茧的宽大手掌碰了碰姜舟的黑发:“你选择了我,是吗。” 指节动作很小,带着难以言之的珍视,仿若野性未驯的兽类收起利爪,去触碰一枝养在温室里的玫瑰。 …… 昏暗的卧室内,几个男人围着一个眼盲的美人不停问询。 他们表里不一,骨子里掺杂着彼此间轻易就能闻到的血腥味,却守着一只懵懂的羔羊,企图从他口中哄骗出自己想听的言语。 姜舟又感受到了那股炙热焦灼的气息。 他心脏提起,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了打算。 他轻声说:“——我不会选的。” 音落,男人们神色各异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沉默片刻,终于沉寂成了一望无际的黑暗。 幽光在一点点扩散、蔓延,简帜言用一种阴沉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明显不愿听到这个答案。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状似为难:“看来舟舟对我们所有人都不满意,所以才选了一条不跟任何人交往,独善其身的路线。” “……宝贝,你那可爱的头脑,究竟在想什么呢?” ——世上哪有这样贪心的好事?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姜舟却感受到了近乎化为实质的压力。 他捏紧手指,呼吸乱了一瞬。 “不是的……” 缓了良久,他鼓起勇气接着道:“在这个屋子里,的确有一个我在意的人,我愿意试着去了解他……如果相处的来,也许还会答应他的告白。” “只不过……” 他抬起眼睫,姣好的面容暴露在台灯之下,很快又低下去,像是羞怯:“只不过我不想被别人看着,我想单独说给他听。” 他的周围,几个男人面上空白了几秒。 姜舟这句话无异于暖阳在狂风暴雨中露出尖尖一角。 一道无形的光线穿过密布的乌云,温柔地撒在了潮湿的土地上。 脑海中的暴雨声渐停,恶劣的想法也被按下了暂停键,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密密麻麻的不断攀升的爱意与希冀。 “是谁?你想跟谁单独说?” 许少虞蔚蓝的眼睛亮起,玻璃一样透明璀璨。他低声喘息,尾音透出极大的难耐,恳求他心尖上的人能给予片刻的回应。 “……” 秦诵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他神情有片刻恍惚,宛如烟花直接在大脑中炸开,耳朵嗡鸣不止。 回神后,他直起上身,长腿蜷曲半跪在姜舟身前,声音沙哑:“说出来舟舟,那个你在意的人。” 耳边吵得要死。 简帜言眸子不悦地闪了闪,可姜舟一人就占了他全部的心神,他一颗冷硬的心因为他刚刚的话语化成了水,半点也顾不上其他。 顺势抬起姜舟的下巴,他迫不及待去看姜舟无焦的眼睛,想从中找到答案。 尽管在姜舟口中,不被他接受的人统称为‘别人’。 ——被选中的人,才是被他划分为亲密关系的幸运者。 可这比一昧地拒绝要好太多了不是吗? 他们有多难以承受被忽视的痛苦,此刻就有多欣喜于爱人难得的主动。 更何况,几人谁都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可怜的脱落者。 - 姜舟下颌被人勾起,眼睫不安地抖动了几下,那双蜜色的眼珠晶莹剔透,细看像是含着浅浅的鎏金,一如既往的干净见底。 碰着他的人呼吸加重,手上力道变大,姜舟吃痛地呜咽了一声,伤心害怕的神色一闪而过。 “别再追问了……” 他没有直接说是谁,反而伸手去推身边的人,不论是谁一律推开,“我现在是不会说出来的。” 有人发出不满的叹息: “理由呢?” “什么时候会说?” 姜舟面上秀眉蹙起,他察觉到眼睛上的痒意,忍不住揉了揉眼。 眼睑被他揉的粉红,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我不知道,至少……要过了我男朋友的头七。” “他才刚走不久,你们别太过分了。” 一时无人出声。 姜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心里有些慌张。 今天是男友自杀的第五天。 按理说,他作为唯一亲近的人,应该要主持举行头七的祭祀才行。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姜舟打定主意要用男友尸骨未寒的借口拖延时间,不管怎么说也要度过目前的困境。 然后…… 他悄悄摸到衣服的口袋,里面装着玩家离开前交给他的,只能使用三次的特殊通讯器。 他需要尽快找到不知去向的林警官,和他取得联系,林警官是唯一有可能带他离开的人了。 虽然这么决定了,可姜舟并不认为邻居他们看不出自己的小心思,他心虚地不敢看人,却不想他们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还满口答应了下来。 “确实有些急了。” 简帜言面带微笑,漆黑浓郁的瞳孔隐隐兴奋地收缩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等舟舟后天给我答案。” 姜舟闻言有些诧异,渐渐升起希望:“真的吗?那、那你们可以离开了吗?” 许少虞哼笑一声,手臂穿过姜舟的腿弯,从身后抱起了他:“你在想什么呢舟舟,要离开也是我们一起离开,你忘了这是哪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待在野男人的房子里。” 许少虞眯起眼睛:“还是说,你口中说喜欢我们中的一个,其实对野男人抱着不该有感情?” “要是学长知道舟舟骗了我——我就去杀了那条不知好歹的狗。” 姜舟缩在他的怀里,呆呆的没有说话。 另一边,秦诵的视线在许少虞抱着姜舟的手臂上扫过,微不可察地拧眉,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别吓他。” “林警官应该有什么紧急公务回警局住了,钥匙是他给我的,”秦诵不经意提起了这回事,“毕竟舟舟还在这里做客,他拜托我接你回去,这没什么奇怪的。” 姜舟也想起那把不该出现在秦医生手里的钥匙。 可要说医生嘴里的话是真的,姜舟也是不信的。 玩家进入副本后,任务就只有消除怪谈这一个,哪还有什么突发任务? 他忍不住担忧,却也知道不管再怎么问,面前这几个男人也不会给他正面回答。 他只能另外想办法。 直播间: 【总算能喘口气了,宝宝你辛苦了呜呜呜】 【没用的玩家多半是寄了,我宝一个人能度过倒计时一个月的生存期吗?(担心)】 【老婆我的钱你通通拿去买道具,一定要苟住啊,不然任务失败永远留在小世界老公怎么见你啊(痛彻心扉)(啃手指头)】 【是啊……永远留在小世界的话就要给这几个变态怪物当老婆了,已知怪谈数量会不断增加,而老婆只有一个……】 【这样看可怜的老婆会没有休息时间的吧……】 【??住脑!我不允许我的乖乖被不知底细的男人恩皮!我会疯的啊啊啊啊!】 【我知根知底可以嘛?宝宝跟我扯证你们放心(眼冒爱心)】 - 姜舟最终还是住在了简帜言家里,就像男人最开始说的,他一定会回到这里。 他不知道医生和学长是怎么被他说服离开的,只知道自己又将面临着与追求者一对一危险局面。 “乖一些,舟舟。” “——在你真正说出喜欢的人是谁之前,我都会好好期待着我们的第一次的。” 这就是不会碰他的意思了。 姜舟松了口气,可关于言语和手脚上的冒犯,他只敢在心里生气,面上鹌鹑一样一言不发地受着。 他现在只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和林警官联系。 他不由再一次想,故事不围着主角转就算了,给他一个npc加这么多戏份算怎么回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极限三选一 可一直到第二天,姜舟也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使用通讯道具。 因为简帜言一步不离地守着他,就连洗漱都要亲力亲为。他似乎格外热衷于给姜舟喂食,被他拥着掰开嘴巴时,姜舟甚至都能感觉到他鼻腔中喷洒出来的湿润热气。 “这是舟舟喜欢吃的三明治,来,嘴巴张开——” 散发着馥郁香气的食物就在近处,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持着,送到了姜舟唇边。 姜舟小心翼翼地顿了几秒,浅色的瞳孔划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败给了进食欲,去啃咬他递过来的东西。 小美人乖乖待在他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靠着结实的胸肌,全身重量近乎没有,抱着他仿佛抱着根羽毛一样轻。 此时用极度依赖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粉唇张开,像极了刚出生没多久的鸟雀。 简帜言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身上,越看越移不开眼,他被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冲击着,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在亢奋的膨胀。 他的宝贝,眼里没有别人,小小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这是简帜言梦寐以求的未来,他做梦都妄想抱到他的爱人,吞吃他的喜悦与哭泣,与他共享迷醉的混乱。 思绪打开了一个口子,便如泄洪一般再也收不回去。 男人硬朗的五官染上了一分意乱情迷的味道,他轻轻抚着姜舟的后脑,动作轻柔地摩挲着。 姜舟食量很少,没几口就饱了,他摇头表示不想吃了,随后便想从男人身上起身,却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忽的扣紧了腰。 热气涌来,他的唇被凑上来的男人含住。 简帜言用力吸吮着他的唇肉,动作野蛮,带着一股想要将他吞吃入腹的狠意。姜舟刚一张口,那条厚重的舌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在他的口腔里来回舔舐扫荡。 他渐渐喘不过气,伸手抓住男人的头发想要拉开,可白嫩的手掌刚一碰到,就被粗糙的头茬扎痛了手心,只能忍痛放弃,摇头呜咽挣扎。 唇珠被含着嘬吸,时不时轻咬一下,男人吻得很重,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重欲。 简帜言的家是独居男士常见的布局设计,灰蓝色的冷色调,家具摆放整洁,随便一个角度都很适合用来观赏,可缺少了生活气,显得异常压抑沉闷。 早日的冷阳透过悬挂的玻璃窗,倾洒在拥吻的两人身上,与简帜言一身灰暗不同,姜舟穿着明亮的米色卫衣,在阳光的照射下浑身都是闪闪发光的。 他是这间灰败房子里唯一的色彩。 在他到来之前,简帜言的眼中只有无意义的黑白,可他的宝贝不同,他的唇是水红的,眼睛是蜜色的,指尖是粉粉的。 简帜言望着他,就像一眼望到了整个世界。 他的心脏头一次被浓烈的爱填满,愈演愈烈,在此刻通通化为了直白的欲望,迫切想要让天上来的神尝一尝人间的污浊。 姜舟被不停响起的亲吻声惹得满脸通红,一身白皮冒着粉意。 他都要被这没有预兆的吻亲懵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又亲我老婆,你们这些人都不上班的吗!!】 【我也想亲啊啊!宝宝看起来好甜好美,被吸一下就红一片】 【眼盲了防不胜防,被亲了才知道但已经来不及了,香死我了香死我了】 【嘶这样想的话,会不会透进去了才会发现】 【??】 嘴巴麻木没有知觉,姜舟张着口,被邻居抱得很紧,口水都无意识流淌了出来。 “舟舟,宝贝,秦医生是怎么亲你的?” “有我亲的你舒服吗?” 男人声音暗哑,携着浓浓的欲望,退出来浅尝即止地啄着他的脸,话语中是压抑不住的想要攀比的酸气。 天知道他昨天看到姜舟被其他男人压着亲吻时有多嫉妒,道貌岸然的医生睨过来的眼神带着挑衅,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简帜言前所未有的暴怒,在这之前,他从没有那么想杀一个人。 “轻一些、轻一些……” 姜舟眼尾弥漫着玫红,微仰着头可怜地乞求,声音断断续续近乎没有。 好不容易一吻结束,他大口呼吸着氧气缓解窒息。睫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般轻轻抖动,上面还挂着一颗要掉不掉的泪珠。 ……一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被男人亲傻了的样子。 简帜言舌尖舔了舔上颚,刚松口还没过多久,又被他带起了阴暗的心思。 姜舟坐在他的腿上也才刚到他的胸口位置,两人体型差极大,被他捧起脸用力吻着时,简帜言甚至有一种会将他弄坏弄碎的错觉。 即使这样,他也没打算停止。 对满心满眼都是老婆的男人来说,老婆的呼吸都是勾引。 简帜言顺从本心,俯身含住他的舌尖再度抵了进去,去吃姜舟的唇。 相碰的那一瞬间,一股电流穿透皮肤直击脑海,他浑身兴奋到发麻,不带丝毫克制地撑开姜舟的唇齿,勾着那条细腻的红舌一下接着一下往里探着。 姜舟没想到他还要继续,忽然一下被顶得很深,他呓语出声,顿时一个激灵。 漂亮的小男生脸上都是泪痕,这会眼底又蓄满了一泡,眨一眨就全部掉了下来,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简帜言紧紧搂着他的腰,大掌向上攀附住他的肩头,把弱小的美人牢牢禁锢在了怀里供他索取。 可还不够。 这远远不够。 缓慢舔走姜舟唇边的水渍,他更加深入,气息交汇间简帜言闻到了从姜舟身上弥漫出来的香气。 是他的体香。 这是一种清新、却又拥有十足诱惑力的香味,无时无刻不在次刺激着简帜言的神经,诱使他抛弃所有理智,成为独属于姜舟一个人的狂热信徒。 男人成瘾了似的在他唇齿间吮弄,姜舟从吃惊到窒息,现在又逐渐浮生起一种可怕的快感,就像是大脑被抛在了一团棉花上,雾蒙蒙的理不清头绪。 “不……不要亲了呜……” 比秦医生亲的时间还要长,还要凶,姜舟恍然间有一种被饿了几天的恶犬啃咬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恐惧,早就没力气的手抓着男人的小臂。 抽泣不止的样子终于引来男人短暂的怜惜。 简帜言敛目看他,分开一些距离,骨感的拇指按住他被吸得充血发红的唇:“哭什么呢……不喜欢?” 姜舟被平放在地毯上,蜷曲的黑发铺张,肤白唇红,像一朵开在黑暗里的艳花,散发着勾人摄魄的香气。 “你欺负我呜呜……都欺负我。” 他鼻尖也哭粉了,一言一语地指控着男人的恶行:“你说过不会碰我的,我都不让你亲了,你都不停下来……” 撒娇一样,误以为自己很凶,实际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简帜言眼眸暗了暗,含笑看他:“我没有欺负舟舟,我是在爱你呀。” 他俯下身,与姜舟气息相融,不分彼此:“爱和欲望是一体的,这是我喜欢你的表现。” 姜舟捂着脸阻隔他的吐息,耳尖通红,全身都在冒烟。 他知道自己说不过满口歪理的男人,于是不再争论。他悄悄转了下眼睛,对他道:“……我想吃楼下商场里的冰淇淋。” 他嗓音软软的,莹白手腕隐隐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娇气万分:“你,你可以帮我买回来吗?” 男人被他勾的险些忘记思考了。 简帜言喘息声渐重,指节滚烫,笼罩住姜舟的侧脸:“我如果去了,舟舟会乖乖等我回来吗?” 他可没忘记,姜舟多的是人喜欢。 还有两个跟他有一样卑劣想法的男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只要他露出一点机会,他们就会像闻到肉味的狗一样冲上来,将小美人叼回窝里。 这些简帜言都可以解决,对他而言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姜舟本人并不愿意留在这里……他也许为了跑掉,故意去联系那两只野狗。 他们怎么能跟他比呢? 他会温柔地疼爱他的宝贝,将他捧在手心里,倾尽所有来爱他,哪怕舍弃他的性命。 可那两人不同,他们恶心又下作,没准会为了达成目的决定共享,一点都不在乎小小的老婆能不能同时吃下。 想到这,简帜言脸色黑了几分,就连姜舟说会等他回来都没有好转。 男人抱起姜舟,将他放到被子里悉心盖上,随后吻了吻他的额头:“最近有很多小偷出没,希望舟舟别介意我将门反锁。” 姜舟哑口无言。 男人起身离开,随即响起的,是密码锁从外部落上的声音。除非外边的人用密码解开,否则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 邻居明目张胆地关着他,用这间房子为牢笼,来豢养一只美丽的金丝雀。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男人,竟然将囚禁说的这么好听】 【关我老婆?好好好我习惯了】 【呜呜我可怜的宝宝只是想吃冰淇淋而已,他多可爱你怎么舍得】 【谁懂,我小白花一样的老婆已经被迫学会怎么拿捏男人了,又想笑又想哭】 【都是宝宝的狗罢了,妈粉无所畏惧】 姜舟连生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他忙从被子里钻出来,鞋子也没穿,摸着墙壁一点点移动到了浴室。 玩家留给他的通讯器,在昨天被他悄悄藏到了这里,姜舟趴在地上,伸手从柜子的夹角里将它取了出来。 他四肢纤细,细腰凹陷,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 室内温度舒适,他穿的不厚,动作间,宽松的裤腿下露出两只白色的兔耳袜子,布料的边缘勒着细腻的皮肉,裸露的肌肤被勒的溢出来一圈,看起来肉感十足。 将通讯器拿在手中,姜舟谨慎地锁上门,直接坐在了马桶盖上。 “022,我该怎么使用呢。” 他小声问着系统,大眼睛明亮温润,“跟手机一样的用法吗?” 系统很快出现,飞速检测一番:【没错,道具的特定联系对象就是玩家,按开开机键,就会向玩家发送一次信号。】 【但舟舟要注意,这个道具只能使用三次,超出次数就不顶用了。】 姜舟点点头,事不宜迟,他直接按开了按钮。 通讯器发出嘟嘟的响声,在空旷的浴室回荡着,一声比一声间隔的时间长,响了很长一会儿迟迟没有人接通。 姜舟额角紧张的冒汗,屏息凝神,心脏发紧。 就在他以为一直不会接通的时候,通讯器忽然亮了。 听筒里传来玩家那熟悉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地方,有几分失真:“舟舟?是你吗?” 姜舟听到他说话时略显急促,咬字也重了很多,不由精神一凛,“是我,林、林警官?你还好吗?” 他的状态听起来属实不妙,以至于姜舟第一句话问的不是他的位置,而是他怎么样。 那边的林程缓缓笑了一声,腔调有些奇怪,像是开心,又像是悠久的叹息:“我小瞧了这次的怪谈……舟舟,很抱歉没有做到之前承诺你的那些事,你受委屈了吧。” 他的语气在诉说事实。 玩家很清楚,一旦他许久不归,姜舟身边围绕着的那些阴诡沼泽,必定然不会轻轻放开他。 那几个男人就像在恶劣环境生长出来的藤蔓,却偏偏要缠绕着一朵小花,装模作样的姿态,即使人模人样,也掩盖不住肮脏的本质。 姜舟只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姜舟不知道玩家在想什么,他干巴巴地说:“没……没有受委屈,林警官才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事实上,他反抗无效,刚被邻居肆意亲了一通,现在嘴巴还是痛的……可姜舟脸皮薄,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他只能转移话题,问着他目前最在意的事。 “舟舟,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然后记在心里,”说到正题,林程提起几分精神,“——你知不知道一家叫‘百泉置地’的公司?” “……好像是个房地产企业。” 姜舟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在电视上听到过,甚至还能回忆起一些细节,“我们现在住的公寓就是这个公司建设的。昨天电视上有报道说,这家公司有三个股东死在了家里,原因未知。” “那就对了,”林程说,“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解释,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30年前的a市,这时候百泉公司事业才刚刚起步,公寓也还没建起来。” “在这之前,这里还只是一个老式小区,很有年代感,跟落后的小县城没什么区别。” 姜舟艰难地理解着,犹豫地说:“林警官,你是被困住了吗。” 怎么忽然到了30年前? ——那岂不是和他隔着遥远的时空?已经不是简单的距离问题了。 系统回答了他的疑惑:【是‘领域’,类似于只有boss才能开启的里空间,需要找到钥匙才能离开。】 【大部分的情况下,钥匙在领域里就能找到。可不排除钥匙掉在了领域之外的可能,需要队友帮忙才能离开——看来玩家的情况属于后者。】 林程道:“说来话长。舟舟,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咬牙切齿,话语间郁气翻滚,“我怀疑沈清的意识在那三个男人之间的其中一个身上……很有可能是我与你分开后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姓秦的医生。” 姜舟僵住,难以置信:“什么?” 林程再次叹息,声音充满了不确定,“也可能是许少虞……怪物首次出现,就是因为我将你拉进了门,阻挡了他的追逐。” “简帜言也不能完全排除……” “总而言之,能使我出去的钥匙肯定在他们三个人其中一个身上。” “舟舟……你跟沈清交往过,只有你知道他的习惯,也只有你能将他找出来。” 姜舟已经傻眼了,他持续震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跟沈清交往过没错,可这只是个设定而已,他哪里知道沈清有什么习惯? 他最多只知道沈清做饭很好吃,比如三明治—— 提起这个字眼,姜舟忽然一顿。 他想起一个被他忽视在脑后的小事:简帜言做的三明治,味道跟沈清做的一模一样。 他们不仅使用的是同样的食材,就连切出来的大小也是一样的,要比市面上常见的三明治小很多。 沈清之所以切这么小,是为了照顾姜舟的食量,姜舟总是吃一个就饱。 可简帜言人高马大,消耗也高,为什么也保留着切小块的习惯? 姜舟细思极恐,他仔细想着,发现还有许多被他遗落在角落里的记忆,比如秦医生的行为举止也像极了沈清,尤其是谈吐,他之前还不止一次感慨过这件事—— 至于许少虞,姜舟暂时没发现他有什么跟沈清相似的地方,这让他紧绷的精神浅浅放松,稍微得到了喘息。 “舟舟……舟舟?” 通讯器的另一边,玩家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语气充满了懊恼和担忧:“你是不是害怕了?也是,这本来不该是你来做的事情,都怪我……” “我做。” 姜舟轻声打断了他的自责,他瘦弱的身体蜷缩着,眼中逐渐爬出一抹坚定,“我会去做的——因为只有林警官你出来,怪谈才会消失,不会危害到更多的人,而我也会安全。” 玩家没有说明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但姜舟想也知道,他在领域里一定不容乐观。 他帮了自己很多,作为回报,姜舟也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去帮他度过眼下的难关。 林程无言了片刻。 两人同时听到通讯器倒计时的滴滴声,他们能交流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林程快速说完:“我也会关注领域里的情况,舟舟,一定不要勉强,你要是见势不对就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不用管我……” 滋啦—— 通讯中断。 姜舟在原地待了片刻,随后呼出一口气,起身将道具重新放在架子的夹角下藏了起来。 刚做好这一切,简帜言就去而复返,敲响了浴室的门。 “宝贝,你在里面吗?”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简帜言含笑:“难道是在洗澡,要不要我帮你?” 他语气隐隐愉悦,似乎真的想冲进来将他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似的。 姜舟打了一个哆嗦,推开门露出脑袋,有些羞恼地说:“我自己可以,况且我没有在洗澡!” 他深呼吸,慢吞吞走了出来,想尽量正常地对待邻居。 可一想到在邻居的皮囊之下,是已经变成鬼怪的沈清,他就止不住的头皮发麻,脚底到头发丝都在惧怕。 姜舟侧开头,精致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瑟缩和退让。 尽管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简帜言还是发现了。 男人兀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稍显凉薄的唇角微勾,仗着姜舟看不到,扯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才刚过去没多久,舟舟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呢。 又是听了哪个小三的挑拨? 简帜言面无表情。 ——可千万,千万别让他抓到把柄。 毕竟再大度的丈夫,在对待妻子有可能出轨这件事上,容忍程度都是有限的。 男人眨了眨眼,眼底的浓郁的乌黑迅速褪去,即刻恢复了清明。 他作出微笑的神情,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买了舟舟想吃的冰淇淋,是芒果口味的。” 姜舟去接的手僵住。 他抬起眼,浅色的琉璃眼珠带着疑惑:“……我应该没有说我喜欢吃什么口味才是。” “是吗?可了解爱人的一切,才是一个合格男人基本素养。” 简帜言的回答滴水不漏,“我喜欢舟舟,自然要清楚你的喜好,这不奇怪。” 姜舟犹疑着,摸不准他是私下了解过自己,还是此刻在说话的人就是沈清。 他没有接着追问,轻轻略过了这个话题。 简帜言却迈步凑近,手臂一捞,轻松将他抱了起来:“我完成了舟舟的小愿望,舟舟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姜舟双手挡在胸前,他不习惯动不动就被抱起,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棉花做的娃娃。 他被男人带偏了思绪,挣扎也小了很多。 “……谢谢你。”他说。 “不对。” 简帜言犹不满足:“你该说‘谢谢老公’才对。” 姜舟:……?? 谁知男人越说越上瘾了,低声哄着他,嗓音暗哑:“——宝贝,叫出来,就叫一声好不好?” 姜舟都要傻掉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极限三选一 另一边,玩家林程推开一间虚掩着的木门,侧身跨入。 他宽肩长腿,身量极高,一身漆黑的冲锋衣包裹着健壮的身躯,走路时隐约可见臂弯与背肌明显的肌肉形状,蕴含力量。 与之前跟姜舟分开时的神清气爽不同,他这会儿形容狼狈,衣着凌乱,外套摆动时还能看到腰腹上缠着的染血绷带。 ——领域是怪物的老巢。 在这里,祂的权能与神无异,杀掉一个外来者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林程被困在这里整整一天,光是贴脸袭击就遇到了十几次,能活着已经算他命大了。 为了伤势着想,他本来不该再动的。 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但没给自己的伤势分去半分眼神,反而眉头紧锁,神情凌然,堪称匆忙地调查着这栋老式小区里的房子。 这是最后一间。 推开的门扬起一大片灰尘,随着吱呀一声,洋洋洒洒的浮尘飞起,瞬间涌进了鼻子。 林程抬手遮掩,黑眸直直盯着墙壁:“果然,这里也有……” 说着,他上前几步,撕下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在眼前摊开。 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为照片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白—— 照片里,一个有着蜷曲黑发的少年站在樱花树下,撑着透明的伞,伸手在接跟雨一起飘落下来的花瓣。 他长得很乖,尽管只露出一张侧脸,也能看到他唇角溢出的笑意,眉眼弯弯,宛如月亮化成了人形,从天上来到了人间,在春水的碧波里轻轻荡开。 是一个一眼惊艳的好相貌。 细细看去,少年约摸只有十几岁大,穿着学生校服,脖子上围着咖色的围巾,圆滚滚的,小熊一样可爱。 ——是姜舟。 林程喉咙发紧。 拍摄的角度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抓拍,模糊不清,没有技巧,充满了令人发指的低劣窥视感。 而且不止这一张。 林程放眼望去,只见灰白的墙体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同一个人的照片。有少年上学靠窗的背影、背着书包走路时起伏的动作、还有卧室中静谧熟睡的脸庞——无一例外都没有正脸。 满屏满眼,都是姜舟。 这个变态,到底偷窥了他多久? 看着这布满一整栋楼的照片墙,林程咬牙厮磨,不用想也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他推断—— 曾多年以前,在姜舟本人也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相貌未知、姓名未知的男人盯上了他,且每天都会尾随其后,用下流痴迷的眼神扫过他的全身。 衣物起不了一点作用,哪怕姜舟穿的很严,也与光裸无异。 因为自被盯上的那一天起,他在尾随者的眼里就没有半点隐私可言……即使走在大街上,与朋友交谈时,也不被放过。 他盯着他看,宛如隐藏在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也许还无数次动过不该有的念头。 譬如,看到姜舟一个人独穿小巷时,压抑不住地堵住他,用黑暗来隐藏自己,肆意玷污。 再譬如,看到姜舟将贴身衣物洗好挂出来时,偷走亵玩,持续几次后让他半夜惊慌到偷偷掉泪。 都是男人,林程当然知道男人对老婆抱有怎样的想法,于是一点都不吝啬地用最恶劣的想法去揣摩他。 这种密集程度,已经不是单纯的“喜爱”能形容了。 ——这是毛骨悚然的执念。 而现在,偷窥者因怪谈拥有了力量,他的爱快要溢满,隐隐可见喷涌的趋势。 如果不加以阻止,姜舟迟早会被溺死在名为爱的死水里。 他直播间观众看完全程,不住惊叫: 【就这你还让我老婆去找钥匙?他出事了怎么办?!】 【林狗你果然还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你为了自己能出去利用我老婆,都不怕老婆被欺负的吗!!】 【死男人,注孤生。】 【你还是一辈子待在这里别出来了,看老婆照片度日吧处男。】 林程心里也不爽,但关于让姜舟找钥匙这件事他已经有了主意。 可看到留言后,还是忍不住眉角抽了抽,满脸黑线:“这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心中无爱,拔剑贼快了?” 更何况他才不会是一辈子的处男! 林程颔首:“你们能想到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没想到?舟舟不会有事的。倒不如说,之前的我不确定,而看到这栋照片楼之后,我反而更相信他不会有事了。” 他嗤笑:“拍下这么多照片,忍这么久后,还只阴恻恻躲在暗处不现身的男人——除了性无能,就是真的怂。” “——我赌他是个只敢意淫,根本不敢主动出现在舟舟面前的怂货。” - 姜舟挖着冰淇淋,一点一点嗦着。 时间正在流逝,眼看明天就是头七了,他好不容易含糊过去的“三选一游戏”又要开始,到时候,邻居他们就不会这么好骗了。 姜舟心底思考该怎么办,面上不自觉拧起柳眉,染上几分忧虑。 沈清是boss,是林警官需要消除的怪谈。 而他的意识,很可能就在三个人其中一个身上,问题在于姜舟并不能分清到底是谁。 这该怎么将他找出来? 并且不动声色拿到能打开领域的钥匙? 姜舟被愁到了。 他继而意识到一个难点:如果要想找到藏起来的沈清,这也就代表他要持续跟邻居他们多接触才行…… 手指一颤,姜舟没抓住勺子,掉在了地上。 惧意不受控制地浮起,他回忆起被男人们步步紧逼的感觉,以及那股未知的心悸,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姜舟抠了抠手指,弯腰想去捡勺子。 没多久,他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一旁男人的注意。 简帜言正在办公。 自昨天将姜舟抱到家里起,他几乎无时无刻都要把姜舟带在身边,以确保抬眼就能看到他。 睡觉也是,吃饭也是,他无法忍受姜舟在他一米以外的距离。 短时间还好,如果姜舟长时间离开他的视线,简帜言就会发病一样控制不住地全身发冷发颤,怒意迸发想要做出疯事来。 那种感觉就像全身血液逆流,血管被一把冰冷的刀寸寸剖开,将心脾从身体里拿出丢在沼泽里,以至于他做不好表情管理,露出死气泛滥的,极为可怕表情。 可只要姜舟在他一只手就可以触及到的地方——则恰恰相反。 就如现在,他清楚感受到一种隐秘的幸福与餍足爬遍了他的骨骼,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这种感觉太为奇妙,可以让一个性格沉稳冷冽的男人瞬间变成一个只会对老婆神魂颠倒的狗,要不是他的宝贝太容易害羞,简帜言恨不得立刻埋进他香香的胸前嗅闻不止,将那香甜气味的源头大口吞吃干净。 这样一想—— 他可不就是狗吗? 男人抬起手,修长骨感的手指搭在唇边,触碰到了自己嘴角骇人的笑。 他双肩耸动,一下接着一下地无声笑着,好像在为自己是姜舟的狗这个事实而感到纯粹的愉悦似的。 活脱脱的疯子。 不过他没癫太久,只听叮当一声—— 宝贝的勺子掉在了地上。简帜言侧目望去,看到姜舟迷茫地站起身,想要去捡。 随着细腰的下弯,一抹细腻白皙的腰身暴露在他眼底,视觉上的冲击让他呼吸一顿。 那股若即若离的香味似乎也开始蔓延了,争先恐后的钻进鼻尖,使他口腔内不停分泌出贪婪的口涎。 简帜言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吞咽。 他顺从心意,上身向前探去,将一直散发着香气的小美人揽进了怀里。 随后薄唇扯起一个古怪的弧度:“舟舟,掉在地上就不要捡了,待会儿我来收拾。” “至于你要做的?” “很简单,你只要给老公亲一亲就好。” 他居高临下,怀抱着他,低头将脸埋进姜舟蜷曲上翘的发丝里,无论是小绒毛瘙得他脸颊痒痒的,还是发根带着姜舟的体香,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溺。 姜舟被吓得惊呼一声。 他缩紧肩膀,后背靠着男人的鼓胀的肌肉,扭头发现挣脱不开就咬着唇一动不动了,小受气包一样不敢吭声。 唇肉荔枝似的饱满水润,诱人去吃,简帜言垂眸望着,眼眸微暗。 他笑:“这么乖呀宝贝?” 他都要被可爱透了。 …… 姜舟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刚刚他好说歹说,才让男人暂时同意不叫老公这个羞赧的称呼,这才安静了没多久,又开始了。 他暗暗握拳:他一盒冰淇淋都没吃完呢。 好在他想到了一个能分清沈清是谁的好办法。 面上,姜舟扯了扯他的衣袖,歪头道:“帜言……我能去对面,将我的衣服拿过来吗?” “家里还有很多老公给舟舟买的新衣服,”简帜言的声音贴着耳朵,“是穿着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 姜舟嗫嚅:“我恋旧,我想穿我自己的,还有我的抱枕……我不抱着它睡不着觉。” “是吗,”简帜言不知道信没信,“可我看你昨天抱着我睡得挺香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姜舟脸皮薄,闻言脸上红了一大片。 他木木地想,真的流口水了吗? ——那么脏? 不对,现在哪有功夫想这些。 姜舟沉默了下来,他之前哭是红着眼的,然后瘪着嘴发出哭声来表示示弱又讨好。 此刻有些安静了,只抿着唇,眉心蹙起,眼含水雾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怜惜三分:“你不想答应我吗?” 仿佛在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声称喜爱他,可以为他送上一切的男人却不能满足。 简帜言心脏发热。 他又一次被勾到了,低哑着说:“我带你去,去哪里都可以。” “别再这么看着我……我要忍不住硬、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极限三选一 姜舟脸上直冒热气,都要烧起来了:“你、你不要总对我说这种话。” 邻居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含蓄,用词直白到火热,每个字都透着对他的欲。 他气质出尘,相貌贵气端庄,一举一动显然受过优良教育,可面对姜舟时总能一改常态,顶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说着口无遮拦的话。 有种礼仪纲纪全然作废、无情的人主动被妖精蛊惑的放荡和靡乱。 姜舟面红耳赤,试图让他收敛。 简帜言察觉到姜舟语气里的颤抖,眼睫缓慢眨动,浓郁的笑意在眼底化开。 不但不听,反而越发大胆。 他侧头,薄唇轻触着姜舟的脸:“舟舟害羞的样子也好好看,浑身都是粉的......好喜欢,就像泡在热水里一样。” “老公之后带舟舟去温泉山庄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旅行,舟舟要是满意,我们就在那里定居,待多久都可以。” “......这样说来,老公都有点嫉妒温泉了,能明目张胆舔遍舟舟全身什么的。” 他握着姜舟的大腿,一只手就能握住大半。声音又低又哑,色的要死:“——宝贝猜,水会不会钻进去,把你填满?” …… 姜舟目瞪口呆。 进? 进哪里去? 他迟疑了几秒,被简帜言接连亲了好几下才听明白,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尖。 用力将他推开,姜舟站起身,胸膛起伏不停:“你、你——” “宝贝好激动啊,”简帜言无辜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想骂我吗?还是想打我?” 他喘息着,竟然还有些期待:“我的舟舟都学会奖励老公了,真棒。” 姜舟:“……” 由于过于震惊,他气都生不起来了,卡壳一样张开嘴又闭上。 直播间弹幕: 【真会玩啊哥,又爽到了吧,啊啊啊酸死我了】 【太舔了太舔了,我宝宝都无语了】 【年龄大的男人就是骚啊,可怜我白纸一样的宝宝,这怎么顶得住qaq】 【我也很银荡,我也放的开,我怎么亲不到我老婆啊!】 姜舟吞咽着干涩的喉咙。 他想从他有限的阅历中找出应对现在局面的办法,可是很遗憾,他之前的人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仿佛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东西的人。 “……我要去对面,拿我的抱枕和衣服。” 姜舟直觉继续跟简帜言对话一定会发生不妙的事情,他音调弱了下去,转身退开,慌里慌张的离远了些。 他看不到,身后的简帜言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退让而恢复正常。 男人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漆黑的眼珠划过一抹浓浓的失望,似乎在为没有见到姜舟的另一面,而感到由衷的惋惜。 “好可惜,还以为会见到宝贝红着脸骂人的美景呢。” 声音很低,模糊不清。 - 再次回到自己的家,姜舟呼吸着熟悉的松杉味香薰,躁动不安的心也逐渐下沉。 这是他和沈清的家,可上一次安心呆在这里,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舟舟想要拿哪件衣服?” 一侧的简帜言开口问道。 男人看似牵着他,为他引路,实则牢牢将姜舟的手握在手里,生怕弄丢他似的,两人挨得极近。 他记得,姜舟说自己‘恋旧’。 到底是喜欢穿旧的衣服,还是喜欢旧的人? 他狭长锐利的目光扫过室内,最终落在了卧室的装饰架上——上面摆放着一些合照,最瞩目的一张,拍的是一大一小交织握在一起的手。 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一个是沈清,一个是姜舟。 简帜言忽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怒火中烧,是嫉妒欲在作祟。 还不等他思维扩散,姜舟的声音传来:“帜言,你有看见我的抱枕吗?” “衣服我可以自己找,就在衣柜里,很简单的,”他说,“可我不知道抱枕在哪,你帮我看一看好不好。” 掌中细微的拉扯力令简帜言很快回神。 他低眉敛目,看到衣摆下,两只交缠紧贴的手掌。不是冷冰冰的照片,更不是已经死去的沈清。 ——牵着姜舟那皙白如玉、藕粉指节的人,是他。 简帜言忽然笑了。 阴郁在脸上化开,他望着遇到困难时只能请求他帮助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宝贝,眉目舒展。 他贴心地答应了下来:“抱枕不在卧室里,我去外面看看。” “谢谢你哦。” 姜舟微微一笑,抬眼道谢。 男人摸了摸他脸,迈步出去了。 卧室里暂时只剩下他一个人。 姜舟听到了自己心跳声,在胸腔中鼓动不止,他大口吸着气,一点都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放松。 时间紧迫,姜舟扑向床,三两下掀开被子:“022,沈清的灵位在哪里?还在床上吗?” 他将恐惧和不适抛在脑后,一点点去摸那块冰凉的木牌,动作急切。 系统怕他磕碰到,忙说:【在床头,被两个枕头压着,舟舟你慢些。】 姜舟根据它的指示,终于碰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说起如何找到沈清,姜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灵位。 它会自己移动位置,刻意贴着姜舟,明显是有意识的,如果它是沈清制造出来的东西,是沈清的一部分……那么只要姜舟将它带在身边,根据灵位的反应来反过来推测沈清躲在谁的身体里,应该也不是难事。 他手指发抖,捏着灵位左顾右盼了一番,犹豫怎样才能带出去。 没有其他藏匿的地方,姜舟心一横,狠心撩起肚皮前的卫衣,把它塞到了衣服里,紧紧贴着前胸。 神奇的是,原本冰凉的木牌在触碰到他的皮肤后竟然开始微微发热,保持着与他体温同等的温度。 ——像是不想冰到他一样。 姜舟被紧张支配,没有注意到。 他随后起身回到衣柜前,随便翻了两件衣服出来,抱在怀中掩饰。 做完这些没过多久,简帜言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舟舟找到想穿的衣服了吗?” 姜舟点头:“……找到了。” 简帜言温和道,“那就好,我也找到了你的小抱枕,这下舟舟该满意地跟我回去了吧。” 姜舟手心一热,再度被他牵了起来。 他没有反抗,跟着他顺利回到了对门的房子。 - 傍晚,简帜言身穿围裙,正在厨房处理食物。 姜舟被他放在了餐厅的椅子上,离他不近不远,恰好是一个小声说话不会听见的距离。 他悄悄问系统:“022,你知不知道医生他们两个在哪?” 他带着灵位,相当于有了探测仪,但也要近距离接触到人才行。现在他只能接触到简帜言,贸然将灵位拿出来,只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 姜舟还不清楚领域的钥匙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认出沈清又如何? 拿不到钥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所以,暗中确认沈清的身份,引他主动暴露出钥匙的所在,才是最好的做法。 无论如何,姜舟不能露出任何异样,不然不止他自己,林警官也会死掉。 他慌得要命,却不得不鼓起勇气打听状况,做下一步的计划。 系统电子眼闪了闪:【他们各自遇到了点麻烦,秦医生名下的医院被爆非法倒卖器官,正在走刑事诉讼中。】 【有记者质疑私生子许少虞疑似杀害原配子女上位,发布的文章影响了公司股票,他被暂时关了禁闭。】 这两件事不是巧合,姜舟顿了顿,转头望向厨房中,为他做着爱心餐的男人。 很显然,是简帜言一手谋划的。 为顺利将姜舟接回家,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一早做了准备。 他城府深,手段和背景也比其他两人更黑一些,给人下绊子可谓手到擒来。 姜舟回想起男人喂他吃饭的温柔,又想起他叩着手枪冷笑时的狠戾,心情复杂。 “帮我编辑一条消息。” 他趁着机会掏出手机,拜托系统来操作键盘。 姜舟:【明天就是头七了,我会去公墓祭拜,事情结束之后,我想单独见你一面——能请你来公墓附近一趟吗?】 一条消息,他同时发给了两个人。 姜舟心想秦医生他们近期很忙,短时间不一定看得见,正准备放下手机时,却不想手机忽然震动个不停,几秒钟竟收到十几条回复。 许少虞:【舟舟竟然联系我了!我一定会去的,就算是跳窗也一定会去的!】 许少虞:【亲爱的,你想单独见我,是选择了我的意思吗?你在意的人是我吗?】 许少虞:【小狗开花.jpg】 秦诵:【舟舟?我以为你不方便用手机,没想到你能碰到。】 秦诵:【我会去见你的,等我。】 秦诵:【很高兴你选择的人是我,我绝对不会辜负舟舟的^^】 他们都认为姜舟的约见是示好的信号,并为与爱人心意相通的此刻而感到欣喜若狂。 也不知谁最后回复了一条猩红的乱码,霸占了屏幕,透着一股子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息: 【——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没时间去看,姜舟匆忙收起了手机。 简帜言段端着食物出来了,香气飘散,姜舟稳定下心神,埋头吃饭。 途中,男人用湿巾为他揩去嘴边的饭粒。 “明天我会陪舟舟去上香,”简帜言道,“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为了我们之间的和谐,我需要再次确认一下舟舟的心意。” 他嗓音拉长:“明天结束,舟舟会选择的那个人——是我没错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极限三选一 雨一直从深夜下到第二天的清晨。 早上六点钟,姜舟从熟睡中醒来,听到了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空气中略有些潮湿阴冷,但身后就是男人宽大厚重的怀抱,不论是搭在姜舟腰上的手,还是吐息时温热的鼻息,都散发着炽热的余温,为他驱散着寒气。 身后的简帜言占有欲十足地环着他,宛如一头成年雄狮耀武扬威地圈住了一只小猫做储备粮,不吃,只低头舔舐着它身上的毛发。 姜舟因此睡了个好觉。 他眼睫轻颤,意识不清时,恍惚间竟感受到一种源远流长的,怪异到诡异的安心。 他为什么会觉得安心? 明明身后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暴走,扣住他的脖颈拿走他的生命,可姜舟却觉得他高大的身躯里传达出来的,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现出的、漫不经心却异常深厚的珍视感。 他在珍视他吗? 【不对。】 【他在看着你。】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否认他的想法:【一晚上都没有闭眼的看着你,舟舟。】 系统侧面提醒着他—— 就算伪装的再怎么好、短时间再怎么安然无恙,这里也不是现实,追求者们也并不人畜无害。 姜舟险些就忽略了这个事实。 寒意钻进脚底,他倏然打了个冷颤。 感受到他的动作,男人缓慢支起上半身,手臂用力一捞,将他翻转方向。 “早安,舟舟。” 他胸腔震动,音色因为倦意磁性低哑,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姜舟的脊背,一路攀沿而上,指根探进他的发丝,“我帮你穿衣服,今天的天气不好,看来要穿的厚一些才不会让舟舟生病。” “等这场雨结束——” “宝贝,你愿意成为我的新娘吗?” 他说着,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未来。他的宝贝身披圣洁的、象征着至纯爱情的白婚纱,宛如一枝开到极致的白玫瑰,两颊的小梨涡也清纯耀眼。 神父在高台上为他们祷告,旁观者真心实意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端庄的教堂之中,神的见证之下—— 随着戒指的交换,急切的拥吻,姜舟会永远属于他。 就如简帜言的身体和灵魂也属于姜舟一样。 男人的眸子染了墨似的乌黑,倒映着姜舟的脸庞。躺在他怀里的美人黑发白肤,红唇亮目,漂亮到不真实,仿佛随时会化作云雾消失。 手臂收拢,简帜言抱紧了他。 只要稍稍用力,脆弱的美人就能被他揉碎,融在他的骨肉里,永不分离。 这样想着,简帜言敛目出神。 姜舟却在此时轻哼了一声,大约是被他禁锢得不舒服了,细白的手指抓挠着他的后背,眼里也噙了泪。 “我难受。” 仅仅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耳里,简帜言忽的放手了。他五官空白了一瞬,阴暗、黏腻的想法通通散开,很快就只剩下了细密的,能将他骨肉都刺痛的心疼。 姜舟总有办法让他冷漠的心软下来。 简帜言眉宇放平,哄小婴儿一般急切又温柔地哄他,“哪里难受,我抱疼你了吗?” 他定睛一看,姜舟因为被他用手按着后脑,嫩生生的脸都被他的胸肌压红了,看起来有种被凌虐的倾颓之美。 简帜言怔住,抚上他的面颊,指尖不稳。 姜舟摇头:“好很多了。” 他顶着被蹂躏过的,还带着红印子的小脸,对施虐者露出一个与羔羊无异的浅笑,没有丝毫阴霾:“帜言,我没事,你可以帮我穿衣服吗?” “……” “……好。” 简帜言心脏发紧。 他感受到一股汹涌澎湃、愈来愈烈的爱意,比潮水还要发狠地撞着他,视他的防线为无物,嘲弄他溃败的速度。 “我爱你,舟舟。” 他在姜舟的额头轻吻,再一次说道。 姜舟歪了歪头,只当他是习惯性地示爱,害羞地移开了视线,没有言语。 却没发现—— 还有一句话被男人吞在了口中,一字一句咽下:所以,你也必须爱我。 - 外面果然很冷。 三月才刚刚开春,雨一下,水分子又活跃了起来,呼吸都带着白雾。 灵位被姜舟放在了外套的内置口袋,只要拉开外套拉链就能拿出来,他沉默地被简帜言抱上车,路上,男人一手抱他一手撑伞,很小心地没让他淋一滴雨。 姜舟小小一团坐在副驾驶位,用手掌擦了擦玻璃往外看。 简帜言见状轻笑:“舟舟在看什么?” 姜舟眼盲,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可他鲜少出门,尽管努力掩饰,动作间的高兴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没有……” 他不好意思地低头,又抬起,“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公墓呢?” a市近30年发展迅速,人口密集,遍地高楼,所以公墓的位置比较偏远,离市区并不近。 “大约40分钟。”简帜言估算。 姜舟手指蜷曲,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焦急,慌乱如火苗在身躯里灼烧一般,他几乎坐立难安。 如果医生他们没来怎么办? 如果他们来的时机不对,没有错开,反而碰在一起了怎么办? 姜舟仿若即将走向考场,但只复习了一道题的考生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押中,理所当然地感到慌张。 深呼吸后,他放平心态,静等着天意。 之后的事情发展的很顺利,他们开车到达公墓,就近买了鲜花和纸钱,找到了刻着沈清的陵墓。 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好,照片上的人五官模糊,看不清样子。简帜言只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落在姜舟身上不动了。 “快一些,舟舟。” 男人一身黑色风衣,笔直地站在姜舟身后,为他撑伞,像一棵攀附向上的黑松,阴影无餍地笼罩着姜舟,犹不满足。 他眯着眸子,还没开始就发自内心的期待着结束。 在他眼中,只要姜舟烧完了这支香,就跟那腐烂腐败的前男友再也没关系了。 他简帜言会接替而上,成为姜舟新的男友,之后还会是他的丈夫,他唯一的爱人。 姜舟察觉身后黏过来一道贪图迷恋的视线,将他从头到尾掠夺了一遍。 他抖着手点燃了香,攥在手里,没多久闻到了蜿蜒盘旋的香味。 “沈清,谢谢你照顾我。” 他启唇,蹲下身将鲜花放在石碑前,“虽然我还不是很了解你,但我能感受到,你是个很好的人。” 不吓他就更好了。 姜舟暗暗补充,面上按照习俗和流程,作为他生前最亲近的人,诉说着对死者的思念和告别。 据说头七这天,死去之人的亡灵会来见他所爱的人一面,这个举动的意义是如镇魂曲般,送死者的灵魂离开。 姜舟头一次做这事,不太熟练,绞尽脑汁说了许久。 直到简帜言面色冷淡地叫他:“舟舟,香灭了。” 姜舟恍然停下,下一秒,他被男人拉住胳膊提了起来,站直了身体,“足够了,死人而已,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回车上。” 他扣住姜舟的腰不放手,半拉半抱地将他带离了原地,几乎到了陵园的门口。 ——就是现在。 姜舟估摸着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后抱住了男人的胳膊,抬头惊慌道:“我手机好像丢在那里了……找不到了呜呜……我想回去看看。” 简帜言眉头跳动,淡淡道:“离开后我给你买个新的。” 他不想让他去见那见鬼的沈清,哪怕只是块石碑也不行。 姜舟站住不肯动,颇为固执,“我就要那一个,我用习惯了。” 简帜言低头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很平,只说:“舟舟,别让我生气。” “……好吧,我不去就是了。” 姜舟看起来像是妥协了,他瘪着嘴巴,声音微弱,可怜巴巴地瞧着他:“那你帮我拿回来可以吗?我不去,我在这等你。” 简帜言不语。 姜舟接着道:“我手机里有很多我的照片……被人捡走,看到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简帜言:“……” 他脸色变了:“我去找,舟舟要乖乖待在这里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这个时间,还下着雨,陵园除了看门的老大爷以外没有别人,简帜言勉强放心,他将伞送到他的手心,嘱咐姜舟要留在原地。 姜舟连连点头。 …… 等系统提示简帜言的背影彻底消失,姜舟将还带着余温的伞侧放在了石砖上。他并没有听话,而是转头扎进了石碑密集的小路里。 系统担忧道:【舟舟刚刚用灵位碰到了简帜言,但是灵位没有反应。】 姜舟:“也就是说,沈清的意识并不在他的体内。” 简帜言被排除了。 “我将伞留给他,他回来如果找不到我,至少不会淋雨。”姜舟喃喃道。 他要尽快去见剩下两个人。 姜舟接着走了几步,忽然被一只手捂着嘴巴,揽住了整个身体。 滚烫的身躯环抱着他,将他拢进了宽大的雨衣中,亲吻随后落下。 “舟舟,亲爱的,我好想你。” “怎么淋雨了呢?湿漉漉的。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哪里都可以。” 炙热的吻断断续续地落在脸颊、眉眼、唇齿上,姜舟侧头去躲,脸蛋好不容易避开了凑过来的头颅,没多久嘴巴又被逮着亲。 “喘、要喘不过气了!”他艰难地说,两只细白的胳膊又推又拍。 许少虞被他推着下巴,好久才松开,嗓音委屈:“我为了见舟舟,可是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呢,两层楼的高度跳下来,腿还是疼的。” 精神病院? 姜舟吃惊。 许少虞嘻嘻笑着,狗狗一样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他们以为我蓄意谋杀亲人,太过冷血,怀疑我脑子有问题,让我吃药让我治疗。” “可别人死掉怎么能是我的错呢?” “我简直太可怜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见到舟舟,就算从那种地方跳下来无数次,骨折了我也愿意。” 姜舟脸色一点点白下来。 不是因为许少虞的剖白,事实上他耳朵嗡嗡作响,反应不过来男人说了什么。 让他动摇不止的,是他碰到了许少虞,挨的这样近,可灵位依然没有反应这件事。 ——也不是他。 ——沈清的意识,难道在仅剩的秦医生的身躯里吗? 不容他细想,许少虞亲了亲他的唇角,抱起他就想离开。 姜舟再次挣扎,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大到许少虞险些抱不住。 男人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亲爱的,你这是在拒绝我?” 他语气危险,蓝眼睛含着雾霾。 姜舟心脏阵阵跳动,却宛如供血不足,呼吸不过来似的,他费力地扯起一个虚弱的笑,“我只是想去卫生间。” “好哦。” 许少虞用一种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在眼睛里的目光看了他几眼,这才重新笑了起来。 姜舟缩在卫生间。 许少虞守在外面,他进退两难。 “022,我要坚持不住了……”沈清还没有找到,他就仿佛丢了半条命。 姜舟双眼失神,躲在隔间里不敢出去。 系统心疼,可系统爱莫能助。 就在此时,隔间一侧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姜舟被声音吸引,迷茫地转头望去。 “我可爱的舟舟看起来遇到了困难,需要我的帮助吗?” 窗户打开,秦医生的声音传来,带着难以察觉的从容笑意。【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极限三选一 男人穿着一身精心裁剪的灰色西装,线条流畅笔直,姿态优雅地站在雨幕中,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着身为上位者的风度。 上挑的凤眼侧目望来时,慵懒而淡漠,就像冬日里的冷冽的阳光,看似温暖,实际如沼泽般暗含旋涡。 秦诵不知何时来到了陵园,在姜舟最想见到他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注视着姜舟,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对姜舟的处境表示单纯的怜悯。 “我来接你了,舟舟。” 他微笑着说:“走到窗边来,我会保护你。你再也不会被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欺负了。” 声线越凉,低语轻笑时便越令人心动,仿佛在尾音里藏了甜腻的钩子,铺张着黏连了过来。 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几朵灰云飘在空中,落下淅沥沥的雨水。 姜舟早被打湿了,这会儿浑身沾了水,正从发梢和毛衣的尾端一滴滴往下掉着,砸在脚边,开出濡湿的水花。 衣服因为吸了水而紧紧贴着身体,不再暖和,穿起来很不舒服……可姜舟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了,他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沉重,脑海内思绪万千。 ——秦医生会是沈清吗? 姜舟之前接连触碰了简帜言和许少虞,灵位都没有反应,那么按照排除法来看,就只剩下了秦诵一个人。 既然这样……顺势跟秦医生离开,再想办法从他身上拿到开启领域的钥匙,好像是最好的选择。 姜舟不再迟疑,他小心地迈着步子走了过去,扒住窗户的边缘,对窗外的男人伸出了双手,主动寻求着拥抱:“——我跟你走。” 秦诵低头,看到他被雨水泡皱的指尖,漂亮的小男生衣着凌乱,黑发如丝,下垂的大眼睛望过来时,落水雏鸟一样惹人怜爱。 眼盲的美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勾人。 眼睫抬起,秦诵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雾气翻滚,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疏离,近乎在姜舟说话的同时就向前一探,环住他的腋下,将人从窗子里抱了出来。 “身体好冰,” 秦诵手指摩挲着姜舟的脸颊,为他抹去冰冷的雨滴,“都湿透了,舟舟不珍惜自己可不行。” 和高大的男人相比,姜舟太小太软,不管是抬头仰起的脖颈,还是舒展开来的四肢,都展现着轻易就能枯萎掉的柔弱感。 姜舟感觉到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背,一点点抚摸着他的脊骨,动作缱绻,如蛇类缠绕住了猎物,缓慢收缩勒紧。 尽量忽视掉被人掌控的不适,姜舟闷声说:“医生也没有撑伞。” 言外之意:他也不珍惜自己。 秦诵笑了笑,没有回答,只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姜舟身上:“我们这就走——” “你要带他去哪儿?” 身后陡然出现一道裹挟着怒气的声音,如锐利的刀子般不加掩饰地穿刺而来。 字里行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怒火,像是被他们之间的温馨气笑了一样,咬字很重。 姜舟睁大眼睛,向后看去。 只见出现在建筑斜后方的,是本应守在卫生间门口,却绕了个圈子从正门来到这里的许少虞。 “——我再问一遍,你要将我老婆带到哪儿去?” 混血的男人咬肌微微鼓动,下颌绷成一条直线。他身量很高,五官轮廓深刻清俊,宛如中世纪色彩浓墨的油画,笑起来时有种水波潋滟的阳光感。 可此刻他却青筋狰狞,侧颈凸显出一个可怕的轮廓,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几分钟前,久等他不出来、本就忍耐力很差的许少虞彻底失去了耐心,尽管姜舟再三强调不让他跟来,但在好不容易能与爱人在一起的许少虞眼里,见不到他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可他并没有在里面找到姜舟。 许少虞面无表情地去推隔间的门,每推开一扇,脸色就更差一分。 老婆逃掉了。 用蹩脚的理由,对他用之即弃。 躁郁的情绪在胸腔里积压,终于在望向窗户的方向,看到姜舟与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的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失而复得的宝物被小三们接二连三的染指,许少虞前所未有的愤怒了。 “舟舟,亲爱的——” 极度气极下,许少虞的嗓音竟温和了起来,压抑着看向自己的爱人:“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在选择了我之后……还会任由小三碰你吗?” “你被他骗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学长知道的,舟舟从小就是个很乖的孩子,从来不会做这样令人伤心的事。” 短短数秒,姜舟就被他诡异的音调激起了一身小疙瘩。 他看不到许少虞的表情,但只听语气就能明白他到底有多生气。 姜舟面容苍白,想要道歉:“我……” “想仔细再说比较好哦,”许少虞微笑,“如果是他诱哄了你,那老公绝不会对无辜的舟舟发脾气。可如果是舟舟主动跟他走的——我想想看。” “老公就买一条可爱的狗狗项圈,把舟舟锁起来关在笼子里,无时无刻都牵着你怎么样?” “聪明的舟舟,”他伸出那只好看的,骨节匀称的右手,抚在了脖颈的经络上,将它一点点压平。 “要选择当我的老婆,还是小狗?” 雨渐渐停了。 姜舟耳膜只能捕捉到死寂的安静,和无声地对峙着的诡谲气息。 脚踝无意识地打颤,他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怕到发丝都在颤抖。 与此同时,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带着不合时宜的嘲弄,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卑微的蝼蚁那般讥诮。 “不得志的男人真是丑陋,我很庆幸舟舟看不到,”秦诵笑完,叹息着将姜舟拢到了自己的怀里,轻柔抚摸着他的后脑,“怕什么?只是一个不相信自己会被淘汰,所以死缠烂打的疯子罢了。” 许少虞蓦然沉默了下来。 他挪开一直以来落在姜舟身上的目光,转而望向发出声音的男人,那个不知好歹的医生,冷笑:“死缠烂打的人是谁?难道不是装模作样的医生你吗?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惦记着我的老婆?” 秦诵修长的手指卷着袖口的边缘,慢条斯理:“我是被舟舟邀请来的,名正言顺。” 他状似好意地提醒,“倒是你,许家的小公子,你如果再继续闹下去,没准进去的地方就不止精神病院了。” 许少虞:“被邀请来的是我才对。” 他们一言一语,谁也不退让地交锋着。 姜舟心脏悬着,脚步虚浮,不住地后撤,可还没退几步,后背却忽然撞上一个冰凉坚硬的胸膛。 一只手顺势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却让他不能动弹半分。 身后,简帜言浑身沾着水汽,正在不停往外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也不知在雨里找了他多久,那身高定的衣服都湿的不成样子了。 此刻,他正一手按着姜舟,一手握着他故意丢在石碑前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隐隐可见一大堆的聊天记录。 而最上方的一条,正是姜舟发给两个男人的。 “看来舟舟早在昨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通知他们过来,”简帜言微微一笑,端正的五官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所以宝贝,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吗?” 三个人,竟全部到场了。 姜舟全身陷在简帜言的臂弯里,最先升起的,不是被追求者当面抓包的慌乱,而是计划全然作废、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的恐惧。 因为灵位有了反应——它在发热。 从刚刚开始,这块木头便宛如活过来似的,在姜舟怀中亢奋地散发着温度,沸水一样沸腾着。 姜舟按着木块,手指隔着口袋都能感觉到它烫人的热度,他惊疑不定,下垂的杏眼睁开,眉眼染上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无助。 ——灵位感应到了沈清。 ——可沈清究竟是谁? 他分不清,甚至头脑越来越混乱了。 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宝宝,我那明明只是个小npc,却比玩家还要卖命工作的宝宝,你尽力了呜呜呜呜呜】 【我感觉boss是简,直觉】 【不对吧,我觉得秦才是,他太游刃有余了】 【许也很疯批啊,不能小视】 【我才不管是谁!!呜呜呜我老婆都被吓哭了,这些该死的混蛋!】 【老婆不哭,我亲亲亲!s级玩家都心黑的要死,保命手段多的是,就算在领域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也死不了,不用着急救他】 【我没看错吧,臭狗们好像都在生气,不是我说,他们凭什么生气啊?不就是被老婆骗了一次吗,心眼小死了】 【就是,大度的男人才能进我老婆的后宫,老婆还愿意哄你们就偷着乐吧】 - 姜舟太阳穴突突地跳,焦灼的情绪顺着血管涌到了他的全身,以至于他抓着灵位的手指泛白,关节都没了血色。 姜舟感受到几道隐晦难辨的视线在盯着他看,就连最为激动的许少虞都停止了争辩。 阴暗、粘稠、痴迷溢满了他们的眼睛。 “舟舟叫了不止我一个人吗?”秦诵为难道。 “这可就让我看不明白了呢。”许少虞歪头。 “或者是因为宝贝对我们谁都不满意,”简帜言笑意加深,堪称宠溺地用指腹抹掉姜舟脸上的水痕,“老公来猜猜宝贝在想什么好不好。” “你讨厌我们,所以故意做出了这个恶作剧,是这样吗?” 姜舟被他从身后圈住,跑不掉、走不脱,只能被他抬着下巴,将白嫩的小脸暴露在一道道视线之下。 他抓着男人的手指摇头:“不,不是的!” “那就是宝贝过于花花肠子,交往一个男友根本满足不了你,所以才脚踏三只船,将我们几个耍的团团转了。”男人叹息。 这话一出,姜舟更为惶恐。 许少虞恶意满满地拉长了嗓音:“老婆原来是个小花心。可你人长的小,这么贪心真的好吗?全吃下去会被撑坏的吧。” 秦医生也问:“是这样吗舟舟?明明这么单纯,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心里却想被不同的人灌满吗?” “呜……” 姜舟被吓哭了,眼圈红红的,泪珠随着抽泣从脸颊滚落,睫毛都哭湿了粘连在一起。 蜷曲的睫毛蝴蝶似的抖个不停,他一个劲的摇着头,看起来脆弱到了极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姜舟用手抹泪,可身后的男人并没有怜惜。 简帜言抓住了他的手腕,温和又坚定地移开了,让他染泪的眉眼避无可避。 他们团团将他围着,密不透风,目光惊悚而贪婪地注视着啜泣不止的眼盲美人。 姜舟长得精致漂亮,一看就是娇养着长大,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小男生。这会长长的眼睫挂满了泪,雨中海棠一样清丽,笑着时两颗梨涡又甜又暖,被弄哭了也好看得紧。 咕咚一声—— 不知是谁喉结滚动,吞咽着口水。 姜舟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耳朵。 接着有人搂紧了他的腰。 他们都没有说话,这让姜舟也隐忍着不敢吭声,连呼吸都浅的厉害。 “舟舟喜欢人多,可老公却没有跟人共享老婆的癖好,这该怎么办?”简帜言故作苦恼。 “帜言……”姜舟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乖,别撒娇。”简帜言无动于衷。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数秒后,他再次开口,“我会将舟舟放开,舟舟如果还有力气,就自己站起来。” “十分钟,”男人低眉敛目,温热的唇说出凉薄的话,“十分钟的时间,既然舟舟喜欢刺激,那就试着在时间内叫对我们的名字吧。” “——谁的名字被叫出的准确率最高,谁就可以带你离开。” …… “什么?” 姜舟反应不过来他什么意思,简帜言便遵从诺言,松开了他。 一同松手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姜舟独自一人站立在原地,茫然无措地捏紧了衣角。 忽然,他的双唇被由上而下的含住了,亲他的人动作眷恋又急切,细密而麻痒的吻从唇瓣钻到心尖,姜舟没忍住呜咽了一声,体触电般的痉挛。 男人吐息声低沉沙哑,十分性感,大手掐着姜舟的腰,牢牢禁锢着他。 口腔里是别人的舌头,姜舟舌根被吮吸得发麻,很快出了一层薄汗。 他手掌拽着男人的衣服想要拉开,可对方却不动如山,巍然不倒地吃着他的唇,舔舐着他的上颚,把口水全然吞了下去。 姜舟呜呜咽咽地哭着,耳边声音响起,他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第一问,现在亲你的人是谁?” “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舟舟。” 姜舟哪里知道是谁,就算知道也无法回答,因为只要一张口,红色的小舌就会被吃的啧啧作响,寻不到一点空隙。 唇很快失去了知觉,姜舟失神片刻,断断续续的求饶:“放开、放开我。” “不可以哦,这是花心的惩罚。” 声音冷漠地拒绝了他。 眼前一片黑暗,姜舟根本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才刚被放开喘一会气,便又被人捧起了脸颊。 男人眼睑下垂看着他,用嘴拨开他唇上的头发,堵住姜舟不断开合的红唇,把他的一切甜腻的讨饶都堵在了嘴里。 “现在呢,亲你的人是谁?” “呜不知道,不知道。” 姜舟鼻尖都哭粉了。 “啧……小笨蛋,可爱死了。” 男人看着眼前被过分疼爱过的红唇,和姜舟迷瞪瞪的神色,心里翻涌着醋意:“这么好的男孩,怎么就不能专一点呢?” 姜舟睫毛沾着泪,大口喘着气,脑中呆滞,短时间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小美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们还是不满足,他轻抚着姜舟的脸颊,对他此刻展现出来的乖顺爱到了极点。 一个人放开,另一个人的身躯紧跟着贴了过来。 这一次的吻是从左侧袭来的,猝不及防的,姜舟又被亲了。他侧着脸去躲,可对方轻而易举就捉住了他的唇,将厚重的舌头探了进去。 姜舟呼吸不过来,不自觉地回吻了他,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怜爱地舔了舔他的舌尖,几次三番,姜舟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 “说出来舟舟,哪有人连被谁亲了都不知道的?” 他们都想从姜舟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如空腹了许久的狼群,盯上了唯一一块骨头。 别说是姜舟,直播间都呆了。 【呜呜呜呜呜我的宝宝啊!!】 【为什么要欺负这么可爱的老婆,你们没有心!你们不配啊啊!!】 【好色,好香啊啊啊啊】 【玛德真会玩,几辈子没吃过肉一样逮着我老婆一个人亲,有本事加我一个(狠狠扔掉绿帽)】 【男孩子连自己的嘴巴都保护不了,瑟瑟】 【仗着我老婆看不见肆意妄为是吧,好好好,统哥你倒是支援一下啊!!】 姜舟连自己有系统都忘了。 他已经不记得他们问了多少遍,不知疲倦地想让姜舟说出他们的名字。 可姜舟被吓傻了,抿着嘴巴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他手指捂着眼睛,晶莹的珠子从指缝滑落。 有人把他的泪舔去,依然不依不饶。 “说不出来的话,那就说说你更喜欢第几个人吻的你,怎么样?” “舟舟,跟谁接吻最舒服呢?” “声音、外貌、体格、言行,总该有一个能让你稍微喜欢的人。” 他们还在诱哄。 姜舟喘息着,双臂向后,撑在不知是谁的身上,皮肤白到透明,整个人被灰黑色的大衣包裹,十足的动人。 他无言恍惚了一会,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就在男人们以为他要接着沉默时,姜舟却放空了脑袋,嘴唇动了动。 “喜欢的人……是沈清。” 他说着,嗓音弱到几乎没有,“我男朋友……从来不会欺负我,他很温柔,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他淌着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原本樱粉色的唇被吃的艳红,像个不谙世事,却异常诱人的精灵。 无人察觉,听到他的回答后,刚刚还争风吃醋的几个男人蓦然安静了下来。 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了,他们齐刷刷眨动了一下眼睛,同步率高达百分之百,像机械一样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响声。 就像身上的鲜活气在一瞬间被抽走,只剩下一具具徒有外表的空壳。 “好狡猾的回答,舟舟。” 其中一个人唇齿开开合合,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底下传出来的,带着咸湿的泥土气息。 “这么说的话,我都要不忍心欺负你了。” 姜舟愣了愣,柳眉拧起。 他微仰着头,小巧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着。 ——刚刚是谁在说话? 衣服里的灵位越发热了,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沈清。【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极限三选一 真的是他吗? 那个因为自杀而变成了怪物,并且不断衍生,如今已经将整个公寓都控制在手里的怪谈boss? 姜舟微微张着嘴,愣神到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真的,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隐藏的很好的沈清要在此时主动暴露自己。 毕竟只要他打定主意接着藏匿,那么只凭姜舟一个人,哪怕有灵位做探测仪,也很难在短时间将他找出来。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一大片漆黑黏稠的液体从男人身后浮现、凝聚,最终汇聚成数根只有软体生物才会生长出来的触腕,猛地刺过来裹住了他的腰腹。 ……被触腕缠着的感觉太过奇怪,像是陷落在了橡胶、又或是堆积在一起的肉块里。 姜舟闷哼一声,身体很快软了下来。 他抖着唇,指尖不小心从上面拂过,立刻被诡异的触感吓到汗毛倒竖,站不稳脚。 “你,你想干什么?” 他悲伤地猜测,沈清现身的理由很大可能是觉得姜舟和玩家两个人加起来,也造不成威胁,所以懒得陪他演戏了。 ……又或者终于忍不住,想磨刀霍霍宰了他这只肥羊。 想到这里,姜舟刚因震惊而止住的泪腺又开始工作,源源不断的冒着泪珠,水做的一样,哭也哭不完了。 “我的目的?真是令人伤心……我还以为之前诉说的足够清楚了,没想到舟舟并没有记在心里。” 男人说话时的嗓音带着金属冰凉厚重的质感,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在模仿人类讲话,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完美至极。 可就是由于过于准确,才加重了声音里的非人性,让听者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三天后,a市多米恩雅大教堂,在所有市民的见证之下——” 男人注视着他,涣散的瞳孔凝聚了些许温度,宛如海底见不得光的生物浮出水面,沐浴着清晨的微光和雨露。 将姜舟的身影直直映在了眼里,他一字一句,笑道:“——我和舟舟,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 姜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否则该怎么解释,沈清、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想要跟他结婚这件事? 一股寒意顺着脚尖一路攀沿,延展到四肢百骸,夺走了身体上下所有的温度。 姜舟静默着,然而在他僵硬的目光下,男人堪称体贴地用触腕搀扶着他。 一只偏冷的,骨感的手执起了姜舟的下颌。 与此同时,起伏不定的声调在耳边响起,仿佛诉说着事实一般,敲下了最后的钟声。 “三天后,可爱的舟舟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 姜舟被带回了公寓。 不是简帜言家,而是他和男友沈清的家。 再次来到这间有着松杉香薰味的屋子,姜舟百感交集,也没了之前或轻松或好奇的心理。 他只觉得发自内心的不安,不安甚至反映在了身体上,他脱衣服的手都在哆嗦,简简单单的扣子都解了半天。 但他又必须要解。 因为沈清说了,他愿意和之前一样,包揽所有姜舟能处理的、不能处理的大小事物,他很乐意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事无巨细的照料他眼盲的妻子。 直白的视线扫过姜舟的身体,仿佛只要他说一个“好”字,视线的主人就会迫不及待地按着他,把浸湿的衣服一点点从他身上剥离。 姜舟只能说自己可以。 男人唇角含笑,一眼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他并没有言明,而是百般聊赖靠在墙面,端起等待的姿势。 “快脱掉,舟舟,穿着湿衣服老公可没办法带你洗澡。” 他气息悠长,忍耐着道:“还是说,舟舟生怕老公看不清,所以故意放慢了速度?” 姜舟被他曲解了一通,脸都要烧起来了。 沈清之前是这个性格的吗? 他死了一遭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从温和有礼高知青年变成了口无遮拦又不要脸的男人。 姜舟双眉蹙起,浅色的眼睛水光透亮,又开始轻轻吸鼻子:“我一个人也能洗,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男人无机质的眼睛眨也不眨,游隼一样紧锁着他,语气遗憾极了:“狠心的舟舟,刚对我告白,说全世界最喜欢我,就开始突然冷暴力。” 姜舟难以启齿:“我什么时候说过……” 等等,他好像的确说过喜欢沈清,可那只是他气急败坏下的胡乱发言,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更何况他的回答是相对围着他问个不停的男人们之间,才说出了沈清的名字,姜舟总共也才接触了他们几个,怎么就上升到全世界了? 还有冷暴力…… 更是没道理了! 【笑死了家人们,我之前还疑惑boss为什么主动蹦出来呢,原来是太想当我宝宝的老公,根本忍不了一点了】 【大费周章地弄那么些动静,只是为了跟老婆玩游戏?这个boss的画风过于清奇,本来还被他的气场吓得战战兢兢的我现在只想呵呵:-d】 【反正选谁都是他罢了,不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听到老婆谁都没选,反而叫出了他的本名,都乐晕了吧(路过,踩一脚)】 【只有玩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怜悯)】 姜舟是个老实人,嘴上向来占不到优势,被抹黑了一番后连反驳的话也不会说。 他干脆当男人不存在,牙齿咬着唇里的嫩肉,接着脱衣服。 针织衫的扣子解开,露出了清晰的锁骨和诱人的胸膛弧度,姜舟揪着衣摆,布料在手中拧紧,两颗樱桃若隐若现。 裤子掉下来堆在脚面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并拢着,关节泛着粉意。 他抬脚,白莹莹的脚趾颗颗饱满,踩在了浴室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上,玉石一般折射着润白的光。 “沈清,你为什么喜欢我?” 姜舟向秦医生问过同样的问题,秦诵当时没有回答,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男人停顿了一番。 既然是他们几人的内里都是沈清一人,想来他是知道原因的。 姜舟想问问看。 他接着道:“是因为我欺骗了你的感情,所以你自杀后,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吗?” 假如男人回答“是”—— 那么姜舟就能放下心,来说服自己不管是亲吻还是结婚,都只是虚假的设定而已。 设定可以被他接受,时间一长,还可以被他淡忘、遗忘,从此消失在记忆里。 姜舟希望他回答“是”。 可男人却少见地僵持住了。 “怎么会?” 他良久才答,语气很轻,似笑非笑:“我喜欢舟舟,想跟舟舟结为夫妻,才不是因为报复这种可笑的理由哦。”【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极限三选一 小台灯散发着橘黄的光,为卧室镀上了一圈暖色调,映照着模糊不清的两个影子。 姜舟刚洗了澡,只披了一块珍珠白的毯子,单薄的布料从双肩一直包裹到了大腿,露出了弧度流畅的小腿。 他坐在床沿上发呆,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事。 譬如不知道安危的林警官、一直没有头绪的钥匙,以及,男人刚刚略有深意的言论。 ——思考被打断了。 姜舟感觉到踩在地毯上的双脚忽的被人捧起,他上半身不由往后仰,双眼睁大,做出诧异的表情。 “舟舟生的好看,像个瓷娃娃,” 男人半跪着蹲下了身,让姜舟踩着他的心口,一手握着他的脚踝,一手用绵柔的毛巾轻轻擦拭上面的水滴。 与亲和力强,看上去就令人心生好感的姜舟不同,他长的冷,面无表情时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可目光捕捉到姜舟时,那双狭长的凤目总会划过一抹浅淡隐秘的愉悦,显出些许温柔来。 也只有在这时,他身上的非人感才会降低,几乎与活人无异。 就像古时候不知冷热的狐妖披上人皮,放低姿态,主动接近细皮嫩肉的书生,不想让自己可怖的芯子吓到他一样。 狐妖喜欢书生,是想将他吃掉解决口腹之欲。 沈清喜欢姜舟,却不是这个道理。 即使联想到姜舟的血肉化为甜蜜的汁水,骨头一根根被咬碎的旖旎场景,他的吞噬欲都会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也绝不会这么做。 抚摸着细腻的皮肤,感受着脆弱的血管,比起进食,沈清心里最先浮升起的,竟是无法言喻的欣喜。 他的喜悦,他的爱恋,和他的欲望,全部都是建立在姜舟活着的基础上。 “好想将舟舟关在最安全的地方,一个玻璃做的花房里,这样就磕不坏,碰不碎了。” 男人语气加深,眼眸闪烁着森然的绿光,似乎是在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行性,听起来十分心动,跃跃欲试。 姜舟不太自在地想要将脚缩回去,可男人握的很紧,他没能顺利抽开。 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努力将自己缩在一亩三分地。 办不到后,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猎人,试图用这副姿态来激起对方的怜悯心:“别关着我……” 沈清扬了扬眉,浓郁的笑在眉眼扩散。 他说:“是啊,舟舟在阳光下才能好好长大,我怎么舍得把你关在黑漆漆的地方,你就放心好了。” 他一边说着,捉住了姜舟挣扎间裸露出来的大腿,那里的肉随着指腹的按压而微微下陷,从指缝里溢出了些。 沈清不轻不重地按着,宛如执着一块上好的白玉。 没过多久,姜舟脚腕一重,感觉到他好像往上面挂了个什么东西,痒痒的紧贴着皮肤。 沈清将一根细细的红色绳子系在了他的脚腕上,绳子尾端坠着一个布制品的小挂件,缝成了三角小福袋的形状。 姜舟好奇心上来,用手捏了捏,摸到了福袋里还装着三五个硬硬的小颗粒,像是瓜子。 “这是什么?”姜舟问。 “平安符,舟舟要一直戴着。” 男人身高腿长,重量很重,柔软的席梦思床垫被压的下陷,他凑过来,将姜舟连人带毛毯一起抱在了怀里。 也许是刚洗了澡的缘故,姜舟体温要比往常高,热烘烘的一团贴着他的胸膛时,像一个不用充电的暖宝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姜舟仰着头,细白的天鹅颈绽放出一个优美的弯度,不着痕迹地想要躲避着他的呼吸。 可呼吸没躲开,反被对方抓住空隙,吻住了下巴。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分,在下巴上印出一个濡湿的痕迹,尽管男人只亲了一下就移开了嘴,可姜舟还是像被偷袭成功的猫一样瞪圆了眼。 琥珀色的眼珠透着羞愤,他抿着嘴巴看起来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自己先泄了气,怂怂的没有一点攻击力: “你不可以总是亲我。” 沈清冷漠:“为什么?我们可是交往关系,只要我没有同意分手,哪怕是我死了,投胎了,转世了,你也依然是我的男友。” 姜舟:…… 直播间: 【乐死,这只不要脸的男鬼想缠着我老婆一辈子】 【网络里的云大师,你们的工作来了,快画符灭了他!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等等再灭,我还没蹲到饭!qaq】 【我能抱着这么甜的宝宝,我也不舍得分手,不怪boss】 弹幕上跟风刷了一波不怪boss。 姜舟被惊到了,他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评价:“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 沈清不以为然,他将头埋在姜舟的颈窝,嗅闻着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体香,两条手臂无意识地用力,扣着姜舟后背的蝴蝶骨,痴痴缠绕。 “宝宝,舟舟,你好香,我已经等不及我们的婚礼了。” “可是不行,我还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舟舟的婚纱也还没有去挑,所以我不能那么着急。” 指腹由下而上的摩挲着他,只隔了薄薄一层毯子,想在姜舟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和痕迹似的用了不小的力气。 姜舟被一下子抱紧,喉咙中发出细弱的吸气声,他抓着男人的衣服,同时紧紧抿着嘴巴,生怕再被占了便宜。 可爱的样子让沈清忍不住泄出了一丝笑音,他胸腔震动,打算再逗逗他时,忽然顿住了动作。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直起上身,古怪地眨了眨眼。 视线紧盯着某一个地方,沈清眉头紧锁,随后脸上的笑意如退潮的海水般悄然消逝,只剩下了风雨欲来的短暂宁静。 薄唇扯出一个冷冽的线条,沈清嗓音放慢,又端起了不紧不慢,宛如狩猎一般调子。 “舟舟。” 他漫不经心地说:“老公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要在家里等我回来。”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姜舟的眼尾,男人遗憾地松开了他。 “你要去哪?”姜舟察觉到他离开的意图,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抬眼茫然又警惕地问。 “有一只小虫子还没有除掉,”他说,“一想到这只虫子有可能影响到我和舟舟的婚礼……我就怎么也无法忍耐下来。” “舟舟乖,我很快就会回来。” 姜舟却愣住了:“怎么会……” 他口中的虫子,难道是林警官? 玩家和怪谈的立场相对,两者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永远不可能和谐共处。 姜舟不意外他们会针锋相对,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沈清淡淡道:“舟舟想去哪里就去吧,即使是盲人,很多事情小心些也可以做到。” 姜舟心尖一颤:“可以吗?” “当然,”沈清没有体温的手指抚摸着他的眉眼,别有深意,“我说过了,我不会关着舟舟,你是自由的。” “因为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姜舟的唇渐渐苍白了下来。 这句话翻译过来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不管姜舟做什么,都躲不过他的视线。 - 【舟舟,他离开了,】系统说,【玩家危险了。】 姜舟点点头,轻声呢喃:“林警官在领域里干了什么大事?竟然一下子吸引了沈清的注意力。” 他们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困在领域里的玩家,根本不是已经完全成型了的boss的对手。 “林警官会死掉的,”姜舟摇头,力气被抽干一样,提不起半点精神,“我也出不去了……” 他裹紧了身体,阻隔着扑面而来的寒冷。 直播间怜爱的言论一波接着一波: 【呜呜呜老婆别放弃啊,为了直播观众的幸福着想你也一定要顺利离开】 【都怪玩家太没用了(生气),可怜我老婆还要受他的连累】 【不懂就问,玩家gg后,这个副本就被封锁了吗?有没有可能再投放第二个玩家进去拯救一波?】 【不可能的,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老婆你一定不要妥协啊呜呜,被困在这里就要成为怪物的小妻子了,怪物不是人,让男孩子怀孕了怎么办啊啊啊】 【??竟然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我肮脏,我有罪】 【被迫成为人/妻后/怀着小怪物的/男妈妈,很好,我蛇了】 大家口嗨归口嗨,一大波打赏不要命的砸着,积分肉眼可见的上涨。 见状,系统出主意:【积分商城有很多能用得到的道具,舟舟不如现在兑换。】 姜舟艰难思考:“比如说?” 【真实之眼,装备上此道具,可以在半小时内拥有透析的能力,也可以在半小时内拥有视力。】 姜舟渐渐挺直了身体,露出了眼巴巴的渴望表情。 系统受到了鼓舞,卖力推销:【还有各种增强身体素质的buff,能让你力气更大、跳的更高——】 “022,我要兑换可以开锁的道具,”姜舟打断了它,“林警官给我的通讯器还能使用两次,它还在邻居、也就是简帜言的家里!” 只要将它拿出来,那么他就能再次联系林警官,询问他接下来的计划。 想到这里,姜舟升起一抹希望,胡乱套上了衣服爬下床,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叮,已为您兑换‘真实之眼’、‘开锁大师初级’两张道具卡,消耗积分780点,剩余积分7865点。】 【是否现在装备?】 姜舟眨了眨眼睛,随着道具卡的装备,他的视力逐渐恢复,眼前也清晰了起来。 久违的光明让姜舟眼珠一酸,可他知道道具是有时间限制的,没有余地让他感慨。 姜舟几乎是跑着钻进了简帜言的家里,打开浴室拿出了他藏好的通讯器。 他摁着通讯器的开机键。 三秒、十秒、二十秒。 ——整整一分钟都没有反应。 林警官没能接通他的传讯,也许情况很紧急。 姜舟眉心蹙起:“我需要找到钥匙,不然就算联系上林警官,也无济于事。” 系统贴心地为他投影出公寓的地图。 整栋大楼一共有33层。 从上往下,已经被点亮的地图分别是:第20层的许少虞、17层的林警官、15层的姜舟和邻居简帜言,以及第10层的秦诵家里。 “其他的地方我都知道,”姜舟迟疑,指着整栋公寓另一处发亮的地方,“可负二层,为什么也亮着?” 能被点亮的地方,都是剧情中关键人物经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除了姜舟以外,其他几个人中的某一个,一定去过负二层。 ——这里没准儿很重要。 系统:【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相关记录,需要自行探索,舟舟想要去吗?】 姜舟咬着唇,一步不停的走到电梯里,摁亮了负二层的按钮。 不是他想不想去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要去。 他还记得沈清半玩笑半威胁的那句话:——他永远都在注视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舟脊背发凉,总感觉自己暴露在谁的目光之下。 …… 头顶的天花板,一只血红的眼珠盯着他,上下眼皮轻轻眨了眨。【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极限三选一 “叮咚——” 电梯停止下降,缓缓打开了门。 姜舟迈步出去,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一个哆嗦,他双手抱臂,使劲拢紧了衣服。 负二层四处空旷,空间很大,有两排整齐的石柱做承重,是十分常见的设计。 姜舟仔细观察着,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一层四周的墙面上并没有刷漆,反而裸露着一层厚实的水泥,头顶上也只安装了零星几个声控灯,照明功能很弱。 “毛坯墙......” 姜舟眉梢一跳,觉得不可思议。 一般来说,房地产公司为了有效开发资源,会将地下两层建成停车场,可这里四处都是灰尘,看上去并没有建设使用过的痕迹,显然已经被放置很久了。 这是为什么? 姜舟接着往前走,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逐渐亮起,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走了一会儿,他很快发现灯光的感应也十分迟钝,只有在声音足够大时才会给点反应,并且只亮十几秒就会熄灭。 在这种条件下,就算姜舟装备了有透析能力的道具,也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路面,能见度很低。 “不像是高级公寓了,倒像是,”姜舟默默在心里补充,倒像是许多年以前的老式小区。 脑海内刚升起这个词汇,姜舟忽然想到上一次跟玩家通讯时,玩家曾提起过他的位置。 他说,他所在的30年前的a市,当时的这里的确只是一片老式小区。 姜舟陡然升起一种不适,仿佛时空错乱,细思极恐下产生的眩晕。 系统感应到他的压力,为他打下一针强心剂:【舟舟别怕,这只是普通的地下层,并不是领域里。】 被戳破了胆子小的事实,姜舟脸上一红。 他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向更内侧摸索前进,直播间观众随着他的视角一起看着,大几千双眼睛帮忙下,倒真有人察觉到了端倪。 【老婆低头看地板啊,灰尘上有脚印!!】 【我去,真的有】 【前面的哥你是拿显微镜看的吗?这么暗都能瞅到!】 【问就是爱的力量(叼玫瑰)】 【舔狗的力量才对吧笑死】 姜舟被系统提醒,低头去看,只见一串隐晦不清的脚印往前延伸了出去,一直到右前方的一根承重柱前才堪堪停下来。 看痕迹应该是近几天才会留下的印记,很有探索价值。 “我看到了,”他睁圆了眼,打起了几分精神,兴冲冲地道谢:“谢谢大家!” 说着,他蹭到柱子前缓步观察,只不过没走几步,口袋里就发出了吱吱的震动声,姜舟一顿,意识到了什么后赶忙去掏口袋里的东西。 刚刚一直没有反应的通讯器在此时亮起,响着急促的铃声。竟然是失联到现在的玩家主动联系了他。 “林警官?”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舟舟!”通讯器立刻传来林程的声音,他喘着气,听起来十分急切,“你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 姜舟还没来得及担心他的情况,反倒被他先关心了一番。 回答的速度迟了几秒,姜舟道:“我在公寓的地下二层,暂时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找一找钥匙。” “钥匙什么的怎样都好,你先离开那里,”林程语速加快,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我这里有些棘手,所以能通话的时间并不稳定,舟舟听话,要按我说的去做。你先去大楼外,如果带着手机叫个出租车也可以,目的地是哪里都无所谓,总之尽快离开就对了!” “为什么?”姜舟吃惊,“林警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那个向来强势、声称会解决一切麻烦的玩家,竟用这样关切又着急的语气让他逃走……除非是真的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恶劣事件。 “林警官,你不要跟我客气,也许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舟笨拙地想要宽慰他。 通讯器的那一边,林程静默了几秒,随后声音沉淀了下来。 像是鼓胀的气球被一下子戳破了一个口子,他低声对姜舟道:“笨蛋,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在关心我这种人……我没事,有事的是你,舟舟。” “我早就好奇,如果这次怪谈形成的原因只是感情纠葛,为什么boss的行为会这么奇怪。”他没有嫌麻烦地对姜舟说出了他近几天调查的内容。 “哪里奇怪?”姜舟不解。 “怪谈的力量来源于死前最强烈的负面情绪,死后的行为,会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生前的执念。” “举个例子,”林程定声,“被同学霸凌而死的怪谈,会盯上有同样霸凌行为的年轻人;被父母虐待而死的怪谈,主要的报复对象是家庭不和的夫妻,而这个沈清呢?” 他看着满墙都是姜舟照片的破落小区,目光沉寂,“他如果真的是为情所伤而选择自杀,那么他即使不杀你,也会杀掉与你类似的,有脚踏好几只船行为的漂亮男孩,这是他的本能,是他发泄憎恨最直观的途径。” “可他杀的是什么人?” 姜舟顿住了,喃喃道:“房地产的股东……” 他很快想起不久前报道过的新闻,百泉公司三位股东意外死在家中,原因未知。 “不仅如此,”林程接着道,“我去了最近的报社,查到某一个偏远地区,一个叫茶树村的地方也发生了大量村民死亡事件。” “boss仇恨的对象,是股东、和村民这两波人。” 林程断言,“虽然细节不太清楚,但我查到百泉公司刚起步时,做出老式小区推翻重建计划书的就是这三个高层骨干……同一时间,茶树村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收到了一笔巨款资助,短短一年就从穷山恶水的山脚小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又捞了很大一笔钱。” “所以,这则怪谈根本不是什么情感纠葛,而是利益纠纷……我被表面上的幌子蒙蔽了,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一点,还让你冒险去找钥匙……对不起舟舟,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姜舟差不多听明白了,但让林警官态度这么急切的原因,显然不止于此,“如果只是这样,林警官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boss的杀戮行为还在继续。” 林程张了张口,发出了一声叹息,“而茶树村拿了好处的人,都没有被他放过。那个村子不是普通的村子……那是你的祖籍,舟舟。” 林程一字一句道:“——他杀死的那些村民,全部是姓姜的、跟你有血缘关系的旁系长辈,你听明白了吗?” 姜舟彻底怔住。 “快走吧,”玩家嗓音飘渺起来,“沈清虽然跟你没有感情纠葛,但你的确在他的杀戮名单里。” “再不离开,下一个被杀的人,就会是被蒙在鼓里的你。” …… 一阵寂静。 姜舟嗓子干涩,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林警官。” 他咬了咬牙,“可我必须先找到钥匙,将你放出来。” 玩家不知道,姜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就算他买了去往国外的票,乘坐着最快的飞机,也无法离初始地图太远。 他是npc,能顺利离开的办法,只有完成任务退出副本这一个。 林程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姜舟还要帮自己,一股酸涩直冲大脑,他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感动。 复杂的情绪交杂,险些让他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咬着后牙槽:“你难道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boss留着你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想将你放在最后杀掉罢了,就跟那些村民一样!” “一个村子的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尸体的下落,你——” “啊!” 他说了一半,听见姜舟这边短促地惊呼了一声,随后发出跌倒似的碰撞音,听的他心惊肉跳,连声问他情况。 “尸体……” 姜舟被吓傻了一样,从嘴里挤出两个模糊的字眼,他不住地喘气,后仰着坐在地上,好半晌没有缓过神。 “舟舟,舟舟?发生什么事了?” 林程的嗓音唤回了姜舟的意识,姜舟费力吞咽着发紧的喉咙,双手撑着地板站稳了脚跟。 只不过身子虽然站稳了,说出的字还在发抖:“我找到了一根柱子,跟其他的柱子不一样,它是活砖砌成的,刚刚我将砖挪开想看看里面,然后……看到了一只、一只手臂。” 姜舟艰难地说着这个词汇。 他平复着心情,稍微后退几步,真实之眼的道具发挥了作用,他隐约能看到柱子里,凹槽内的景象。 可这里面怎么会有人的手骨? 而且看上去有很多年头了,骨头外的皮肉被腐蚀得一干二净,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里,留给世间的只有发灰的白骨一根。 这是谁的尸体……? 三位股东、还是不计其数村民里的某一个人? 姜舟唇色由白到紫,强迫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他头一次怀念起眼盲的感觉,什么也看不到,至少不会突然撞见疑似水泥抛尸这一幕时,吓到说不出话来。 “林警官,你有什么头绪吗?” 姜舟捡起通讯器,再次放到耳边小声询问,希望能听到玩家的意见。 “林警官?” 他叫了好久,道具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姜舟以为通讯被挂断,想要利用最后一次使用次数再回拨过去的时候,通讯器终于响了。 一道带着细微电流、稍显失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磁性淡漠,宛如无数道声线组合而成、最终汇成了唯一一股那般,有一种深刻的距离感: “舟舟看到了什么?” “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波动很小,调子很平,听不出情绪,不是林警官总是带着痞气的声音。 ——是沈清。 ——沈清在对他说话。 仅仅是一瞬间,姜舟如坠冰窟,起了一身细小的疙瘩。 头顶的声控灯又开始闪烁了,一明一暗,两种截然不同的光线交错着,诡异地与心跳震动的节奏重合。 姜舟连通讯器都拿不稳了,可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恐惧而停止,他一下一下地叫着他,像是冷漠的外神在耳边低语。 “舟舟。” “舟舟。” “你的眼睛,原来已经恢复了吗?” 最后一句,并不是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的,而是近在咫尺的身后。 姜舟身体一僵,缓缓转身,看到了墙面大片阴影覆盖着的,一个男人的影子。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又一声不响地看了他多久,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模糊不清,投影出一条不太明显的分界线。 姜舟头一次完完全全的看到沈清,却不想他的外表是这副模样的。 他呆立在原地,与男人木然地对视着。 只见男人裸露出来的脖颈上,攀爬着一条巨大而又狰狞的伤疤,一路延展到了脸上,半张脸都是骇人的缝合线。 他的身体像是被某个尖锐利器贯穿过,躯干的部分呈现出不自然的损伤,四肢修长但无比僵硬,宛如一具被拼凑起来的尸体。 “吓到舟舟了吗。” 沈清扶着颈侧,歪了歪头,骨骼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颇为遗憾般地,说出了一个堪称惊悚的消息:“老公就是因为不想吓到胆子小的舟舟,所以才夺走了你的视力……可为什么又能看见了呢?舟舟。” “如果看不见,我们就能一直这样幸福、和谐地生活下去……” 他重复:“到底为什么又能看见了呢?舟舟。” 男人抬脚走来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减,姜舟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一下子撞在柱子上才停止。 他双肩缩紧,轻摇着头。 沈清全然不顾。 冰冷指节落在姜舟的眼睑上,恍然传来想要把他眼珠挖出来,让他再次失明的错觉。 男人注视着他,眉眼微弯,语气却没有丝毫温度:“——这样岂不是浪费了老公的一番好意?” 姜舟双腿彻底瘫软。 “沈清……” 一滴泪砸在沈清抵着他的手指上,姜舟眉心蹙起,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害怕,“不要杀我……” “没关系。” 沈清没有理会他此刻的惊慌失措,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说着。随后,他手指抚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将脸上的皮肤抓到皱起,“我可以换一张脸。” “……” 随着他撕裂的动作,猩红的血液猝不及防溅在了耳朵上。 姜舟麻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到了一手的血。 面前的男人如言换了张脸,眉骨深邃,鼻梁高挺,是任何人看到都会称赞英俊的容貌,低着头的样子像是要吻他。 姜舟终于承受不住似的尖叫出声,他重重推开站在他面前的怪物,慌不择路地蹬腿跑开了。 冷冽的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 姜舟忍着腹部传来的呕吐欲,拼了命地迈动着双腿,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一路爬了上去。 姜舟之前的20年都在病床上度过,剧烈运动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没有想过他也能跑这么快。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摆脱身后沈清的气味,这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宛如动物渴求氧气,鱼类追逐水源,姜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化为蜡烛在用力燃烧,马上走到尽头一般。 即使一步一喘,肺部火辣辣的疼,姜舟也没敢停下来,他直接跑到了一层,从公寓大门里冲了出去。 此刻是夜晚的8点钟。 夜晚的都市到处可见霓虹灯光,布满了眼花缭乱的迷醉感。 姜舟出门匆忙,只套了一件单层外套,寒冷的风从拉链的缝隙钻进来,将他因为跑步而升起的体温骤然吹降。 他运气很好,公寓外的路口停了一辆挂牌出租车,司机开着窗户,一只手悠闲地搭在窗边,静等着客人。 姜舟压抑着身体各个角落的难受,大力扑了上去,去拍动着副驾驶的车门,“拜托,开开门!” “求你了师傅,把门打开!” 他一个劲儿地回头看,琥珀色的眼珠含着露水一样晶莹剔透,神色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低声啜泣的模样太过可怜,司机望了他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要去哪儿?”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个地方。”姜舟乞求地说。 “是么?”司机垂眸,又直又密的眼睫遮挡着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悠扬,像是从天边远远传递过来的。 他说:“就这么想离开我吗,舟舟?” 姜舟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街上其他行人纷纷停住了脚步,视线齐齐粘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语气饱含毛骨悚然的痴迷与爱恋,不约而同地叫着他的名字: “舟舟,别走,留在他的身边。” “他会爱你,我们也都爱你。” “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或高或低,或男或女,或老或幼。 ——全是沈清。 …… 姜舟感觉身上的力气,在这一刻全都散开了。 他瘫倒在路口,身下是冰凉的油柏路,滋滋不停地往他身上灌着寒气。 沈清从身后走来。 他步伐不紧不慢地来到姜舟身边,蹲下身,温柔将他抱在了怀里。 “我不会将舟舟关起来。” “因为整个世界——都是我为舟舟创造出来的玻璃花房。” “躲不过,逃不掉,离不开,”沈清用手指揩去他眼角的泪,放在唇边细细舔舐。 “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下章入v(营养液加更章) 姜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一双手执着地抱紧了他,声音紧贴着耳边,对他说着:“晚安。”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 给予他视力的道具到了冷却时间,姜舟眼前漆黑,又恢复到了什么也看不见的状态。 人类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这让他一颗心还没安稳,就又慌了起来。 手指蜷曲,姜舟小心翼翼地去摸身侧,生怕摸到某个没有体温,却异常喜欢抱着他的男人。 就在他因为什么也没有摸到而松一口气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上不小的负重感。 姜舟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穿的并不是昏倒之前的衣服。 “这是什么?” 仔细一体会,姜舟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他的腰被一块结实的布料紧紧勒着,呼吸都传来了不小的阻力。 不仅如此,双手双脚也被细腻的布料包裹,搔的皮肤痒痒的,好像被丢在了一团巨大的茧里,一举一动都格外困难。 系统悲痛:【婚纱。】 姜舟:…… 他只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结婚时间? 好荒唐。 猛地从床上弹起,姜舟呆若木鸡地将身上的装饰摸了个遍。 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直播间的观众和天花板上的眼珠却看的一清二楚。 眼盲的美人跪坐在床榻上,身穿纯白的纱衣,像是从古老画卷里漫步走来的神女,肌肤莹白,如早春的桃花蔓延着点点粉意。 纤细的腰肢被束腰缠绕,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装饰品伶仃作响,他整个人宛如水晶做成的一样干净美丽。 姜舟捏紧了手里的纱衣,脸颊因羞气浮升出一抹玫红,无法接受自己在睡觉时被套了婚纱的事实。 弹幕滚动,嗷嗷叫着: 【宝宝你好看死了!未婚夫还是有点眼光在的,这么会打扮,我快要原谅之前的他了】 【不能原谅!哪有那么吓老婆的?除非他把老婆嫁给我(色)】 【宝宝你是个小月亮,是神殿的女神,但怎么下凡被男鬼捉住了呢呜呜呜妈妈好伤心】 【只有幻肢的我什么也不说了,期待下辈子女娲娘娘能给我搓个大的】 【就这样要结婚了吗,我清纯的宝宝要成为怪物的妻子了吗?】 【人/妻好香】 姜舟还没从持续震惊中回神,就听卧室的门轻轻响动了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推门进来的男人穿着与姜舟同款的精美服饰,袖口的扣子上也印着精致的花纹,整个人看上去贵气而端庄。 他目光眷恋地凝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新娘,披着捏造出来的俊美皮囊、隐去了所有的血腥与恐怖,迈步走来。 “舟舟,衣服很适合你,”沈清执起姜舟的手,俯身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克制的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千万倍。” 姜舟身体僵直,一言不发。 “不开心吗?”沈清挑眉,略微的不解,“是因为我那天吓到你了吗?” 他见好就收,放低了姿态,道歉时诚意满满:“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太生气……因为你跟别的男人在聊天,一点都没想到我,所以有些吃醋。” 姜舟试着想将手抽回来,没能抽动:“街上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犹记得被所有人异口同声围堵的感觉,用游戏里的话来讲就是精神受到了冲击,san值狂掉,大脑无法承载过多的刺激。 “他们全部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人吗?”姜舟声音发虚,无精打采的。 沈清含笑,“怎么会?” “我很专一的,只会和我的妻子一起创造生命,比如让舟舟怀上我的宝宝。” 姜舟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我才不会怀宝宝。” “会的。” 男人指腹按压着他的肚皮,声音暗哑,“我会让舟舟怀上的。” ……这个天简直没办法聊。 他跟沈清的对话总是没过几秒就会脱轨,一路狂奔到禁忌的领域去。 面前的男人满脑子好像除了原始冲动,就没再想别的了,每说一句话就忍不住要去亲他。 姜舟甚至觉得林警官可能搞错了,沈清表现出来的,可一点都不像是要杀他的样子。 男人急不可耐地亲吻着姜舟的唇,将饱满的唇珠舔到透明,漂亮的新娘被推着躺在床上,黑发与头纱一同散开。 姜舟仰面倒在床单中,男人双手撑在他的身侧,细密的吻落了下来,印在眼皮,脸颊,和一切露出来的肌肤上。 他一路向下,姜舟忽的被含住了脖子,双腿都绷紧了不少。裹在白袜下的脚趾张开又合拢,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甜腻的声音。 男人昂贵的礼服被他抓出了褶皱,可他还在往下,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姜舟瞳孔一缩,近乎难以启齿:“别咬我那里……别咬。” “好香,舟舟。” 男人的嗓音含糊不清,饿脱相的狼一样闷闷笑着,头也不抬。 “为什么会这么香呢?简直就像、流出蜜来了一样。” 才不会流出来。 再怎么咬都不会流出来。 热意在脑袋里炸开,姜舟想要反驳,但开口就是轻哼,他红着眼眶,睫毛轻抖,干脆闭上了嘴巴侧头不再去看。 婚纱胸口的布料被濡湿了一块略深的痕迹,底下的肌肤布满了纤细的神经,轻易就能化成水,一路流淌到脑袋里,让人连思考都做不到了。 刚睡醒的大脑又开始发昏,姜舟咬唇忍耐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他放开。 他大口地喘着气,双眸氤氲着雾气,鬓角都是汗水。 直播间呆滞过后,就是暴动: 【哥你竟然偷吃!!你们还没结婚呢!!】 【但穿着婚纱的老婆就在眼前,没有人能忍得住吧我哭】 【明明是个阴阴郁郁的怪谈,吃的却这么好,呜呜呜呜我不理解我不理解——】 【宝宝,还没有怀宝宝却被吃了香香,都红透了啊啊】 沈清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湿润的唇。 “舟舟,婚礼快要开始了。” “没有谁能将你从我手里夺走,”他面带慈悲地,缓慢说着,“不管是过去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他再一次提到了永远这个字眼。 一般情况下,恋人之间说出这个词语,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伴侣的忠贞不渝,可已经死掉、缺乏时间观念的沈清不同。 在他眼里,永远这个词汇只会是字面意义,他说着这个词,心里想的不是誓言,也不是承诺,而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姜舟头皮发麻。 “不对、不对……” 他反抗出声,“这不正常,我不要这样……” “正常?” 怪物歪了歪头,像是在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姜舟说:“有各种不同的人组成的、完整的社会才是正常的。大家各司其职,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很好的共处。” “我能办到的,”男人想也不想的说了出来,“我可以分裂,分化出无数不同样貌不同声音的个体,让每个人都爱着舟舟,因为每个人都会是我。” “还是说,舟舟更喜欢最开始陪着你的那三个人?” “无所谓,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所有样子。” 姜舟心凉了一半。 可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问题,他黑眸深邃,吻住了穿着婚纱,即将要嫁给他的新娘,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不停哭泣的小可怜。 他喂姜舟吃了些东西,随后就带着他来到了多米恩雅的大教堂。 早上10点钟。 教堂已经布置得美轮美奂,天使的雕像立于中央,四周看客也齐聚一堂。 神父用完美的礼仪来迎接着婚礼的两位主人,所有人都在称赞着般配的新娘与新郎。 姜舟无措地被推到了高台。 壁画之上,神低眉敛目,神情悯然地俯视着他,旁观他和沈清拥吻的全部过程。 “舟舟,左手伸出来。” 沈清想要为他戴上戒指,姜舟被他牵着手,伸出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指圈即将套上去—— 套上去,便再也摘不下来了。 沈清唇角笑意加深。 就在此时,教堂外的天空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宛如玻璃碎开,一片一片砸到地面时才会发出的动静。 沈清骤然顿住,他一身凛冽的气息蓦地沉默了下来,下颌也绷成了一条直线。 屋外天崩地裂的声音由小到大,由远到近。 随着崩溃的蔓延,天上地下几乎同时发生了崩裂,无法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系统一愣,随后狂喜:【玩家找到了怪谈boss的本体,已经开始了消除工作!】 【舟舟,我们能出去了!】 系统话音落下,沈清便站不稳身体似的接连后退了几步,他背部抵着神像,黑发低垂,任由汗水一滴一滴砸了下来。 喘息声变大,他望向窗外,眼中迸发出实质般的憎恨。 “他怎么找到的钥匙?钥匙明明……” 沈清回头,看向姜舟的脚踝,没能在上面看到他想看见的东西后,足足怔了十几秒。 他不顾重创的身体,奋力上前,抓住姜舟的手臂,“舟舟……你的平安符呢?我给你的平安符呢?!” 姜舟被他死死按在了怀里,男人抱着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癫狂过后,沈清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扯着嘴角,摇头自弃,竟笑出了声:“……你给别人了啊。” 碎裂的声音不断传开,教堂外部一片狼藉,可内部还保持着表面的完整。 系统都惊讶了:【咦?boss舍弃了其他的地图,力量只用在了维持婚礼现场上……看来他是真的想和你结婚,舟舟。】 姜舟感觉到男人抱着他,力道逐渐放松,不但没有如玩家所说的那样将他放在最后杀死,反而不忍心弄疼一般,一举一动都带着浓郁的珍视。 一滴冰凉的水滚落到姜舟的脖颈,他听到沈清最后低喃: “你总是这么狠心,舟舟。” “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 系统在耳边说话。 玩家破窗而入,大步朝这边走来。 ——姜舟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耳朵嗡嗡作响,脑海内只剩下了从衣襟滚落进去的那枚水珠。 沈清——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在流泪?【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30 第24章 极限三选一 三日阳光,和怪物廉价的爱…… 【副本完成度百分之九十】 【自动为您开启剧情回溯】 …… 41年前, A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内。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清晨,向日葵福利院的大院外,难得驶入了一辆小轿车。 大家围在二楼教室的窗边, 探着脑袋悄悄往下看着。 这一年, 是国家推动改革义务教育, 同时普及义务教育重要性的一年, 很多在校学生、在职教师积极响应号召, 抽出时间来给福利院未曾接受过教育的孩子们做免费的启蒙。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交谈, 没多久,一条消息就在内部传开了:——他们即将拥有一位温柔的女性老师,女老师还带了一个比他们都要小几岁的男孩来一起上体验课。 “我去院长办公室看了一眼,老师长得特别好看, ”一个脸上有着小雀斑,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神情渴望, “要是我好好表现, 她会考虑再领养一个孩子吗?” 在大人们也普遍吃不饱饭的年代,福利院被遗弃的孩子们就更别提了, 肚子每隔一会儿叫一下是常态。 于是他们就想:是不是被领养走了,有了妈妈就不会再饿肚子呢? 闻言,一个比所有人都高了半个头的男孩忽的直起身,伸手扯住了她的麻花辫。 女孩痛呼一声,护着脑袋, 但高个子很有蛮力,直接把她头上的发绳拽下来, 使劲丢到了地上。 “要领养也该选我才对,我长得高,力气大, 比你们都聪明!” 他说着,还用脚踩了踩:“李月月,大人们是不会领养丑八怪的,别做梦了!” 名叫李月月的小女孩看着自己唯一一个头绳就这么被踩坏,嘴巴瘪起,哽咽出声。 打压了别人的高个子一脸神气,他随后瞪了一眼墙角的位置,洋洋得意:“当然,长得好也不一定能被顺利领走,那个小杂种沈清不就被反复退回来了吗?” “这都几次了?就像是……就像是卖不出去的劣质货一样!” 他绞尽脑汁,用出了个比喻,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跟班被逗乐,哈哈地捧腹大笑。 角落里,被他们肆意诋毁的沈清抬起了眼。 他长着一双雾霾色的蓝眼睛,像是深夜昏暗危险的海,眉峰很利,小小年纪就有了骇人的气势。 被这样一双眼盯着,几人笑声顿时卡在了脖子里,脊椎发凉,呼吸都停了一瞬。 高个子最先反应过来。 他恼羞成怒,气他让自己丢了面子似的大步冲过去,揪住了沈清的领子。 “说你是杂种有错吗?你妈被洋鬼子搞/大了肚子才生下的你,你看看你,眼珠、肤色,哪里跟我们一样?” 他气极败坏:“她把你丢在这,不也是恶心你模样吗!” 福利院里,大到院长,小到孩童都知道沈清的身世,这不是什么秘密。 沈清父亲是个外籍黑户,母亲是筒子楼出身的女人,他是这两人走肾生下的产物,七岁那年被彻底丢到了福利院门口。 理由很简单,因为女人榜上了一个大款,对方却不想平白无故养一个小孩。 由于长相和院里其他孩子都不同,沈清理所当然地成了被孤立和针对的对象。 刚来没几天,他就曾被三五个看他不顺眼的男孩堵在后院,拳打脚踢,弄得满身都是伤口。 从那天起,衣服被剪碎、鞋子被烫坏、床板被掏空,这些事屡见不鲜。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沈清并不是一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受气包。 没惹怒他的,他懒得计较,但如果有人蹬鼻子上脸,故意用身世挑衅他时,他也绝不会手软。 之前就有打扫卫生的妇人撞见过,沈清曾面不改色地打破了堵过他的人的脑袋,一拳接着一拳,血流的满地都是,那人最后脸肿的不成样子,牙齿都脱落了下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招惹他。 但或许是时间久了,高个子又以为他脾气软了。 他拽着沈清的衣领,手上用力,想将这个不知好歹的杂种推一踉跄,最好狠狠摔瞎他那双颜色诡异的眼睛。 周围的人不但不拦,反而嘻嘻笑着,乌泱泱散开了。 他们对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的欺凌事件习以为常,生怕殃及了自己似的躲远了。 书桌凳子被一股脑打翻,巨大的声音引来了院长的注意。 中年男人从办公室跑出来,见到这幅景象顿时气得不轻。 “小兔崽子们!平常闹也就算了,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上前将两人分开,压抑着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到一样指着鼻子骂道:“今天可是市里老师来试讲的日子!传出去我们每个月的补助资金还领不领了?!没钱你们还能吃饭吗!” 院长痛骂着,却没去管高个子,反而话锋一转,用宛如看瘟神一样的目光嫌恶地扫过这个年代少见的混血儿:“少给我惹事。” “白院长。” 教室门口传来一轻唤,女人声音温和中带着疑问,白院长听到后迅速堆满了笑,将她迎了进来:“安老师,请进请进。没什么事,就是小孩子调皮捣蛋,闹着玩呢,院里能跑能跳的都在这里了。” “最近天气属实不好,辛苦老师特地跑这么远过来,这些个孩子们真有福气,哈哈。” 安老师摇了摇头,笑意盈盈:“这是应该的。” 白院长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离开了,临走前,他眼神隐晦地扫视了一圈,暗含警告,提醒他们别再生事。 安老师将孩子们忽然收敛的态度看在眼里,并没有直接点破。 她长相温婉,气质出众,一头黑发挽在脑后,丝丝缕缕垂在了肩头,像是四月的江南烟柳。 教室里的小孩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装出来的乖巧逐渐变了味道,眼巴巴地看着她。 安老师走上讲台,她站的高了些,众人这才看见她腿后还跟了一个穿着天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 男孩约摸才四五岁大,比福利院的孩子们小了一大半,此刻抱着妈妈的腿,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这是我的孩子,因为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出门,眼看马上要上幼儿园了,还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所以我带他来过来,正好可以和大家一起听几天课。” 安老师解释着,弯腰摸了摸男孩的头:“宝宝,来跟同学们打声招呼好不好?就说出门前妈妈教你的那些话。” 男孩被她轻轻推到了前面。 他应该没有经历过这个场面,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低着头只露出了毛茸茸的发旋。 男孩衣服是新的,鞋子是新的,一身奶白的肌肤细到发光,一看就是阳光下长大好孩子,与暗流涌动的福利院格格不入。 ——好小。 这是沈清见到他时,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要是生活在这里,没多久就会被欺负到哭出来吧。 这是第二个。 他对这种乖宝宝一样的性格没什么兴趣,肉眼可知的,他们并不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沈清冷漠地看着男孩抓着白色的小书包,用奶香奶气,又磕磕绊绊的声音介绍着自己,时不时停顿一下去看妈妈,很没有安全感的得到鼓励的眼神后,才有了底气似的接着讲话。 “舟舟给哥哥姐姐带了礼物。” 他说着,腼腆地拉开书包拉链,将礼物捧在了手心里。 只是一些小物件和零食,并不是很稀奇的东西,他挪动着步子,从第一桌,一路往后送着。 收到新发绳的李月月笑开了颜。 她热情地对男孩道谢,珍惜地将发绳摸了又摸:“谢谢你兜兜,欢迎你来到向日葵福利院听课。” 沈清看到,送礼物的男孩一下子红了脸。 他眼睛无措地眨着,想说什么,但没有勇气,只好又去看妈妈了。 安老师轻笑:“他叫舟舟哦,姜舟。” 年纪小,吐字不清的姜舟耳尖都粉了,他糯糯地嗯了一声,低头的样子像个埋在土里的小土豆。 教室里的孩子发出了没有恶意的哄笑,他们一声一声叫着他‘兜兜’,笑过后又大方地邀请他坐到自己身边。 福利院的课桌是长条形的,一个桌子里有三个抽屉,也就是说最多可以支持三个孩子做同桌。 放眼望去,除了沈清一个人,其他小孩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最少也拥有一个小伙伴当同桌。 安老师望了过来,眼眸里划过一丝了然。 她虽然年轻,可教学经验很丰富,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其中的缘由。 她没有诧异,而是直接对自己的孩子道:“宝宝去跟后面的哥哥坐一起怎么样?这样你们谁都不是一个人了,还可以相互照顾呢。” 姜舟便好奇地将头扭到了这边。 两人的眼睛相互对视,看到了彼此截然不同的眸子。 沈清清晰看到男孩抖了抖,被他过于冷漠的神态吓到了似的。 即使很怕,可依然很听话地小跑了过来,凑到了他的跟前。 “哥哥,哥哥……这个给你,”男孩翻着自己的小书包,掏啊掏,从里面拿出了每人都有的小零食,捧了过来。 他笑出两个小梨涡,动物一样柔软可爱。 像只兔子、或者羔羊。 之所以将这两个动物放在一起,是因为它们足够无害,并不会被吃饱喝足的食肉动物放在眼里,就像此时的姜舟。 沈清漫不经心地扫过去,很快移开了眼。 男孩愣住了,他宛如一只小蜗牛,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伸出柔软的触角,没想到却被拍了回来。 委屈巴巴地爬到座位上坐好,他看起来有些低落,总是忍不住往沈清的方向瞧着。 安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她讲话诙谐有趣,很容易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姜舟年龄小,大部分听不太懂。 他集中注意力了没多久,就开始了走神。 沈清感觉到左侧的袖子被轻轻扯了扯。 姜舟小手戳着他,忍不住跟他说话:“哥哥,你不喜欢吃我的零食吗?” 他眼里蓄了点泪,娇气得要命:“是不想跟我交朋友吗?” 见沈清不理他,他又开始翻动着小书包,摆放战利品似的,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摆了出来。 “我还有很多,都给你。” 沈清被他扰的烦了,侧头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 他本意是让他安静些,可他显然高估了一个四岁男孩的理解能力,见他看过来,姜舟被鼓舞了一般,眼都亮了。 “哥哥的眼睛好看,像阿比兽。” 沈清不想知道阿比兽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就不像人。 姜舟兴致冲冲对他讲:“这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片里的召唤兽……” “它的眼睛也是蓝色,是主角托托的守护神……” “最后面一位小同学,跟同桌相处的愉快是好事,但上课就不可以讲话了哦。” 安老师笑眯眯的。 被妈妈提醒,姜舟的脸又红了,整个人像是被蒸熟的虾子一样冒着热气。 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清耳边没了不停讲话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他和姜舟互相忍耐了一节课。 下课后,姜舟的位置被同学们团团围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说话。 “小兜兜,你长得真好看,跟安老师好像啊。” “你要不要跟我坐一起呀?待在角落里多不好,闷死了。” “安老师要在这里待几天呢?是不是除了讲课,还想要领养新的孩子呀。” “兜兜你口袋里的零食真好吃,我们一直做朋友吧。” 李月月也想跟姜舟说话,可她挤不进来,只能围在最外围听着动静。 听到最后,女孩被气呆了。 这些坏蛋,哪里是真心想跟新同学交朋友?只不过是想占他便宜罢了,她要提醒小兜兜不能被他们骗了。 姜舟嘴巴笨,很多问题回答不上来,晕乎乎的只听到了朋友二字。 眨巴着眼睛,他理解了其中含义之后,顿时激动了起来想要答应。 “好——” 一个好字的音节还没有发完,桌子腿忽的被人踢了踢,响起了很大的动静。 沈清冷脸睨着他们:“吵死了。” 他这双眼很有威慑力,看着人时有股透到心底的凉意,一般的同龄小孩儿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胆子小的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胆子大的比如高个子,他就不吃这套。 “你算老几?敢命令我?” “给我等着,小杂……” 高个子正打算放狠话,嘴里不干不净的,转头却撞到了姜舟干净的眼眸里。 男孩被他们吓到,呆愣愣地缩着身体,琥珀色的眼珠没有丝毫阴霾,只一眨不眨的、懵懂地看着这里。 高个子忽然升起一抹更大的羞恼,就像是生长在阴暗沼泽里的老鼠忽然被拽着尾巴,拖到了阳光下。 比愤怒还要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抹挥之不去的,强烈的自惭形秽。 他吞下了剩下的脏话,深深看了沈清一眼后摔门出去了,连小跟班都没有带。 其他人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姜舟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被吓到了似的,下意识躲避着沈清的视线。 …… 看样子,这个天真的小不点终于放弃了和他交谈。 沈清垂眸,心里想的却是姜舟迟早要知道,福利院并不是什么可以交朋友的地方。 这里的人阴暗、嫉妒心强、仇视幸福,又畏惧幸福,跟他这种乖宝宝有云泥之别。 就在他以为姜舟会麻溜地挪走,两人即将解除同桌关系时,却不想姜舟下节课还是坐到了他的身边。 沈清余光瞥见男孩从书包里拿出了绘画本,用蜡笔涂涂画画,虽然不说话了,但看起来玩的开心。 没多久,他的衣袖再次被扯了扯。 沈清回头一看,发现姜舟将一幅画推到了他的眼前,这也许并不能称之为画,只是几根扭曲的线条组合在一起的涂鸦。 纸上,一个大一点的火柴人,牵着一个小一点的火柴人,正在向日葵的花田里玩耍。 “我和哥哥。” 他指着火柴人,用气音说,说完就捂着嘴巴,生怕被妈妈听到。 那片向日葵的花田简约、却耀眼,好像在闪闪发着光。 姜舟迎着阳光,软软的发丝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天上来到凡间的小天使。 骤然间,一股极为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尖,宛如一滴水砸在了干涸土壤上那般,心脏里有一片很小很小的地方、轻轻颤了颤。 沈清喉咙涩然,下意识抗拒着。 真是够了。 条件反射地拂开那幅不明所以的画,沈清被灼伤了一样不敢去看他。 他大约知道高个子……沈清到现在都没记住他的名字,总之,他大约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仓皇离开了。 看到姜舟才知道,他们这些陷在污泥里的孩子,都是不能被称作孩子的。因为他们不天真、不烂漫,身上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美好的品质,像是随处可见的害虫,一只就能毁掉一大片花田。 有害虫的花还会散发着香味吗? 不可能的。 他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迟钝的姜舟终于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抗拒,他看了看被拂在地上的画,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绷着脸的沈清,抿起了嘴巴。 小天使眼眶红红的,双肩也抖了抖,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可他没有哭,他只是爬下了座位,捡起了那张画。 白白的纸沾上了灰尘,姜舟一边抹着眼睛,一边笨拙地用橡皮去擦。 …… 中午下课,安老师带着姜舟去吃饭了,其他人也成群结伴的往食堂走,讨论今天的伙食。 沈清一个人坐在教室,他身体僵硬,脑海内仿佛有天人交战,又仿佛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想。 良久,他才从姜舟的抽屉掏出那张沾了灰的白纸,伸手摸了摸上面笑着的小人- 他好像对他的小同桌太冷漠了。 平心而论,在忽视和殴打中长大的沈清憎恨着世界上所有丑陋和肮脏的人……但姜舟,他不同。 他只是个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楚的小宝宝而已。 经常生病,连门都不怎么出的小宝宝,只是想交到朋友。 沈清忽然有些后悔。 但也只是‘有些’。 他本性如此,过往的经历让他学会了遇到困难闷头往前走,后悔这种情绪是没有任何意义和作用的,只会成为他不必要的累赘。 午休时间,安老师要待在办公室备课,所以将昏昏欲睡的姜舟送到了小孩子们的宿舍。 院长专门为体验生姜舟准备了单独一张小床,他枕着软软的枕头,打算睡觉,旁边却忽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一个棕发的男孩趁沈清不在,往他被褥上泼了脏水,并且态度恶劣地叫大家一起来看。 “洋鬼子!小杂种!” “他上次打我,到现在还是痛的!”他痛恨地骂着:“沈清不是已经被领养走了吗?害我白高兴一场,怎么才过了一个星期又被弃养了?” 其他床铺的小孩附和着: “我猜他肯定悄悄偷东西了,大家都说筒子楼出身的人手脚都不干净。” “天呐,我上次丢了钱,该不会就是他偷的吧。” “谁知道呢,不如搜搜看。” 对视一眼,小孩子从自己的床铺上爬了起来,胡乱翻着沈清的东西,甚至将仅剩的干燥的地方也撒上了水。 姜舟呆呆看着,彻底睡不着了。 反应过来后,他忙跑了过去,捏着拳头想要阻拦:“被子沾了水,他会没办法睡觉的!” 棕发男孩拦住了他:“小兜兜,你不要同情他!他是个很坏的人!” 他大声对姜舟说:“你知道沈清父亲为什么是黑户吗?因为他杀过人!沈清是杀人犯的儿子!如果不尽早将他赶出去,他之后也会杀了我们的!” 姜舟听不懂什么叫黑户,什么叫杀人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甚至不理解死的含义。 他只知道,在教室时还热情和蔼的同学,忽然变了一副面孔,正在做着非常过分的事情。 他急得直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要泼了,呜……妈妈。” 听到他在叫安老师,棕发男孩的表情一变。 “喂……你不会要向安老师告状吧?” 他脑海里回荡着院长的话,老师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教课,更重要的是观察福利院的纪律和风气。 她的评价会影响福利院能不能继续收到资金补助这件事,也就是说……只要一句话,他们全部人就都得挨饿。 其他几人想明白后,脸上登时没了笑容,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看。 这一刻,孩子们暴露了最原始的劣根性,跟大人们不一样,他们接受的教育很少,不知道什么叫道德,更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听到姜舟还在哭,男孩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可以说!不可以告状,听明白了吗?”他咬着牙,神情慌乱地左顾右盼。 “可安老师是他的妈妈,他一定会说出来的。”另一个人紧张地开口。 屋外的雨声哗哗作响,在近乎诡异的气氛里传到了众人的耳朵。 不知是谁想到了办法:“让他淋一淋雨就好了,我上次淋雨发烧了,好几天都醒不过来……只要醒不过来,就没有办法跟安老师告状了。” 接着便是他们胡乱应下的声音。 姜舟被猛地抱起,几个孩子跑到了雨幕下,脚步不停,直接来到了隐秘的后院里。 他们不顾姜舟害怕的哭声,将他推倒在水洼中,一次次在他即将要爬起的时候奋力推搡,接连三下,姜舟便哭不动了,猫一样哼唧着。 他声音弱了下来,很快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 沈清从杂货间出来,一眼看到了他们欺负人的这一幕。 他眯了眯眼睛,本不想插手。 可视线瞟到地上人的模样后,瞳孔细微地收缩,几乎是在认出是谁的一瞬间,身体就骤然发力,冲了过去。 是姜舟。 被欺负到哭也哭不出来的人是姜舟。 脑内闪过男孩毛茸茸的发丝,被阳光映射的闪闪发光的笑脸,以及那沾染了灰的,火柴人和向日葵。 小天使腼腆又讨人喜欢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沈清一双蓝眼暗沉,眉目紧皱。 他想也不想地撞开一道道肉墙,把人抱起来,用身体为他遮挡着豆大的雨滴。 转头的一瞬间,目光狠厉,刀子一样凛冽地剐了过去:“滚开!” 凶兽似的眼神让几人吓了一哆嗦。 他们木然后退,双腿发软,回神后,沈清已经带姜舟离开了。 …… 姜舟打了一个喷嚏,小脸苍白没有血色,上翘蓬松的发丝沾了水,一缕一缕的下垂着。 沈清正在用毛巾擦着他的头发,动作算不上熟练,但力道很轻。 他心脏发紧,嘴唇没有弧度。 沈清想问问姜舟感觉怎么样,最终却选择保持了沉默。 姜舟是个很开朗的孩子。 他早就不再哭了,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清,琥珀色的眼珠宝石一样亮:“哥哥,哥哥像是我的阿比兽。” “……” 沈清嘴角动了动,像是在无语,但到底没有驳他的兴致。他哑声问,“那是什么?” 姜舟吃惊:“上课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呀。” 沈清:…… 他没有听。 姜舟摇了摇头:“那我再讲一遍好了,阿比兽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片里面的小龙人,它很厉害,是主角托托的守护神……” 他喋喋不休地讲着话,充满电的小太阳似的,恢复了活力。 姜舟说了一半,没听到他的回答,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紧了衣服:“对不起哥哥……我是不是太吵了?” “没有。” 姜舟一颗小心脏放回了肚子里,弯着眼睛嘿嘿地笑。 沈清看着他,挣扎一番,还是问了出来:“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他是安老师的孩子,那些小鬼应该不会有人傻到主动针对他才对,相反,他们巴不得能跟姜舟搞好关系。 姜舟听他提起这个,脸上欢快的神色一点一点消失,他埋着头,嗓音又小又细。 “我看到他们在往哥哥的床上泼水……” “我不想让他们这么做。” 沈清思维敏捷,根据他的三言两语就联想到了大差不差的事实。 冷淡的神情僵在脸上,他愣住了:竟然是因为他…… 姜舟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他小小一团,才不到五岁,话都说不清,反应也慢慢的。 这样弱小……却维护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吃亏的沈清。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开始发酵了。 沈清伸手抓住了心脏前的衣服,感受到器官在里面蓬勃的跳动。 “哥哥,我的床还是干净的,就算你的被弄湿了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呀。” 姜舟久久没听到回答,以为他在伤心,苦思冥想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笨蛋。”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沈清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看着他,一点点将小团子的身影刻在了脑海里。 这一刻,他心里想到的不是厌烦、也不是抵触,而是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动: 他想当他的阿比兽。 成为主角舟舟的守护神- 在这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熟络了起来。 姜舟在这里呆了三天,期间沈清一步不离的守着他,再没人敢不长眼地找他麻烦。 他们一起跑遍福利院的每个角落,抓过蝴蝶,摘过花,还一起捡过树叶子。 “哥哥,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舟凑到他的跟前,故作神秘:“妈妈本来想去另一个,近一点的地方上课,因为我喜欢向日葵,所以来到了这里。”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了!” 沈清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他早看出来了。 姜舟失望,“明明这里叫向日葵福利院,可是却没有种向日葵呀,我好伤心。” 沈清说:“会有的。” 他想,将来的他会买下一大片向日葵的花田,像那幅画里的两个火柴人一样,和他的舟舟一起玩耍。 …… 分别的时候很快到了。 姜舟离开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男孩抓着他的手指依依不舍,他瘪起嘴巴,忍了没几秒就开始哭鼻子。 安老师哄了他好久,这才将他的小手松开。 “沈清,舟舟有抓疼你吗?” 安老师担忧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这个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少年,“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清蓝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姜舟,许久才摇了摇头。 “那就好,谢谢你这几天照顾他,阿姨都有看在眼里,”安老师不顾他的僵硬,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笑着说,“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孩子,希望你和舟舟两人都能好好长大。” 时隔三天,母子二人开着来时的小轿车,从福利院缓慢开了出去。 院长和学生们在后面送行,沈清没有混在他们之间,而是站在二楼的教室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望着车的后尾。 直到它彻底消失在眼里。 之后他开始没完没了的失眠,眼睛一闭,睡梦里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笑脸。 梦里,他像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满足了小宝宝姜舟所有的愿望。 他如约为他种下了一大片向日葵,牵着他的手,听他模糊不清的嗓音讲着关于托托和阿比兽的故事。 可一醒来,不管是向日葵还是姜舟,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三天的时光好像是沈清偷来的一样,在这之前,沈清从来没有想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会流淌的这样快,仿佛在遇见姜舟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之前的他是什么? 大约是只会打架、被打,然后冷眼旁观丑恶世界的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他以为和姜舟分别后的自己,顶多会恢复到之前的生活。 却不想,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因为,他在之后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活在了思念中,也只能活在思念中。 …… 沈清再次见到姜舟,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福利院不会养着16岁以上的少年,沈清高中毕业辍学后,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勉强养活着自己直到成年。 他穿着简陋的背心,清隽的脸上都是工地上弄出的灰尘,有着厚实茧子的手端着盒饭,靠在墙面上飞速往嘴里塞着。 姜舟就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年的姜舟17岁,身穿蓝白色天空一样的校服,和一旁的朋友嬉笑交谈。 他笑起来还是有两个小梨涡,眼睛又明又亮,与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沈清一眼认出了他。 他手指发颤,呼吸急促,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命脉,扼断了他名为理智的咽喉。 他被巨大的喜悦冲击,想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好好看看他的舟舟。 筷子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 可姜舟发现了,他漂亮的眉毛扬起,往他的方向望了望。 随后小声跟朋友交代了一句,便一路小跑的冲到了他的身边。 “舟……”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姜舟蹲下身,为他捡起了筷子,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棉柔的纸巾,好心递了过来,“还好我装了纸巾,不脏的,擦一擦还能用,全都给你。” 沈清唇齿颤抖,一身血液冷了下来。 ——他没能认出他。 ——他日思夜想的舟舟,没能认出他。 沈清咬着舌尖,尝到了一嘴血腥味。 理智崩断、重塑、紊乱,反复重复着这个过程无数遍,才找到了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当时的舟舟还小,无法形成记忆也是正常的。 沈清沉默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哑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刻,他不再奢望与他相认了。 舟舟在爱里长大,所以他也该活在阳光下。 ——而不是被他这样奇怪的男人缠上,一步一步拖到阴影里- 沈清放弃了认他,是出于自卑。 可他无法放弃让自己不去想他,却是出于本能,和爱。 是的,爱。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沈清会用麻木来劝说自己认命。 可他偏偏与姜舟重逢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便再也抑制不住。 他忍不住出现在姜舟的身边,用二手市场淘到的相机痴痴地记录着他的一切,洗出来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个行为下作又变态,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干出来的事情。可沈清早就不正常了,他只是个被困在过去里的疯子。 他想,他或许会永远这样下去。 跟在姜舟的身后,贪婪又卑微的看下去。 直到有一天,姜舟家门前爆发出激烈的争执声。 百泉公司的一位干事来到了这里,用不知从哪里审批下来的开发授权书,强制小区内的所有住户通通搬走。 如果不搬,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安老师的声音传来,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依然温和如初:“没有这样的道理,房子是我们攒钱买下来的,房产证之类的证件一应俱全,哪能说搬就搬呢?” 干事不依不饶,直接派了打手上门赶人。 据说,他们看中了这片土地的商业价值,想要推翻重建,建一栋投资巨大的精装公寓。 百泉公司来势汹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这栋居民楼里的住户撵了一大半。 他叫嚣着:“又不是不给你们补偿,只要你们开口同意,就可以拿到整整30万呢,不要不知好歹!” 安老师声音坚定:“给多少钱都不搬,你们的行为属于强制拆迁,严重违法,我们老百姓没有道理迁就你们!” 他们一言一语争吵了起来。 小区居民也有硬脾气的,大家抵抗了几个月,但架不住一波接着一波的施压,很快拿了钱草草了事了。 只有安老师一家坚守着底线,不同意百泉公司强制将人赶走的黑色做派。 姜舟的父母都是教师,为法律与教育奉献了一辈子,这让他们无法咽下这口不平的气。 干事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做无用功,他被气到了,一次摔门离开后再也没有上来。 就在姜舟一家以为他终于放弃了的时候,姜父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出了车祸,一下子伤成了植物人。 调查过后发现,驾驶人竟然是他的同系血亲,茶树村的一名村民。 由于是亲人之间出现的交通事故,警方建议私了,案件不了了之。 姜父的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干事再次登门拜访,笑容满面地将合同推了过来。 “你买通了村子里的人,让他们做出这种恶事来,就不怕遭报应吗。” 安老师颤抖不止,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当中的弯弯绕绕,她满目泪水,但望着30万能充当手续费的支票,最终还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干事摇头:“做生意而已,安女士,太较真就不好了,你要是早在一开始就答应下来,又怎么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呢?” 这一下好像抽干了安老师全部的精血,她双目失神,对姜舟扯起一个苦笑。 “是妈妈没用,宝宝,我们离开吧。” 屋外的沈清隔着墙壁,听到了姜舟崩溃的哭声。 他哭成了泪人,嘴里喃喃重复着: “我不要走!这是我和爸爸妈妈的家,这是我的家!” …… 沈清经常见到姜舟哭。 姜舟泪腺发达,动辄就要哼唧两声,可他却没有见到他有哪一次哭成了今天这样。 伤心、愤恨、通通化为了无助,姜舟在用最初始的途径发泄着心里的难过。 这一天后,姜舟脸上笑容变少。 他不再开朗,话也不多了,本就不好的身体急转而下,日益消瘦了下来。 沈清旁观着,心脏裂开一样痛。 他想将姜舟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告诉他的舟舟,他虽然没有办法为他买下一大片向日葵,可他学会了缝线,他会绣很多向日葵花纹的平安符,里面装满代表着希望的种子,为他戴上。 然后总有一天,里面的种子会被他们两个亲手埋在土壤里,发芽,开花。 可沈清没有这么做。 他看着绣出来的平安符,仿佛看到了自己这见不得光的、廉价的爱。 他配不上。 舟舟既然忘了他,那就一直忘下去吧- 沈清什么也做不到。 ——不对,有一点他可以做到。 那就是选择为了爱而死。 执念会化成力量,替他报复伤害过姜舟的每一个人。 数月后。 老式小区推翻重建,新的高楼即将拔地而起。 一个深夜,沈清走进公寓还未修缮完整的地基里,蓝眸望着不停搅动的水泥车,翻身跳了下去。 四肢被割裂、脖颈被绞断。 ——他和公寓融为了一体。 作为人类的沈清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已然成为了怪物- 【都市怪谈:自杀公寓】 【剧情已全部回溯完毕】 姜舟从恍惚中回神,愣在了原地。 原来他在负二层看到的那只手臂的主人,不是股东,也不是村民。 ——而是沈清啊。 第25章 极限三选一(完) 你愿意和我一起,种…… 意识从回溯中退出来, 姜舟眼前模糊了片刻,小腿也在发软。 被陌生的记忆扰乱了思维,他脑海一片混乱, 一时间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他良久才反应过来, 他刚以boss的第一视角, 看到了boss还是人类时的过往。 沈清虽然有一个固执的灵魂, 可他并不是个好斗的人。 他孤寂、淡漠、沉默寡言, 与世无争。 如果没有遇到姜舟, 他哪怕不会出人头地,也应该会拥有一个虽庸庸碌碌、却足够安稳的人生。 可他偏偏遇到了姜舟。 因为不忍心看到在乎的人失魂落魄,所以毅然决然地牺牲了自己。 他的爱无处诉说、无人接受、不被理解——尽管如此,矢志不渝。 “是我害了他……” 姜舟喘不过气似的, 大口呼吸着,试图摄取到氧气。 双眼垂泪, 他揪紧了胸口的布料, 依然感觉到胸腔一顿一顿的抽搐着,微微发疼。 “我……我不应该去那里, 福利院……” 系统猛然:【舟舟!】 它冷静道:【一次剧情回溯而已,不要陷进去了。】 姜舟的窒息被打断。 他出神地问:“那是我吗?” 系统沉默无言:【……】 就在此时,一只手紧搂住了姜舟的腰,将他的虚弱和恍惚全部按在了怀里。 男人搂的很用力,想要将姜舟的气味刻入骨髓, 吸入肺腑一般。 他叫着他的名字:“舟舟。” 姜舟听到后,偏了偏头, 下巴触碰到了沈清埋在他肩颈上的头颅,这才缓了过来。 沈清的体温很低,身上也弥漫着浅淡的树木烧尽般的灰败味。公寓里的本体被消除, 他到底还是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他碰着姜舟的泪:“为什么在哭?是因为我刚刚凶了你吗?” “抱歉,是我的错……那个平安符,丢了就丢了吧,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语气很轻,像是柳絮在耳边纷飞。 装满了心意的平安符被沈清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他像是习惯了把自己放在最低位一样。 ……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姜舟眼眶睁大,里面浅色的瞳孔跟着颤了颤。 他这么说自己埋在心里的,十几年的感情,难道不会感到难受吗? 姜舟没被哄好,甚至又噙满了泪。 沈清无奈。 他想说些什么,却止不住闷哼了一声,松开了姜舟,声音里尽是无法压抑的痛苦。 boss的力量在消失,姜舟被夺走的视力开始恢复,他眼前逐渐清明,猝不及防地将沈清此刻的状态尽收眼底。 男人背靠着神像支撑身体,脖颈微微仰起。 清晨冷冽的光线散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是壁画上神的投影。 但随着身上皮肤的脱落,英俊端庄的脸庞在发生变化,一道深邃的疤痕爬上了他的五官,露出了脖颈、四肢上狰狞的缝合线。 ——神的假象顷刻间被打碎,他变成了面目可怖的撒旦。 黑瞳被暗蓝取代,沈清展现出的,是他原本的样貌。 就在两天前,公寓的负二层,他的原貌曾将姜舟吓得尖叫逃跑,大惊失色。 “别看。” 沈清说:“别看我,舟舟。” 骇人的怪物乞求着面前心爱的人,试图保留仅剩的颜面。 他可以面无表情地跳下水泥车,对自己的人生弃之不顾,却无法做到面对姜舟有可能投来的厌恶眼神时、无动于衷。 姜舟喉咙干涩。 他想去搀扶他,想对此刻的沈清说自己并不讨厌他——却被突然冲来的玩家扛起,两三下远离了原地。 姜舟愣住,听到林程谨慎地问: “舟舟,他有伤害你吗?” 林程气息不稳,额角满是汗水,一身冲锋衣灰尘朴朴,看起来是全速跑动着赶过来的。 环视一圈,林程略感诧异。 与崩坏后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的都市不同,教堂内部竟然还保持完整无暇的样子,在不断碎裂的世界中显得格外静谧与安宁。 他不理解:濒临消散的boss,竟然浪费力气,维持着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婚礼现场? 无视了木偶一样站着不动的神父和市民,林程皱眉,直接望向神像前身穿礼服,神情蓦然冰冷的boss。 他扬声:“沈清,你的仇人早在30年前全死光了,还是你亲手杀掉的!既然执念已经消除,那你没理由接着害姜舟了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羞辱姜舟,已经足够了,至于在濒死还抓着他不放吗?” 沈清歪了歪头:“羞辱?” 姜舟瞪大眼睛,解释不清似的抓住了玩家的手臂:“林警官,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不对?” 林程没管姜舟,而是厌恶地看着杀人如麻的怪谈boss,“你没摸到他的体温,感受到他的脉搏吗?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由你肆意妄为的玩具——别跟我说你身为冷冰冰的死人,对活人产生了兴趣。” 沈清面容沉寂了下来。 他冷淡地扯了扯嘴角,懒得跟一个外来者费口舌。 一个念头下去,满教堂呆立着不动、充当市民的傀儡们立刻扭动着脖子,姿势怪异,密密麻麻地朝玩家袭来。 他们是沈清的血肉分裂而成的,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即使这样,攻击力也不容小觑。 “冠冕堂皇的外来者。” 沈清恹恹道:“去死。” 林程将姜舟护在身后,不甘示弱地抽出手枪:“会死的人只会是本体被灭的你。” …… 他们在交锋。 姜舟脸色惨白,两方为难。 他想去拉玩家,可玩家已经冲进了傀儡群里,子弹次次命中。 他只好去看沈清,可后者被玩家多次激怒,铁了心要杀掉他。 姜舟虽然身处漩涡,却并没有一个傀儡伤到他,他急得满头大汗,眼前也黑了一瞬。 弹幕心疼地要死: 【宝宝别管了吧,你要是受伤怎么办啊,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就能出去了】 【我有点舍不得boss,他的经历实惨】 【加1,纯爱战神骗我眼泪,还要骗我第二波吗呜呜呜】 【嘶,玩家也只是在做他应该做的而已,如果怪谈不消,整个世界的居民都会受到影响,老婆也会被困】 【可boss的本体已经被毁了,就算放着不管他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了,有必要这么做吗】 【总之别去招惹他们,宝宝让系统带你离开吧】 姜舟看到一条条弹幕,摇了摇头。 “022,”姜舟定声问,“沈清有伤害过无辜的人吗?” 系统检测后,报告实情:【他杀过16个人,3个股东,13个茶树村发人命财的村民。其中包括干事、车祸肇事司机本人、及其他知情受利者若干。】 它隐隐感应到宿主的想法:【舟舟想做什么?】 姜舟抿唇。 沈清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即使变成了怪物,有着嗜杀的冲动,但他本质上还是当年福利院中,那个从不主动招惹别人的小少年。 他的每一次反击,原因都有迹可循。 姜舟下定决心后,松了口气:“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想,回溯剧情里的‘兜兜’因为同学的被子被泼了水,就能勇敢地站出来去阻止,那么身为成年人的他,更不能心安理得地旁观一场因他而起的斗争。 心一横,他往战场中央跑去。 同时大叫着玩家:“林程,把平安符还给我,那是我借给你的,我没说要一直给你!” 玩家被他吓了一跳。 他抽空回头,语气诧异:“舟舟你突然干什么?我没空陪你玩闹。” “我没有跟你闹,”姜舟拽住他的衣袖,“你既然从领域出来了,也不需要钥匙了,把平安符还给我。而且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任务都完成了,那就赶快离开吧。” 林程:“??” 他没听错吧,这个小甜心一样的姜舟竟然在赶他走? 虽然他本来就该走了,强行滞留还会被扣积分……可他明明从怪物的手里救了他耶,就是因为想再见姜舟一面,所以他才会中途转弯来到这里好么! 要是没有他林程,姜舟就要跟怪物结婚了,没准这个点娃都生好几个了。 “你想再被怪物抓住吗?”林程恨铁不成钢。 “他不叫怪物,他有名字,”姜舟瞪他,结结巴巴,“还有,沈、沈清是我男朋友,就算我跟他结婚了也很正常的吧。” 林程的心裂开了,捂着心脏看他。 那边沈清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眼里投映着他的身影。 两道视线投在他的身上,姜舟浑身都不自在了,他下意识想退缩,可还是壮着胆子,挺起胸膛,任他们打量。 教堂的钟声在响起。 礼乐敲击出的欢快调子,代表在这个时间段,本该进行着一场引人注目的婚礼。 林程观察着一尘不染的教堂,精心布置的造景,终于相信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boss对姜舟,的确是特别的。 于是对谁都狠不下心的姜舟,理所当然地心软了。 行吧,他作为局外人,也该离开了。 …… 姜舟再次拿到了那个小小的,里面装着瓜子的小福袋。 他看着绣上去的金色向日葵纹路,微微一笑,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林程视线扫过他,眼神气恼:“心大的舟舟,总有一天被吃干抹净了也不知道,只会傻笑。” “算了,反正等眼前虚假的世界彻底崩坏,真正的世界就会显现出来,这里不会再有怪谈,你也挺安全的……那我走了?” 他深深看了姜舟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挣扎,见姜舟冲他告别,咬牙故作洒脱地转身离开。 同一时间,玩家的系统响起: 【主线任务:消除怪谈本体,消除进度:已完成90%。 支线任务:调查怪谈诞生的真相,调查进度:已完成50%。】 【恭喜玩家林程,再次达成‘只管打怪不管揭秘’‘云里雾里的胜利’两种成就!】 听到系统播报,林程出门的动作一顿,脸都黑了。 姜舟听到他边走边吐槽:“我不是调查真相了吗?真相就是这个叫沈清的人因为房地产公司的利益纠纷而死啊?” “……” 完全错误。 姜舟和他的直播间汗颜。 ——真是个靠谱、又不靠谱的玩家。 一阵白光闪过,玩家确定任务成功后,被传送了出去- 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姜舟在一片寂静中缓缓走到神像前,蹲在了沈清的身旁。 沈清伸出手,僵硬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姜舟的脸。 他问:“舟舟有期待过我们的婚礼吗?” 姜舟低下头,没有答。 沈清笑了笑。 他换了个问题:“那舟舟还喜欢向日葵吗?不喜欢也不要紧,我……” “喜欢的。” 姜舟抬眼,眸子温润,“一直都很喜欢,从来没有变过,我记得很早之前还尝试种过……只不过一次都没有种活。” 他迎着光,柔软的发丝变成了金色,沈清怔了怔,恍然间看到了他小时候的样子。 四岁的姜舟坐在教室里,挥舞着小手用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将画推给他时,也是这副模样。 那时候的沈清被他的温度灼伤,将画拂在了地上,后来的他因为这件事后悔了一辈子。 他忍不住想,要是那时候的自己没有伤姜舟的心就好了。 ……明明他们只相处了三天,却给小宝宝姜舟留下了半天坏的印象。 可此刻的姜舟面容干净,没有丝毫阴霾。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脏污都化开,没有人能为他染上尘埃。 见到这样的他,沈清就忽的明白了,姜舟才不会因为那样的小事而生气,他记不住人的坏,只能记住人的好。 就像现在这样,竟然还眼巴巴的,同情一个将他欺负到可怜兮兮的变态追求者。 同情…… 沈清嘴里念着这个词,嗤笑出声,声音又低又闷。 他忍了好久,突然不想再忍了。骤然使力将姜舟扯到怀里,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带着姜舟也感受到了一下接着一下的余震。 “舟舟,我想让你记住我,是记住我这个人,而不是出于同情。” “想想看,你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却因为同情而接近了他,之后那人恩将仇报,死死抓住你不放过……” 他骨感的指节按着姜舟的肚子,在他小腹流连,意有所指,“好心的舟舟,有承担起所有风险——哪怕是怀孕的决心吗?” 姜舟傻了一样瞪大了眼睛。 他宛如自投罗网的小羊,面对用饥渴眼神望着他的饿狼,蹬着腿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危险。 “晚了。” 沈清冷漠地捂住他的眼睛,用力吻上了他的唇,装了没几秒温顺就又露馅了。 他的吻急促又贪心,根本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每次都吃的很深。 姜舟没想到这时候了他还要亲他,一天要亲上八百遍一样,他抓住捂着他眼睛的手,指尖粉白,喉咙中发出了细小的呜咽声。 纯白的婚纱被压皱,搭在他纤细的身上,这个吻又冰又凉,却让姜舟全身都烫了起来。 “不要亲了……” 他去扯男人的头发,效果不大。 男人逮着他不放,换气间不依不饶地甩锅给他:“都怪舟舟自己不长记性,而且你都说了我是你男朋友,我亲一亲你怎么了?” 不亲等他身体彻底消散,就再也碰不到了。 亏死,还是做饱死鬼一次性吃个够的好。 姜舟脸白了又红,他生气:“再亲我就不带你走了,你就去亲空气吧!” “我也不要邀请你一起种向日葵了,我要跟别人一起种!” 沈清愣住:“什么?” 姜舟趁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他占到一点便宜。 沈清立刻改去吻他的手背,凉凉的蜻蜓落在上面似的,“舟舟,宝宝,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022说,反正你的本体被消除,也不算是怪谈了,”姜舟缓慢道,“所以可以开启特权,将你的残魂转移到某个物体上,保留意识被我带走。” “虽然很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可你会活着。只要活着,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可以迎来真正的重生。” 姜舟认真注视着他,“沈清,我看到了你的记忆……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不过我有仔细想过了。” “你之所以这么偏执,这么执拗,是因为你见识太少了。” 见识少的沈清:…… 姜舟接着说:“你10岁前在福利院,20几岁年纪轻轻就死掉了,剩下30年,都是在这么小的一个公寓里度过,就是一个文盲。” 文盲沈清:…… 他笑了:“所以?” “所以我在很认真的邀请你呀,”姜舟弯起了眼睛,就像当年的小天使,“你愿意和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并且在将来的某一天,和我一起种一次向日葵吗?” 他摊开手,平安符上金色的花纹闪闪发光: “就用这里面的种子。” …… 沈清望着他,停跳已久的心再次开始鼓动。 良久,他俯首,与他的舟舟额头相抵。 “我愿意。”- 将保留了沈清残魂的平安福挂在了脖子上,姜舟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温热,一颗心踏实了下来。 ——沈清虽然是个喜欢啃他的坏蛋,但善良的姜舟打算不跟他计较了。 他欢快地叫出系统:“谢谢你022,你是全世界最好的022。” 系统害羞:【舟舟也是全世界最好的舟舟。】 【恭喜NPC,您已完成自杀公寓副本,因降落坐标失误,导致副本难度加倍,并在通关中起到关键作用,所以奖励积分同样翻倍,额外赠送道具如下——】 【请再接再厉哟。】 第26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 你失恋了,前任真是没…… 【世界二正在加载中——】 【叮, 恭喜NPC降落成功!】 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姜舟刚睁开眼睛,紧接着就感觉周身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仿佛是飞旋在天上的鹰忽的被一颗子弹击中了翅膀, 骤然跌落云霄, 他只觉自己身体不停地下坠着, 最后砸在不知道哪里的地面上。 姜舟被甩的左右乱晃, 要不是有一根带子紧紧栓着他的腰, 他都以为自己要被抛飞出去了。 眼冒金星的持续了好一阵子, 身下终于归于稳定,姜舟捂着头坐稳,打起精神去看身边的人。 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他这会正在一架私人飞机上, 小型飞机内包括驾驶员,一共有四个人, 除了姜舟有开局保护没什么大碍, 其他人在刚刚的波动中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冲击,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靠, 怎么偏偏遇到了强气流?” 驾驶员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他将耳麦拔下来狠狠摔到了控制台上,动作带着火气。 他灰发灰眼,五官桀骜,一身装扮价格不菲 , 看起来就是个世家的公子哥。 公子哥摸着被撞得酸痛的脖子,回头瞥了过来, “你们怎么样?死没?” 他与姜舟对视,看到后者完好无损的缩在座位上时,颇感稀奇:“——你倒是好运气。” 他说话很不客气, 不像是对朋友的语气,反而像是相互间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姜舟心里想着,同时缩小了存在感,抓着安全暂时没有说话。 “你这个驾驶员水平真不行。” 后面的座位上,身形结实的男人踢了踢他的椅背:“差点摔死我了,妈的。” 剩下一个人没抱怨,而是弯腰去摸飞机的底部。没多久,他修长的手指捏起一个眼镜,擦拭一番后重新挂在了耳上:“先判断下我们降落在了哪里比较好吧。” “飞机受损严重,看样子是不能开了,我们没带多少资源,要是降落在无人岛上可就麻烦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脸色微变。 驾驶员,也就是裴恕的表情尤为难看。 他想到迫降时经过的航线,暗骂了一声,打开略微变形的门,抬腿跨了出去。 随后出去的是魏骁,他们两个看起来就是一副倨傲的性子,扒着门一个跳步就离开了。 姜舟看了看离他有段距离、并且因为飞机侧翻,而需要他踩着东西才能出去的门,脸上有些犹豫。 “你还好吗?我帮你吧。” 就在他困扰时,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探着身子朝他靠了过来。 姜舟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接近,他抬眼,望到了男人瘦削的下巴和突出来的喉结。 男人长相斯文,谈吐也温和有礼,做出近身的举动时,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亲切的人,并不会心生反感。 啪嗒一声—— 姜舟腰间的安全带被他解开,他伸出手,示意姜舟抓住。 “我扶着你,你踩住座椅就能上来。”他解释道。 “谢谢你。”姜舟感激地照做。 他动作稍显笨拙,一个人的确要折腾好久才能出去,可有人帮助就不同了。 姜舟很快就从飞机里钻了出来。 露头的一瞬间,一股咸咸的海风吹到了脸上,将他的额发掀起,姜舟鼻尖闻到了空气中湿润的气息,带着阳光照射过的暖暖的味道。 眯了眯眼,他望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水在午日光线的折射下显得波光潋滟,像是洒满了细碎的钻。 这是姜舟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海,他立马被吸引住了眼球,惊叹着移不开眼。 系统上线,为他介绍第二个世界的初始剧情: 【这是一座无名岛屿,虽有记录在曾在200多年前有上千人居住在这里,可因为过于恶劣的环境而被当时的居民遗弃,现如今,岛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生存的迹象了。】 【都市怪谈:消失的岛屿,已开启。】 【前情提要:你失恋了,为了散心,你在网上随机报名加入了一支固定成员组成的旅行小队,填补上一个成员的空缺。可飞机失事,你和小队迫降在了荒岛,等待救援。】 【任务:在玩家消除怪谈之前,努力存活下来。】 熟悉的任务因为地图不同,而产生了一些新奇感。 姜舟感慨:“这次的荒岛地图比上次的公寓大了很多,我们四个人随意活动没问题吗?” 系统说:【按理说不受限制,不过舟舟不要乱跑,最好要跟剧情人物一起行动。】 姜舟点了点头。 他心底有些好奇这一次的怪谈会是什么,跟沈清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获得的信息太少了,暂时脑补不出来。 姜舟微微出神,那边的男人就开始面带不虞地唤他了。 “发什么愣呢,我们现在要去找一些物资,正在分配任务,你有听到吗?” 魏骁得知他们降落的地方就是无人岛,并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在这种鬼地方呆下去时,心情急转而下。 旅行小队的固定成员出身显赫,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要不是另一位成员临时有事不能参加,他们也不会玩心大发,图新鲜感,在网上找别人进来。 余光瞄到便宜网友还在发呆,他更加不爽了。 脾气上来,魏骁转身就想将瘦瘦小小的人揪过来,用海水给他洗洗脸,好让他清醒清醒。 可这一回头不要紧,他一脸怒容僵在了脸上,锐利的眉眼无意识地松弛了,宛如一个高高抛弃,又低低放下的手榴弹,直接半道哑火了。 他表情放空,怔怔地盯着人看。 刚刚在飞机里时他戴着眼罩睡了一路,现在才发觉,这个随便凑人数捞来的小网友……原来长这么乖的吗? 妈的,可爱爆了。 这让他怎么忍心说的出重话? 魏骁磨了磨牙,火气泄了一半,转而心脏里密密麻麻又升起一种别样的悸动。 另一边的姜舟微睁着眼眶。 他环视一圈,意识到是在说自己后,脸颊发热地想要道歉。 可他跟人相处的经验有限,被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越着急越是不会说话。 “不不好意思……” 他结结巴巴地表态:“我会好好听的,那个,我需要干什么呢?” 他浅色的眼珠望了过来。 魏骁猛地回神。 掩饰尴尬似的,虚掩着唇咳了一声。 随后长臂一伸把住了姜舟的肩头,他厚着脸皮,没有半点原则地改了口:“需要做什么?你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做什么?我想说你坐在这等我们就好了,累了的话就上飞机里睡一会儿,饿了的话我这有巧克力。” “啊……”姜舟迟疑:“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大不了我替你把活干了,你占我一点便宜会死吗?”他铿锵有力。 姜舟:…… 他刚刚开启的直播间人暴涨: 【我又来了家人们!一天不见,宝宝你还是这么甜】 【刚开就看到有狗在拱我的老婆,笑死,又是光速白给】 【把你的手拿开!会画符的我现在强的可怕,别让我看见任何人再偷偷摸我老婆!】 【我是宝宝的狗,我会自己闻着味儿来嘿嘿嘿】 【一群BT(肯定)】 姜舟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在一旁冷眼瞧着的裴恕却嗤了一声,看不过眼似的颔首骂道:“舔狗,一点脊梁骨也没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情吗。” 他声音不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后面几个字只是用的口型。 姜舟云里雾里,魏骁却看明白了。 “你有骨气,你清高,”魏骁挑衅,“你最好一直跟你的右手过下去,千万别找老婆,将你的处男身保留到死。” 裴恕脸色更冷了。 魏骁回望过去,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险些燃起火星子。 戴着银边眼镜,身份同样显出众,但看上去比他们两个都要斯文的闻靳扬了扬眉,除此之外神色没太大的变化。 他没去管两个气焰嚣张的朋友,而是笑着冲不知所措的姜舟招手:“你是叫舟舟对吧?我们要为接下来的生存做准备了。跟我一块去附近找一些干柴可以吗,两个人行动比较有效率。” 姜舟试图劝人的手一缩,找到救星一样松了口气。 他很快小跑了过去,冲闻靳露出一个浅笑:“好的,我很乐意。”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向小岛内部走去了,偶尔低声交谈两句,气氛和谐又安宁,仿佛是一对来海边度假的小情侣。 两个被剩下的男人在原地瞪眼。 他们看着彼此,觉得之前莫名争执的自己像是个傻子。 …… 小岛外围是一圈森林,因为不缺阳光,每一棵树木都生长的很高,直直的矗立在岛上的土地里。 “虽然飞机里有帐篷和物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救援,保险起见,我们需要找到能饮用的淡水和食物。” “看这里树木的生长趋势,我想,我们应该不用太担心这两个问题。” 闻靳没有让气氛沉默,他嗓音舒缓,侃侃而谈。 姜舟连连点头,每一句话都给予回应,像个吃粮的仓鼠一样。 他羡慕地说:“你懂的好多啊。” 闻靳看着他,忽的弯了弯唇:“舟舟为什么报名跟我们一起旅行呢?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姜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反应都慢了几秒。 他想起设定,不太好意思地说,“因为我失恋了,想旅行散心。” “这样啊。” 闻靳瞳孔颜色加深,“那你的前任,可真是一个没有眼光的男人。” 第27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2 修罗场啊,修罗场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姜舟和几个富二代分别找了一些能用的到的东西, 一点点搬回了飞机的旁边。 男人们在平坦的地面上燃上了篝火,火星噼里啪啦地烧着,升起了一缕灰白色的烟雾, 驱散了傍晚的寒意。 帐篷是单人型号, 就在篝火的几步外, 旅行小队除了姜舟, 剩下三个人露营经验都很丰富, 没几分钟就将帐篷的扣钉和骨架安装的牢牢固固。 姜舟定睛一看, 发现帐篷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数量不太对。 “三、三顶……” 他嘴里呢喃,轻松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宛如卡带的音乐碟片般眨巴着透亮的眼睛。 仔细一想, 他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长途旅行的固定队伍, 只有姜舟是半途加入的, 满打满算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才不过一天……可想而知,那几顶帐篷里并没有他的份。 怎么办? 他难道要爬到飞机里睡觉吗? 就在姜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下一秒, 闻靳检查了一番飞机残骸,扬声提醒他们。 “飞机的支撑点不太对,没准还会再翻一次,不是必要就别进去了。” 姜舟:“……” 他脸蛋微微鼓起,像是有话要说, 又欲言又止,盯着脚底板的土壤看个不停。 闻靳回头, 一眼看到了他泄气的气球般垂头丧气的样子。 男人眼底含着笑,眉目间划过一抹清晰的了然。故意逗他似的,他状似为难:“这可真是难办, 帐篷只有三顶,那舟舟该睡在哪里呢?” 姜舟眼巴巴看了过来。 闻靳迈步走去,在他身边站定,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倒是可以用树叶铺一个简易的席子,但是海岛空气潮湿,夜晚会有小虫子攀爬着往人的衣服里钻,没准儿还会掉到嘴巴里……舟舟能坚持吗?” 姜舟闻言僵住了。 他先是联想了一下被虫子包围的场景,又脑补了一下它掉在自己嘴巴里的惨状,登时吓得不轻,拼命着摇头。 “不不要!” “那该怎么办?” 闻靳困扰,“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将席子铺在篝火边上,这样虫子虽然不会接近火源,但舟舟也有被烧到的风险。” “舟舟睡相好吗?好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睡相?他睡着后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翻来翻去,估计下辈子才能有这个东西。 他彻底呆了,抖着眼睫,看着灼灼燃烧着的火焰小脸没有血色。 “哎,”闻靳叹息,温热手掌按在姜舟的肩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善解人意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和我挤一挤吧。” 他勾唇,“虽然帐篷小了点,但你长的小,也不占多大地方,两个人还是能挤下的。” 直播间弹幕飞快滑动: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差一点点就被他纯良的外表骗过去了,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啊啊】 【老婆魅力稳定发挥,但也别太稳定了呜呜呜呜被欺负了怎么办】 【这人好心机,有竞争意识是好事加一分,吓我老婆减一百分!!】 【宝宝可怜,又要被哄过去了】 “可以吗?” 果不其然,姜舟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正低落着,就被这个喜讯砸到缓不过神。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好说话又体贴的男人,眼里涌出了动容,“闻靳……你人好好啊!” 他肯定是不忍心看到萍水相逢的网友被虫子咬、被火烧,于是决定委屈自己,将本就不大的空间分享出来。 姜舟几乎要感动地掉眼泪了,他眼眸亮亮的,嘴巴抿起又放下,一边吸鼻子一边说:“呜谢谢你,我不会占地方的,也不会抢你的被子的。” 闻靳黑眸闪了闪。 面上依然温润:“互相帮助而已。” …… 真是太好骗、太好骗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单纯的人吗? 闻靳望着姜舟的背影,险些泄出笑音来,双肩按捺不住似的小幅度震颤,他仰头,线条柔和的五官微微扭曲。 一股无法言喻的愉悦从心底涌出,镜片下,他一双桃花眼眯了眯,打破了外表的温和,露出了与其他两人如出一辙的恶劣本质- 姜舟不再担忧睡觉后,立刻轻松了不少,小梨涡重新挂到了脸上,在两颊若隐若现。 经过几人同意后,他心情很好地徒步去沙滩上捡贝壳,随着弯腰下蹲的动作,发丝翘起的弧度都带着兴致勃勃的味道。 魏骁被感染了似的笑:“那么开心呢?” 他看着姜舟,感觉到上颚在止不住的发痒,一股隐秘的麻痒顺着血管不断蔓延,传递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裴恕听到他的声音后惊醒,像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走神一样,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尴尬,脸上却不以为意:“反正也用不到他帮忙,随他去捡。” 他们两个虽然从小认识,可脾气一直不大对付,一起流落到无人岛后稍微好转了一些,却还是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呛声,而闻靳则一般充当看笑话的角色。 几人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总是能在对方起歹心前敏锐地嗅出端倪,这次也不例外。 “总之先跟你们说好,”魏骁警惕地盯着他们,“一会吃完饭,我会邀请姜舟到我帐篷睡,我体温高,被窝也暖的快,你们谁都不许插手。” 裴恕侧目,灰色的眸子里爬上一抹讥诮:“谁还不知道你肮脏的心思?不行,要睡也是跟我一起。我不像你那么不要脸,我不会在半夜对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动手脚。” 魏骁哈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又开始装了是吧?眼珠子都快粘人家小男生身上了你跟我说你没那想法,直白点能让你裴少爷掉块肉吗?” “吵什么,”闻靳坐在帐篷边缘,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树枝翻动火焰,声音清润镇定,带着一股气定神闲的散漫,“让他自己决定不就好了。” 他笑:“他想选谁是他的自由。还是说,你们嘴上说的这样好听,实际上连被选中的信心也没有?” 被直接挑衅,其他两人脸色顿时变了,气氛逐渐凝固,有一种一点就燃的微妙在里面。 …… 姜舟从沙滩上回来,被几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迈步的动作都带上了疑惑。 他被看得不自在,想问问怎么了,却被三两下走到他身边的魏骁拦住了步子。 男人身形健硕,眉眼深邃,侧颈上大片的黑色纹身彰显出随性而为又不好惹的性格,走来时宽大的外套扬起的风声凌冽,像是看谁不爽后的约架似的。 “我有话对你说。” 他气场扩散,停在了姜舟身边。 姜舟后退两步,下意识想退缩,看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 见状,魏骁神色懊恼,忙收整了一下表情,尽力做出了和善的姿态。 他从没有这样对过别人,性格张扬的大少爷以往对待任何人都是直来直去的。 他先是别扭了一番,随后抛弃了所谓的外在面子,用平生最温和的嗓音,生怕吓到他一样说:“舟舟,关于你今晚睡——” “……啊,这个啊,”姜舟挠了脸,“我已经打算和闻靳挤一挤了。” 他说起这个就高兴,显然对他口中名叫闻靳的男人有不错的印象,提起他的名字就忍不住弯起眼睛。 这副全心全意信赖的模样,让魏骁登时顿在了原地。 他睁大眼眶,艰难理解其中的含义: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不就是出去捡了些干柴吗,一趟回来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魏骁转而又想到了刚刚在篝火前,闻靳带笑睨来的那一眼。 他明白了—— 这个阴险卑鄙的家伙,竟然抢跑! 怪不得表现得那么淡定,他还以为那家伙对小网友不感兴趣,所以才没怎么上心,却不想他一声不吭地早就出手了! 他被气笑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将这个话题轻轻掠了过去:“好,不说这个,先去吃东西吧。” 姜舟应了一声,准备跟他过去。 忽然,他脚下一软,踩到了一个鼓鼓囊囊像是气球一样的东西。 姜舟被奇怪的触感刺激到,连忙向一侧移开了几步,喘着气向下一看。 ——他踩到的,是一颗透明的卵。 卵壳上破开了一个口子,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流着晶莹的液体,将沙滩濡湿了一小块,映出了略深的痕迹。 “这是什么?” 魏骁也看见了,他皱了皱眉,直接蹲下身将它捡起来看:“是大型鱼类产下的卵吗?” “这是无人岛,周围的海域还没有被开发过,有大型鱼群很正常。” 说着,他挥手将卵球丢开了,招呼着姜舟去吃饭。 离开前,姜舟被莫名吸引了似的,朝地上的卵球看了一眼- 都市怪谈2: 在太西洋深处的海域,有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历史资料显示,那里曾在200年前有上千人口居住过的痕迹,但居民却在某一天集体弃岛逃走,不知缘由。 据流言所说,是因为一个非人的怪物混入了人群,在不知不觉时将人类的大脑蚕食殆尽,取而代之,开启了疯狂的杀戮。 请注意,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人—— 小心被它“吃”掉脑子哦。 …… 剧情开始,新的玩家进入了副本。 他留着一头奶棕色的短发,下垂的狗狗眼圆润清明,看着剧情上几个NPC,玩家先是愣了愣,随后笑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 “我认识这个NPC。” 他舔了舔尖锐的牙尖:“——在林程的直播间里。” 第28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3 被注入卵,不知不觉…… 夜晚, 冷风带走了空气里最后一丝温暖,小岛上的气温骤降,隐约有寒潮拂过后持续降温的趋势。 姜舟在帐篷里打了个冷颤。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表温度在不断降低, 哪怕裹紧身体一动不动地缩在睡袋里也于事无补。 他冷得直发抖, 伸出手在身边一点点摸索着, 想要将白天穿过的外套拿过来盖在身上、充当第二层被子, 可帐篷内没有光源, 他眼前漆黑, 半晌摸不到衣服在哪个位置。 姜舟有些着急,想起身仔细翻一翻,可他屏息凝神,听到闻靳平稳有序、明显已经睡着了的呼吸声后, 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闻靳好意收留了他,他还保证过自己绝不会添麻烦, 姜舟不想将他吵醒。 他眨着眼, 终于在帐篷边缘摸到了外套。 心里一喜,姜舟当即想要把它拉上来——却突兀地摸到了一手黏腻。 一大片冰凉而光滑的液体沾在了手上, 宛如粗壮的槐树上流淌出来的树脂,又像是鲶鱼身上分泌出来的粘液。 姜舟愣了愣。 他五指张开,平放在眼前,试图在模糊不清的夜色里辨认摸到了什么。 直播间的夜视模式下,观众将他手上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他们炸开了锅: 【靠啊, 哪个便宜货没穿裤子,竟敢舞到我老婆面前!】 【是不是身边这男的?我早看这个心机男有问题, 肯定喜欢搞一些小动作!】 【让开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啊】 【冷静,这是透明的,比起那种不可描述的东西, 倒更像是史莱姆或者水晶泥】 【我觉着应该是某种很滑的动物从衣服上爬过留下的痕迹,比如蟒蛇或者鱼类,但鱼又不能上岸,应该是蛇了】 姜舟看不到自己的手,却能看到发光的直播间,他举着手,感觉被点燃了一样抖了抖。 蟒蛇? 所以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有蛇钻进来了吗? 姜舟知道蛇在刚蜕皮的那段时间,为了保护新生皮,身上会很滑,可知道是一回事,他一想到严丝合缝的帐篷里竟然有可能爬过蛇这种吓人的东西,顿时连自己的衣服也不想要了。 他胡乱擦了擦手,将外套丢在了脚底,重新缩着身子钻回了睡袋里。 他蜷缩成了小小一团,只占了丁点大的地方,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直播间的观众怜爱得不行,一言一语地哄着他。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从刚刚开始就呼吸平稳,以一种十分标准的姿势平躺着的男人缓慢睁开了眼。 他眨动着直而密的眼睫,瞳孔竖立,望着帐篷的顶端静默地看了几分钟。 随后扭头锁定了姜舟的位置,整整一晚,再没有移开过- 第二天,也许是气温回流,姜舟睡到早上,后知后觉感到又缓和了起来。 他睡了个好觉,迷瞪瞪地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滚到了闻靳的怀里。 男人的身体正从内而外散发着炙热的温度,仿佛几十年前的电热毯一般包裹着熟睡的人,将所有的寒流阻隔在外。 姜舟揉眼看着他的下巴,用了几秒的时间反应过来后,忙从他怀里爬了起来。 “闻靳……”他咕嚷着,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闻靳垂眸,眼里温润如玉,一副不怎么在意的好脾气:“怎么会?我也是刚刚醒来。再说了,舟舟的睡相并没有你之前说的那样差。” 他用词很舒适,没有一点冒犯和越界,他越这么说,姜舟便越不好意思了。 他好温柔啊。 这么想着,姜舟向男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两人正打算再聊两句时,外面裴恕和魏骁就已经开始了蹲点催促,每隔两分钟就来轮流叫着他们的名字。 他们只好加快速度,拉开拉链将帘子掀了起来。 “你们在里面谈什么呢?这个节骨眼了竟然还有闲情雅致。” 帐篷外,魏骁锐利的黑眸看到姜舟安然无恙后放松了些许,随后钉子一样钉在了闻靳身上,盛满了从昨天忍到现在的火气。 他可算见识过了这家伙心有多黑了,大白天人那么多时就敢直接将人骗去自己的帐篷,晚上更别提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对小网友上下其手? 惯会装样子,把别人哄得团团转。 他就不一样了—— 魏骁挺胸抬头地想,他虽然对别人恶劣,但绝不会跟自己老婆玩心眼子,甩这男狐狸八百条街。 另一旁的裴恕顶着差不多的眼神,跟魏骁一左一右守在帐篷前,活像两个门神。 “聊什么?” 犯了众怒的闻靳挑了挑眉,他点头温和地示意姜舟随意行动,等他去洗漱后,转头恢复了那副暗藏锋芒,外热内冷的样子:“当然是聊我们之间的话题,两位,你们的好奇心大可不必这么膨胀,反正再怎么努力伸着脖子听也是听不到的。” 这句话的意思像是,他们再怎么干扰,姜舟也只会依赖他一个人似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裴恕觉得他未免自信过头了,端着一副正宫的架子招摇过市,欠揍的样子看的他后牙槽痒痒的,忍不住研磨。 “自然是凭我们之间的帐篷足够远……至于为什么这么远,你们两个心里没数吗?” 闻靳微笑,只回答表面上的问题,不经意提起,“昨天搭帐篷时,你两个恨不得搭在天涯海角,就好像晚上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现在反而好奇我和舟舟之间有没有聊悄悄话了,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 其他两个人面色一僵。 之所以将帐篷搭的远了些,是因为这群富二代都以为自己能邀请到姜舟,抱着和他依偎着一起睡的隐秘想法搭建……帐篷也顺从本心离得远远的,毕竟没有人愿意被人听墙角,哪怕他们彼此间都熟悉的不行。 可谁知道人没能请来,反而被向来不动声色的闻靳用来嘲讽了。 这个岛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裴大少爷在乎面子,他不能接受小心思被点破的尴尬和怒气,抄着口袋转身离开了。只不过背影怎么看都像是故作镇定,光是维持着表面的潇洒都很勉强。 “是又怎样?”魏骁脸皮厚,他浑然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冲着蹲在海边洗脸的姜舟就喊: “舟舟,你有没有想吃的鱼?我待会儿去海里给你捉鱼吃好不好?海鱼烤起来香,就算不放任何调料都是好吃的。” 那边的姜舟听见了,他站起身,侧头回望着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弯眉笑了笑。 漂亮的小男生发丝细软,白肤红唇,赤着脚站在海边时像是深海里养出来的,不谙世事的精灵。 魏骁出神地看着他,一双黑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眼睛眨也不舍得眨。 他看到姜舟抬起腿,想要迈步走过来,那双被浅浅海水埋没的脚踝白的发光,比波光粼粼的水面还要耀眼。 忽然,正向他走来的姜舟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后倾着仰面倒了下去。 顷刻间,海水浪潮翻滚,一个呼吸间已经将他吞没殆尽,再看时海面上已经没有了姜舟的踪迹。 帐篷边上的几人一怔,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就朝他的方向快速奔去- 他们没看到,姜舟并不是被绊倒的。 而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海面下窜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双脚,毫无顾忌地将他拖了进去。 姜舟骤然被拖,全身淹没在了海里,不会游泳的他一下子乱了分寸,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口鼻,防止二次呛水。 尽管如此,他依然觉得一股窒息袭来,正在贪婪地夺取着他的氧气。 没有接触过游泳的普通人,第一次下水是无法睁开眼睛的,姜舟也不例外。他眼前漆黑,感官迟钝,宛如即将翻倒的小帆船一样在水里飘飘荡荡,经不起任何碰撞。 抓着他脚踝的手松开,随着水流一起向上攀覆,最后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在姜舟坚持不住地上一秒,他终于玩够了似的游了上去,抱着姜舟涌出了水面。 姜舟浑身瘫软,衣服全被打湿,紧紧贴着皮肤。 他吐出被呛的水,一时间腹腔喉咙奋力咳个不停,被折磨地神志不清了似的,睫毛都可怜兮兮粘连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笑音,开心到了极致那般捧腹笑着,由于离得很近,姜舟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情绪。 姜舟吃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面容陌生的人。 这人同样湿垂着的棕色发丝,一双同色系的眼睛染着笑意。 系统出声:【检测到玩家标识,资料如下——】 【玩家:钟毓,评级:S级,已消除怪谈数量:73例。】 “看在我认识哥哥,并且很喜欢你的份上,告诉你个秘密好了。” 玩家长相出众,像是个阳光开朗的邻家弟弟,约摸只有十七八岁。与稚嫩的脸蛋不同,他身量很高,虽然看起来稍显清瘦,实际四肢蕴含力量,不容小觑。 “不可以站在海边哦,这是一个小小的提醒。” 他捧着姜舟的脸颊,余光看到了即将接近的几个男人。 他没有理会,而是为姜舟拂去眼尾的水滴,同时牢牢搀扶着他颤抖的身体,附耳过来低语道:“这个副本安全的地方有很多:森林、沙滩、甚至是沼泽地——唯独不包括海里。” “怪谈诞生于海,他就是海洋本身,自然会盯上触碰过这片海域的每个猎物。” 最后一句话落下,也不知是期待还是怎样,他愉快道: “——哥哥如果再接近,没准连被注入了卵都不知道呢。” 第29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4 怪物是谁,它混了进…… 玩家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变成了姜舟听不懂的话。 他发梢上挂着水滴,正随着身体细微颤抖的动作啪嗒啪嗒地往地下掉,眼尾也被咳成了玫红色, 看起来脆弱的厉害。 尽管钟毓在同僚林程直播间里见到过他, 知道眼前的NPC是个手不能提, 肩不能扛的病秧子, 他还是微感诧异地扬了扬眉。 ——未免也太经不起风浪了。 他刚刚将人拖下水的举动, 好像太出格了些……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收敛的钟毓难得升起几分悔意。 他的直播间小小炸开: 【老婆!我从分别那天就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面的老婆啊!你怎么来这么危险的本了呢??】 【家人们看来我关注了好几个主播的举动是正确的, 不然怎么能意外见到我的好宝呢呜呜呜呜】 【钟毓,你小子不许欺负他,不然我向总部投诉你让你滚回家高考去】 【当年是谁不想啃五三,不想吃学习的苦, 所以哭唧唧绑了系统做任务逃避来着?哦,原来是我眼前大名鼎鼎的S级玩家之一啊(望天】 钟毓:…… 至于么?为了维护NPC把他老底都扒出来了。 心里不满地叨念了一句, 钟毓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对能获得这么人喜爱的NPC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姜舟产生抗拒前, 他顺从大众的心意,很有眼力见地放开了他。 玩家松开手没几秒,姜舟整个人就被大步跑来的魏骁按在了怀里。 “舟舟,你还好吗?” 男人因为跑的太快而不停喘气,呼吸比平常重了一些, 低声细语地问姜舟有没有出什么事,或者是哪里难受。 他说话时的语气急切又爱惜, 像是在对待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尽管着急,却依然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可一转头,对上胆大妄为的玩家时, 倏然换了副面孔:“你是谁?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听到他的质问,玩家秀气的眉心微锁。 他跟这个年龄的其他少年一样,随心所欲、忍耐力差,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秉承着相当程度的厌烦。 狗狗一样乖顺的面容极快地划过一丝不耐,又被他很好的隐藏了下来。 玩家做出一个微笑,目光看向姜舟:“我是这里的原住民,看到漂亮的哥哥就要第一时间抱回家,是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我忍不住嘛。” “原住民,”魏骁扫过玩家虽然简约,但现代风十足的衣服和装饰品,眯起眼睛:“你当我傻?” 玩家随即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哼笑。 他笑起来很惹眼,充满了赏心悦目的朝气和蓬勃的生命力,可在魏骁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挑衅,万分的不顺眼。 他眉头跳着,正想发作,好告诉这个小鬼什么叫礼貌时,被另外两个赶来的同伴抬手阻拦住了。 魏骁啧了一声,黑着脸忍了下来。 灰发回眸的裴恕上下打量着忽然出现的陌生少年,以及对方虽然被水浸湿,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装扮,扬声问出了现如今几人最关心的问题:“你应该和我们不同,不是驾驶私人飞机迫降后被困在这里的吧,你有联系外界的办法吗?” 玩家歪了歪头:“没有,我也出不去。” 闻靳也开口问了:“你的身份?” 玩家保持微笑:“保护海洋环境的爱好者?” 几人沉默了下来。 他明显懒得跟他们交流,说出的话敷衍又不着边际。 就在他们真的考虑要将他教训一顿时,被护在身后的姜舟扯了扯魏骁的袖子。 “他应该不是坏人,”姜舟抬眼,脸颊因为激烈咳嗽而浮上了一抹红晕,“可以让他跟我们一起行动吗?多个人也多份希望。” 只要玩家将怪谈消除,真正的世界才会开启,姜舟和几个剧情人物就能安全离开了。 反之,只要怪谈一天不消,或者玩家消除失败了,那么他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岛屿,一直到死都无法出去。 姜舟有心促成玩家和剧情关键人物联手的局面,让成功率高一些,可他小看了几人对他的重视程度。 闻靳先是皱起了眉:“舟舟,刚刚让你落水的人是他没错吧——你所在的位置只是浅水区,就算跌倒也不会被浪卷走,如果不是被人恶意拖走,也不会呛水。” “你是在体谅一个险些伤害你的人吗?” 魏骁也不同意,他阴戾的视线投在玩家身上:“海洋保护者?呵,我看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裴恕抱臂没有说话,态度却显而易见的默认了前面两个人的回答。 姜舟脸颊上的血色消融了一些。 就在他想再争取一下时,年龄比他还要小的玩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很生动的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如果是跟哥哥两个人的二人世界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可既然不是,我才不要凑在这里,闻老男人们呼吸过的空气。” 姜舟:…… 他吃惊到呼吸声都浅了。 这人真敢说啊。 ……就不怕被揍的吗? 裴恕扯起一个冷笑,魏骁的脸都黑到能掉冰渣子了,闻靳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可多少带了一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姜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默为玩家点了根蜡。 果不其然,玩家被赶走了。 走之前,他寻了个空档塞给姜舟一个折叠了有些厚度的纸条,俏皮地眨了眨眼。 看其他人正在处理食材,姜舟将纸条打开,摊平放在眼前。 【看完将它毁掉,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我在海面上发现了大量漂浮着的卵——这是鱼类的卵,却不普通。因为道具检测后发现,它的活性极高,在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触碰到人体就会实现瞬间寄生的过程。】 【与此同时,我调查了岛上了有可能是怪谈的目标。事实证明这座岛屿上除了你们,并没有任何人类以外的动物存在过的痕迹。岛上很正常,所以它只能在海里——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大海危险的原因。】 【前提是,你们没有人碰过卵。】 姜舟盘腿坐在石头上,见状捂住嘴,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 他指尖发抖,几乎拿不稳纸条,心里的震惊一点都不比被诡异包围后,激烈逃生那次要少。 他们几人是正常的——如果没有人碰过卵? 可姜舟记得,魏骁是碰过的。 问题在于他碰的那一颗,是普通的鱼卵、还是有寄生能力的呢? 姜舟不知道。 还有他昨夜在闻靳帐篷里摸到的黏液—— 既然岛上没有除了人类以外的动物,那肯定也没有蟒蛇了,然而鱼又无法上岸…… 不是蛇也不是鱼,这不就陷入死循环了么? 不对。 姜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闻靳在他们谁也没有发现的时候,提前碰过了鱼卵,早一步被寄生了,那么帐篷内有鱼的黏液也是正常的。 他们中到底有没有人被寄生? 如果有,又有几个? 姜舟脑袋一团糟,宛如被蒙上了一块厚布般。 接着往下看,玩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直接写到: 【怪谈诞生的真正原因,以及他的形态、能力、外貌都还是未知的。我今天出现只是观察他们,没能发现什么有用信息。】 【至于是否百分百被寄生,还有待确认。】 【不要太松懈,也不要太过于紧张,一切有玩家。】 纸条上的信息到此结束。 玩家在短短一天内就调查到有用的信息,将它传递给了姜舟。 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提醒姜舟目前的情况已经相当危险,让他注意自身安全的同时,还要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这么看来,玩家拒绝跟他们一起行动,不是真的反感,而是不想让有可能是怪谈的男人升起警戒心。 这个叫钟毓的少年很聪明,比外表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要靠谱很多,不逊色于同样是S级玩家的林程。 姜舟捏紧手里的纸,手心沁出一层细汗。 他心乱如麻,想要暗示自己他身边的人不管是体温还是表情都很正常,是不太像怪物的。 可他又想到了上个世界。 上个世界的邻居他们,在没有完全暴露前,也与常人无异。 怪物们很擅长伪装自己,所以表现的正常,并不代表他们没有问题。 姜舟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见闻靳缓步走来,在他身边站定。 男人的身体投下一大片阴影,如乌云般笼罩在姜舟的头顶。 姜舟心脏停跳了一瞬,僵硬地抬头看他。 “舟舟,”闻靳叫着他的名字,语速迟缓,带着疑问,“你一直在颤抖……是有什么心事吗?” 他弯下腰,滚烫的指节附上姜舟的手臂。 随即慢条斯理地顺着线条的弧度缓缓向下,握住了他攥着纸条的手。 “——你看到了什么呢?” …… “吃饭了,你们两个!” 关键时刻,魏骁扬声唤道,他不悦地看着又在悄悄议论的两个人,心里冒着酸气。 他前音刚落后音又起:“闻靳,你不吃也就算了,我老婆……咳,姜舟还饿着呢,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吗?” “来了。” 姜舟忽的松了口气,他挣开闻靳的手,很快站了起来,朝魏骁的方向赶了过去。 走到篝火边,他接过烤出来的海鱼,将手里的纸条扔在了火堆里。 火焰灼灼燃烧,纸条变成灰烟飘散在了空中,再也寻不见痕迹。 天色又到了傍晚。 大家收集了一白天的物资以备不时之需,到这个时间都有些累了,他们简单交流了两句后,就打算回到帐篷里早点休息。 魏骁转身想要离开前,姜舟却主动地拉住了他的指尖。 “魏、魏骁……” 他艰难启齿,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顶着三个人各不相同的目光说着话,“我今晚,能睡在你的帐篷里吗?” 姜舟呼吸加重,脸上爬上一抹薄粉。 他暗中下定决定,打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帮助玩家确认有可能会被寄生的目标。 这个过程或许危险,尽管姜舟已经做过同样的事了,可他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紧张地不敢抬头,一时间只能听到扬起的风声,和诡异的寂静。 魏骁先是怔然,随后大喜过望。 “当然可以,你睡多久都没问题,睡我身上都没问题。” 主动邀请过于饥渴,看着姜舟跟别人一起又实在愤恨,他纠结不甘了许久,本来对这件事情都不抱什么希望。现在骤然听到姜舟说想进他的帐篷,他简直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幻听了。 进他帐篷等于居住在一个屋檐,等于等于同居,等于睡一个被窝。 ——四舍五入,他人生圆满了。 魏骁这边高兴的要死,相较之下,其他两人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裴恕皱眉,无法理解:“为什么选他不选我?你搞区别对待?” 闻靳笑容收起,轻叹着说:“舟舟是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吗,还是我昨天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姜舟被盯着,察觉到自己又陷入了熟悉的、混乱的局面里。 第30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5 怪物疑惑,他觉得爱…… “我只是觉得, 不能总麻烦闻靳你一个人……然后剩下两位里,我又和魏骁比较熟悉。” 姜舟声音微弱,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绞尽脑汁才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来回答他们两人的询问。 他吞咽着喉咙, 心底发颤。 实际上, 姜舟直觉闻靳很大可能已经被寄生了, 不然他无法解释昨晚帐篷里发现的黏液。而魏骁还有一半可能性只是触碰到了普通鱼卵, 被寄生的概率只有二分之一。 跟他一个帐篷, 要更方便姜舟去观察。 观察的方法也很简单—— 如果他没有在魏骁帐篷里发现黏液,那么就代表魏骁还是人。 如果发现,那么跟闻靳一样,多半也被寄生了。 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很大, 因为只要是鱼就无法控制自己对水源的需求,越是干燥渴水, 越会刺激皮肤, 分泌出黏液来保持身体的湿润。 魏骁有没有问题,尽管表面看不出来, 等夜深人静后一碰就知道了。 查清楚魏骁后、就轮到了裴恕—— 姜舟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将他们三个人都确认一遍,再与玩家一起,从有可能被寄生的人中将怪谈找出来。 身前,听到他回答的闻靳抬手用指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弧度, 没有说话。 裴恕将头侧向旁边,眉目中划过懊恼的情绪, 似乎在后悔之前为什么没像其他两人那样,跟姜舟熟络起来似的。 他们神情各不相同,看的姜舟头皮发麻。 不容他过多忧虑, 身后的魏骁就表态了。 男人宽大的脊背将姜舟遮得严严实实,没露出一星半点,他挑着眉,脸上写满了得意:“昨天都说好了,他想选谁是他的自由,不能强求。” “尤其是你闻靳,这还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话,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他的语言很有针对性,闻靳沉默地望了他几秒,一瞬间唇角拉的很平,不带丝毫弧度。 良久,他摇头笑道:“我只是疑惑而已,既然舟舟已经决定了,那就随他吧。” 闻靳没再看他们,背过身,迈步走远了。 只不过转头的下一秒,他温润的五官陡然锐利了下来,隐在镜片下的一双瞳孔也缩了缩,竖成了针一样尖锐的形状。 声带发出了闷响,如金属敲击在石块上刺耳又厚重,极度的不解和挫败交汇在一起,一声接着一声与胸腔共振着: “他不喜欢……” “这副皮囊,他不喜欢……” 男人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喉咙,将声音尽数压抑,仰着头,360度的视野宽度让他轻易就能看到身后发生的景象。 他看到十几米开外,那个叫魏骁的男人嚣张地将姜舟牵进了帐篷,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是一副占有欲十足的、将他紧紧拥在怀里的姿势。 而姜舟一点都没有反抗。 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弄懂了一道难题般,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原来、喜欢那人的皮囊。” 平淡无波的视线落在魏骁英俊不羁的脸上,他困扰过后,露出了肉眼可见的贪婪和欢喜。 “没关系,我会得到的。”- 裴恕与闻靳同时离开,他们心情也许不太好,但姜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了。 他和魏骁两个人挤在一个地方,跟闻靳礼貌的不接近、不触碰不同,这个男人一点都没有礼让客人的自觉,他使劲贴了过来,姜舟感觉自己都要被他挤成碎屑了。 他艰难地去推他的胸膛:“魏骁,你靠的太过了。” 睡袋在挣扎下皱的不成样子,男人两臂一上一下地拥着姜舟纤细的腰,直接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里,像一只不停摇尾巴的热情的金毛犬。 “舟舟身上有一股很香的果子味。” 他鼻尖碰着姜舟的下巴,低声哼笑着说:“好像一颗吃起来又香又甜的小苹果,唔……我好想吃苹果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姜舟脸上臊的不行。 他用足了劲儿,可男人的手臂仿佛铁做的一般,牢牢拴紧了他的腰。 几次三番都推不开他,姜舟力气没了大半,反倒把自己折腾的够呛。 他喘着气不动了,只说:“你再抱我,我就去裴恕的帐篷了。” 反正不管先确认魏骁还是裴恕,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的效果相当于一颗地雷砸在他脑袋上,魏骁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先是诧异地抬起上半身,看姜舟不像在开玩笑后微微眯了眯眼。 野兽似的眸子闪着幽然的绿光,他嗓音凉凉的,“不要在我耳边提别的男人名字,舟舟,我会嫉妒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吗?跟我这种良好市民不同,他们长得丑,玩的花,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把你这种没心眼的小男生骗的团团转。” “你要是去找裴恕,你信不信他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姜舟抿唇没有回应。 他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被男人过于越矩的话语吓到了一样,下半张脸缩在睡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骁看了他一会儿,凶狠只坚持了不到三秒就泄着气退让了。 他放开姜舟,委屈巴巴挪走了几厘米:“好了,我离远点还不行么,你别生气……也别偷偷哭。” 姜舟感觉自己被小看了,猫似的睁大了眼睛:“我才不会偷偷哭。” 他想说自己虽然很容易掉眼泪,但都是有原因的,又不会说掉就掉。 可他没忘记来这儿的目的,比起争执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长长吐出一口气,姜舟翻身闭上了眼睛,只给男人留下一个后脑勺。 他说:“我好困,你也快休息吧。” 轻声细语地交代了魏骁一句,没多久,姜舟呼吸声平缓,已然陷入了浅浅的睡梦里。 来到这个岛上,他又动脑又动体力,这会儿已经累的不行了,沾到枕头很容易就睡了过去。 还以为能趁天色早、和姜舟好好交流一下感情的魏骁见状,深邃的眉宇写满了失落。 他依依不舍,不太情愿就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会话。 可看着姜舟的睡颜,那股失落不知不觉就散去了。 他越看越痴迷,被吸引了似的,一股巨大的满足填满了胸膛,让他没有半分余力去思考别的东西。 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 “睡个好觉,舟舟。” 魏骁抱着他,让姜舟的后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宽大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为姜舟驱散傍晚的寒冷- 深夜,睡了四五个小时的姜舟被系统叫醒。 【检测到魏骁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分泌物,现在这个时间很合适。】 姜舟脑子还迷迷糊糊时,慌张劲儿就先一步涌上来了。 他打起精神,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轻轻移开了腰腹上的手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使用一积分兑换了一个小灯,姜舟借着微弱的光晕去照帐篷内的景象。 以拉链门为中点,姜舟在偏右侧,而魏骁则在左侧,单人帐篷空间有限,他们两个人再加上衣物就将空间基本占满了。 姜舟按捺着略加急促的心跳,去摸两人周身的东西,他将睡袋和衣服挨个摸了个遍,没碰到昨夜摸到过的滑腻手感。 “没有……” 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了,姜舟转手探向男人的耳侧,指尖颤着,小幅度的摸了摸。 很干燥。 他又摸向男人的脸,和他裸露出来的皮肤。 没有一点异常。 姜舟双肩骤然放松,按着自己的胸膛,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他又是开心又是庆幸:看来那天被他踩破,被魏骁捡起丢掉的卵,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鱼卵。 ——魏骁是活人。 系统也很高兴:【只剩下裴恕了,如果确认他也没问题,跟怪谈有联系的就只有闻靳一个。】 到时候联系玩家,玩家就可以直接开启消除工作。 顺利的不可思议。 姜舟有些不敢相信,他诉说了自己的想法后,系统不太赞同:【我认为顺利是一种好事,我们这次降落的坐标并没有偏移,没准儿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容易呢。】 也是。 姜舟认可了它的说法,他心情很好,连魏骁再次拱上来抱他都不在意了。 重新钻回了睡袋里,姜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在他全然安心下来的时候—— 帐篷之外,一滩漆黑的液体扭曲、翻滚,带着一股难言的戾气悄然从拉链里渗了进来。 它潜伏在夜色下,宛如万籁俱寂的深渊、和午夜时分神秘危险的海,于静谧中注视着两个无知无觉的凡人。 液体蔓延到姜舟身边,垂直向下,在触碰到姜舟的前一秒,海和深渊忽然变成了世界上最无害的东西。尽情彰显着自己的亲昵。 它凝视着姜舟,过程中,水花越聚越大,渐渐凝聚成一个成年男性的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它阴暗的视线转移,黑色的水也跟着一起一滴滴掉在了魏骁的身上,穿透男人的皮肤,渗入了他的肌骨里。 数秒过去,换了个芯子的魏骁面无表情地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竖瞳散发出无机质的光泽。 他四肢坚硬,学着人类之前的样子侧过身去,动作缓慢、又不容置喙地重新将姜舟拢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不安地挣动了一下,很快沉溺在了他诡异的温存里,嘟囔着唇,枕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他眷恋地俯身下去,亲吻着心爱人的侧脸。 无人知晓,怪物舍弃了原来的寄生体闻靳,更换了目标这个没有意义的行为—— 只是为了得到姜舟片刻的垂眸。 …… 第二天,姜舟从熟睡中醒来,摸了摸落枕般酸痛的脖颈。 他果然还是不习惯睡在地面上,仅仅过去两晚就受不了似的哪哪都痛了起来。 但魏骁他们好像就没有这个烦恼。 姜舟看着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的男人,好奇地问:“魏骁,你们是不经常锻炼身体啊?” 由于昨天已经暗中确认过魏骁的身份是一个人类,他便下意识对他亲近了很多。 姜舟很脆弱,他的性格让他无时无刻想要在其他人身上寻求到安全感,不然就会陷入恐慌之中,精神衰弱。 他私心将魏骁划到了安全范围,说着就抱着叠好的睡袋凑了过去。 热乎乎一团,就守在离男人不到一掌的距离。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舟总感觉魏骁醒来后不如之前活跃,眉宇冷冽,唇角很平,面相都跟以往不太相似了。 没变的是,他还是很喜欢盯着他看,黑眸一眨不眨的。姜舟甚至能从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又唤了一声:“魏骁?” “嗯。”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声音以作回应。 他像是瞬间活了过来,身体前倾拥住了姜舟,随后露出一个与印象里一般无二的笑,“早上好,好高兴早晨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舟舟……你呢?你看到我会这么觉得吗?” 他嗓音低沉,念着姜舟的名字时每个发音都浸染着真诚,发自内心地表达着自己的愉快。 仿佛这两个字在他口中,不是一个普通的音节,而是一个值得令他喜悦的字眼,他在笑着,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总是不习惯亲密接触的姜舟再次涨红了脸,他又被抱住,接着去推他。 “放开我啦。” 见没什么效果,姜舟念着跟昨天一样的话:“不然我之后就去裴恕的帐篷了。” 这招其实不太管用,他以为还得再磨好一会儿,却不想男人出乎意料地顿住了。 他抬起头,眯起眸子。 口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这副皮囊你也不喜欢吗。” “嗯?” 姜舟没有听清。 “没什么。” 男人淡淡地回了一句,终于松开了他。 姜舟如愿以偿地拉开帐篷拉链,从狭小的空间里钻了出去。 男人紧跟其后,步子不紧不慢,始终离他只有一步远的距离。 姜舟环视了一圈,发现他们今天起得早,此刻另外两个人还没什么动静呢。 “魏骁,你先去忙别的吧,我去叫醒裴恕他们。” 姜舟看向其他两个帐篷的方向,没管身后的男人是否答应,犹豫一番还是先往裴恕的帐篷走去了。 几人早在第一天就商量好了,谁先起来谁就负责叫醒其他人,不管怎样都要保证大家一起行动。 出于惧意,姜舟害怕单独一个人面对闻靳、这个有可能最先被寄生的男人,因为他总忍不住去想闻靳被替代的整个过程。 稍微想想,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有很多。 比如闻靳是从什么时候被寄生的? 是在第一天他们去捡柴的中午,还是夜晚熟睡那会儿? 又比如他的身躯之下,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寄生物究竟想做什么? 姜舟甚至连他还能不能恢复都不知道。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往好的一面想。 但姜舟还没走多远,身后的魏骁就侧身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去做自己的事,而是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舟舟,为什么一直提到那个人?” 裴恕的名字在姜舟嘴里出现的次数过于多了,他再次感到了不解。 难道他选错了人—— 他真正该“吃”掉的,应该是剩下的人类么。 怪物望着不远方的帐篷,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姜舟感到奇怪,他迟疑:“那你去叫他们也可以,我不是一定要去的。” “对了,你不要一个人去叫闻靳,他——”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即使是去,也还是大家一起接触比较安全。 话还没说完,姜舟就见闻靳的帐篷由内而外地打开。 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从里面跨了出来,面容清隽,神色倦怠,像是一晚上没睡,很累的样子。 他望向姜舟,疑惑地问:“舟舟,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姜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脑海里的思维被打断,姜舟条件反射似的缩到了魏骁的身后。 闻靳的表情更加令人费解了。 他轻笑着:“这么怕我啊?我应该没有对舟舟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如果有,我先向你道歉好不好。” 姜舟磕绊道:“没有的,我只是想去叫裴恕出来。” “一起吧,”闻靳了然地说,“他脾气很差,起床气也大,别吓到你了。” 男人语气温和,除了眼下略显青黑,其他地方都和最开始的见面没什么区别。 姜舟就这么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观察着闻靳,似乎想要透过他的外表,直接看到内里。 他太正常了。 反倒显得姜舟的行为很古怪。 姜舟想起玩家话里话外间反复提到的不动声色,和小心行事,捏紧了手指。 “022,”他心里叫着系统,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错乱感,“系统商城有没有鉴定类的道具呢?” 系统立刻说:【鉴定类的道具稀有度很高,哪怕是S级玩家也没几个拥有。】 说的也是,不然一亮道具,岂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怪谈是谁了? 姜舟感到了为难,看着闻靳的背影没有讲话。 一旁的魏骁再次拉住了他。 “舟舟,难道、喜欢他们所有人?” 姜舟先是选择了跟他此刻的皮子相拥而眠,又反复提到另一个人的名字,而此刻,却又盯着他已经舍弃的人类看个不停。 他的爱人几乎在意着每一个人。 ——这让非人的怪物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想,他难道要反复更换皮囊,才能满足花心的爱人吗? 这对着重繁衍,并不会分裂的怪物来说,有些难度。【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6 又被亲亲,将他拖到…… “魏骁, 你又发什么疯?” 姜舟还没说话,走在他们身前的闻靳侧头看了过来,似乎对魏骁不合时宜的问话感到了无语。 什么叫喜欢他们所有人? 世界上最容易吃醋的恋爱脑也不至于联想到这种地步吧。 他知道魏骁一根筋, 却不想荒岛这么恶劣的环境, 也没办法让他脑袋里多一些别的东西。 闻靳视线从他身上略过:“不用理他舟舟, 他总是会说一些怪话, 这种脾气的人都很不好相处, 你要是在他帐篷住的不舒服, 随时欢迎你回我这里来。” 他冲姜舟扬起一个体贴的笑。 姜舟脚步迟缓,躲避着他的眼神不敢去看。 他静默着走了一会儿,鸵鸟一样装作不经意,实则拉开了距离, 离他们两个都远了些。 察觉到姜舟的疏离,‘魏骁’眼皮轻掀。 他终于舍得移开一直以来落在姜舟身上的视线, 分了几分给眼前正在说话的男人。 ——闻靳还活着, 甚至还能思考。 他看起来除了稍显疲惫,并没有什么大碍, 恐怕连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寄生体,为怪物在陆地上提供了栖息地。 怪物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人体,这是它能力的进化,现在看来,也是弊端。 至少死人有活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优点。 ——那就是永远都不会去惦记着去拆散别人的爱人。 是的, 怪物发现了。 尽管他取代了他们之间的某一个人,另外两个也会想方设法地将姜舟从他身边夺走, 宛如成群结队、对唯一的猎物虎视眈眈的鬣狗,一只倒下后其他几只就会攀咬上来,充满了阴险和狡猾。 ‘魏骁’注视着眼前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人类, 不悦在经络里弥漫,爬满了全身,眼底也涌现了几乎实质化的杀意。 有一瞬间他在想,他们还是都死掉的好。 这个岛屿不需要有姜舟以外的活人。 正在他想着该怎样实施时,手臂一热,一只又软又细的小手从身旁伸来,碰触到了他臂膀上鼓起的肌肉群。 人类的身躯触感传递的速度很慢,姜舟抓着他手臂的力度也小到没有,并不能起到禁锢的作用。 尽管如此,男人却宛若被定在了原地一样,连自己之前在想什么都忘了。 “魏骁,之前总是你去下海去捉鱼,之后就不要去了,我们在森林里也能找到东西填饱肚子的。” 姜舟趁闻靳在叫裴恕起床,无暇顾及他们这边的短暂时机,说起了悄悄话。 他放低声音:“你应该在海里见到那种很大颗的卵吧?它虽然亮晶晶的很好看……但里面没准有寄生虫。” “前几天没碰到是你幸运,可好运又不是总会有的,而无人岛没有驱虫疫苗……我这么说,你有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了吗?” 姜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鱼卵的危险性,他一时半会说不清。 他只知道如果魏骁也被寄生,自己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姜舟只好扯了一些符合现代人理解的现象,试图让魏骁放弃下海的想法。 男人修长的颈侧了侧。 他被姜舟清脆的声音包裹,这道声音仿佛透过了耳膜,在他心脏上敲击一样,顺带着掀起了一场晕眩的风。 他想去听,却总被姜舟贴着他时喷洒出来的热气吸引,耳朵云朵般轻飘飘的。 恍然间,他捕捉到了某个字眼。 怪物昏暗的眼睛透出了奇异的色彩,他站定不动,指节伸张,最大面积地扣住了姜舟的脊背,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 “舟舟想要卵吗?” 姜舟身上独有的清甜香气萦绕着飘进了鼻翼里,男人口中被刺激到了似的,开始分泌出大量渴求的涎水。 喉结滚动,他拼命往下吞咽,却仍然感觉到源源不断的饥渴和欲望。 头颅下垂,男人的呼吸越发急促。 姜舟突然被他拥住,只有脚尖抵着地面,他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产生了一种即将被悬挂起来的恐惧。 男人脸颊抵着姜舟的发顶,不顾他的抗拒,迫切地埋进了那蓬松柔软的发丝里,嗅闻的姿态前所未有的癫狂。 “我有很多,都可以给舟舟……它们也受够了冷冰冰的海洋,很想进到母亲温热的腔体里。” “我会帮助舟舟,一颗一颗地塞进去。刚开始也许进的少,但没关系的,舟舟很快就能吃下很多了……” 男人手按着姜舟的小腹,那里平坦一片,进食前软肉都是瘪瘪的一层。 可不久后,这里就会被他支配,再不属于姜舟。 黑眸在眨动间变成了金色,代表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他音调诡异,落下最后的钟声: “然后将它们,全部孵出来。” …… 姜舟睁大眼睛,怔怔地呆在他的怀里,连挣扎都忘记了。 他唇齿微张,樱粉色的唇肉细微地颤抖。 魏骁在说什么。 塞卵,孵蛋? 是要让他,将那些东西一点点吃下去的意思吗? 蜷曲的羽睫上翘,姜舟琥珀色的眼珠没了遮掩,惊惶无所遁形,唇色也倏然白了下来。 他第一时间以为男人在开玩笑,毕竟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总喜欢跟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姜舟在这称得上窒息的拥抱中,摸到了男人的脸。 魏骁的脸无疑是英俊的,他鼻梁高挺,眉骨狭长,线条硬朗流畅,就像摆放在美术室里的雕塑。 可姜舟却碰到了肉眼看不到的、浅浅附着于皮肤表层的湿滑。 透明的液体挂在他的手上,从指尖一路流淌到了手腕,正在向袖口里蔓延。 水痕在皮肤上蜿蜒出一条冰凉的线,姜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声带被夺走了一样,张着嘴发不出音。 直播间替他抓狂: 【吓死人了草!!他什么时候被寄生的?明明昨天检查的那会儿还没有啊!!】 【我真的放松警惕了的,我也真的会被吓出病来的(微笑)】 【别这么搞我老婆啊,他就是个小笨蛋已经很努力了呜呜呜呜】 【我还以为这哥是在口嗨占我宝便宜,没想到啊没想到(昏倒】 【呵,这么执着于找人类孵蛋,本体一定八百年找不到对象了】 【那老婆岂不是要吃八百年的存货】 【??】 男人看他噙满了泪,脸上的兴奋慢慢消减,逐渐被疑惑取代。 他敏锐的感官接收到了姜舟身上散发出来的信号。不是求偶,也不是喜悦,而是在害怕。 为什么? 他不明白,所以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姜舟,用自己的怀抱来安抚着不停发抖的爱人:“——不会痛的,只需要短短一个月,它们就会彻底成熟、钻出来自己孵化,甚至不需要母体的营养自主存活。” “舟舟只会感觉到愉快,仅仅是这样而已。” 他也不会允许那些东西弄痛姜舟。 即使刻在本能里的繁衍欲让他想要立即把心爱的人拽到深海、拖进巢穴中占有灌满,看他可怜地垂泪、听他低泣着发出惹人怜爱的动静。 ——他也不舍得让他疼。 可姜舟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他怕极了,一个劲的吸着鼻子,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 他想像之前一样,自己一个人的躲得远远的,却没胆量去推开这个不知不觉被怪物寄生了的男人。 因为他摸不准对方的意图。 谁能保证怪物不会由于被NPC发现了真面目而恼怒,杀人灭口呢? 他可以主动提,姜舟却不可以揭露本不该由他发现的秘密。 他只能假装自己听不懂,闷闷地抽泣着,“魏骁,你吓到我了。” 男人得到了他的回应,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因为他口中叫的人而皱起眉。 “不要叫这个名字。” “我有名字,舟舟,你该叫我的名字。” 他呢喃着重复着这一句话,手指的力气开始失控。 掌心攀住姜舟的后颈,怪物出乎意料的执着。 尽管姜舟的思维跟他不在一条线上,都能感受到埋在魏骁皮囊之下的灵魂发出了刺耳的震颤。 他下意识问:“你叫什么?” 男人顿住。 他深邃的面容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脑海内庞大的信息一股脑涌了出来,却无法从将近十万个汉字里,想起来能代表自己存在的那个。 姜舟眼睁睁看怪物松开手,金色的竖眸盯着他,控制着魏骁的五官扯起了一个几乎没有的笑。 “忘记了,忘记的东西都不重要,随便舟舟怎么称呼。” 他转而用额头去触姜舟,感受到额头相贴下的鲜活生命,“我记得舟舟就够了。” …… 细密的吻落在姜舟的眉眼,怪物不再纠结所谓的称呼后,释放天性,找到了此生唯一的兴趣似的尽情与他亲近着。 姜舟扭头想要躲开,却被咬住了殷红的唇瓣,他避无可避,只能看着他吻了进来,抵着自己的舌尖纠缠。 “不……放开。” 呼吸因为羞愤加重,姜舟轻哼着表达不适,男人却捧起他的脸,压倒性地附了上来,摄取他唇齿里的空气。 “舟舟好甜。” “早知道第一天就这么做了。” 男人表示着自己的后悔,要把这几天的份都补上一样,俯身下来。 体弱的美人额角湿润,微长的发丝贴在两鬓,如画卷上浓重的墨,被抱着时双腿都够不着地,只会发出黏到腻人的鼻音来勾的男人吃他的唇。 怪物轻易被他俘获了。 过了许久,直到浪花拍打的声音近在咫尺,姜舟被亲到发懵的头脑才忽然惊醒了过来。 又被怪谈强吻了。 太过分了。 不仅如此—— 闻靳他们消失的太久了些。 第32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7 舟舟是个,被海洋眷…… 担心别人的想法才滑过去不到一秒, 姜舟感觉自己左侧的颈子又被含住了。 急促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耳边,携着饿到极致的狠劲儿吮吸着,男人尖锐的犬齿抵在上面, 稍稍用力就能将脆弱的肌肤刺透, 根本不给他出神的机会。 姜舟低吟着, 恍然以为自己是在被撕咬, 而不是亲吻。 他惴惴不安, 手指将男人后背的衣服抓皱, 拼命往外拉扯,可他的力气如同一颗不起眼的小草在顶撞大树,起不到半点作用。 男人到底没有咬下去。 他捂着姜舟的眼睛,拖着他的腰臀将他牢牢挂在身上, 嗓音倦怠喑哑,仿佛从远方传来:“我喜欢舟舟的名字, 听起来就属于海洋……也属于我。” 姜舟脖子被他又啃又吸, 红了一片。 他痛呼着仰头想躲,却不想露出了更多, 像只引颈受戮的天鹅,大肆暴露着自己的弱点。 男人眼眸昏暗,哪会放过这送上门的绝好的机会。他立刻顺从心意,低头裹住了姜舟小巧的喉结,含着糖果一样舔舐出声, 舌尖扫过的每一寸都附上了薄薄一层水膜。 这里哪能是反复研磨的地方。 姜舟受不住,猛地颤了一下, 他大力拍打着男人的脊背,指尖关节用力到发白,带着哭腔乞求。 “不要亲了, 我害怕呜呜呜……” 怪物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安抚着哭得可怜兮兮的爱人,动作温柔珍视,就像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男人。 ——可他不是。 姜舟被遮着眼睛,看不到与他唇齿相依的怪物因为亢奋肆意收缩的金色瞳孔,也看不到他因为疯狂上扬的唇线,和爬遍了整张脸的痴迷与上瘾。 他嘴里安抚着姜舟,表情却与之相反,恨不得让他做出更多美妙的姿态来。 强烈的非人感让直播间的观众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老婆又惹上了哪路神仙,变态程度简直跟上一个boss有的一拼】 【暗爽了吧哥,谁让我老婆哭也绝美,想多看一看不是你的错】 【第三天boss就现身的理由,我算是搞明白了,感情又是凑上来想做我宝宝老公的(乐】 【钓不上来鱼的空军佬你们看好了,现成的教材就在眼前,首先你要往钓杆上绑一个舟舟——】 姜舟抿唇。 他反驳:“这才不是爱,哪有爱会用别人身体来展现……” 别忘了他用的是魏骁的身体,而怪物自始至终没露过面。 话说到一半,他匆忙咬住唇,险些忘了这是一个不能提的红线。 果不其然,怪物的神情沉寂了下来。 咬肌微微抽搐,胀起一个不显眼的弧度,笑意和愉悦一眨眼消散,他的情感仿佛在姜舟说完那句话后彻底封了,面上毫无波澜。 他的确生气了,却不是姜舟想的那样因为被NPC提出了身份,而是另一种更加汹涌负面的情绪。 “舟舟,舟舟。” “我虽然很想和你在一起,比任何人都想。” 双眼微阖,他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直白的渴望,紧接着归于死寂,“——可你不会想要看到我原本的模样的。” 他托着姜舟,宽大的指节终于从他眼睛上移开。 怪物不再慈悲,他双瞳映照的姜舟的身影,像是要将他刻在自己的瞳孔里似的。 “一个小时后,我会带舟舟去海底,去我们的巢穴……现在还不行,因为有外来者混了进来。” “我和舟舟的家园,不应该有旁人染指。” “所以在离开这里前,”他贴在姜舟的耳边道,嗓音悯然而冷漠,“——我会先将外来者、杀掉。” …… 手指挪开,姜舟眼前恢复了光亮。 他望着周围,却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景象。 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褪去,只有眼尾还保留了一抹绯意,如开到极致的桃花花瓣似的,在春风中翩然欲坠。 呼吸因为震惊而停滞,姜舟头脑宕机,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裴恕的帐篷离海不近,虽然位置偏低,可按理说即使是涨潮也不会有被冲到的风险。 可现在呢? 那块土地被不知何时席卷过来的海水肆虐了一通,汹涌的水花将帐篷固定在地面的支架拍打得七零八散,篝火熄灭,防水布也不见了踪迹。 他迟钝地察觉到,就在他和怪物纠缠的这几分钟,海平面竟悄无声地上升了,没有丝毫预兆地入侵了这座本就不大的岛屿。 陆地的面积一下子消失了十分之一。 “怎么会这样……” 姜舟完全凝固住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脚尖冰冷,传来了不小的重量。 低头一看,海水同样蔓延到了他们这里,已经将他的鞋尖浸湿,袜子泡皱。 ——要不是男人高高撑着他的腰臀,拖着他远离了地面,他被打湿的就不只是脚尖了。 然而海平面并没有就此停止上涨。 它在以一种舒缓的、不容制止的速度扩大着自己的范围,姜舟直观地感受到水位从他的脚尖一路爬到了脚踝,到达了他的小腿。 按照这个速度,姜舟没多久就会被彻底淹没,也许都用不到一个小时。 姜舟想起被海水灌入鼻腔,钻进肺里那濒死般的窒息,头晕耳鸣,怕到双腿绷直,抽筋一样失去了知觉。 “不、不,我不要这样……” 仗着姜舟头颅埋在他的胸前,男人温热的薄唇碰触着他的耳垂,重复着那两个字。 “别怕,别怕。” 他顺着姜舟的目光,看着攀附到他小腿的海平面:“我会让舟舟习惯这种感觉的,不要拒绝海,它就会顺从你的心意,代替空气成为你新的氧气。” 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惊异的话。 这个怪物,想让一个只会用肺呼吸的人类陪他一起生存在海底! 他会死掉的,姜舟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掉的。 他微张着唇,喉咙中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怪物感受到他的震颤,可他充耳不闻。 他一路向上,将美人眼尾的泪卷进口中,一点点吞咽下去。 随后手指一松,任由姜舟从他身上掉落,独自站在了地面上。 鞋底碰地的一瞬间,海平面骤然到了腰部,姜舟一半的衣服被打湿,坠得他站不稳身体。 “别,别把我放在这里呜呜……” 他抱住男人的袖口,对方却只摸了摸他的头,将袖口从他手里一点一点抽离。 “我很快来接舟舟。”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朝着海水感应到的,玩家的位置走去。 怪谈和玩家的博弈一旦胜利,这座岛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消失的岛屿’。 系统快速分析:【按现在水面上涨的速度来看,一小时后小岛会被覆盖共计五分之一的面积,舟舟,你的位置凭走路是绝对逃不开了。】 【建议兑换转移道具,将自己转移到仅剩的陆地上——千万不能被卷入海里,因为系统商城所有支持水下活动的道具,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超过时间没有上来,依然会被淹死。 这句话系统没有说,姜舟却听明白了它话里的意思。 他急得不行,想开口兑换,可张口就是不停歇的咳嗽。 几天的过度劳累和长时间心率不稳堆积在一起,终于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 姜舟咳嗽愈来愈烈,甚至直不起腰来。 他浑身发烫,眼前模糊不清,被冰冷的海水裹着直打哆嗦。 脚下一下没站稳,他忽的向前倾倒,扑通一声仰面栽在了水里。 意识消失前,他看到去而复返的怪物。 男人将他捞起,手指拂开他脸颊上的湿发,神色动摇,眉心紧紧皱起- 再次醒来时,姜舟看到了魏骁。 并不是被寄生的那个,而是真正的魏骁。 见姜舟睁着大眼睛看他,魏骁恹恹地表情浑然一变,堪称惊喜地凑到了他的面前:“舟舟,你可算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说着,他握拳愤怒:“闻靳还有裴恕这两个狗东西,看到海水在涨竟然不叫咱俩,只顾自己逃的飞快。” “幸好海水退了,舟舟你没出什么事,否则你看我揍不揍他两个就完了。” 咔哒一声—— 不远处的裴恕掰断了手里的干柴,丢到了火堆里。 他也发脾气:“我还想问呢,明明是你们两个不见了踪影,害得我和闻靳在原地找了大半天,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撤离,你们又去了哪里?” 闻靳也搭腔:“我和裴恕的确没看到们。” 魏骁不爽:“我俩一直就在帐篷那!” 裴恕冷笑:“狗屁。” 他们谁都觉得自己有理,又争执了起来。 …… 姜舟眨着眼睛,差不多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怪物亲他时,应该是动用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能力,将自己和姜舟隐藏了起来,与闻靳他们隔开了。 他寄生了魏骁,想将姜舟拖到海水里。 可不知为何,怪物在看到姜舟咳嗽昏倒的那一刻,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让海水退了下去,并没有将原先的想法执行到底,同时放弃了寄生,将主动权交还给了魏骁本人。 姜舟不清楚原因。 闻靳看他出神,伸手摸着他额头的温度:“退烧了,好好休息应该没什么大事。” “说来也巧,要不是这次忽然退潮,我们还拿不到飞机里的降温药。” 他感慨:“舟舟真是幸运,这片海洋好像也在眷顾你呢。” 姜舟一愣,回忆起闭眼之前,怪物眉心展露出的那一抹动摇。 他难道,是因为看到他难受,所以才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计划吗? 那样冷漠的怪物,怎么可能。 第33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8 这么着急,一定是太…… “这次涨潮的现象很不正常。” 闻靳打破了几人之间故作轻松的气氛, 将目前的事态挑到了明面上:“别说你们谁都没有发现这座岛的古怪。” 魏骁啧了一声,“你非要现在说吗?” 他们又不是傻的,也许刚来时没能注意, 可这都第三天了, 就算再迟钝的人都会发现些许异样。 比如明明土壤营养充足, 植被覆盖密集, 却没有一只飞蚊、一只蚂蚁这个现象。 无人岛上没有人可以理解, 可没有昆虫就很诡异了。 更何况这次的涨潮来势汹汹, 一下子吞噬了那么大的范围,这要将整个岛屿都淹到海里的戾气和架势、让几个只是迫降到这里的少爷们隐隐感到风雨欲来的趋势。 没有人能面对非常理事件时丝毫不慌,魏骁觉得他们几个知道就够了,没必要在姜舟面前多聊, 平白让他害怕。 闻靳冷淡地斜视了他一眼,“谁能确保海水不会再次涌上来?只要它一直这么不稳定, 我们就必须做出调整。” 避免被汹涌的海水波及, 他们需要立即往更高的地方移动。 他言下之意,瞒着姜舟也没有意义。 男人们的对话传进耳中, 姜舟从呆愣中回神。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树叶铺成的席子上,身下垫着两件拼凑在一起的外套,湿衣服也被换了下来,现在上半身穿着的内衬明显大了好几号。 这不是他的衣服。 姜舟迟疑地动了动脚, 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以下好像在漏风,被风一吹空荡荡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他睁大眼睛去看,发现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不属于他的内衬,双腿双脚都露在外面, 放眼看去白花花一片。 姜舟:“” 也许是他吃惊的表情太过显眼,身旁的裴恕咳了咳。 灰发灰眸的冷面帅哥视线有些飘移,耳尖微红,解释说:“发烧穿湿衣服不好,我们的东西包括帐篷都被海水冲走了,只能从身上给你匀一件。” 然而上衣可以匀,裤子却是怎么也匀不了的。 姜舟面颊绯红,两手交叠拽着腿心的衣摆往下拉,柔软的布料被他拧紧,底下两条笔直的长腿感觉到几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时,不自在地并在了一起。 由于过于宽大,内衬套在他身上跟短裙的效果没什么区别,虽说勉强遮着隐私部位,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姜舟总觉得自己光裸于人前,没有丁点安全感。 他忍着眼底的水雾,羞赧地嗫嚅:“我可以穿湿衣服的,我不在乎。” “这怎么行?” 很快有人出声否定,语气听起来沉重而担忧,颇为他着想一般,“舟舟身体不好,本来就生着病,要是再因为没有保持身体干燥而加重了病情,无人岛上可没有医院为你治疗。” 他们围堵着手足无措,衣服也只有一半的体弱美人,宛如一个个自主发热的暖风扇,为他遮挡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微弱的风。 “怎么能让舟舟生病呢,舟舟是我们小队最后一个加入的成员,我们肯定要照顾好你。” “舟舟看起来好冷,也没有鞋子,真可怜我抱着你走路好不好?” 他们几个的一句接着一句,像是下一刻就要凑过来似的,姜舟感到不适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清澈的眼睛雾气朦胧。 看他躲闪,闻靳看似轻柔,实则不容逃脱地握住他纤细的手臂,做出一副不赞同的姿态,“好了舟舟,不可以这么客气了,我们必须要赶在天黑前找到新的住处才行,不然晚上降温会很难熬的。” 即使外表稍显狼狈,闻靳也保持着相当的体面,看不出半点落魄的样子。 他弯着眉目,用抱小孩的姿势穿过姜舟的腿弯,不由分说地将他抱了起来。 卧在男人的怀里,头被按着贴在他的肩颈,姜舟脸蛋上的软肉被压扁,发出了一声呜咽。 他又羞又急,套着这件其他人好心借给他的‘裙子’,有苦说不出,拽着衣摆的手一直没敢松开- 路上,姜舟试图说服自己,这几个同伴只是过于热情了一些。 可之后的行程让他完全改变了这个想法。 他们的物资本来就不多,被水浸泡后还报废了一大半,半野营的生活一下子成了荒岛求生,难度骤增,生存都成了问题。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这次涨潮将不少海鱼都冲了上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几人先是折返到飞机旁,简单收拾了一下仅存的东西,就朝着海岛的深处移动了过去。 可事实上,他们之前从未离岸边太远,并不清楚小岛深处的地形。 连续走了一个小时,抱着姜舟的人也都更换了一轮了,他们还没有找到暂时停脚的地方。 姜舟最先受不了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抱着他还好,姜舟体弱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也知道不要轻易给别人添麻烦的道理。 可他们就没几个正经的,尤其是魏骁,这人甚至还会借着路途颠簸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亲他摸他。 又一次被偷袭着亲了侧脸,姜舟瞪大眼睛,踢动着腿想要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他感觉他们不停在森林打转,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占很久的便宜。 姜舟即使是一个小受气包也坚持不下去了。 “你鞋子还湿着,难道要直接去踩泥巴和枯叶子吗?” 魏骁炙热的目光扫过他不着寸缕的双脚,那么小那么嫩,怕不是很容易就会被锋利的东西划破,然后一边掉眼泪一边喊痛。 比起走路,还是被人握在手里比较合适。 魏骁想入非非,姜舟香香软软的窝在他的怀里多长时间,他就忍了多长时间,这会儿呼吸都重了。心里的喜爱成倍滋长,他望着的怀里的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眼看他又要将脸贴过来,姜舟忙用手推阻。 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放下来后,他低眉敛目,鼓着脸独自生闷气。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裴恕忽然停止了脚步。 他看着地上被水冲刷,还湿着的土地,拧眉拦住几人:“有鞋印。” 这一声,顿时让其他人惊了数秒。 他们朝地上看去,只见深褐色的土地上赫然印着几个深浅不一的鞋印,一路从另一个方向延展到了这里,接着消失在了前方。 闻靳看了一眼,笃定道:“这是退潮后新的印记。” “难道是那小子的?”魏骁联想到一个人,磨了磨牙。 他说的是在昨天早上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玩家钟毓。 “有可能,跟上去看看再向他了解一下情况吧。”闻靳点头,神情微不可察的放松了些。 在森林里转了半天的几人终于见到了一点新鲜东西,或多或少提起了几分精神。 就在他们准备跟着脚印走时,裴恕冷不丁道:“——不是他,鞋底的图案不对。” 魏骁乐了:“怎么着,裴少爷还记得昨天那小子穿什么鞋?万一他换过了呢?”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见他不信,裴恕颔首,“这个图案你们看着不眼熟吗?” 听他这么说,几人重新朝地上看去。 这一看,闻靳眼眶微张。 他干脆蹲下身,仔仔细细又确认了一遍,这才低声道:“这是一家风头盛极一时的生物研究院独有的标志,不常见。上面印着的字母加数字应该代表着某个内部人员的身份编号。” “可问题在于——” 他语气犹疑:“这家研究院早在200多年前就不存在了啊?” 哪来的古董货。 就算有留存至今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偏僻的岛?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品出了异常。 姜舟听到了关键字眼,从魏骁怀里好奇地探出头,又被眼疾手快的男人按了回去。 魏骁耸了耸肩,“我说各位,别管这人从哪来的古董货,我们都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跟上去看看没准还能找到找到不错的住处呢。”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岛上还有其他人类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总不算坏事- 姜舟从男人手臂的缝隙里看到了地上、据说是200年前的鞋子才会踩出来的脚印。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在进入这个副本的第一天,系统就明确说过,不包括玩家,岛上的人类就只有他们四人。 是绝对不可能在此时凭空出现第五个的。 可如果没有其他人类——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会发生眼前的情况。 ——怪物寄生了两百多年前、死在这座岛屿上的尸体。 控制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姜舟捂着嘴巴,听到了胸腔内越发蓬勃的心跳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碎。 他想要做什么? 一个答案摆在眼前,将姜舟一直以来的侥幸心理彻底击碎。 怪物让海水褪去的举动,并不是放他一马的意思。 相反,他的根本目的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杀掉玩家,清除岛屿上的外来者……然后遵守诺言,来接他回去。 直播间弹幕: 【太执着了吧,就这么想跟我老婆结婚吗?就这么想递给我绿帽子吗啊啊】 【我看是太想让老婆抱蛋,一刻也忍不了了,呵,男人】 【宝宝呜呜呜,真的被塞满了该怎么办啊,听说他们这种天赋异禀,一胎会有好几个的QAQ】 【鼻血出来了,香香】 【别说了,有点想看】 姜舟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又被弹幕吓了一波,抓着魏骁的手不住用力。 他啜着泪,面容苍白,跟几人商量:“我们换条路走吧,我我不想过去。” 第34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9 你讨厌我,我却爱你…… 他双肩收拢, 脖颈纤细,垂首含泪时透着一股病弱劲儿,像四月湖岸边根根坠着的杨柳。 其他几人恍然间, 仿佛看到了随着风的经过而摇晃不止、飘然欲折的细嫩枝条。 姜舟的抗拒引来了其他几人的侧目。 闻靳迈步走来, 语气温和地安慰道:“别担心舟舟, 只是去了解一下状况, 有什么不对我们还可以第一时间原路返回。” 温热的大掌抚过少年被海水打湿的额发, 他垂眸时没有一点不耐:“跟着脚印走, 总比在这片林子里没方向乱转要强,舟舟不是也想早点离开吗?” 他声音坚定,没有一点要改变想法的意思。 姜舟想说他们想要早点离开,就只能走消除怪谈这一条路子, 可他抬眼,看到男人认真的神色, 许久才泄气似的点了点头。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原有人物,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想也知道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姜舟只能祈祷自己之前想错了, 同时期待比他专业很多的玩家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男人见他答应,脸上线条微缓。 他们接着开始了移动,沿着蜿蜒的脚印向前方走去。 四周景色不断变化,森林的树木由密到疏,被叶子层层遮挡的阳光也逐渐倾泻了下来, 洒落在几人身上,像亮晶晶的鳞粉。 陆续又往深处走了半小时左右, 在林子里不停打转的几人终于找到了出口。 “海没有淹过来,前面的土地很干,看不到脚印了。” 走在前方带路的裴恕环视后说:“但有很多建筑……这是怎么回事?” 刺眼的阳光直直映照在脸上, 姜舟眯了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后才睁开。 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可他却看见裴恕的眉心拧成了川字,宛如见到了什么诡异的场景。 “妈的,见鬼。” 为了维持形象,他这两天已经很少说话带脏了,一下没忍住破了例,“哪有无人岛是这个样子的?” 裴恕眉峰扬得很高,咬字也重。 姜舟茫然,转头向远方望去。 良好的视力让他将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很多由白珊瑚石建成的房屋,家家户户间挨得很近,看占地的密度,很符合剧情提要中所说的大约曾有一千口人居住过的数量。 可如果是200年前建成保留至今的话,这些房屋应该会有风吹雨打后的残缺痕迹才对。 姜舟细细看过,忐忑地发现,房屋的外墙不但没有长满斑驳的青苔,就连放久后很容易发黑的白色珊瑚石都是崭新的。 有几间房子离他们很近,姜舟甚至看到它敞开的大门里,屋内一尘不染的桌椅,还有摆放在陶盘上,正往外冒热气的面包和烤鱼。 姜舟震惊到无以言表。 比起荒废了许久的岛屿,这里反而更像是繁华地区常见的小镇子了。 但到底与真正的小镇不同,即使这里的房屋保留得再怎么完整,也透着一丝荒无人烟的古怪和诡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空镇子。 姜舟心里发毛。 生怕发生什么问题似的,他眼巴巴地盼着他们离开。 可过了没一会儿,裴恕和闻靳两人盯着小镇沉默了数秒后,竟忽略了它不对劲的地方,言语间商量着要过去看看。 姜舟惊了:“你们要过去?” 他提醒地说:“闻靳,你说过有异常会原路返回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被他叫着的男人面色不变:“是我说错了,不管怎么说房子好歹是个能避寒的地方,我觉得还是不要太抗拒比较好。” 裴恕也道,“现成的东西不用白不用,我们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别的,更何况岛上有镇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裴恕?” 姜舟惊疑不定,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你刚刚还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裴恕道,“我改变想法了。” 姜舟:“” 他近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不然怎么听到几个同伴忽然一改常态,理所当然的要去冒险。 他忍不住往后退去。 由于太过紧张,姜舟险些忘记了他是被魏骁抱着的,这一靠,一个激灵就撞在了魏骁的胸口上。 姜舟仰头,看到了男人的下巴。 男人脖颈上纹着大片的黑色纹身,姜舟往常没机会认真去观察,直到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纹的是斜放着的巨大十字架,与大片大片鱼鳞样式的花纹。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两人对上了视线。 双手环的更加用力,他面容含笑:“舟舟再乱动就要掉地上了,到时候最后一件也衣服脏了不能穿——” “就只能光着身子了。” 他拉长了语调,宁可选择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也没有对其他两人做出的决定发表任何意见。 脑内警钟长鸣,叫嚣着不对劲。 似乎在姜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有哪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身体僵硬,宛如被捏住了后颈的猫,不再质疑,只安安静静地缩在他的怀里。 见他这样乖顺,魏骁轻阖着眼睑,做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表示满意。 随后带着姜舟一步步走向了镇子里- 失踪许久的玩家此刻正在小镇的最中央,一栋半圆形的建筑里,离他们并不远。 与姜舟所看到的崭新房屋不同,玩家视角下,小镇里的房子经过两百年的腐蚀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充满了繁华过后衰败的味道。 半圆形的建筑外形恢宏,尽管被风雨腐蚀得生出了斑驳的青苔,也能看出来建造时耗费的心血和精力。 最为关键的,是建筑前端树立的标志,与姜舟他们一路跟来的鞋印上的图案别无二致。 是生物研究院的基地。 正在基地里撬档案室门锁的钟毓一顿。 他拍了拍满衣服的灰尘,把口袋中滴滴作响的探测仪掏出来,微微睁大眼睛:“boss开启了领域。” “——看来跟林程那次一样,又是一个能在前期开启领域的,与众不同的怪谈。” 这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他之前做过的任务里,怪谈的成型趋势都有着严密规则,它们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增长,到了最后期才会完全没有约束。 更何况领域也不是什么怪谈都能开的,像是执念很浅,意识不清的那些杂碎,根本无法形成自己的里空间。 可这两次却不同。 boss几乎在开启副本的第一天,就已经是成型的状态。 林程就是因为没意料到这一点,跟怪谈面对面接触后,才不慎被关进了进去。 钟毓从他的直播间里见识过了,他就是为了防止开局被困直接GG,所以才放弃了跟怪谈接触这个常见策略,而是第一时间来找他的本体。 可没想到,boss在没有遇到玩家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开启了领域。 “我这两天压根儿没出现在他面前——” 玩家棕色的眼珠一凛,浑身气质逐渐沉寂了下来:“那他是想困住谁呢?” 弹幕飞速略过: 【我老婆,又双叒危】 【惊呆我,boss将领域用在NPC身上真的不会太奢侈了吗?钟毓你虽然被boss小瞧了,但还是求求救一波我的老婆啊啊】 【钥匙在哪!钥匙在哪!】 【我是锁匠,我会打钥匙,终于轮到我来英雄救美了吗(背起工具包)】 钟毓踢开档案室的铁门,更大的尘土扑面而来。 他避也不避,直接朝内部走去,大肆翻找着档案袋。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怪谈,力量的来源都是生前的执念。 ——理论上来讲,只要执念够深,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他调查完了小镇,那只是普通的居民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唯一有可能跟怪谈的起因有关联的,就是这栋生物研究基地。 “姜舟……”他口中呢喃。 这些早已死去的、没有感情的怪物们,为什么会盯上剧情中只出现过寥寥数次的NPC? 还产生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姜舟被带进了小镇。 几个男人仿佛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说是检查,实则直径推开一间布局干净整洁的房子,看也不看地迈步跨了进去。 直到被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手中捧了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姜舟都还是懵的。 反应过来后,他倏然将手抽开,苹果当着几人的面滚落下来,掉在了深蓝的床单上。 交错昏暗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身上,姜舟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寒意一点点从脊椎向四肢扩散,他将手背在身后,宛如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只穿了一件单衣的美人眼睫低垂,轻轻发颤,不敢看人。 ——尽管不安,也如停驻在花朵上无法振翅的蝴蝶一般难掩昳丽。 魏骁只给被丢弃的果子分去不到一秒的眼神,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 他看着姜舟,语气自始至终都带着无限的耐心:“舟舟不喜欢苹果了吗?不要紧,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他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从厨房将其余食物一股脑全拿了出来。 “我不要。” 姜舟见他牵扯着自己的手腕,想将饱满的桃子放在他手心里,摇头惊惶地抗拒。 闻靳不解,问他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 别说这个小镇太过诡异,单纯就说被他们齐齐围着,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直白的视线之下,姜舟就没有半点食欲。 他试图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三个同伴竟然在见到小镇的第一时间,全都变了态度。 系统分析出来了。 它麻木:【舟舟,这里是剧情开始的两百年前,也就是领域里。】 【恐怕是在见到小镇前不久,就已经不知不觉踩进来了。】 姜舟发愣:“怪不得房子才这么新……” 怪物在领域中权能与神无异,变出新鲜的食物当然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艰难问:“所以,他们又一次被寄生了吗?” 系统否认:【每则怪谈都有自己的特性,而这则怪谈,应该做不到将意识分裂,同时寄生三个人。】 【为了对抗在领域外的玩家,他的意识也一定在外面。】 也就是姜舟之前猜测过的,那具尸体上。 系统接着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远处干扰人脑的思维……将他们当做傀儡来使用。】 姜舟手指捏紧,这也是最令他感到费解的事。 ——拿不到钥匙就无法出去,难道怪物开启领域,就是为了关他吗? 姜舟觉得荒唐。 …… “舟舟?” 前面的男人们还在叫他,他们顶着剧情关键人物的脸,闻靳、魏骁、裴恕。 唯独不是怪物本人。 姜舟胸膛起伏。 一直以来紧绷的精神到达临界点,他不由崩溃地抽泣出声。 “你到底是谁?我都不认识你……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思维纷乱不堪,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噙着泪,弯腰攥住了胸前的衣服,感觉到无法呼吸的压力。 他呜咽:“我讨厌你。” 傀儡般的三个人顿住了。 领域外,岛屿周边的海水上涨,剧烈而疯狂地拍打着岩石峭壁,仿佛是谁不断溢满,即将决堤的汹涌情绪。 他说:“我却爱你。” 第35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0 我想让你,永远留…… “我不会关着舟舟, 但也不会任由其他雄性觊觎你。” 看见姜舟眼眸中的惊愕,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仿佛之前被爱人厌恶而产生的翻天覆地的躁郁只是个错觉。 “在杀掉外来者之前, 舟舟只需要在这里等几天——事情结束后, 我会带你出去, 去往我们的巢穴。”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只不过跟之前不一样的是, 怪物最开始是打算直接将小岛吞没的, 这样他既可以完成杀掉玩家、也可以完成带走姜舟的心愿。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让海水退去了,给这座小岛留下了大片的陆地,也让玩家有了能够活动范围。 ——追溯缘由,是为了防止海水打湿飞机里的药物, 是为了生病发烧的姜舟考虑。 想到这里的姜舟怅然。 面前三个男人名字不同、样貌不同,却在被操纵着看向他时, 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痴迷与爱恋。 见他回望过去, 他们的神情有少许的动容,就像站在高山之上的人往谷底抛下了一枚石子, 尽管面上不显,谷底却已经被砸出了不小的动静,泛起阵阵涟漪。 姜舟瞳孔一闪。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蔓延着死气的深渊,在不停下坠的悬空中睁开眼睛, 朦胧地与全然未知的怪物对视上了。 被庞大的生物盯着的感觉太过诡谲,就像渺小的蝼蚁望着森然的野兽, 他第一时间产生的只会是强烈的恐惧。 但恐惧之下,是逐渐攀升起来的好奇,姜舟不明白这个远强于他的存在为什么独独钟意于自己。 下垂的眼尾还透着绯意, 他一直没有说话,怪物也并没有失落。 他只是伸手落在姜舟的眼尾,动作很轻地用指腹碰着。 “在这个小镇转一转吧,舟舟应该会喜欢的。” 他道:“他们会陪着你。” 怪物口里的‘他们’,是被他操控了意识的闻靳三人。尽管被揭穿了身份,他依然没有要将控制权交还的意思。 姜舟看不懂他,这则怪谈的boss就宛如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他既会因为姜舟跟其他的男人接触而感到吃醋,又会坦然地寄生别人,使用其他人的身体来和他亲昵。 作为正常人的姜舟脸皮薄,无法接受。 他缩在床榻的角落,同时还不忘抓起床单往光裸的腿上掩,“我说不过你,但我现在想休息了……你、你们?” 他犹豫了一下该怎么称呼:“这里还有很多房子,你们去哪一间都好,总之不要再看着我了。” 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还没有完全从感冒中恢复。听起来也要比起平时的清脆更甜更软一些,含着蜜一样黏糊糊的。 怪物眼眸暗沉,无意识舔了舔上颚。 他控制着其中一人,探着身子凑到了姜舟的身边,不但不退,反而贴的更加近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舟舟……只有这个不行。” “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伴侣,我没办法抗拒接近你的本能,也不想去抗拒。” 他声调没有起伏时很有威慑力,姜舟被他冷峻的神色吓到,漂亮的大眼睛眨也不敢眨了。 怪物却不容置喙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掌着他浓郁的黑发,俯身吻了下来。 与过于淡泊的性格不同,他吻的很激烈,雨点似的落在姜舟的脸颊、鼻翼,最后是颜色很淡的双唇。 呼吸相触,姜舟刚想开口,一条火热的舌就撞了进来,勾住了他的舌根,与他不分彼此地纠缠着。 忽然被咬了舌,姜舟吃痛一声,眼泪又被激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珠被透明的泪水包裹,像是藏在小溪里,只露出尖尖一角晶莹剔透的宝石。 姜舟将泪眨掉,看到了亲他那人的面孔。 ——是裴恕。 姜舟对这位同伴的印象很少,只记得他匆匆瞥来又移开的目光,和没说两句话就转身离开的冷淡。 裴恕不一定喜欢他。 却因为怪物,而不得不亲着他。 “不要、我不要……” 脸上红了又白,一股荒谬的感觉开始在经络里游走,姜舟摇头拒绝,眼泪直掉,几乎立刻想要推开身前桎梏着他的人。 可刚抬手,姜舟就想到自己不着寸缕的下半身,顿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在他僵持的这一会儿,男人欺身而上,抵着将他推倒在了床榻上。 喉咙中发出了细弱的泣音,姜舟挣扎着想要翻身,用后背来抵御这场突如其来的掠取。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饥肠辘辘的野兽伸着前掌,炫耀似的按住了肩膀。 于是他便再也不能动了,弱小的猎物展露着自己的后颈,下场便只剩下被捕猎者吃掉这一个。 “舟舟……” 怪物不顾他的畏惧,叫着姜舟的名字,声音由上而下的传来,宛如半夜时分敲响的钟声。 “你明白我想要一直看着你的决心了吗?” 他表情如神一般寂寥而漠然,却带着绝不会在神面上出现的浓重而卑劣的欲望:“你是我的爱人,必须要接受我。” 姜舟感受到男人在肆意贴近,白嫩的肌肤很快被蹭出了点点红痕。 眼泪砸到床单上,那一处地方颜色要更加的深,像是深蓝天空中的一颗星星,可此时却无人欣赏了。 它被男人的手掌按住,撑在姜舟的两侧, 他眼眸翻滚着沟壑难填的欲海,舔着唇说:“好想看舟舟被卵、填满的样子。” 直播间弹幕划过: 【哥你好爱,真的是怪谈而不是色/鬼吗】 【在boss做出用领域关老婆的行为时,我就断定他不是一个正经boss了,只是一个被我老婆钓到的鱼罢了】 【(目瞪狗呆)(指指点点)所以怎么还不开饭?】 【宝宝长大了,宝宝已经是一个可以当妈妈的年纪了嘿嘿】 姜舟脑袋嗡嗡地响。 他改去捂小肚子,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被欺负似的。 看他又开始吸鼻子,哭也哭不完了,怪物面带怜悯,“我也不想这样快的,我们间的第一次应该在一个更加郑重的场合……可谁叫舟舟明明是我的伴侣,却一直在拒绝我,连看都不让我看。” 他语气遗憾:“现在的身体可没办法让舟舟怀上我的蛋,怎么办呢?” 姜舟听到前几句时止不住瑟瑟发抖,但听到后几句时,又升起了几分希望。 “那就不要了好不好……” “嗯?”怪物发出一道气音。 姜舟见有戏,顾不上别的,大着胆子去抓男人的手,小脸上还挂着泪,看起来可怜兮兮:“我不排斥你了,我让你看。”所以别给他塞卵。 怪物无动于衷:“不是很吸引我呢。” “我还没忘记舟舟说讨厌我,现在说不排斥,肯定也是假的。” “除非能证明那句话是气话,不然对我而言,还是将舟舟早点变成我孩子的妈妈,才比较令人心动。” 姜舟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问:“怎么证明?” 给小笨蛋下套,诱哄他说出这句话的怪物闻言,眼底露出了满意的暗潮。 他唇角下陷,指尖摩挲着姜舟的唇瓣。 “来吻我,舟舟。” 男人喘息声加大,气息间透着难捱的兴奋,他哑声道:“主动一些,就像我亲你时那样。” 热意在脑海中炸开,姜舟看着凑到他面前的薄唇,以及上面还未被来得及舔舐干净的,自己粘上去的水痕。 他面红耳赤,后仰着就想往后退。 男人指尖按住他的大腿,皮肤直接相触的感觉太过不妙,姜舟顿时僵在了原地。 “舟舟……是要再一次拒绝我吗?” 他说这句话时含着笑,却带着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深意。 姜舟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动一动,表现出抗拒的样子,这人就会立刻践行他口中的话,让他成为他孩子的妈妈。 姜舟鼻尖耸动,眼睛又浅又亮,即使是海底深处最亮的夜明珠也没有他此时万分之一的色彩。 有着小动物一样直觉的美人尽管反应很慢,可到底开始行动了。 他上身前倾,眉眼氤氲着雾气,双手紧紧捏着薄薄一层单衣,躲避着视线吻上了男人的唇。 嘴巴云雾似的软绵,没有分毫棱角,慢动作凑上来时,宛如主动向神灵奉献自己的信徒。 他闭着眼睛,压根没去看碰到了哪里,感觉自己完成了怪物的要求后匆忙忙地就想移开。 “可以了吗?”他低下头:“说讨厌你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姜舟性格如此,他很难真正去讨厌一个人。 好不容易被欺负到了极点,哼唧唧指责了他人一句,对方还没有开始感到难受,他自己就觉得不该说出伤人的话,心里比谁都要快的产生了悔意。 说好听点,他是个为人着想的好孩子。 说难听点就是个活该受气的脾气。 姜舟话音落下,没等到男人的回复,他感到奇怪地抬眼去看,却被再一次扣住了后脑。 男人急切地吻了回来,宽大的手臂紧紧拥着他的身体,用了仿佛要将他揉碎,与自己怀里的骨血融为一体的力气。 姜舟不住挣动着,怪物却宛如一座大山般巍然不动,他抱着姜舟,感受到他鲜活的生命在自己身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指尖之下。 巨大的幸福感支配了他,让他从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冷血怪物,变成了只会对心爱的人摇尾乞怜的忠犬。 “舟舟……” 他哑声叫着他的名字,“留在我的身边,留在这座岛屿,你会感觉到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第36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补更) 他原来是,被…… 姜舟听到这句话, 耳朵烧的厉害。 他快速躲开了面前这取之不尽的亲吻,仿佛通过这个动作就能让自己从炽热的爱意中抽离,变成一个事不关己的NPC。 姜舟也的确冷静了下来, 他面色桃粉, 唇如花蕊, 眼中的水雾弥漫后又散去了, 在朦胧困顿的混乱中一点点找回了的思维。 “裴……”他想叫男人的名字, 又觉得不管叫什么都不合适, 只能用模糊的称呼来代替,“你不是要带我去镇子里看看吗?我现在想去了。” 姜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猜测他‘应该会喜欢这里’,并在说这句话时或多或少露出了神往的颜色,可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说辞, 让姜舟勉强找到了一个自救的理由。 他杏眼圆润,轻声细语时小心翼翼的, 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惶恐和乞求。 男人手指弯曲, 指尖按在了他眼尾的水痕。 “我带你去。” …… 小镇很普通。 这里街道错综复杂,道路交汇时没有一点排列可言, 但不管是窗帘边摆放的小花瓶,还是台阶缝隙里堪堪冒头的青草,都冒着普通镇子里随处可见的、难以言喻的生活气息。 小镇没有人,却处处透着人情味。 怪物没有说错,如果是换做任何一个平常的清晨, 姜舟都会很乐意在这样的镇子里转一转,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海边, 想来如果住在大海附近,一定是一件值得令他开心的好事。 掌心发热,传来无法忽视的拉扯力。 走神被打断, 姜舟顺着相握的手臂一路向上看去,看到了男人绷紧的下颌,和低敛的、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寂静,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容不下世上任何鲜活的东西,可在一望无际的深沉之下,却有着只有在姜舟面前才会展露出来的生命力。 姜舟起了一身细小的疙瘩。 男人牵着他,每一寸关节都握的牢牢的,姜舟知道,他接下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用平常心来欣赏这绝好的风景了。 “这里环境很好……”姜舟对着头顶上方那双等待他评价的眼睛,干巴巴地说。 事实上,因为畏惧,他压根没有怎么打量这里。 男人通过掌心感受到他的发抖,和每次对视时都会错开的视线。扯动着唇角,微微一笑。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接着牵着他往更深处走去。 小镇越往中央走,便越有序,建筑间逐渐的距离隔开,姜舟甚至在道路边看到了一些精心雕琢的雕塑,和干净整洁的店面。 时间一久,尽管他戒备着周围,生怕在领域内遇到他无法应对的东西,也难免感到放松。 “舟舟想住在哪间屋子都可以,”男人道。 姜舟脚步一顿:“这些房子都有主人吧……他们去了哪里?” 他套话的意思明显,男人不轻不重看了他一眼,直到姜舟又一次慌乱躲开,他才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两百多年前的今天,的确有许多人居住在这里,可这又怎样呢?” 他移开目光,扫视着随着地势起伏而交叠在一起的白色珊瑚石房屋,宛如看到了当年一个个模糊不清的人脸。 他冷言道:“在舟舟踏入的这一刻,这里的所有东西便都是你的。我和舟舟两个人的岛屿,也不需要有其他的活物。” 能让他尊重的生命相当有限:“现在正在使用的几个皮囊同样如此——很快,我就不再需要这些了。” 姜舟听着他的言论,手指不由一颤,他忍不住提高音调:“你要杀了他们吗?” 他神情恍惚,露出了迷蒙又伤心的表情,担心着跟他相识不久的外人。 怪物心底不愉,升出一股郁气。 他一方面想抚平姜舟的眉眼,让姜舟小小的心脏从一而终只考虑着他一人就够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从心间钻出来卑劣的嫉妒,想当着姜舟的面,瓦解掉他和其他人之间的感情。 凭什么。 怪物在心底暗道。 他的心尖漆黑而肮脏,就是一块无法种植,死气沉沉的黑土,可他生生将它剜开,只为能腾出一块干净柔软的地方来放姜舟、他的爱人。 他日夜想他,身体内存活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爱他,凭什么抵不过才和他认识三天的几个男人。 操控着裴恕身体的意识顿了几秒,姜舟犹豫过后,回握住他的手指,望过去时漂亮的眼睛浮现出恳求。 他试图通过这个方式,获得一个怪物的怜悯。 可他不知道,能让怪物发自内心爱怜的人只有他一个,他越是在乎外人,怪物便越发妒火中烧。 姜舟眼眸浮起水雾:“可以不杀他们吗?我……我是说他们都是不知情的普通人,只是误入了这座岛屿,即使放他们回去,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的。” 怪物平淡道:“或许。” 他只作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姜舟就露出了好懂的、仿佛嗅到了机会似的感激。 他凝视着用袖口抹眼的少年,胸腔内散不去的躁意反复无常,最终归于寂静。 “舟舟还没告诉我,你喜欢这里吗?”经过体内不同情绪割裂般的交锋,怪物良久张了张口。 姜舟迟疑地点头。 “那你想留在这里吗?”怪物仿若好奇,歪头轻声问道。 姜舟脖子僵硬,梗着咳了两声。 怪物遗憾,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 姜舟看出来了,不管他们二人之间聊什么话题,也不管怪物此时披着谁的皮囊,他都会在气氛交叠的旖旎时期,用动听的嗓音对他发出永远留在此地的邀请。 宛如童谣故事中有着致命诱惑力的海妖,他袒露出矫健的身体,施展出绝美的歌喉,用尽一切方法来蛊惑懵懂的人类来爱上他……爱上一个与人类有着截然不同体温的怪物。 姜舟后背被汗水打湿,又一次被男人慢条斯理地牵起了手。 “不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缓慢说,带着上位者对万物不容置喙地掌控力,“我会让舟舟想要留在我身边的。”- 领域外,小镇中央的生物研究基地。 玩家将档案室洗劫一空,挑出符合年代的那几份细细观看,心里有了底。 “IEC生物研究院,是两到三个世纪前,在大陆盛极一时的产业,分院遍布世界各地,这座小岛也是其中之一。” “在分院被毁前,这栋基地最后一项研究项目,就是‘神秘海洋生物’的基因检测和运用。” 钟毓整理着信息,用记录文档的道具扫描在他手中的厚重资料。 道具会自动归类出重要信息,供他提取。 这类道具也许在其他玩家眼里很鸡肋,但对于看见文字就头疼的他来说,称作是他半条命也不过分了。 钟毓道:“看来又是一个俗套的故事,生物研究院的领导意外在海底捕捞上来一个神秘生物,进行了没有人性的研究,于是生物进行了最后的反扑,变成怪谈杀死了所有研究员。” “化学物质污染了小岛,这里不宜居住,在拥有寄生能力的怪谈混入其中,开始无差别攻击平民后,其他居民没有办法全部弃岛而逃。” 他说着,啧了一声:“那姜舟在这个故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该不会是小岛上貌美的居民之一,变态如怪物都忍不住对他一见钟情,不忍心杀掉他了。” 直播间各种言论划过: 【自古套路得人心,谁说俗套的故事就不浪漫了?】 【别人我就大胆说不了,可美成我老婆这样,怪物对他一见钟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嘿嘿】 【我是恋爱脑,我觉得怪谈诞生的真相,和他对我老婆优待的原因也许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所以怪谈的本体在哪里?什么时候能找到钥匙把我老婆救出来?】 钟毓看见他们的留言,百无聊赖地摊了摊手。 “我很努力了,但领域的钥匙你们也都知道,是怪谈生前与他联系最深的某样东西变成的,可这个boss的执念是什么,我还没搞懂呢。” 比如之前的boss沈清,以及向日葵平安符。 钟毓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贸然行动别说找到钥匙了,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清楚。” 他嘲笑林程不注重支线任务,只能做出50%的成就,他就不一样了。 他野心勃勃:“我的目的可是完美完成支线任务,将调查怪谈诞生真相的进度刷到100%。” 直播间的人捧场: 【那你打算怎么做能救出我老婆?】 【我可怜的宝宝一定在领域里吃尽了爱情的苦头】 【可恶啊有本事关玩家,关我NPC老婆算怎么回事!】 这就只有boss才知道了。 钟毓舔了舔虎牙,将档案室东西放好,想要撤离出去再看看其他房间。 可忽地,他听到了外面走廊传来的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软胶制成的鞋底踩踏着大理石地板,节奏不紧不缓,宛如直接踏在了人的经脉上,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膨胀作响。 钟毓呼吸一顿,闪身躲在了门后。 顺着门的缝隙,他侧目往外望去。 只见没有灯光的昏暗走廊内,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臃肿的中年男性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缓步走来。 他身体僵硬,四肢不协调,每走一步都会晃动着上身,将双肩上的头颅晃的吱吱作响。尽管如此,还是一步不停的迈着步子。 ——是尸体。 年纪虽小,经验极深的玩家立刻得出了结论。 看模样,这是一具早已死去,却莫名保留了死前相貌的研究员的尸体。 可尸体无法自主行走,一个副本也绝对不允许两个怪谈同时出现—— 钟毓面色加深,磨了磨后牙槽。 没想到他有意隐蔽了三天,这个被他初步推测为生前就是海底生物的boss,竟然在此时主动现身了。 这一则怪谈诞生于海,只要在海里持隐蔽下去,玩家时间再多,也不一定能在岛屿被海水彻底淹没之前找到他的本体,将他杀掉。 可他却上了岸。 大摇大摆、主动暴露在了天敌的面前。 “你这家伙……到底有多瞧不起我?” 钟毓双眼微阖,透过门的缝隙,与走廊内尸体投来的浑浊目光遥遥对望了一眼。 摸出腰间的手枪,他飞速上膛,瞄准了屋外的诡异- 姜舟在领域的小镇内待了一天。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清楚被他寄予厚望的玩家有没有对付怪物的办法,只能尽力在两百年前的小镇晃悠,趁这个机会找一些力所能及的线索。 可逛了一整天后,他也得到了和玩家同样的结论:这座小镇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镇子,除了生活在此的人被怪物驱赶了以外,哪儿哪儿都透着和平。 唯一有可能例外的,就是小镇中央的一栋半圆形的建筑。 IEC生物研究基地。 见他不停往那个方向望,闻靳外表的男人温和一笑:“舟舟想要去那里看看吗?” “可以吗?” “我说过,这里的全部都属于你,所以舟舟想去哪里都可以。”他的嗓音纵容。 姜舟看着他的脸,微微愣神。 他捏紧手指,心里一遍遍跟自己说,此刻跟他说话的不是闻靳,而是怪物。 也许是出于习惯,又或者是癖好,怪物每控制一个人都会模仿他的性格和说话方式。 现在就是这样……他用闻靳惯会使用的语气,说着怪物本人才会说的话。 以至于每次与不同的人交谈时,姜舟都会产生一种即将要被骗过去的恍然、和恍然之下,不断冒出头的违和感。 姜舟看着他唇边的笑。 也许是闻靳的外表太会迷惑人,让他觉得不管此时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眼前这个男人包容着一样。 于是他提着嗓子,说出了在面对冷脸的裴恕时,轻易不敢说出的话。 他小声说:“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姜舟声音很轻:“那家研究院,和你有什么关系?” 研究院立在落后的小镇,如同幼苗中的大树,沙漠中的绿洲,十分显眼。 要说这座小镇里姜舟还没有逛过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那里——他直觉那里有他想知道的一切,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 闻靳听闻,脸上的笑容加深。 他欣喜于姜舟产生了想要了解他的欲望,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他面容斯文没有攻击性,眉眼舒缓,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却前倾着上身,展露着欲望,用一种大胆热情的姿势来吻他。 湿润的吐息喷洒在脸上,姜舟脸蛋发红,精致的鼻尖抵开男人的下巴,他躲开了面前欲图深吻的唇:“你不许总是这样。” 每天换一具身体来亲近他——姜舟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臊得脸红脖子热。 他总忍不住想,真正的闻靳他们知道自己在无意识时、被人控制着来跟他做这种事,会不会感到厌烦,会不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越想越伤心,这就导致怪物的每一次亲吻就算力道不重,姜舟也忍不住想哭的念头,一个劲低着头不敢见人。 男人不满于他的躲避,紧紧将他按在了怀里,微微一侧头,饥渴的唇就再次碰上了他脸颊嫩滑的皮肤。 脸蛋被咬了一口,姜舟泪眼汪汪。 他的脸不像寻常少年风吹日晒那样粗糙单薄,只有薄薄一层面皮,而是被养的两颊带肉,桃子一样粉嫩香甜。 他含着他,仿佛咬到了一颗熟透了的果子,香味顺着相触的皮肤往他肌骨里钻,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溃不成军。 “呜……别咬我。” 姜舟感觉脸上都有牙印了,他捂着脸,细密的吻便落在了手背上。 鸵鸟似的埋着头,他两只手臂护着自己,只露出了一双清明的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怪物动作停了数秒。 他像是被打断进食的恶犬,鼻息有一搭没一搭落在姜舟的面颊上表示不快,然后艰难地从急切的食欲中抽出空闲来思考。 片刻后他答:“不知道,忘记了。” 又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姜舟比他还要沉默:“你的记忆不完整吗?” 不怪他这个反应,直播间也是: 【讲个笑话,由执念诞生的怪谈忘了自己的执念,他失忆了】 【boss之所以是boss,就是因为他们狠戾无情又记仇啊,忘光了还怎么记哈哈】 【好好好,憎恶的人忘光了,却偏偏记得老婆是吧】 【别忘了,这位可是史上第一个将领域用在老婆身上的boss,还有什么可奇怪的】 六个点霸屏了整个直播间:【……】 姜舟双颊绯红,作为当事人的尴尬让他下意识移开眼不去看。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拍动着男人的脊背,示意他放开自己:“我要去研究基地了。” 既然身为领域主人的怪物并不阻拦他到乱逛,那姜舟当然不想什么都不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发愣。 他看着研究基地的外观,以及那六层楼高,远高于同一时间经济实力的建筑设计,心脏上宛如压了一块石头,一点点沉了下来。 男人颔首答应。 他穿过少年腿弯将他面对面抱起,站起身朝研究基地走去。 在姜舟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寄生体正在和外来者交战,地点就在领域外,那栋外形丑陋的建筑里。 出于对外的本能,他并不想让姜舟过去,哪怕他们和外来者之间隔了两百多年的时间维度,就算站在同一个坐标也不会遇见彼此。 可他就是心里微妙的不爽,这种感觉就像一只苍蝇振动着翅膀,嚣张地飞到了他精心培育的花园里,不仅觊觎着他的最漂亮的那支花,还妄想毁坏整个花园。 要忍耐。 他面无波澜地想,他不会容忍苍蝇活的太久的- 钟毓这边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 他朝被寄生的那具尸体开枪,可尸体即使中弹,速度也快到离奇。 玩家的配枪和子弹都是特制的材料,打在怪谈的身上就能起到消除作用。如果顺利找到本体并朝着它来一发,本体会在数个小时内消散成灰,不留一丝痕迹。 可与他上演追逐战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尸体,并非是怪物演化出来的分身,更不是他的本源。 钟毓想到子弹效果会减弱,却没想到这样强烈的冲击打在身上,竟也无法阻止这具尸体前进的速度。 “该死,”他回头看了一眼四肢扭曲,以怪异的姿势向他冲来的研究员,暗骂一声,也不逞强,“改变主意了,我还是苟一苟吧。” 他果断撤离,从步行梯一路往下跑,三步并一步地跳下了一楼。 他正准备从大门离开,诧异地发现两扇门大大咧咧地向他敞开,外面还有几缕阳光倾洒了进来,一副光芒万丈,诱骗无知的人类放下警惕,从正门走出去的样子。 感到不对的钟毓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有一团不显眼的漆黑的液体堵在锁眼里,宛如有生命力的心脏般正在鼓动跳跃着。 ——就如一个小陷阱,如果没注意到直接从大门冲了出去,等待他的怕是只有被这团黑泥绞杀的份。 钟毓脸色一青,无视了一层敞开的门,而是转身接着朝下,飞快逃到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是一个巨大的操作间,放眼望去有几十个等人高的培养皿。 钟毓收起手枪,缩身隐匿在培养皿的内角,屏息凝神,蓄势待发。 直播间炸开了锅:【boss铁了心要在今天杀你,研究院不能待,不如另外找出口逃出去】 钟毓用余光观察着地下一层,将培养皿里不知名的绿色液体、和里面浸泡着的明显属于生物的脏器一览无余。 “不,”他用口型道,“就应该留在这里才对,boss这么紧张这家研究院,很大可能因为这里有他的本体。” 他挨个扫过眼前令人反胃的东西,扯嘴笑了:“或者,打开领域的钥匙就在这里。” 即使房间昏暗,拥有夜视模式的直播间观众也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环视了一圈令人不适的研究场景,又将目光放在了钟毓身上,却察觉到,这个小疯子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扯着唇露出一个赌徒般的浅笑。 “如果是后者,你们说我将他费劲心思也要困住的NPC放出来——他会不会一时恼怒,露出更大的破绽?” 怪物的脚步临近了。 被寄生的尸体同样也来到了负一层,隐匿在角落的钟毓看到研究员的鼻尖耸动,做出了嗅闻的动作,随后视线猛然刺向了他的方向,已然精准定位到他藏身的位置。 钟毓心头一跳。 将悄然兑换的粒子匕首背在身后,劲瘦的腰微微下弯,他嘴里扬声问道:“200年前,基地的十几位研究员接到了调查‘神秘海洋生物能否与人类基因融合’的项目指令。被他们调查的对象就是你吧?人鱼先生?” 他根据研究院的档案,和小镇内仅存的画册推测着真相:故事的起源,是这座岛上的渔夫出海,遥遥望见了一只上半身为人,下半身鱼尾的美丽生物。 在这之前,属于人鱼的传说或许有无数版本,却在那一天落实到了人类的眼里,变成了现实。 终于,这个消息传到了捕风捉影的研究院总部耳里,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这座偏僻的小岛建立了分院,派了数十名骨干研究员,开始着手调查。 人鱼强悍、寿命无边,更不会死于疾病,他们捕捞上来一条年轻的男性人鱼,对他基因链的构成开始了实验计划。 “研究员应该使用了惨无人道的方式,从你身上获取利益……可他们已经死了。” 钟毓道:“小岛上的居民也都死的死伤的伤,仅剩的活下来的那些人也都弃岛而逃,你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边用言语去激,一边侧着步子在培养皿之间的缝隙移动,试图在几十个培养皿中,找到和那次实验有关的一个。 他推断如果不出意外,人鱼的本体就在这些培养皿里,凭据就是他们的本体无法从死去的地方离开。 钟毓猜测:——这个不知姓名的怪物,死在被研究的过程中,于是产生了必须要报复的执念。 却不想面前被寄生的尸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停顿。 他步履坚定,带着树木俯视蜉蝣,巨车碾压螳臂的冷漠,不仅对玩家的话无动于衷,甚至僵硬的嘴角下陷,像是似笑非笑的嘲讽。 ……什么? 钟毓咬牙,抽空去看系统。 系统任务的列表亮起,几个大字映在眼帘: 【主线任务:消除怪谈本体,消除进度:已完成0% 支线任务:调查怪谈诞生的真相,调查进度:已完成20%】 只有20%? 这已经不是轻度偏离的程度,而是与真相失之交臂的程度了。 尽管钟毓并没有天真的以为真相就是如此,却没想到压根就不怎么沾边。 他遗憾,却也飞快地做出了调整,朝负一层的更内部遁去- 另一边,姜舟也到了研究基地。 与玩家眼中看到的破破烂烂的建筑不同,200年前的基地还是崭新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擦的干干净净,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姜舟不知道隔着时空,玩家正在他脚底下上演着大逃亡。 他踢了踢腿,从抱着他的男人身上下来,注视着研究院里的布局,有些迷茫地问:“你来过这里吗?” 身后的男人许久未答,姜舟拍了下额头:“我忘记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有些紧张地说:“我想自己转转。” 跟怪物走在一起就不能随心所欲的调查,姜舟有意想要避开他,但意料之中的,男人并没有同意。 他笑不达眼底:“舟舟昨天还答应过我的,你说什么来着?” 姜舟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虽然已经换了一身贴身的衣服,并没有怎么暴露,可面对他这样的眼神时,还是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想起自己主动亲吻,才换来的条件,姜舟声音微弱:“我说不会躲着你。” “好乖,”一只大掌裹住了他的后脑勺,“所以呢?舟舟要是没有做到,又该怎么办?” 姜舟浑身一凛,发丝也僵住了。 他嗫嚅了好一会儿,小脸都涨成了艳粉色,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红着鼻尖,可怜兮兮说:“我不跟你分开还不行么。” 至于……做不到就打开腿乖乖被塞卵球什么的,这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他逃似的先一步走了进去,默认了男人不近不远地坠在他的身后行为,不敢再说抗拒的话。 根据直播间观众的建议,姜舟最先去的地方,也是研究基地的档案室。 这里存放着基地成立以来的全部资料,姜舟来到这里后以为得找好一会儿,却不想档案室内存放的资料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他随手翻了翻,“新成立的研究院吗?” 新成立没多久,一个项目都没有完成,就因为怪谈的诞生被迫倒闭,怪不得资料不多。 他低头去看,却听到啪的一声—— 一个日志本从档案袋中掉出,正好掉在了他的脚尖上。 姜舟将它捧起,放在了面前。 “研究员C9撰写的私人调查日志,”他拂过日志的署名,默念出声。 “光年1789年,7月1日,晴,我带领小队捕捞到了传说中的人鱼,只不过它还是一颗蛋,这要猴年马月才能孵的出来?” “光年1789年,8月10日,雨,整整一个多月过去,蛋果然没有动静,我们是海洋生物研究员,又不是饲养员,工作迟迟无法展开,大家都很烦躁。” “光年1789年,9月2日,晴,我们试图捕捞到新的人鱼,却始终没有结果,看来只能先将那颗蛋孵出来。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从大陆的基地总部调来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天才’研究员,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做这种老妈子一样的麻烦事呢?(笑)” “光年1789年,10月23日,晴,自从这位编号为A3的‘天才大人’承包了孵蛋的一切工作,我们轻松多了,无事可干的同时还有高薪可拿,希望他永远抱着那颗没有动静的死蛋,就这么活下去吧!” 姜舟注意到,C9在提到天才两个字时,口气讥诮,带着极大的妒忌和酸味,似乎单方面对他不满。 他将日志翻到中间,想要跳过过程直接看到结果,却在望到某句话时瞳孔收缩,猛然顿了顿。 因为日志中写了这样一句—— “光年1790年,3月27日,雨,距离捕捞到这颗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天才研究员A3终于将它孵了出来,是个模样还不错的男性人鱼幼崽。” “A3给它取名为‘舟舟’,真不知道一条注定要被实验室解剖的鱼——有什么取名的必要?” 第37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2 带你离开,怪物威…… 姜舟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宛如杂乱的线条在脑中延展, 随后一根接着一根串联起来的荒诞体验。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的后背,使他从旁观者变成了局中人,让他不再是单纯的背景板了。 研究员C9撰写的调查日志里的小人鱼, 与他同名……这是巧合还是命运? 姜舟不知道, 他继而将注意力放在承担了孵化工作的‘研究员A3’这几个字眼上, 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他从这几段话中得到一个信息:C9和他的小队是第一批入岛, 将人鱼蛋捕捞上来的人。 而A3, 则是后来被调到小岛、名声显赫的年轻天才, 成就应该在众人之上。 他们之间不太和睦,因此孵化的工作,落在了后入岛的A3身上。 这位研究员也不负众望,用了半年的时间孵化了一颗本没有动静的蛋, 将小人鱼迎到了这个世界。 可就如C9所说,就像没有人会关注即将送上屠宰场的牛羊那般, 他们作为研究员, 有必要意为实验品取名字吗? 姜舟大脑放空,联想到了一个模糊难辨, 朦胧不清的男人的影子,他穿着研究院统一发放的白大褂,或许清冷,或许难以接近,却予以一条刚诞生的小鱼一个名字。 ——但也仅此而已了。 姜舟掌握的信太少, 并不能支撑他做更多的联想,他不知道A3注视着被他亲手孵化出来的幼崽、看到它从破碎蛋壳里爬出来的那一刻抱着怎样的心情, 也不知道他为它取名的举动是出于方便还是同情。 也许继续看下去会有答案。 回神不久,就在姜舟正准备接着看时,迟钝地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躯贴在了他的身侧。 散发出来的气息存在感强烈, 姜舟打了个激灵,双目圆睁,忙将视线从笔记中抽离,合上后抱在了胸前。 这是他找到的,也许有用的珍贵线索,并且还没来得及看后面的内容,想要藏起来是本能反应。 一道目光落在他怀里。 闻靳外表的男人眼睛眯起,神情因此显得些许冷冽:“舟舟抱着什么?” 见姜舟不答,他用同一种声调又一次开口:“能给我看看吗?” 被他问着,姜舟手心湿润,双臂不断收紧。 两人无声对视,姜舟没坚持几秒就在怪物微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耷拉着头,将日志摊平,放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无波的眸子在封皮上一扫而过。 “好脏。” 他口吻恹恹,指节挑起日志上固定书脊的铁环,随着他的动作,一团漆黑的液体从他掌心蔓延出来,将纸质的本子浸湿、裹紧,黑洞一样一点点吞噬干净了。 黑泥似的物质将本子销毁后,迅速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姜舟瞪着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递给他的日志本被毁尸灭迹,“你……” 张开嘴又合上,他面上闪过难以理解的惊愕。 男人不顾他的退缩,重新执起他的手,细白的腕子被按压出指痕,他低声劝导时,嗓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舟舟不可以将脏东西抱在怀里,如果有什么想要触碰的,告诉我就好了,我会将它清理干净给你。” 怪物看似好脾气地体谅着姜舟,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实则不容反驳地为他划好了框架,没有商量的余地。 姜舟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太开心。 那本日志没有沾灰尘,也没有缺页少页,字迹甚至称得上工整,为什么说它脏? 姜舟觉得怪物就是故意的,不想让他看里面的内容而已。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怪物失忆了,按理说不知道日志写了什么啊? 他想不明白,扁着嘴生起了闷气。 被他背对着的男人挑了挑眉。 与姜舟想的没错,他的确不知道日志的内容,但是不妨碍他在看到封皮上的署名时没由来的感觉到厌恶,仿佛轻轻碰一碰,就会脏了姜舟的手。 不止如此,这次踏入研究基地,他的狂虐因子前所未有的活跃,这种感觉刺激了神经,导致他全身都处于极度躁郁的紧绷状态,摧毁欲也到达了巅峰。 要说这次过来,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怪物望着姜舟的背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不想看到姜舟站在研究院里的。 现在看到,以至于他的眼睛、脏器、灵魂、身体里的一切都在表达着抗拒。 “舟舟,出来的时间很长了。”怪物眉宇皱起又放平,想带着他离开。 刚被毁了线索,姜舟哪里肯走,他抓住档案室的柜子,手臂线条绷的很直:“再待一会儿吧。” 被他猫咪一样警惕的眼睛盯着,怪物忍着不适:“那就再留一会儿,我们天黑前出去。” …… 可惜的是,姜舟并没有在档案室找到新的线索。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有些不甘心,只好更换地方去别的屋子看看。他从顺着楼层往上找,六层的高度不高不矮,正好消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姜舟对研究基地不了解,根据普通人的思维一路向上,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地下室。 怪物乐意见得他避开那里。 他神色温和,亦步亦趋陪着姜舟,仿若是坠在他身后的一抹影子,等待着爱人精疲力尽,落入他敞开多时的怀抱- 领域外的负一层。 钟毓左肩涓涓冒血,透过撕裂的衣服,能看到伤口被剜出来的小坑,这里被寄生体尖锐的指甲抓破,正传来一阵阵的钝痛。 他一刻不停,用匕首刺碎培养皿的玻璃,里面顿时涌出来一大堆绿色的粘稠液体。 他无一例外地朝着液体中落出来的器官开枪,可不管哪一个,都只是一堆再寻常不过的肉块而已,并没有怪谈本体被击中后的消除反应。 器皿被他打碎了一半多,整个负一层凌乱不堪,寄生体还没什么变化,他身上反而多了不少的血痕。 理智提醒他,他初步推测出现了严重的偏差,怪谈本体也许并不在这堆器皿里,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可莫名的直觉又让他觉得,如果今天从这里撤离,他就再没有机会完成任务了。 研究院的存在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问题在于怪物—— 这个至今为止姓名未知、原貌未知的男人,到底与这家研究院有什么联系? 钟毓深呼吸着,将自己从第一视角摘了出来,从俯瞰的角度思索现有的线索。 首先是怪物的寄生能力:这项能力是以鱼卵的形式触发的,海里尤其的多,这也是玩家认为boss是海底生物的最主要原因。 其次是涨潮与退潮,怪物想要淹没岛屿的行为:他拥有控制海洋的庞大力量,与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最后,是研究基地的档案记录:两百多年前的研究员明确记录了,他们实验的拟定对象,就是一条男性的、年轻的人鱼。 钟毓结合线索,推理出怪谈生前就是被研究的对象,是一个很合理的判断。 可结果证明,他的想法出了岔子。 他一直以来有些轻浮的面容沉淀了下来,双目专注,眉骨深邃,再一次忍耐住了想要撤离的念头。 虽然没能找到怪谈的本体,可他不认为他之前的判断完全就是错误的。 为了验证观点,他后撤一步,反而从阴影中站了出来。 寄生体趁机扑来,青黑色的手臂并拢,狠狠掐住了钟毓的脖子,他被按倒在碎裂的玻璃上,背后登时划破了一大片。 呼吸受阻,脖颈好似要被掐断,他不避不退,而是直接切换了武器,再次拿出好像没什么作用的手枪,抵住了寄生体的喉管。 砰的一声—— 出乎意料的,寄生体晃动了一番,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响声,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将身上不再动弹的尸体推开,钟毓摸着脖子咳了两声,大口呼吸着,总算喘了口气。 直播间惊异:【这枪不是只对怪物管用吗?】 尸体虽然被怪物操控着,却还属于人类的范畴。 钟毓没有言语,而是叩住研究员尸体的下巴,将他的嘴掰开。 众人这才看见,研究员咽喉深处有一颗透明的,已经被子弹打穿了的鱼卵。 ——卵是怪物的一部分,原来是这样。 “活人身体柔弱,关节灵活,只要被碰到就会被瞬间寄生。” 他胸膛起伏,缓慢说,“而死人身体僵直,细胞早就没有活性了,要想顺利操控他行动,我猜卵会在他的身体内部,比如从嘴里吞下去钻进胃里。” “可之前攻击他的胃部没什么效果,后来才想到,死人失去了吞咽功能,即使是吞也只会滞留在喉管。”他长舒了一口气。 观众也跟着将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钟毓吞了一颗止血药,快速处理着伤口,绷带缠满了左肩和后背,站起身又是一条好汉。 “好消息,虽然我被揍了一顿,但也争取到了时间,就趁这个机会——” “一口气将本体和钥匙找出来。”- 姜舟察觉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脚步停顿住了。 他回头看去,意外看到他唇边的笑容消失,拉平了唇线,面容也一点点森寒了下来。 他半张脸逆着光,眸子忽明忽暗。 姜舟不由忐忑:“发生什么了吗?” 系统道:【大约是玩家在外面做了什么。】 姜舟正在心神不宁,胡乱猜测,就见男人掀起眼皮,又开始朝他走来。 “舟舟,”男人道,“得离开了,我先将你送回镇子。” 姜舟往窗外一望,看到现在只是傍晚,天还没有黑。 他不想走,摇头说:“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 这次是自己占理,姜舟说话时底气很足,却见男人步步接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大的阴影逼近,居高临下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姜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一下子抵在了墙上。 一双手探来,穿过他的肩头,掌住了他脊背上的蝴蝶骨,姜舟被他死死按在了怀里,感受着男人身上传来的震颤。 “听话些,舟舟。” “我可以让你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如你一直以来期待着的那样。” 他嗓音磁性好听,贴着耳朵灌入,充满了病态的,难以抑制的占有欲。 可在说与姜舟听时,总会显出些温柔来,让这句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话染上了一丝祈求的味道。 他定声:“相对的,我不想看到你站在这片天花板下,被恶心的消毒水味覆盖。” “答应我,别再来这里了,我带你去小镇,我们回那里去。” 仪器滴滴答答的响声、头顶投下来的冷冰冰的白炽灯——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将这些东西与姜舟联想到一起,就忍不住心底几欲发狂的痛意。 第38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3 爱人名字,所以爱…… 傍晚, 橘黄色光线洒在镇子里,为白色的珊瑚石房屋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姜舟侧靠在床角,两手抱膝环绕着自己, 低头展露出瘦削的后颈。 怪物如约与他分开了。 临走时, 他深深看了姜舟一眼, 漆黑如墨的瞳孔竖着, 闪过捕食者的光芒, 似乎要将他的身影钉在虹膜里。 只道:“舟舟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其余的一概没提。 姜舟望着他阴沉的面色, 和眉宇间隐约透着的倦怠凶相,冷意从脚底窜到了心里。 预感到风雨欲来,他哆嗦着应了一声。 脚步声消失,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四周静谧无声, 鼻翼间也没有了那股侵略感十足的气味,姜舟精神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 他站起身又坐下, 乖了没几秒,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门边, 伸手去碰用来锁门的铁栓。 想要逃离的心怦怦跳着,姜舟到底做不到留在原地等他回来。 如果不尽早找到出去的办法,等待他的就是永远被困在小世界的结局。 姜舟没什么别的优点,唯独求生欲很强烈,他的目标始终是离开, 得到健全的身体,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用力拽了一下铁栓, 门锁叮当作响,可木门却纹丝不动。 他又接着去爬窗,窗户在床头的位置, 高度刚好到他胸前,姜舟费力撑着身体终于踩了上去,可窗户也落了锁,怎么也推不动。 他一时手足无措。 转念一想,他在上个世界还兑换过开锁大师的道具卡,正好应对现在的情况。 姜舟升起几分希望,不料用了道具还是同样的结果。 “出不去……” 浅色的眼珠失去了光彩,他一脸失落。 系统提醒:【可能不是锁的问题,这里是boss的领域,他就是规则本身。】 【也许这间屋子被他落了一道规则,只有达成某种条件才能离开。】 一张金色的卡片在空中显现。 系统温声:【这是上个世界的奖励,正好用的上,试试看吧。】 姜舟手指拂过,金色的卡面绽放出水波一样的纹路,缓缓躺到了他的手心。 他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检测卡】几个大字。 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珍贵道具,用来检测目前的局面正好合适。 姜舟果断地使用了。 卡牌发挥了作用,同色系的光点蔓延到了整个屋子,像是精灵飞舞在空中洒落的鳞粉,没一会儿,结果就显现了出来。 规则1:大声喊三遍爱人的名字 规则2:从外面打开门锁 姜舟:…… 他呆滞地看着卡面上的字,几乎盯出洞来。 这两条规则,真的不是在跟他作对吗?怪物自恋地将他们划分成情侣关系先不提,首先是这个名字,姜舟就没有丝毫头绪。 难道要选择从外面打开吗?可他既然都能去外面了,他还开锁做什么?他压根儿就出不去! 姜舟指尖发白,眼睁睁看着珍贵的金色卡牌完成了它的使命,化作飞灰报废。 ……好像用了个寂寞。 直播间观众给他馊出主意: 【我看规则1还是可以试试的,宝宝就喊三遍‘变态’,没准门就打开了】 【报告!我觉得‘死鬼’也可以,实在不行就‘流氓’,反正不给他占便宜的机会!!】 【可是宝宝如果出不去,就要被boss占一辈子的便宜了……】 【??不要哇呜呜呜,请恕小人收回前言】 【咳,宝宝你要不委屈求全一下,叫他三遍‘老公’试试?说不准他一高兴就给你开门了。】 姜舟:…… 他脸颊粉红,眼含雾气,嘴巴开开合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今天沉默的次数好像过于多了,不是被吓的,就是被羞的,活像一个谁都能欺负两下的小哑巴。 姜舟指出华点:“得叫名字才行,老……老公这种称呼不算的。” 怪物不想放跑姜舟,设下的规则都是姜舟无法完成的。 如果姜舟只是一个单纯的NPC,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 可他想不到,姜舟拥有兑换道具的能力,比常人多了一些小办法。 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姜舟发现这两条规则并不是完全无法完成的死局。 “022,”他软声唤着系统,“怪谈的意识离开了领域,这就说明闻靳他们醒过来了吧?” 他低眉敛目:“帮我兑换能将信号暂时恢复的道具吧,我联系他们过来开门。” …… 半个小时后,几个男人额角淌着汗,大力推开了木门。 他们环视一周,焦急的视线落在姜舟身上,这才安心下来似的平复着气息。 魏骁三两步走到了姜舟身边,抓着他的手腕,俯身细细将他打量了一圈,长叹一口气。 “舟舟!幸好你没事,你怎么就单独行动了呢?之后可不许这样了。” 他掏出手机,奇怪地按了按,“你能打通我的电话也是一个怪事,这岛上明明没有信号。” 飞机上有移动电源,他们几个偶尔充电保持着开机状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的上。 可来到小岛已经四天了,只有刚刚一瞬间有信号,接到姜舟拨过来的电话时,魏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闻靳:“小镇上不是有个研究院么,虽然时间很久了,但当时研究院运作时肯定离不开信号的,也许舟舟打电话时碰巧恢复了。” 他转过头,对姜舟解释:“就是这样,舟舟,我们也许可去研究院看看,或许能找到令信号再次恢复的方法,然后联系外界离开这里。” 误打误撞地,他们与姜舟的目的相互重合了。 姜舟本来还在纠结该怎么解释,没想到他这几个同伴脑补能力都强,自圆其说地为他省了很多精力。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研究院一定还有他没有发现的线索,于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话不多说,他们全力赶路,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前一刻,再次到达了研究基地。 半圆形的建筑气势恢宏,静立在开阔的中央地带,宛如一棵高耸的黑松。 放眼望去,它隐在黑暗里,与周围的景色相融合,好像比白天多了一份昏暗的死气。 见状,他脑海中最先闪过的,竟是怪物临走前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 他的眼里带着眷恋与珍视,以及似乎发自内心的、不想看到他来到这里的固执。 姜舟心里升起微妙的紧张,愈演愈烈,不但没有随着他的深呼吸而停下来,反而混入血液里密密麻麻地在他身体里逃窜。 心脏发沉,姜舟将不合时宜的情绪一点点压了下去。 掌心一热,就在姜舟走神时,那个一向少言少语的公子哥裴恕牵住了他。 “别怕,”灰发灰眸的男人低语道,“有我们在。” 惊讶过后,姜舟露出个浅浅的笑:“好。”- “好新,一点灰尘也没有。” 进入研究基地后,闻靳蹲下身摸了摸地板,略感头疼地皱了皱眉,“跟外面的镇子一样。” 他接着说:“但是也没功夫管这些细节了,我们分两头转转吧,注意不要走出基地的范围以免分散,一个小时后在一楼大厅集合。” 他们都不是专业人员,不清楚信号发射器会安装在哪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分头找找。 几人表示同意。 姜舟思索一番,他之前差不多将上面六楼逛完了,要是有哪里没有调查到的地方,只剩下了地下几层。 想到这里,姜舟回握住裴恕的手,柔软的指尖与男人骨感的指骨交叠,他轻声说:“我们两个一队,去楼下吧。” 裴恕只觉得一团棉花裹了上来,软的不可思议,他晕乎乎地看过去,撞进了一双蜜色的清澈透亮的眼睛里。 空闲的手条件反射似的按在了自己鼻梁上,裴恕不敢与他对视般,避开了姜舟的目光。 公子哥高冷地嗯了一声,一点看不出来他其实是在确认鼻血有没有流出来。 一旁的魏骁冷哼嘲笑:“裴少爷这会儿怎么不说别人是舔狗了?” 凑在小网友身边时比谁都积极,故作矜持的样子让他牙酸。 闻靳抵住眼镜,轻轻往上推了推:“好可惜,我本来想跟舟舟一队呢,裴恕你可真是好运气。” 姜舟瞅着他们各不相同的神色,和一张张印象很深的脸孔,心脏忽的一跳。 之前情况太过紧急,所以被他抛到了脑后,现在一想,这几人都在没有意识时,和他那样过…… 姜舟手心出汗,讪讪地低着头。 “闭嘴吧。”裴恕面对他们几个,就没有面对姜舟的窘迫了,他挨个瞪回去,随后牵起姜舟往步行梯走。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姜舟劝导自己,不管怎么说,好歹被怪物操纵这件事他们都是不知情的,这就够了。 他打起精神,跟裴恕来到了负一层。 进入这里后,一股凉风迎面吹来,眼前没有光照,黑漆漆的一片。 “啪嗒——” 裴恕按开了墙面上的开关,冰冷的白炽灯瞬间照耀了整个操作间。 姜舟适应着光线,睁开眼睛,望到了一大片等人高的培养皿,和玻璃里包裹着的血淋淋的脏器。 他捂住嘴,胃部猛地痉挛了一阵。 裴恕也略感不适。 “生物研究基地,有这些也是正常的。”他安慰姜舟。 姜舟勉强认可,接着往里走。 略过这些培养皿,他继而看到了控制室、医疗器械、和解剖台。 姜舟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莫名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 应该是错觉。 可这样的念头刚刚划过,他又想到了怪物反复说给他听的话,像是乞求: “——答应我,别去那里。” 第39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4 孵蛋的人,以及那…… 滴滴—— 仪器声在空旷的操作厅内回响, 无机质的音调和不断下降的气温一起,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支架上,记录实验过程的相机镜头正对着他们, 偶尔闪烁的红光宛如捕猎者赤红的眼瞳。 姜舟越看, 越难以忍受从身体内部传来毛骨悚然的熟稔感。 这种感觉其实经常出现, 比如来到了陌生的城市, 观看着陌生的影片, 明明是全新的体验, 却总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姜舟本来不该这么惊讶的,可这次不同,这次的相似感格外强烈,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时空交错, 混沌的错乱感。 “别看这些,太恶心了。” 在他发抖时, 裴恕手臂一提, 将他半个身子圈到了怀里。 男人体温很高,怀抱结实, 身体散发着炽热的温度,把姜舟从虚无缥缈的寂静中拉回了现实。 打了一个冷颤,姜舟很快回神。 有同伴陪着就是不同,感到安心似的,姜舟感激地朝他一笑。 “谢谢你裴恕, 我没关系的。” 想到来这的目的,姜舟鼓起了几分勇气:“我不怕, 我想走近些看看。” 漂亮的小男生嗓音柔软,细听尾音都是颤的,明明已经怕得不行了, 还勉力地想要往前走。 裴恕皱眉,想说逞什么强? 可垂眸一看,他望到对方浅色的眼珠,姜舟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雨后被浸泡过的玉石,能清晰从里面看到他的倒影。 裴恕心脏一软,仿佛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轻轻抖了抖毛茸茸的皮毛。 他哑口无言,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 姜舟如愿来到了操作间的中心。 他站在隔板外,悄悄探头往里看去,只见解剖台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尘不染,各类器具一应俱全。 姜舟鼻尖耸动,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他也许知道那股熟悉来自哪里了。 ——他以前经常住院,在医院住院部待的时间比在家待的都长,在那里,哪怕是护士走过掀起的一阵风都有消毒水独有的气味。 应该是忽然闻见,隐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开始复苏,所以才刺激了感官,令他产生了自己也许来过这里的错觉。 姜舟呼出一口气,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他两三步走到解剖台前,想要去拿正在运作的摄像机。 如果在现实,相机过了两百年肯定是不能用了,但领域不同,领域会一直停留在boss刚刚诞生的时间线,也许能从这里看到有用的信息。 姜舟伸出手准备去拿,身后的裴恕扬言提醒: “还是不要乱碰比较好。” 他抱臂站在姜舟的身后,面色不是很轻松,“我对研究院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对于他们倒闭的原因,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 “两个世纪前,IEC研究院的某家分院正在实验的项目出了问题,据说是有害元素大范围泄露,对生态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当时派遣出去的研究员全部死亡,总部也因此受到了重创,虽然国家直到现在都没有公布那家分院的具体位置——” 裴恕灰眸一闪,“可各方面的细节,和我们现在所处的研究院都对得上。我猜,这里就是当年那家出了问题的分院。” “谁都没办法保证,这些看上去很新的东西有没有辐射。” 作为原住民的裴恕诉说着他的见解。 在他看来,不管是岛上没有任何昆虫走兽、还是过于崭新的房屋,都彰显着这座小岛的危险性,小心些总没有坏处。 凉意顺着指尖钻进了皮肤里,姜舟闻言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可大约是动作太快,架起来的相机被他碰倒,倾斜着倒在了地上。 滋啦一声—— 正在运作的相机忽然发出了电流经过的响声,显示屏竟开始自动播放出一幕幕画面。 身体僵硬,姜舟犹豫过后还是将它捡了起来。 视线落在显示屏上。 他以为入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还是这间解剖室。 或许是面戴口罩的研究员满手染血,也或许是手术刀翻飞切开了皮肉,总之姜舟做好了看到血腥场面的准备。 却不想,显现出来的画面,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灰色调卧室。 镜头晃动,卧室内的景色也跟着一闪而过。 姜舟看到房间内侧的单人床和上面叠放整齐的被子,书架上几本厚实的书籍,以及被风吹起、正在徐徐飘动的窗帘。 这是一间独居男性的卧室。 姜舟意外地扬眉,没有令他惊讶多久,持着相机的人停下步伐,晃动不止的镜头也一同停了下来。 镜头对焦,对准了床边。 姜舟这才看到,那张铺着灰色床单的单人床旁,还搭了一个小小的窝。 像鸟巢、又像是鱼缸。 透明的窝盛着一些海水—— 一颗纯白,带着金色纹路的蛋映入眼帘。 “今天是养你的第一天,我没养过还是蛋的鱼,还在摸索中。” “要是不小心把你煮熟了……唔,见谅。” 相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轻笑一声,声线偏冷,尾音却是上扬的,听起来很年轻。 男人站过来一些,衣角从镜头上拂过,露出半个身形。 研究院统一配套的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像是君子的配冠,没有一点违和感。 他倾着身子,半弯下腰,宽大骨感的指节贴在蛋上,与蛋壳的金色纹路相交呼应,缸内的水波在他手背上反射出嶙峋的光。 镜头外,姜舟听到他说: “没什么反应呢。” 随着侧身的动作,男人露出了线条流畅的下颌,和胸前绣着的字样:A-3 …… 姜舟微顿。 看来视频中的这人,就是承担小人鱼抚养工作的研究员。 与日志结合在一起,姜舟确定了他的身份,心里划过一抹了然。 他之前对这人产生过好奇的情绪,也试图猜想过他的性格。 可与想象中恃才生傲、不近人情不同,这位研究员的声音和行为给人的感觉意外的好相处。 姜舟忽然想看看他的模样,却见镜头一黑,第一天的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第40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5 他的身份,是小人…… 没能看到研究员A3的脸, 姜舟略感失望。 不过相机就在他手上,只要按下按钮就能观看下一段录像。 失望散去,他心底升出浅浅的期待。 拇指按动, 姜舟看到显示屏画面变动了一番, 视频左上角的日期跳到了几天后, 紧接着开始播放。 场景依然在卧室内。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那颗比要篮球稍小一些的人鱼蛋正躺在研究员精心布置的窝里, 花纹熠熠生辉。 它的蛋壳很漂亮, 底端滚圆,顶头尖尖,像是纯白色,十分饱满的梨子。 光看外表很难将它与别人口中的死蛋联系在一起。 就在姜舟胡思乱想时, 一只手由上而下地探来,小臂低垂, 修长的指节轻轻搭在了蛋壳上, 许久没有挪开。 镜头拉远,原来是研究员侧靠在了床上, 由于距离很近,他一手拿着书籍,一手便落在了白金色的蛋上。 这只手动作随意,触碰着从海底捕捞上来的珍贵人鱼,不但没有将它放在培养皿里, 反而还像对待寻常宠物那样亲昵。 见男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姜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 他做出的这个动作可能并不是抚摸的意思。 ——也许就是单纯觉得将胳膊搭在这里比较舒服而已。 映射进来的光线已经变换了一个角度,研究员还在安安静静地看书,时不时翻动纸张摩擦出沙沙的响声, 气氛竟也有些恬静。 研究员终于动了,却是翻了个身,将蛋从窝里抱出来,放在面前来看。 “卵生动物最长的孵化期也不过三个月,你在海里就已经是蛋了,来到我身边也没什么变化……” 今天的他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搭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姜舟看到他暴露在镜头下的脖颈,和上面突出的喉结。 冷白的凸起上下滚动,在黑色衣物的映照下显得清冷又性感。 姜舟又听到他的笑音,这位研究员似乎很喜欢笑,于静谧的卧室中,跟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应他蛋轻声交流。 “没动静也不要紧。” 他说,“你外壳漂亮,就算是当个装饰品也很好看。” …… 姜舟心尖忽的一颤。 奇怪极了,他明明没有看到研究员的神情,也与他并不认识,却能通过短短的言语在脑海中勾勒出他这个人。 A3在C9撰写的调查日志中,是个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就在学术界远近闻名,但对人冷漠、不屑与庸才为伍的矜贵公子形象。 可此时的姜舟觉得,能独自一人时跟小动物对话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外人所猜想的那样薄情寡淡。 他或许有一双上挑而夺目的眼睛。 里面盛满了天之骄子的浩瀚莹光,和藏在深处的温柔。 姜舟延展思维,忍不住想,继而又升起一抹想要知道两百年前研究员和小人鱼是什么结局的念头。 不仅如此,他也想知道这位为小人鱼起了名字,而自己却很神秘的研究员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不过接着切换了几个视频,无一例外,男人并没有完全出镜。 他拍摄视频的目的在于记录人鱼蛋的变化,自然不会喧宾夺主,把自己也拍进去。 这样一来,姜舟也没什么机会能看到他。 不过这个卧室—— 看位置和布局,好像就在这栋研究院里,被姜舟忽略过去,没能逛到的楼上。 现实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裴恕不感兴趣地伸手按在相机上,打断了姜舟接着看下去的动作。 姜舟迷茫地抬起头,看到裴恕挑起的眉峰,和垂眸扫视他的视线。 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抱歉,我费的时间太长了。” “我不是怪你……只不过舟舟,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很诡异,我不建议去碰。” 裴恕颔首,“例如这个相机,是个早就被市场淘汰的古董货,现在却还亮着,并且崭新到像是刚制造出来的。” “总之我们还是尽快找到信号发射器,尽快离开吧。” 这个涉及到领域的概念问题。 裴恕他们是原住民,难以接受自己的世界出现了诡域,姜舟表示理解。 他没有将相机放下,而是将它装到了衣服外套的大口袋里,打算选个合适的时机再打开。 面上,姜舟顺从地被裴恕拉起,跟着他一起行动。 一个小时后几人在一楼大厅集合,理所当然的,他们并没有找到能令信号恢复的方法。 魏骁双肩起伏,做出个倒霉的动作:“天已经彻底黑了,别说顺利联系外界,我们就连目前的情况都没有弄明白,该怎么办?” 闻靳蹙眉:“顺其自然吧。” 魏骁切了一声,“那今晚住哪儿?” 从研究院回到镇子大约需要十几分钟,他们面色纠结,忧虑的东西大致相同。 “……要不就住在研究院?这里有很多可以休息的卧室。” 姜舟提议,“还有电有水,比小镇要方便很多,明天一早也可以接着找发射器。” 姜舟私心想留在这里。 排除对小世界里两百年前那位研究员的好奇,更多的,还是想找到离开这里的钥匙。 闻靳眉宇一抬:“有卧室吗?也好。” 见他同意,姜舟开心地弯了弯眉。 他们几人返回上面的楼层,找到了没有刻意调查的休息区,果然看到了一排挂着卧室的标志的房间。 “房间门口有编号,应该是研究员的身份标识,舟舟想去哪个房间?” 魏骁热情地凑到他身边,“跟我一起吧舟舟,就像在帐篷里那样,我给你暖床呀。” “编号?” 姜舟捕捉到了关键字眼,琥珀色的眼眸顺着房门挨个望去,最终落在了最内侧的一扇上。 是A3的房间。 姜舟来了精神,他看着这扇被掩着的门,快步走去,手指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心脏也感受到紧张似的开始跳动了。 没有错,就是这里。 两百年的这扇门内,相机记录了研究员孵化小人鱼的全部过程。 进去后,他也许还能看到研究员为小人鱼搭建的窝、那张灰色的单人床、以及轻轻浮动的窗帘和厚重的书籍。 这样想着,姜舟眨了眨眼,将眼前的门推开。 相机内岁月静好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出乎意料的—— 他入眼望到了大片凌乱的血迹。 小窝被打翻在地,A3的卧室一片狼藉。 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姜舟在门口站定,体会到了幻想和现实的差距。 这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咬唇思索,看到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四枚被使用过的注射器。 他头脑内浮现出一个艰难的猜测。 会不会是得知小人鱼被孵化的消息,其他研究员在人鱼的处理权上与A3发生了冲突。 其他研究员对小人鱼使用了注射器,同时误杀了作为饲养员的A3? 血迹斑驳。 姜舟看着它,朦胧的真相浮出水面。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怪物的真实身份。【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6 死寂的吻,你永远…… “屋子里怎么会有……血?” “这是休息室没错啊。” 魏骁拧眉嘀咕了一声, 张望着去看门外的标识,可就这几秒的功夫,姜舟就已经迈步走了进去。魏骁忙去阻拦, “等等, 舟舟?我说你心也太大了一点, 不管怎么看这间屋子都不太妙吧?” 没拦住, 他干脆咬牙跟在了他的身后。 卧室内昏暗一片, 灯光大概是坏了, 只能借着走廊的光看到近处的东西。 姜舟将无端的猜测压在心里,避开地板上的血迹,只顾着找有可能是钥匙的东西。 钥匙掉落的位置不定,到底在领域内还是领域外, 还要取决于boss的想法,如果是别的boss姜舟也许就直接放弃了, 但这个怪物不一样。 这个世界里的boss记忆残缺, 只凭本能行动,没准对于钥匙掉落的位置根本没有设防。 姜舟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间内, 目光略过地上的杂乱的障碍物,蹲下身一点点摸索着。 今天之前,他还对钥匙寄存在什么物品上毫无头绪。 可假设怪物就是他在相机中看到的A3……那么就可以试着找一找跟生前的A3有联系的、对他有着非凡意义的某样物品。 直播间弹幕划过: 【老婆认为boss是研究员吗?我觉得有点草率了。】 【同上,不然怎么解释boss跟海之间的关系?我还是倾向于他是海洋生物。】 【怪谈是人是鱼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那生病以来一直没能好好休息的可怜宝宝啊,呜呜宝宝你怎么总是比玩家更卖力。】 【老婆, 我的香香老婆。】 姜舟脸颊微红。 他小声道:“只是猜测,不一定正确。” 姜舟已经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了。 此刻的他手掌贴着地面, 腰身下弯,伸出一只手往床底去摸。 他身上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套衫和短裤,一双欣长匀称的腿裸露了出来, 随着动作暴露在月光之下,白的惹眼。 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姜舟尽力将胳膊伸到最长,猫一样垂着腰肢,去拨动床底下的一颗小球。 就在刚刚,这颗小小的,只比米粒稍大一点颗粒反射出一道光晕,吸引了他的视线。 姜舟慢慢将它拨了出来。 确定将它握在手心后,他直起上半身,跪坐在地上,润白的脸蛋抬起,上面还沾了一抹灰尘。 ——是一颗小珍珠。 姜舟捏起发着光的小球,放在眼前,看清了它的样子。 银白色的珍珠柔润,光泽含蓄内敛,充满了生息的灵气,被他放在掌心时,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系统惊喜:【是钥匙。】 姜舟一时移不开眼,反应过来后,他发丝一凛,忍不住坐得更直了一些。 他眼睛一亮,不由雀跃:“我能出去了吗?” 这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好消息。 不等他高兴太久,直播间有夜视模式的观众却惊叫着: 【我没看错吧,床下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我也看到了,靠啊,那是什么?】 【……】 【像是个死人。】 最后一句话从光屏上飘过,轻飘飘几个字,落在了姜舟心脏上。 他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手。 喉咙发紧,姜舟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他再次弯腰探着头想要往里看去。 对于即将看到的画面,姜舟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要说谁就有可能死在这里,只有这栋基地的十几位研究员了。 忽的,一道闷雷在天空中彻响。 豆大的雨滴须臾间从乌云上砸了下来,半开着的窗户被打湿,窗帘被风吹地大力地飘动着。 动作被迫停住,姜舟匆忙抬眼。 与此同时,云层中的电光短暂照亮了屋子,他看到窗帘上倏然映照出一个男人漆黑的影子。 窗帘簌簌作响,那抹黑色的影子如影随形地映在那上面,宛如一段枯死的树。 呼吸一窒,冷汗一下子浸湿了后背。 姜舟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却见本该在房间里的其他三个同伴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个影子并不是魏骁他们的。 ——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 姜舟念着这句话,面孔刷地雪白。 瞳孔紧缩,他指尖颤了颤,腿也开始止不住发软。 “你、你是谁?” 姜舟嗓音细弱,吐出一句连质问也算不上的话。 可随着云层中闪电的消失,房间内恢复了黑暗,影子也眨眼消失不见了。 姜舟并没有松一口气。 相反,他小动物一般的直觉从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盯着,那道冰冷的视线就像尖锐的针,隔着空间,无视了阻力,一下下向他刺来。 姜舟惊慌地往后一缩,脊背撞在床沿发出一声闷响,他感到痛苦似的,面容苍白而病态。 像一只折翼的雀,脆弱至极。 注视着他的生物这般想到。 可它并没有怜惜、只是转动着冷漠而粘稠的眼珠扫过姜舟的全身,蚕食着他此时可怜到极点的弱态。 房间内能见度很低,姜舟看不到太远。 可直播间的观众却能看见,窗帘之外,源源不断的黑色泥沼在雨水的帮助下凝聚成形,逐渐汇聚成一个男人的样子,迈着不稳定的步子朝地上虚弱的美人一步步走来。 它对地板上的血迹视若无物,直直踏了上去,血水很快被漆黑吞噬,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耳边传来啪嗒啪嗒的水花声。 姜舟看直播间的留言才知道,是影子走路时发出的动静。 他缩着身体,眼眶很快红了。 可根本来不及反应,大股大股的水流汹涌地从窗户和门外钻了进来,一瞬间就蔓延至整个房间,打湿了他的小腿。 姜舟手臂撑着床沿想要站起,一簇水流立即向上,有生命似的、蛇一样扭曲着缠绕住了他整个身躯。 胸腹和四肢被紧紧缠着,姜舟呜咽一声,感到胸闷气短般急切地呼吸着。 全身上下被水浸透,姜舟打了个冷颤,伸手去拽着紧贴着皮肤的衣服。 一股细小的水流宛如藤蔓,缓缓升起贴着他的脸颊,为他抹去了那抹灰尘。 “舟舟……不怎么听话呢。” 这个语气,是怪物。 姜舟神色微顿,试图看清面前的身影。 可水流缠得他很紧,光是裹住并不满足,只一个劲儿的收缩着,一直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胸腹受到了压力,姜舟这会儿连呼吸都很困难,更遑论去看面前影子的脸。 “太紧了,放开我……” 他吸着鼻子,眉眼中都是害怕,看上去像是被脏污的泥一步步拖拽到沼泽里的纯白色天使,只能无能为力地哭着掉眼泪。 液体组成的怪物凝视着他因挣扎而露出的一截润白腰线,那处不盈一握,在黑暗中散发着乳白色的晕。 这是怪物头一次没有控制别人的身体,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接近他。 水流从身上拂过,冰冷的感觉让姜舟忍不住偏过头去,腰也颤了颤,做出了躲避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抗拒它的触碰。 怪物忽略他的不配合,抬起了姜舟的下颌。 “为什么来这里,舟舟?” “你这样脆弱……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很多会伤害到你的东西。” 调子很淡,嗓音没什么波动,表面上像是为他拼尽全力也想逃离自己的举动感到单纯的疑惑,可细细一听,却掩饰不住话语里几经调动的躁意。 姜舟嗓子发痒,短促地咳了几声,没有余力回答它的问题。 双腿晃动间,鞋子踢到木质的床。 怪物的目光便顺着看了过去。 它偏了偏脖颈,感知到床下的东西后,升腾起一种难捱的,阴郁而抓狂的愤怒。 水流顺从心意席卷而过,随着起伏的情绪疯狂上涨,短短几秒就淹没了半间屋子。 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姜舟平复完喉咙里的痒意,呆滞地听到类似于骨头被挤碎的声音。 他喃喃问:“你做了什么?” 怪物道:“让不该被你看见的东西彻底消失。” …… 系统沉默,补充道:【他将床底下的尸体碾碎了……不建议在此时进一步激怒他,舟舟。】 【你已经拿到了钥匙,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离开。】 ——没错。 宛如被打了一剂定心剂,姜舟稍感安心,只要打开领域,不仅自己能出去,魏骁他们应该也会被转移出去。 ——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可还没来得及放松,姜舟却发现手心上的珍珠不见了。 他张了张手,掌心空空如也。 姜舟面带迷茫,被定格住了似的。 他听到怪物金属般无机质的嗓音。 “舟舟。” “难道是在找这个。” 姜舟雏鸟一样蜷缩着,在冰凉的水里打着冷颤。 闻言,他艰难地转头望去,却见本该被他拿在手里的小珍珠已经到了怪物的指尖。 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就这样消失了,姜舟蓄满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他低声抽泣:“你还给我。” 他又听到了怪物的笑声。 可跟记忆中看到的不同,这道笑里没有摄像机里那位年轻研究员的恣意温润,有的只是属于非人生物才会散发出来的、极致的死气。 姜舟心里忍不住将怪物和研究员放在一起反复对比。 可最终却发现,他们并没有相似的地方。 也许是他猜错了。 ……怪物真的是A3吗? 如果是,他想不明白他又为什么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性格。 来不及思考,水位已经蔓延到了下巴,姜舟困难地喘息着,感觉到体温正在一点点下降。 怪物轻轻将他抱到怀里,将他的恐惧和委屈全都抹去。 接着,他在姜舟唇上印上一个死寂的吻: “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第42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7 卵渴求的,是母亲…… 海水上涨, 拍打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刺骨的寒冷瞬间浸透肌骨,传来让人难以适应的缺氧和窒息。 空气被阻断在水外, 姜舟每根发丝都被打湿, 与浓郁漆黑的睫毛黏连在一起, 瓷白的面容和绯色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像栖息在海底里的妖精。 漂亮的少年拼命仰头, 想要逃离水面, 可一双手却环抱住了他的腰身, 将他往更深处拖拽。 更多的泪涌了出来,姜舟张着口摄取着氧气,双腿晃动不止。 可明明害怕极了,那双纤细的手臂还是攀住了面前怪物的脖颈, 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哭泣地寻求安慰。 怪物垂眸吻他, 薄唇微凉, 像高山之巅化不开的雪。 姜舟被冻得发抖,那双有力的手却温柔至极地抚摸着他的脊背, 轻而易举抑制住了他的挣扎。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宛如夜色的海面中起伏不停的月亮的倒影。 漆黑的怪物拥着全身都是白色的少年,全然一副不容反抗的孤高掌控者姿态。 事实也是如此。 一种极致的冲动促使他去掌控姜舟的身体、思维、和他的爱。 这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兴致,而是持续不断的火焰灼烧下,越烧越烈的渴望。 姜舟或许不会爱他, 可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被他拥在怀里的少年。 怪物神情悯然,像是不为所动。 可不管是低敛的目光还是微微发颤指节, 都暴露了他心情并不平静的事实。 即将拥有爱人的喜悦、和无法彻底拥有他的怒气不断冲击着怪物,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身体里交织,令他发出的声音也格外扭曲。 “接受它, 舟舟,它不会伤害你。” “不要抗拒海,也不要抗拒我。” 怪物的声音与雨交织在一起,贴着耳边灌入,水钻进鼻腔,掠夺着气管内最后的空气。 姜舟意识溃散,眼前恍惚也开始恍惚。 他会被淹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姜舟力气很快随着啜泣见了底,四肢软了下来。 …… 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领域内外,海平面暴涨,直接将小岛吞噬了二分之一,陆地面积再次缩减。 怪物身份未知,但他的力量却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增加,显然忍耐到了极致,不想再沉默下去- 姜舟被系统叫醒时,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什么舔舐着。 他呓语出声,欣长的脖颈后仰,坦率地暴露出弱点。 见此,那比普通海水更热一些的液体立刻贴了过来,轻触着摩挲着他的颈侧,好似一下又一下的啃咬。 姜舟脑袋昏昏沉沉,直到放在小腹上的指尖被一个极其温热的东西含住,被吸到发红,才颤抖了一下,思绪回笼。 刚刚那是什么? 他护着指尖发愣,茫然咬唇,那抹电流般的酥麻还在感挥之不去地刺激着心脏。 姜舟蹭了蹭手,眼圈红红的要哭不哭。 不等他弄明白被什么舔了,系统就焦急地说:【情况不妙舟舟,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小岛就没了。】 【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不然等海彻底淹没了小岛,任务就会判定失败。】 它的小宿主要是真被困在这怎么办啊? 系统双标地想,细皮嫩肉的姜舟被怪物抱着时都看不见身子,跟掉在他嘴边的肉有什么区别?都怪玩家太没用了。 ——这样可不行。 系统为他出主意:【我会辅助舟舟的,你一定要重新拿回钥匙啊。】 姜舟脸上恍惚,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他先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一番,看到满目全都是深蓝色的海水。 漂浮着的手臂稍微动了动就掀起了无数的泡泡,深绿的海草和闪着磷光的水母在不远方漂浮着。 不仅如此,一批批游动着的鱼群从他的身前和身后掠过,甚至有一些小鱼还晃动着尾巴,蹭了蹭他的脚踝。 姜舟眼睫轻颤,又望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正在一个巨大的贝壳床上,上面铺了一层随着水波而漂浮不定的薄纱,薄纱色彩绚丽,触感细腻、流淌着银河般的光泽。托起姜舟的身体时,云朵一样柔软。 他到了海里。 不是浅海、而是阳光也触及不到的深海区域,一个完完全全神秘的领地。 姜舟去摸自己的口鼻,他仍在呼吸,却没有呛水……眼前也很亮,视线触及的距离跟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他抓着身下的纱床,缓慢飘动到贝壳的尾端,感受到不太习惯的失重感。 除了这点,海水好像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包裹着他的海水逐渐与体温持平。 ——怪不得不觉得冷了。 就在姜舟挪动着双腿,差一点就能从床上下去时,短暂消失了一瞬的水流又开始裹紧了腰身,将他轻轻推动回了贝壳上。 姜舟反复试了几次,也只是重复着这个过程而已,没有丝毫意义。 他局促不安,眼尾越发红了。 少年脸颊白嫩如玉,身段纤长,却始终无法逃脱绳索般缠着他的水流。惹人爱怜的模样仿佛故事里被邪恶海妖缠上的人类,无助被拽到海底的现实版。 很快姜舟就发现,实远比他想的更要离奇。 动时还不太明显,可只要他稍微安静下来……那股被水流挤压身体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衣襟被水挑开,身边透明的水似乎在顷刻间化成了好几只手,贴进了从他细白的腰上躺过。 姜舟轻哼一声,侧过头去,手臂向后难耐地撑着薄纱,姣好的面容泛着羞赧的粉,宛如开在海里的桃花。 “停下……停下来……” 他从喉咙中发出呢喃,试图阻止无处不在的海水。 可就如陆地上的空气、水在这里是最常见的东西,哪怕轻轻张开嘴,晃动一下双腿,都有水的拂过,又哪里是他能轻易躲过的。 姜舟迷蒙间几乎误认为自己浑身光裸着,被一个陌生不认识的男人抱在怀里,对方看不见的大手抚上他光滑的后背上,由后颈一直摸到了尾椎。 不顾他挣扎,强势又温和地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嗅闻着他的气味。 羞耻的想法在脑袋里挥之不去,姜舟气血上涌,双腿都绷直了。 姜舟恍惚听到一道声音直接在头脑里响起:“好香……好喜欢舟舟……” 像是海妖施展着歌喉,仅凭声音就能吸引岸边的美人,骗的人心甘情愿跳入大海,投入他们的怀抱里那样。 姜舟面色潮红,试着抵抗海妖近在耳边的蛊惑。 可水只是水而已,并不是任由他推开的实体。姜舟的挣动除了只能掀起一丝波澜,无法为他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他只能喘息,抬手遮着眼睛逃避。 直播间掀起一阵小小的暴动: 【午夜时分/透明人/触手和海底的美少年】 【高级饭,我狂吃啊啊】 【呜呜宝宝,我的钱钱都给你,你要保护好自己哇】 【让我吃一口啊,我是饿死鬼我没吃过饭啊啊啊】 姜舟并不想在此时听到积分到账的声音。 这让他的羞耻感从一分变成了十分,一路从耳尖红到了脚趾。 他咬着唇肉,漆黑的发丝宛如浓郁的墨,全身上下关节粉粉的,是在海底根本见不到的旖旎颜色。 姜舟着急,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可刚从眼眶流出来就融进了水里,彼此纠缠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不再透明,而是跟昨夜在研究院那会儿一样,汇聚、凝结,显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因为是液体组成,男人的身形泛着水波,像是裹了一层薄薄的雾,姜舟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宽肩窄腰,流畅的肌理线条。 “舟舟。” 怪物声音平淡,但细听蕴藏着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的爱意,“舟舟喜欢这里吗?” 这是他和爱人接下来生活的地方。 怪物为他们的巢穴寻来了很多绝无仅有的珍贵宝物,巨大的彩色珊瑚石堆积在一起,水母和夜明珠散发着光泽,这里比寻常海底要更亮、更加舒适美丽。 像是古老而神圣的海下宫殿,就是不清楚他的舟舟是否会喜欢。 不喜欢也不要紧。 只要他摇一摇头,软软地开口,再难得的珍宝,他都会为他寻来。 怪物会满足姜舟的所有要求,对他的爱人献上自己忠贞不渝的炙热感情。 而他的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爱人温热的腔体里,孕育出属于他的生命。 一想到这个景象,他就忍不住灵魂震颤,疯掉般的愉悦。 只有怪物知道,他自有意识以来,就被基因里的繁衍欲支配着,他在孤寂的海里不停游荡,只为了等到与他唇齿相依,体温交融的伴侣。 伴侣没有出现的时间里,卵一次次地沉在冰凉的海底,怪物仿佛能听到它们在对他诉说着不满。 它们真正想要进去的,是母亲的身体。 他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舟舟,如贫瘠土地上开出的一朵小花,鸟儿飞过停驻,旅人经过止步。 可将花朵的魅力放大数万倍,才比得上怪物自认为的、舟舟对他的吸引力。 可爱人这样小。 ……没准一次连两颗都含不下去。 在濒临决堤的喜爱中,怪物找回一丝理智,他泛着水波的面容露出了困扰的神情。 早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他便知道,与他接近两米的身躯比起来,姜舟简直像个宝宝。 “舟舟,好乖。” 怪物怜爱地看着他,动作比他控制的水流还要温柔,可鼓动的胸腔和野兽一样幽深的眼眸都表明了他异常兴奋。 不但不停,他反而凑的更近,紧紧贴着爱人颤动不止的身躯,用舌一点点舔上他眼尾的泪:“我会让舟舟含下去两颗的。” “或者更多。” 第43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8 被老婆亲,爱人在…… 姜舟仰着头颅, 大口吸着气。 怪物好像说了什么,声音不经过耳膜,而是刺激着脑神经, 直接传递到了脑海中。 姜舟头皮发麻, 双颊氤氲出迷醉色酡红, 琥珀色的眼珠也迷瞪瞪的, 像是被清晨露水打湿的花蕊。 就在他失神的这会儿时间, 怪物再度倾下了身子, 舔舐着他软红的唇舌,将那一小块肉含得发麻,吸出了清晰可闻的水声。 舌根被贪婪地嘬吸着,来不及咽下去的银线从唇角溢出, 在即将消散在海水里之前,又被怪物一丝不落地吃干净。 姜舟拱起脊背, 湿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 看起来比往常干燥时多了几分诱人的美丽。 “舟舟在想什么?” 怪物指尖拂过他的额发,注视着心爱的伴侣, 声线低沉悦耳,带着水汽润过似的微哑,分外撩人。 被他按在身下的漂亮的少年肤色莹白,眼眸清澈,浑身散发着晒过阳光才会有的味道, 本不该出现在不见天日的海底,被一个不知全貌的怪物一次又一次的亲近。 因执念诞生的怪谈boss豢养着人类的少年, 这个举动充满了不同于常理的禁忌感。 ——就像壁炉里的火焰爱上了冬日的雪花、生长在悬崖绝壁的枯藤仰望着花丛里的嫩芽,他们有着不相符的身形和理念,注定不被理解。 可事实如此, 骇人的怪物偏对怀里的人情有独钟,言语和行动间还想诱哄可怜的受害者与他一起沉沦。 姜舟头脑发蒙,张口就是甜腻的轻哼。 察觉到脸侧又被轻啄着,他偏过头去躲开了男人的唇,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只大手掌住了他的大腿,姜舟瞪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腿并拢,来抵御即将被打开的惶恐。 “你” 他羞愤难当:“你说过只要我不躲着你,就都依我的,我不想这样。” 他该不会真的想让他去含那种东西吧呜。 “我忍不住了,”怪物鼻尖碰着他的侧脸,好听的声音染着危险的意味,“可如果我不主动,舟舟是肯定不会主动的吧,毕竟你都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 ——关系? 姜舟心想他来到这座小岛才不过五天,跟boss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实际上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 他虽怀疑怪物的身份有可能是那名叫A3的研究员,但不管是与不是,他都没有实际接触过。 这样想来,他对面前的男人,包括名字、外貌、生前的经历和死后的执念——全都是一无所知的。 姜舟心里愤愤,面上却怂到了极点,半个字也不敢讲。 他揪住贝壳床上的薄纱,蜷曲的眼睫轻颤,绞尽脑汁地为自己开脱,“不是的,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所以你想和我交往吗?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要遵循我的意愿才行我刚失恋,短时间还不想再谈。” “交往?”怪物眼神莫名,轻笑了一声:“不是哦,我只想让舟舟怀孕。” 说着,他埋头在他胸口轻嗅,好似在期待那里能发出令他喜悦的味道似的。 姜舟: 他眼眶红了,吸了吸鼻子:“哪有你这样的,我真的要生气了!” 他脾气软,被欺负了也只会睁着大眼睛垂泪求饶,根本想象不到生气起来是什么模样。 怪物呼吸微顿,忍不住想他发火时的样子。 ——也许会更娇气一些,用软嫩的小手扇他巴掌。 被脑中浮现出的旖旎景色影响,怪物舔了舔唇,每一个浮动的水花都彰显着兴奋。 “舟舟好棒,”他声音沙哑,“但你这么小,恐怕没有多大力气,打我除了会让自己的手痛到以外,造不成威慑的。” “到时候被疼得又哭鼻子了可怎么办?” 他苦恼了一瞬,接着眼眸闪烁,想到了绝好的办法。 “到时候就用我的唾液来为舟舟缓解好了。” 姜舟持续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boss的脑袋还正常吗?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奖励他吧? 姜舟双眼噙泪,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系统022比他还要悲伤:【坚强些舟舟,我建议先用道具将钥匙找出来,然后支开boss,出去与玩家汇合!】 姜舟已经见过并碰到过钥匙了,寻物的卡牌能直接定位到它的坐标。 他要做的,是想办法将钥匙重新拿到手。 姜舟升起了几分希望,连连答应。 系统快速兑换道具,卡牌浮现,只有姜舟和直播间才能看到的金色光子散开,飘荡了数秒,最后聚集在boss的咽喉,为他做着提示。 姜舟视线停留在金色的光点上,微微愣住。 ——是舌根的位置。 怪物将钥匙含在了口中,这他要怎么才能拿到? 姜舟想死的心都有了。 怪物不满于他的沉默,亲吻的动作都迟缓了些。 他起身一看,他的爱人水润的眼睛都没了光彩,正在无声地哭泣着。 怪物一身水色冷了下来,“就这么讨厌我吗?” 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到底有多厌恶他的触碰。 怪物眉目黯淡了下来,海底的水如镜子一样反射着他的心情,温度都变得冰冷而刺骨。 姜舟不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了,眼巴巴地瞧着他:“你不欺负我,我就不讨厌你。” 他用嫩白的脸颊蹭了蹭怪物的脖子,比刚出生的小奶猫还要粘人:“而且我现在好饿,我想吃好吃的你可以不可带我去岸上。” 前一秒还以为被厌恶了的怪物,后一秒就被姜舟蹭了蹭。 他少见地怔住,眯着的眸子闪了闪。 饿? 他回忆着他的诉求,用手抚上姜舟的小腹。 细腻的感觉像摸上了一个手感很好的雪团子,胃部因为白天的劳累空空如也,的确需要进食了没错。 看着姜舟希冀的眼神,怪物抬手,一颗洁白的水珠在指尖上凝结,绚烂的波光层层叠加。 他将汇聚了力量的水珠抵在姜舟的唇边:“舟舟吃它就能饱,一颗能抵半个月,你不会饿肚子的。” 姜舟将头偏开,拒绝他的投喂,“我不吃这个。” 不等怪物拒绝,漂亮的少年敞开了怀抱接受着他,嗓音也含了蜜似的甜软:“我想吃你以前喂我的东西,比如镇子里的那些。” 姜舟说了一些只有陆地上才能寻到的食物,随后抬起了下巴等他的回答。 怪物看到他被吻成了水红色的唇瓣,气息凛了几分,喉结滚动,一时没有说话。 见状,姜舟眉心蹙了起来,清丽的眼里闪过一丝伤心的情绪:“不可以就算了” 他吞下了那枚水珠,闷闷地埋首在怪物的胸前。 他太乖了,被他用难过又隐忍的目光注视着,怪物感觉自己停跳已久的心都膨胀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抚摸着姜舟的后背,感受着瘦瘦小小的爱人每一次的颤抖。 冷淡的冰层稍融,底下暖流翻滚,他乖顺的样子令怪物心底触电般的颤栗,升起一种想要满足他所有心愿的强烈冲动。 “我为你找来,舟舟想吃什么都可以。” 怪物道:“但很快就没有陆地了,舟舟接下来要跟我生活在海底,在这之后,你不会再有上岸的机会——要习惯才行。” 被水团裹住,拥抱着的感觉太过奇怪,姜舟尽力舒展着身体,没有做出惹怒他的举动。 听到他答应了下来,姜舟眼睛一亮,连忙应下。 怪物托起了他的身子,双臂紧紧圈着他的腰臀,向海的上方游去- 他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极快,水波被一圈圈打散,又被迅速甩在了身后。 姜舟发丝被水冲得飘扬不止,衣服也胡乱摆动,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一点不适,反而正如怪物那天所说,大海不会伤害到他。 “他的能力真神奇,”姜舟心底对022道,“怪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的吗?” 系统沉思:【恐怕与他的身份有关。】 又是身份。 姜舟的好奇心越发重了,他仔细想,虽然自己猜测怪物的身份是那位研究员没错,可玩家和观众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怪谈生前是人,死后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比起人,他展现出来的能力确实与传说中的人鱼更加接近。 想到这里,姜舟甚至都有些不确定了,该不会真的是他想错了吧? 比如故事里的小人鱼被起名为‘舟舟’,和他重名只是一个巧合—— “舟舟。” 怪物叫着他的名字,语气不变,姜舟却忽然一顿,有些许错乱恍惚。 他很快回神,发现他们已经浮出了水面,抬头就是蔚蓝的天、纯白的云。 姜舟再一次呼吸上了新鲜的空气,他一颗心安定了下来,探头观察着如今的小岛。 小岛的大部分地面都被淹在了海里,只有一小部分露出了头,但也在被海水不断侵蚀着,想来用不了一天,就会彻底消失在地图的板块上。 姜舟环视了一周,不知是不是怪物心情好的缘故,此刻的天气晴朗,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就连吹过的风都很舒适。 他被怪物放在了一块岩石上。 脱离了海底的怪物身形暴露在光下,显得更清晰了些。 他的身躯修长而矫健,宽肩窄腰,脊背也十分厚实,水膜覆盖在上面都无法遮住块状分明的肌肉轮廓和身体线条。 姜舟试着去看他的下半身是鱼尾还是人腿,可怪物腰腹以下融在海里,并没有展露出来。 他半身汇聚于海——像是立于海面,用礁石雕刻而成的雕塑,剩下一半身躯就是这无边无际的、庞大的海洋。 在他观察的时候,怪物凑的更近了些。 随着他的动作,水波蜿蜒,一圈一圈打在岩石上。 姜舟缩了缩腿,却被他握住了脚踝,放到了唇边。拥有至高能力的怪谈本源偏了偏头,在姜舟脚面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舟舟留在这儿就好,我去将食物寻来。” 小镇还有一些房屋免遭此难,就在肉眼可见的不远处,几乎抬眼就能看到。 姜舟点名要吃烤的东西,只有那些白珊瑚房子里才能找到,而怪物既想满足他的愿望,又不想看他离开海,将他放在这儿是最好的选择。 他动作暧昧,如浪潮周而复始带着情欲的拉扯。 姜舟耳尖红了,他将尚且滴着水珠的脚收了回来,神色犹豫。 他眼睛湿漉漉的,露出了渴望的表情,看样子也想一起过去。 怪物道:“舟舟乖些,我回来带你去捉小鱼。” 被当做小孩哄了,姜舟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去的话你能告诉我,那天你找到我的时候为什么生气吗?”他定声问,“床下的人,是谁?” 诚然,是他偷偷跑了出来在先,但按照怪物一贯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不会对他发难的。 真正令他愤怒的缘由,是床下那具尸体。 没多想就问出了口,姜舟有些紧张,手指也捏紧了。 怪物却并没有的解答他的疑问:“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舟舟不需要知道。” 当着姜舟失望的目光,他冷淡转身潜入海里,游向了镇子的方向。 他们并没有分开太远,是一个回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微妙距离。 姜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他谨慎地从岩石上站起身,赤着脚踩在了光滑的石面上眺望。 忽然,脚趾上传来一阵麻痒,似乎有什么掉在了上面。 姜舟低头看去,惊异地看到一个手掌大小的纸人爬上了他的脚面,含羞草似的抱住了他的拇指。 纸人摇晃着脑袋蹭了他一下,空白的面容还生动地浮现出一颗通红的爱心,像是黑科技造出来的宠物。 姜舟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腿想将它甩出去。 可这东西看上去很轻,却仿佛涂了胶水似的黏在他身上,任凭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姜舟急得满面通红,生怕碰到别的怪事,蹲下身就想将它摘掉。 然而纸人上又浮现出几个汉字,让姜舟停住了动作。 【我是钟毓。】 【你还好吗?】 纸人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显现出两个按钮,一个叉号,一个对钩。 原来是他。 姜舟心里惊奇,回望了一眼不远方背对着他的怪物,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他试探着点了点纸人的右手,小对钩一亮,原有的文字消失,逐渐又有新的浮现了出来。 玩家很快道:【长话短说,我找到了怪谈的本体。】 姜舟一愣,不由睁大了眼眶。 就如一颗石子坠在了湖面上,他的心尖最先迸发出的是强烈的欣喜。可随着开心的散去,另一种感觉也跟着不停扩散的涟漪一起蔓延了上来,让他的欣喜多了一种复杂的味道。 ——怪物的本体会是什么、位置又在哪里? 姜舟很想问问看怪物生前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位研究员,如果是他又是在哪里闭上眼睛的。 可小纸人只能让他看到钟毓单方面的留言,最多只能做出‘是’与‘否’的回应。 姜舟无法得知,心里稍稍失落。 玩家可能也觉得没有必要让他知道,所以并有细提,而是提到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小岛被淹没代表着任务失败,也就是说,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就必须要消除掉怪谈。】 【可你还在领域里。】 小纸人萎靡不振:【你应该知道领域的概念,它只能通过钥匙开启,会随着怪谈的消失而崩坏,却并不能做到放你出来。】 姜舟明白了他的为难。 玩家即将消除怪谈,可他找不到钥匙,无法放姜舟离开。 这是必然的,因为钥匙根本不在外面,它被怪物随身带着。 姜舟咬住了唇。 ——只凭他自己,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顺利拿到钥匙吗? 小纸人撑着姜舟的大腿,薄薄的纸片手拍了拍他,似乎是无声的安慰。 姜舟缓缓捏住了它的右手,将代表着肯定的小对钩按亮了:“我会试试的。” 他想,他毕竟不属于这里,总是要离开的- 水波荡漾,听到声音的姜舟将纸人收好,回头望去。 清晨的朝阳下,怪物从水面下浮出,露出了惹眼的上身。他的面容被隐在水膜之下,隐隐可见模糊的轮廓,又很快被液体抚平了。 姜舟看到他手心的食物—— 食物有被氧气做成的气泡包裹着,并没有被海水打湿。 男人淌了过来,堪称欢喜地双臂撑着岩石,来到了姜舟的面前。 姜舟闻到了肉的香味,巴眨着眼睛:“闻起来像是烤鸭或者鹅?我分不太清诶。” “你呢,你能分清楚吗?” 怪物道:“不清楚。” 姜舟无奈:“也对,你都忘干净了。” 这则怪谈的boss很特别,跟沈清不同的点在于,沈清表现出神秘是因为他恶趣味地设计了一场让他选人的游戏。 而他呢?他主要因为记忆有损,就算有心回答姜舟的问题,也答不出来,属于被动型的未知了。 姜舟坐在石面上,双脚浸泡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叹气:“你还记得什么?” 连个名字也没有,还是很不方便的。 怪物挑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记得舟舟。” 姜舟去接食物的手顿住了。 怪物湿润的掌心在岩石上按出一个手印,他撑起身体,紧挨着姜舟,将他重新圈在了怀里。 怪物重复着,凑过来亲了亲姜舟的唇角:“记得舟舟对我很重要就足够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姜舟宛如被偷袭成功的小动物,慌忙捂住了唇。 警惕地盯了他一会儿,见怪物并没有接着亲他的意思,才接过烤的香喷喷的食物吃了起来。 他小口小口地咬着,两颊鼓起,仓鼠一样可爱。 怪物看得心痒,又忍不住去啄他的脸蛋。 “我忍你很久了。” 姜舟被扰得都不能好好吃东西了,他鼓着脸指责着面前不要脸的男人,“是你自己说不想和我交往没错吧,那按照人类世界的规定,你就不可以亲我。” 怪物眨眼:“我要是亲了呢?舟舟要打我吗?” 他俯身下来,被水覆盖着的下巴滴下了几滴海水,掉在了姜舟雪白的腿上,竟将脸凑得更近了些。 从他动作上看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姜舟僵住了。 纯洁如一张白纸的姜舟不明白为什么怪物这么执着于让他打人,明明他出生到现在,连跟人吵架的次数都很少。 他不理他,只埋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吃了烤鸭子,姜舟又啃了几口苹果,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还是没能想到从怪物手里拿到钥匙的方法。 直接要肯定是不行的。 怪物看起来很好说话,可对于某些事执着到近乎固执,没准钥匙没有拿到,他又会被生气的怪物拖拽到水里。 ——他不能再回海底了。 必须要现在、此刻,趁着岛屿最后一处地方淹没之前,将那颗珍珠拿到手才行。 可怎样才能拿到,他一点想法也没等等。 ——并不是完全没有。 想到这里,姜舟双手一颤,手心的苹果垂直掉到了海面上,砸出不小的浪花。 “舟舟?”怪物声音疑惑,“是没有拿稳么。” 怪物控制着那片海浪,将姜舟才咬了几口就掉下去的果子冲了上来,重新捧到了他的面前。 姜舟垂眸看去,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放在了怪物的脸上。 他指尖颤抖,尽力平复着心脏的闷响,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 他对怪物说:“我想吻你。” 海面风浪渐宁,周围寂静无声。 刚刚还能听到水波翻滚的声音和海鸥的叫声,现在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什么?” 怪物确认着,像是没听清,又像是难以置信。 第二次说出口顺利了很多,姜舟回望着他:“我说,我想吻你。” 他脸颊红的滴血,“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下一秒就重重摩擦上来的唇。 姜舟轻喘了一声,头一次没有抗拒,而是顺从地张开嘴巴,让他进的更深。 他们在独立于海平面的岩石上拥吻,爱人则用前所未有地热情回应着他,怪物急切地缠着他的舌尖,感到这副身躯之下即将冲出来了、险些要禁锢不住的灵魂。 “舟舟,宝宝,我好爱你” 他哑声低喃,几乎以为那死去两百多年的心脏还在震颤。 不然、为什么他会感受到只有活着时才会体会到的欣喜呢? 持续不断的快感刺激着口腔,姜舟脸上遍布红晕,被亲的差点要无法思考了。 他眼眸内含着激吻后的水雾,勉力恢复了几分意识。 随后,他将自己舌尖探去。 ——终于勾到了怪物口中,那枚能使他远离这里的钥匙。 第44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19 逃跑失败,舟舟不…… 领域外, 玩家独坐在一棵巨树上,低头看着脚底下往上蔓延的海水,神色凝重。 刺眼的太阳转眼升到了天空的最中央, 代表着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最迟傍晚, 他就必须做出行动, 将怪谈本体彻底消除。 只是如果这样…… 那个被怪物捕获困在领域之内, 他本人十分在意的NPC, 也许就不能幸免于难了。 钟毓叹了口气, 帅气的脸染上了几分忧郁,看着手里的小纸人眉心紧皱。 他能隐隐感觉到姜舟的特别,毕竟在这之前没有哪个NPC能像玩家一样流动在各个小世界,还对boss产生了别样吸引力的。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 在怪物的围猎中勉强自保的玩家还没有来得及查到。 思绪构不成线索, 钟毓咬肌微微绷紧,不是很甘心。 可是到此为止了, 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能力有限,没办法在此时将所有的问题弄明白。 直播间陆续有新观众进来。 他们将视角拉远, 发现主播此刻所在的位置离研究院并不远,还在小镇所属的范围之内。 虽然偶尔换个地方藏身,警惕拉满,也一副不等到最后绝不动手的姿态。 他们不解: 【主播在等什么?】 【发现怪谈本体却不消除,难道还有其他的风险吗?】 没等钟毓开口说话, 其他的观众被刺激到了似的,弹幕滑动速度飞快: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老婆】 【催什么催, 我老婆还没出来呢!想看速通的话去其他大佬的直播间,不然一律按妄想拆散我们的酸鸡处理!】 【呜呜呜我的宝宝啊,他只是个小NPC, 怎么可能从领域那样危险的地方拿到钥匙啊,万一一直出不来怎么办?】 【都怪钟毓,你太没用啦!】 最后一条弹幕引发了一大片的赞同,他们纷纷按加一刷着屏。 钟毓做出个扎心的表情。 向来争强好胜的他难得没有反驳:“是我错了还不行么?” 他或许该在入岛的第一天就将几个NPC全都控制起来,不让他们有接触怪谈的机会。 但严格意义上讲,这则怪谈与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能力完全成型的boss十分难对付。 如果不是作为NPC的姜舟吸引了怪谈的大部分视线,让钟毓的压力骤减,他没准会空前的翻车、折在这里也说不定。 这样想来,他能活到现在姜舟功劳不小。 可是来不及了。 钟毓看着上涨迅速的海平面,感受到步步紧逼的紧迫。 他脑海中划过姜舟的身影,和他单纯到半点瑕疵都没有的脸庞,眉心跳了跳,还是从皮套中抽出了手枪,对准了海面- 狂涨的浪潮之中,姜舟被怪物推倒在了岩石上,微凉的水波拍打着他的小腿,片刻间侵袭到了腰间。 姜舟打了个冷颤,咬住了怪物口中那枚小小的珍珠。 就在他下定决心使用时,听到了怪物喉咙内发出的阵阵闷笑。 “舟舟果然是为了这个。” 他将舌尖探出来,把珍珠一点一点抵进姜舟的唇里。 男人面容隐匿在水液下,做这个动作时却稍稍露出了下半张脸,说不出的撩拨。 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样,浅尝辄止后,他亲自中断了他们之间难得有温情的吻。 “真是令我伤心又难过。” 姜舟含着白色的珠子,神情怔然。 他依然在怪物的怀里,并没有被传送出去。后者则气定神闲,将怜悯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姜舟意识到了什么,将嘴里的珠子吐了出来,任由它滚落到了地上。 经过系统确认,果不其然,本来该是钥匙的珍珠不知什么时候被怪物替换成了赝品。 想来真正的钥匙,被他放在了别的地方。 姜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这会儿刚过了中午,风就立刻冷了下来,吹在身上冰的厉害。 他泪眼朦胧,柳眉蹙起,全然一副被当场戳穿害怕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怪物仿佛没有看见他的惧怕,手指轻触着他的脸颊,语气很轻,用平淡无波的嗓音自顾自的呢喃。 “为什么就不多骗我一会儿呢?我明明这样高兴……哪怕再多亲亲我,让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间长一些,我都会狗一样对舟舟摇尾巴。” 太阳钻进了云层里,打在他们身上的光骤然消失,阴影的面积扩大,两人面容暗了下来。 姜舟手腕被圈住,掌心放在了面前男人的胸膛。 那里没有能为他供血的器官,也没有血管和经络,姜舟却感觉到他的‘心脏’就在这里,被烫到了似的轻轻颤了颤。 他想要收回手,怪物却越发紧扣不放。 姜舟忍不住垂泪,呜咽着对他道歉:“我不想骗你的,我我只是想回家……呜。” “这里就是舟舟的家。”怪物面无波澜地轻拥着他,宽大的指节几乎将他整个脊背都掌在手心。 “才不是……” 姜舟摇头想说出更多否认的话来,下一刻却僵住了身体,没有动弹。 他看到了男人因郁气而紧绷的下颌线,和倾侧着脖颈时,凸显的青筋。 他显然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可让姜舟收回话头的原因不仅如此,而是在他挣扎的时候,底下好像有什么覆盖着鳞片的湿滑东西、悄无声息的圈住了他的双腿。 诡异的滑腻感不断从肌肤上传来,姜舟瞳孔收缩,呼吸声都浅了不少。 “舟舟还想知道那天我生气的原因吗?” 怪物俯身在他锁骨上轻吻,嗓音悠扬冷淡,像是在回忆,“之前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现在我却想说了——床底下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散发着和你那天拿着的日志本同样的味道。所以我想,他应该是那本日志的主人。” 说到这里,他又泄出了笑音:“可是很神奇,我不记得他,却觉得他一定想将你从我这里抢走,所以才没忍住地让他永远消失了。” 姜舟呆滞着,大脑消耗着他说出来的信息。 死在那间休息室的人,是研究员C9? 怪物接着对他讲述,声音眷恋而沙哑:“我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有人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掉。” “可如果舟舟自己想离开呢?” 在姜舟惊惶的目光中,怪物褪去了一直以来覆盖在他身上的水膜,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半张脸都是白骨的怪物低声轻笑: “你不会想看到我发疯的模样的。” 第45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20 惩罚老婆,但比谁…… 怪物显出了他的原貌。 他的皮肉像是从内部融掉了, 血水和皮肤化成了蒸汽,溃口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烟雾缭绕,姜舟半点准备也没有便看到他海藻般的黑发、深邃浓黑的眼珠, 和脸上大片嶙峋的枯骨。 海妖一样的男人身姿修长挺拔, 肤色苍白, 一半姿容丰逸、一半去肌留骨—— 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达成了一种极致的反差, 他像是黑色圣经里一的张荒诞的画, 是一种只存在于幻想世界里的诡异物种。 只一眼, 漂亮的少年就被吓得哭出了声。 姜舟从没受过这样的视觉刺激,他双腿晃动着下意识想逃,又因为近在咫尺避无可避的距离不得不僵在原地。 眼泪凝结成珠从两鬓滚落,掉落在岩面上, 开出了几朵水做的花。 他胸膛起伏,嘴唇轻颤, 小兽似的发出了呜呜的哭音, 看起来好不伤心。 这副失措又无助,小脸沾满泪痕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冷血的人软下心肠, 温声细语地来安抚。 可怪物只是抚上他潮湿的头发,发红的眼尾和柔软的脸颊。 随后上下眼皮弯起,露出了兴味的笑。 他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盯过来的感觉仿佛是饿了许久的狼闪烁着绿油油的眸子,就连眯眼弯唇的动作都带着疯狂想要进食的饥饿。 “要怎么惩罚舟舟好呢?” “难道要让舟舟无时无刻含着我的卵吗?” 他这样说着, 表情神往,就好像姜舟戏弄他的举动并没有让他生气, 反而正中了他的下怀。 姜舟从耳朵嗡鸣,脸上空白了一瞬。 惧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不住摇头, 低声啜泣不止。 “小可怜怕成这样,我都忍不住地心疼了。” 在他慌乱的注视中,怪物俯下身,湿滑的舌尖舔去他脸上的泪痕,嗓音淡漠又勾人:“舟舟不想被欺负的话,那就试着来哄好我,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开心些的。” 他凑在姜舟的耳边轻吻,一举一动都是旖旎的暗示:“没准我会高兴到原谅舟舟呢。” 姜舟呼吸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 宛如没有自保能力的羔羊在饿狼的围堵中节节败退,他睁着一双染泪的眼眸,像是即将碎掉的瓷器。 如果说没有拿到钥匙已经足够令他绝望了,那怪物此时的话就是在加速这个过程。姜舟感觉自己正在被掠夺着,并且没有半点驳回的可能。 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瞧着怪物,眼睛红彤彤兔子一样红彤彤的。 怪物如狩猎者般表现出了绝对的耐心,他静等了一分钟,果然看到被自己按在身下的小美人做出了行动。 少年抬起的细白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与头一起偏过来的,是一双温热的唇。 极致的柔软贴上了怪物完好的半张脸,姜舟一边在上面轻啄着,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看到男人无动于衷,那双浅瞳里的泪更加多了,挣扎了许久,才做出了某种妥协似的,可怜兮兮地去吻那双薄情冷淡的唇。 怪物这才满意,伸手盖在他的后背,撑起了姜舟的整个上身。 他们又一次唇齿相依,在一片碧色中交换着气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爱人再也不会想着推开他了。 在狂潮和海浪的注视中,阳光与礁石的见证下,他即将彻底拥有他。 怪物从没有比此刻更想满足自己叫嚣不停的渴求,就像在沙漠中独行的旅人无法抵抗海市蜃楼的诱惑,生存在石缝中的草根拼命钻出来想要照射到光芒,他可以做到表面不动声色,却做不到压抑灵魂的战栗。 虽然这一切—— 都取决于这张脸的震慑力。 肉眼可见的,姜舟怕极了他展露出来的原貌,就连亲吻时的喘息也小的可悲,发出了比幼猫大不了多少的动静。 虽然乖顺了很多,可哭得也很厉害。 他小小一个,却比水宝宝还能流泪,只一会儿的功夫怪物便尝到了好几颗湿咸的水珠。 垂目看去,怪物对上了一双比碎星还要明亮的瞳孔里面盛满了希冀,似乎在盼望真的能凭这浅浅的吻来让饥渴交迫的他改变主意放过自己。 单纯的少年压根不知道,露出弱势的姿态非但不会让别人对自己手下留情,反而还会受到更过分的对待。 怪物眼神怜悯又怜爱,手臂更加用力地将他拢在了怀里。 扑通一声—— 他带着姜舟投入海里,后背抵着那块平整的岩石,只露出了肩膀和头颅。 潮水须臾间袭来,将好不容易晒干了一些的衣服第二次被打湿,又重又紧地贴在身上,姜舟仰头不让水淹没自己脖子,可气管被挤压的胸闷感还是挥之不去。 发尾被水拂过,姜舟打了个冷颤。 怪物还在啃咬着他的唇瓣,姜舟抬眼就是他那张饱受磨难的脸。 两人身躯相贴,这让姜舟被迫看到了许多他并不想得知的细节。 只见怪物眉骨、颧骨、以及链接上颌骨的凹陷处全部暴露在外,他骨骼发灰,皮肉全然化成白雾蒸发掉了,如果这就是他死前的相貌,姜舟猜测他应该是被什么有害物质腐蚀的。 可越看,他抖的也就越发厉害。 …… “胆子这样小,连闭上眼睛都不会。” 惊慌失措间,姜舟似乎听怪物叹息了一声。 他抬手按住了姜舟的后脑勺,指节根根没入了发丝里。 在后者迷茫的视线中,他控制着海水翻涌升空,从上往下地裹住了身体。 怪物正在重新遮挡着自己,将可怖的面容隐匿在一簇簇水流之下。 姜舟望着他身上透明的水膜,愣愣地发呆,到底忍住没再哭了。 他升起一抹希望:“你,你原谅我了吗?” 怪物瞧着他,回答不留余地,“除非舟舟保证,之后会很乖地留在我的身边。” 还没等姜舟反应,他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拥有他这件事的执着。 短暂的温柔过后,怪物灵活地潜了下去,拉扯住姜舟脚踝轻轻一拽,就让他扑腾着倾倒了身体。 惊异从脸上一闪而过,姜想起被困在深不见底的海底的恐惧。 ……几千米高的深度一旦下去,除非怪物好心带他上来,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了。 可想而知的,怪物不会再允许他上岸。 他扑腾着拒绝,勉力做着挣扎。 直播间守到现在的观众焦急万分: 【有没有拿的出手的道具救救我老婆?呜呜呜他还是个宝宝呢】 【我看开了,这个怪物只想生孩子,宝宝要是实在反抗不了就躺平吧(摆烂】 【?那我去看谁的直播?我去叫谁老婆?】 【来人把他叉出去,我还等着在我老婆的直播间蹲一辈子呢,谁说丧气话我骂谁!】 【没错,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话虽这样说,可口中和鼻腔同时进水,姜舟接连吐出好几个氧气泡泡,被越来越重的水压阻拦,他每做一个反应都很困难。 系统的道具效果在领域里大打折扣,并且与水的相容性极差,姜舟始终没听到系统为他推荐道具,想来没有用得到的东西。 他心里悲伤,除了控制着四肢,让自己下坠的速度慢一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了- 怪物唇角噙笑,从容地对姜舟敞开怀抱,等待他的伴侣坠落后被他拥进怀里的瞬间。 ——底下就是他和爱人的巢穴。 他有多厌恶陆地给他的感觉,就有多想回到他们的巢穴。那是唯一被他放在心上,可以称之为他和舟舟家的存在。 他满心喜悦,宛如接纳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枚雪花那般虔诚伸出了双手,期待着这颗干净的雪飘落在掌心,而后化开。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天空上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崩裂音,隔着水也能清晰听见。 碧色的天裂开无数道细小的口子,就如一块被摔碎、布满蜘蛛网的翡翠。 整个海洋就是鱼缸里的水,随着地壳的运动而激烈地震颤着,翻江倒海地翻涌。 姜舟身形漂浮不定,被暗流掀地摇晃不止。 看到熟悉的场景,他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意识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玩家消除了怪谈本体。 可自己还困在领域里无法出去。 姜舟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如影随形的惶恐和忐忑,他知道随着怪谈本体的消除,不仅是自己,就连魏骁他们几个也会跟着领域一起在崩坏中堙灭。 说到底,他还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安不安全。 不…… 在这之前,他或许该担心作为普通人的自己,会不会被率先淹死在这里。 姜舟倏然感觉到了喉咙被攥紧的窒息,他耳朵口鼻都进了水,正在不停往肺腑里钻。 仔细一想,支撑着他在海下呼吸的正是副本boss,可他的本体被消,力量和祝福也会随之流逝,海洋将不再庇护姜舟。 方才还温顺无比的海瞬间成为了能将姜舟吞噬掉的凶兽,他接连呛了好几口水。 死寂在心里蔓延,逐渐传递到四肢百骸,姜舟听到了系统的呼唤,可随着最后一抹力气的消散,他也渐渐合上了眼。 视线的最后,是越发深沉的海水。 姜舟整个人如他的名字般,成了漂浮不定的小舟,被海浪掀翻后只有沉没的一条路可选。 但出乎意料的,一双死死拖住了他,阻隔了他往下掉的趋势。 怪物在领域崩坏的下一秒,比姜舟本人更先察觉降临到少年身上的危险。 他一手护着姜舟的后颈,一手撑着他的腰,将他无端的坠落中拉了回来。 只有怪物自己知道,本体被消,最先涌入脑海的念头不是愤怒也不是惊异……而是他的舟舟有可能死去的慌乱。 一想到这个可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他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度空虚的感觉在胸膛里炸开。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死亡的感觉是怎样的难受,他才不想让姜舟也经历一遍。 两人破水而出,放眼望去,整座岛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抱着他的怪物便用自己的身体撑着他,让脆弱的人类尽可能的探头摄取到氧气。 “舟舟……” 他额头贴着他的脸颊,轻喃了一声:“别怕。” 领域所有区域都在崩塌,遮挡面容的水膜才升起一半就溃散了,并且一路向下,如连锁反应一样层层散去,将怪物的整个躯干都显现了出来。 下身,一段漆黑的鱼尾舒展着,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姜舟的双腿,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鳞片与肌肤摩擦过后的触觉怪异极了,姜舟猛地吐出一口水,思维渐渐回笼。 茫然间,他与怪物对视了一眼。 他无疑是可怕的,还跟之前猜想的并不一样,长了一条骇人的尾巴。 可十分奇妙,姜舟并不想去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甚至在朦胧间,还将眼前的怪物彻底与相机中那个爱笑的研究员联系在了一起。 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姜舟呢喃唤出了他的名字。 “——溺。” 第46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21 罪人的爱,原来我…… “溺。” 这是他的名字吗? 唤出这个字眼后, 姜舟看到怪物神色一怔,回忆起什么似的动了动唇。 可不管是脸上渐渐消散的水流、还是越发孱弱的呼吸,都证明怪物的力量正在飞速消逝。好比天边日消云散的夕阳, 橘红色的云雾散去后只剩下了虚无。 尽管如此, 他还是用尽全力抱紧了姜舟, 支撑着他不被浪潮卷走。 怪物用的力气极大, 双臂牢牢拴住姜舟的腰, 像是一块生长在海里的礁石往上托起一只无法飞行的鸟。 姜舟迟钝地感觉到, 怪物不想让自己死去。 他反而在翻卷的海里保护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舟心头忽的一跳。 拼劲全力,怪物伸出手指,将那颗作为钥匙的洁白珍珠抵进姜舟的唇缝,随后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满足地笑了。 “出去吧,舟舟。” “如果与你在一起的代价, 是你的生命, 我宁愿在这片冰冷的海里独守无数个两百年。” 领域正在崩坏,水与岩石的冲击声不断传来, 怪物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消失在风里。但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隐藏在平淡下的决然。 姜舟含住那颗珍珠,无声地掉了泪。 但还没等他说话,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耳边, 系统出声: 【副本完成度百分之九十】 【自动为您开启剧情回溯】 …… 光年1789年,10月。 因海洋污染, 各类生物的平均寿命持续缩减。 据统计,人类的平均寿命已不足40年,如何攻克这一未解难题, 目前依然未知。 在日志本上习惯性的记录,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将笔移到了“未知”两字上,重重画上了圈。 短寿意味着什么呢? 研究员伸手支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一个人的诞生从触摸开始,她或他的第一次睁眼,到伸出小手开始攀爬,再到牙牙学语,接受教育——这些本该是一个漫长和充满童真乐趣的过程。 短寿有时并不直白的意味着躺进坟墓的时间提前。 ——更多的,它代表母亲不再扶起学不会走路而跌倒的孩子,耐心地说不着急。和即将15岁,还没获得稳定收入的那部分人一定会被判定成垃圾。 40岁前,细胞会在极短的速度发生癌变,宛如被抽光了水,迅速干枯的河床一般,一个人从壮年走向死亡,也不过是水滴消失的那一瞬。 “组长,想什么呢您?该去拯救世界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中断了研究员的思绪。 “要敲门。” 不轻不重地叮嘱了一句,他站直身体,绣在白大褂胸口上的编号【A—3】一闪而过。 拯救世界这种话说起来浮夸,像是小孩子不切实际的愿望,但毫无疑问,如果有人能在这绝望的时刻一举攻克基因污染活不过40岁的诅咒,那他成为人类的救世主,就成了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或许是有人向神的祷告终于生效,就在两月前,某座小岛上IEC的分院从2km的深海下捕捞出一颗人鱼卵。 倘若动物的基因序列有与人类相结合的可能性,那么这颗经检测寿命极长的未知生物人鱼,将帮助研究基地一举攻破生命的神秘。 ——坏消息,这颗卵孵化至今,没有一点破壳而出的迹象。 基地的董事开会讨论后,无奈下将希望寄托在了对海洋生物基因研究工程上有重大贡献的A3身上。 恰好,出身名门,学识顶级,年纪轻轻就极具魄力的A3也喜欢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 “好闷热的小岛,搞什么,难道我们这样的稀缺人才就不配拥有一个更舒适的环境吗?” 同组的人下了飞机就开始叹气,“不过这里居民住的小镇还挺漂亮的,这是什么材质的房子,白珊瑚?当个观光圣地来说还算不错。” “好吵。” A3向前一步,无视同组‘你太冷淡了’的吐槽声,率先向圆形的高大建筑走去。 风带来了海水的咸湿味,A3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即将接手的那颗人鱼卵。 越接近,他就越按捺不住从心底升起的探究欲。 它散发出来的气味会是海的味道吗? 它触摸起来的感觉跟普通的蛋壳有什么区别? 一颗小小的薄薄的卵,是如何支撑它在海底这漫长的营养需求? 一想到这些,A3的脚步便无法放缓。 这是研究员的本性,也是能摘下一颗颗学术成果的诱因,就如他目前最感兴趣的谜题正是人类所限的寿命一样,未孵化的小人鱼显然是绕不过的存在。 可真正看到了那颗卵时,A3的心脏还是因为海洋生物的神奇而止不住的迸发出令人心悸的震动。 无疑,它太过于美丽。 像是特定的地质条件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形成的钟乳石,这个小小的鱼卵也集结了海洋所有的瑰丽。 白色的蛋壳只比篮球稍小,散发着荧白的光晕,只在阳光下才会折射出来的金色花纹,好比洒满了金子的海平线。 A3在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加能体会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从未被任何资料记载过的生命。只要看到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幻想它降临于世的模样。 “初次见面,小家伙。” 研究员先生笑了笑,声音的尾调很悦耳,像是从不吝啬自己赞美声的神父,在礼拜时吸引着一个个教徒。 没有被口罩遮掩的狭长眉目弯成了月牙一样的弧度,他第一次伸出手,去触摸这颗目前还被放在培养皿里的人鱼小宝宝。 “我是你的饲养者。” “余生,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 和小人鱼相处的过程很舒适。 未见面时产生的疑问,如今也有了解释。 它闻起来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海,但并没有海水那样咸湿的腥臊味,反而更像放在阳光下晒过的海螺。 它摸起来的手感跟普通的蛋壳也有着微妙的区别,普通蛋壳纹理粗糙,形状并不均匀……世上再没有比它更细腻的东西了,哪怕是被炒出天价的翡翠玉石,也不会比它手感更好。 至于小小的一颗如何提供它长时间休眠的营养需求,相信科学的伟大研究员A3理直气壮地认为,上天自然会庇护祂心爱的孩子活下去。 用拍摄记录了它一天变化的研究员这么想着,顺手又为人鱼蛋搭建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巢穴。 现有的饲养经验对这种新型生物来说还太过单薄,A3初步以捕捞小人鱼的地方为参考,调取数据记录模拟出它的生存环境。 尽管没有孵化的小人鱼现在只能生存在人工制造的培养皿中,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饲主用自己的审美、在外围为它打造出了一个温馨小窝。 粉色花朵的布料将培养皿围绕成一个圈,几个做工精致的玩具就放在可移动的柜台上——这样方便随时移动位置,遇到意外时能被迅速带离出这件屋子。 有了装扮,小人鱼看起来终于不是孤零零的了。 A3这么想着,心满意足。 手臂又一次虚虚环抱着它,一人一蛋附在书桌上开始了午休。 …… “真是怪人,竟然真的接手了那颗死蛋的抚养工作,不会真以为这是个香饽饽吧?” IEC基地里,其他人唏嘘,“在我看来,那与其说是难得一遇的珍宝,更不如说是被全世界人推到风口浪尖的破船。” 机遇代表着与之相对的风险。 全世界的人类有多么想要人鱼孵化成功,好解决他们的癌变短命问题,就有多接受不了宣告失败的绝望。 A3是什么人? 他一身寻常的白大褂装扮,但长了眼睛的人轻易就能区分出他跟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不是他优越的相貌,也不是他得天独厚的嗓音——而是因为他跟这栋楼层里面所有人相比,都过于年轻了。 他只有二十多岁。 在所有人都被点了加速键,不得已而加快的生活节奏中,十五岁意味着必须完成普通学业步入社会,二十岁意味着已经成了大部分职场里的老人。 ——可这个领域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在这里,才能和学识意味着一切。 IEC绝大部分职位,并不是尽力压缩时间成本就能胜任的,很多人挤破了头才在人生的终点到来之前才跨过门槛。 IEC一直以来实行编号制,编号越前地位也就越高,A3的成就光从他胸口的刺绣上就能看出来。 唯二在他之上的,还是两个寿命到头,虽德高望重,但即将入土的老家伙。 “A3是大名鼎鼎的天才,被人类称作诺亚的希望之光,你们能想到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C9嗤笑了一声,语气微妙的发酸,“他愿意为基地无私奉献,我乐意见得。” 新的一天过去了。 他们口中的研究员A3,此时正在日常记录着人鱼卵的变化。 尚且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念叨,就算知道了也毫不在乎,研究员先生微敛着目光,随后神色微变,带着几分意外的惊叹。 “长大了……” 因数据簿上那微不可查的几毫米增长,他发自内心地喜悦着。 好像单方面的付出有了收获,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在演绎独角戏。 这让他产生一种小人鱼能感受到饲主日复一日的精心培育,并努力吸收水中的营养液回报自己的错觉……即使它的变化如此之小,人类肉眼几乎观测不到。 “小家伙……你是在回应我的期待吗?” A3的深情有一瞬间温柔极了,他伸手碰了碰蛋壳的顶端,就像在抚摸自己带大的孩子。 这个感觉是如此的神奇,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就连担任着他父母角色的男女,都没有给予过他一个拥抱——而他却给了自己养育的孩子。 当然,他并不会因此而怨恨他的父母,好比压力之下连蚂蚁都会不断进化,更何况如今面临寿命这个巨大压力的人类。 婴儿被迫习惯了摔跤,孩童被迫适应了苦读。 A3自认为他跟千万个同龄人没有区别,自然不会无端地去指责谁。 可这不代表,他完全舍弃了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漠视一切亲密关系的诞生。 相反,他正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与面前的小生命产生了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 “来做个约定吧,小家伙。” 研究员轻声说,“如果我能把你带到这个世上,那天,就让我为你取个名字吧。” “跟我不同,你会拥有一个吉利的好名字。” …… 距上次人鱼卵长大,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这场由顶级研究员负责的孵化计划从高度关注到逐渐冷却,众人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的变化。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计划中断,再不可能完成时,小人鱼的蛋壳毫无预兆地从内部碎裂了。 试探着伸出来的,是一只糯米一样的小手。 它看起来真的很小,诞生在篮球大的蛋壳中,使它如同人类早产的婴儿,每一次推动蛋壳都让人忍不住担忧这只手是否会有足够的力气。 A3从刚刚听到蛋壳碎裂声到现在为止,终于从它破壳而出的事实中获取了一丝真实感。 他大步上前,又在临近接近时站定。 最后只小心翼翼探出了手指。 这孩子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指尖,A3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细微拉扯力。 A3看到它有一头洁白的发,眼睫蜷曲,精致的像圣经中经历过上帝耶和华的赐福才会降生的娃娃。 随着小婴儿的挣动,身体上的蛋壳一点一点掉落,更多的躯体展露了出来。 此时正好是中午,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这孩子莹白的皮肤像是晶体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亮晶晶的光芒。 A3接着看到它从腰部往下,由浅入深的冰蓝渐变色的鱼尾。 普通的浅水鱼大多鱼尾深邃,而热带的鱼类虽然透明,却很难达到像是小人鱼这样融化在水里的清澈。 每一颗鳞片都像是宝石覆盖在了腰部,也许只有遥远北极冰块才能看到这样透亮的色彩。 半年前打捞上来的人鱼卵孵化了。 是一个雄性人鱼幼崽。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研究员先生对小人鱼弯了弯眼睛,说出了他们相见后第一句话的同时,也实现了他的承诺。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舟舟。” 刚刚才有了自己名字的小人鱼瞧了瞧他,上半身扒着蛋壳,尾巴尖尖在营养液中轻轻摆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回应,他歪头吐了个泡泡。 被自家孩子可爱到了,A3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 小人鱼舟舟区别于在蛋壳里沉睡时一动不动的体型,孵化后的他每日一变,成长速度之快让人类望而止步。 如今他已经有了10岁左右的模样。 浅颜色漂亮的小人鱼指着自己身下专门为他搭建的小型池塘,冲池边的男人摇头,伸出手要抱,一副不想待在这里的意思。 双方显然还没有掌握一门新的语言,于是他的饲养者不得不连蒙带猜。 A3唔了一下,不解:“舟舟是饿了吗?还是想玩你最宝贝的玩具球了?” 见小人鱼鼓起脸,男人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番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 注视着他圆润的大眼睛,A3蹲下来,冲他招了招手。这一举动使他散发出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气质。 事实上,这的确是将自己半生都奉献给工作、编号为A3的男人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展现出自己独特的一面。 最开始的他很难习惯。 但实在招架不住这个被他一点点养大的小家伙是个爱撒娇的脾气。 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眼见不到人,会哭。张开手了却不抱他,会哭。甚至用不符合心意的姿势拥抱他,也会哭。 A3一开始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的眼泪,后来破案了,这小家伙聪明着呢,看似把眼睛揉的红彤彤的,实际上一滴眼泪也不掉。 还会顺着指缝去看别人的反应,如果没有达到预期,还会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接着再观察别人的反应。 就是纯粹喜欢磋磨人的性子。 A3哭笑不得,他有时会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人鱼把他当妈妈了,以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看到男人蹲下身,以为自己能从水池里出去的小人鱼眼睛一亮,快速张着胳膊游了过来。 谁料就在他即将得逞的时候,高大的男人伸出的手非但没有放在他的腋下将他抱起,而是抵住了他的毛茸茸的脑袋,把他又往水里按了按。 小人鱼震惊:“!” “学会念自己的名字了我再抱你,这是交易,”坏心眼的男人不紧不慢说着条件,手指又点了点他的额头,像是在敲一个不开窍的桌子,“来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鱼巴眨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发觉对方真的不打算跟自己亲近后,又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装可怜。 研究员先生的心仿佛是铁做的,不为所动:“我可不记得有给一条小鱼起名叫呜呜。” “叫,鱼。” “是鱼没错,但这是你的名字吗?” “鱼,笨。” A3嘴角一抽,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才符合他现在的心情,“……你可不笨,你精着呢。” 说完,男人似乎想笑,又碍于小人鱼浅薄的面子,忍住了。 “好了,过来吧,”到底没有对他狠下心,男人将欢呼着扑到他怀里的小家伙从水池中抱了出来,“明天一定要学会啊,舟舟。” 走远时还能听到他不放心的叮嘱。 …… A3没料到人鱼的成长速度竟然这么快,像是把在蛋壳中沉睡的那段时间全部都补回来,这个提前建造出来的水池小人鱼待着不舒服也正常。 好在他意识到这点后,特地找基地批了一个单独的室内,现在装修的也差不多了。 “每天室内通风三个小时,水温控制在15℃左右。”确认这个大型水池已经能用,A3略显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水池内壁贴着他亲自布置的蓝色卡通贴纸,这会儿正是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水面上,映在墙壁上闪着点点蓝色的光芒。 水温调测完成后,想起只比自己腰高一点的的小人鱼,A3蹙起眉,犹觉着不满意。 人鱼成长速度极快,但距离完全长成还需要一定时间,这么大的室内水池用来饲养人鱼幼崽未免太过空旷。 现有的玩具完全不够看了。 A3打开电脑,将适合幼年期人类玩耍的水上滑梯和海洋球加入了购物车。 到了新的环境,小人鱼好奇多过害怕,他从池子里看到很多玩具球,但一眼认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扑通一声—— 他下沉,再上浮时,手里抱着那颗白色的玩具球玩的开心,清澈的眼睛弯起一个弧度,跟往常一样拍打着尾巴。 注意到小人鱼的动作后,A3忍俊不禁,“怎么格外喜欢这颗,其他的不好看吗?” 小人鱼想了想,举起手把玩具球递向他。 “……没有像你索要的意思。” A3见他给的毫不犹豫,心都化了。用手指将球轻轻往后推了推,他不放心地教着这条笨蛋小鱼,“还有,最喜欢的东西不要轻易让给别人。” 也不管他听懂没有,反正从研究员转职为饲养员的A3觉得,该叮嘱的话一句都不能少,听多了自然就懂了。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诩理智的他在潜意识里,就不接受自己的小鱼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他的神经才会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向他传递出焦急的信号。 A3没有忘记,小人鱼诞生的本质,正是人类那毫无止境的恐怖贪念。 …… 一名IEC生物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为自己套上了无尘服,消毒后开始作业。 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有序地摆放着各种不同标签的试管。其中被列入废弃品区域的试管上,赫然标着【睡鲨】【长须鲸】【北极蛤】等寿命极长的生物的基因液。 “鲸类生物,第236次融合失败。” 摇了摇头,他随手将试管投入废弃品行列。眼中有失望,但不多。显然他不认为这项重大的基因重组工程能在自己的手中轻易完成。 看着映入视网膜内的一个个标签,他脸上划过一丝羡慕。 真好啊,这些动物即使寿命折损,也还有不短的余生能够挥霍。为什么人类作为灵长类动物之首,在这方面连一个小小的蛤蜊都不如呢? ——如果能获得那只人鱼的基因样本就好了。 嫉妒和焦虑扑面而来,冒出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来压制。 打住。 研究员强迫自己不再思考这些。 那是A3负责的研究体,自己的编号只是D级,没有能力去干涉高层的决策。 可A3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放出来? “他就那么想独吞成果吗?” 一道声音响起,点破了自己的心声,吓得D级研究员一个激灵,险些以为是自己说出来的。 离他不远的工作台,一个相貌阴沉的中年男人扯了扯嘴角,正是C9,“那颗人鱼蛋,是我带组时打捞出来的,它应该是我的东西才对。” 在被众多研究员评价为死蛋的东西孵化成功后,工作台上这在往常足够珍贵的东西,如今已经一文不值了。 “凭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截取我的劳动成果?他的编号比我靠前就可以无视我的付出吗?” “……令人作呕的天才。” C9身上散发的戾气太重,D级研究员忍不住问:“你别乱来。” 话是这么说,可自己有没有因贪欲而心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A3教小人鱼说话,他学的很快。 “舟舟想吃糖。” “舟舟想要抱抱。” “舟舟想睡觉了。” 自己的需求倒是说的一清二楚。 A3笑他,“这么多想要的东西,有没有不想要的?” 又长大了一截的小人鱼歪头思考了片刻,看了看男人的脸色后,不好意思地将头缩到了胸口里,“不想要打针抽血,那个好痛的,脑袋也晕。” 刚刚还在笑的A3忽的沉默了。 “不可以舟舟,” 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只有这个不行。” “那算啦。” 小人鱼很快接受了自己必须要被针扎的使命,在男人抚摸脊背的动作下很快昏昏欲睡。 看着他恬静的睡颜,A3下颌紧绷。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掌托住人鱼的下巴强迫后者抬头,神色少见地有些焦虑。 “不可以睡着!” “唔……” 被不留情地晃醒了,小人鱼揉了揉迷瞪瞪的大眼睛。即使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睡觉,可他看向饲养员的眼神依然海一样的包容,没有丝毫不耐。 “……没事,睡吧。” 许久,A3才控制好表情,朝他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笑。 — 小人鱼的体检并不合格。 A3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这意味着,小人鱼的基因序列无法跟人类融合——站在小人鱼舟舟的立场上,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一旦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他就不用担心再被觊觎被研究。 A3私心也希望不融合。 在他看来,他的舟舟并没有义务为那些半截身子入土,无比害怕死亡的高官富豪们服务。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想法跟当初已经有了偏差,但他不认为这是错误,人之所以是人,正是因为他们是被感情支配的动物。 如果他并没有参与小人鱼的诞生,那么也许他会冷眼旁观也说不定,可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他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这让他联想到小人鱼之所以那么喜欢那颗白色的球,是因为A3整日里披着白色大褂。 A3之所以事事亲力亲为,是因为小人鱼就是这么一个不让人放心的存在,他关心自己敞开心门,亲手选择的家人有什么不对? 可A3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人鱼自己的基因活性也这么低?甚至比不过区区人类! 在拿到报告后,向来冷静的男人几乎产生了一种命运弄人的荒谬感。 人鱼寿命极长,这是身体为了适应深海这种极压环境而进化的结果,少说也能存活数百年之久。 自从孵化诞生以来,生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修复的速度,他很有可能死的比那些觊觎他基因的糟老头子们还要早。 也许是他的诞生被人为干涉了……人类因内心的贪婪而将本来属于大海的小鱼捕捞起来,将他关在小小的玻璃皿内,自以为对他好、却不想一举一动都丑陋至极。 如此想来,他也是害了舟舟的凶手吗? A3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可即便他张开口尽力呼吸,也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体会到了何为窒息。 他不接受这个可能性。 绝对,绝对不要接受这个可能。 “我会成为救世主,在我最擅长的领域。” 年轻的研究员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但不是全人类的救世主——我要拯救的生命、我要弥补的罪孽,从始至终只有舟舟一个人的就够了。” …… A3投入了繁忙的研究中,尽管小人鱼再怎么可怜兮兮的撒娇,不想被打针抽血,也无法软化男人的态度。 “舟舟乖,你生病了。” 男人这段时间很疲惫的样子,“等你病好了,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好不好?” 闻言,小人鱼立马精神了许多:“真的吗?那我可以去外面的小镇看看吗?我还没有见过白珊瑚造成的房子诶!” 珊瑚属于海洋,小人鱼也属于海洋,明明是最该熟悉的东西,他却从来都没见过。 A3摸了摸他的头,说:“好。” 小人鱼体检不合格,无法与人类基因相融合的报告被公开了。 A3知道自己忙起来可能会无暇顾及他,所以尽早将消息放出去,也算是防止有心之人在背后惦记。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C9等人认为这是他想独占珍贵人鱼的借口,利益熏心,寿命即将到头的危机时时刻刻不在逼迫着他们做出选择。 在A3不在的一个凌晨,一众人推开了他的宿舍,眼神像饿极了的狼,凶狠地盯住了在小盆里玩水的小人鱼。 这还是在A3保护下,众人与小人鱼的第一次见面。 小人鱼一头白发毛茸茸的,鱼尾泡在水里时更是像嵌在山巅的皑皑白雪。 看着与人类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美丽生物,这让他们如何相信,从他身上拿不到一点好处? 这就像人类在即将饿死的时候,被警告说面前的蘑菇有毒,就能忍住不去吃一样可笑。 “基因序列无法融合,或许是真的,我不怀疑A3的人品和专业,” 看着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小人鱼,C9声音沙哑,宛如恶鬼。 “可是害了无数人的罪魁祸首,就是海洋啊?凭什么你这样脑袋空空,连人一根手指都不如的小东西仅仅因为诞生于海,就能被如此眷顾呢?” “你不配拥有与天同寿的漫长寿命。” “带走他,不用管死活。” 他一锤定音:“反正,也只是研究基因而已,血肉的提供者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机器。” …… 这是小人鱼舟舟初次听到自己的哭声。 不是跟A3撒娇玩闹时的假哭那样哼唧两声便笑开了的亲密,而是鳞片被层层扒开,发丝被用力拖拽,痛到极致时的啜泣。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缓缓凝聚成一颗洁白的珍珠,滚落在宿舍的地板上,又被人用脚踢在了角落不见踪迹。 伤口流淌出来的血液很快铺开,身体躺在上面好像暖和起来了。 白发的小人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余光似乎看到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射。 是他的鳞片吗? 不清楚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小人鱼一向单纯的心思让他此刻想的不是疼痛,也不是要死了的悲伤。 刚出生的他甚至不理解死亡代表着什么。 只是在想, 啊……他把妈妈的房间弄脏了。 …… 研究实验告一段落。 A3拿着一个包装严密的盒子,站立在房门前,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室内,无光的眼神凝视着一片狼藉。 五指攥紧,盒子发出了咯吱咯吱诡异的响声。 “他在哪里?” 字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C9坐在椅子上,本想掌握主动权,大大咧咧地迎他进来,可就在双眸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他被男人身上的煞气吓到整整几秒钟都没有动弹。 但恐惧在他看清A3手上的东西时戛然而止,他睁大丑陋的眼睛,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倒了。 “注射器的包装盒……” “你研究出来了是不是!你真的做出来了是不是!” C9神色癫狂,把一切谈判技巧抛在了脑后,在原始的冲动下只剩下了抢夺这一个念头。 可他低估了小人鱼对A3的重要程度,也高估了A3的忍耐力。 站在门口宛若黑松的男人猛地将他掼倒在地,一字一句地:“我问你他在哪里了不是吗?拜托,好好回答……妈的,我要怎样才能忍住不现在就宰了你!” “说!” “……” 仿佛吞咽口水都成了一件困难事,看着燥郁到将自己唇角都咬破也压抑不住扣着他脖子的男人,C9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掐死在这里。 涌入心中的是极致的恐惧。 其次,才是对生的渴望。 “咳咳……在负一层的解剖室,这个时间还活着!咳咳……他一定还活着……给我基因注射剂,我带你去……” 咔嚓—— 脖颈毫不留情地被掐断了,中年男人维持着死前惊恐的表情,瞪着眼珠望着注射器的盒子。 “十几个人……不对,要控制整个IEC……应该还联合了一部分的镇民吧。” “加起来有几十号人吗……” A3觉得此刻的他冷静极了。 打开注射器盒子的手很稳,他如同重复了上万次的实验,化繁从简那样,将盒子里标记着【残次品】的药剂攥在了手里。 掀开盖帽,细长的针头毫不犹豫贯穿了脖颈的大动脉。 A3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注射,一支接着一支。 直到标记着【残次品】的药剂被推进身体,地面上的空管累计掉落了四支。 基因序列打乱,又强行重组的痛苦让他无法直立行走,A3脖颈青筋崩起,一步也不允许自己停下地往地下室赶。 “是我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身体濒临崩溃,步伐却不停歇。 “是我教会了他信任、所以才那么单纯。” 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钝响。 “也是我一次又一次包容了他的天真,告诉他,下一次再学会保护自己也来得及。” 皮肉似乎开始的融化,升腾起了白色的蒸汽。 有液体掉了下来,像是血,又像是泪,更像逐渐死掉的灵魂。 ——舟舟,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这个罪人啊。 …… 迷迷糊糊间,摆动他身体的那些白大褂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 小人鱼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感觉自己好像被抱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是他每次撒娇才能拥有的抱抱吗? 好温暖…… “舟舟,不要睡。” 他耳边有声音一直在说,“来玩我们好久没玩的游戏,怎么样?” “舟舟会念自己的名字了吗?” 小人鱼心想,这他早就会啦,虽然他比较笨,跟优秀的妈妈没法比,但他毕竟是妈妈生的宝宝,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可身体一动就痛,他只能发出细小的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想说越着急,越着急越说不出来。 到最后反正跟好久之前学说话一样,哼唧着小声吐出两个字:“鱼,笨。” 抱着他的人贴了贴他的脸颊,“不对,不对,舟舟才不笨,舟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鱼。” 小人鱼感觉到自己额头好像被人珍惜地亲了亲,随后,有什么东西随着手腕被针头刺破,推了进来。 是唯一一支打着【完成品】标签的药剂。 几乎是刚注射进去,小人鱼的喘气声立马就大了一些,苍白的唇也恢复了一点血色,伤口以一种虽然慢,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 “对不起舟舟……来不及带你去看小镇了。” 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研究员先生抚摸着自己养大的小人鱼那毛茸茸的脑袋,带着歉意。 “实在喜欢也不可以偷偷去看……之后别再掉入人类的陷阱了,你这样好,狡猾的人并不会真心待你。” 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小人鱼的基因序列与身为人类的他并不融合,他接连注入了四支残次品,获得了短暂强大能力的同时,仅剩的生命自然残败不堪。 除了骨血皮肉被腐蚀融化,变成不人不鱼的怪物外,或许还会有其他影响……只不过这个问题不管是注入前还是注入后,他都无暇顾及了。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 ——是记忆。 记忆在消散,身体的痛苦最先被忘记了,其次是脑内的知识、随后是社会的常识,最后的最后,他会忘掉他自己。 “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他低喃道:“我原先的名字寓意不好,就不说与你听了,舟舟如果长大后还记得我,那就叫我【溺】好了。” 如果他的舟舟下辈子还是一条小鱼,那他会是他的海洋。 如果他的执念有一天终会实现。 那么此刻溺毙在这一潭死水中,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久违地再做个约定好了。 “我不会忘记舟舟。” “如果我能做到——” “——那一定要长命千万岁,等我找到你。” 【都市怪谈:消失的岛屿】 【剧情已全部回溯完毕】 — 姜舟回到了领域不断崩塌的现实。 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怪物,却凭本能的喜爱保护着他。 ——原来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这样的约定。 第47章 被庇护的小可怜22【完】 消失的岛屿…… 沉浸式体验了BOSS的欢欣和痛苦, 姜舟不可避免地被影响到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再一次陷入了回溯时的共情里。 两个不同物种,但同样孤独的生命互相取暖, 视彼此为家人, 却在世界的恶意下无疾而终。 小人鱼险些在研究员们和镇民的贪婪下死去, 所以A3就必须忍受无法独自拯救他的不甘, 和注射残次品药剂诅咒自己这一条路吗? 他们只是珍爱对方。 还是说, 爱就是这样比诅咒还要令人心痛的东西呢? 姜舟无法理解, 他双眼蓄满了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着。 系统只好再次提醒他:【舟舟,危险还没有解除,不要被回溯影响。】 “022……我感觉那就是我。” 姜舟对系统说, “跟上个副本福利院那一次相同,小人鱼的外表也跟我一样, 我甚至有一种很浓烈的, 熟悉的既视感。” 他喃喃:“这是为什么呢?” 他还不到20岁。 如果像众多文学作品中,那些似是而非的经历, 是他一次又一次真切发生过的前世,这未免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姜舟只能劝导自己放眼于现实,不再去想。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回神的时间比上一次短了很多。 怪物本体被消除这事令他略感意外,因为小岛很大, 除了姜舟回溯过剧情知道怪物最终死在了哪里外,玩家找到他的位置一定费了不少的功夫。 眼看领域无法维持, 再待下去可能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幸好钥匙现在就在手里。姜舟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从这里出去。 至于怪物—— 不, 应该是叫溺。 平心而论,对于一心只想拯救自己,在即将消散的弥留之际,也没伤害他的溺,他还做不到冷漠地无视。 不如一起出去。 这样,怪谈BOSS不用耗费多余的力量来顾全他,他没准也能通过对方,知晓自己与他们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想到这里,姜舟含着的钥匙散发出白色的光晕,将他和怪物二人笼罩在内。 周围的景色发生着变化,200多年前的时空扭曲了一下。 片刻后,几人从领域内转移了出去。 _ 脚下是地表坚硬的感觉,姜舟看到上涨的海水已经褪去,被淹没的白珊瑚房子也重新露出了角。 除了潮湿的土地尚且彰显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 闻靳他们三个应该也顺利出来了吧。 姜舟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略显安心地松了口气,他视线转移,犹疑地看向不久前还牢牢护着他的溺。 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 随着本体被消除,他的身形也逐渐暴露在了空气里—— 只见在那被打湿的浅滩上,横卧着一个可怖又诡异的存在。 一头如海藻般的黑发杂乱地缠结在一起,湿漉漉地贴在他嶙峋的身躯上,每一缕都似有生命般显眼而扭曲。 怪物的皮肤像是被邪火灼烧、被恶毒的诅咒腐蚀,呈现出一种斑驳的惨状。大片的皮肉翻卷着,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本该是优雅流畅的黑色鱼尾也满是伤痕,鳞片七零八落,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巨手硬生生撕扯下来,露出的血肉模糊一片。 残缺的鱼尾偶尔无力地晃动,令他每一丝动静都像是在这世间最后挣扎,带着几分凄美与荒诞。 可姜舟记得他作为研究员时的一点一滴。 研究员A3年轻有为,身后不论何时都有大把人追随。他们讨论着工作的内容,而他语气含笑温和没有一点架子。 遇到难题时,他会下意识抬头思考,很快又明了般的恢复如初。 他记得男人睡着后的脸庞会意外的恬静,仿佛时光都会格外眷顾、为他停驻那般。 ——那段时间的他,风光又夺目。 如果没有来到这座不知名的小岛,如果他没有接受那群人刁难一样,让他孵化人鱼蛋的工作。 他一定会收获风光无限的好结局吧。 ——而不是死后百年无人知晓,在基因的紊乱中遗忘了自己。 …… 也许是溺的神情太过于忧郁。 姜舟下意识想接近他,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远方,玩家火急寥寥地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过来,黏糊的目光在看到怪谈时一下子变得锐利。 “哥哥,快后退!” “小心BOSS鱼死网破,拉你一起下地狱哇!” 钟毓身上还带着被寄生体打出来的伤,他顶着这副惨样,诡异地为嘴里的话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他将姜舟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即将消散的BOSS。 即使BOSS身上已经开始散发着树木烧败的灰烬味,证明本体被除,可这并不代表危险性也消失了。 在消除进度达到100%之前,任何怪谈BOSS都不会放弃一丝一毫报复的可能。 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偏执、记仇、没有道理可言。 “我在那座研究院又陆续发现了很多骸骨,都是你做的吧。杀人偿命,他们在百年前杀了你,我认为你的报复合理,所以我不会评价你的行为。” “但你不能肆意妄为,打我老……咳咳,打我朋友的主意。” 钟毓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被直播间观众好一阵指责。 溺会对姜舟处处留情,可这不代表他能忍受外来者碍眼的挑衅。 尽管记忆残缺,他除了姜舟什么也不记得,但隐藏在暴虐之下的本能依然让他万分抗拒一切人类接近姜舟。 他黑眸弥漫着沉沉的死气,就连交流都不屑一顾。 黑色的水流在空气中凝聚,几乎是在成型的下一刻就化成绳索死死勒住了玩家的脖颈。 杀了这个碍眼的东西。 他心里划过念头,温和无害的水在此刻似乎变成了世上最为凶险的利器。 缺氧让少年玩家的脸涨红。 饶是钟毓万分注意也被突然的发难弄得猝不及防。 “等等,溺,不要这么做!” 姜舟反应比他们两个慢了好几拍,等他看清局面后,顿时急的团团转。 他想去够那根水绳试着解救玩家,却被另一股涓涓的水流拖起身子,重新陷入了怪物的怀抱里。 他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姜舟无奈。 态度软化下来,姜舟反过来抱住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哄一个得不到糖而撒娇的孩子,轻声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已经足够了,跟两百年前不一样,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 “所以……不要在陷入无法保护我的焦虑中了,溺。” 姜舟任由他攥着自己腰部的手越来越紧,并不挣扎,“让他走吧,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会儿话。” “……” 没多久,咚地一声—— 紧紧勒在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消失,玩家勉励喘着气,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 看向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少年眼神复杂。 在这一次的BOSS面前,不管是副本的难度还是BOSS唯独在乎某个NPC这异常的行为,以往的经验能提供的帮助都十分有限。 看来,他这一次的副本进度就到此为止了。 “你是不同的,”钟毓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与你有牵扯的世界,跟我之前经历的有很大不同,也许之后还有碰上的机会。” “再叙。” 同时,他耳边响起系统的播报声:【主线任务:消除怪谈本体,消除进度:已完成90%。支线任务:调查怪谈诞生的真相,调查进度:已完成50%】 【恭喜玩家钟毓,达成‘战斗爽’,‘这题有解密吗?不知道,不在乎’两种成就!】 ……这不是跟林程那家伙没什么不同嘛。 不该嘲笑他来着。 玩家沮丧地消失在了眼前。 …… “好孩子,闭上眼睛吧。” 这边,溺的目光与他对视,又敛下去,直而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就把这当做是我的请求,我如今也没什么愿望了,这是唯一一个……别吓到你。” 他有多在乎姜舟的喜爱,就有多抗拒此刻不人不鬼的自己。 舟舟会厌恶他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会发生,他仿佛失去了抬眼的勇气。 虽然这么说着,但手还是没松。 被牢牢抓着的姜舟感到他心口不一。 “我不怕。” 姜舟笑了笑,像是展现自己的诚心一样缓慢地开了个玩笑,“你忘记了吗?在领域里你还故意露出这幅模样来吓我——你已经吓到我了,所以我现在并不怕。” “……” 怪物没有说话,漂亮的少年也没在意。 两具体格截然不同的身躯放在一个画面里,他们紧紧拥着的姿势,像是一只狼圈住了一只无害的小绵羊。 只要狼愿意,就可以一口咬断这只羔羊的脖子,将温热的血液吃到嘴巴里。 可怪物只是道歉。 “对不起……原谅我……” 他好像一直都在伤害他。 明明他的舟舟那么好,值得世界上所有人的喜爱,好到将一颗赤诚的心捧到他眼前,也担心弄脏他的地步。 怪物恨不得用自己的骨肉来养育这株脆弱到一碰就折的花,可他到底没能保护好他。 好不甘心。 那些该死的东西、他们凭什么那么对待他的宝物。 执念与恨造就的怪物这么想着,拼尽全力把姜舟按在了怀里,嗅闻着他的味道,一遍一遍确认他还活着的事实。 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下来。 “为什么道歉呢?我虽然胆子小,但我能分清什么人会伤害我,什么人会爱护我。”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错,没关系……无论你想听几遍,我都会告诉你,我不怪你。” 姜舟从他的手臂下艰难喘息,浅色的瞳孔干净极了,透亮的蜜色仿佛是糖果里面最珍贵的那颗,化开后好似能让人闻到甜味。 BOSS记忆有损,所以才看到和小人鱼外貌如出一辙的姜舟时,无法压抑心底的罪恶感。 在潜意识里,他在恐惧。 即便姜舟并不草率地认为自己一定等同于那条被A3亲手养大的小人鱼,也愿意在此刻温柔地,代替小人鱼对他说一句‘我不怪你’。”如果还是无法安心,那么,与我做个约定怎么样?” 研究员先生跟小人鱼做下的约定,两次都履约了。 姜舟也从善如流地学:“假如我能在未来1年里都坚持跟你说一遍‘我原谅你’,那么你也要原谅自己,是不是很划得来呢?” 怪物因为他的话终于有了反应。 “未来?” 他这样即将消散的怪物,也能拥有未来吗? 姜舟当着他的面,手指摊开——那颗洁白的珍珠熠熠生辉。 这是200年前,小人鱼流下的眼泪。 “消失的岛屿不该困住自由的鱼——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弹幕也因他的话疯狂刷了起来: 【呜呜老婆我温柔的老婆】 【白月光宝宝我要永远追随你啊啊】 【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是我那没事了】 【滚啊虾头男】 【老婆我prprprpr】 …… 许久,怪物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急促而短暂的笑。 他掩住姜舟的双眼,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 “乐意至极。” — 让022打开权限,把第二个副本boss的意识装了进去,姜舟随后把它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口袋里。 现在他脖子上挂着沈清,口袋里放着溺,总觉得走路都有气势了许多。 【恭喜NPC,您已完成消失的岛屿副本,因坐标降落失误,导致副本难度加倍,所以获得的奖励也加倍,奖励如下——】 【请再接再厉哟。】 第48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 哭着冥婚,被陌生…… 1. 月亮高悬。 乡村小道上, 一顶纯木的喜轿正在被人抬着行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树叶斑驳的影子映在绣着‘李府’两个字的旗帜上,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干涸的血块, 让这喜庆的接亲场景多了一丝死寂。 轿里人身穿民国款式的嫁衣, 嫁衣华贵精美, 宽袖窄腰的设计衬得新娘子身形越发纤细。 似乎是被禁锢得不舒服, 新娘子动作犹豫, 抬起的葱白指尖稍稍掀开盖头, 露出瘦削的下巴。 那一抹白晕在昏沉的背景色中格外惹眼,像深海中独自发光的夜明珠。 姜舟在轿内左右摇晃。 他抱紧了手中的盒子,努力不使里面的东西洒出来。 这段路并不平稳,他只乘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腰酸背痛。 姜舟兀自忍耐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腾出一只手来,去揉自己的腰。 他在脑内呼唤系统:“022, 还有多久能结束啊, 我觉得越来越热了。” 此时正值八月酷暑,夜晚微凉的风没有吹走轿子里的闷热, 蒸笼一样熏腾着热气。 姜舟扯了扯身上的嫁衣,过于沉重的服饰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直起腰,让自己多撑一段时间。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由于呼吸被厚重的盖头阻隔住, 湿热的气息被送回来一部分,反过来扑在了他的脸上, 耳边。就像是有人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朝他吐息一样。 姜舟撇开脸,尽量忽视这种不适感。 许是声音太过委屈,系统仿佛看到了红盖头下他那双可怜巴巴的猫眼, 它痛在己身,比自己受苦还要心疼百倍:【快了快了,舟舟你再坚持一下!按照剧本你还有1分钟就该出轿了,然后只需要拍抱着骨灰盒出轿,和独自拜堂冥婚的镜头就能结束了。】 一听很快就能出去,姜舟觉得自己又行了,老老实实抱着骨灰盒不再动弹。 ——是的,冥婚。 在这个小世界里,姜舟的身份是个空有长相的十八线小演员,因为没背景没资源,找他拍戏的导演并不多,更别说还是《旧嫁》这样的大制作。 《旧嫁》这部电影拍摄的正是民国背景下,某个封建村庄逼迫女子结阴亲导致的一系列悲剧,是个实打实的惊悚反讽题材。 姜舟所扮演的角色,是个村庄中被当做女孩养大的少年——少年结局十分凄惨,因为被错误教养的经历,他不但对自己的性别有认知障碍,还被父母卖掉冥婚,拜堂后没多久就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与一个早已腐烂的尸体合葬,死不瞑目。 角色是个只有几个出嫁的镜头的小配角,也是《旧嫁》这部影片中,众多阴亲受害者的一员。 姜舟认真看过了剧本后,任由化妆师将自己打扮成和影片中的少年一样的外形。 姿容昳丽,身形纤弱。 只不过让姜舟没想到的是,正式开拍时,大名鼎鼎的张兴瑞张导会放着三金影帝和流量小花不用,优先拍摄他这个小角色的戏份。 当惯了背景板的姜舟觉得受宠若惊,决定好好发挥,一定不给剧组拖后腿 没多久,姜舟就听到轿外的导演喊下轿的声音。 他很快回神,抱着骨灰盒道具自己走了下来。 或许是视线被挡的缘故,也或许是镜头紧张症,姜舟下轿的过程格外没有安全感,深呼吸了几次,他平复心情后向着导演指示的方向走。 刚走了没两步,那种在轿子里被湿热吐息环绕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像一条看不见的小蛇在耳后吐信子——姜舟忍不住背后一凉,炙热的夏日也变得冰冷起来。 他只好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次数,以免气息喷洒在盖头上被弹回来,导致自己反复出现这种错觉。 屏住呼吸后那种感觉果然消失。 姜舟松了口气,他步伐平稳,遵循人设一步也没有踏错地完成了出轿的镜头。 “咔——” 导演对他的发挥很满意:“很好,小姜表现不错啊。再补两个特写,今天就先去休息吧。” ——拜堂和合葬的镜头不拍了吗? 疑问在姜舟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位张导在开拍前信誓旦旦地说只需要一天就能拍完他的戏份,以他在圈内出了名的严谨名声,应该不是喜欢临时改决定的人……姜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晚上八点,时间还早,按理说不存在时间不够这种情况才对。 或许有什么突发状况? 对自己在剧组的话语权有自知之明,姜舟也没有过多纠结。 他礼貌地道了谢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脱掉了沉重的婚服和假发,便向大家告别了。 他走的急,便也就错过了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眼中由呆滞转向清明的过程。 张导挠了挠头:“咦,我怎么让小姜走了?他的戏还没有拍完啊。” 他看着镜头中姜舟身穿民国时代的嫁衣,一举一动正如剧本里被当做女孩子养也看不出违和的少年身段,心道美人果然在骨不在皮。 这样的外貌条件,别说十八线,说是顶流偶像也有人深信不疑。 如果将这部分路透发出去,恐怕又有不少涩批会大喊着发出‘美人我来娶你’、‘咦我老婆的婚服写真怎么泄露出去了’这种不值钱的言论吧。 想到这里,张导对成片的效果越发满意。 可同时他也觉得奇怪。 这个叫姜舟的新人是礼貌又漂亮没错,可毕竟籍籍无名,自己没道理把三金影帝和千万粉丝的大流量晾在一边,去捧他这个粉丝十万不到的十八线啊? 自己刚刚上赶着的态度—— 张导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简直跟撞邪了差不多。 而且拍都拍了,怎么不把接下来的拜堂、合葬戏份都拍完,他就这么让人走了? 副导也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心神被蒙蔽一样,后知后觉感到奇怪。 他摇了摇头:“他的戏不多,明天接着拍也一样。” 说着便陪笑着,赶忙招待起了影帝几位大咖 提前完工的姜舟正在招待所收拾着自己的房间。 这个村子是剧组不远万里找的拍摄地,名叫宋家庄,没有宾馆和民宿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小排空着的房子用来安置他们这些外来者。 村子里上到村长,下到一条家养狗都是宋姓,大概每个人沾亲带故,因此也格外排外。 姜舟来到这里才不过一天,收到的注目礼比前两个副本加起来都要多。 他只要出门,总能碰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村民,他们大多两三个人聚在一起,有时跟在他身后,有时只远远眺望着他,说着听不懂的方言,也清楚在讲些什么。 每当姜舟朝着他们露骨的视线回望过去时,他们又都避开了眼神,隐藏身体躲避着外乡人。 姜舟只好选择无视。 弹幕却表示十分理解: 【宝宝如果你来我们村,我没准比他们还要火热(超大声】 【在屏幕里:可恶为什么视坚我老婆。在现实里:老婆我要把你从头到脚都看光光,不仅如此我还要疯狂亲亲亲!】 【够了,我说够了,你们为什么对别人老婆占有欲这么强,没有自己老婆吗】 【没人觉得老婆的婚服美爆了吗!虽然没看到脸,但是我已经凭强大的脑补能力幻想出来了】 【什么也不说了,结芬】 又是被弹幕说到脸红的一天。 姜舟匆匆移开视线- 两个小时过去,剧组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姜舟吃盒饭时也有了和三金影帝和流量小花们近距离交流的机会。 如果不出意外,现实里的姜舟哪怕治好了身体,也不大可能在演艺圈工作的,这还是他头一次跟荧幕中的角色面对面交谈。 他有些激动,但另一边的影帝几个对被晾了一天这件事显然不悦。 影帝少年成名,资源是一步步打拼下来的,积累到现在的人脉谈何容易,最看不惯姜舟这种带资进组的废物点心。 “张导对你倒是多有照顾,怕你热到,还早点让你回来休息。” 影帝似笑非笑,他五官端正英俊,眼睛眯起来像只狐狸 ,“我们这几个老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到底比不上小年轻。” 流量小花也搭腔:“那是人家小姜比我们更会讨张导欢心。瞧,张导可心疼着呢,总共就三个镜头,后两个压根就没让人家拍。” “我……” 迟钝如姜舟,这下也察觉出这两位的敌意了……这也正常,毕竟就连受惠的姜舟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他不好意思地表示歉意:“对不——” “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是你的错,”影帝推了推眼睛,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你的表现我看了,很优秀,如果我是张导,我也会爱才心切找机会培养你的。” 姜舟的道歉被影帝本人堵了回去。 刚刚还面带不悦,盯着他的男人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不见一点恶意。 察觉到姜舟的视线时,他还礼貌地颔首,做足了前辈宽容的姿态。 姜舟还没来得及惊讶,为影帝搭腔的流量小花首先绷不住了:“不是,你怎么里一套外一套的?难道不是你对我说看不惯新人带资进组,要找张导反映这件事才让我一起帮忙的?” “更何况表现不错?只有一分钟戴着盖头的镜头你怎么就看出来表现不错了?” 小花指着影帝鼻子骂:“你难道是这个废物点是这个小甜心的粉丝吗?难怪了,是他粉丝的话肯定是舍不得他吃一点苦的。” 在姜舟呆愣的表情中,流量小花训斥的声音渐渐停住,态度转变的过程跟影帝一般无二。 本就是邻家姐姐般长相的女人露出知心的笑容,朝姜舟招了招手。 在后者迷茫的神色中,女人温柔地摊开他的手心,往里放了一颗2600美元的黑松露巧克力后,款款离开了- 姜舟看着那颗巨额巧克力:他这是被投喂了? 他们两个气势汹汹地来,姜舟还以为自己会被批评一顿呢,吓得他连道歉的话都想好了。 没被骂总归是件好事……吧? 姜舟尽量忽视两人怪异到诡异的举动,但心里那股异动怎么也消磨不下去。 姜舟努力不去乱想,他含着巧克力,浓郁的甜香在嘴巴里蔓延。 他逐渐平稳了心情,说服自己也许两位前辈只是合起伙来吓唬他一下,实际上并不想跟他这样不值一提的人起冲突。 洗脸刷牙一条龙后,姜舟很快就躺下睡了过去,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等姜舟意识恢复明朗,再挣开眼时。 ——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左右摇晃的轿子里。 一切宛如今晚拍戏时的情境再现,纯木轿子正在被人抬着行驶,咯吱咯吱的响声环绕在夜晚的寂静中,格外诡异。 是梦吗? 姜舟想伸手掐自己一下,可他低头一看:沉重的嫁衣、银质的装饰。 ——以及手中抱着的骨灰盒子。 数小时前拍戏时的装扮原原本本的套在他的身上,分毫没变。 姜舟头皮发麻,他几乎毛骨悚然地意识到了事实:不是梦。 他颤栗了一下,喘着气,结结巴巴地在心底呼唤系统:“022,我,我这是在哪儿。” 按照《旧嫁》的剧本设定,姜舟乘坐的轿子该驶入宋家庄被废弃的祠堂,那里已经被剧组布置妥当。 以拍戏时乘坐的经验来看,最多只有10分钟的路程。可身下着顶轿子晃晃悠悠了半小时却始终不见停下。 关于自己要被送去哪里,在怪谈副本待出经验的姜舟即刻联想到两个关键字:冥婚。 不是《旧嫁》这种为了收视率专门构建打造的虚幻的设定。 而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现实里的诡异事件。 出乎意料的,他那从不离身的系统这次并没有回答。 系统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舟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抱着骨灰盒呜呜地抽泣,就连脊背也在轻微的发抖。 周围黑到不见五指,时不时有乌鸦报丧似的嘶鸣。 恐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盖头下,民国新娘打扮的美人无助地垂着眼眸,泪眼汪汪。 他怕到了极点,可一丁点大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引起未知生物的注意。模样可怜又可爱。 忽的,轿子停住不动了。 厚重的布帘子被从从外面掀开,一只手指修长,掌骨宽大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 “哭得好可怜,远远就听到了。” “——要跟我走吗?” 声音懒洋洋地说。 第49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2 玩家进场,然而老…… 手的主人似乎知道姜舟戴着盖头, 不能视物,于是向里探得更深了些。 微凉的手背先是贴了贴姜舟的指尖,接触到了后者细腻的皮肤。 感受着他慌乱的瑟缩, 男人隐在黑暗中的唇角微勾, 却不停止, 而是缓慢又不容置喙地将他整只手都包裹在内。 姜舟掌心一凉, 同时产生了一种在炎热酷暑天往冰水里跳的颤栗感。 “你……” 他打了个寒颤, 心中对面前人的身份惊疑不定。 陌生人再次开口, 只不过这次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姜舟有些错愕。 “这座村庄阴气环绕,孤魂野鬼更是数不胜数。子时出行极易撞邪,如果没猜错……你在踏足村庄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调绵软, 嗓音带着微微哑意,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地下野鬼寂寞多年, 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香气四溢, 做什么都无法反抗的美人了……放任不管的话,也许会被抓走共享了也说不定呢。” 好听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恶意, 像是在引诱一只懵懂的羔羊,也像是上位者对于猎物的一场恶作剧。 如果姜舟掀开盖头,通过帘子的缝隙去看,也许就能窥见他低敛着眉眼,和极力掩饰却又无法压抑亢奋。 男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毕竟这些贪婪不知足的鬼怪,最缺的就是老婆了。” “……” 姜舟睁大双目, 连颤抖都忘记了。 真的是这样吗? 他慌乱地想,或许这个世界的怪谈已经悄然开始了,危险并不会因为他是平平无奇的背景板就放过他, 没准正如男人所说的那样,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他最好不要做出错误的反应。 可到底该怎么做? 姜舟捏了捏手指,心里没底。 平常这个时候,系统022早已将资料传送给他,他也不至于连眼前人的身份也摸不透。 况且路人背景版的戏份本就不多,022还会一点一点掰碎了教给他,姜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两眼摸黑。 男人好像看透了他的内心,嘴角笑容加大,微眯的瞳孔带着兴奋到极点的痴迷。 “你也不想被脏东西碰到的对吧?你这样干净漂亮,胆小爱哭,要是被那样欺负还不知道哭的有多惨。” “我可以带你走。” “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和任何人共享你……倒不如说被别人碰到的话我会气的要死,绝不会给你一丝一毫出轨的机会。” “做我老婆吧?好不好,老公救你出去。” 他说话粗劣到令人瞠目结舌。 可与大胆的用词不同,他的语气反而温柔极了,像古时候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男人的声音有着干扰人心的力量,使倾听者仿佛踩在柔软的棉花上,下意识想要答应他所有的请求。 姜舟也不例外。 他大脑浑浑噩噩,没有察觉到不对似的反握住男人的手,向前探身的动作带着依赖。 没错。 只要听他的就好了。 姜舟迷瞪瞪地,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想要不顾一切答应他的想法。 就在姜舟被蛊惑到的那一刻,叮地一声—— 系统上线了。 【对不起舟舟,刚刚我和你的链接被不知名的力量屏蔽了,修复花了一点时间,好你这边情况还好吗?】 姜舟惊喜:“022!” 022先是和他贴贴撒娇,随后扫描现场理解状况后,它忽然在姜舟脑袋里尖叫了一声:【这是哪里啊?舟舟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牵一个纸人的手?】 被它这么一叫,姜舟灵台立刻清明。 他愣愣地听着系统口中的话。 ——纸人? ——是他想的那种纸人吗? 姜舟触电似的抽出手指。 他咬牙自己掀开盖头,深吸几口气,鼓起勇气迎着月色向外看去。 果不其然,与他说话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纸人。 不,或许一开始这就是个纸人,只不过他被屏蔽了五感,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轿外的纸人身上画着男款婚服,火红的颜色涂满了半身,脸颊上两个血红的太阳,头顶戴着黑色的冠,此时正在平静地望着他。 那双纸扎的眼睛深邃混沌,像深不见底的渊,姜舟只看了一眼就慌忙错开视线。 “啊!” 纸人似乎不满姜舟错开视线的动作,歪头向前,小小的巴掌撑在了他的膝盖。 姜舟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向后倾倒,脊背一下子撞在轿壁上。 他忍着生理性眼泪,呼吸清浅,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身前这个非人的东西,被吓到连抽泣都忘了的样子。 一道闷笑从纸人的身上发出: “啊,被发现了。” 接着是可惜的长叹声:“我还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将新娘子带回去的……果然还是不行吗?” 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 新娘子姜舟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还没等对面回答,系统首先察觉不妙:【糟糕了,舟舟!我这边检测到玩家已经进入小世界,虽然我很想建议你跟玩家一起行动,这样安全保障更大一些,可是来不及了。】 姜舟侧目,半空中透明面板呈现出他们所在的地图,无数代表着危险的红点正在以轿子为中心朝他靠近。 姜舟顿时想到纸人之前对他说的话:这里阴气沉沉,到处都是孤魂野鬼。 而自己,则是整个村子已经标记好的,明面上的猎物。 想到这里,他与纸人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后者简单到只有一个线条的唇部弯了弯,姜舟竟然能从中宠溺的笑容。 “我不是说过了吗。” “瞧,他们出现了。” 纸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声音慢条斯理,细听还有几分笑意在里面:“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呢,这位美丽的小姐?” 小姐? 姜舟心重重一跳。 被错认成女孩子了……纸人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此刻身穿嫁衣,头戴假发,珠翠发冠一个没少,哪怕摘掉盖头也是眉眼柔和,没有丝毫攻击性,在衣服的修饰下身形也没有违和感,一眼看上去可不就是个姑娘吗。 怎么办,要默认吗? 姜舟犹疑地咬住下唇,却始终没有开口。 结合对方说要带他走的话,姜舟大脑转的飞快:他面前的人暂时身份不明,假如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缺一个结婚的新娘。 ——那么在拜堂成婚之前,他大概率不会伤害自己。 如果面前操纵纸人的真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他要是戳破,没准反而会导致额外的风险…… 可如果默认了女孩子的身份—— 他实在羞赧。 姜舟这边睫毛轻颤,一脸为难,偶尔抬眼看来,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格外惹人怜爱。 他不知道对方只是在逗他。 见他许久都不吭声,纸人装模作样地摇头,声音也冷淡了些:“算了,在下正人君子,没有强迫姑娘的爱好,那就——” 话还没有说完。 被求生欲刺激到的姜舟扯住了纸人纸扎的袖子,琥珀色的眼珠被水洗过一样晶莹剔透,像两颗不易被发掘的宝石。 小美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别走,你帮帮我可以吗……至于你说的那些,” 他红着脸:“…我答应你就是了。” 纸人笑着指了指他怀里的骨灰盒子:“哪怕我的条件是将结婚的对象换成我,也答应吗?” 姜舟冷汗直下,咬牙点头。 他心想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先度过这个困境再说。 纸人满意他的答复。 它哗啦啦地飘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轿子中的美人。 心念一动,人和轿子已然不在原地- 都市怪谈3: 据说在一座坐落于深山的偏僻村庄中,有一个诡异血腥的阴亲习俗。 缝嘴、挖眼、割舌,新娘子尸体一样被钉死在棺材中,血泪不止,冤情难明。 冤魂化作厉鬼,每到夜晚子时,红衣新娘便会在村落中游荡,杀死遇见的每一个人。 注意,不要被恶鬼“盯上”- 另一边。 玩家在影帝的身体中醒来,他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脖颈随着他的动作绷起一条长长的青筋。 摸了摸酸痛的脖子,玩家看着都市怪谈,前情提要的文字眼神晦暗不明。 与斯文的外表不同,玩家绑定的直播反应可谓剧烈。 弹幕激烈地讨论着: 【终于蹲到我白哥的直播了!有生之年呜呜呜】 【白哥,你是我亲哥,求传授我副本通关经验吧砰砰砰(磕头音】 【S级的top大佬来了,安心心】 【我没看错吧?怎么又是灵异类型的怪谈?而且难度系数这么高】 【是错觉吗,总觉得怪谈诞生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白律拿起桌边的眼镜,架在了耳朵上,看到弹幕的言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不是错觉,”他说,“从之前林程和钟毓的通关直播就能看出来了,跟某位NPC产生联系的副本,似乎都很特殊。” 说到这里他产生了一点兴趣:“这种难度系数……难道我也撞到那位人见人爱的NPC了。” 他笑着挑了挑眉,脑海里不由自主划过一个年轻男生的样子。 鸦色的头发,琉璃色的眼睛。 “——连我都有些想认识一下了呢。” 吱呀一声。 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白律看着姜舟房间内,以及那张空无一人的床铺,眯了眯眼。 他意味不明地说:“我以为早就知道这位NPC有多受欢迎,看来还是低估了他的抢手程度啊。” 这才第一天。 作为玩家的他刚进入副本才不到10分钟。 ——而那名叫姜舟的核心NPC,就已经被撬走不见了。 第50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3 跳过拜堂,直接洞…… 3. 不止玩家有这样的感叹。 姜舟和轿子不见的同一时间, 某处古宅的最深处,一个红木制成的棺材黑气缭绕,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开棺。 一个身穿红衣的黑发男人睁开眼睛, 从棺木中伸出手臂, 搭在了边缘。 男人裸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到不可思议, 像是常年不见阳光, 手臂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又长又直的睫毛自然下垂, 隐匿着其中翻滚不定的情绪, 他直起上身,整个人被死气环绕。 “主人,被劫走了,新娘子被劫走了——” 一只漆黑的乌鸦在屋外的天空中盘旋, 口吐人言,声音沙哑难听。 它扑腾着翅膀, 一个俯冲从窗户钻了进来, 顾不上掉落了几根的羽毛,朝棺里的男人嘶嘶鸣叫:“轿子也不见了, 是那个总与您作对的可恶家伙!主人,新娘他——” 乌鸦话说了一半,忽的僵住不动了。 黑色的雾气好似有实体般掐住了它的脖子,下一秒,乌鸦抽搐着倒地, 翅膀也瑟缩了起来,竟是半点声响也发不出了。 “不见了又能怎样。” 男人睨着地上被吓到无法动弹的乌鸦, 神色平淡没有波澜,声音慢条斯理,仿佛刚刚那股极强的压迫感不是他释放出来的。 手臂下压, 他从棺木中起身。 随着变幻的动作,男人极长的身量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除去非人感的肤色,他的容貌与活人无异,甚至更胜一筹。 颀长的身材和四肢展现出一种怪异的美感,视觉上看去,比起人类,他更像一棵即将枯死却依然存活的树木。 远远望着一处方向,男人眉骨压低,眼里的憎恶一闪而过: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拆散我们。””……没关系,丢掉了重新找回来就好了,他只能是我的。”- 这边的姜舟,连带着轿子被纸人打包带走,再一眨眼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经历过两个副本,姜舟自认为他勉强有了一些应对的经验。 他记得系统先前说过,有玩家已经进入小世界了,根据这次的地图的情况和大小来看,玩家要么混在村民中,要么就是隐藏在跟他一起来的剧组人员里。 不管他现在在村子的哪一个角落,只要玩家有心找来,那么一定不会花太长时间。 想到这里,姜舟心里升起了一抹期待。 他对玩家阵营的人有着天然的信任感,这种感觉不仅仅是他们所属同一阵营带来的加成,更多的是姜舟积累了许久的,感官上的亲身体验。 他这边目前情况虽然紧迫,却还不至于到绝境,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 只要努力苟到玩家出面,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心里有了点底气,姜舟分出精力,观察着起了所在的环境。 ——他这会儿正在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类似两进四合院那样布局的院子前。 院子的门框上并没有挂门匾,他暂时无法得知更准确的位置。 仔细看去,这间院子的砖瓦虽是上个年代独有的蓝砖,却很工整,不显得破旧。 才刚看了一眼,姜舟感觉到手指被人碰了碰。 “夫人,我们到了哦。” 姜舟身边的纸人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它捧起脸,依然是懒洋洋的声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兴奋,它两颊画上去的色块看上去更加鲜红了。 “好开心,把你带到这里可是我想了很久的事,现在终于实现了呢。” “夫人一定会喜欢我特意准备的婚房。” 姜舟身子骨僵了僵。 被纸扎的人偶用古腔唤做夫人,别扭的感觉从脚底板蔓延到了头发丝。 关于这个纸人的身份,姜舟通过022,以及自己的推断有了些猜测。 正因为这样,每次对方跟他搭话,他都感觉脊背发凉。 还没等他说话,纸人便陶醉地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当然了,不仅仅是婚房,等我们成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哦。毕竟满足可爱的新娘子才是一个合格丈夫该做的事。” 它引着姜舟踏进院落。 先是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悬挂着一排红灯笼,里面燃烧的烛火微微驱散了昏暗的氛围。 走廊后是开阔很多的中庭。 姜舟还看到庭院内,两个更小的纸人一个拿着扫把一个拿着抹布,正在哼哧哼哧地打扫院子。 见他路过,两个只有小腿高的纸人停止了动作,两双洞洞眼直直地盯着他。 放在插画里还算可爱的眼睛,此时冒着绿油油的光,像极了犬类在看一块散发着肉香的骨头。 姜舟脚步顿了顿,感觉迟来的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他还听到它们窃窃私语声: “好香,好好闻的味道。” “是大人的新娘吗?大人终于把新娘子带回家了,幸好我们都提前布置好了。” “不是大人的新娘,是大人抢回来的。” “哇,不愧是风评最为不佳的大人……” 说着,又是盯着他一顿看。 姜舟嘴角抽了抽,看向身旁。 婚服模样,比它们都大上一圈的纸人被两个小东西腹诽,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心满意足地带着姜舟来到一间布满了绫罗绸缎的主卧也是它们口中那间早已布置好的婚房。 它周身具象化的飘着小红花,肉眼可见的满足。 似乎看出来姜舟全程紧张到不行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它内心越发怜爱。 “夫人,我可爱的夫人,放心好了,我们的第一次是是那么重要的场合……我肯定不会顶着这副模样随便敷衍了事的。” “作为疼惜妻子的丈夫,这也太不合格了不是吗?” 它眨了眨眼,意有所指:“而且这个身体用起来也不太方便呢。” 姜舟:“” 弹幕替他发声: 【总觉得这纸片人意有所指,错觉吗】 【走开不许调戏我老婆啊啊啊,要调戏能不能换一个好看一点的纸片人来!!】 【我是村长,我不同意你们结婚。我是小狗,我不同意你们结婚。听到了吗?我不同意。】 【前面的,哪怕你是小三也无人在意】 姜舟勉强扯出一个笑,问它:“那个,我们不拜堂吗?” 这过程跳的是不是太随便了些。 纸人摇头:“这里可没有值得让你下跪礼拜的高堂。至于祭拜天地……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更不配了。” 姜舟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他硬着头皮拖延时间,想了想,还真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那刚刚呢,刚刚和我见面,你为什么不用本体?” 如果不是系统突然上线,姜舟这会儿还沉浸在他制造出来的假象里呢。 听纸人的说法,他本人似乎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和姜舟交流,怪不得使用幻境也要制造他本人在场的假象。 看来是出了什么让他无法随心所欲的状况 姜舟有心试探。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豁出去了。 手心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姜舟杏眼微敛,水润的眼睛看着纸人,面上流露出伤心:“——难道说,你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合不重要吗……你只是想占我便宜,实际却上觉得我无关紧要。” 他上了妆,本就柔和的五官更加流畅温柔,况且还是这样新娘子待嫁的犯规装扮。 此刻眼眶含泪,坠在下睫毛上要掉不掉,全然一副被欺骗着带回家,却发现婚前甜言蜜语的丈夫是个只馋他身体的负心汉的可怜样子。 被还未过门的妻子这样难过地看着,哪怕男人是铁做的心肠也都化开了。 谁都无法狠下心、说出令他伤心的话。 面前的纸人肉眼可见的愣怔在了原地,目光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 意识到姜舟还在等它的回答,纸人向来倦懒的嗓音多了几分急切。 “不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不重要呢?” “我早就想和你见面了,只不过” 姜舟一听有戏:“只不过?” 纸人视线移到姜舟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子上面,眼神多了一抹无奈:“夫人已经知道了吧,我并不是人。” “而你怀里的东西,也不是你以为的普通道具——那是真正死人的骨灰。” “骨灰的主人生前惨死,死后魂魄不散,已经修成了厉鬼。” “像我们这种级别的厉鬼,在苏醒的初期因各种限制没办法轻易发动真身——骨灰的主人想要你,所以他选择驱使轿子,控制着你前往他所在的目的地。” “我也是同样,” 纸人语气放缓,终于在此时展露出属于厉鬼的、冰山一角的恶意:“我也想要你,哪怕是苏醒的前夕,本体暂时没办法赶来,也控制不住地想得到你。” 气氛忽的冷凝了下来。 姜舟张了张嘴,一时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问:“……我会被怎样?” 姜舟再次意识到目前的情况跟022刚绑定他时所说的截然不同。 怪谈世界的boss,有一个算一个,对他痴迷到了极点。 这显然不是背景板该有的待遇。 姜舟被众多boss明目张胆的偏爱,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一种被未知生物盯上的,无法言说的恐惧。 被他抱了一路的骨灰盒微微发热,在他怀中彰显着存在感。 面前的纸人目光灼灼,同样令他无法忽视。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它看着姜舟,简陋的嘴部线条扯出一个堪称怜悯的笑。 “——只要被抓住,不管是我们中的谁,都会想方设法的、不顾一切的把你留在这里。” “顺从,是唯一让你好受一点的办法。”【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4 掀开盖头,你老公…… 4. 盖头重新落到了头顶。 视线再次恢复黑暗, 四周寂静到只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响声。 年轻的新娘独自一人被安置在婚房,像个精心打扮的礼物,等待着厉鬼口中所谓与他重复的时刻。 指尖被姜舟自己捏到发白, 等耳鸣声散去时, 屋内的烛火已经燃烧了一小半。 系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舟舟, 趁现在只有你自己, 得想办法赶紧离开啊。】 话是这么说…… 姜舟试着动了动身体, 可纸人临走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它只说了一句:“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他就宛如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连站起来都没办法做到。 更别提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一想到再次见面,很可能就是本人亲自降临的非人鬼怪, 姜舟心里就有一种无法消弭的急迫感。 思维上越是着急,坐在床沿的身子便越发无力, 姜舟屡次想要撑身站起, 可事实上在旁观者的眼里,他连一毫米这样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一直重复在做无用功, 姜舟一个泄气自己把自己气哭了,酸涩感涌了上来,他忍不住抽泣了两声,两颗豆大的泪珠擦过脸颊,垂直掉落, 啪嗒砸在了膝盖上。 红色的嫁衣被濡湿,颜色比周围深了些许。 忽略他发出的泣音, 只看端庄的坐姿、乖顺的仪态,谁都会认为坐在这里的是一个羞涩的,等待新婚丈夫归家的妻子。 可他偏偏在哭。 厚重的盖头无法将哭喘着的声音压下, 摇曳的烛火也难以遮掩待嫁新娘子的悲伤。 这样脆弱的姿态无疑是惹人怜爱的。 如果在正常的世界,他也许能收获很多正向的关心,例如家人朋友轻声细语的问候,和陌生人暖心的宽慰。 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哄好。 ——可这里是诡异横生的怪谈世界。 怪物们嗅到泪水的咸湿味,首先感受到的不会、也不可能是安慰,而是兴奋到头皮发麻的快意。 想要刺激他流出更多。 想要让他纤细的身体承受不住。 最好能让那张细嫩白皙的脸蛋沾满泪液,让他发出更加甜腻的喘息,再一点点舔掉涌出的泪珠,冷眼旁观他的恐惧。 他当然不能推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必须都是自己。 妻子接受丈夫的亲密有什么错? 哭泣只会成为助兴的工具。 …… 姜舟算不上是个多坚强的人。 但有一点他明白,事态并不会因为情绪发泄出去而得到好转,他纵然期待有人能将他从这个局面中拯救出去,可什么都没有自救来的现实。 他抽了抽鼻子,将最后两颗眼泪眨掉,开始问系统还有没有什么他遗漏的信息。 系统连忙为他展开资料。 【按照原本的剧本来看,你的身份是跟随剧组来到深山村庄拍摄的十八线演员。这座村子从民国时期就有冥婚习俗,以至于现在人丁稀少。直到剧组人员出现,村民从内部挑人的想法改变了,他们盯上了剧组里年轻漂亮的女性。】 姜舟随即想到,这次剧组浩浩荡荡的来到宋家庄的女性人员,演员助理和工作人员在内一共有5位。 系统接着说:【这座村子发生了不少血腥事件,形成厉鬼并不意外,可是……】 姜舟眼睛一眨,也想到了怪异的地方。 冥婚受害者大多是女性。 可这次出现的纸人,以及闹灵异事件的骨灰盒子……他们的真身明明是男的啊? 男鬼能在阴亲村庄中扮演什么角色? 总不会是强取豪夺,伤害小姐姐们的惯犯了吧…… 姜舟越想越有可能。 ——毕竟他这次被纸人拐来,起因就是对方误以为他是女孩子啊! 想到这里的姜舟登时一个激灵,更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迫切的想要离开,使劲儿使到脖颈都泛起了一层红色。 此时的他都有点羡慕玩家了,作为NPC,哪怕他已经完成了两个副本,获得的折现奖励直接翻倍,可一些功能性的道具却还是比较偏向于辅助效果,在这种浑身上下受到限制的关键时刻,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时间一点点流逝。 姜舟望向蜡烛的方向:纸人在离开前说过,蜡烛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亲自揭下新娘的盖头。 系统知道他看不见,忧心忡忡地提醒着他:【很快就烧到一半了。】 绝大世界在副本刚开始的前夕,怪谈要不是还没有开始成型,要么就是无意识的状态,玩家大可以在怪谈诞生的薄弱期将他们消除。 可姜舟经历过的这些副本,怪谈boss无一例外都在强势期。 所以尽管系统要想宽慰姜舟Boss前期势弱,不太可能以本体直接示人,也无法违心的说出口。 就在此时,房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一声。 门竟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姜舟一愣,不自觉地屏息凝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时间还没到不是吗? 难道纸人又是在哄骗他,姜舟慌乱地想,说好了蜡烛燃烧到一半时会回来,却故意提前一步赶回……就这么喜欢捉弄别人吗? 这边的姜舟大气都不敢出。 来者却气定神闲,很快锁定了方向,抬腿朝他这里走来。 啪嗒、啪嗒。 他的脚步声不加遮掩,每一步都富有节奏感,由小到大,由远到近,与姜舟的距离无限缩短。 姜舟感觉到来人在他面前停住。 随后一只手揭起了他的盖头。 橘色的烛火中,恢复了视觉的姜舟抬眸,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对视上了。 后者身穿纹路复古而神秘的赤色衣袍,短发打理得通顺流畅。 他的容貌惹眼极了,哪怕这几天与娱乐圈的顶流混迹在一起,姜舟也觉得面前人的颜色能完胜他们。 可更引人瞩目的不是他高挑的身形,和秾丽到有攻击性的外表,而是眉眼间挥之不去的忧郁神色。 姜舟稍稍恍神,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 ——这人长得好像现世里那位被世人熟知的名伶啊。 可名伶一开口就是王炸:“盖头我掀的,你是我老婆。忘了他们两个,懂?” 姜舟:“……” 【又给我老婆干沉默了】 【一句话让Crush对我下头,拉黑永不再见】 【哪里来的小四小五,懂规矩的就去队尾排着】 【抱一丝哈,我老婆床底下衣柜里都藏满了人,暂时轮不到你。不过你长得好看,允许你插个队】 似乎是看出了姜舟正处于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的窘境,他蹙眉,解开了他身上的禁锢。 姜舟腰腹一塌,长时间固定一个动作的疲惫感瞬间袭来,又被面前的人牢牢接住。 他抓的极为用力,姜舟推了推,没有推开。 “这位先生,”姜舟面上为难,实则暗自警惕地看着他,试图讲道理,“我只是个暂时停留在这里的外乡人,迟早是要回去的,你能明白吗?” 他抓起一缕垂在胸前的假发,摊开让他看:“而且我不是女孩子,不管是头发还是衣服,都只是角色需要才做的装扮,我当不了你老婆。” 或许是面前的男人出场方式没有那么诡异,又是骨灰,又是纸扎人的,姜舟对他的恐惧相对而言少了很多,勉强能用平常心跟他讲话。 可他错误预估了对方的危险性。 哪怕看上去再怎么好说话,能成为厉鬼且在怪谈世界前期现身的存在,也绝不可能是他以为的正常人。 听到姜舟一点也不婉转的拒绝,面前的人本就阴郁的神色一点点暗沉了下来。 “你——” “我叫薄息。” 打断了姜舟的话,他伸手用指腹抹掉姜舟脸上还没散去的泪痕。 “至于你说的——性别、距离,我不觉得这种可笑的理由,能说服我放弃。” 在姜舟震惊的目光中,薄息唇线扯起一个不算笑的弧度,把浸湿的手指上送到的唇边,一点点舔了干净。 不等姜舟从惊诧中回神。 薄息低下头,又去吃他脸上的。 姜舟只觉得脸蛋一凉,那种被湿滑粗糙的舌舔过,牙齿轻咬的感觉瞬间涌入大脑。 姜舟先前哭的有多伤心,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不懂自己被泪濡湿的腮肉有什么魅力,值得被这样翻来覆去的亲吻。 他羞耻到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变成了粉色,耳根尤其严重。 “不准、呜不准咬。” 眼睛睁圆,姜舟抬手想要去护自己的脸蛋。 腰间却骤然一紧,随后两条手腕也被抓住,升至头顶,不断上提。 姜舟被迫踮起脚尖,等有了喘息的空闲时,整个人已经十分被动。 他仰着头,纤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小巧的下巴抬着,俨然一副奉献自己的圣母姿态。 “你又在拒绝我,舟舟。” 薄息握着他腰部的那只手还在收缩,姜舟呜咽一声,几乎产生一种自己要被他揉碎的错觉。 个人空间不断被侵占,姜舟艰难呼吸着,琥珀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像含着两滴晶莹的露珠。 “这是第二次了。” 姜舟试图挣脱的动作停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薄息,可面前的男人半点停止的意思也没有。 “……膝盖……拿开,” 半晌,姜舟从齿缝中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全身上下颤抖不止。 “新婚燕尔,洞房花烛。” 丹凤眼将他动人的神态尽收眼底,薄息泰然自若的开口。 “掀开新娘子开头的是我,所以,你该称呼我什么?” 又是一声呜咽。 姜舟重重一颤,额头浸汗,简直怕死他那不知轻重的膝盖了。 “老公,”他从心道,“老公饶了我,呜呜。” 他委屈地啜泣。 余光中,红色的蜡烛蜡油流动,已燃烧到了一半。 第52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5 修罗场啊,三鬼追…… 5. 屋外, 乌鸦扯开嗓子,发出一声粗粝的嘶鸣。 猩红的瞳孔隔着窗纸精准锁定了姜舟两人,随即绕着房屋不断盘旋。 没多久, 门口就又走进来一个身影。 来者的身形高大, 外表陌生, 眉宇中带着挥散不去的冷冽戾气, 一进门便朝姜舟的方向死死盯了过来, 脸上的表情阴沉到可以滴水。 姜舟这边刚向薄息示弱讨饶, 此刻还瘫在他怀里不住喘气。 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他看见了新进门的男人,两双截然不同的眸子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一个眼含水光,一个躁郁至极。 姜舟被那双没有丝毫活人气的眼睛看得一个激灵, 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现在的状态难堪极了,全靠薄息撑着才不至于倒地。 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 本质上胆小脸皮薄的姜舟又急又气, 大脑一阵眩晕,窒息几乎要昏过去。 脸颊上的红晕渐渐消弭, 姜舟下意识想挣脱开薄息的拥抱,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想要放开他的意思。 没有体温的手覆盖在姜舟的脊背上以作安抚,薄息将他拥地更紧。 两人亲密的拥抱着,仿佛世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情侣。 薄息冷淡地回头望去。 两个男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于对方极致的厌恶,这场视线的碰撞宛如没有硝烟的战场, 充满了风雨欲来的火药味。 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但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态,都表明了一触即发前的紧绷感。 “——把人给我。” 肩上立着黑鸦的男人首先发难。 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 视线停留在姜舟的身上似乎也没有波动,情绪看似很平稳。 实际上只有与黑鸦共享视觉的他自己,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怒不可遏。 ——已经是第二次了。 数小时前, 在等待姜舟乘轿赶来的时候,他先是被那个操纵纸人的恶心家伙截了胡。 等真身能移动后第一时间寻了过来,又被另一个家伙捷足先登。 第三者理直气壮地拥抱着属于他的新娘。 将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排斥在外。 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使他神色越发阴寒,濒临失控的边缘。 还有他那娇美的未婚妻子—— 男人注视着姜舟。 他的妻子这么乖的缩在野男人的怀里,嘴里还曾叫着那个令他也无比嫉妒的称呼。 明明都是第一次相遇,明明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已经可以对别人敞开怀抱了吗? ——还露出那样讨吻的表情。 想要娶的妻子是一个放荡的人……他拒绝去思考这个可能性,承认这个事实无异于当面打他的脸,在他的脊梁骨上反复横跳。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 “来我身边,我会让胁迫你的人永远消失。” 一定是他威胁了自己的妻子,让他在真正的丈夫面前也不敢指认猥亵他的罪人。 男人虽然面无表情。 可拥着姜舟的薄息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他的不甘及愤怒。 这或许是所有男人面对情敌时的被动天赋,他清楚地感受到巨大的、只针对自己一人的压迫感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 薄息不是喜欢挑衅的性格。 可大抵是男人的劣根性,让他们在竞争对手面前,总是无师自通知道怎样能惹得对方更加丑态毕露。 在这样的恶劣因子刺激下,薄息不但没有放开姜舟。反而故意侧身,展露出姜舟红润的脸蛋,在旁观者锐利到杀人的视线中,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耳垂。 溢于言表的得意。 姜舟羞赧的神情展露无遗,耳垂要蒸发了似的通红。 看吧—— 清晰地看看,老婆是如何因为他才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 “不管你之前有过怎样的打算,真正揭开他盖头的人是我,” 薄息无视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要自欺欺人了,难道你没听见他对我的称呼有多么亲密吗?他已经承认了我。” “人是我先标记的。” “呵,你先。” 薄息几乎要笑了,“他知道你的名字吗?你真正触摸过他吗?到底谁才是后来者?” 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薄息理也不理他。 转身面对姜舟,态度瞬间和颜悦色:“——夫人,这里有个不长眼的想抢走你,你来告诉他,你更喜欢谁?” “……” 姜舟没预料到火这么快就引到了自己身上。他紧张到手心冒汗,樱粉色的唇也没有了血色。 20来岁,感情经历还是空白的老实人又一次体验了一把高速公路上翻车的感觉。 可他不是拥有一大片鱼塘的海王,更不是什么会在高速公路上违规的司机,哪里想到会频繁遇到这种情况。 乖宝宝姜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再看看两个男人的神色……他们齐齐看着自己,见他许久不讲话,眼神中竟然还有失望和委屈。 ——他们委屈什么? 姜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喊冤的人。 姜舟声音细弱,“我都不认识你们……” “宋酌。” 肩上立着黑鸦的男人立刻报上了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个名字说出口的一瞬间,薄息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一抹比厌烦更加浓烈的恨意。 宋姓? 姜舟心里划过疑惑。 这个姓氏在宋家庄非常常见,想来生前应该是这个村子的原住民。 见姜舟看向自己的眼神依然陌生,宋酌手指轻动,一个外表朴素,通体漆黑的盒子从角落里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里。 是那个骨灰盒子。 姜舟很快明了,认出这人就是把好端端做着美梦的自己转移的出来家伙,让他一觉醒来重新回到了轿子里。 当时的姜舟吓得不轻,又是哭又是祈祷的。 没想到抓他一次不成,他本人竟赶了过来,还一副姜舟认识他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姜舟叹了口气。 他天生性子软,拿这种性格强势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本就是常常被动,更何况一次应付两个。 见两人的目光都望着自己,姜舟汗毛倒竖,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驯鹿。 “只知道名字,并不代表我对你们很熟悉。” “不要为难我了……” 姜舟想说些什么挣扎一下,最好能让两人态度软化。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就离开了一会儿,觊觎我可爱夫人的垃圾竟然一个一个找上门了。” 懒洋洋的格外没有干劲,像是永远困顿着睁不开眼睛的撒娇,可细听却绵里藏针,一点笑意也没有。 “好伤心啊,夫人。” “怎么办,要全杀了吗?” 故作为难地眯了眯眼,来人倚在门沿,朝屋里的几人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啊……忘记了,他们本来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干脆挫骨扬灰好了。” 姜舟:…… 怎么又来一个! 姜舟抬头看着天花板,欲哭无泪:求求了,谁都好,救救孩子吧。 …… 趁天黑摸到废弃祠堂的玩家似乎听见了姜舟千米开外的呼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调查的动作一顿,玩家无奈地扶好眼镜。 直播间发疯的人不在少数: 【白哥,我亲哥,你既然都跟我老婆撞车了,难道不应该先去跟他汇合吗?!】 【对啊,怎么就这么水灵灵的调查起来了】 【你们都有毛病吗,非得被NPC拖后腿才高兴?不知道在舔什么。】 【??有毛病的是你吧,前两个副本直播没看吗,能通关是谁的功劳?说谁拖后腿呢】 【我懂白哥的操作了,跟林,还有钟他们一样,老婆拉怪吸引仇恨,玩家趁机偷家结束,两个人打一波配合!】 白律扫过弹幕,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直播间的人气居高不下,很多人会被他的表现出来的温和有礼欺骗。 实际上,他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那个名叫姜舟的NPC是该救。 但怎么救,何时救,就是他说的算了。 锦上添花可比不上雪中送炭,怎样才能将散发出去的一分好意变成十分收益,才是执棋者的目的。 白律:“放心吧,按照前两次的分析结果来看,boss并不会主动伤害那位核心NPC。任务重心依旧是消除怪谈,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保护NPC安全。” 他目光移在自己挖出来的,还没有完全销毁的资料上。 “民国初期至今,冥婚的受害者共计279人吗……这还只是不完全的记录,实际受害者的人数远不止这个数字。” 宋嘉萍、宋衣、宋小惠—— 一个个死者的名字在手下划过,好似能看到她们生前鲜活的模样。 有哪里不太对劲。白律眉头轻皱。 至今为止,土葬还是部分偏远地区的主流埋葬方式,不仅限于埋人,老一辈的人也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藏私密物品。 在他们的认知里,黄土能掩埋一切罪孽,不把这一世的腌臜事带到来生。 所以对于这些资料的真实性,白律心里信了七成。 ——问题就在这里。 比起不听话的活人,显然还是死人更好操控,反正也是配阴亲,活人也迟早都是要死的。 为什么这座村子的村民不去当土夫子,直接去坟地挖那些死去的未婚女孩儿的尸身? 毕竟那个年代多的是早死的姑娘。 反而专挑活人下手…… 要知道活人有手有脚,生死间爆发的求生欲可不是说笑的。 不知怎的,白律联想到了姜舟—— 他记得在剧情开始之前,姜舟正在拍戏。 身穿嫁衣,头戴假发,俨然一副待嫁姑娘的样子。 长期以来处于信息封闭式的村民可分不清嫁衣里的是男是女。 他们只知道,一个唾手可得的目标,顶着一副单纯无知的神色,整日在身边晃悠。 怪谈是不会伤害他没错。 ——但他一定会死在人类手里。 白律捏了捏眉心:“看来不得不提前见面了呢。” 那就期待一下吧。 第53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6 陪着睡觉,选择第…… 6. 精心布置的婚房内。 三个不知底细, 身份不明,但无一例外都很难搞的男鬼在相互对峙着。 一旁的美人已然沦为了战利品。 宛如古罗马斗兽场给予战士的最高荣耀,赐予胜利者绝佳奖赏。 他远远立在一旁, 像极了一颗打磨到璀璨的鲜红的宝石, 看似远离战场的中央, 实则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无上的耀眼。 姜舟揉了揉眼。 他一晚上没有睡, 此时眼下青黑一片, 看上去有些憔悴。 弹幕齐刷刷的: 【好一股熟悉的既视感, 这是第几次了?】 【三选一虽迟但到】 【宝宝你坚强些,你已经是个有经验的大宝宝了!这种场面对你来说一定不算什么的】 【老婆老婆我教你个办法,一人给一巴掌让他们先爽爽,等他们被香的神魂颠倒的时候, 不就可以趁机脱身了吗!】 【难你天】 【难你天】 对于这些不正经的言论,司空见惯的姜舟甚至都无力反驳了。 什么叫挨个给一巴掌啊, 他就没有见过谁被打了之后还高兴的, 他要是敢打,这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鬼还不得活撕了他。 而且他有没有喷香水, 手上怎么可能有香味,出这个计谋的人简直歹毒。 姜舟心里弱弱吐槽。 他低眉敛目,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让本就柔和的面貌多了一丝弱态。 美人哪怕是病态憔悴的,也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姜舟活泼笑着时像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此时一声不吭反倒像水面倒悬的月了,温和柔软的面容也显得清冷了下来。 在场三个男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见他病恹恹的,立刻收敛了气息,通通围了上来。 “他需要休息。” 有人语气垂怜地开口。 “这是当然, 要不是你们的妨碍,我和夫人早该躺下歇息了。” 有人坚持不懈泼脏水。 “夫人……很累了吗?”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眷恋地蹭了蹭,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宝物,“好可怜,都困得睁不开眼了。” 温热的脸忽然贴上一个冰凉。 姜舟打了一个冷颤,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那只手一僵,修长骨感的手指就这么停顿在了空中。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三双形状不同,各有特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像是要穿透外层的皮肤,将他一颗心脏剖解开来。 非人感在此时初显,姜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明白,面前站着的是死后阴魂不散的鬼怪。 瑟瑟的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屋内的红色纱幔吹的卷起一个弧度。 不知什么时候,闷热的空气消失,只剩下清凉的余温。 姜舟忍不住拢了拢衣服。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动作后,他心里直呼糟糕。 ——他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动作没错,但同时他也是真的怂。 敏锐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姜舟求生欲发作,当机立断地握住了那只手,弥补似的地把脸颊贴了过去。 他的脸蛋细腻柔软,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摸起来带着被冷空气浸染的丝丝凉意。 漂亮的小男生声音软绵绵的,细听还带着一点鼻音,“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挨得极近,他几乎缩在男人的怀里,由下往上看的角度像极了男友视角下爱人的撒娇。 “我白天就工作了一整天,晚上更是整晚没睡,我已经好困了,头脑不是很清醒。” 大眼睛真诚地看着他们,姜舟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他紧张地不行,生怕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怪谈突然发难,到时候有几条小命都不够他用的。 “是吗?” 没想到男人立刻信了,心疼地摸了摸他蓬松的头顶。 “我是越明择,舟舟要记住我喔,不能忘记了。” 姜舟看他态度软化,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记住了。” “好乖,那夫人就去休息吧,这间屋子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越明择弯着眼睛,一副态度友好的样子,却在姜舟松了口气的下一秒忽然说道,“所以——夫人想要谁陪你睡觉?” 姜舟怀疑自己耳鸣了,干巴巴地:“什、什么?” “不是说很困,想要休息了吗。” 越明择温柔地俯视着他,饶有兴致凑近了些碰了碰他的鼻尖,狭长的眼底尽是深沉,满含深情和挑逗,“深夜寂寞难耐,哪有第一晚就晾着新娘子的道理?那样的丈夫可是要被戳断脊梁骨的,当然要陪着夫人了。” 姜舟:“……我不需要人陪。” “那可不行,婚后生活总是要习惯的。” 越明择的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姜舟求助似的转移目光看向了另外的两人——不出意外对上了两双欲壑难填的眼睛。 “老婆看着我,是想选我陪你一起睡觉吗?” 薄息腔调散漫,眼神透着高傲和轻佻。明明长了一副忧郁的外表,性格却像个恶劣的孩童。 姜舟立刻回想起来这人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耳根泛红。 那种浑身上下的感官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他短时间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于是飞速移开视线,假装自己根本没有看过去。 嗯,这不是个能糊弄的人,不在目标之内。 薄息见状,不爽地啧了一声。 妻子这副样子明显就是不把他放在考虑范围里,他咬着牙,心想方才还是对他太温柔了。 他就不该只是提着他手臂把他教训了一顿,这样留有余地的舔狗行为,根本没办法彻底让他铭记。 ——他该直接在这个三心二意又花心的人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才对。 直接在他身体上永久打上属于他的标记,让外人一看就知道他所属何人。 想逃跑就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哭着求他垂怜,唯一能移动的方式就是通过丈夫的拥抱。 那双漂总是看向别处的漂亮眼睛,清亮的瞳孔里不是没有任何人的倒影吗? 那就让他只能注视着自己,离开视线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姜舟被一侧毛骨悚然的眼神盯到心虚。 他不断暗示自己忽视掉,瞟着天花板轻轻喘气。 可就在他转移视线的空暇,短短数秒,姜舟再次望到了那个沉默的站立在一旁的高大身影。 名叫宋酌的男人只是单纯立在那里,就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威压,高调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似乎不是很爱说话,肩上的黑鸦也同他沉默寡言。 捕捉到姜舟看过来的眼神,宋酌眉宇微动,一双黑如死水的眸子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仿佛漩涡一般,吸纳着想要窥视的人,有一种别样的神秘感。 如果非要选一个—— 姜舟大脑飞速思考:在危险性相同的情况下,他更加倾向于与怪谈boss有直接联系的人。 那么这个叫宋酌的人…… 姜舟抬起手,在众人或微妙,或不悦的注视下,指尖移了过去。 他犹犹豫豫地说,“我要他陪我。” …… 他的选择宛如一道惊雷落在了众人耳边。 薄息愣怔过后,嗤笑了一声,显而易见地不高兴:“夫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有哪里比得上我?你确定第一晚要跟他过?” 这个语气…… 如果姜舟不是当事人,恐怕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出轨了。 殊不知在没被选择的其余二人眼中,他这个行为可不就是在出轨吗。 没有人能在老婆公然跟其他人示好时保持风度,越明择也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宝宝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哦,第一次当然还是要选一个温柔的人才对嘛。像那种冷冰冰石头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他会疼老婆吗?” 他掀起眼皮看了姜舟一眼,动作和语调都‘温柔’极了,简直是明晃晃的推荐着自己。 姜舟忍不住又幻视了。 他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弱小无助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好不容易翻了个牌子,两个妖艳妃子媚上不成,谗言诬陷,把小皇帝堵在了臂膀之间。 好一副恐怖的画面…… 姜舟摇了摇头,把水分甩干。 直播间弹幕: 【233,宝宝你是个软弱可欺的小蛋糕】 【大胆,竟然有人敢违背老婆做的决定!】 【对啊老婆既然都选了,那就不要争论了吧,不然显得很不值钱诶(笑】 【这个年头也只有我老婆愿意陪你们玩这种游戏啦,要懂得珍惜】 姜舟无辜地回望过去。 他想说的他真的是随便选的,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风暴中心的宋酌跨步走了过来,把人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姜舟感觉一只大手拢在自己脑袋上,把他的脸按在胸膛。 硬邦邦的,他都无法呼吸了。 姜舟试着挣扎了一波无果,坦然的不动了。 他苦中作乐地想,作为非人的存在,宋酌身上并没有难闻的气味诶,反而像是雨后的树木,有种临近自然的味道。 — 兜兜转转,妻子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多年古井无波的心久违的跳了跳,男人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像是阴暗之地的荆棘,有一天也被阳光施舍般的照了一瞬。 等光芒散去后才明白,原来留在他心里的爱远远比恨要多的多。 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宋酌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其他人,一如既往的寡言。 无视了他们,他抱起姜舟转身想走。 门前却横来一只手臂将他拦住。 越明择目光从姜舟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挪开,随后吝啬地落到了抱着他的男人身上。 似笑非笑,神色不善。 “——我的房子,离开至少也要经过主人的同意吧?” “就这么带着我的夫人离开,是不是太自大妄为了些。” 第54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7 老婆逃跑,但失败…… 7. 怎么又吵起来了? 姜舟从艰难地从包容万物的胸膛中拔出头, 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们。 他的脸上还带着被挤压出来的红印,酡红色的晕染在眼尾, 像碾碎的桃花花瓣渗透出来的汁水。 那双什么时候看到都会感叹美丽的眼珠此时湿漉漉的, 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干净清澈。 蜡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燃到了尾端。 姜舟的视野范围渐渐缩小, 布局古朴的婚房中的色彩也灰白了下来。 结合着不停飘动的红色帷幔, 倒真股中式恐怖的氛围了。 奇怪的是, 姜舟刚一冒头,屋内几人的声音就消失了,四周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他一人的呼吸声。 如果不是还在被宋酌紧紧抱着,姜舟几乎要以为这个房间内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了。 黑暗中, 姜舟茫然地眨了眨眼。 “022,发生了什么吗?” 他询问着小伙伴, 不明白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原因。 殊不知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场景下, 娇美的新娘子暖色调的白皙肤色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光,手指关节透着健康的桃粉色。 ——显眼到就像一朵初绽的玫瑰花。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他就像一只刚诞生, 却不小心误入深渊的纯洁精灵,整个人看上去软弱可欺。 而没有自保能力的精灵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受这些阴暗生物的觊觎。 谁都可以在他白嫩的手腕上咬上两口。 谁都可以亲吻那双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纯白翅膀。 想要将它折断。 彻底拉他到地狱共沉沦。 …… 在场的男鬼都能夜视,失去了唯一的光线遮掩,几道盯着他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其中隐藏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情绪。 ——姜舟是与他们这些死去之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后, 在场的男鬼看着姜舟的眼神迸发出极端的占有欲。 邪肆的想法怎么也止不住。 一种难以言喻的进食欲席卷着他们的大脑,蚕食着他们那为数不多的理智。 好想咬碎新娘子的喉咙, 吮吸他动脉下甜美的血液,将他吞吃入腹,合二为一。 在姜舟不知道的情况下, 鬼怪的贪婪在此刻尽显。 属于小动物的直觉让姜舟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心脏怦怦跳的飞快。 吃了第一个副本眼盲的亏,姜舟对于黑暗总是多了几分警惕。 他正想要不兑换一个夜视道具,好观察一下现在的局面时—— 一只手压在他的耳侧,在他察觉到不对劲之前,将他按了回去。 身体被宽阔的衣袍遮住,姜舟像一只钻进了育儿袋的袋鼠幼崽,被宋酌笼罩的严严实实。 男人宽大的衣服将所有视线阻隔在外,像为风雨中漂泊的小猫撑起了一只伞。 “别探头了,睡吧。”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没有再坚持带着他离开,而是退了一步,在其他人冷漠的注视中把姜舟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等姜舟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薄薄的被子下,身边冷意消失,气氛好像也回暖了。 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寒终于舍得放开了他,为娇养的花留下一片适合它生长的土壤。 哪怕披上了一层人皮,极力掩盖异于常人的阴鸷,鬼怪的本质依旧是阴湿血腥的。 可名为爱的血肉在身体中滋长。 惊悚的鬼怪愿意学会克制。 虽然还是没有如愿离开这里,但好歹脱离了把令人窒息的场合,姜舟已经很满意了。 他累到没有精力褪去这身繁琐的打扮,躺在床上后,强烈的困意袭来,他还是顺从心意地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好,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迷茫地看着木制的天花板,姜舟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彻底清醒后,他第一时间去打量着周围。 看到房屋场景丝毫未变,姜舟忐忑了一天的心脏落到了肚子里。 窗外阳光高照,是夏日独有的艳阳天。 姜舟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凑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得到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 ——那三个男鬼都不在! 昨晚备受压迫的姜舟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022快开启地图,我要偷偷走掉!” 这样好的逃走机会放在眼前,姜舟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连凌乱的衣服都顾不上整理,姜舟猫着身子打开房门,让系统在脑内开启了导航,就这样一路越过中庭,穿过走廊,从大咧咧开着的门口逃了出去。 他宛如被狼追着,走的飞快。 系统看着身后随意敞开着,仿佛写着‘我有阴谋’这几个字的大门。 担心道:【我是有地图功能没错,但舟舟没有忘记吧。】 它说:【我只能显示被玩家,或者重要NPC点亮过的位置,并不代表知道整个村子的路况,也就是说——】 姜舟脚步及时停了下来。 不用系统明说,姜舟已经通过现实知道它的言下之意了。 宋家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百户人家坐落在山脚下,地图中点亮的路线远远少于未被发现的路线。 在村里的山路七拐八拐后,姜舟不出意外地迷路了。 炙热的阳光照射着土黄色的陆地,闷热的风吹起阵阵沙土。 姜舟又热又累,被晒得满脸通红,汗如雨下。 “让,让我先脱了外面这件衣服……” 他气息不匀,实在跑不动了。 环顾四周,他找了个角落,抬手开始解扣子,这件嫁衣又厚又沉,穿着跑了一千多米实在为难他了。 反正里面还剩一件白色里衣,姜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地脱下了最外面的一层。 随后就是盘好的假发套。 这些东西全部扯掉,毫不夸张,姜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轻了五公斤。 只是不知道这套衣服被他扔掉了要赔多少钱。 还没开始工作就惨遭滑铁卢的十八线小演员想了想自己钱包里的数字,悲从心来。 等身上轻松些后,姜舟沿着小路被人踩过的痕迹,一路向村子内部走去。 【前面有人。】 系统视野比他开阔很多,及时提醒着他。 身边正好是一颗两人宽的梧桐树,闻言姜舟停在原地,朝树后躲了躲,微微探出脑袋向前看去。 “是谁?”他用气音问。 会是剧组里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出来找他的人吗? 以他的重要性来看,这好像不太可能…… 等人走近了些,姜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带头走来的是村子里那位头发花白的村长,在跟着剧组来这的第一天,姜舟曾见过他一面。 村长佝偻着身子,正招呼着后面的十来号村民忙里忙外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姜舟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用方言交谈: “打听过了,那女娃自己出来……” “不在……” “趁……前找到……” 村民们大多是上了岁数的男丁,腰圆膀粗,看起来不大好接触。 姜舟打消了本想向村长他们问路的想法。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这几天村民们看他的、那种露骨里带着十足恶意的眼神。 姜舟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他没由来的感到慌张,在村长一行人扭头看来时,飞快缩到了树后隐藏身影。 “022,能查到村民们是什么立场吗?” 系统摇头,快把自己的电子数据摇散了:【抱歉舟舟,这种复杂的问题,哪怕连玩家的高级系统也都没有权限查看的,只能自行探索。】 “不是你的错。” 姜舟连着跑了许久,此刻有些耳鸣缺氧。 他吞咽着干涩的喉咙,趁机再次朝村民们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眼顿时看出了猫腻。 年纪最大的村长双手空空,背在身后,但坠在队尾的几个年轻男人手上却拿着一捆麻绳,和一种农村常来装苞米的巨大硬袋子。 不止姜舟,弹幕已经有人觉得不不对劲了。 【他们口音有点耳熟,像是在找什么人?】 【本村的人压根儿不用找吧!】 【上面的,就算是招待所的人也没必要偷摸摸找啊,直接跟张导说不就行了。还带着好些家伙事儿】 【难道是,不会吧??】 【好家伙,找我老婆的?我本来以为把老婆套麻袋里装走只是一个梗……】 【这些家伙想对我老婆干什么,这对吗?(怒】 刚出了虎口,又入狼窝。 姜舟心情急转而下,比昨晚被众鬼围攻还要萎靡。 被鬼纠缠只是心累,被一身干农活儿练出来的腱子肉们纠缠,他怕是能生生的把这两条腿给跑折。 眼看一众村民就要走过来,周围除了这棵树并没有躲藏的地方,这条小路逼仄狭窄,再待下去恐怕只有被发现的份儿。 怕得要死的姜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朝着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最开始的几步轻轻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拉开距离后登时迈腿狂奔,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人只见一抹白色从树后溜走,愣了片刻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刚刚那是?” “就是那个头发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娃子,没想到就在边上搁着。” “会不会认错?” “错不了,模样很好认,比一起来的那几个外乡人都俊。” 年迈的村长闻言,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凶狠:“那都还愣着做什么?这些外乡人认不得路,快在天黑前抓住!” 现在是阳历八月中旬,距离中元节鬼门大开,就剩不到4天时间了。 要是再找不到适龄的新娘献祭给山神,那他们村子百年的香火传承就要毁于一旦…… 村长浑浊的双眼迸发出凶光,老骨头哆嗦个不停,恨不得年轻十岁自己上阵抓人。 一旁的村民忙扶住了他:“村长,您眼看就是百岁的人了,小心身体啊。” “不用管我……咳咳……这算什么!” 村长干枯的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再抬眼时,盯着姜舟逃走的方向。 “只要这次的货能让山神高兴了,我还能再活五十年……” 闻言,身边拥簇着他的村民个个面露贪相- 姜舟一双脚磨的生疼。 在现实世界,因为体弱,从小到大但凡涉及到运动量大些的体育课他就没参加过。 来到副本后,先是眼盲,后是病体,运动的次数更是一个比一个少。 这还是他面临的第一个身体健康的副本,但他实在没想到老天爷这么能给他上强度。 姜舟已经头冒金星了,他实在跑不动了,忍不住弯腰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 他边喘边回头观察,本想着能将人甩开一段距离,可没想到非但没有,反而越缩越短了。 姜舟吓得一跳,什么也顾不上了,无头苍蝇一样冲到了小巷子里。 可这种地方村民远远比他更加熟悉。 没多久,前后左右的道口就都是人了。 姜舟泪眼婆娑,绝望过后,浑身上下弥漫着淡淡的死感。 他开始交代遗言:“022,等我死后积分你就收下,给自己买点好东西吧,争取晋升成高级系统,绑定更有前途的宿主。” 系统也泪目:【舟舟呜呜……】 姜舟抽泣:“别忘了把我脖子上的平安符,口袋里的小珍珠拿走,沈清和溺还有一口气呢,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醒来,但是记得替我跟他们说再见……唔唔!” 交代了一半,姜舟忽然感觉后背一热,贴上了一个胸膛。随后嘴巴被身后的人捂住,把他拽到了巷子死角的阴影里。 “遗言什么的,等七老八十了再交代也不迟。” 是个男人的声音。 温和带笑,近在咫尺,充满了对他的调侃。 好熟悉的声音—— 姜舟眼睛一亮,不再挣扎:“前辈?你是来帮我的吗?” 来者正是白律。 姜舟惊喜地看着昨天刚见过的影帝,这位大咖平常不是很愿意跟他们这些新人搭话,却也尽职尽责,并不会耍大牌。 姜舟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作为同一个剧组,从城市远道而来的同事,姜舟对他的信任度极高。 见姜舟暂时还不知道他玩家的真实身份,白律也没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解释。 “我先带你离开吧。” 姜舟连忙点头:“嗯嗯。” 他带姜舟抄了一条复杂小路,轻松甩开尾随的村民,随后翻过一堵矮墙,从迷宫似的巷子里走了出去。 堵了半天没堵到人,村民看着村长炭黑色的脸色不敢吭声。 有村民出主意:“他们那一帮人还有5个女人呢,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不如……” “不行!”村长厉声打断,“山神选中的人怎么能随意更改?你想死别连累其他人!” 村长咬牙:“先别暴露,密切监视着招待所。他们不可能无时无刻都黏在一起,总有落单的时候。” “是。” …… 姜舟两人顺利回到了招待所。 姜舟累地往椅子上一坐,脊背几乎被汗浸湿。 还没从晕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就看到面前的男人斯文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银光。 “我是玩家。” 姜舟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白律没在意姜舟神色中的复杂,反而冲他友好的颔首,“不用惊讶,我偶尔也会撞到绑定低级系统,在诡异世界打工的真人NPC。” “可他们虽然也会流动在各个副本之间,但无一例外都是补全小世界漏洞的背景板,几乎不会有什么戏份。” “我一开始也是觉得你是这样的存在——但你显然不是,你跟副本boss牵扯很深,这一点相当奇怪。” 白律扯了把椅子,优雅坐在了姜舟的对面。 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将姜舟的反应尽收眼底,分析着他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含义。 见姜舟呐呐的,一副不清楚他为什么名牌的模样,白律笑了笑。 “我把身份告诉你,是因为我们各有所需,合作的效率远远高于互相隐瞒。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跟怪物们之间的联系吗?” “他们为什么非你不可、为什么疯狂痴迷于你,变成怪谈与你之间又有怎样的因果。” “你一定不想永远活在未知的恐惧里——而我可以帮你。” “同理,我也需要你的帮助,舟舟。” 白律真挚地望着他。 姜舟手指轻微动了动。 平心而论,他当然想知道自己和这些副本怪谈之间的联系。 可他虽有心想要调查,一个人实在人弱势微,心有余力不足。 他明白玩家说的是对的。 仅凭他一个人,或许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良久,姜舟坚定了几分。 他回答:“我……能做些什么?” 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很模糊,他抬眼认真地回望了过去:“前辈,我想知道这些原因,我答应和你的合作。” 漂亮的小男生动作微微前倾,身体语言无一不诉说了表里如一的单纯。 ——是个很好看懂的人。 白律和他挨得很近,他嗅觉灵敏,轻易闻到了NPC身上弥漫着的香气。 怎么会这么香…… 简直就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瞳孔暗了暗,玩家手指抵在鼻下,仿佛这样就能阻隔住那无孔不入的香气,让自己不受欲望的影响。 姜舟没察觉到玩家的出神。 见他许久都没搭理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可是我好像没什么特长,也不知道能帮到什么忙……但是我一定不会拖后腿的!要是有需要我做的事,就开口告诉我吧。” “前辈,你有在听吗?” 软绵绵的嗓音,好似蜂蜜拉成的棉花糖,尾音上扬着,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撒娇着。 面前的NCP一举一动有一种天然的灵动感,像山间饮水的小鹿,又或者天上自由自在的小鸟,总之不会属于纷杂的人间。 会有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不走神吗? 他清楚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别人,会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吗? 排名榜上赫赫有名的玩家不笑时格外冷淡。 他面上严肃到像是在思考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实则脑袋内全都是有关NPC的想法。 见姜舟露出被他忽视后的忐忑表情,他咳了咳,不太自在地接上了话题。 “抱歉,我在想事情。” “我没有觉得你帮不上忙,相反,我有很多重要事情要拜托舟舟呢。” 礼貌地道歉解释后,白律果不其然看到了姜舟重新明亮起来的可爱表情。 ——太好懂了。 白切黑的玩家再次感叹。 他直播间对他的行为报以谴责: 【关注的大佬竟然是这样的大佬,这世界上还有一心通关的非恋爱脑吗,呜呜错付了】 【白哥你眼睛黏到我老婆身上了,你听到了吗白哥,我说那是我老婆(嘶吼)(无人在意)(打滚)】 【哥,你这就迷上了?】 【还以为Top级大佬能在我魅魔老婆的攻势下坚持2分钟呢,呵,结果也是光速白给】 【宝宝终于见到你了,我亲亲亲】 嫌弹幕碍眼,白律火速关闭了显示,直直面对着姜舟。 “舟舟,如果说我想拜托你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是危险的,你会答应吗?” 姜舟有些茫然:“前辈是指?” 他们在副本中当然是存在风险的,明面上这些东西还不值得白律特地说出来。 想到这里,姜舟略微局促不安。 可纵然胆小怕事,姜舟却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他和玩家既然已经合作,各取所需,互相配合,那没道理玩家承担了所有的责任,他却缩在后面止步不前。 “我会答应。” 姜舟抿唇,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白律见状,双手交叠缓缓交叠:“我想拜托你去后山的一处宅子看看——那里阴气是普通地方的10倍,到了那种程度的气,除非是有天师技能的玩家才能看出些线索,普通的技能根本无济于事,我也同样,恐怕刚踏入就会被发现。” 白律定定看着他:“但你不一样,舟舟。你绝对能进去。” 姜舟睁大眼睛:“我?” “对,”白律说,“因为那座宅子百年前的主人,是一个叫宋安山的人牙子。” “他年轻的时候靠着拐卖儿童赚足了银票,风流潇洒了半辈子,最后落叶归根,埋在了宋家庄的祖坟。” “他有一个儿子,你应该认识。” 白律眼眸深沉: “——宋酌。” …… 姜舟倒吸一口气。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玩家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单独拜托他了。 没想到是让他再次回到自己刚逃出来的地方。 姜舟联想到自己逃跑时,丝毫没有阻碍的样子,和敞开任由他进出的大门。 是料定了他一定会回去吗? 这还真是—— 逃不掉,躲不开。 避无可避的,恐怖的爱啊。 第55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8 含情脉脉,夫人真…… 8. 答应了玩家的拜托后, 姜舟在自己房间静静待了一会儿。 通过玩家的口,他得知了这个偏远村子的古怪地方,以及村长一伙人抓自己的目的。 因为拍戏换了婚服, 却被误认为女孩, 被恶习难改的村民盯上, 想要绑他冥婚什么的—— 姜舟初听时觉得天方夜谭, 但经历的奇葩事多了, 他反而觉得也没什么了。 “他们肯定有人盯着招待所, 监视着你的动静。” 玩家提醒着他不能大意,随后又道,“我会将你送到后山再离开,那个地方本地人也讳莫如深, 不会轻易踏足。” “放心吧,那个地方我虽然不好进去, 但也不是完全拿它没办法。在你独自行动的时候, 我会在后山附近接应你,有什么事情立刻按响通信器,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带你离开。” “记住,线索没有安全重要。” 白律将一个手表样式的道具戴在姜舟手腕上。 手表一侧有一个设计隐秘的按钮,连接着玩家手上的那只,不需要信号, 不限制距离,只要按响就能跟玩家取得联系。 姜舟点点头, 表示明白。 可决心是一回事,到真正要做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身换洗衣物,抱着洗漱用品去招待所的露天蓬蓬头下洗澡的途中, 姜舟还处在恍惚阶段。 ……等等。 姜舟想到一处怪异的地方。 玩家说,后山他逃出来的那处宅子,是宋酌父亲生前置办的。 可姜舟分明记得,那是可以操纵纸人的厉鬼,越明择带他去的地方。 从昨晚宋酌试图带他离开的举动来看,死后的宋酌明显已经有了别的居所。 三只厉鬼互相不对付,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他们更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使用对方用过的东西了。 为什么越明择会选择在宋酌的旧宅子安置? 姜舟把各个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投入到连撞到前面的树都没有发现。 碰—— “呜,好痛。” 他捂着脑袋蹲下身,痛得飙出了泪花。 白皙光洁的额头立刻红了一片,肿起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包。 【小心点啊舟舟,我提醒你好多次,你都没有理我QAQ】 系统急得团团转,声音弱小又可怜。 弹幕也怜爱了一波: 【糟了,我老婆被吓傻了】 【都怪白律,这玩家一看就是阴险狡诈的狐狸,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出让我老婆以身饲虎这种毒计】 【他是出了名的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资源,超利己主义者,老婆这种笨笨的人在他眼里还不是跟小绵羊一样好欺负……】 【是吧?我也觉得,看把我家宝吓的路也不会走了。】 【呜呜宝宝你一定很怕吧,好心疼好可怜……别怕哦我会用我十年寿命交换,诅咒那些想要利用你欺负你的人,让他下辈子不得超生,嘻嘻】 【?哥们你真男鬼啊】 姜舟看到后眼睛都瞪圆了。 他连连摆手,“我真的只是在想事情而已,跟白前辈没什么关系。” 他也不去摸自己头上的肿包了,以免让人更加担心他。 将盆里的洗漱用具放在一边,姜舟打开蓬蓬头的水管,让房顶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水流缓缓流下来。 说是花洒,实际上就是村民们用塑料瓶自制的简易漏水装置。 但有比没有强,姜舟也不是个多挑剔的人。 他脱掉这身穿了一天一夜,又因为自己连跑带跳沾了汗水的白色单衣,站在水源下冲洗身体。 灰尘被一点点洗了下来,露出了白里透粉的肌肤纹理,姜舟鸦黑色的头发粘着水珠,随着他仰头的动作从发尾滚落下来。 温暖的水流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姜舟感觉自己的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也渐渐恢复,这让他又有了一点信心。 对于重新回到那座宅子的这件事,姜舟虽然已经尽量再让自己接受了,但带来的压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弭的。 作为有心跳有体温的活人,跟厉鬼长时间待在一起忍受的压迫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他只是个普通人,会哭,也会怕。 但同时他也是坚韧的,如果面前只有一条道路能走,他不会犹豫。 这边的姜舟洗完了澡,调整好心情。 他打算快点跟玩家汇合,趁现在还是白天,尽早回到后山那里。 想着,姜舟伸手打算去一旁的盆里拿毛巾擦拭身体,但刚一伸出手,光裸的脚踝却传来了仿佛有蚂蚁在爬的麻痒感觉。 姜舟低头看去—— 只见原本堆积在脚边的水竟然没有消散,反而逆流而上,向着他的脚踝开始攀爬。 像是被手指握住了一样,姜舟的小腿被按压出凹陷的痕迹,周围一圈肉被勒到溢出,短短片刻,腿上就布满了痕迹。 姜舟反应过来时,水花已经蔓延到了膝盖。 “什、什么……啊!” 他被吓到双肩提起,汗毛倒竖,连连往后退着。 可忽地脚下一滑,姜舟惊呼一声向后倒去,后背登时抵在了墙上,没办法动弹半分。 水洼在他僵硬的注视下,仿佛大动脉被割破源源不断地冒着血水一样,由透明转变向了猩红。 姜舟踩在上面,就像一脚踩在了凶案现场。 扭曲,蔓延,四溅,狰狞。 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翻腾,像水面似的倒映着姜舟惊慌失措的表情。 扑通、扑通。 心脏背叛了主人的意志,像是要挣扎着从身体里出来。 被这一荒诞的场景吓到失声,姜舟张着嘴巴许久没有发出声音。 直播间早就在洗澡前关闭,系统也跟着进入了假寐模式,玩家给的那只手表被摘下放在了盆里。 姜舟竟一时想不起能求助谁。 红色的液体终于停止扭动,姜舟眼眶湿润,看着它缓慢地在地面上组合出一串字。 字迹一个一个映入眼帘,带着散不去的偏执和戾气,姜舟无意识念出声: ——你、离、开、的、太、久、了 …… 怪物允许妻子短暂地离开他们的爱巢。 可这不代表,妻子拥有了自由。 …… 在姜舟离开后山宅子的第五个小时,怪物们终于按捺不住地稍作提醒。 尽管方式激进了些,但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妻子看到那行字后,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明白了这是来自丈夫的催促。 发丝的水珠顺着脊背掉落在地,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漂亮的少年颤抖着指尖,遮着脸哑然了几秒,他几乎抖的不成样子,瘦削的蝴蝶骨仿佛在身体里翩然起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嗓音是哭过后的闷瓦: “不要催我了……”- 玩家跟姜舟会面时,发现NPC有哪里怪怪的。 白嫩的小脸被搓的通红,像是用手狠狠揉过的样子。 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头也低垂着,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耳边,看上去相当无精打采。 比起洗澡洗成这个样子—— 反倒更像是哭过啊。 玩家观察后得出如此结论。 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小NPC毕竟不像他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训练。看着年纪也很小……高中刚毕业不能更多了。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儿大多要面子,被人拜托了当时应下,事后后悔,害怕到偷偷哭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律自认为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看到NPC哪怕躲起来偷偷哭,也不改口拒绝的模样,心里不禁哑然失笑。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最后提醒着姜舟。 姜舟闻言疑惑地歪头看来,又在接触到对方探究的目光后,尴尬地避开了视线。 前辈好像误会了……不对,某种程度上也没有误会。 他确实哭过了,只不过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脸上一大片红晕是被那怪异的水流给搓的,他刚开始虽然害怕,后面就纯属是气的了。 姜舟忙说:“我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我会按前辈你说的去做,尽量去找线索的。前辈,我们出发吧。” 他都这么说了,白律只好应下。 于是两人就顺着姜舟来时的方向往回走,路上小心地避开了放哨的村民,和游荡的农忙人。 后山除了被人踩出来的那条路以外,其他地方并不好走,这里到处布满了开着紫色花朵的荆棘,一个不慎就会被拉出一条血印子。 等再次看到那座大宅时,姜舟脚步微微顿住。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往前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玩家眯着眼,捕捉到前方浓郁到要滴出水来的阴气。 姜舟点头,与玩家分别后独自朝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大门敞开的宅门前。 再次站在这里,姜舟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他捏紧了手指,再抬头时眼里多了一抹坚定,步履不停地走了进去。 在他的身子跨过门槛的那一刻。 吱呀一声—— 大门迅速合上,阴影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将姜舟的整个人完全包裹在内。 像一个沉睡在此地的巨兽张开嘴巴,把钟情的猎物含在口中,又餍足地睡了过去- 姜舟一进门,身侧就刮起了一阵凉风。 耳边的发丝微微飘拂,像是有人亲密地贴近,挑逗似的吹了一口气。 姜舟捂着耳朵,四处看了看。 走廊空荡荡的,他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姜舟明白多半是某只性格恶劣的鬼又在逗他,他不再纠结,继续来到了中庭。 随后是那间令他记忆深刻的婚房。 房间的影子好像在跳动,随即幻化出一个绯色的,男人的身影。 那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夫人回来了,真是让为夫好等。” 第56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9 摸摸看吧,他又不…… 9. 男人上前一步, 倚着门框,动作慵懒。 只一眼,姜舟就被他看得定住一样不敢动了。 还有什么比不被允许偷偷出门, 回来却被逮个正着更心虚的事吗 姜舟一颗心脏虚虚跳了一下, 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到了太阳底下暴晒, 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无所遁形了。 看姜舟这副犹疑的神色, 越明择就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男人唇角噙笑, 心里恶趣味不减。 明知道他胆子小不惊吓, 还故意地的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夫人这是去跟哪个野男人幽会了,快天黑了才知道回来。这才新婚第二天就敢明目张胆地晾着正牌丈夫在家里不管不顾,之后还那得了?” 姜舟被他说得脸上一热。 这种话也太过了些。 他只是穿着拍戏用的嫁衣被他掳走一晚,明明什么也没发生, 却被说的就好像他已经嫁为人妻了似的。 现在被这样的口吻控诉着,姜舟一瞬也有了自己好像在出轨错觉。 他连忙摇头, 把这种奇怪的想法压制下去。 什么出轨, 丈夫啊,不存在的事情他不能承认。 ——现在的社会结婚是要登记的! 姜舟心里生闷气, 但面上向来是敢怒不敢言。 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个温良的笑容,打了无数次气后,终于抬脚走了过去。 他在越明择身边站定,片刻后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只是去跟剧组的人说一声,告个假而已, 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抬头,两颊的梨涡很浅:“让你等很久, 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穿着便服的少年是一种别样的好看。 现代简约修身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简洁大方,比起繁琐的衣物要更加显得平易近人。 被心上人用这样犯规的神情撒娇请求原谅, 再冷心冷肺的人也无法视而不见。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哦。” 越明择扯了扯他的脸颊肉,感受着柔软的触感,笑的别有深意,“哪怕舟舟真的出轨,别让我发现还好——如果被我发现,像我这种的婚后也只会以妻子为天的窝囊丈夫,最多也就是将奸夫解决掉而已。” “事后为了不影响我们的感情,失去夜里服侍老婆的权利还得假装无事发生,把怨气吞在肚子里。” 姜舟笑容一僵更可怕了好吗? 来个人救救他吧。 姜舟隐晦地朝越明择身后望去,说起来他回到宅子后并没有发现其他男鬼的身影,这让姜舟有些失望。 虽然三个男鬼都是一样的难缠,但大多时间都是在内讧。 姜舟总是能趁他们吵架,找到机会美美隐身,然后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露一个无辜的表情用来应付。 现在一对一,不是很有利啊。 顶着单纯表情的NPC这样想到。 明明不久前还是青涩的打工人,现在已经能不自觉地做出气死一众追求者的渣男发言了呢,姜舟表示他经历了太多- 姜舟找人的小动作太明显,越明择嘴角抽了抽。 捏住他两腮的指尖稍稍用力,花心的妻子就只能固定着抬头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了。 “舟舟如果是在找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的话,他们不在这里呢,”男人尽量维持着温和的声线,但怎么听怎么咬字沉重,透着一股酸味:“难道比起我,你更想和他们见面?” 姜舟被捏得嘴巴张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那就只能让你失望了,”男人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远方传来,说出的话却格外让人胆寒,“因为舟舟一直置身事外,从不主动对我们其中哪怕任何一人示好,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为你疯魔的行为也太狡猾了不是吗?” “明明妻子的偏向至关重要,却吝啬地守着自己的心,从不施舍给我们一点希望——真是让人挫败又伤心啊。” 越明择顿了顿,俯身和姜舟那双浅色的眼睛对视。他清楚地看见姜舟的瞳孔缩了一下,像是宝石在水面荡漾出来的波纹。 “所以我们一致决定,每个人拥有一天可以和舟舟实际相处的时间,在这期间舟舟可以尽情的要求和对比我们。将选择权交给你,相对的,三天后你必须告诉我们更加钟情于谁。” “但这只是选择权,而不是决定权哦,只是助兴的小游戏而已,”他的鼻息洒在姜舟的耳边,带来了丝丝凉意,“所以如果舟舟最后的回答让我不高兴,我也许会反悔也说不定。” 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妻子不出意料的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像是被食肉动物追赶的小羊,以为自己逃出了虎口,却不知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会使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 姜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奇怪的话。 这又不是什么牛郎游戏,他又不是进店消费的票客,怎么能这么儿戏。 而且用这种方式来助兴,未免、未免也太过了些! 姜舟脸色烧红,愤愤地看着越明择,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没有。 他竟然是认真的。 直播间弹幕飞过: 【实在不行,宝宝你就当自己消费了一把不对,三把吧】 【补药啊,我老婆还是个孩子QAQ】 【这有什么,对比了以后真枪实弹上战场也不会吃亏,我家宝宝可没时间陪弱男玩暧昧】 【没错支持老婆当海王,要选就选优质的,把中看不中用的刷下去】 【弱弱提一嘴,你们都选择性忘记了决定权不在老婆身上吗,选谁又有什么区别啊??】 【宝宝都快哭了】 “别用这样可怜的表情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这边的越明择接受到姜舟的瞪视,眼神一暗,嗓音都沙哑了几分。 漂亮的小男生蹙眉含泪,脸上尽是羞愤的颜色,不可置信地望来时,一副不自觉的勾人模样。 越明择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接受考验,只要通过就能成为六根清净的圣人。 可这他妈的圣人谁爱当谁当,他只恨姜舟怎么还没有把自己勾死,让他的魂魄残躯也爽到能上天堂。 “有些后悔抢占了第一天的侍寝权呢。” 他幽暗的视线锁定了姜舟,在后者的提防的眼神中,用指腹擦过他泛红的脸颊。 “——这让我怎么熬过接下来的两天啊。” 话音刚落,姜舟的后颈被冰凉的大掌扣住,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已经被男人揽着撞进了怀里,胸膛贴着胸膛。 越明择另一只抚摸着他的耳畔,苍白的腕骨在落日的余晖中镀上了一层金光。 “好好奇舟舟的名字是谁取的是妈妈吗?” 湿润的呼吸喷洒在姜舟的唇瓣,姜舟心跳如雷,听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轻笑着说:“不然怎么每次在心底念到,就会甜得想要笑出来呢?” 他的声音里裹挟着情.欲,姜舟一惊,还没来得及惊呼推开,唇就已经被严严实实的堵住。 这个吻激烈又凶残,与越明择倦懒的外表相当不符,姜舟被磕在他下唇的尖齿疼得倒吸一口气,又被前者逮住机会入侵得更深,惹得他发出了更多的甜腻呜咽。 “够、够了。” 姜舟声音发颤,抓着他长到肩颈的发终于将人推开,抽空大口地喘息着,可才适应了没几秒,又被不满足的男人追过来索要更多。 这个吻带着近乎要吃了他的迫切,吻得凌乱又失控,姜舟除了用哭腔回应以外做不出任何反抗。这种程度的纠缠跟打架也没有区别了,在两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很快迎来了一边倒的场面。 他被亲到缺氧,大脑昏沉的像一朵云彩,几乎要飘起来了。 越明择将他抱起,重重抵在了墙壁上,手掌拢着他单薄的脊背以作阻隔。 急促的呼吸声与蝉鸣的交织,光线投映出影子,两人亲密到宛如热恋期的情侣般不分彼此。 天空中鸟兽飞过,夕阳的下沉到只剩一个长长的线条。 不知何时,吻也渐渐转变为温柔的吸吮。 越明择轻啄着姜舟的唇畔,舔去他唇齿间的战栗,像一只餍足的兽。 姜舟许久才回神,他的下半张脸都麻掉没有知觉了,眼珠中再次映照出男人的身影时,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下一秒就砸了下来。 “呜太过分了” 姜舟抽抽啼啼地掉眼泪,声音模糊,话也说不清。 他感觉都嘴巴不是自己的了,这鬼纯纯是在吃他啊,他还能活着回去吗? “这怎么就过分了,明明是舟舟比较娇气,”越明择委屈地凑了上来,吓得姜舟忙捂着嘴巴将头后仰,生怕他占到一点便宜,见状,越明择改去吻了他的指尖,“所以舟舟还满意我吗?三天后会选我当你的丈夫吗?” 别看他平时一口一个夫人地喊着,一副名正言顺的正室模样,可他心眼小到装不下一根针,对于此次名义上是助兴游戏,实际上就是争宠的提议在意得不得了,逮着机会就想表现自己,好让老婆看看选谁比较合理。 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就对了。 至于老婆太过害羞,自己做的太过分会不会反倒惹了他的厌——越明择完全没有考虑。 在他看来,正因为妻子是个脸皮薄的,他才更要主动一些。 不然两个人半夜在被窝干什么?纯睡觉吗? 这跟饿到极致的野狗面对一根骨头,却虚伪又装模作样地推开不吃有什么区别? 他越明择才没有那么蠢- “你让我考虑考虑。” 这才第一天的傍晚,姜舟就被弄到像是小死了一回,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之后还要经历什么。 含着两汪热泪,姜舟避开了追问他选谁的男人,艰难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他在男人的期待中开口:“我想参观下这里。” 根据玩家所说,这座宅子一定隐藏着什么重要信息。在这种前提下,姜舟更加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浪费时间了,于是试探着提出要求。 “参观?”越明择发出疑问。 姜舟觉得嘴巴终于好了点,解释道:“既然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总要了解下我们未来的生活环境吧而且你刚刚说过的,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他蹙起眉,有些伤心地问:“难道骗我的吗?” “当然不是。” 越明择立刻否认,随后他阖了阖眼,凝视着姜舟略有些紧张的表情,“只要舟舟别有不该有的心思,我哪里都会陪你去哦。” “好。” 总感觉被看透了,错觉吧。 姜舟假装没听出来他的话内音,跟在男人的身旁在宅子里转了起来。 这座宅子远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大,内里不管是建筑也好,装饰也罢,都彰显着小村庄不该有的财力。 一想到这是人贩子用诱拐小孩得来的钱,建造的房子,姜舟就感觉他是站在了人的尸体上,身下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 姜舟忍不住抱臂,连带着正常的参观都泛着寒意。 “这是厨房,已经有将近一百年没有启用过了,看来要为夫人破例了呢。” 越明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姜舟闻声望去,走到这间虽然荒废多时,但依然干净如初的厨房里看了看。 “你的纸人还会做饭吗?这也太神奇了。”想到刚来时看见的两个扫地纸人,姜舟好奇地问。 谁知道一旁的越明择却笑眯眯道:“哪能把给夫人做饭这么重要的事交给纸人?那些家伙又不懂什么是爱心餐,当然是我来准备了。”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姜舟: 鬼做的爱心餐什么的,他真的无福消受。 姜舟勉强夸赞了他两下,看到男鬼受用的神色后,艰难转移话题:“那个越明择,可以说说你的事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吗?” 姜舟其实最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鬼怪,在这样一个村庄长留不去。 可这这样问出来太过直接,越明择又不是傻子,听不出他话里的探究,于是只能挑了个含蓄些的问题。 这样即使对方有所怀疑,也只会是另一方面的,例如—— “夫人难道是想了解我吗?” 越明择眼神一亮。他是相当慵懒的长相,总是半抬着眼像是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平日讲话也仿佛是大型的猫科动物,不管怎么随意都带着一股优雅的味道。 可笑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姜舟从此刻的他身上,看不出半点身为厉鬼阴鸷气,除了眼下青黑得像是严重失眠患者,他看起来跟常人无异。 “嗯,是在了解你。” 姜舟回应着他的话,男人便又肉眼可见地愉快了起来。 越明择:“我是一直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但不是一个人——不,或者说一开始不是一个人。” 姜舟闻言眨了眨眼。 又听越明择接着道:“以前的这里可是相当热闹。有父母、管家、仆人,还有几个兄弟。” “但那都是死掉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有了舟舟,也不算是一个人。” 说着,越明择抱住了低他一头的姜舟,将下巴放在了他毛茸茸的发丝上蹭了蹭。 发根传来痒意,像是在被大型的猫舔毛。姜舟忍住了将自己再次从他怀里拯救出来的冲动。 他还想再问些线索,例如他姓越,又是怎么住在宋家的,跟这里名义上的主人宋酌又有什么联系。 可越明择却显然不想提以前的事:“好了,舟舟饿了吗?我来给舟舟准备爱心餐怎么样?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份夫妻便当,得认真对待呢。” 姜舟: 让这个梗过去吧好不好。 但该说不说,姜舟上次吃东西还是在招待所简单垫了垫肚子,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他就顺道留在了与厨房相同的休息室里,坐在椅子上等待。 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越明择娴熟的动作和认真的模样,看起来会做饭这件事的确没有骗他。 男人处理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食材,刀锋反射着冷冽的银光。 这样日常的景象好像能传染,姜舟一颗心渐渐平稳下来,思考着之后的对策。 越明择把他看得很紧,他几乎没办法独自行动,根本找不到调查的机会。 只能用套话的方法了吗? 姜舟其实对自己套话能力没有太多自信,他不认为活了几乎百年之久的厉鬼能被他这样的伎俩骗过去。 “022,打开道具栏。” 姜舟想了想,绝对看看自己攒下来的道具有多少适合现在使用的。 【叮,已为您打开道具栏,您现拥有的道具卡牌如下——】 【真实之眼·高级,装备上此道具,可以在1个小时内拥有透析的能力。注:可夜视版。】 姜舟第一个副本在失明时用过。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可能会遇到需要夜视的情况,嗯,先兑换出来。 接下来的“开锁大师”、“检测卡”,都是老朋友了。 姜舟顺手划走,直接看完成副本二获得的道具奖励。 【梦魇师·中级,装备上此道具,可以进入任意对象的梦里,窥探Ta的内心深处。注:真身入梦,如受伤伤势将反馈到现实。】 【动物魔术师·高级,装备上此道具,可以变身成不超过身体总重量1/2的任意小动物。注:冷却时间24小时。】 姜舟眼睛亮了又亮。 都是好东西!兑换! 将三个卡牌放在了系统背包,姜舟有了打算。 另一边,越明择也忙完了手上的活计,他唤了姜舟一声,在后者震惊的目光中平静地端上了——六菜一汤? 不是,这才过了多久,还是人类吗? 好像真不是,那没事了。 姜舟木着脸,在男鬼纵容的注视下吃饭、闲逛、洗漱,终于又到了这个不得不面对的时刻。 “夫人,时间不早了,快歇下吧。” 越明择侧躺在榻上,撑着脸,魅惑地冲姜舟眨眼,一举一动写满了勾.引。 姜舟扭头,假装看不见溢出来的满屏男色。 就像只会埋头苦读的寒窗书生,脑袋里装满了仁义道德之乎者也。他目不斜视地掀被子,躺下,闭眼。 “舟、舟。” 这是装不下去的越明择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的身体对你就这么没有吸引力?不可能,一定是你还不够了解,你摸摸看。” 他牵起被褥下姜舟的手,一把按在了腹肌上。 “八块,货真价实,”随即向下,“这里也——” “啊啊啊,我看你行了吧!”姜舟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如他所愿,受惊的兔子似的控诉地看着他。 不是谁说民国的人都比较保守吗?面前的这个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廉耻? 姜舟感觉手心都烫化了,他欲哭无泪,往床边挪了挪。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越明择幽幽地说,随后撑在姜舟身侧,与他调换了下位置。 姜舟这回被堵在了墙角,更加退无可退了,他怒:“我也不想,你能不能矜持些?” 瞧着他鼓起的脸颊,越明择越发觉得可爱。 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他得意洋洋的:“我亲近自己夫人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那叫陽痿,我可不是那种男人。” 姜舟觉得再听下去可能要睡不着了。 他大着胆子在越明择身上掐了一把,垂下来的发丝遮着通红的耳尖:“不要再说了!” 哪知道越明择故意让衣襟敞得更开:“我就知道夫人还没有摸够,来——” 姜舟视线一滑,又想尖叫了。 他这边有多抗拒,直播间就有多着急: 【可恶,有什么是我尊贵的VIP不能看的,视角卡的这么死】 【这就拿我们当外人了,不过害羞的老婆也太萌了吧!!我亲亲亲】 【斯哈,这才第一个感觉老婆就顶不住了,之后的两个还能应付吗?担心心】 【开心心】 【??】- 姜舟靠墙侧躺,柔软的黑发包裹着白如玉的脸蛋,眼神朦胧,看的越明择心软的一塌糊涂。 “好乖我抱着夫人睡。” 他伸手环住姜舟的腰身,将他圈在怀里,是占有欲十足的动作。 姜舟眼睛一开一合,最后心神松动,呼吸交缠着睡了过去。 怪物并没有睡眠的需求。 他拥着心爱的宝物,看着他恬静的睡颜,一瞬间划过很多想法。 长达百年的憎恨逐渐侵蚀着他,直到找到姜舟才稍稍有所好转。 想就这样抱着他,直到魂魄消散,灵魂不在。 ——或是干脆咬断他的喉咙,将他的骨血吞在肚子里。 厉鬼的执念划过心尖,诅咒一般种植在心中,疯狂扎根,根深蒂固。 但只是存在了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知道,对于姜舟,他永远都无法狠心下来。 第57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0 和我私奔,只有…… 10. 几分钟后, 本该睡着的姜舟睁开了眼。 【梦魇师·中级,已使用】 浅淡的白光笼罩了紧紧相拥的两人,像是一个香炉在无形燃烧着, 缭绕的烟雾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遍布了整个房间。 姜舟合拢双眼, 随之进入了梦乡 天空灰蒙蒙的, 随时要落雨。 姜舟视线扫过的四周, 渐渐皱起了眉。 道具已经生效, 哪怕厉鬼不需要睡觉, 也会暂时进入浅层休眠。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已经进入了越明择的梦境里。 但这个梦里世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视野像是被剥夺了颜色,姜舟看任何东西只有黑白灰三个色彩,起初他以为是天黑的缘故,但后面仔细观察了一番, 发现并不是这回事。 系统问:【要使用真实之眼道具卡吗?】 这个道具虽然不能使姜舟的视线所及之处恢复正常,但可以辅助增强视觉。例如近视眼变1.0, 1.0变超视觉。 姜舟摇头:“道具有冷却, 短时间只能用一次,还是先留着吧。” 说着, 他判断着目前身处的环境。 他此刻应该是在一辆行驶的牛车上,车子的棚顶是木头和破布搭建出来的,空间很大,能一次性装不少货物。 但牛车上只有几个被困得严严实实,不停抽泣的小孩子。 小孩们被颠簸的东倒西歪, 最大的看上去只有七八岁,最小的还只是个待在襁褓中的婴儿。男孩女孩都有, 看上去大多都是脏兮兮又骨瘦嶙峋的模样。 牛车棚的缝隙间没有透出一点光线,姜舟眯着眼勉强分辨出车里有12个孩子。 除此之外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因为他也缩水了。 凭借自己现在个头,姜舟判断他应该处于7岁左右, 在这群哭泣的小豆丁里面也算不上高挑。 他从小发育迟缓,身高相较同龄人来说要偏低一些,这样的身体素质想要救出这些孩子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这只是一场梦境,梦的主人并不是姜舟。 心里痛骂着人贩子,姜舟只能顺其自然,暂时不动不动声色任由事态的发展。 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在梦里找到能帮助玩家尽快通关的线索想到这里,姜舟兀自捏紧了手指。 忽的,他捆在身后的手被人碰了碰。 一股温热的,带有小孩子独有的绵软触感传来,姜舟微愣后,侧头看了过去。 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一个小男孩,黑发蜷曲,猫瞳上挑,只稍稍比他高些。从他穿着的衣物来看,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男孩此时也被绑着,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盯着姜舟看。 “越明择” 姜舟喃喃出声。 这个男孩的长相显然就是缩小版的越明择,姜舟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个牛车上,而且离他这么近。 “你认识我?” 越明择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疑惑,歪着头的样子好似一只小猫,比长大后的他可爱一万倍。 姜舟咳了咳,说:“我叫姜舟,现在认识了。” 他一点都没有糊弄小孩子的心虚,一本正经地越过了这个话题。 发现梦境的主人越明择就在身边,姜舟明白这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机会。 他挺直了身体,朝着缩小版越明择的方向凑了凑,两个小小的身影互相依偎着,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十分亲密。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他问着视线中,线稿一样只有黑白两色的男孩。 “不知道。”男孩很快说道。 姜舟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被绑的呢?” 姜舟还记得越明择带他参观宅子时说过,他一直住在宋家庄里很多年了,父母仆人都在那里——没道理摇身一变成了被人贩子贩卖而来的小可怜。 难道他是先被拐来,接着才被买走被认了干亲? 谁知越明择依然摇头说那三个字:“不知道。” 这让姜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两人对视着,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卷发的男孩注视着姜舟,漆黑的瞳孔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他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好奇和窥视,在姜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移开眼了。 姜舟知道时间宝贵,他本来不想问无关紧要的事情的。 但他还是说了出口,因为缩小版越明择此刻看他的眼神太过奇怪,哪怕姜舟身体里装着大人的灵魂,也无法忽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七岁的姜舟嗓音还带着稚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甜甜的麦芽糖,又或者甘蔗熬出来的甜水,总之是这种年代很难得到的东西。 “——因为只有你是亮着的。” “什么?”姜舟茫然。 只见面前的小少年摇了摇头,在姜舟惊愕的视线中缓缓抽条,逐渐变成了他记忆里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 成年版的越明择挣开束缚着他的绳索,伸出手抚上姜舟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庞。 此时的越明择体温已经失去了小孩子时的温暖,变成了姜舟亲身体验过的寒冷,姜舟只感觉脸上一冰,像是在大热天骤然接触到了冰块。 “我是说,只有舟舟你一个人,在我的世界里是明亮的。” “除了你以外,我看不见任何人。” 脑内宛如炸开了一朵烟花,姜舟听着男人对他熟悉的称呼,一时什么也想不到了。 视线的最后,是男人对他露出的一抹笑,像是在同情误入险境的心上人,又或者怜悯着他之后的遭遇。 来不及思考,姜舟眼前一黑,就被梦的主人请了出去- 他早该想到的。 姜舟心道,他刚入梦时只能看到单一的色彩,那是因为梦境的主人越明择从头到尾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别的东西他恐怕从来没有在乎过。 只是他在里面待得时间太短了,获得的的信息简直少到可怜,姜舟隐隐有些后悔。 ——他那时候不该向越明择搭话的,不然道具卡能应该更撑得更久一点。 姜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现实不知不觉已然天亮。 清晨的阳光从窗台洒了进来,照映在红色的床榻上,为这阴气经久不散的房屋增加了几分人气。 姜舟抬头,忽的撞进了一双黑沉的眼眸里。 ——男人就这样盯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拥着姜舟的手臂不断收紧,越明择好似刚发现他醒了似的,那张英俊到得天独厚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像是只会在姜舟面前展露出神态,除此之外根本不会做出任何神态一样。 他上下眼眶微弯,对姜舟露出一个笑。 “舟舟醒了吗,睡着的样子也好可爱,只不过——” 男人尾音悠远,刻意看姜舟的反应似的拉长了尾音:“如果不是纯粹的睡觉,而是故意在使坏的话,就让人有些伤心了呢。” 姜舟脸色微微发白。 他拿捏不准眼前的男人到底有没有梦境里的记忆。 如果有,那他姜舟拥有一些奇怪能力的事实也许已经暴露了。 弹幕确实截然不同的反应: 【什么什么,老婆昨晚用道具卡了吗?梦魇师那张?】 【这张我记得可以映照出使用对象内心深处最深的执念吧?老婆这个表情,难道这个男鬼没想好事】 【不会吧,他不会现实里没胆子对老婆出手,梦里却饥渴如斯吧各种play都展开了一遍,导致老婆醒来后也产生了心理阴影吧?!这种事情补药啊!】 【?你小子黄的很,是在期待吧】 【主播还是宝宝啊,可恶这个男鬼一看就不正经,我一开始就看透他了】 可以映射出内心深处的执念吗… 姜舟不太能将他看到的场面跟执念联系在一起。 面前的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姜舟也没有余力去深思更多。 讨好似的在男人胸前蹭了蹭,姜舟瞧着他的脸色,撒娇似的开口:“我只是在睡觉而已啊?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啊。” 他打定主意采取不清楚、不知道的态度,装傻到底。 越明择似笑非笑:“是吗?” 姜舟连连点头,就差对着他发誓了。 “好吧,既然舟舟这么说了,我当然相信你了。”越明择不置可否,低头用唇碰了碰姜舟的额头。 感觉到他没有真的生气,姜舟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两人一同起床,吃了早餐,之后姜舟坐在庭院的小亭子里晒太阳。不管走到哪里,身旁寒气亘古不化的男鬼如影随形,一步也不离开他太远。 姜舟尝试了各种方法支开他,但无一不被笑眯眯的男鬼三言两语堵了回来。 系统对姜舟咬耳朵:【真是一点个人空间都不给啊,连跟玩家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姜舟也想到了说好在外面接应他的玩家,现在看来他至少还得在这里待上几天,也不知道玩家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他走神得太过明显,越明择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夫人看起来好担心的样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吗?” 姜舟被手上的牵引力拉扯的回神:“?” 他心里一紧:难道他想的事情暴露了? 谁知道越明泽却道:“很快就到了和薄息那家伙交换的时间了,他的脾气你也知道,怎么能比得上我所以我猜舟舟一定是紧张了,你都在发抖呢。” 他攀附上来,在姜舟耳畔低语:“所以你也更喜欢我吧?和我私奔怎么样?” 姜舟: 原来是这个。 是他高估这个恋爱脑了。 第58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1 交换时间,他接…… 11. “私奔是真的吗?” 姜舟反过来问他, 眼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慧黠神采。 少年靠在树影斑驳的石柱上,碎金般的阳光穿过他的发丝,落在了那张漂亮的脸上。 眉眼弯成新月, 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阴影, 他鼻尖沁着薄汗, 像是把整个盛夏的明朗都揉进了骨血里。 连投在地面的影子都带着少年独有的鲜活与热烈。 越明择不自觉被他吸引, 好半会儿才扬唇扯出一个纵容的笑来。 见姜舟不吃他这套, 一点也没有被骗到, 反而用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堵他——这让越明择稍微有些郁闷。 他收起了故意引诱的姿态,坐姿端正到仿佛一个正人君子,但骨子里的那股懒散劲儿怎么也伪装不住: “游戏已经开始了,我既然答应参加, 当然没有提前退场的道理。” 他这样讲,算是回应了姜舟私奔的问题。 接着话锋一转:“——可是话又说回来, 虽然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但舟舟这么快就戳穿我也太让人难过了吧。” 他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姜舟身上:“难道面对我的私奔邀请,你就一点都没有心动吗?” 姜舟: 所以面对恋爱脑, 他到底要怎么回答才好。 直播间给他支招: 【宝宝你就说你心动也没用啊,他又不会立刻带走你,只会花言巧语但没有实际行动的男人最不值钱了,白给也能不要!】 【倒不如说确实很心动,但一想到这样会把他立于众矢之的, 会被其他两个男鬼针对,就不敢擅自心动了呗。反正先转移矛盾, 把自己摘出去。】 【前面的嬛嬛传看了几遍?能倒背如流了吗?】 【参见宫斗大神】 【笑死,解释什么,老婆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愿意哄着他难道不该是他该感恩戴德吗,我老婆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愿称前辈为高级唯粉,永享太庙】 姜舟觉得这些人简直都是人才。 但他现在毕竟寄人篱下,生死大权都掌握在别人手下,还是不要太刚的好——绝不是因为他太怂。 张了张口,姜舟正打算装可怜糊弄过去时,越明择却附身凑了过来。 没有一丝温度的脸贴着姜舟的脖颈,男人埋头在他身上深深嗅闻着,像是上瘾了似的用鼻尖供着他的颈动脉,仿佛这样就能刺透皮肤,贴近他的肌骨。 “刚才就注意到了,”他哑声道,“舟舟身上的味道好香,怎么会这么香呢?我都没有办法思考了。” 越明择神情痴迷,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也爬上了一层红晕,一副把姜舟当成了猫薄荷,嗅闻到迷醉的样子。 姜舟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后知后觉地挣扎。 他觉得刚才费心思考对策的自己就像个傻子,越明择压根不在乎他会怎么回答,这人正经不了三秒就会恢复原形,脑袋里除了那点事外根本就装不下别的。 姜舟羞愤地抓着他稍长的发尾:“够了!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要是有也是香皂的气味。” 他昨天在招待所洗了澡,用的是剧组免费的物资,6块钱一盒的舒肤佳。 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有也早该散光了。 “才不是那个,劣质的皂角香和舟舟身上的味道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越明择在他颈窝呢喃,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还是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恨不得长在他的身上。 “好舍不得你,一想到之后会有别的人和我一样能这样抱着舟舟,我就快要嫉妒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但姜舟却能从中听到快要溢出来的恶意。 他在姜舟耳边吐息:“薄息性格那么恶劣,就像一块臭石头,他一定不会理会舟舟的需求,也不会照顾你的感受哪怕舟舟哭着求他,他也只会冷着脸继续欺负你的吧?” 姜舟身子一僵。 他嘴唇动了动,又听男人继续开口:“还有宋酌呵,那是个看着沉默寡言,实际上却是个最睚眦必报的家伙。舟舟甚至都察觉不到怎么惹怒了他,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果然还是我比较好吧?温柔又体贴,知道心疼老婆,比他们都拿得出手。所以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呢。” 越明择越说越觉得生气。 他张开嘴,两颗尖锐的虎牙咬住了姜舟的脖颈,像是要从里面吸出血吞掉一样抵在了姜舟的皮肤上,明晃晃地威慑。 耳边不出意料地传来妻子害怕的呜咽声。 漂亮的少年努力扬起头,生怕被咬到,却不知这副天鹅引颈受戮的模样更加容易激起怪物施.虐欲。 越明择眼眸幽暗,本来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现在却觉得牙根真的隐隐发痒了,迫切想要啃咬些什么。 姜舟真是怕了他了。 他想说你也不怎么正常,发着疯也不忘了给他上眼药水贬低其他人,狠起来一言不合就变成变态,现在更是把他当成吸血包了。 “别咬我” 姜舟抽着鼻子,“我只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提别人了” 不然越明择自说自话一通,结果却把自己气到,到头来还是要发泄在他身上。 他就是个普通人,被这样折腾下来,精神都要萎靡不振了 “夫人你刚刚说什么?” 越明择短暂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听力,发现并不是错觉后,那张总是懒洋洋的脸孔上突然迸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他凑近了姜舟,在他眼皮上落下一个濡湿的吻,随即感受到眼皮下的眼球不安地跳动了一次。 姜舟的声音带着的一点鼻音,听起来闷闷的:“我说不要提别人了。” “是前面那句啦——” 越明择没有让他含糊过去,一下又一下亲着姜舟的脸,蜻蜓点水般地吻着,结尾的音调软绵绵的撒娇一样。 姜舟被他磨得有些受不了了。 越明择这样人高马大的男鬼撒起娇来并不会有小鸟依人的效果,姜舟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熊抱住了,还是不毛茸茸不暖和的那种。 他侧过头,重复了一遍让他感觉有些耳热的话:“只喜欢你。” 所以拜托你正常一些吧,别动不动发癫了。 可姜舟内心的祈愿好像并没有传递给面前的男鬼,听到姜舟再次告白似的话语,他的神情看上去反而更加唬人了。 越明择睁大眼睛,瞳孔微微收缩,与之相反的是兴奋到极致,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狂热笑意。 他攫着姜舟的两只手腕,被抓握的部位皮肉凹陷,消失的那部分像是融合在了他的身体里。 “好爱你” 声音低沉缥缈,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似的,他用视线描绘着姜舟的眉眼,口鼻,和一切能看到的地方。 姜舟被他盯到毛骨悚然。 他甚至产生一种幻觉,好像面前注视着他的并不是人形生物,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全然未知的东西。 空气被压迫到令他喘不过气,眼前也开始冒着金星,姜舟觉得现在的他正处于风暴中央,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庭院里。 “越明择?” 他无措地唤着越明择的名字,呼出去的气轻到不可思议。 只是一瞬。 姜舟忽的心脏一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没有被挤压的窒息,也没有狂风和暴雨。 面前的人也恢复了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神情,弯着眼看来的目光温和极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阴气暴增骇人恐怖的模样。 姜舟惊疑不定:“你” 越明择歪头,缓慢冲他眨着眼睛:“我只是太高兴了,刚刚有吓到舟舟吗?” “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姜舟缄口无言:“” 对于他这种阴晴不定的脾气,姜舟属实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他沉默,越明择会不满意。 他温顺,越明择会得寸进尺。 他配合,越明择会就像刚刚那样发疯发癫! 姜舟泪眼愁眉,他宁愿在定时炸弹旁边待上一天。至少定时炸弹还有还有爆炸倒计时,越明择他癫起来都没有预警的。 怂怂的姜舟心里已经扎上小人了,面上也只敢露出一个违心的笑:“我原谅你。” 越明择便心满意足地来拥着他:“我也喜欢夫人。” 系统022抽抽搭搭地哭:【呜呜真是辛苦你了舟舟。】 直播间也连连倒吸凉气: 【话说宝宝这是在替玩家负重前行吧?明明是个小NPC,却每次都做着最危险的工作555】 【危险是贞洁不保那种危险吗(抹口水】 【别乱说,我老婆是个青涩的小厨男听不得这种话】 【第一口可以奖励粉丝先吃吗(疯狂暗示),老婆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老婆,已经饿了25年了呜呜】 【众所周知,男人25岁就是52岁了】 【?】 这都什么啊!? 没见过世面的姜舟小脸通红,飞快移开眼神。 身边的越明择被他可爱到了,正准备跟自己的妻子好好亲昵交流一番,就听到一个厌恶至极,听到就想吐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交换时间到。” “他接下来,是属于我的。” 越明择的脸色登时阴沉。 姜舟从他臂弯中艰难拔出头,往外看,就看到一个容貌惹眼的青年正坐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来者正是薄息。 第59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2 打了辟谷,老婆…… 12. 太阳升至最高点, 又渐渐落了下来。 姜舟小心地瞄着一旁的薄息面无表情的脸,一边为自己接下来的时光默哀。 如果说越明择是外热心冷,那么薄息就是外冷心毒。姜舟在第一次见他就在他身上吃尽了苦头, 现在看到他, 两条腿都在下意识地打颤。 现在越明择如约退场, 这座大宅只剩下他和薄息两个人, 这对姜舟简直是灾难级的噩耗。 “——你看起来不太想见我?” 那边的薄息睨了过来, 充满了审视的微妙意味。 姜舟应声抖了一下, 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以证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没有,没有这回事。” “是吗?” 薄息眼睛微微眯起,嘴唇扯出一个不算笑的弧度, “我还以为夫人沉浸在越明择的温柔乡没出来,现在当着我的面还在想着他呢。” 姜舟额角流汗:“怎么会” 某种意义上他也没说错。 姜舟刚刚确实还在心里对比他们呢。 但是正因为没说错, 姜舟才更加心虚了, 他总感觉薄息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可不是越明择那种会顾忌他面子和心情的人。他行事相当随心所欲,从不掩饰自己的乖张和暴戾, 只要姜舟有一点没有符合他的心意,就会动手又动口。 美名其曰,把姜舟调教成一个妻子该有的乖顺样子。 而他所谓的乖顺,是指任妻子任由他予取予求,不能有丝毫反抗和不从。 不管是拥抱也好, 亲吻也好,只要丈夫有这样的需求, 他就该像一只羔羊献祭自己,承担起丈夫哪怕更为过分要求。 在他看来,这才是的妻子该承担的责任。 可姜舟不但总是拒绝他的亲近, 就连最基本的与外男保持距离都做不到。 ——当然这不是他的错。 薄息想,他的妻子是这样好的人,漂亮耀眼,外柔内刚,没有谁能在认识他后还能无视他的魅力。 招人喜欢是多么正常的事,就连他这样自认为薄情寡意的厉鬼也无法例外。 只是碍眼的东西太多,让他嫉妒又厌烦。 可偏偏单纯的妻子并不知道他的丈夫心里已经有多躁郁,还大胆地躲在别人的怀抱里警觉地望了过来。 神情无辜又诱人,几度想要逼疯他。 “这让我怎么能忍住不惩罚你呢” 薄息喃喃自语,上挑的眉眼先是恍惚了片刻,继而锐利地锁定了姜舟。 姜舟宛如被阴毒的蛇盯上的兔子般打了个冷颤。 见薄息迈步向自己走来,姜舟强行忍住了想要逃走的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从薄息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一时也没办法预判男人要做什么。 心里毛毛的,姜舟抖着小腿问系统:“022,他这是生气了吗?我被杀掉的话怎么办啊?” 系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舟舟放心,没有感觉到有杀气呢,他肯定又是吓唬你的。】 系统忧愁,它的宿主什么都好,就是这么久了还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一点自信,不配得感太高了。 想起绑定姜舟时的场景,瘦削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双颊凹陷,分外骨感。 他敛目看不见神情,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的一朵云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只有在有人推开病房的门时才会格外的亮。 又会在来者停留在隔壁病床旁边时,暗淡下来。 在022问他要不要与自己绑定时,少年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 “要是我没有生病的话,爸爸妈妈是不是就能一直爱我了呢” 他的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 这个问022没法做出回答,它在系统前辈那里听到了太多人间的故事。而故事的无一例外地描述着人性的复杂,结局也大多悲戚。 也许少年的双亲曾经是很爱他。 但爱是会被疾苦和漫长的时间消磨掉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人对人的感情能从一而终。 可少年却仿佛有了新的目标,他擦干眼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不见了悲伤。 他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很熟练的样子。 对022露出一个病恹恹又充满感激的笑,少年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遇见你真好。” 系统不认为怪谈会对姜舟有害,即使有,大不了它把自己攒来的所有积分都拿出来,让姜舟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就好了。 它攒积分是为了升级成高级系统,但它不认为这比姜舟重要。 022在姜舟脑海内拍着胸脯:【放心好了舟舟,你还有我呢!】 姜舟感动:“022你真好。” 然而再不情愿,薄息已然走到了他跟前,离他仅仅只有一拳远。 这副完全将正常社交距离弃之不顾的做法,和巨大的几乎要具现化的压迫感让姜舟不禁后撤了小半步。 谁知就是这么微小的动作,让本就想要发难的男鬼顿时抓到了把柄。 “瞧,嘴上说着没有不想见我,但让我接近一下都不肯,还说心里没有想着别人。” 面无表情的男鬼张嘴就是阴阳怪气。 宛如认定了妻子出轨后,怎么解释也不听的那种心里脆弱的男人,俗称极易破防男。 这种类型的男人多半都偏执地要死,只会听自己想听的话,雄辩胜于事实,某种程度上还能睁眼说瞎话。 姜舟目瞪口呆地看着薄息进入了这个阶段。 “掀盖头那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我是你唯一承认的丈夫(并没有),把我这种没有感情经历的处男骗的团团转(并没有),你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姜舟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啊?” 薄息呵了一声:“这才过去两天就开始用这种态度来敷衍我,你连装都不装了吗?” 姜舟: 薄息眼神越来越凉:“好,你连解释都不肯对我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纵容你了才让你有了偷吃的想法,我果然不该对你留情的。” 他说着,把姜舟夹在了腋下,怒气冲冲就往屋子里带。 姜舟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全身腾空,脚不沾地了。 睁大眼睛,姜舟连忙扑通着想要下来。 但腰肢被薄息有力的胳膊箍着,铁钳一样牢固,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姜舟气到捶他的后背。 不是,这对吗? 他心里愤愤,什么话都让薄息说了,他本来就嘴笨在争吵中从来不占上风,现在更是有口难辩。 感情就是想给他扣帽子,找一个惩罚他的理由罢了,冠冕堂皇说的那么义正词严的。 反应慢的人总喜欢复盘吵架,想好下次该怎么发挥。 越想越想越气的姜舟就是如此,他正准备跟薄息这个不讲道理的人理论理论。 可忽的 啪地一声—— 臀部被拍打后发出一声脆响,接着是一阵顿顿的痛觉传来,细微的麻痹感电流似的窜至全身。 “老实点。”薄息冷漠地在他头顶上方说,仿佛刚刚做的事只是微不足道的触碰。 挣动的动作突然停住,姜舟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羞耻地红了眼眶,细白的手指被激地用力掐住了男人的胳膊:“你、你” 到底脸皮子薄,姜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你怎么能这样!” “这样是怎样?” 不等姜舟说话,又是啪地一声。 他下手干错利落,精准地落在了同一个地方,泛起一阵涟漪。 姜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又被他甩了一掌。 “呜” 他惊呼出声,随即咬着下唇,把溢出来的喘息遏在了喉咙中。 趋于平静的感觉再次袭来,那种又痛又麻的感觉经久不散,姜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发作。 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薄息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直播间因为他的举动飞速刷着弹幕: 【啊啊啊我也想跟老婆玩字母游戏,可恶带我一个啊啊】 【哥,求你了哥,告诉我手感怎么样吧我愿意后半辈子荤素搭配】 【震惊,是错觉吗,老婆的pp都被震出波浪了】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前者不争不抢,这只鬼是有点实力在的】 【宝宝不痛,我给你吹吹prprpr】 【?连吃带拿是吧】 眼眶里含着的两泡热泪,姜舟小幅度吸了吸鼻子。 他被巨大的羞耻淹没,恨不得连整个人钻进地缝里不出来。 他没想到薄息会打他那里,还打了两次,有没有第三次全然看薄息的心情。 这下不用对方强调,姜舟就怕到再不敢乱动了。 漂亮的小男生抽泣跟猫似的小声,被他挟持在腋下带着走也乖到不像话,看起来是真的怕了。 薄息挑眉,下半张脸依旧绷着。 “夫人早这样乖不就好了,我哪里舍得对你下手。” 这句话是骗人的。 小妻子哪里都瘦,可偏偏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真是会长极了。 薄息现在还在回忆刚才的手感,要不是姜舟脸皮薄,他不见得第二下才收手。 他指尖动了动,糟糕,他好想舔一舔。 “呜呜” 姜舟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你怎么舍不得,你打我明明很用力。” 他控诉着男人的暴行,只是颤抖的声音实在没有威慑力。 薄息注意力勉强被拉回,用尽全部理智才没有变态地去闻打过老婆的手。 “是吗,那我下次轻点。” 舔手那种退而求其次,又相当掉价的做法,他才不会采用。 ——因为他更想让老婆直接坐他脸上。 第60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3 不听话啊,坏孩…… 13. 姜舟被他带进屋子里, 不由分说就扔到了床上。 宣软的床榻将姜舟弹起,往上抛了抛,他双手撑在身下, 脑子还有些懵。 薄息站在他身后, 也就是床沿, 身影比他高了整整一大截, 落下来的阴影将姜舟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他盯着姜舟的眼神宛如从深渊爬出来的饥肠辘辘的凶兽, 蕴含着好不容易可以饱餐一顿的极大渴望, 和势在必得。 他们两者之间的差距如此明显。 没有人会觉得猎物在其中会有发言权。 姜舟回头望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最终还是姜舟败下阵来。 他也顾不上自己那处刚被教训过的钝痛,小心翼翼蜷缩着身子, 声音弱小又可怜。 “那个薄息?” 他犹豫着:“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这话说的姜舟自己都没底气,要是薄息真的不管不顾, 他好像也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比武力值, 专业的玩家都不会选择跟怪谈硬碰硬。比智力,嗯, 这个尚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思来想去,姜舟发现自己别说底牌了,就连底裤都要被扒了。 他一时悲从中来。 薄息看他皱眉含泪,还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小模样,就知道他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了。 心眼比针小的男鬼有心想给花心的老婆一个教训, 好让他长长记性,别再招惹除他之外的男人。 他冷哼一声:“做什么是指?” “要是说刚刚打你屁股那件事, 我不会再做了。” 看到姜舟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一副松了口气的安心模样。薄息抱臂,故意恶趣味地在他放心不少后开口:“但是别的我就不保证了, 该是我得到的,一个都不能少。” “比如——” 说着,他上前俯身,抓住了姜舟的手腕。 不顾后者的炸毛似的抵抗,另一只手强硬地抚上他的唇畔,眸色渐暗:“夫人没少被越明择那家伙亲吧嘴巴都被咬红了。他能做的我当然也可以,还要比他做的更多。” 在姜舟惊愕的眼神中,薄息含住了他的唇。 软肉骤然被冷冰冰的触感贴上,姜舟仰头想躲,可后脑勺被牢牢掌着,他根本无法动弹。 姜舟嘴巴紧闭,但没多久就被男人掐着下颚,抵住牙齿打开,不容置喙地舔了进去。 生理性眼泪为眼尾坠落,姜舟只觉全身瘫软成了一片水洼,四肢松散着没有一点力气。 薄息的吻跟越明择一般无二的凶狠,像是恨不得从姜舟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带着一股随时都要失控的危险。 “哈” 姜舟艰难喘息着,额上浸出了一层细汗,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水液的晕染下闪着破碎的光,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少年鼻腔中发出几声示弱的讨饶音,宛如受难的小鹿在濒死前的乞求。 “受不了,放、放开。” 声音几乎不成型了。 “” 薄息终于浅浅地终止了这个几欲将他溺毙的吻,埋头在姜舟的颈窝轻浅的吐息。 他没有给予妻子放开他的承诺,而是在他耳边慢条斯理地问询:“越明择有我亲你舒服吗?” 姜舟用泛着雾气的眸子瞪了他一眼,侧过头不想回答。 “说话,”男人却不依不饶,非要他说个好歹出来。 他掐着姜舟的下巴,两指在白玉似的肌肤上留下两个红印:“在你心里,我难道还比不过他?” 音落,他自己嗤笑一声否认了这个可能:“别逗我笑了,那个除了故弄玄虚以外一无是处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过我,明明我才是夫人的正牌丈夫。” 这也要比的吗。 姜舟简直怕了他们之间的争斗了,受害者永远都是可怜的他。 这是也说来奇怪,要说三个男鬼之间的关系差到了极点,可他们之间好像又有什么姜舟不知道的共识,姜舟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在尽量避免相互之间在正面起冲突。 可要说他们关系还不错就他们提到对方都是一副恨之欲死的态度,姜舟宁愿相信地球明天就会爆炸了也不可能相信。 他们的争斗在涉及到姜舟相关的事情上,更明显了。 姜舟也寻思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光是应付他们将要花费全部精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探究。 他只能尽量一碗水端平,各个都要顾及到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NPC今天也是命苦的一天。 他抬眼注视着薄息,俗话说对视是不言说的告白。被这样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的,很容易产生一种被他爱着的错觉。 姜舟嘴唇动了动。 又说出了那句话:“我只喜欢你。” 他在心里流泪,糟糕,好像变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他长相漂亮的远方小姨就是被一个酒鬼老赖,人品低劣的男人用花言巧语骗走,婚后受尽折磨。这在当时给年龄还小的姜舟造成了成吨的阴影。 没想到时过境迁,渣男竟是我自己。 他在心底忏悔。这话进了薄息的耳里,男人肉眼可见地愣了愣。 姜舟清晰地看见薄息那双深不见的墨色瞳孔收缩了一下,他好像暂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面上空白一片,整个人宛如被定格了似的。 姜舟试探地道:“薄息?” 薄息总算有了反应,他将唇崩成了一条直线,冷冽的目光投了过来。 “这话是单单对我一个人说的,还是之前的越明择、和之后的宋酌,都有幸被你称一句喜欢呢?” 姜舟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 他被问住了,顶着薄息锐利如刀的眼神坐立难安。 薄息见状双手捧起了他的脸,两人鼻尖相对,相互能感触到截然不同的呼吸温度。 心跳好像也在此时交互了,姜舟被紧张感传染,竟然能感受到了薄息此刻沧海一粟的动摇。 “拜托” 薄息与姜舟额头相抵,想扯唇露出往日游刃有余的讽笑,但没成功:“要骗我的话,就骗到底啊。中途心软了算怎么回事。” 姜舟呐呐无言:“” 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道了声对不起,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薄息捂住了嘴巴。 刚刚的伤心好像只存在了数秒,薄息眨眼又恢复了那副看似忧郁青年,实则心狠手辣的样子。 “道歉没用,就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吧。” 他握住姜舟的大腿,微微用力:“不好意思,我比较贪心,只接受肉.偿。” 姜舟: 他心软早了- 哪怕薄息再怎么不愿,时间还是来到了黑夜,姜舟作为人类到了不得不休息休息的时候。 看着他的睡颜,薄息闭了闭眼,珍重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白色的雾气再次浮起,浅淡的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围着他们两人袅袅上升。 系统:【梦魇师·中级,已使用。】 姜舟从困盹中醒来,发现周身已然变了一副景色。 跟上次对越明择使用时的时机一样,姜舟再次发动了道具卡·梦魇师的能力,来到了薄息意识中最深沉的执念里。 “或许在这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姜舟这样想着,细心地观察起了环境。 这次来到的世界有了颜色,不再是灰蒙蒙很压抑的模样,反而阳光明媚,天气清凉干爽。 他看了一圈,惊奇地发现他依然在这座宅子里,只不过更加崭新,像是刚建造完工没多久的样子。 姜舟心下了然: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大宅。 这会儿的宅子跟之前越明择形容的一样,人丁众多,热闹非凡,一个不慎还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躲避着洒扫佣人的视线,姜舟猫着腰躲在假山的后面,小心地寻找着薄息的身影。 根据他之前的经验,梦境的主人肯定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薄息。 姜舟心里一喜,但随后他紧跟着愣怔住了。 跟记忆里不同,薄息坐在前方屋里的窗边,身穿紫色罗裙长衫,蓄了满头的长发,嫣然一副女孩子的打扮。 只是他的神情很冷,像冬日里不化的冰雪。 姜舟知道薄息的外貌优越,像是闻名于世的名伶,秾丽到相当有攻击性,这副打扮放在他身上并不突兀。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舟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了,现在薄息更年轻,但看上去明显更加难以接近。 就在姜舟犹疑的时候,格子窗内的薄息看到了他,颔首示意他过去。 姜舟再三思量,还是走了过去,与屋内的人隔着窗户相互对视。 “前几天你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见。” 里面的人首先出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年轻的薄息对姜舟的态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 可他开口就是惊天大消息:“——装成我的样子替我去冥婚这种事,你不要再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姜舟凝固在原地。 什么? 见他没有反应,薄息皱眉:“你以为你是我的谁?真把自己当成我朋友了吗?你凭什么认为这样就能帮到我?” “收起你的同情,我并不需要。” 他说着,似乎深深看了一眼姜舟,移开了目光 姜舟又一次被梦境驱逐了出来。 他大脑发昏,天翻地覆,竟一时错乱到不知道身处哪里。 “夫人醒了。” 身边,一只大手抚上姜舟的脸庞,把他从混乱中拯救了出来。 姜舟一睁眼,看到了他所熟悉的,薄息的面容。 “这是梦到了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男鬼笑了笑,却不达眼底:“该不会夫人半夜睡不着觉,跑去窥视别人隐私了吧。” “——不听话的,坏孩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66 第61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4 男鬼吃醋,老婆…… 14. 姜舟脖颈一凉, 心头重重一跳。 他观察着薄息的神情,后者虽然唇角勾着,上半张脸却没有丝毫笑意, 本就攻击性极强的秾丽面孔这么看人时, 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寒意。 冷静。 姜舟尽量压下慌乱的心脏, 要是薄息真的知道他做了什么, 就不会是这种探究的目光, 而是该直接逼问他了。 面前的男鬼没理还不饶人, 占理了更是要上天了,现在的态度更加能说明只是在诈他。 想想越明择,就能证明他对他们用了道具的事情并没有完全暴露。 姜舟稍显安心。 面上,他扬起睡意惺忪, 温和无害的脸面对着薄息:“你在说什么?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吗。” 薄息看着他,声线平稳:“鬼怪不会做梦。” 就因为不会做梦, 他在时隔百年的今天, 久违梦到那个场景时,才格外动摇。 这是跟姜舟同榻而眠才有的变化——这其中的意义令他不由深思。 看来他的小妻子也有自己的秘密, 薄息心道。 他当然不是那种扫兴的丈夫,妻子有事瞒着他再正常不过了。也许是因为那个扰人烦忧的梦,令他一早醒来格外的躁动。 哪怕心心念念的姜舟此刻就在他的怀中,也无法抚平内心深处那种随时要失去的惶恐。 都怪那个该死的梦境。 那种晦气的、出现的本身就代表着灾厄与不幸的东西。 薄息越想越无法的压抑暴乱的精神,属于厉鬼的阴鸷气息无意识地铺张开来, 屋外逐渐乌云密布,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弥漫在宅子上空的阴气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变得深邃混沌,黑色的雾气逐渐显形,在上空不断盘旋。 几里开外的槐树上, 玩家眼眸一凛,浑身肌肉绷直了不少。 他站直身体,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屋檐:“这种量级的气息真是夸张啊,也不知道小NPC怎么样了。” 说着,他抬起胳膊,露出了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的通讯手表,神色不明。 他直播间的弹幕刷屏: 【还不是你给我老婆派了这么难做的任务,白狗你没有心呜呜】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把老婆往外送的你是头一个】 【绿帽癖(划掉)】 【救不救,救不救,救不救——】 “” 无视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和乱七八糟的发言,白律神色淡定:“是他自己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小世界BOSS跟他有关联,所以才选择了现在的道路。我们更应该尊重他的付出——不要小看他的决心啊。” 白律用的理由很能站得住脚,直播间哀嚎的声音小了很多。 【是啊,而且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吧,BOSS的领域还没有打开呢】 【话说现在存在的三个厉鬼,到底哪个才是怪谈BOSS啊,不把这个查清楚怎么调查本体的位置呢?】 【我的小卧底老婆已经潜入两天了,他会知道些什么吗】 【好家伙,老婆已经成了对鬼怪宝具了吗,单独使用有奇效】 闻言,白律心里不由泛起了涟漪。 该说不说,这其中的缘由他也相当好奇。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姜舟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律自认为分析得很透彻——那是个干净到表里如一的好人。 通过眼睛就能看出来:假如长期经受磋磨,大多数人的眼睛是灰白无光的。 而姜舟的眼睛很纯净,里面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没有极致的爱与恨,他干净到就像一面镜子,只会反射其他人强加给他的善与恶。 这样的他好比一条流速均匀缓慢的小溪,光是汇入大海就能用尽全部的力气,不可能主动招惹到别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但招惹了远非他能承受的存在,还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这其中缘由隐秘地勾起了白律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去探索,去深挖,好得以窥见冰层下的冰山一角。 这种好奇心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迫使他满足自己升腾而起的探究欲。 想到这里,狡猾的玩家不着痕迹地勾唇笑着,细长的眉眼弯曲。 他骗了那个单纯的小NPC。 就算小NPC不答应他的请求,为了副本完成度、和作为侦探的探究欲,他自己也是要想方设法、深入腹地去调查的。 只不过更加危险也许还会受重伤。 可他不过随口一激,小鱼儿就自己跳起来咬钩了,还会千恩万谢感谢他给予的合作机会,在心底念着他的好。 一箭三雕不是吗? 要知道他白律之所以能稳居S级玩家之首,除了他消除怪谈的数量、远高于其他玩家的副本调查度以外,还是极端利己主义的成果啊- 屋内的鬼怪没控制好心底的戾气,暴走了数秒。 直到一只纤长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带着担忧地碰了碰。 “薄息,你还好吗?”姜舟感到四周忽的变冷,天上也灰暗了下来,就知道面前的人又在钻牛角尖了。 薄息怔了片刻,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姜舟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苍白到不正常的肤色上弥漫着黑色的诡异纹路,黑眸深处灼烧着血一样的颜色,几乎要渗透出来。 只是瞬息,他捂住了姜舟的眼睛,按着姜舟的后脑勺,把他圈在了自己怀里。 “薄息?”姜舟不明所以。 男鬼回复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没事。” 方才的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在触碰到姜舟琉璃般的瞳孔时,忽的察觉到他此刻的模样太过恐怖。 他妻子的那双眼睛里什么都可以装。例如鲜花、阳光、宝石——和一切美好的东西。 唯独不能映照他狼狈不堪的身影。 姜舟只是看着他,就足够让冷漠的鬼怪撕破伪装,畏惧着向他展露内里肮脏而见不得人的灵魂。 “现在的我太难看了,舟舟看到不会喜欢的。” 他说话时胸腔震动,姜舟能感受到贴着他胸膛的脸颊微微发麻。 男鬼接着说:“不能输给其他的竞争对手要是这张脸都没办法吸引舟舟,我该怎么赢过他们呢。” 他不知道姜舟已经经历了两个副本,不管是沈清也好,A3研究员也罢,因为生前惨死本体伤痕累累,相貌也一个赛一个的恐怖。 姜舟固然见惯了他们伪装修复后的英俊的模样,却也对他们的本体接受良好。 现在薄息的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姜舟想了想,针对他莫名其妙的自卑点认真答复:“可是我不这么觉得啊,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区别于其他人的英俊帅气,薄息人虽然恶毒,但长相这方面得天独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古韵。 听到姜舟这番话,薄息脸上的黑纹如潮水般退却:“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 姜舟连连点头:“嗯嗯。” 薄息越发高兴:“比其他两只鬼更好看?” 姜舟再次点头:“嗯嗯。” 薄息压不住嘴角:“我们当中也最喜欢我?” 姜舟没有犹豫:“嗯嗯。” 谁知薄息冷不丁道:“那现在可不可以补上我们之前被人打断的洞房。” “嗯嗯?” 姜舟巴不得快点将敏感脆弱的男鬼安抚好,习惯性地想要点头答应,可头点了一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睁大眼睛,像一只吃草吃到一半忽然受惊的兔子。 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这对吗? 还差点骗的他答应了 后知后觉地感到耳热,姜舟一张脸白里透红,像剥了壳的饱满荔枝,一口就能咬出汁水。 薄息细细注视着他,贪婪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姜舟生的很漂亮,懵懂纯粹,白肤乌发。今天的他穿着深海蓝的短袖,尾端扎在白色的短裤里,垂下来的小腿细长莹白。 这个颜色很适合他,让他看起来仿佛深海遗珠,周身自带朦胧的光晕,从头到尾,神迹一般的组合。 薄息觉得姜舟有一点说错了。 世界上最为优越、最为好看的人,明明就是姜舟本人才对。 可是这个反应迟钝,只会被动接受他人喜怒的小笨蛋眼里从来没有自己。 他总是习惯性地夸赞别人,从不吝啬为枯草烂叶美言,却独独不去想他自己便值得一切的褒义的,美好词汇。 “好喜欢舟舟” 薄息顺从心意地抱紧了他,少年蓬松的头顶蹭着他的下巴,带来一阵痒意的同时,也在他心里牵扯起了一种名为爱意的动荡。 姜舟至今还不能坦然接受这种炙热直白的示爱。 他宛如一只娇养的猫,被薄息握着细腰,按着身体抱着,这是一种极端占有欲的姿态。 “喘要喘不过气了” 姜舟艰难地将推阻着他,终于从男人的怀抱中探出头来,获取了氧气。 他的右脸由于挤压,覆上了一层明显的红印,眼尾也沾染着一点生理眼泪,整个人散发着被爱.抚过的暧昧痕迹。 喘息了好一阵后,姜舟低眉敛目,看见了手腕上的通讯手表,苦着脸有些低落。 重新回到这间宅子已经两天了,但他的任务进度好像没什么变化。 玩家那边应该会很失望吧,明明说好了合作,由他来负责传递消息,可他却帮不上一点忙。 要是玩家觉得他是个没用的人怎么办啊? 姜舟无意识地咬唇思索。 一根手指放在了他的唇上,用指尖抚平了唇肉上的齿痕。 姜舟抬眼一看,是一直盯着他,从来不会移开视线的薄息。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小秘密,”男人垂眼的神色带着悲悯的笑,像是抓到老鼠尾巴,即将一锤定音的处刑者,“正如我不会允许你的离开那样,我虽然可以不去探究,但是不代表夫人可以在和我相处的时候走神。” 他抓住姜舟的腕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了手表的表盘上。 姜舟顿住,全身上下都僵了起来。 只听薄息温凉的嗓音不急不缓道。 “夫人今天很频繁地在看它呢。” “比看我的次数……还要多无数倍。”- “呜” 姜舟捂着被咬过腮肉,泪眼朦胧。 男鬼指控他不专心后,不由分说地咬了上来,姜舟还没来得及躲闪,脸上就多了两个牙印。 “好凶残的鬼,诅咒他天天穿女仆装”他想起梦境中作女孩打扮的薄息,那会儿他只来得及震惊了,想在想起那张脸竟然还有些好笑。 那时候的薄息还很年轻,身穿长裙也不突兀。但是现在劲骨丰肌,大变样,要是再套上长裙,别说姿容优美,不吓到小孩就不错了。 姜舟脑补着薄息现在的脸和身材,打扮成昨晚梦境里他的样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偷偷出了一口恶气。 “夫人在想什么?笑的这样开心,不如说出来跟我分享分享。” 薄息凉凉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出来,姜舟连忙坐直,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想。 他嗅着食物的香气,期待地迎了过来:“哇,好香,辛苦了。” 看着妻子浮夸的演技,薄息哼了一声,感觉齿根又气得开始发痒了。 察觉到男人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脸,姜舟条件反射地捂住,一副惊觉到不行的样子 还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不算太笨。 薄息勉强满意。 下午。 天空中断断续续飘起了小雨,落在身上清凉凉的,空气中漂浮着青草被濡湿后的味道,环绕在鼻尖让人昏昏欲睡。 姜舟已经连续两晚使用了道具卡,身体虽然不累,但精神上的疲惫渐渐弥漫了上来。 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姜舟坐在屋檐下的竹凳上,和薄息一起听着庭院里淅沥沥的雨声。 “这个房子很漂亮。” 姜舟坦率地说着自己的感觉,他想如果自己能回到现实,那么比起大楼大厦车水马龙的都市,他会更喜欢这样的中式庭院。 在里面住着有一种别样的安逸感。 闻言,薄息笑了笑,又直又密的眼睫遮住了眼眸里的情绪:“当年建造的时候,那个人花了八千银元,相当于十多户人家几十年的收益,又怎么会不漂亮。” 姜舟犹疑地看着薄息,敏锐感觉到眼前的男鬼似乎心情不好。 他思索后问道:“薄息,你也是被拐卖来的吗?” “我跟着剧组来宋家庄之前,有工作人员考察过这里,”姜舟想了想,还是撒了个谎,遮掩了真正的消息来源,“所以知道了这个村子经常发生拐卖事件,在一百年前尤其多” 已知这个宅子的建造者,是宋酌的父亲,宋安山。 他当年不做好事,偏当了个人贩子,在当时混乱世道中贩卖小孩挣着黑心钱。 姜舟想到越明择,越明择的执念幻化出来的场景是在牛车上,很可能是被拐卖来的。 那薄息呢? 姜舟从薄息的执念里看到他时,他已经有十几岁了,打扮的像个漂亮的女孩,从衣着和装饰品上看着很贵气。 而且薄息还提到了冥婚 会有人专门买小孩,而且还是个男孩,就为了养大他用来冥婚吗? 姜舟没办法将信息串联起来,他干脆问了出来,去看薄息对此事的反应。 至于男人会不会因此察觉到什么。 ——姜舟已经没有余力顾忌那么多了。 薄息却神色微妙,露出一个像是嘲讽,又像是厌恶的表情:“拐卖?我到宁愿是被拐卖来的,至少身上不会流着这个村子的血。让人恶心至极。” 姜舟正打算再问,就听到薄息蹙眉道,“不要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夫人难道就不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吗?” 他抬头看天,狭长的眼睛没有温度:“——已经快要傍晚了。” 音落,黑鸦嘶鸣一声,盘旋在屋檐的上空。 数根黑色的羽毛打着转落下,像是恶魔来了一趟人间,临走前还留下了自己的信物。其中一根漂浮到姜舟身前款款下坠,姜舟伸手接过,光泽的羽毛扫过手心,触感顺滑。 与此同时,一道高大如桦树的影子悄然出现在了雨幕下。 他没有撑伞,但雨水却自然地避开了他,没有将他的周身淋湿半分。 ——是宋酌。 宋酌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姜舟却能从他投来的视线中,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震颤。 忽的,姜舟的垂在身侧的手被牵住了。 他顺着手臂往上看,看到了薄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明明是微风徐徐的雨天,姜舟却莫名感受到了一阵心慌和燥热。 最终,薄息退了一步。 他松开了牵着姜舟的手,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发丝:“等我回来,不会很晚了。” 说罢,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次经历这种荒唐的交换,姜舟这次的古怪感越来越深。 ——不对劲。 姜舟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有哪里不对劲。 直播间弹幕: 【emmm感觉好像规则怪谈,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出现吗?】 【乖乖让位就是很怪啊!他们明明互相讨厌的要死,却突然要跟老婆玩这种莫名其妙的选择游戏。不懂,直接把老婆抢回去不好吗??】 【这是什么play,打错了,这是什么情况】 【?并非打错】 【虽然但是,谁懂老婆受惊炸毛的样子啊好萌】 【+1,鼻血都要出来了】 姜舟握紧了手里的羽毛,望着宋酌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只黑鸦就停在庭院的树梢上,收拢着双翅,像个沉默的守卫。 男人在姜舟面前停留,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身形流畅脊背笔直,姜舟站在他身前才只到他的脖颈。 视线水平处,姜舟能清晰看到男人动作时脖颈上的青筋。 男人伸手碰了碰姜舟的脸。 姜舟在门口的屋檐下待得时间不短了,此时的身体温度不高,摸起来像块冰凉的玉。 “你身体虚弱,不能吹很久的冷风。” 姜舟恍然回神:“这就进去。” 说着,他后退两步,转身进屋前犹豫地看了宋酌一眼:“你也一起吧,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虽然男人也不一定会告诉他,但是姜舟无法心安理得什么都不做,眼看时间白白流失。 “好。” 没想到男人立刻答应了,影子一样紧跟在他身后,随他一起进了房间。 男人先姜舟一步拉开桌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你们有事瞒着我吗?”姜舟坐下后斟酌地开口,“我有问过其他人,但他们都避着我不回答,谁都有无法诉说的秘密,这我理解。可我至少想要搞明白,执着于我的你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非我不可?” “关于我,你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交易?” 一股脑地问了出来,姜舟心里轻松了很多,随后忐忑地等着宋酌的答复。 他做好了宋酌不会回答的准备,又或是避重就轻,像其他两个男人一样轻轻揭过。 却见男人抬手轻轻拂平他眉宇间的纹路,随后指腹抵在他的唇角,手动牵扯出一个弧度。 “刚刚的表情不适合你。” 见姜舟眨眼看他,脸色没有刺痛他眼睛的忧愁神色后,宋酌满意弯唇。 他沉吟了片刻后说:“探究过往的事,就代表注定会被不必要的情绪所干扰,我们不告诉舟舟,是希望你永远快乐。” 姜舟:“可我想知道。” 他就是为此才答应和玩家合作的。 被他渴求的神色感染,宋酌妥协似的说:“我可以告诉你,但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姜舟眼睛一亮,坐不住地站起来,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他少见地热情主动,琥珀色的眼珠像是一颗明亮的蜂蜜糖,被直接攻击到的宋酌竟失神了数秒。 姜舟等得迫不及待,撒娇一样晃着他的袖子,无声催促。 “很简单。” 宋酌回神,硬朗英俊的五官朝姜舟做出一个温和的表情,但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和我进入领域中,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 姜舟动作顿住。 他神色震惊茫然,无意识地松开了男人的衣袖。 谁知宋酌置若罔闻,两人攻势对调,他反过来握住了姜舟的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看你的表情,是知道领域是什么意思的,那就好办了。” “假如你有和我进入领域的勇气,那我就相信你想要了解我们的过往是出自真心——这样即使我们在领域里也能好好生活,做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心意相通之后,我更是会加倍爱你。” “可假如你拒绝——” 宋酌冲他颔首微笑,眼珠漆黑,深邃无比。 “那就代表,此刻的你只是想了解事情真相,之后随时都有逃走的心思。你是在利用爱着你的我。” “舟舟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你是哪一种呢?” 第62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5 都爱着你,男鬼…… 15. 天色渐黑, 雨渐渐停止,只有湿漉漉的树叶还在往下滴着储蓄的积水,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 姜舟听到领域两个字, 眼中最先闪过的是慌乱和畏惧,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上个副本的恐惧和窒息还历历在目, 姜舟无知无觉地吞咽着干涩的喉咙, 全身僵硬, 没有动作。 好半晌, 他才道:“好,我答应。” 【舟舟!】 系统在脑海内急切地出声:【你知道怪谈BOSS的领域代表着什么,没有钥匙你是会被困死在里面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啊!】 “022, 有时候无知才是最痛苦的。而且我或许可以躲过今天,却不一定能躲过明天。” 姜舟捏紧手指,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后, 对系统说道。 他当然可以用之前用惯了的方法,假装听不懂厉鬼的话, 平安度过这一焦灼的场面,但之后呢?难道要一辈子做没有思维的花瓶吗? 他前半生胆小惯了,从来都是其他人推着他往前走,很少有哪件事是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的。 绑定系统来到怪谈世界算一个。 现在,他想生出些勇气来, 面对第二个。 几个呼吸之后,姜舟镇定不少。 他重新面对着宋酌, 眼睛里的惧意已然淡了很多:“——我答应你,你要按照约定,对我坦白所有的事情。” 回答他的是男人略感意外的表情。 宋酌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少年, 听到他说出答应的话语时,说不清楚是喜悦更多还是怜爱更多。 他颔首,没有多言:“自然。” 两人相互作下了承诺,姜舟注视着在宋酌在他面前变化了气息,血红的色块侵蚀了他高大的身躯,让他多了丝骇人的意味。 现在的宋酌看起来非人感更加强烈,几乎不掩饰身为厉鬼的事实。 姜舟控制着不露怯,但在男人伸手示意他牵上来时,还是迟钝了数秒。 漂亮的少年试探着递出手指,他的指尖葱白细长,关节透着健康的粉色,手背肌肤薄得几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象牙一样的手刚抬起,就立刻被男人抓住,握在了掌里。 宋酌执起姜舟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吻。 “夫人会觉得我很过分吗?是我的错,但是我在地下寂寞了很多年好不容易和夫人重逢,总忍不住想要验证你对我的感情,”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宋酌不吝啬摆出十足低微的姿态,以此讨得妻子的欢心。 “我很高兴听到夫人这么回答。” 这让他有一种反过来被爱着的感觉,就如干涸的田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冰雪中疾走的旅人得到了燃烧着的火把。 姜舟对他的爱不用很多。 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让厉鬼心神动摇,无法无法。 他珍重地牵着姜舟,心念一动,一道暗红色如漩涡的门扉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前面就是领域,姜舟甚至还不知道领域的钥匙在哪里。 他深呼吸着,在男人犹如催促般越发紧握的力道中迈腿走了进去。 熟悉的晕眩感袭来,姜舟闭了闭眼,等那股不适感消退后才轻颤着眼睫,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此刻正值深夜,而他似乎在村口的正门。村子旁立着一块石头,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宋家庄’两个字。 远远往前看去,村子里的房子大多还是茅草泥瓦房的样式,显然不是现代建筑。 这是一百年前。 他又回到了梦境里短暂经历过的百年前,只不过这次的方式是通过怪谈的领域。 姜舟才刚站定没多久,后背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险些推得他一个踉跄。 他回头看去,一个面容凶恶的中年男人就站在他背后,两眼锐利地扫视着他:“敢乱跑就将你吊起来挂到树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半夜出来觅食的野兽,听懂了吗?” 姜舟惊奇地发现,他再次变小了,身体只有一米三出头,还没有面前男人的胸膛高。 “知道了。”他声细如蚊,中年男人这才满意地将其他小孩子从牛车上挨个抓下来。 姜舟看着其他的小孩子,越看越眼熟——这几个不是他对越明择使用道具卡时,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些吗?数量也没错,就是哭的人少了很多,偶尔才有人忍不住发出细弱的、猫一样的抽泣声。 姜舟呆着脸,意识到宋酌的领域,跟上一次溺使用出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宋酌的身影在姜舟身边幻化出来,只是看其他人的态度,大约只有姜舟一个人能看到他。 “既然答应了舟舟告诉你我们的过往,那么让你亲自用眼睛看才是最便捷的,”宋酌大掌按在姜舟的头顶,像个安抚小孩子的温柔大哥哥,“这是百年前现实,我用了点手段让当时发生的事情重现了。” 姜舟总算清醒。 七岁的小男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雪白的小脸虽然在遥远的路途中饿瘦了一些,但依然是无与伦比的可爱。 他穿着合身的背带裤,浅色的衣服已经脏了,就连那头细软的黑发也沾了夏日的汗水,翘了起来。 他挪开男人按在他头上的手。 用气音说:“人数不对。” 宋酌“嗯?”了一声。 小少年抿唇认真道:“越明择不在里面,他去了哪里?” 随着孩子们被一个个运了下来,姜舟也在心里和记忆里的他们对上了号,可偏偏越明择没有出现,这让姜舟不由感到担忧:“他是被卖到别的村子了吗?是不是在中途下了车?” 虽然年纪还小,但小越明择长相精致,像个落难的小少爷,在途中就被人看上买走并不奇怪。 谁知宋酌敛眸轻笑了一声,这声笑激得姜舟发丝都颤了一下。 像是在嘲笑着他的无知,也像是被姜舟单纯的言语逗笑了,总之男人否认了姜舟的猜测:“——都不是。” 看姜舟不解,宋酌接着道:“我猜你或许用了某些方法,在他们两个身上看到了一些事情,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下,舟舟。” “——你看到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无能男人的幻想,是他们向过往妥协的可悲证明而已,不见得是真的。” “你在牛车上看到他,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幻想着能和你一起来到这里,自欺欺人地认为有了他陪着,你之后的道路会好走很多。” “可事实上呢?哪怕成了执念,幻想依然是幻想,越明择他一开始就不在这辆车里啊,舟舟。” 宋酌抱起姜舟,让小孩子舒服地待在他的臂弯里,直面走来的中年男人视他们如无物,兀自干着自己的事。 他说:“从始至终,我们几个里被拐卖来的孩子,只有你一个人。” 姜舟还带着肉坑的小手抓着宋酌胸前的布料,缓慢眨眼,渐渐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只有他是被拐卖的 怪不得他询问薄息时,薄息是那种态度。 接着,人贩子拽着捆着孩子们的麻绳,将他们往村庄里带去。随着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女孩几乎当场就被卖掉了,几个男孩反倒无人问津。 这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的民国初期,是种极为罕见的情况。 姜舟不太明白。 宋酌盯着他无意识鼓起的脸蛋,被蛊惑了似的,鬼迷心窍地伸手捏了捏。触感柔软有弹性,比棉花还要绵软,像晴空万里时天上的云彩。 能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看到心上人小时候的样子,真是鬼生一大幸事。 宋酌的神情看似冷淡,实际上大脑混沌,血液升腾,已经很长时间没办法思考了。 舟舟小的时候怎么这样讨人喜欢 他的父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全世界最会生宝宝的人吗? 是这样就不奇怪了,感谢他们把天使宝宝带到人间。 宋酌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少年,恨不得将他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宠爱。 骤然被捏了脸,姜舟思绪被打断,自以为很凶地瞪了男人一眼。 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一样,宋酌低低一笑:“我不是故意打扰舟舟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那姜舟就不客气了,他把刚才的疑问问了出来。 “村民们抢着买女儿,是因为这座村子里流传久远的一个传说:只要在中元节鬼门大开的那天夜晚,将新娘献于山神,全家人就可以长寿延年,比普通人活的时间都要久。” “献祭?” 宋酌道:“也被称作和山神的冥婚。新娘子身穿嫁衣,缝嘴割舌,躺进棺材沉入河底。如果棺材没有漂浮上来,就说明山神收下了人,会如约庇佑村民。” “好恶心”姜舟打了个寒颤。 “的确是恶心透顶的恶习。”宋酌首肯。 时间一点点过去,几个男孩也陆续被买走,只剩下一些看起来瘦弱,像是随时能夭折过去的孩子。 中年男人痛骂了好一阵后,牵着麻绳领着他们往后山走去。 这个方向!? 姜舟认出这是前往宅子的道路。 原来这个中年人就是恶名远扬的人贩子宋安山。 等等,姜舟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宋安山不就是他犹豫地将目光放在抱着他的男人身上。 宋酌直接承认了,只是声音没什么感情,甚至隐隐透着厌恶:“是舟舟想的那样,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他是我生父。” 闻言,姜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闭嘴不言。 他们一同来到后山宅院,这里刚刚修建完毕,气象一新,看起来很是气派。 姜舟甚至在熟悉的房子里,看到了薄息。 此刻的薄息还很青涩,他长发扎着辫子蓄在脑后,穿着比一般人都要好的料子,从外表看像个备受长辈疼爱的乖巧的小女孩。 看到宋安山回家,薄息高兴地迎了归来,脆生生地叫他:“爹。” 姜舟愣在原地,他此时已经被宋酌放了下来,混在几个被拐卖而来但卖不出去的男孩堆里,朝着这边张望着。 而宋酌表情很冷,抱臂立在姜舟身边像个沉默的树桩,他望着那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几个是买来做粗活的,你不用对他们太客气。”远远的,姜舟听到宋安山朝薄息交代的声音,薄息便望了过来。 姜舟和他对视了一眼,低头错开了他的视线。 等宋安山离开后,薄息让佣人带走其他孩子,却伸手指着姜舟示意他过去。 薄息开口就是:“你认得我?” 姜舟微微一顿,他看了看一旁宋酌无动于衷的脸色,试探着开口:“薄息?” 却不想薄息眉毛高高挑起,白净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这是什么难听又古怪的名字,就知道你能被卖来做粗活,一定说不出好听的话出来。” 姜舟:“?” 薄息将头瞥向一边,有些别扭:“我的名字我只说一遍,你这个笨家伙记住了,如果再叫错我就饶不了你。” “宋酌。” 在姜舟忽然变得惊愕的表情里,他定声说,“这才是我的名字。”- 姜舟夜晚睡在柴房,却久久不能入眠。 望着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跟着他的男人,他哑声道:“他是你?” “或者说,你是曾经的他?” 男人漆黑的眸子注视姜舟,将变成小宝宝后细皮嫩肉的他再次拥入了怀里,让他睡在自己的胸膛。 将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后,男人缓声开口: “是,我和薄息又或者越明择,本就是一体同心。” “都是名为‘宋酌’的男人、在死后因无法承受强烈的爱恨,濒临崩溃时所分裂出来的载体。” “但是舟舟,我不希望你将我和他们混为一谈,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即使都爱着你,也无法忍受共享这一可能。” 他的神情突然急切起来,像是在恳求着姜舟。 “所以……不要觉得我只是无关紧要的三分之一。” 第63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6 唯一的朋友,我…… 16. 男人说这句话时, 唇角绷得很直。 那双乌色的双瞳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姜舟,像是在看能决定他生死的神灵。 姜舟无法将他和方才耀武扬威的薄息联系在一起,两者的差别相差甚远,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 可以说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但是哪怕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 姜舟也能看出来作小女孩打扮的薄息一定倍受宠惯才能长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扬个性。 而现在的宋酌, 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他小时候的影子了。 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能让一个人精神溃败, 各自分裂,变成了三个全然不相干的个体呢? 姜舟张了张口,联想到他在薄息的梦境里时,曾经听到的关于‘冥婚’那段话。 他心里有了猜测—— 宋安山养着宋酌, 恐怕并不是因为亲情,而是为了长寿延年, 选中了他作为献给山神的祭品, 为此不惜将自己儿子从小当做女儿来养。 继而略施小恩小惠,让年龄还小的宋酌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认知障碍, 在无知中对他这个父亲感恩戴德,直到彻底没有利用价值。 那个男人,是个真正的恶人。 姜舟问道:“我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 他想起那些无辜的孩子,和薄息眼中的光彩, 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男人哑然看着姜舟:“舟舟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总是这样心软。” 见姜舟疑惑不解, 男人笑了笑,头颅低垂,声音发紧:“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抱起姜舟, 拖着他柔软的小身子走出柴房。 一挥衣袖,只见天空日月颠倒,树木生长出枯枝,落叶被雪花埋藏,又长出新的枝丫。反复了几次后,时间的流速终于定格。 他们来到了几年后,如旁观者一样,注视着一个身影提着沉重的水桶,从柴房中艰难地走了出来。 水桶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负担,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但还是咬牙绷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做完了清扫的活计。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高悬在头顶,他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姜舟惊讶地看着他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是我?” 干活的少年除了衣着穿的古朴,其他的地方和姜舟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姜舟甚至能通过他的小表情猜出他的心情。 “这是过去真实存在的你。”宋酌肯定了姜舟的猜测。 他目光怀念地落在少年的身上,看着他额角的汗水和裸露的肌肤上干重活磨出来的小伤口,目光黯了黯,眼里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对那时愚蠢又无知的自己的恨意。 与此同时,姜舟本人的身影也逐渐拉长,与那名少年相似到宛如照镜子。 他们跟在少年的身后,走了一段距离,随着他来到了薄息的房间门口。 少年正准备敲门,就见房门砰的从里面打开,一个容貌瑰丽的‘女孩’面带怒容的出现,正是薄息。 ‘女孩’瞧见少年,面上快速划过一抹欣喜,转而又装作了不耐烦的生气:“你又迟到了,我不是说过让你赶在中午前来吗?你一点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是不是?” 少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扬起一抹内向的笑容,看起来像是树上结出的白玉兰:“我干完活第一时间来见你了,你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他将手上水桶勒出来,还在隐隐作痛的红痕背在身后,‘女孩’浑然不觉拽着他,想要拉他进去。 但少年止步在了房门,低着头说:“我的鞋脏。” “我又没说嫌弃你!” ‘女孩’不依不饶地把少年拽到桌前,指着桌面上花样不重复的饭菜,长叹了一口气:“为了等你这些菜都凉了,看着就没胃口。看你身上都没二两肉,好不容易想带你改善下真是的。” 可对少年这种没许久没有感受过关心的人来说,能吃到眼前冰冷的菜何尝不是被馅饼砸中了。 他幸福到眼里闪着小星星,晕乎乎地对主人家谢了再谢,一副很好满足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他,在场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气也都消散了。‘女孩’逐渐闭上了嘴,看他吃得双颊鼓起。 吃饱喝足的少年眼睛弯成了月牙,听到‘女孩’苛刻地问他如何报答时。 他认真道:“你是我最好朋友,我发誓我会很珍惜你的。” “” “这算什么回答。” 虽然这样说着,但‘女孩’的眼眸映一旁旁观的两人眼底,却是明显笑着的 转眼又是几年。 两个少年身形又高挑了不少,姜舟的模样也随之变化,外表更加接近他本身的年岁。 他和宋酌就这样注视着他们两个渐渐长大,忙里偷闲地聚在一起说话玩耍,像是世界上随处可见的好朋友。 直到有一天,少年撞见宋安山回来,跟薄息发生了争执。 虚伪的嘴脸终于暴露,他要求着自己‘女儿’在五天后的中元节自愿求死,装棺沉河。 已经日显老态的宋安山头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他又是哭诉自己这十几年来对‘她’的好,又是强硬地逼迫‘她’偿还自己的生养之恩。 那天回来的薄息少见的落了泪,把自己关在屋里子一言不发。 高傲的孔雀被折了翅,才发现的周围鲜亮的宝石都是虚假的,自以为华丽的羽毛也只不过是他人随便就能采摘的物件。 “我到底算什么?” “生来就是你被买卖,算计的货物吗” 泪掉着掉着,他忽的笑了出来,一声接着一声闷笑,像是在嘲笑自己过往十几年的愚昧和自欺欺人。 就在此时,窗户外传来‘咚咚’的敲击声,两短三长,是他和唯一的朋友之间的暗号。 他起身把窗户打开,姜舟那张迎着光,微微扬起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少年的发丝还带着水汽,一看就是跑着赶来被汗浸湿了额发,身上还穿着万年不变的粗布麻衣,上面或大或小打着补丁,洗的发白掉色。 “小酌,你不要怕。” 关怀地望着屋里的人,少年两条细眉也担忧似的皱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宋先生他是你父亲啊,他对你那么好,不会那么狠心的。” “好?” 屋里的人双眼无神,许久才扯起嘴角:“你是说把儿子当女儿养了十几年,让我蓄着长发,穿着裙子,让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还是只准学女红在窗边绣一整天的花,不许我读书识字,怕我灵智渐开知道他做的恶事呢!!” 他的情绪濒临崩溃,又屡屡被他用理智拽了回来。 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他无所察觉地呢喃:“我对你好吗,舟舟?” “当然!”少年不假思索地点头,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还有第二个可能性。 屋里人却噗嗤一声,哈哈地笑了出来,泪染湿了唇边的弧度:“那我为什么不给你新的衣服穿?明明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摆脱粗使佣人的身份?” “为什么我不让父亲停了你的杂活,让你也去向其他男丁一样学几个字,而不是到现在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不让你从阴湿刺骨的柴房出来,给你一个好的房间,让你早起也能晒到喜欢的太阳,让你晚上睡得舒服点?” 少年被他忽然的发难问得发愣,无措地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结巴着:“小酌、小酌让我吃好东西,陪我说话” “不知道的话那我告诉你。” 他截断了少年模糊不清的话语,忽的停止了这种逼迫似行为。 他安静了下来,黑眸看着少年,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本质上,是跟那个男人一样的人渣啊。” 私心觉得姜舟是他的私有物,想让姜舟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他在控制欲来临时有样学样,下意识用了跟宋安山一样的手段。 这种无视他人痛苦的行为高高在上且自私极了。 他明知道,可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姜舟相处,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 ——全是因为他流着跟父亲相同的、肮脏的血! 意识到这点后,痛恨都变得不再纯粹了,只剩下了麻木。 他对少年说,“同情同情你自己吧,被人卖了还对买家喜笑颜开的笨蛋。” 说着就要关上窗,隔开阳光下的少年,自己走向暗处。 可是砰地一声—— 本该被隔绝在外的少年伸出手指,死死扒在了窗沿,急切担忧的样子跟刚找过来时一模一样。 “不是的,你是什么人我这双眼睛看的很清楚,你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我生病发烧,是你偷偷溜出来守在我的身边,给我喂药换毛巾一晚上没有闭眼。我的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却比其他孩子身上的舒适了百倍,如果你给我更好的,我反而会被管家训斥针对,你在能力范围之内,已经做到了能给我的最好了!” “小酌,你是不是害怕了?因为要去冥婚的事。” 少年一眼看透了他遮掩的内心,琥珀色的眼眸闪着世界上最干净纯粹的光。 “别怕,”他又一次安慰着说道:“中元节那天我们偷换过来,我替你去。我认得村子的路,可以自己逃出来。” 屋里人半晌没有作声。 好一会儿,才忍着哭腔。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少年愣了愣,朝他笑。 “因为我发过誓,会珍惜你。” 第64章 被厉鬼争夺的美人17 我的身体,夫人…… 17. 一旁旁观的姜舟心里逐渐清明, 他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看向从刚刚开始就陷入灰败,情绪低迷的高大男人,目光带着了然。 他轻声问道:“所以, 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 对吗。” 从之前薄息的梦境里, 他的执念就是阻止姜舟代替他冥婚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他们两个人的逃跑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 ——姜舟不意外这个结果。 宋家庄是血缘村, 村民上下都是一条心, 但凡有一个人发现了逃走的他们,消息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只要动用大量人力将村子外出的道路封堵,人就绝不可能逃往外界。 宋酌收回了落在两个少年身上的目光。 他重新注视着姜舟,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 又像百年前的人穿过遥远的时光,感谢着这场几乎不可能的重逢。 也许是他的眼睛太过灼热, 姜舟被烫到一样心尖一颤。 宋酌先一步开口, 用四个字回应了姜舟的问题:“如你所见。” “那他们后来” 姜舟不由询问着面前唯一的知情人,也是当事人, 企图从他的口中得知两个人最后结局。 宋酌这次没有言语,他面容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眷恋,像是无澜的水面上荡出涟漪,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眼前的景象接着变化,很快就来到了中元节的前一晚。 薄息, 又或者说生前的宋酌安静地待在房间内,眼下乌黑一片。 张灯结彩的宅子比平日里添了一分活力, 来往走动的人丁都是村子里来帮忙喝彩的村民。 村民有钱的将礼金包装好交给了管家,没钱的从家里扛来一袋糙米送进了库房,想沾沾的宋家庄最有钱的富户的喜气。 这是村子里不成文的习俗, 表面上叫做给新娘子的‘彩头’,实际上礼金交出去,就默认允许此人顺道蹭一下山神大人的所施下的福泽,是实打实的买命钱。 屋门口守着的府里其他的男丁,屋内是一脸精明,要给新娘子梳妆打扮的老妪。 此时才十七岁的宋酌眼眉低垂,面上一片平静,看上去已经没了前几天的难以置信,像是认了命。 老妪也是送了‘礼金’的。 一想到能沾到山神大人的福泽,一整天笑的见牙不见眼。 她眼珠一转,好话张口就来:“宋小姐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人,生辰八字比好些姑娘都要好,出身也富贵,瞧今天这喜事儿的规模,让她们羡慕也羡慕不过来呢!” 宋酌眼都懒得抬,几个字吐出:“聒噪的老东西。” “你这?!”老妪瞪大了眼睛。寻常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要不就是哭,要不就是心如死灰,她哪里见过张口就是淬了毒的舌头。 “既然拿了好处,就干好你自己的事,外面多的是人想换了你。” 老妪吞气吐气,忍了下来,再不甘也只能帮着他上了妆。可轮到换嫁衣时,又被难伺候的宋小姐用一个‘滚’字堵住了手脚。 她强装着笑:“这衣服繁琐,我帮其他姑娘穿惯了的,不会花太长时间。” 宋酌这次没说话,而是冲门口颔首,驱逐的意思不加掩饰。 老妪心底翻白眼,也不伺候了,甩着帕子就逃了出去。 待房间里恢复安静,本是独处的宋酌却在原地兀自站了一会儿。 他蹙起眉,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划过挣扎,但还是敛下了所表情,走到了床边。 他撑着床沿单膝下跪,朝床底轻唤了一声,没一会儿,一个鸦发浅瞳的少年从里面爬了出来。 “小酌。” 少年脸上已经褪去了孩提时的稚嫩,五官长开的他眉眼温润如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唯独那双下垂的杏眸和颊边的梨涡能看出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变。 就像他喜欢的向日葵,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待第二天来临,身上每一片花瓣都还有继续逐日的勇气。 他在散发着光辉。 他本身就是阳光和露水。 宋酌描绘着少年的眉眼,心里的悸动比之前只多不少,一声接着一声,几乎要突破心际从身体里跳出来,向全世界人宣告他的心意。 ——可这算什么? 当了十几年的女人,被叫了十几年的宋小姐,他到现在才知道他跟姜舟是一样的,他们是同性,在这个时代要被枪.毙、被烧死,世界上没有地方容得下他们。 他连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存在于此都混乱得难以分辨了有什么资格去喜欢这样一个人。 够了。 宋酌心道。 他攥着手,表面清心寡欲道:“等逃出去,我送你回家吧。” 至少姜舟,他不属于这里,他该清清白白地出去。 “家” 少年呢喃:“我只记得在南方的镇里,那里长满了柳树,四月的飞絮可好看了其他的我也没印象,小酌跟我一起去找吧?我不想跟你分开。” 宋酌嗯了一声:“不会分开的。” 于是姜舟弯着眼笑了。 他代替宋酌穿上了嫁衣,单薄的脊背藏在华丽的服饰下,宽大的衣袖遮掩着属于少年人的身体——他鲜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正红的嫁衣下是雪做的肌骨,像只浴火的凤凰,或是枝头上高不可攀的合欢花。 “你真的认得路?确定有办法找机会逃出来?” 宋酌不放心地反复向他确认,少年便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向他承诺。 “对了,这个给你,可能跟我的身世有关,等入夜了你再拆开。”少年将一个自己逢的锦囊交给了他。 宋酌:“里面装的是信封?” 他不是不会写字吗? 少年张口想说什么,但屋外老妪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冲宋酌摇了摇头,示意他快些躲在床底。 直到盖上盖头的姜舟被搀扶着离开,从床底钻出来的宋酌摸了摸手里的锦囊,还是感到难言的心乱- 两人约定夜里在后山的小路汇合,那里不能过车,却能直直通往村外。 在此之前,从没出过门的宋酌负责从厨房摸些易储存的食物,和必要的金银,而曾逛过村子的姜舟则坐在轿子,被接亲的村民抬着赶往了弱河。 弱河是山神庙下,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死水潭。 说是河,但那里早些年就已经不通活水了,被钉死的棺木沉下去,只会陷在泥潭里越埋越深。 少年坐在轿内,他独自捂着脸,蜷缩着自己的身子这时才显露出在宋酌面前掩饰很好的情绪。 害怕和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又被他一次次安抚了下来。 ——宋酌并不知道,弱河附近就是极为重要的山神庙。那里长年累月都有村民看守,姜舟一个与宋家庄没有血缘关系的外来者平日里稍微接近就会被驱逐,更别提认路、从重重看护下逃走了。 在提到交换两字时,他就已经做好准备无法活着回去。 他只想着再久一点拖得再久一点。 少年甚至虔诚地乞求:只要让他唯一的朋友能从这个困了他一辈子的地狱里逃出去,只要这个愿望能实现不管是山神也好恶鬼也罢,想要他的命就尽管拿去吧! 他只求来世,他们能在普通平凡的世界里相遇- 等宋酌意识到不对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从没有下过山,往日里走两步都嫌累的少年如今穿着粗糙但便利的衣物,背着打包好的沉甸甸的物资,里面装满了两人未来逃离所需的准备,在山里荆棘花从里穿越行走。 身上被划出血棱,汗水浸湿了满背。 直到日落西沉,都等不来那个他最想见的人。 宋酌脸上线条紧绷,急的来回踱步。 他忽的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姜舟临走前给他的锦囊,手忙脚乱地把叠放整齐的信纸展开,抖平。 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给小酌。 ——你要远远地逃。 姜舟不会写字,现学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实在不像话,但唯独那两个代表了宋酌名字的字体写的工整又漂亮,可见写字的人偏爱得十分明显,历历可辨。 宋酌看着那些字,仿佛当头一棒。 他被砸的五感尽失,头晕目弦,半晌无法思考,脑海里只剩下了雪花一样的空白嘲笑着他的愚昧不堪。 “不是说里面是写了关于你的身世吗不是说好要一起离开吗?” 他从喃喃自语,到逐渐歇斯底里,手指在树皮上磨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你不如杀了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没有姜舟,这地狱一样的世界他一个人该怎么活。 他喜欢的人,真是好心软,又好狠的一颗心- 弱河。 仪式开始,但盖头掀开,里面的人并不是早确定好的新娘,村长和村民们骇然不止。 身体状况逐渐下滑,眼见即将得逞,自己就要延年益寿的宋安山也是一僵。 他骤然上前,难以置信地掐着新娘不施粉黛,却同样娇艳的脸蛋,声嘶力竭地大吼:“你怎么在这儿,我女儿人呢?!” 村长:“你认识他?” 宋安山不顾瑟瑟发抖的人,狠狠将他推开:“家里养了许久的佣人。好,很好,没想到养出这么个背主的东西!” 少年应声倒地,后脑磕在地面锋利的碎石上,痛得他呜咽出声,隐约有血红的液体铺开。 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双眼失焦了片刻,强撑着说:“小姐的去向我不知道。” “你——” 宋安山还想发作,被略微懂得面相的村长拦下:“等等。” 村长捋着胡子,沉声思索:“不如算算这个小家伙的生辰八字,没准比你家姑娘的更为合适。就算不行,做个代替品也是好的。” 没有人知道被拐来的姜舟是哪年出生的,但村长却不在意地取了他的指尖血,投进了弱水河里。 只见原本一潭死水忽的泛起了涟漪,水面上翻滚着黑色漩涡,贪婪地将那滴血吞了下去。 见状,包括村长在内的众人齐齐惊呼。 “山神大人显灵了!” “山神认了新娘子,祂是满意的!” 登时,众人望向少年的目光从愤怒转变为了无尽的贪欲,一道道绿油油的视线锁定在了少年的身上,人性的恶意在此刻毕露无疑。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剪了新娘子的舌头,别让山神久等。” 剪刀在月光下折射出莹莹的光辉,少年拖着沉重的身体后退、再后退。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染湿了脸颊的梨涡,他被吓到哭也是无声的。 环视一圈皆是披着人皮的鬼,他不再争辩,闭眼沉默地等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就在此时,一道乌鸦的嘶鸣声哀哀响起。 黑色的鸦飞翔在天际,本该远远逃离的宋酌身形狼狈地赶到了这里。 他狂奔而来,喘着粗气,比死水还黑的眼却直直的,死死的落在了少年身上,目光里全是对他的不知名却汹涌而来的情绪。 宋酌平复着呼吸,略过惊讶的宋安山,冷声对村长道:“放了他,让他出村。我会履行我该做的事。” 村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交易?” 乌鸦又是一声嘶鸣,缓缓盘旋、下降,继而落在宋酌的肩头。 众人这才看清,这只死鸟的腿上竟然绑着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见他们神色骤变,宋酌嘲讽敛目:“我当然有资格,如果你们不想这只鸟乱飞出去,被更多人发现你们这该死的秘密。” 村长脸色乌云密布,许久才道:“放人可以,可我们怎么知道他出去后,不会和这只鸟一样泄密?” 宋酌一时间没有出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捂着脑袋上伤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少年。 像是这辈子的最后一眼。 “小酌”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有机会离开的宋酌偏偏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他终于啜泣出声,眼泪流的越发湍急,里面满是对他们即将遭受的事情的绝望。 “给他喂木石花粉,那种东西你们有的是吧?” 宋酌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埋进肉里,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木石花粉,食之可损伤神经元。让人反应迟钝,记忆残缺,跟傻子无异。 主动说让姜舟吃下这种东西,宋酌感觉自己一颗心被生生凌迟着,让他几度濒临窒息。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让他爱的人,活着离开这里的办法。 为此,他宁愿横死荒野,沉尸河底,生死不入轮回 “好!答应你又怎样?” 村长冷眼看着他:“但你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要么将这只乌鸦宰了,要么——” 他将剪刀向前扔了出去,铁质的剪刀碰撞着地上的碎石子,一路滑行到宋酌身前。 “就拿你自己的舌头来换!”- 宋酌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剪刀,指腹镶嵌在了手柄里。 手臂缓慢,但坚定地上升—— 他张口,刀刃抵住了猩红的舌根。 “不!不要!” 不远处,少年不顾还在持续散发痛感的伤口和逐渐模糊的视线,挣扎着想要朝他的方向冲来。 被村民摁倒在地,阻拦无望,他呆愣后近乎是嚎啕大哭着:“呜呜呜,求求你们别这么对他他说如果能离开这里,以后想做一名能登台的花旦啊!!” 村长不耐烦地挥手命令的身边的人给他喂药。 宋安山当了一辈子人贩子,手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东西,他强硬少年的抵抗,把东西喂进了他的嗓子眼里。 少年的哭声停止了。 之后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浑浊,脑干受损,没有知觉。 视线的最后,他看到的不是土地上被染脏的血淋淋的舌头,也不是村民们丑态毕露的笑脸。 而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好明亮,好绚丽,他想,就像梨园的名角在吊嗓时,座无虚席间盈满的灯火 姜舟再醒来时,是在一间医馆里。 医馆的大夫说,有个陌生的村民把他扔到这里后匆匆离开,临走时还啐了声“晦气。” “医药费倒是付了,”大夫摇头叹息,“也不知道你这姑娘遭遇了什么,难道是新郎官瞧不上你?所以才把你随意丢到了我这里?” 姜舟低头一看,他身上穿着的是嫁衣。 火红的颜色,也怪不得大夫把他当姑娘。 他总觉得忘了很多事,头疼的厉害。 但他还是对大夫礼貌地笑了起来,眉眼弯着,梨涡若隐若现。 年长的大夫哎呦了一声:“你这孩子倒是讨喜”- 过往的记忆到此刻结束。 姜舟上次开口还是的好一会儿前了。 男人拢着他耳边的碎发,叹息道:“我说过了,舟舟。探究过往,就代表必然会被冗长的记忆所影响,我不愿意你经历这些。” 姜舟就像每次副本结束时,回溯过往一样,意识蓦地从回忆中抽离。 “宋酌”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颀长、五官硬朗的男人。 男人是那名少年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将是他延续下来的化身,可单从外表上看他们并不相似。 宋酌怜爱地吻了吻他的额发,两人在一片虚无的领域中相拥,不分彼此。 他注视着怀中的爱人,哑声问出了那个困记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如果时间倒流,舟舟还会选择帮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人吗?” “我的生父宋安山害得你前半生蹉跎,而我,我害得你后半生记忆全失,成了无根浮萍。” 为什么领域的回溯在姜舟醒来时戛然而止? 因为费劲心思,以利益为引,威逼村民将他送走的男人,并不知晓姜舟离开后生活是否顺遂。 正如他们一个死去,一个遗忘。 他们的缘分也到此终止。 能时隔百年与姜舟重逢,是生前死后、阴灵都只能徘徊在宋家庄山神庙下的厉鬼最大的挣扎。 他美丽,纯粹,无望的爱人。 如果能再次相遇,将见不得人的肮脏灵魂重塑无数遍,直到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又如何? 宋酌恨极了自己过分阴柔的外表,但姜舟却说他长得漂亮,说看起来就是做名角的料——于是他的意识里,第二个人格薄息出现了。 薄息继承了宋酌优越的外貌和毒舌冷淡的那部分,像个高高在上的孔雀,矜贵优雅到不可思议。 宋酌还怨恨自己过于苛责的性子,在和姜舟相处时总是恶言相向,让少年在小时候吃尽了苦头——于是他的意识里,第三个人格越明择出现了。 他温柔爱笑,是个极有教养的贵公子,言谈慵懒随性自若。 他最后恨有性别认知障碍的自己没有在姜舟面前说过哪怕一次喜欢他、爱他。 于是,他变成了一个有男性魅力,可靠成熟的男人。 可宋酌总觉得姜舟这样好的人不会爱他。 在弱水河里沉了百年,百年间一次又一次不满地挑剔着自己,或是疯狂,或是低迷,最终导致三个人格崩溃分裂,成了现在互不相容的可笑样子。 “什么是不值得的人?” 听到他的询问,姜舟无奈:“我只知道百年前的两名少年互相珍视着对方,也正是因为想要保护对方,所以才能克服恐惧,生出了能够对抗苦难的勇气。” “宋酌,如果你是不值得的人,那愿意为你而死的那个少年,他算什么?” “你否认自己就是在否认着他。” 宋酌似乎有所动容。 但他还是纠正着姜舟:“舟舟,不要置身事外,那个少年就是你。” 姜舟: 宋酌缓缓笑了,他接着道:“不过没关系,我会让舟舟有他就是你的实感的,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等中元节那天到来,我会把这个村子里的贱人都杀死还有那个试图勾引你的外来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要命。 姜舟刚想起来他被男鬼哄骗到了领域,现在玩家可不就是在外面吗? “那个或许还能再商量商量,”姜舟硬着头皮劝阻,“可以把我先放出去吗?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面待着。” “舟舟忘记了,三选一的小游戏里,属于我的一天还没有结束,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宋酌纵容地看着他,眼里明晃晃写着宠爱:“外面的那些烦人东西有他们两个就够了,我当然会在这里陪着我的夫人。” “夫人今晚想怎样过?” “我这副肉.身夫人还感兴趣吗?不满意的话身高大小尺寸都可以重新捏。” 姜舟: 救命,怎么突然变骚了。 第65章 被争夺的美人(完) 和我回家,我的家…… 18. 姜舟在领域里的这一天过的可谓水深火热。 宋酌不单单能改变的外貌, 变幻成他自认为姜舟喜欢的各色外形,甚至还能改变物种。 看到男人身后狰狞蠕动的几百根漆黑触手,姜舟当场就被吓哭了。鹌鹑一样抱着自己, 任凭宋酌怎么哄也哄不好。 直到男人语气凉凉地说他就喜欢姜舟哭的样子, 再多哭一点他更兴奋——姜舟才紧急止住了抽泣, 小动物似的警觉地望着他。 见他这副模样, 宋酌无奈又好笑。 要说姜舟胆小, 他偏偏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远超身躯的坚韧内核, 那一瞬的光辉耀眼刺目。可要说他勇敢——他又实在跟这个词不沾边,掉眼泪的速度说是全世界第一也不为过。 单薄的躯体里仿佛有流淌不完的液体,轻轻一掐就能掐出丰盈的汁水。 琥珀色眼睛像是被溪流冲洗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就这样看过来时, 世界里都好似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在纷乱中屹立, 对视。 “舟舟向来知道该怎么对付我的。” 男人叹息一声, 像是在认输,他控制着黏滑的触手吸附在姜舟脸上, 为他拭去湿咸的眼泪,眨眼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男人眼睛深处怎么看怎么意犹未尽,像是在琢磨着的更多古怪的东西。 姜舟见状,心凉了半截。 弹幕飞速略过: 【本来以为是无趣古板男,结果切开是个闷骚, 宝宝你在吸引变态这方面从来没有让妈妈失望过(比拇指】 【可恶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不要把我们当外人啊】 【触手/捆绑/高空吊起/泪失禁/双开发paly】 【?再发一遍, 关键词没来得及截图】 【嘶哈嘶哈,好香的小人妻】 姜舟头冒蒸汽,一张脸红成了番茄, 这都什么啊! 就在姜舟觉得逃离无望,心如死灰后,这片灰白的领域忽的震颤了起来。 空间出现了无数崩坏的裂缝,大量的碎片从天空掉了下来,堪比地震的动乱让姜舟险些没有站稳摔在地上。 一旁男人伸手捞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护在怀里,没有让姜舟伤到分毫。 被他护着,姜舟勉强镇定下来观察周围,越发觉得此刻的场景眼熟。 他曾见过两次——在怪谈BOSS的本体出事的时候。 姜舟意识到什么,他惊愕地看向宋酌。 只见他面无表情眺望远方,感知着外界的变动,之后眉骨压低,他的脸色乌木一样深沉无比。 “我只是想跟舟舟永远在一起” “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而已为什么总有人来阻拦?” 宋酌手掌撑着额头,被极大的荒谬刺激得讥讽一笑:“本来想将你们留到中元节那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你们自己找死!” 音落,属于厉鬼的阴森气息不再压制,堪称暴怒地扩散了开来。 空气阴沉到像是能拧出水,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姜舟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四肢都阴冷了起来。 他试图唤醒男人的理智:“宋唔!”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捂住了唇齿,下半张脸陷在了对方的手掌里。 “别说话。” 宋酌安抚抱紧了他,“我会带你出去。” 空间破碎后掉落的碎裂堪比利刃,就连出入口的黑色漩涡都在摇摇欲坠。他全力护着姜舟,向着黑洞一跃而出,从破碎的领域中全身而退。 现实世界。 从后山往下看,宋家庄挨家挨户灯火通明。村民自发组织在一起,人数众多的聚在了弱水河旁、山神庙的附近。 令姜舟感到意外的是,为首的人竟然是白律! 白律手上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对准的正是波澜涌动的河面。 听着系统播报怪谈消除进度的通知声,他淡定地站立在原地,像一只风轻云淡的白鹤。 视线扫过瞬身赶来面色不善的BOSS,白律推了推眼镜,上面有白色的光一闪而过。 略过BOSS,白律朝着被保护地严严实实的姜舟勾唇笑道:“——时间不等人,我把通讯器给了舟舟,可舟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前辈我就只好自己行动了。” 姜舟:“可是,你怎么知道他的本体是在这里” “这个问题么——” 在姜舟震惊的目光中,白律抬手点了点手腕上的东西,口吻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却让听后的姜舟起了一身小疙瘩:“我怎么能料定舟舟不会被策反呢?所以我在上面装了点不会被发现的小东西。很抱歉,我听到了你们在领域里的对话。” “既然得知了怪谈本体的位置,为了诡异不再进一步扩大,当然要尽早出手,占尽先机。” 姜舟哑然看着玩家送与他的手表,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玩家消除怪谈是本职工作,姜舟不会因为他缜密的行为就心生不满和抱怨。可是要让他接受自己是被利用的对象,是拿来对付爱着他的人的致命一击,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坦然对待。 他愣愣地捧着手腕,无意识地颤抖着。 忽的,他的手腕被一抹没有体温的力道握住,姜舟顺着手臂望去,是宋酌。 宋酌没有看姜舟,更没有如姜舟设想的那样去责怪他。 男人此刻的状态显然不乐观,本体被消除后即使是怪谈BOSS,所能维持的时间也是短暂到转瞬即逝。 “看来不论是哪个时代,都会有层出不穷的烂人出现。”眼里满是对足下这片土地的疲倦和厌恶。宋酌再抬眸时,身上气息的攻击性丝毫不减。 他们几人的身形在黑暗中难以分辨,举着火把的村民试探着想要上前,视线却突然天旋地转。一只乌鸦从天而降,狠狠撕咬着他的脖颈,村民惨叫一声大力挣扎——等众人反应过来后,他已然失足跌进了死水,死前脸色痛苦到狰狞。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老村长惊骇不已,他浑浊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厉鬼,和被他抱在怀里,捂着眼睛耳朵的少年。 “是你是你们” 他恍然幻视了百年前。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幼童,在长辈的带领下,旁观了人生中第一场血腥残暴的献祭现场。 替嫁被发现,被喂下木石花粉浑浑噩噩送离村子的少年。 和自己绞掉自己舌头,在此以前一言不发,却在少年离开后血泪不止的新娘。 接着,又是一道道被害者的身形浮现:她们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死去,嘴巴被丝线缝上,生前无法开口,死后亦不能向神明告出恶人的状。唯有那双双眼睛诉说着彻骨的恨意。 报应来了。 村长颤颤巍巍地伸手,却在下一秒被漫天俯冲而下的黑鸦叼住了脖子,血溅当场,成了弱水河里数道横尸的一员。 “这些黑鸦,是每一个‘冥婚’而死的新娘。她们的冤魂都在这里了,一人不差。” 宋酌语气嘲弄:“自己做的孽,你们且受着。” 他没理会接连不止的惨叫,最后将视线移向了玩家。 白律脸上扬起一抹惯用来伪装的笑,他耸肩道:“我只是利用他们让他们带路罢了,这些人的死活并不在我的负责范围之内。” “你觊觎他,就该死。”- 一句话堵住了玩家的退路,白律渐渐收起笑容,面上无限接近寂寥。 “——那又怎样?” 他一字一句,头一次在众人的注视下露出了自己明晃晃的野心:“你已经死了,难道以为能护住他一辈子吗?就凭借你此时都无法成型的身体?” 系统提示怪谈消除已经接近于九十的进度,刺耳的响声无时无刻不在催促他尽快退出副本。 面对眉眼阴鸷,杀意四溢的厉鬼,白律却不急不缓地刺激道:“他这样漂亮美好,单纯又好欺负的人,到哪里都不缺追求者。而我——我和他一样,是有未来可言的、活着的人。” “为什么不能觊觎?” 宋酌怒极反笑。 如果说村民只是让他厌恶,那么眼前的人类就是令他作呕。 他干脆不再浪费时间与他争论,以弱水河为中心,漆黑如墨的液体瞬间暴涨,眨眼将山脚下的宋家庄彻底淹没吞噬。 树木倾倒,山体滑落,泥潭一样墨水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全数向白律倾轧。 白律秒换了防护罩,躲在微弱的白光下,他神色微变:“BOSS还有这样的余力?!” 此前的经验好像都没了用处,作为资深玩家的白律也是第一次遇见本体被灭,消除进度高达九十的BOSS还有这样的余威。 防护罩抵挡了两秒,眼看就要碎裂。 白律瞬间明白留给他的路除了死,就只有传送这一条路。 他不甘地看了一眼在BOSS臂膀下一无所知的姜舟,心道接下来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他固然对NPC有不小的好感,但眼下一边倒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思考哪怕一秒 姜舟被宋酌捂了许久的眼睛,可算能拔出头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可他刚一睁眼,就看到了黑水褪去,惨败得不成样子的宋家庄。 还没来得及惊讶,一路护着他的男人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地,唇齿间溢出难以压制的喘息,姜舟什么也不顾上了,忙去搀扶着他。 “宋酌,你怎么样了?” 他急得团团转:“薄息和越明择现在在哪?是不是也撑不住了。” 如果是的话,姜舟必须要赶在他们消散之前找到他们,利用系统的职权将护住最后的生息,否则真就消失在天地间成为灰烬了。 “在我的意识里沉睡了,”宋酌摇头不欲多说。 他眷恋地抚摸着姜舟的脸颊,没想到期盼了百年的重逢这样短暂,自己甚至都没能看够爱人如今鲜活的样貌。他想把他刻在心底,哪怕是消散也要铭记。 “舟舟,我欠你很多句道歉。” “对不起没有让你回到家乡,没能陪着你走完漫长的路途。” “你忘记了和很多事,也许会被人欺负,也许惶恐不安了很多年都是我的错。” 姜舟鼻子一酸,知道他是在和百年前,承诺永远珍惜他的那个少年忏悔。 “宋酌,宋家庄太小、太荒芜。都不适合居住。” 深吸了一口气,姜舟摒弃了一切负面情绪,冲他扬起一个带着梨涡的,温和包容的浅笑。 他从口袋里拿出进入领域前,伸手接来的黑鸦的羽毛,摊开放在了厉鬼的面前。 “所以,我可以重新邀请你,陪我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在厉鬼恍然的神情中,姜舟弯唇,认真介绍道:“那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四季如春,是个漂亮的水乡。对了四月杨柳的飞絮也很好看。” 宋酌无声了好一会儿。 他像是释然,又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本该在百年前就品尝到的糖果,低头将姜舟紧紧拥在怀里。 “舟舟,带我回家吧。” “这次一定要。”- 姜舟珍重地捧着手心里漆黑的羽毛,一颗心完全的落到了肚子里。 “022,还好有你,”他高兴地夸赞着小伙伴,“真是太可靠了!” 系统害羞地尖叫:【嘿嘿舟舟又夸我了,嘿嘿嘿】 耳边提示音也适时的响起:【恭喜NPC,您已完成阴亲村庄副本,获得奖励如下——】 姜舟心满意足。 正想让022将自己传送出去,他刚张开嘴就忽的一顿。 他身上那三个分别承载了沈清、溺、宋酌的物品,竟然变得无比滚烫。 姜舟伸手将它们放在掌心左看右看,也没什么变化—— 等等。 姜舟睁大眼睛,发现了不对。 ——它们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融合着。 第66章 完结篇(一) 攻视角,神灵正在学习爱…… 三团白色的光晕飞至空中, 从一开始微弱的光点,变成了堪比白炽灯的耀眼程度。 姜舟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以防刺伤,可光芒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半点攻击性。在姜舟试探性地睁开眼后, 以一种兼容的态度缓缓包裹住了他, 将他围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这种感觉宛如冬日浸泡在温泉水中, 温暖到像是母亲的怀抱。 他出手去触摸光, 神奇地发现本该是一片虚无的光芒竟然也凝聚成了一只手, 与他手掌相贴, 十指交握。 恍惚间,姜舟仿佛听见了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陌生又眷恋地, 叫着他:“舟舟。” ——是谁? 姜舟左顾右盼,却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白色。 紧接着, 姜舟听到和以往有些不同的系统的播报声在脑海中响起: 【总副本完成度百分之九十】 【您是否选择开启特殊意识:“??”的记忆回溯?】 【是/否】 姜舟吃了一惊, 一般记忆回溯只会在怪谈被消除,BOSS的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出现, 可这个副本的BOSS宋酌的过往他已经知晓,残魂也被他收集了起来,那这次回溯又是谁的? 看着白光凝结而成,始终紧贴他的手—— 姜舟暗自定了定神,选择了是。 下一秒, 他眼前一黑,进入了这位‘未知’的意识里- 记忆的最初, 是一片混沌。 仿佛天地初开,日月还没有定型,山川与河流紧紧相连在一起, 姜舟从最初睁开眼睛都费劲,到逐渐适应,经历了漫长的时间。 等他终于习惯了现在的身体和思维,就看到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中孤孤立着几棵松树,忽而冷风吹来,松顶上的雪簌簌下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身体的主人站立在结冰的潭水上,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倒影。 透过冰面上的倒影,姜舟注意到这具身体是约莫一米左右,看起来像个五岁的孩童。 孩童起初并没有交流和进食的意识,只是木然地站立着,偶尔抬头看天,偶尔低头看雪。 抬头看天时,他眼睁睁看着雪花飘进眼睛里眨也不眨地任由它融化,沉默时也能一声不吭地看松鼠从在身上滚来滚去。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思考,又像是大脑内积累的信息过量,反应的速度比最普通的孩子还要慢上无数倍。 姜舟立刻意识到,他所附身的这个孩子并不是人类。 人不会不吃不喝在同一个地方待上数天不会死去,也不会再寒风刺骨的冬日里不着衣物,还能保持体温。 比起人,这个孩子更像一个初生的、拥有人形的精怪或者神灵。是这座雪山孕育出来的,天地自然的化身。 又是几年过去,孩童的样貌丝毫没变,但比起最开始迟钝木然的样子,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脚走了起来,脚步一下下落在冰面上,从摇摇晃晃到稳稳当当。学会走路后,他很快就掌握了一连贯的动作,接着解锁了坐下、侧躺、和跑步。 姜舟一开始高兴,可后来他发现,不管学会了什么他都会快速地失去兴趣,重新变回最开始的静止,仿佛一块只会呼吸的岩石,和永不融化的冰层。 这个孩子在熟悉着自己的身体,以及能做到什么程度。 姜舟心想:可这并不是出于自身的好奇,只是无聊时对世界的一丁点试探而已。 姜舟甚至怀疑他没有无聊这个概念。 果不其然,在他又一次对简单的学习失去兴趣后,一道没有波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神灵,天生对万物了若指掌,没有什么能瞒过你的眼睛和耳朵,没有什么事能阻拦在你身前。】 姜舟惊讶:他竟然不知道身边有另外的生命,是谁在说话? 可是他附身的,身体的主人仿佛没有听见,依然敛目盯着远方没有丝毫反应。 声音见状,叹息:【可你没有‘心’,没有情感和怜爱之心,你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功行圆满,窥得大道的。】 姜舟原本无澜的身体里升起一抹疑惑。 这不是他的情绪,而是身体主人在听到声音后所产生的疑问。但他依然没有出声,甚至没有给予那声音半点反应。 声音不再多言,只是临去前对他说:【如果你想学会感情,可以向人类学习。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多情,却最吝啬交出感情的复杂存在,也许会教会你。】 冰面开始发生变化。 像一面能映照世间万物的镜子,人世间正在经历的种种在幼年神灵的眼前呈现。 有街头叫卖的商贩,有欺凌弱小的恶霸,有日行一善的僧人,有纸醉金迷的富甲,他们无一例外生动鲜活。神灵垂眸看着他们,透过皮肉,清晰的看到了人类身上灵魂的各种颜色。 恶人的灵魂是黑色,纷杂斑驳,像是洗过无数次也洗不干净的抹布,肉眼可见的藏污纳垢。 善人的灵魂是灰色,雾气朦胧,像是阴郁连绵后挥之不去的乌云,总喜欢内耗自己,自伤自残。 而大部分人的灵魂,是一块块灰黑相间的色块,他们的立场摇摆不定,容易受到善恶的极端影响,从而成为极端的一方再影响他人。 神灵就这么一日日地看了下去。 那声音后来又来了几次,询问他的感想,在得到相同的沉默回答后,便再次失望离开。 ——直到某一天,神灵在冰面上、看到了一抹纯白色的灵魂。 区别于其他人的斑驳色彩,这名拥有白色灵魂的人显眼极了。 他穿着破旧的布料,脚上穿着露趾的草鞋,裸露出来的手脚被寒风冻得通红,呼出去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白色的雾。 明明也是个小孩子模样,可已经懂事地背上装满黑炭的竹篮,沿着街边一路叫卖。无人问津也只是稍稍失望了一小会儿,他转而又堆起笑脸,对路边过往的行人展示着竹篮。 神灵看着他,从清晨一直到了夜晚。 看他期间被路人推开了无数次,也被乞丐恶狠狠驱除着,直到夜晚归家,那竹篮里的炭也只是去了一小半。 看着他在归家前偷偷地哭,又偷偷擦干眼泪,拿着位数不多的钱币换来的饼子喂给更小的弟弟妹妹。说:“别怕,有哥哥在,你们会好好长大。” 看着他一日又一日地早出晚归,偶尔带来一身伤痕,偶尔饿到吞雪充饥。看他明明弱小,却顽强地挣扎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他逐渐长大了,攒下来的钱币越来越多,脸上也经常地笑出了小梨涡。 神灵注视着他,脸上竟也无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微笑过后,年幼的神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似乎不明白心里升起的陌生情绪是什么。 在神养成了通过冰面、日复一日看着他的习惯时。 ——神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有了【期待】 可是年幼的神灵并不清楚,人世间之所以复杂,剪不断理还乱,正是因为命运的车轮不会只向好的一方行驶。 在一个不起眼的夜晚,神看到的不是拥有白色灵魂,总是笑着面对生活的人类。 ——而是被同村的恶棍抢走所有炭火后,活活打死被掩埋在雪地下的尸体。 尸体不会笑,也不会哭。 只是无神地睁着眼睛,透过冰面望着他。此刻神才意识到,再特殊的人死后留下的,也只是一具最平常不过的躯壳。 那一天的神灵愣怔了很久。 直到声音问他缘由,才缓缓摇了摇头- 年幼的神灵逐渐长大,他从人类身上学会穿衣,束发,常识,和各地大相径庭的文化。 眨眼百年的时间过去,神的外表接近于少年,身姿颀长,体格强健。 他依然没有学会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这让他无法跟人类的苦难共情,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欣喜。 只是因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他百年不间断地从冰面上观察着人世间,不自觉地去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白色影子。 ——神灵不出所料等到了他。 这一世的他转世成为了一名富贵人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吃喝无忧。 天生活泼爱笑聪明伶俐,被长辈捧在手心里疼爱。就这么平安顺遂,娇生贵养的长到了十几岁。 神遥遥望着他在成年宴上比此前都要幸福的笑脸,那一刻也仿佛被感染了似的,共享了他片刻的【喜悦】 可盛极必衰,过刚易折。 小少爷成年后家中突逢变故,家道中落后他们被全家流放,遥远的路途中,双亲的身体急转而下。小少爷哭着求医失败,双亲过身后自己也没撑多久就去了。 无心的神灵注视着他两颊未干的眼泪,向来冷情冷肺的心隐隐有了震颤。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或许是跟冰面里的少年一样,只是生病了。 ——可神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生病,更不会死去 他只是,不习惯 只是不习惯再等一个百年。【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67章【正文完结】 第67章 正文完结 他们后半生的旅途,…… 时光荏苒, 积雪消化,植被逐渐入侵了这座山脉,放眼望去皆是绿油油的林木。 越来越多的动物出现, 有些在枝头做巢, 有些在地底打窝, 繁衍了一代又一代。 小动物们不懂什么是人, 什么是神。 它们只知道, 这座森林中有一棵活了很长很长时间的, 古怪无比的‘树’。 这棵树不管风吹雨打还是电闪雷鸣,都巍然不动地屹立在那里,面向冰潭的方向,散发出有时欣喜、有时落寞而孤僻的厚重气息。 浔朔是神给自己起的名字。 他记不清自己在这里站立了多久, 只是固执的在冰层的画面里寻找同一个身影,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只有在看到那抹白色的影子时, 泛起涟漪的心灵才会得到短暂的放松,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停留的港湾。 情绪就这样一点一点积攒起来。 先是【满足】、【欣喜】、【积极】 后是【贪心】、【焦躁】、【痛苦】 浔朔从白色的灵魂身上学会了很多, 这让他的心灵日渐丰富,也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完整的人。 可对于神灵来说,变得像人类并不是一个好征兆,人类的那些情绪在绝大部分时间都会让他感到困扰。 例如没有在冰面上见到那名少年时,他就会被长时间的焦躁所支配, 几乎瞬间就会皱起眉头。 与之相对的,他的心底会升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和忐忑, 让他在等待的过程中浮想联翩。 又例如少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露出笑脸,而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伤心流泪,他就会不自觉的跟着紧张起来, 甚至自己也感同身受般,体会到心脏被揪紧着的痛苦。 神灵学会了这些感情。 却并不理解。 但神奇的是,他并不排斥。 反而近乎贪婪的吸收着少年身上所散发的纯粹的情感。 可渐渐的,他的内心被另一种情绪占满。 ——是【嫉妒】 浔朔面无表情的盯着能跟少年笑着交谈的那些人类,看着他们感情深厚地拥抱,一起痛哭一起微笑。 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感情。 就像是自己在乎的东西被远不如自己的存在所拥有了,那是一种极度的不平衡心作祟。 他只知道,嫉妒像火一样灼烧着他,快要让他疯掉了。 被折磨得久了,浔朔慢慢学会了调节这些负面情绪,尽量不被它们所影响。 能看到少年的那些时光让浔朔痛苦又快乐,像是上瘾了一般,自愿忍受着无法触碰到的烦躁,将一份的喜悦反复品味。 这也是他能独自撑过没有少年时,那些无趣又漫长的时间的原因。 浔朔不常能见到他。 这或许跟每个人的命运有关,就像有的人幸运,有些人则仿佛生来就被上天厌弃,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那名少年就是如此。 浔朔一早就看穿了他的命格:孤星独照,命运多舛,六亲无缘,灾祸不断。 这个命格会伴随少年的每次转世,让他的人生总是伴随着动荡和波折,使他大多数即使转世成功也会年少夭折——哪怕有幸活到成年,也躲不掉威胁到生命的各种困境。 一次次看到少年的结局。 浔朔伸出手贴在左侧的胸膛,感受着心脏在身体里发出的刺痛,沉默了良久。 …… 直到有一天,声音再次找了过来:【你变化很大,看来人类教会了你不少东西。】 它说:【也许再过不久,有了感情的你就能成长为真正的、完美的神灵。】 距离它上一次见到年幼的神灵,已经过去了不知道第几个百年,除了越发成熟的外表,神的面容好似和初见时没有区别。 但声音知道,它正在与一个神格近乎完整的、已经迈步成年期的存在交谈。 可眼前的神灵似乎哪里不太对。 ——或者说,相当不对。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冰层上,画面中那个蜷缩在摇篮车里,身穿浅粉色连体服的婴儿身上。 小婴儿有着蜷曲的黑色发丝,琥珀色蜜糖般的眼睛,此时正含着自己的拇指不停吮吸着。 举起的胳膊肉嘟嘟的,莲藕一样一节节连成了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新生命的蓬勃生机。 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就像一尊石像忽的成了有灵魂的活物,他弯唇微微笑了,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沉寂了漫长时光的厚重含义,有喜也有悲。 “这是他的第三百九十八次转世,距离上一次间隔的时间又长了许多。” 神很少理会出现在耳边的声音,这次却不同,像是单纯需要一个倾听者,他沉声低缓道: “我一度以为他醒不过来了,但他还是顽强的睁开了眼,给予了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机会。” 声音沉默:【】 神自言自语:“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他这样的人呢?明明弱小到弹指间就能灭亡,可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降生于世……明明只要作恶就能抢夺他人的气运,增加自身灵魂重量,可三百九十八次自始至终洁白无瑕。” “我不明白。” 浔朔迷茫不解。 声音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摇篮里孩童还在无忧无虑地啃着手指,并不清楚自己这一世会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卧榻在床,疾病缠身。 【这是他的最后一世。】 声音看了出来,它语气带着了然:这个纯白色的孱弱灵魂经受不住下一次的轮回了,它必然会成为优胜劣汰下的淘汰品。 浔朔试图扯起嘴角,但失败了。 一个脆弱的生命将要完全消散在天地间,他本该对此习以为常。可真正到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恍惚了…… 他忽的意识到,这个世界庞大无涯,却再不会出现第二个他。 心底好像生出一株叛逆的幼苗,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在身体里扎根发芽,叫嚣着让想要让他发泄积累了数千年的无名情绪。 神灵第一次流下了泪。 触摸着脸庞上湿润的泪痕,浔朔像是缺失的拼图补全了最后一块,终于明白了什么。 ——原来干扰他最深的感情,不是嫉妒,也不是烦躁和孤独。 而是声音所说的,他天生就残缺的【爱】 爱会让人变得脆弱,浔朔不觉得自己脆弱,只觉得心脏裂开一样痛。 他的爱来临太晚,晚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竟然就是他们即将分离的时候。 一种巨大的荒谬袭来。 神隔空描绘着冰层中小宝宝的容颜,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不接受这种方式判处我们的死刑。” “——世界抛弃你,那就我来拯救你。”- 声音,也就是世界意识看出了浔朔的想法。 它叹息道:【这是他的命数,除非回到过去干涉他每一世的结局,改变他惨死的事实,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你这样做就是干扰了因果,你会堕入邪道,再无缘正位,几千年前的时间算是白费了!】 【他即使痊愈也不会知道真相,这样的付出没有意义。】 “无所谓,我来承担他的恶命。” 神灵语气平淡:“三百九十八世……即三百九十八次眼睁睁看他离去却无动于衷……” “我无法接受之前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的自己——替他换命,我甘之如饴。”- 于是每一世,原本命数惨淡的姜舟身边,都多了一名虽然没有记忆,却本能地视他为挚爱的男人。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姜舟,使命就是代替他死去,直到换命成功,最后一世的姜舟彻底消除厄运,恢复健康的身体。 由于一次次分出力量回溯时间、只为给一个人类逆天改命,神灵的神格迅速碎裂,分崩离析。 他的灵魂碎片在各个时间节点苟延残喘,甚至有一部分执念不散,成为了诡异的怪谈,到死还在执着于已经转世的姜舟。 世界意识长叹一声。 无情的东西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怜悯,它意念一动,一小部分化成系统022,飞着来到了病床前已经逐渐恢复精神的少年身旁。 【绑定系统,前往怪谈的世界扮演背景板,就可以兑换积分治疗疾病。是否绑定?】 即使不绑定也不会死,因为有个刚开窍就长情的不行的神,千辛万苦地给你换了命。 【任务没有危险,就当去度假,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只需要让那些可怜的,被痛苦回忆折磨的灵魂碎片再见你一面…… 【完成任务可以获得大量奖励哦。】 所以,如果你们缘分未尽…… 世界意识没有说完的话在心底过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姜舟温暖的手指触碰到了它的作为系统的分身,梨涡浅浅,答应了的时候。 它忽的看到了他们两个故事的结尾。 ——嗯,是好的方向- 回溯结束,姜舟在自己的病房里醒来,从未知的记忆里面退了出去。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抚摸着因为跳动速度过快而飞速供血的心脏。 眨了眨眼睛,他蜷曲睫毛半挂着泪。 怪不得沈清他们的残魂会融合在一起。 怪不得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松惬意,就像小时候还健康的自己。 ——原来有一位神灵在他不知不觉时,选择竭尽所有来庇护着他。 被爱着的感觉真好,姜舟捂着眼睛,指缝里啪嗒啪嗒地掉名为喜悦的眼泪,仿佛四肢百骸都拥有了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病房此时开着窗,微风徐徐,吹动着薄薄的窗纱。 姜舟从床上爬起,坐直了身体。 他看着窗外的明媚的阳光,一点点擦干了眼泪。 “浔朔,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周围寂静无声,仿佛是黄粱一梦。 姜舟弯唇笑着,漂亮的少年笑起来灿烂的让人移不开眼,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我知道你在哦,我想当面对你说声谢谢——还有追喜欢的人该用什么方法。” “你真的不想听吗?” 话音刚落,一个漆黑的影子蔓延到了床边,瞬间凝聚成型。高大的身影将姜舟遮挡的严严实实,是轻而易举能拥住他的身高体型。 神灵长相俊美,哪怕因为沾染了因果变为邪神,也是一种邪肆具有侵略性的外表。 见姜舟并没有被这样的他吓到,浔朔凑到他的身边,黑犬一样埋头蹭在他的颈窝。 “舟舟……” 他的语气可怜巴巴,很会撒娇的样子,姜舟跟他的灵魂碎片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当然知道他有多么没安全感。 温柔反抱住他,不留一丝空隙。 姜舟嗯了一声,抚摸着他僵硬的脊背缓缓道:“如果要追喜欢的人,首先不能吓他,然后要向他表白——” “我爱你。” 姜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炙热的求爱声打断,浔朔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只存在他一个人的倒影。 他微微一愣,两颊泛红,好似有烟花在脑袋里炸开好一会儿才重新链接了思维。 姜舟又笑了,他今天笑起来的次数格外多,溢于言表的开心:“嗯,我答应。” 趁着男人愣怔,姜舟凑去亲他的唇角,小动物表达自己喜欢的方式总是这样单纯又直白,却给予了爱人最大的信心。 他们紧紧贴着彼此,感受到了逐渐同频的心跳。 姜舟被他反过来亲吻着额头,鼻尖,嘴唇,汹涌的爱将他淹没。 “舟舟……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日落西山,姜舟听到自己同样喜悦的声音说:“——好。” 两个飘渺的灵魂在爱人的怀抱里找到了归属。 他们后半生的旅途,将绚丽夺目。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