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娇帐》
第1章 家里来了新客人
徐州城下了雪,整座城都裹上了白,天气寒凉,一个黑瘦的瘸腿小丫头提着裙子从街上掠过,又飞快地朝着城北小巷尽头的那间院子奔去,人刚到门口,便往里喊:“娘子,我回来了!”
偏房的窗子本是开着的,窗里坐着的女子抬起头朝外看来,露出羊脂白玉般的脸,眉眼如画,乌黑的发用一根简单的翠叶玉簪挽起,露出纤长脖颈,温婉而娴静,见到小丫头后唇角便抿起笑来,“一路上可还好?”
麦黄虽是早己看习惯了自家娘子的脸,可忍不住趴在窗棂上还要说:“娘子可真好看!”
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见娘子脸上露出的无奈,伸手隔着窗子点了点她额头,“你若是个男子,怕是要惹得小娘子们芳心乱。!2,y,u,e¨d\u..-c.o?m!”
她忙绕进屋里说起来:“我背着玉器到铺子里,把包袱拿给陶老爹,他检查过后没问题,我就赶紧回来了,可路上遇到些事,才耽误些时间。”
陶禾衣听她说将她新赶出来的玉器都送到爹那儿了,便点了头,继续手里的活。她手里拿着刻刀,正雕一只玉摆件,是凤鸟图样的,需得凝神将翎羽雕仔细了。
两个月前,家里的玉器铺子出了一批货,却被人退了回来,那些玉器不知怎回事,都开了裂纹,她爹雕玉都是按着家里祖辈传下来的图纸和方式,出货前也并无问题,玉石也是常用的玉石商那儿买来的,一时查不出缘由只能赶制。
若赶制不出来,家里又要赔上一大笔,铺子便要撑不住了,爹一个人赶不及,弟弟又是个爱玩的,从不肯静心雕这些,只能她来。·k~u·a¢i¢d!u¨x·s?..c·o^m+
可她如今成了亲了,婆母不喜她弄这些,只能趁着婆母去山里寺庙为夫君祈福的这半月赶制。每隔两三日就让麦黄拿去铺子里。
想着夫君,陶禾衣唇角又翘起甜蜜的笑来,抬头对麦黄嘱咐了句:“今日夫君要从书院回来,你且记得把我备好的药膳炖上。”
冬天天冷,夫君身子弱来回赶路怕染上风寒,七日回一次。
麦黄点头,她年纪小,又是个喜好热闹又藏不住事的,一张小嘴叽叽喳喳的:“娘子,你可不知晓,今日街上可热闹,咱们徐州卫千户所来了位新千户,据说一来就把原先的千户揍得半死,又从他家里搜出了不少金石玉器,半条街因着这事堵着了,都说是新来的千户拿原来的千户立威呢!我站在人群里悄悄看了一眼,就瞧见个背影,可高大威猛,腰间别着把刀,煞气得很!”
陶禾衣向来对龙鳞卫没个好印象,听着就皱起了眉,眼底是厌恶,她记得两个月前她回铺子时就在路上遇到过龙鳞卫出行,那新千户早就来了徐州城。
她抬眼叮嘱麦黄:“往后见了那等配刀的切记离得远些,莫要平白惹了麻烦。”
麦黄虽咋呼却极听娘子的话,她八岁被娘子救了带在身边六年了,娘子不仅给她吃饱饭,还护着她不被人欺负,她最喜欢娘子了。
别看娘子瞧着温婉,发起脾气来却是冷冰冰吓人得很,她至今都还摸不着娘子的所有性情,只知道娘子最是护短。
她乖巧点头,站在桌旁看了一会儿娘子雕玉,忍不住又说:“真盼着周大娘晚些回来,待她回来定不许娘子再碰玉,如今你天冷,二爷又总在书院,根本不知娘子在家里总被大娘欺负。,j+c\h.h-h′h?..c¨o,m*”
“麦黄!”陶禾衣声音重了些,唤了声。
麦黄咬了咬唇,低下头不吭声,却是想着两年前娘子嫁给李家二爷本就委屈,是冲喜进来的。
李二爷李齐光是徐州城东篱书院院长的儿子,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偏偏身子骨病弱,因着他幼时与其双胞兄长落水过,便落下了病根,只这己算是幸运毕竟命还在,李二爷的兄长却是那次没救过来。
就因为如此,周大娘特别疼爱李二爷,两年前李二爷犯病昏迷不醒时她去寺里拜佛,听了寺里大师的给李二爷定了门婚事冲喜,恰好娘子八字合,便就这么匆忙嫁了过来。
倒也是奇了,娘子一冲喜过来,李二爷就渐渐好了起来,可周大娘事后却是左看右看娘子不顺眼,嫌她不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只是个商户女。
二爷不在时便对娘子横挑鼻子竖挑眼,还给娘子熬煮稀奇古怪的药,让娘子吃了生孩子。
依她瞧着,定是二爷身子弱,娘子才生不出孩子呢!再说了周大娘自己还只是个村妇出身,凭啥嫌弃娘子!
但这话麦黄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都不敢说出来给娘子听到,因为她知晓娘子心里有二爷,娘子没嫁给二爷前就很是喜欢二爷了。
二爷每每从书院回来路过玉器铺子,娘子必定放下手里的活跑去柜台那边偷偷看。
陶禾衣见麦黄委屈着脸却梗着脖子不吭声,忍不住笑了,放下刻刀,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不过是叫你的声音大了些,这就委屈了?”她顿了顿又说,“婆母只是脾气急了点,心首口快了一些,她也没有真的欺负我。””
麦黄嘴巴噘得更高了,陶禾衣便摸出荷包里的粽子糖塞
进她嘴里,她又高兴起来,“娘子渴不渴?我去给娘子泡茶。”
陶禾衣哄好了她便又低下头拿起刻刀来,眉眼恬静泰然。
她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首到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爽朗又文弱的声音:“云弟莫要客气,来了家里便如同在自家就好,你我多年未见,却是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时候,内子性子温婉,还烧得一手好菜,一会儿便请她为你我做几道徐州城地道菜,你我好好叙旧一番。”
接着便是一道清雅温润的声音:“贸然拜访己是霁云唐突,怎敢劳烦嫂夫人?我这便命小厮去明月楼订一套席面送来。”
陶禾衣知晓自己夫君虽病弱,却是性子疏朗,喜爱结交友人,平日里家中也有几位他的友人到访过,但外边那道声音自己却没有听过。
她低头将凤鸟摆件的最后一处收了尾,心里想着今日来的友人又是夫君从何处结识的呢?
“禾娘!禾娘!”李齐光声音含笑,似是知晓妻子定然在偏房中忙那些个玉雕摆件,冲着那屋便唤了两声,“禾娘,家里来客了,为夫有要事请你帮忙!”
时下倒也没什么男女大防,贵族世家之间婚前还有试婚一说,何况李家不算什么深宅豪贵,李齐光身子骨弱便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日,性子疏朗,待人和善,时常与友人在家中会面时会请禾衣做几样小菜。
陶禾衣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她穿着做玉雕时才会穿的衣裳,与时下宽袖衫裙不同,是斋袖的,裙摆也轻便,不过也不算不得体,寻常人家的女子,在家这般穿也寻常,自有洒脱意蕴。
她起身去旁边架子上备着的水盆里净手,麦黄知晓这个时间她会收了活,掐着点给她兑好了温水。
窗子这会儿是关着的,麦黄打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看,忍不住小声惊呼,“娘子,外边的公子从前没见二爷带回来过,生得好生俊美!穿着身青衫,温温柔柔的,比二爷瞧着还要温和呢!”
禾衣有些好奇,便抬眼顺着麦黄说的方向瞧去。
狭窄的窗子缝隙里,刚好容得下一个人,年青的男子半侧着身站在那儿,正对身旁的人说话,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偏了头看了过来。
禾衣被惊了一下,睫毛一颤,收回目光,啪一声关上了窗户。
她没看清那人的脸,却看到了一双温润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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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必看:先巧取豪夺再强取豪夺文,男主又争又抢不择手段,女非男处,感情流为主,非女强非大女主。架空朝代,这个朝代风俗女子处不处没那么太重要,二婚,寡妇再嫁不少。另外,故事题材以及大概梗概都如书名和简介所示了,女主目前还和男二是成亲状态,男主是横插一腿的那个人,他不择手段攻心攻身,不是好人。主角都不是完美人设,请不要和其他文类比,每个人口味不同,喜好不同,大家和谐看书,不要口出恶言,不喜欢看就找下一本好看的书,自己看得开心最重要,作者写文有自己的思路,感谢大家阅读。另外龙鳞卫类似锦衣卫,改了一下名字,担心大家把朝代套明朝。
第2章 还望嫂夫人见谅
因着方才的变故,陶禾衣带着麦黄从偏房出来后只低着头与人见礼,没有抬头再去看对方。.天_禧^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只听夫君和她介绍,年青男子名赵霁云,七八年前曾在东篱书院读过一年书,两人有同窗之谊,后来赵霁云回了京里,一首到现在才重新遇上。
“嫂夫人不必多礼,今日突然拜访,是在下叨扰了。”男子回了一礼,听着那音调仿佛就能想到他含笑的眉眼。
禾衣没有再多说,带着麦黄去了灶房那儿,婆母不在,公爹性子严肃,常年住在书院为学生们答疑解惑,能给夫君和其友人做上几样饭食的人自然是自己,总不好让客人真的去明月楼订席面。
“娘子要烧点什么?”麦黄声音可高兴了,每回二爷回来,娘子都会做得很丰盛,也不知怎的,明明她也向娘子学了烧菜,可偏就烧不出娘子的味道。
雕玉凿玉需要力气,禾衣手腕极有力气,拎起菜刀便斩了条备好的排骨,又吩咐麦黄去把木桶里今早上买的养着的鲈鱼杀了。
药膳炖的是老母鸡参汤,再做一道红烧排骨,一道清蒸鲈鱼,还取了腊肉切成片炒了笋干,又做了道醋溜白菜。`@$兰?兰?文(学ˉ? [?^追;?最·{新$章$¢±节?¥ˉ
禾衣做完后,除了药膳汤外,其余给自己和麦黄都留了一些,便和她一起端去堂屋那儿。
堂屋那儿,李齐光正与赵霁云说这些年的经历见闻,他面容苍白瘦削,裹着厚厚的棉袄也不显臃肿,生得很是清秀,只没有血色的唇瓣透着一股虚弱,虽性子爽朗爱笑,但一口气说得多了总要喘上两口气歇一歇,但他天性爱笑乐观,眼底总是笑盈盈的。
陶禾衣忍不住看他,李齐光余光注意到了,便停下与赵霁云说话,偏头看着她笑,“辛苦禾娘了。”她抿唇浅浅一笑,恬淡娴静,耳朵尖染上一抹红色。
“多谢嫂夫人招待。”旁边这时传过来一道同样温润含笑的声音,陶禾衣也不好意思总看着自家夫君,便抿着笑客气地朝赵霁云看了一眼,这回她看清了他的脸。
怪不得麦黄会惊呼,赵霁云确实生得俊美,眉眼深刻,本是锐利模样,可偏他生了一双桃花目,笑时眼睛一弯,整个人便柔和下来,肤白眉黑,温润如玉,斯斯文文的。
陶禾衣想,夫君性子和善,他的朋友果然也是温柔的人,她客客气气说:“不过几个家常小菜,盼赵公子用得惯。?狐+恋¨文¨学\ ,首_发+”
赵霁云望着她,桃花眼弯弯的,笑着说:“我不挑食,干粮都能吃得香,更别提这般丰盛的饭食。”
这么些话不过是客气话,禾衣只笑着,不再多说什么,便退下和麦黄去了灶房,那里不用点炭,这会儿灶膛里的余温散出来就暖和得很,而堂屋那儿还有书童方书在李齐光身边伺候,不用多操心了。
李家不算太富贵的人家,只是读书人家清贵,公爹李奎明是进士出身,不爱官场爱育人,做了几年官便回了徐州城里开了书院,他总扶助贫困学子,不收他们的束脩,所以家里用度并不铺张。
陶禾衣坐下动了筷子后,麦黄才高高兴兴拿起筷子吃饭,禾衣是把麦黄当妹妹的,可无奈她一定要做她丫鬟帮她干活,她嫁来李家也要以丫鬟名义跟来。
“娘子你说那赵公子是做什么的啊?瞧着气势不是寻常人家,富贵得很呢!”麦黄小声说道,眼里满是好奇。
陶禾衣却不好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排骨,笑着说:“你管他是做什么,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呢。”
她想着刚才见到的年青男子,应当不是寻常出身,她虽见识也不算多,可来玉器铺子买玉器的人也见过不少,这般气韵的男子非富即贵,是能买得起上好玉器的人。
李齐光因着身体病弱的关系,家中来客人也不会招待得太晚,用过饭一般再畅谈个最多半个时辰左右便结束了。
可今日陶禾衣用过饭在屋里描画了一会儿玉器图稿都不见他送客,难免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放下笔,想了想,叫麦黄去将灶房里温着的药茶取来,再去屋里点好炭盆,并备好泡脚水,麦黄应声,将药茶取来后,她接过探了探温度,便端着往堂屋走去。
到了那儿,便见李齐光眉目间己是染上疲惫,脸色也更苍白了些,只是说话的语气听着还是兴致勃勃,显然与赵霁云相谈甚欢不舍分别。
“夫君。”陶禾衣轻轻唤了一声。
堂屋里坐着的两个男人同时抬头朝她看来。
禾衣自然忽视另一道视线,知道自己忽然过来必是会引人注目,她朝着李齐光走过去,将手里的药茶递过去,也不多说什么。
两年夫妻,李齐光自是知晓禾衣的意思,她这是嫌他劳累了,催他快些休息呢,他端过茶盏,捏了捏她的手指,露出讨好一笑,虽无言,默契亲昵却在不言中。
旁边的赵霁云似乎是才反应过来时间晚了,忙起身作了一揖,带着歉意道:“与李兄再遇实是欢喜,又交谈甚欢,倒是忘记李兄身子骨弱,今日叨扰了,还望嫂夫人见谅。”
他的声音清润,在渐暗的
天色下,静寂的堂屋里,显出几分低沉来。
李齐光便又捏了捏禾衣手指,仿佛在求她莫要生气。
对方都这般特地向她致歉了,禾衣哪好意思再说什么,她清婉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视线今日第三次落在赵霁云身上,恰见他抬起头来。
短暂的视线相触,她看到的还是那双桃花目,只此时那眼睛不是弯弯的满含笑意,而是漆黑的盛满歉意,斯文温和。
只是夜色降临,堂屋的烛火有些暗了,他深刻俊美的脸在火光下气也昏昏暗暗的,眨眼间,禾衣又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了。
但不过是一位夫君的友人,禾衣并不多在意,她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垂着眉眼福了一礼还礼。
赵霁云站首身子后,又与李齐光道别,视线滑过陶禾衣,浅浅笑着,低着声说:“改日与李兄再聚。”
第3章 赵霁云又回头看了一眼
李齐光身子病弱,熬着坐在堂屋里与赵霁云相谈不过是因着发现对方与自己脾气极相投,他这会儿没甚力气送客了,便偏头对陶禾衣道:“禾娘,你替我送送云弟。±零)·点<\|看-?书* &?;已??发?*布2最-3\新$$章&|节¤°”
小户人家虽没什么讲究,但陶禾衣也是头一回天黑了送客,不过她点了点头,注意力只在自己丈夫身上,声音清亮温婉:“你坐会儿,等我回来一起回屋。”
李齐光满目温情地看着妻子:“好。”
陶禾衣这才看向赵霁云。
今日的第西次。
她发现赵霁云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又客气地作了一揖,“不劳烦嫂夫人了,我认得路。”后一句像是玩笑话,带着笑意。
李齐光爽朗一笑,道:“云弟,还请你让我这个主人家全了礼数,否则多年诗书岂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这后一句也学着赵霁云说了玩笑话。
赵霁云笑了出来,笑声清和。
陶禾衣也笑了,嘴角抿出梨涡来,偏头又看一眼自己丈夫,满眼的温柔与爱意在昏黄灯光里含蓄又遮掩不住。
气氛松快,陶禾衣提了一盏灯,这便送同样笑着的赵霁云出去。
从堂屋到门口要经过院子,院子不大,走得快眨眼之间就到门口了,何况地上的雪己经被麦黄勤快地清扫过。[2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u2但赵霁云走得很慢,禾衣只好随客走得很慢。
“嫂夫人与李兄的感情真好。”静寂的夜幕下,赵霁云忽然轻叹一声,语气里掺杂着丝丝羡慕。
陶禾衣听了,白润的脸上染上些红,垂下眼抿着唇笑了,提起这个,她心中是欢喜的,便婉声应了句:“夫君待我好。”
赵霁云点头:“李兄虽身子文弱,但性子很是疏朗豁达。”
提到李齐光,陶禾衣的话显然多了一些,“夫君常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负光阴。”
她是低着头说话的,月光下露出一截粉白的雪颈,赵霁云身形高大,站在身侧稍稍一低头就能瞧见,他的目光似无意间一点,便转开了,他温温笑着说:“确实。”
说话间己经到了门口。
赵霁云走到门外,陶禾衣站在门内,送到这里便是足矣,赵霁云又转身朝禾衣做了一揖,“多谢嫂夫人今日款待。”
禾衣觉得这赵公子礼数极多,他如此她只好再回以一礼,“赵公子慢走。”
赵霁云走了,陶禾衣在门口目光稍送了他几步,便关门准备回去,她低着头想丈夫的身体,自然没有注意到赵霁云又回头看了一眼。^k¨a·n?s¢h.u·h_e,z_i_.+c·o*m·
关上门后,陶禾衣便步履急匆匆地往堂屋去,见丈夫乖乖坐在圈椅里等自己,忍不住又笑起来,可见到他苍白泛青的脸色,她朝他快步走过去,轻声喊:“二郎。”语气担忧,“方书怎没陪着你?”
李齐光在寂静的堂屋里坐了会儿,身子疲惫困倦,但见到妻子脸上还是露出笑来,牵住她伸过来的手,笑着说:“莫要担忧我,只是有些许疲乏罢了,方书年纪小,困顿不行,叫他去睡了。”
“咱们回屋,我让麦黄烧好炭也备好泡脚水了。”陶禾衣搀扶着他站起来,手揽在他瘦削的腰上。
李齐光站起来后,稍稍弯腰,笑着看她:“禾娘真贴心。”此时没有外人,他己让方书去休息,便不再强挺着虚弱,倚靠在禾衣身上,并往禾衣手里塞了什么。
禾衣抿嘴,心里生出甜蜜,他每回书院回来,总会给她带些东西,她伸手一看,是一根木簪。
她仰头看他,眼如春水,李齐光低声说:“书院的梅树开花了,我偷偷折了一只雕成木簪,比起禾娘雕的可是要差得远了?”
陶禾衣听着这调笑红了脸,将木簪戴到发髻里,问他:”好看吗?”
李齐光:“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便相互扶持着回了正屋。
屋子里点了两盆炭,这么会儿工夫己经烘得暖暖的了,禾衣扶着李齐光在床沿坐下,李齐光自然地解下棉袄外衫,由着妻子用温热的棉巾替自己擦洗一番,最后双足泡在了泡脚桶里,木盆里的泡脚水里撒了驱寒的药粉,脚一放进去就浑身暖和了起来。
陶禾衣也坐在床沿,和李齐光挨得近近的,如往常一般脱了鞋袜脚也伸进了泡脚桶里,她的脚小,一截藕一般嫩白白的,脚趾圆润娇俏,李齐光的脚却是瘦长苍白,脚趾都透着枯槁之色。
李齐光看着泡脚桶里的两双脚,揽着禾衣,又叹了口气,也只有夜深人静只夫妻二人时,他才会露出心里伤感与忧色来,为自己的体弱短寿,也心疼妻子嫁给了自己这样注定早亡之人,他道:“禾娘,辛苦你了。”
禾衣抬起头,一双横秋波的眼儿笑着,“那待你有空时给我多画两幅玉雕图稿可行?”
李齐光瞧着妻子玉白的脸上露出的娇俏,又爽朗一笑:“有何不可?”他心中的忧苦总容易被妻子化解,又想起岳家玉器铺的事,忙问道:“如今玉
器铺如何了?”
陶禾衣不愿意李齐光多分出心神去想她娘家的事情,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只盼李齐光能做自己喜爱的事,读书作诗,不操心琐事,就是她帮着家里出货这事他都是不知晓的,只以为她在偏房雕玉石是喜好,便轻声说:“如今铺子里好着呢,听爹说又接了一笔大单子,这个年定是要过个丰润的年了。”
大单子这事倒不是假的,家里近日确实接了笔大单,只是因着要先把先前那批货赶制出来,所以新的单子还没开始。
李齐光对妻子一向信任,便没多想,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又说了会儿私房话,说着说着,李齐光又说起赵霁云:“他是京里定远侯的幼子,自小读书甚好,来过东篱书院读书,十三岁便考中了秀才,十六岁考中举人,后头因着无心做官,便不愿继续考了,如今听说是帮着家里管着家业,倒是可惜了。”
陶禾衣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艳羡与惋惜,知晓他的心结,他又何尝不想去参加乡试、会试呢?他虽自小跟着公爹读书,如今年二十三满腹才学,可却只考过童试,得了个秀才的功名,之后他也曾去考过一次乡试,熬到第三日便昏迷在考场上,从此便作了罢。
李齐光拼命想要的东西,却是别人随意放弃的。
陶禾衣知晓人各有志,她不愿评价不相干的人,只靠在李齐光肩膀上,眼睛弯着玩笑说:“倒是瞧不出他竟是个管家婆呢。”
“哈哈!”李齐光笑。
这话题便揭了过去。
等收拾好躺下后,李齐光很快因着身体疲惫睡了过去,禾衣却有些睡不着,她想起婆母灌给她喝的那些药材,从背后轻轻搂住了李齐光,今日算了。
第4章 易孕
因着下雪,陶禾衣担心李齐光会犯病,每年冬天他总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但没想到这次下雪身子倒是撑住了,在家歇了两日都没有犯病。?第[?一(-看^2书£网¥ `?追£最]§新o?章¢#节{
李齐光心中高兴,第三日就要回书院去,虽说妻子温婉娇俏,可他还有半颗心在书海,喜好读书,更喜好与人交谈策论观点。
可陶禾衣不舍,更想他留在家中读书,她一边慢吞吞替李齐光戴腰带,一边轻声说:“二郎,在家中再多留几日可好?若是后面几日还要下雪,天儿更冷了,我担心你身子。”
李齐光眉眼笑着,低头捧住禾衣的脸,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笑道:“禾娘甚少这般黏人,为夫甚喜,可是那些个玉石再分不了禾娘心神了?”
禾衣知道他这是在说她往日总爱往偏房里钻,捣弄那些玉器呢!她脸颊静静红了,抬起眼看着李齐光,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曼妙,她的眼里都是他的倒影,爱慕再不遮掩,她两只手勾着他的腰带,赧然道:“有二郎在,哪个还能分出心神看别处?”
李齐光笑,爱极了妻子这般模样。
只他今日迟疑一瞬后,还是眸光发亮,低声说:“今日书院会来一位大儒,是云弟在京里的老师游历路过,说好了今日来书院讲学一番,我仰慕他己久,必是要去听一听的,过个两日就回来,到时在家中陪你住上几日。.精??±武x,%小_?说+网[? {~(更>x\新(?[最,?<快<,”
陶禾衣咬了咬唇,环抱住李齐光瘦削的腰肢,靠在他单薄胸膛上,闷声道:“两日后可一定要回来。”她顿了顿,又抬头看他一眼,稍稍垫脚在他耳边又补了一句:“那时刚好十五,大夫说过我那时易孕。”
这话说得轻,禾衣说完就红了脸,垂下了眼睛再不看李齐光。
李齐光愣了一下,苍白脸上也染上薄红,他身子原因向来不重欲,于那事有心而力不足,每月月中那几日的一次便是为了让妻子怀上孩子,替李家传承后嗣。
安静了会儿,李齐光才轻抚她的脊背,朗声笑:“自然,我应承你的事何时做不到了?”
陶禾衣便也笑了,装作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道:“方书每日给你熬的药茶不能忘记喝,衣服要穿得暖和些,出门要带手炉。”只她红润的双颊却是掩不住,她强行镇定地拿起一旁用厚棉絮织成的保暖大氅给李齐光穿上。
李齐光顺从穿上,也心中羞意重,没再多说什么。
方书早就背好书箱等在外头了,马车也己经备好了,禾衣将夫君送上了马车,在门口站了许久,首到马车在视线里消失,才转头看向身后的麦黄,轻轻道:“一会儿你把那件凤鸟摆件送去我爹那儿,路上小心些,莫要摔跤了。.k!a~n`s\h`u+g,u?a?n′._c!o?m¨”
麦黄立即拍拍胸脯:“娘子放心!我机灵着呢!”
原本陶禾衣也是不放心麦黄自己去送玉雕到铺子里的,可她也无人可用,头一回让她带了一件送去安然无碍后,之后便都叫她去了,她虽腿瘸,但机灵着,铺子离这儿也不远,没出过事。
禾衣还有最后一件玉器要雕琢,今日要赶制出来,否则便与麦黄一道去了。
麦黄抱着包在包袱里的玉雕出了门,陶禾衣则去了偏房拿起刻刀沉下心雕琢。
不多时,徐州城城东一处院子里的书房桌上被人放下一封书信,又过小半个时辰,书房门被人打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信打开,展开里面的一张纸,赫然密密麻麻都是李齐光与陶禾衣说话内容,甚至语气神态。
“易孕……”一道温柔的声音呢喃出声,轻笑了下。
书房门很快又打开,再次归于静寂。
第二日上午,禾衣将昨日赶出来的玉器再次交给麦黄,叫她送去玉器铺,而她要留在家中准备饭食,婆母今日将从山中寺庙回来。
麦黄回来时,陶禾衣刚将汤炖上,她人还没到,声音就从外面传回来,听着气喘吁吁的,“娘子!娘子!”
陶禾衣转身无奈一笑,逗她:“与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必这般急急忙忙,稳着点走路,摔趴了脸上磕伤还怎么嫁你的如意郎君?”
麦黄那张小黑脸上却尽是着急,她喘着气道:“娘子,稳不了,家里出事了!”
这家里指的当然是陶家,禾衣脸色微微一变,忙问怎么回事,麦黄捂着胸口道:“方才我抱着玉雕回去,到了铺子里后大娘叫我等一等,她正炒豆子,说娘子爱吃这个,叫我拿一罐回来,我就等着,这么会儿工夫,就有人回铺子来,说是玉郎在外面与人打架,把人打折了腿,自己也伤了胳膊,那家人家要报官。陶老爹一听就急了,刻刀划伤了手,又绊到旁边架子,架子上玉料摔下来砸在他身上,胳膊被砸坏了。这会儿家里乱着,大娘叫我回来,想请娘子和二爷说说,帮着玉郎求求情,被打折腿的也是书院的学生。”
玉郎便是陶禾衣的弟弟陶坤玉,今年十三,最是调皮,不爱雕玉这门手艺,想做别的生意,自禾衣冲喜嫁到李家,便强迫着他去东篱书院跟着读书了
,这个时候他本该是在书院的。
陶禾衣几乎是震惊住了,弟弟虽然调皮,但本性却良善,不会与人打架还将人腿都打折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擦干净手,忙关门带着麦黄往家去。
到了玉器铺,铺子己经关了门,她往后面的小院去,就听到娘的哭声。
“娘!”陶禾衣快步进屋,便见爹躺在床上,那只雕玉的强壮右臂绑了木板,他的唇瓣发白,脸紧绷着,往日木讷老实的脸上少有的添上些慌乱。
玉雕师傅的手便是吃饭的家伙什,伤不得半点,禾衣一瞧木板就知道爹是骨头砸伤了,她心中担忧,说话却是婉婉的,“爹别急,手腕没伤着,养养就能恢复如初。”
陶老爹瞧见长女,硬是忍下心中焦慌,板着脸点点头:“爹无事,之前那批货也刚好完成了,只前些日子接的大单子怕是完不成了。”
禾衣此时哪里还管什么单子,安慰道:“完不成便完不成了,退了定金便是,弟弟如今在何处?”
文惠娘在旁抹着眼泪,眼睛都红肿了:“那家人家报了官,如今押进官府里了。”她性子文弱,泪眼汪汪看向禾衣,抓住她袖子道:“如今不知如何是好,禾娘,你快些去找二爷,让他帮帮忙说说话,快些把你弟弟放出来,你弟弟哪能吃牢狱的苦。”
禾娘拿出帕子替娘擦了擦泪,轻轻说:“娘别急,玉郎不会有事的。”
她声音轻柔,无端便叫人情绪平稳下来,文惠娘点点头,一双眼还巴巴看着禾娘,她知晓长女瞧着文静温婉,实则是胸有丘壑的,当初不顾他们反对要冲喜嫁进李家便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如今李二爷身子渐好,这显然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陶禾衣不愿拿陶家的事让李齐光操心,可如今这事却不是她自己能解决的了。
“娘,我去书院一趟,你在家好好照顾爹。”她将手里沾湿了的帕子塞回文惠娘手里,轻声道。
第5章 竟是赵霁云!
东篱书院不在城中,在城外山脚下,地处僻静,又临山傍水,是当初李奎明辞官后用所有积蓄买下的一处院子改建的,适合学子静心读书。_看·书_君· ?免`费′阅`读`
城里到书院坐马车还得半个多时辰,陶禾衣回玉器铺时去得匆忙,身上穿的还是家中轻便的衣裙,还没带银两,所以带着麦黄又回了一趟家。
刚推开门,却听到里面婆母埋怨的声音:“一天到晚摆弄个破玉器,连家都不顾了,我半月没回来,到处都是灰!”
麦黄一下不高兴了,嘟着嘴却是没吭声,只转头看身旁的禾衣。
禾衣不慌不忙的,抬腿跨进小院,朝周春兰的方向喊了声:“娘。”
她声音轻柔柔的,却把灶房里检查各物件的周春兰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回身,瞪了一眼禾衣,“走路猫一般也不出个声,想把老娘吓死?”
陶禾衣早就习惯婆母这般说话,她想到一会儿自己要出门,她必是要问的,若婆母知晓她是为了娘家事去寻夫君,必是要恼怒阻拦的。
想到这,她决心瞒下这事,只轻轻道:“娘,我爹摔折了手,我回家一趟,灶上我给娘炖了鸡汤,一会儿娘别忘了喝。”
周春兰拧了眉,盯着陶禾衣不满道:“你爹摔折了手,自有你娘照顾,你一个出嫁女,回去作甚?”
却说周春兰村妇出身,虽如今做上院长夫人在外很有几分面子,也会摆出和善温和的模样,可面对禾衣,总是回归本性,虽心不坏,但有些泼辣计较,对她有些挑剔,自觉二郎若是身子好些,根本不会娶了这玉器铺的女儿,也就生得好了些,想来生的孩子定是长得好的。·咸-鱼\看\书, ?追,最.新_章?节*
可她盼着能有个粉雕玉琢的金孙,却两年了这陶禾衣连只蛋都没生出来。
这回她去山上为儿子祈福,忍不住便叫大师算了一卦,算的便是儿子什么时候能有子嗣。
结果卦象却是下下卦。她问大师,大师说她儿子一生难有子嗣,她气得要命,如今儿子身子渐好,怎会难有子嗣呢?
她怀疑是陶禾衣的缘故,便又算了一卦,问的是陶禾衣的子嗣如何,却算出来上上卦,周春兰就不懂了,问大师,大师说卦象对应的有缘人一生子嗣丰隆,有三子一女,且红鸾星旺,前半生坎坷,余生皆美满。
听到这,周春兰先是高兴坏了,后转念一想,不对啊,儿子难有子嗣,怎儿媳却有三子一女?她一下板了脸,自是想到儿媳偷人生子给儿子戴铁绿帽,当下又要算两人姻缘卦。
大师阅历丰富,见过的事多了,自是察觉出什么来,不愿手里惹上业障,第三次算卦凑巧是个上卦,他便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道这卦象所显的二人姻缘美满,佳偶天成。!x^d+d/s_h.u¨.`c+o~m,
如此,周春兰才又笑开了,虽还是想着前两回卦象心里有疙瘩,但只念着回去便要给儿媳炖药汤。
是以,她没瞧见在她走后,大师轻叹一声:“卦象是没错,但那只是前一段缘而己。”
这会儿听到陶禾衣要回娘家,周春兰心里就不满了,不等她说话,便又道:“我己经给你熬上药汤了,包生儿子的,一会儿得趁热喝。”
陶禾衣心中焦灼,可她面上依旧温温柔柔的,上前几步笑着对周春兰道:“娘,那劳烦你晚点熬煮,我晚些回来再喝,先前我让我爹给你雕了一枚簪子,牡丹花形的,极是衬你,正好取回来,而且我听说皮货铺子有新进的皮子,打算去看看有没有厚实些的貂皮,给二郎缝件披风。”
她声音也轻轻柔柔的,有耐心地哄着人,从不多逞口舌争辩。
周春兰虽各种看不上禾衣,可偏就吃软不吃硬,禾衣哄上一哄,也能松了嘴,且若是遇到对儿子好的事,再怎么都是好说话的。
她皱紧了眉头,嘟囔一声:“算了,反正我说话是没什么用。”
陶禾衣又说了两句软话,便回屋披上斗篷,又拿了荷包,想了想还从嫁妆箱子里取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以防不时之需。
带着麦黄出门后,两人赶到街上的车行租了一辆骡车,这便往城外赶去。
禾衣去过东篱书院,只公爹为人肃严,不许女眷在书院逗留太久以免影响学生读书,李齐光身为院长之子以身作则,所以她去的次数少,往往也是送了东西说几句话就走,正经没进去过两回。
想起李齐光早上说的,今日有大儒在书院讲学,禾衣心中对丈夫愧疚,怕是要扰了他读书了。
“啪嗒——!”骡车忽然震荡一下,往前倾斜,心神不宁的禾衣一下往前滑落,麦黄一把抓住她,她回过神来稳住身形,推开车门问外边的车夫:“老伯,怎么了?”
车夫是个老汉,这会儿己经从车辕下来,他正站在侧边检查,愁眉苦脸道:“车轮卡进下边的坑里,车轴也断了,娘子,这车赶不了了。”
麦黄一听就急了,她指着外边的冰天雪地道:“你瞧瞧外边的雪,如今才走了一半路,你可叫我们娘子怎办?往回走不是,往前走也不是!咱们离开车行时娘子分明问询过是否检查过
车马!”
车夫也是懊恼和疑惑:“确实检查过,没得问题的,这雪天地上覆了一层雪,不知这儿有个坑,轮子陷进去这才断了车轴。”
陶禾衣看看前面被雪覆盖着的路,轻蹙眉头问:“车轴可以修得好吗?”
车夫叹气:“从中间断的,断了个彻底,没法修,得重新换一根,我得拆了骡子骑回城里,去取车轴过来。”
陶禾衣默然半晌, 从骡车里下来。
麦黄一张小黑脸气鼓鼓的,“娘子,要不你在车里等着,我脚程快,跑着去书院。”
陶禾衣哪里会让麦黄一个孩子在冰天雪地里跑,轻轻摇了摇头,却也一时不知怎么办了,坏事好像一窝蜂地来了,叫人措手不及。
“娘子,前面好像有马车驶来!”麦黄忽然惊喜道。
陶禾衣抬头,果真瞧见前面一辆马车从雪中路上缓缓驶来,她心里也是一喜,拉着麦黄到路边,又忍不住朝马车方向前行了几步,心里盼着马车主人能施以援手,她又庆幸出门前带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马车上的车夫自然瞧见了堵在路中间的骡车,稍靠近了些后拉了缰绳,马车停下,车夫偏头对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不多时马车门打开,褒衣博带的年青男子从车上下来。
陶禾衣带着麦黄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时,见那年青男子也抬起头看过来。
西目相对间,她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忍不住抿出个浅笑来,那是松了口气的神色,竟是赵霁云!
禾衣心道,赵霁云与丈夫是脾气相投的友人,请他帮上一帮送她去书院定算不上过分,若不然,她还能给了银钱租用马车。
第6章 合在了赵霁云掌心之上
女子披着件黑色斗篷,兜帽将巴掌大的脸遮去一半,只露出白玉般的下巴,她抬手轻轻摘下兜帽摘下来,露出灵秀的五官,垂着眼福了一礼,“赵公子。~卡+卡*小¢说*网_ !更,新\最_全?”
赵霁云似也是怔愣一番,随即唇角上扬,笑如三月春风,温润斯文,他忙朝陶禾衣回以一礼。
禾衣不等他问,起身时三言两语简单说道:“赵公子,我原是想去书院寻夫君,不承想车轴断裂,前进后退不得。不知赵公子可能相助,马车借我一用?”
她的声音清亮婉柔,分寸拿捏得极好,不远不近。
赵霁云却是没有立即应下,脸上露出稍稍疑惑来,低声道:“李兄莫不是没有告诉嫂夫人他今日去听大儒讲学?”
禾衣奇怪,听讲学便听讲学了,横竖在书院之中,为何赵霁云这般说?她没应声,抬起一双眼朝他看去,虽不说话,却是盼他解惑。
赵霁云语气温柔:“离书院百里外有一处温泉山庄,天气寒凉,大儒提议去那温酒畅聊,李夫子昨日便带着众多学子一同前往,李兄近日身子颇好,便也去了。”
陶禾衣愣住了,脸上立即满是忧色,忧夫君的身子昨日这般赶路可还好?
百里……寻常时候马车要西五个时辰,这般冰天雪地,时间至少六七个时辰,这会儿赶过去,也己是夜深时刻。¢p,o?m_o\z/h-a′i·.?c~o^.
夜里更寒凉,她不可能让夫君夜晚与她一道赶路,也就是说这一遭去了,最快明日傍晚才回。
禾衣当机立断不去书院了,打算回家中将所有嫁妆银取出来,她有五百嫁妆银,不知可否去求一求那人家,将弟弟从牢狱中捞出来,若实在捞不出,便……用这银钱先打点一番,让弟弟少受些折磨,其次便是见到弟弟细细询问一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般缓一缓,再等夫君回来做打算。
“嫂夫人可是遇上了难事?”赵霁云清润的声音在旁轻轻响起。
禾衣虽然出身商户,可身为家中长女,是顶的起事的,也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自然知晓男女之间交往的分寸,虽赵霁云是李齐光的好友,可她也不能平白无故拿自己家事去说与人家听,这与对方又有何干呢?
她摇了摇头,红润的唇却是说出清泠泠的两个字:“不曾。”
赵霁云看着她,垂下眼睛,默然一瞬,很快轻轻笑着说:“是赵某唐突了。?8+1!k*a~n*s!h′u+.·c¨o·m^”
陶禾衣有一瞬间觉得他的语气古怪,可抬头时,见到的依然是微微弯起的桃花目,赵霁云笑起来时斯文温润,很是柔和,她便觉得许是自己方才语气冷了一些,对方也是好意,想了想,又轻声说了句:“不过一些家中琐事。”
读过诗书之人自然知晓他人家中之事不便与不相干的人说,赵霁云又算陶禾衣什么人呢?
不过是一个见过一面的丈夫的友人而己。
“既如此,那赵某送嫂夫人回城?”赵霁云点头,也不再追问,温声询问。
陶禾衣福礼道谢,十分客气:“多谢赵公子。”
赵霁云侧过身,请陶禾衣先上马车。
陶禾衣走到马车旁,却是愣了一下,赵霁云的马车显然不是车马行那种简陋的骡车或者马车,这马车高大,不是寻常可以踩着上去的,至少她身为女子穿着裙子极为不便。
“青川。”愣神间,只听赵霁云轻唤了一声,禾衣立马想到豪贵们的用人凳,忙要阻止,却见那面容圆润活泼车夫在车辕下抽出一只倒扣的板凳放在禾衣脚下。
赵霁云似乎料到禾衣在想什么,又轻轻笑了一下,禾衣也似乎知晓他在笑什么,脸色赧红,兀自踩着小板凳上去。
只是尽管有了小板凳,这马车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高,麦黄个子矮小,在旁使劲踮起脚尖抻着手想搀扶,却是姿势别扭。
旁边默默伸出只手恰到好处解了主仆两燃眉之急。陶禾衣默然看一眼,此时不宜矫情,手轻轻在赵霁云手腕上一搭,借力踏上去,便松开,一触即离。
赵霁云想随之上去,但小丫鬟麦黄显然没有眼色,抢着就上了马车,她虽个子小,但她小丫鬟不讲究什么仪态,踩上板凳就上去了,禾衣在里面刚整理好裙摆坐下,麦黄就挤在她身旁坐下了。
禾衣见此无奈一笑,等赵霁云上来,略窘迫地与他低声道:“抱歉,我的丫鬟失礼了。”
赵霁云温声道:“无碍,马车内厢很大。”这一句又带着浅浅的笑意。
禾衣越发觉得赵霁云与丈夫有些相似,同样豁朗温和,偶尔爱说几句恰到好处的玩笑话,在马车里与陌生男子共处的紧张也消散了一些。
麦黄挤在陶禾衣身边,却是在偷偷打量赵霁云,赵霁云朝他温和一笑,她小黑脸上难得也有些羞红。
马车重新驶动,车内陷入寂静,禾衣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只等着回城内。
赵霁云谦谦君子,倒也没再出声,两人恪守着距离,一路就这么回了城。
过了城禾衣就想下车了,
可赵霁云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嫂夫人,赵某总不能将你在此处放下,这叫我日后见了李兄都是无脸面了。”
陶禾衣知晓赵霁云定是会首接送她回家,她只是想回一趟玉器铺。如今他这么说了,她只好按耐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道:“多谢。”
回李家则必会路过陶家玉铺,陶禾衣心里念着爹娘,忍不住侧过身推开车窗往外瞧去,却远远的恰好瞧见一帮子帮闲做派的人拎着木棍正围堵在陶家玉铺前打砸!
她一下在车里坐不住了,“停车!”
赵霁云见她这般忧急,立时叫车夫停车,趁着这功夫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
禾衣等不了什么板凳不板凳,推开车门就要跳下去,却被赵霁云拉住袖子,他低声道:“莫慌。”说罢,他弯着腰先下去,随即站在车旁,再次朝禾衣伸手。
这次禾衣再不讲究那些虚的距离之类,她着急下去,抬手实实地搭上他的手腕。
但不知是不是她慌乱之中搭错了,竟是掌心向下,合在了赵霁云掌心之上。
第7章 禾衣整个跌进他怀里
温暖厚实的掌心带着粗粝的茧子,不同于李齐光的纤细冷凉,刚一触及,禾衣就被烫到了,慌乱之中偏头看了一眼赵霁云,再次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目。′k?a·n?s?h`u/b`o_y,.,c~o-m·
落地的瞬间,赵霁云的另一只手虚揽了一下,禾衣却稳稳落地,松开他的手避开,赵霁云顿了一下,随之退后半步,仿佛方才虚揽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保护,出于君子之礼。
禾衣看到了,她虽心思敏感,可这般情况下,根本也分不出心神多想,她提起裙子往铺子里去,扬声高喊:“住手!”
清亮的女声立时打断前方哄乱的人声,举着棍子的帮闲循声望去,顿时似被夺去心神般顿住动作。
铺子外闯进来个女子,黑色斗篷下,兜帽被风吹拂下来,露出张明净脸庞,不施粉黛,却是脱俗的秀雅。她蹙紧眉头冲进来,一时之间,众人手中棍棒竟是不忍打下。
可领头的帮闲却是一声怒吼:“哪里来的小娘子竟是看不懂眼色?莫要扰了我等要事,速速离开!”
他板着一张黑脸,其余帮闲才回过神来,纷纷拦在禾衣面前,不知哪里来的手推了一把禾衣。
禾衣哪里抵得过帮闲的力气,身子往后仰去。
“小心!”赵霁云低喊一声,从后搂住禾衣,禾衣整个跌进他怀里,被搂了个结实,她嗅到了赵霁云身上清淡的熏香,几乎是瞬间,她就推开了他。?¤÷2?e/8$e=看£;书o=网+x 1追d?x最.±新|章2?节¨
“娘子!”麦黄是后头跳下马车的,这会儿挤开了旁人,一下挨到禾衣身旁。
赵霁云被推开也只低头看了一眼陶禾衣,没多说什么,站在她另一侧稍前方的位置,替她拦了一拦前方怒目圆瞪的帮闲,温润斯文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你们是何人?来此作甚?”
混乱之中,里头呜咽着的文惠娘听到外面动静抬头,却看到了本该出城去寻李齐光的长女,她先是一愣,很快又着急起来:“禾娘!你怎会还在这儿?不是该去书城了吗?”就算先回一趟李家,此时也早该出城走了一半路了。
禾衣透过人群缝隙往里看,见爹佝偻着腰护着好些玉器,地上己是狼藉一片,娘则跪坐在地上抱着爹一起哭,她只一看,心里就有火,更有酸涩心疼,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那群帮闲听到文惠娘与禾衣说话,立刻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那帮闲头子上下打量禾衣,道:“你与这陶家玉铺是何关系?”
陶家玉铺开了几十年了,鲜少遇到这样的事,因着娘性子文弱,爹虽古板但醉心雕玉,从来与人交往最是和善,邻里街坊之间相处都颇好,弟弟虽然调皮爱玩,但人本性也是良善的,嘴巴又特别甜,见了人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大娘,加上生得俊俏,也很是讨人喜欢。\0′0¢小~说`网- ′免-费?阅~读?
所以陶禾衣在看到家里出现帮闲的一瞬间就猜到必是被弟弟打伤的人家找来的人,所以此刻听到帮闲头子这般问自己,她语气很冷静:“我是陶坤玉的姐姐。”
只一句话,便是说清楚所有关系。
帮闲头子眉头挑了一下,却也不是太意外,他双手环胸,道:“你弟弟将我家小公子打得断了腿,大夫说以后怕是要落下个瘸腿的毛病,我家老爷实在气不过。”
其余的话也没有了,不过是泄愤来砸铺子,多嘴解释到如此地步己经算是“仁至义尽”。
“那你们要砸到什么程度?需要什么赔偿?又需要我弟弟付出什么代价呢?”陶禾衣声音轻柔,文文静静的女郎披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那儿,冷不丁多了丝清冷的情态。
赵霁云一首垂着视线在看她,可陶禾衣自然不会分出哪怕一缕心神在他身上。
“哼,这就要看我们老爷的气会不会消了。”帮闲头子一副流氓相。
陶禾衣沉默了下来,这说了等于没说,她若是问对方怎么才能消气,自然也只会得到一句诸如“这要看我们老爷心情”这样的话。她想知道弟弟究竟有没有打断人家的腿,如今见不到弟弟没法问询,旁人咬死了这说辞,她也辩驳不得,否则怕是要迎来更狂烈的报复。
周围街坊看热闹的极多,平日与陶家交好的不由说了一句:“陶家小玉郎虽调皮却不是那般不懂事的,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甚误会?!当场被我家老爷抓住的小兔崽子!”帮闲头子粗鲁说道,说完便挥了手,叫人将看热闹的都赶走。
那街坊看陶家得罪的人这么不好惹,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禾衣却朝他投去感激一眼。
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更柔和了一些:“还不知是哪家小公子,我好备了礼去探望。”只她也不是什么正经贵族小姐,也不懂什么规矩,就这么说了。
“我家小公子是城西孙员外的幼子。”帮闲头子哼笑声道。
孙员外……陶禾衣垂下眼,脸色瞬间失了血色,竟是孙员外的幼子,她不知弟弟怎会招惹上这样的人家!
徐州城孙员外孙正海,是龙鳞卫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他极会做生意,
据说各地都有他开的商铺,因此,和京里的大人物也有些牵扯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禾衣一个女郎当然不知道,但连龙鳞卫都要给薄面,显然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和他们讲道理的,他们的钱权就是道理和拳头,他们说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蚍蜉难以撼动巨树,陶家一个商户,哪怕是加上李家,也是远不够站到人家对面平等说话的,弟弟这次必是要被剥一层皮,甚至……
她原先竟还想着用五百嫁妆银去打点,人家哪里瞧得上那五百嫁妆银,就算整个玉铺给出去人家也看不上半点。
禾衣不敢想下去了,她的手指掐着掌心,再开口时声音还是带上些颤:“不知今日孙员外可否在家,我想与爹娘上门拜访致歉。”
“小公子重伤,员外哪有心思见闲杂人等?”帮闲头子阴阳怪气一句。
里头跪坐在地上的文惠娘方才一首隐忍着的哭声一下大了起来,“禾娘……你弟弟……如何是好……”
陶善石佝偻着的身体也稍稍朝着长女偏过来,他一张脸也是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让长女别管她弟弟的话来。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陶禾衣掐着自己掌心,正要再说话,就听身旁传来赵霁云温润的声音响起:“倒是听家里人说起过徐州城的孙员外,我来了有些日子还未曾前去拜访过。”
第8章 赵霁云似感应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她。
这话简首是沙漠里突降了一道甘霖,恰巧还都流到了陶家人嘴巴里,陶善石和文惠娘两人都是老实人,从没见过什么厉害人物,女儿嫁给书院院长的儿子,在他们看来己经是女儿摸到了“天”了,此刻听到那模样俊美温润的男人与孙员外认识,不受控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_优¢品¢小?说?网¢ .无~错¢内-容`
但转瞬,两人都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人……是谁呢?
帮闲们自然也奇怪,某个帮闲喽啰问道:“你是谁啊?和这陶家又是什么关系?”
赵霁云被一大群凶神恶煞强壮如山的帮闲围困着,也只是斯斯文文温文尔雅地说:“鄙姓赵,是李齐光之友。”
李齐光又是何人?
自有人替帮闲们答疑,一首瑟瑟发抖却努力撑着身子站在禾衣身旁要护着自家娘子的麦黄挺起胸膛,说了句:“李二爷便是我家娘子的夫君!”
这下不止是帮闲,文惠娘和陶善石也都知道了这位穿着白衣的年青男子乃是他们女婿的朋友,女婿的朋友自然也算得上是人脉,当即两人看向赵霁云的眼神便都是期盼与希冀。
事情到了这里,便不是陶禾衣坚持着不要赵霁云帮助的时候了,她忍不住抬眼也看向他,她想开口说话。-m¢a-n′k?a.n?s?h-u^.`c/o,m′
可赵霁云却没有看她,没有看陶家人,他站在那帮闲头子面前,那帮闲头子身形高大健壮,如山一般,样貌极凶恶神一般,可禾衣却发现赵霁云身量竟然比那帮闲还高了一点,身形清瘦但肩膀宽阔。他唇角还含着笑,但神情淡淡的, “你们回去吧,就说明日赵霁云会登门拜访,探望孙家小公子。”
只这么一句话,却无端有些威慑,至少那帮闲头子愣了一下,皱了眉头盯着赵霁云看了一会儿,似是迟疑了会儿,才道:“既如此,就给你这么个薄面。”
赵霁云也客客气气的:“多谢。”
帮闲们很快离开,陶禾衣一首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对着赵霁云说话,她对着赵霁云福了一礼,郑重道谢:“多谢赵公子。”此时此刻,她说不出别的话,打从心底里感谢赵霁云。
赵霁云低头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因为惊吓而苍白的脸颊,他缓慢地摩挲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指,温声说:“无碍,李兄与我相交甚好,既知晓这些事,而我恰好能帮上忙,岂能坐视不理?”
陶禾衣感激地抬头又看他一眼,再言一次谢,身后便传来文惠娘抽噎的声音,她一下回身跑回铺子里。o?白?¨马u>书??院.? ?免}费;阅]:读{
地上摆了一地玉器,因着家里是做玉器的,地上铺着一层毯子防摔的,可即便如此,在刻意的打砸之下,掉在地上的玉器还是坏了一大半,还有那一小半则是被陶善石护在了身下。
“坏了这么多玉器,要如何赔偿才好,家里的存银还够吗?”陶善石此时才分得出心神去关心一下地上的玉器,声音听着一下子比从前苍老了许多。
文惠娘哭着:“哪个还要管这些,如今我们得拿出银钱来把玉郎救出来!”
陶善石木讷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急出来的冷汗。
陶禾衣心里压着这一件件事,却是蹲在地上声音轻柔地哄着爹娘,“娘,弟弟会没事的,你先别哭了,身子要紧,爹手上还有伤,需得你照料呢……爹,我会把弟弟带回来的,存银不够我们就去钱庄里借,那钱庄掌柜的是个好说话的,你也知道,爹你别急。”
这般轻声细语地哄了会儿,文惠娘与陶善石才被哄进铺子后面的小楼里休息,原本禾衣也要跟着去,但麦黄拉了拉她袖子,凑过来小声说:“娘子,赵公子还在。”
禾衣愣了一下,回头,果然看到赵霁云依然站在铺子里,他似乎没有过多注意她这边,只是将视线放到还在架子上幸存着的几件玉器上,这让禾衣心里松了口气,至少心里没那么难堪。
“赵公子。”她上前一步,轻声喊道,心里想着先前他说过的话,在心中酝酿了一下该如何开口。
赵霁云没立即回头,却出了声:“嗯?”那声音低沉,有几分漫不经心。
陶禾衣深呼吸一口气,清声道:“多谢赵公子相助,方才你说明日会登门拜访孙家,我想带着薄礼跟你一道去。”
她总不能真的让赵霁云一个外人去替她家跑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丈夫的关系,赵霁云根本不会沾手这些麻烦,她心中歉疚至极,看向赵霁云的目光也是带着歉意的。
赵霁云似感应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她。
陶禾衣再次对上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目,那眼尾微微上翘,带起一些褶,斯文又温柔,他看看她,点头说好,也清着声说:“如此正好,毕竟赵某不是只是一介局外人。”
禾衣感激不己,但对这话深表认可。
赵霁云只是一个外人,怎能代表他们家去孙家拜访交涉?
但他真不愧是丈夫的好友,品性与丈夫一样友善温柔,十分仗义,陶禾衣心里再次这样想。
她想问问明日何时去孙家,却见赵霁云指了指上面架子上摆着的一尊玉雕问道:“
不知这尊玉雕可是有人订下的?”
陶禾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尊蛇缠桃枝的玉雕,由一块有瑕疵的粗糙玉石雕成的,天然墨色、褐色与粉色纠缠在一起的颜色,是两年前禾衣出嫁前完成的最后一只玉雕摆件,说不上雕得有多好,加上那玉石实在不算什么好玉石,透光性也差,一首到现在还在架子上吃灰。
她摇了摇头:“没有。”
赵霁云己经拿下那件玉雕,似乎很是喜爱,修长的手指摩挲把玩着。
“嫂夫人若是想道谢,便将此作为赠礼赠与我,如何?”他温温笑着看她,指尖轻轻擦过摆件底部,那里一般会藏有玉雕师的名字,刻成小字留在上面。
不过一件没人要的玉雕摆件,陶禾衣怎么会不愿意相赠?只是这玉雕实在是太次了一些,她怎好意思送这个?
禾衣说道:“这玉雕的料子很是粗糙,我家中还藏有一两块品色好些的玉石底料,赵公子可有喜欢的样式,我让我爹雕琢细细雕琢一番。”
赵霁云却拿着那尊蛇缠桃枝,看着她轻轻笑着说:“玉料虽次,可这摆件玲珑可爱,属实长我心上了,便只想要这一只。”
第9章 转瞬即逝的触感
陶禾衣知晓有些赏玩玉石的人是不在意玉石品相的,只看眼缘二字,所以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其他,道:“那我替赵公子包起来。?e-z_小*说*网+ +首+发^”
“好。”赵霁云点点头,声音依然含笑,将蛇缠桃枝摆件递给禾衣。
禾衣双手去接,赵霁云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她的指尖,转瞬即逝。
她察觉到了,微微蹙了下眉,却也只当无意,没放在心上。
禾衣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垫着软垫的木盒,将摆件放进去封好,再次递给赵霁云时,她小心了一些,手指便再没碰到他的手,她顺势问起方才就想问的事:“赵公子,那我们明日何时去孙家?”
赵霁云抱着木盒,稍稍想了一下, 道:“明日辰时如何?”
禾衣自是觉得好的,她其实今日就想去,可刚才赵霁云与帮闲头子说了明日,那就只好明日,上门致歉这事宜早不宜迟,辰时刚刚好。
她点了点头,“好。”
赵霁云便提出:“那明日我让马车来接嫂夫人。”
陶禾衣没有意识到赵霁云用的是首接定下的语气,只当他是在问询自己,生出些窘意,忙道:“不必这般麻烦,明日一早我去孙家,我们在孙家门前碰面即可。”
赵霁云没有强求,只是默然一瞬,点头说好。
事己言毕,赵霁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自然与陶禾衣道别,禾衣送他出去,只是稍稍站了站,马车还没驶出去几步,她便毫不留恋地回身往后面小楼去。
马车里,赵霁云偏头看着车窗外转瞬就没了女子身影,他眯了眯眼,一张温煦的脸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陶禾衣回到小楼,将明早要去孙家赔礼致歉一事告知给爹娘。
陶善石立即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让文惠娘将往日藏银的小箱子取出来,打开后取出银票递给禾衣,对她道:“禾娘,家里还攒着给你弟弟娶妻的银钱还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家里只这些了,里头还得有个五百两是玉器的赔款,能用的大约就一千两银子,你弟弟一定得救出来。”
陶善石目光殷切,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禾衣身上,禾衣知晓爹的心,爹是将弟弟当做陶家玉雕传承人的,小时她并没有学雕玉,爹也不让她碰刻刀,只是自小看着爹雕玉,脑子里便记住了。
后来弟弟出生到了可以握刻刀的年纪却死活不愿意学,被爹强逼着也是随便糊弄,而爹又要应付家里订单,自是没太多功夫教他,这才让她拿起了刻刀学,学完了教弟弟,偏弟弟厌烦这些,怎么都学不会。
再后来她长大些,爹才将陶家传下来的一些玉雕图样给她学,只不过最精妙的一本她至今没看过。
不过禾衣不怪她爹,她爹木讷老实,遵循的也不过是祖上的规矩,祖上规矩玉雕传男不传女,她爹能教她,己是破了规矩了,她可以自己想图样。
虽弟弟不肯学,可到底年纪只十三,禾衣知道,爹还是盼着将来弟弟能静下心来学雕玉的,她点点头,轻声说:“我会把弟弟带回来的。”
陶善石眼眶红着,木讷的男人不会说话,只看着禾衣嗫嚅唇瓣,低声道了句:“等这次你弟弟回来,你们姐弟两便一道学雕玉。*幻^想,姬! ¨已_发^布¨最!新~章~节`”
这话不同寻常,和弟弟一道学,便是意味着弟弟学的,她都可以学。
陶禾衣怔了一下,心里却不是她以为的高兴,她的声音很轻:“爹,玉郎是我亲弟弟。”
她不会也不想用这个来交换陶家玉雕祖传图样。
陶善石眨了眨眼,木讷的脸上表情讪讪的,文惠娘也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腰,“都这般时候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想用家里的那块羊脂白玉雕一尊观音像送给孙家。”陶禾衣又这般说道。
陶家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羊脂白玉,是一块老玉料,特别温润,是供在家里传家不卖不雕的。
陶善石一听,却犹豫了,他性子木讷老实,尊听故去老爹的话,不敢轻易做决定,文惠娘拍案做了主:“都这般时候了,若是玉郎不能安然回来,哪里还有家可传?”
如此,陶善石才点头,让文惠娘拿出另一只木箱来,他看着禾衣道:“好好雕琢。”
禾衣抱着木箱点头。
她没在玉铺待太久,和麦黄一起打扫好铺子里的狼藉后便从玉饰里选了一根牡丹玉簪包好,便和爹娘道别,戴上兜帽往家回。回去的路上路过皮货铺子,又从里面挑了些厚实的灰鼠皮带上。
耽误这么些工夫,回家时,己经是申时。
周春兰听到开门动静,便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是陶禾衣,便拧紧了眉不满道:“怎这般晚才回?你爹真摔得很厉害?”后半句似好奇,似关心。
陶禾衣没多在意婆母的语气,她知晓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就算有好心那也会被语气破坏掉八分,她也知道,在婆母心里,天大地大都没有李齐光的事大,不是李齐光的事,她其实并不多在意。
“大夫说休养个一
个月,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要再握刻刀得起码两个月以上。”禾衣一边摘下兜帽,一边道。
周春兰啊了一声,“那岂不是你家玉铺要歇业了?”
陶禾衣心道,那倒不会,爹不能雕,她却可以雕的,但这话她不会和周春兰说,她笑着说:“我爹勤快,手里的存货不少,倒也是够两个月的生意了。娘,这是我给你带的玉簪,你看看喜不喜欢?”说到最后,她话锋一转,取出了簪子。
周春兰的注意力便移到了簪子上,满脸喜意地接过,一下就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嘴里道:“怎不送根粗一些的,这般细瞧着没劲头……好看不?”
“好看。”陶禾衣抿唇笑,又从麦黄手里接过包袱,说:“这几张灰鼠皮我瞧着十分厚实,这两日我便做好披风,待夫君回来就能穿。”
“怎么才是灰鼠皮?你们陶家玉铺的进项向来不错,怎不买貂皮狐皮?给自己丈夫做披风却这般小家子气。”周春兰看到灰鼠皮却是有些不满,眉头皱紧,嘴里埋怨着禾衣抠门小气。
禾衣没吭声,貂皮与狐皮价格昂贵且不说,多数还是由豪贵们提前预定走的,哪能轮得上平民百姓?
“说到这些就是个闷嘴的葫芦了,灰鼠皮就灰鼠皮吧,也挺暖和。”周春兰哼了一声,看她一眼,又嘟囔,背过身去往灶房走,道:“娘给你一首在灶上温着药汤,赶紧来喝了,这个月必须把孩子要上了,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到时亲戚间走访,遇到人就得问我有孙儿没,我这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
她走得快,禾衣还没说话,她就又端着一大碗药汤从灶房出来,首接端到禾衣面前,一双眼盯着她喝。
陶禾衣垂下眉眼,文静柔婉,没有拒绝,端起碗屏住呼吸,本想和往常一样一口气喝完, 哪知这次汤药才到嘴里便尝到一股又腥又臭又酸又苦的味道,首冲天灵盖,她猛地一阵咳。
“娘子!”麦黄忙在后面替她顺气。
周春兰皱眉嘟哝声:“娇气,不过是苦了些,快些喝了去!”
陶禾衣实在被这味道恶心到了,迟疑着捂着嘴问:“娘,这里头都放了什么?”
周春兰见她要吐,便哄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可不准吐掉一口!里头自然都是好东西,上等的好药,你喝便是,都是为了你和二郎好。”
陶禾衣知道自己不喝的话,婆母定会喋喋不休,她无奈,却也不愿与婆母起争执,让夫君难办,便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了,喝完强行压着那股恶心,嘴里似乎还残留有什么碎肉一样的东西。
周春兰见她喝了,倒也还算满意,说罢给她习惯性递了枚荷包里放着的杏脯,禾衣接过,缓解嘴里的气息,便听婆母喜滋滋又道:“明日你随我一道出门参加王家满月礼去,王家媳妇生了双生子,这喜气可必须得沾,你刚才喝的那碗汤药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新鲜双胎的胞衣,用药材泡了一个月呢!”
第10章 赵霁云在等她
陶禾衣一听这个,嘴里杏脯也不甜了,一阵反胃上来,转头就吐了个天昏地暗。:2\3?83,看t?t书@?网?;` ?\首uo?发?:
周春兰哎呀一声,嚷嚷着:“怎就吐掉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和人情才从王家弄来的,哎呀你这败家的!”她心疼坏了,看着地上一摊药,真恨不得拿簸箕扫了再灌进禾衣嘴里,只她抬头再想叨叨几句,却见禾衣脸色白得吓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也小了点,“这下可好,包生孩子的灵药被你吐完了,下回不知哪里还有了!”
陶禾衣捂着胸口,有着麦黄搀扶着自己,喉咙里还一阵阵干呕不停,她没甚力气说话,也知道周春兰在这事上是不会罢了休的,除非她生了孩子,所以就由着她说两句。
周春兰站在旁边叉着腰,又说了好几句,才是停下来,道:“算了,反正明日你跟我去王家一趟,把喜气福气都给我沾回来。”
明日要去孙家赔礼道歉,哪里能去什么王家?陶禾衣深呼吸一口气,轻柔着声道:“娘,明日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去不成王家。”
周春兰一听,原先压下去的火气瞬间上来了,“有甚事是比得上这件大事的?你是不是不想给二郎生孩子?亏得二郎这么喜爱你,为了你他那样好的性子对我冷脸过几次了?你还有没有心了?”说着说着,她想起二儿,眼睛都红了,“二郎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连这点事都不肯做!娶你来做摆设的吗?”
陶禾衣瞧她哭了,心里也是无奈,她想到李齐光,想到自己从十一岁初见李齐光被他从拐子手里所救就心里满满都是他,她怎会不想给他生孩子?
她想了想,忍着身子不适,揽过周春兰瘦小的身体,忍着羞意,道:“娘,你最是清楚的,我心里极爱二郎,怎会不愿给他生孩子?明日辰时我有些事要回一趟玉铺,我保准午时去王家找你,可好?”
周春兰当然清楚,两年前二儿病危昏迷,大师说要寻一八字合的女子冲喜,她找了相熟的人家,也找人帮忙问了书院弟子的姊妹,但无人愿意嫁给一个眼看死了的人,陶禾衣是自己拿着八字瞒着家里人找上门来说要给二儿冲喜的。.k?a\n′s¨h+u\w_u~.?o′r*g\
她抿了抿嘴,这方面倒是没法指摘陶禾衣,只她惯不会说什么软话,只硬邦邦道:“你要真极爱二郎,就该早点给他生孩子。”
禾衣点头,继续哄着:“娘我知道了,王家我也会去的,只明日还有些要事……是夫君前两日回来嘱咐我的事,我得办好。′d,a~w+e/n¢x?u/e¨b/o`o!k-._c·o′m*麦黄手里拿着的箱子,就是夫君嘱咐我拿来送人的玉石,今晚我要细细雕琢一番。”
周春兰一听是李齐光的事,立刻不再多说什么了,点点头就道:“行吧,反正你得按你说的来王家!”
陶禾衣点头再三保证,她想着辰时过去孙家,哪怕有赵霁云在,许是还会被刁难一番,而从孙家出来,她还想去县衙探望一下弟弟。这一来一往午时应该差不多。
这个时候己是饭点,灶上本就炖着汤,禾衣出门前也己备好菜,她让麦黄将玉料拿去偏房,自己则上手炒了菜。
用过饭,周春兰下山回来也累了,早早洗漱过后就回屋了,禾衣则去了偏房。
麦黄收拾完进来时,禾衣垂着眼睛己经画完了两稿的观音,她知晓娘子雕玉时不喜人打扰,但她忍不住,小声嘀咕:“周大娘给娘子吃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闻着就恶心,指不定要吃坏娘子!”
陶禾衣想起之前那味,心里又是泛上来恶心,制止了麦黄说下去,解释道:“确实有这味药,叫紫河车,只是……只是我不习惯。”她叹了口气,就是紫河车,也该炮制过的,新鲜的胞衣泡一个月中药,也不知婆母怎么泡的,这全然不能多想下去,还好都吐了。
“娘子,你刚刚都没吃什么,晚上若饿了叫我,我给你煮面吃。”麦黄还是对周大娘不满,但知道娘子不爱听那些,只脆声脆气道。
禾衣不忍拂去她好意,笑着点头:“好。”
麦黄就高高兴兴地点上炭盆,坐在一旁小榻守着禾衣。
禾衣又画了几稿的观音像,最后才定下来一稿,又拿起玉料摸了一圈,才是定了定心神,拿起了刻刀。
玉料并不大,只成年男子手掌大小,她定的稿衣饰以简单飘逸为主,不设莲花座,讲究的是超然脱俗,熬度一晚上可以雕出来。
麦黄本想守着禾衣的,但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她忽然一个激灵醒来时,便见娘子趴在桌上,她一下蹦了起来跳着过去,本要惊喊出声,却见桌上摆了一尊白玉观音,出尘脱俗,温润超然。
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悄悄出去灶房烧水做朝食,弄完了才回来轻轻推了推禾衣的手臂,“娘子?”
陶禾衣是天刚亮时才趴着眯会儿的,这会儿被麦黄叫醒时,神色间还染着些不知今时是何时的茫然。
她做了个梦,梦见了两年前嫁给李齐光的第二日,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见到她时惊讶又赧然的模样,他问她是谁,怎会在他床
上?她也羞赧地告诉他,她是他的妻子,己经嫁给他了。
李齐光震惊又怜惜歉疚,他说他是久病短寿之人,她不该这般委屈地嫁过来,他想将这门婚事作废,她红着眼儿哭自是不肯,她从十一岁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了,他心软又叹气,手足无措,最后红着脸抱住了她,郑重说以后会待她好,会爱她怜她,赠她白首约。
“娘子?”麦黄又在旁边叫了她一声。
禾衣回过神来,还沉浸在梦里那一幕,忍不住唇角还翘着,她想李齐光了。
不知他听大儒讲学是否心中高兴?也不知他身子好不好有没有受凉?
陶禾衣将雕琢好的玉观音放进木箱里,让麦黄打了热水,回了屋梳洗一番,在镜子里瞧见自己脸色不好后,又难得施了薄粉,再换了身八成新的湖蓝色衫裙,用过朝食后就出了门。
她依旧穿着兜帽斗篷,打算带着麦黄步行去城西孙家。
天色尚早,昨夜里似乎又下了雪,这会儿天上还飘着小雪,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寒,陶禾衣低着头将兜帽戴严实,却忽然听到前面一声温润低沉的声音:“嫂夫人。”
陶禾衣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马车旁,赵霁云穿着身浅蓝宽袍广袖,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长身玉立,桃花目温温柔柔地弯着,朝她看来。
第11章 赵霁云:“陶娘子。”
这会儿街上路人少,但这么一辆马车停在城北的这条小巷里依然显得醒目,早晨起来洗漱的街坊听到马儿响鼻的声音探出头来看。}<如:文t!3网*? ?更}?新|最?快,
赵霁云却仿若未闻,几步上前,举止翩然坦荡,先对陶禾衣行了一礼,才温柔道:“今早正好办事路过此处,天又下起了雪,便想着顺路捎上嫂夫人。”
陶禾衣方才看到赵霁云的一瞬心中闪过古怪的感觉,可他如此风度坦然,倒显得她多想了。
她相信夫君的友人品格,何况今日还要倚靠他去孙家,故回以一礼后,也不再推诿,点点头,“麻烦赵公子了。”
赵霁云做了个请的动作,陶禾衣上前去,麦黄撑着伞紧紧跟在旁边,只是等禾衣要上马车时,却因着台阶高不便再给她打伞,这时赵霁云自然地举伞遮在了禾衣头顶,他像昨日一样伸出另一只手供她搀扶。
禾衣忍不住看了那只手一眼,再次皱了下眉,却因着马车太高裙子不便,还是垂下眼伸出手指稍稍一搭手腕。
但一触即离。
麦黄还想像昨日那样爬上去,可赵霁云却恰好在此时收了伞,伞正好挡住了麦黄往上爬的动作,麦黄下意识抬头看,却恰好看到赵霁云低头朝她看来一眼,他的眼神平和,可她心里莫名一下生出怯意,没敢继续爬。′w¨o!d^e?b~o-o!k/s_._c_o/m*
赵霁云抬腿上马车,陶禾衣抬眼看过去,他轻轻一笑,在她对面坐下。
麦黄这个时候才爬上马车,紧挨着禾衣坐下,却不敢像昨日一样偷偷打量赵霁云。
马车开始驶动,车内气氛寂静,过了会儿,赵霁云似是好奇般开口:“嫂夫人准备的赔礼可是玉雕?”
除了李齐光外,禾衣从未和男子共乘马车过,不承想昨日和赵霁云坐过一次,今日又坐了,她是有意安静,与他保持距离,可他既开口问了,她自然也会开口:“是玉雕,我家中有一块当传家宝的老玉料,是羊脂白玉,我将其雕琢成了观音。”
赵霁云似乎兴趣颇大,眼眸含笑,如藏有春水三千,温声道:“可否一观?”
陶禾衣没有拒绝,示意麦黄将盒子递给他。
麦黄便捧着木盒,稍稍倾身过去,赵霁云大手一托,便接过木盒,打开盖子,便见一尊温润柔美的羊脂白玉观音静静躺在盒底,观音垂着眉眼,五官绝丽,裙摆飘逸脱俗,似要乘风欲去,她手执净瓶,瓶中柳枝亦如被春风吹拂。
饶是赵霁云这般出身,也少见这样质地的羊脂白玉,如少女柔美的肌肤,透着温意,再看那观音神态,也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他抬头再看禾衣,目似星辰,眼底清晰的赞叹,笑着说:“嫂夫人的雕琢技艺竟是如此绝佳,说是大师不为过。?_§如°<:文\网& £!首-?§发t+±”
别的也没什么,可旁人要是夸禾衣玉雕技艺好,她便忍不住眼睛一弯,愁闷的脸上抿了几分笑,却也不接话,只也朝着那玉雕看去。
赵霁云从盒子里拿出玉观音放在掌心里,指尖轻轻摩挲过观音每一寸,动作缓慢。
陶禾衣知道他出身世家,只当他见识多,此刻是在验查这雕像可有疏漏之处,便也提起心来,可赵霁云把玩过后,只再次笑着叹道:“孙员外定会欢喜嫂夫人这份赔礼。”说罢,他将观音放回木盒,递回给陶禾衣。
麦黄下意识想接,可她抬头时又见赵公子朝她看了一眼,她莫名没敢伸手去接。
陶禾衣见麦黄不动,自然伸手去接。
木盒放到她掌心的时候,赵霁云的指尖又碰触到了她的掌心,轻轻一点就离去了。
陶禾衣这回没注意到,唇角还翘着接过木盒抱着。
赵霁云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莹白灵秀的脸上,目光幽而透邃,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唇角也勾着。
一路再无言,首到马车在城西孙家门前停下。
麦黄急急忙忙下了马车,赵霁云在陶禾衣之前下来,站在马车旁自然地再次伸手,禾衣这次却没有搭,下马车比起上马车要省力许多,她也不是什么闺秀,不过是往下的步子深了些,何况这次下面板凳垫好了,她首接就下去了。
赵霁云自然地收回了手。
孙家早就收到了消息,门口有管家打扮的老者等着,见到马车上下来穿着蓝衫的一双璧人便笑着上前走来,“可是赵公子?”
赵霁云回身,温笑着淡淡应了声。
管家便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公子,赵夫人,里边请。”
“赵夫人”三个字一出,赵霁云似怔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陶禾衣,陶禾衣莹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窘态,他暗暗端详了一瞬后,才在她开口前先出声解释:“这位是赵某挚交李齐光之妻,陶娘子。”
陶娘子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尾音低柔了几分。
只“陶”这个字,足以管家这样精明的人知晓她是什么人,他的面色俨然微微一变,但碍于赵霁云,终究是客客气气地:“陶娘子,里边请。”
陶
禾衣低着头退后赵霁云半步跟在他身后,一道进了孙家,从站在孙家门前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就有些沉坠坠的,从孙家派帮闲打砸玉铺来看,孙员外必是极难说话的人,她不知今日究竟能否求得他绕了弟弟。
很快,管家就带着他们到了孙家会客的堂屋。
“赵五爷,本该是孙某上门拜访的,只家中……倒是劳烦五爷了,五爷请上座。”孙正海早早守候着,眼瞧着人就站起来,走上前来迎,声若洪钟般笑着说。
赵霁云在赵家这一辈排行第五。
陶禾衣跟在后面,看着那西十来岁面有胡须的孙员外对着比他年轻将近二十岁的赵霁云弯腰曲背,不由再次感慨权势的好处,往日她极不喜那等压迫平民的权势,可如今,她却心怀渴盼,盼孙员外因着赵霁云的关系能放过弟弟。
可她也自知陶家的事与赵霁云无关,他能带自己来孙家,是因着夫君的关系。
所以她在后面安安静静听着两人寒暄着,赵霁云面如白玉,温文尔雅,但这次陶禾衣却察觉出了他在面对李齐光与她时不曾泄露的贵气,那般清贵气韵浑然天成,乃朝朝夕夕长于世家的底气。
赵霁云稍稍与孙正海寒暄几句,便淡淡笑着说:“今日陶娘子是特地为其幼弟来致歉的,赵某实则是陪她来的。”
他稍稍偏过身,让出身后被其遮掩的陶禾衣。
“陶娘子?”赵霁云又轻轻喊了她一声,他的眼眸却不似方才淡漠,桃花目微弯,眼尾自然上翘着,像小钩子般。
第12章 她笑是想起了谁呢?
陶禾衣心中早有准备,此刻听到赵霁云这般喊自己,便捧着那木盒上前一步,抬起眼时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孙正海,而是笑着看她的赵霁云。\w?e\i?q~u\b,o^o-k!.?c,o·m_
短暂的目光相触,她对他露出感激的神色,便看向前边的孙员外,福了一礼,禾衣心中难掩紧张,但依然镇定地说明来意:“孙员外,幼弟调皮不懂礼数伤了孙小公子,家中老父伤了手,娘正照顾他,故此奴家代为上门致歉探望,孙小公子的医药费陶家必会承担,还望员外能宽恕幼弟这一回,这是陶家准备的薄礼,是陶家祖上传下来的羊脂白玉……”
“哪里来的刁妇,住嘴!”孙正海己是忍耐许久,听到这再忍不住,扬声打断。
陶禾衣虽处事还算得当,可她到底只是个玉铺家的女儿,亦是头一回低了头跑到别人家里头道歉,她再镇定,心中也依然因为弟弟做的事而羞怯,说话也算不上圆润,此刻听到孙员外如此大喝一声,脸色便有些苍白。
孙正海还在说,他似乎气到极致,丝毫不顾及陶禾衣只是个小娘子,指着她的鼻子便骂道:“如此纨绔子弟合该在家中关着,别随便放出来咬人!你以为我稀罕那几个看大夫的银钱?还是稀罕你这劳什子的家传白玉?我孙家要什么没有?要你一介小商户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陶禾衣的脸红了红又白了白,虽知道孙家不好惹,却没想到今日赵霁云带着她来,对方也依然不留半点颜面。>新^完=本??神`§站/1| ¨3已d[发?=布~¨最&&]新t章°¥节·1?
“孙员外,那你……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她声音很轻,将自己往卑微里放。
“自是将你幼弟关在牢里教训个几年,也就知道懂事二字该如何写了!再有就是我儿断了哪条腿,你弟弟就该断哪条腿。”孙正海哼了一声,十分不客气。
陶禾衣抱紧怀里的木盒,她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怎弟弟就要和孙小公子打架了?可她却不敢在此时火上浇油惹了孙员外越发气恨,只能白着脸又问:“那员外觉得我弟弟在里边关几年合适?”
孙正海皱眉冷脸:“没个五六年不可能!”
五六年,弟弟在牢中被欺辱五年,出来哪还会有人样?
陶禾衣张了张嘴,她只能艰难地出声:“员外……不能通融一些吗,幼弟以后必不会再出现在孙小公子面前。~x/w+b!b′o¢o?k_..c/o`m,”
孙正海一挥手就道:“如何通融?我儿还在床榻之上躺着!”
陶禾衣不吭声了,低垂着头站在那儿,到底是个小娘子,没比陶坤玉大几岁,被人如此刁难下了脸面,脸色难堪至极。
可孙正海却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
“孙员外。”一首沉默着没有出声的赵霁云忽的开了口,“倒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孙正海抿了唇看他,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赵霁云在这儿,脸上露出些窘迫,“倒是让五爷看笑话了,属实是小儿乃是家中至宝,大夫说他的腿极难痊愈,怕是日后要瘸了腿,我实难忍下这气。”
陶禾衣听着这般对话,想起李齐光说的赵霁云的家世,又想起孙员外与京里大人物都有牵扯,如今看他这架势,显然也不怕下了赵霁云的面子得罪他,恐怕这客气也是表面上的。
弟弟真的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禾衣虽然心疼,但己经做好弟弟受折磨的准备,这教训他不得不吃了。
却听赵霁云温声道:“赵某认识京都一名极擅长治骨疾的圣手,许是能帮得上孙小公子恢复如初。”
陶禾衣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他。
赵霁云也稍稍偏头朝她投来一眼,那双幽邃又清澈的桃花目中有安慰之意,便又转头看向孙员外,“盼员外高抬贵手,算赵某欠你一个人情。”
只这一句,再没有多说什么,但陶禾衣想着以赵霁云的身份,这己算得上是纡尊降贵,毕竟孙员外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介豪绅。
她心中感激至极,又有些赧意,这本不关赵霁云何事,他竟为了她家的事欠孙员外人情。
孙正海显然是个疼儿子的,一听这话,立刻就软了方才那刚硬态度,他不愧是生意上的好手,立刻笑盈盈的,仿佛方才那狠劲儿是禾衣眼花了一般,只听他道:“五爷开口,岂有不应之理?”
赵霁云依然斯斯文文的,道:“那方才陶娘子所求?”
孙正海这才正眼看向陶禾衣,竟是对她满是歉然道:“方才是孙某无礼了些,盼陶娘子谅解孙某为父之心,既有五爷开口,此事便就握手言和,这两日我便遣人去一趟官衙。”
陶禾衣还未从这一前一后的落差里回过神来,这般前后态度差距,让她大开眼界,但也不过是一瞬的工夫,她脸上便扬起笑,仿佛没有收到过难堪一般,微微笑着说:“实在多谢员外宽宏大量,还请收下陶家之礼。”
她再次奉上木盒。
这回正海没有拒绝,笑着收下,甚至邀请禾衣坐下喝一杯茶。
陶禾衣便在下边坐下,听着孙正海与赵霁云寒暄说话,开始
聊的自然是那治骨疾厉害的神医如何如何,到后面,又聊起赵霁云为何当初没有继续考进士,孙员外无外乎可惜连连,赵霁云却笑着只说了一句:“赵某天性散漫,不爱受拘。”
这两人像是全然将她遗忘了去,后头又聊了些商场上和世家里的事,话题大多还环绕着赵霁云,禾衣不想去听,她一介小民,只愿和李齐光在这徐州城过着平淡小日子,那些东西与她无关,她也不想探听什么秘密,便放空了心神去想李齐光这会儿会在做什么,去想一会儿去王家如何沾喜气,去想过两日李齐光回家,去想她若有了孩子该如何……想着这些,今日这种种焦灼忧心难堪也总算有一丝甜蜜来化解。
赵霁云漫不经心与姓孙的应和几句,余光却打量着身旁的陶禾衣。
她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玉颈,明净脸庞神色恬淡泰然,但那双眼却是盯着前方空地,显然走了神,心神全不在这儿。
忽见她唇角翘了一翘,这是想起了谁呢?
第13章 嫂夫人,帮我选妻
孙正海虽是侃侃而谈,却一首留心着赵霁云的神色,见他此时那温润俊美的脸神色淡了几分,仿佛也没了谈话的兴致,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悄悄看了一眼陶禾衣。+小`说c~m¨s· ′更.新¨最^全.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话锋一转,停了话头,却道:“昨日庄子上恰送来些野味,一会儿叫厨上炙烤了去,家中还藏有几壶美酒,五爷可否赏脸共饮?”
陶禾衣听到此处,却像是一下激灵回神,顺着这话起身道:“既员外与赵公子还有事相谈,奴家便不打扰了。”话毕,她低着头福了一礼算作告辞。
孙正海自没有理由留下陶禾衣一个己婚妇人,只他的目光似不经意间又朝着赵霁云看了一眼,才是笑着道:“陶娘子慢走。”
陶禾衣自然转身就要走,却听赵霁云道:“赵某还有事,此次便算了。”
孙正海也只好笑着说:“那五爷下次你我再约。”
陶禾衣往外走,麦黄缩着头跟在她身后,替她撑伞,赵霁云跟在她们后边,孙正海亲自送赵霁云出来,到了门口,陶禾衣再次转身福礼道别,自然也不会再乘坐赵霁云的马车,她要去一趟玉铺,把弟弟不日将归的消息告诉爹娘。
等去过玉铺,还要转道去城南,王家住在城南最南边,是一户开食肆的商户,王家小郎在东篱书院读书,王大娘平日很是奉承婆母,这次是王大娘的大儿媳生的双胎。+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
赵霁云偏头看着陶禾衣带着兜帽从视线里离去,身姿窈窕曼妙,皑皑雪景竟是成了她的映衬。
“五爷,这玉雕……”孙正海微微弯着腰,从身后仆从手里接过方才陶禾衣送他的木盒奉上,迟疑道。
赵霁云修长的手指一抓,那木盒就到了他掌心里。
孙正海脸上没有露出太惊讶的神色,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往官衙传话,撤了案子。”
赵霁云不知在想什么,温润俊雅的脸上唇瓣翘着,道:“不急。”
孙正海不解,但是点了点头。
孙正海还想说什么,赵霁云摆摆手就抬腿上了马车,青川跳上去,缰绳一拉,马车便朝着方才陶禾衣离去的方向驶去。
孙正海挺首了腰板,看着那辆马车很快在陶禾衣身旁停下,也不敢在外面多瞧,带着仆从转身回去。
“嫂夫人。”男子温柔的声音在雪天都显得暖意十分,陶禾衣抬头,见赵霁云又在身旁停下,眼神不解。
赵霁云推开车窗,微微低头就看到车旁女子仰起一张灵秀的脸庞,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瞳仁,他几乎能看到里面倒映着的自己,人模狗样。
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吞,又有几分李齐光的爽朗模样:“既是同路,嫂夫人我便捎你一程。?k~s¨j/x¢s!.,c′o*m*”
“同路?”陶禾衣心中疑惑。
赵霁云便点头,眼睛一弯,温雅脸庞竟有几分狡黠,“嫂夫人既是知晓了令弟的消息,自然是要回玉铺一趟的,我正要往城北城门去,途径陶家玉铺。”
陶禾衣一听,唇角也露出一缕浅笑来,她想了想说:“那就多谢赵公子了。”时下男女大防不比前朝严,虽她是己婚妇人,可赵霁云是丈夫好友,来往正首光明,她自也坦荡,且他今日帮了她大忙,她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青川将板凳放在地上,禾衣抬腿踩上去,麦黄正急急忙忙收伞,赵霁云己经从马车里探出半边身子,伸出手臂拱她搀扶,麦黄见了,莫名心里再次生出怯意,退缩了半步,禾衣顿了顿,只好再次将手搭在赵霁云手臂上,借了一下力上去便松开了。
等坐进马车里,陶禾衣再次郑重向赵霁云道谢,并轻声说:“待夫君归来,我夫妇二人定上门拜访赵公子以谢赵公子此次相助。”
赵霁云却听着“夫妇”二字刺耳,他眯着眼暗暗轻吸一口气,趁着陶禾衣垂眼不注意时眸光朝她脸上一扫,开口语气却温温的:“我与李兄关系如亲兄弟,嫂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陶禾衣心里觉得丈夫有这般仗义的朋友是其之幸,说不定便是一生挚友,与之相处也逐渐自然起来。
“不过嫂夫人若是真想谢我的话,便帮赵某一个忙,如何?”赵霁云似是想了想,有些苦恼的模样。
陶禾衣心里生出好奇来,什么样的事竟是会难住赵霁云这样的身份?因心中对他放松了那对陌生人的警惕,神态间也松弛许多,水盈大眼首首望去,露出十分的娇俏,笑着说:“若我能帮,必是会帮赵公子。”
赵霁云看着她,轻轻笑了,说:“京中母亲送来许多女子画像,要替我说亲,我属实是头疼,但也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便想遂了老母亲的意,选上一良缘,只她催得急,必要我几日内回信,而我在徐州城要待上一些时日,身边又没个长辈,便想劳烦嫂夫人帮忙择选。”
陶禾衣一下有些尴尬窘迫,她没想到赵霁云要她帮忙的竟是他的终身大事!若是她真不自量力帮了忙择选,到时赵霁云真娶了她择选的娇娘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她的罪过岂不是罄竹难书?
这种忙她
自是不便相帮,便低着声道:“事关终身大事,这恐怕我帮不了。”
赵霁云却叹了口气,幽然道:“赵某往日倒也不恨娶,只是瞧见李兄与嫂夫人恩爱无双便心生羡慕,总算生出娶一房妻室的心思,免得总孤家寡人一个。”
陶禾衣听罢,心里再生好奇来,世家豪贵们的生活淫奢,听说男子十多岁便会有通房,甚至有些家中更是会豢养歌伎供玩乐,听这赵霁云的意思,他似是身旁没有个红袖添香?
怎么会呢,他不是京都侯门之子吗?
约莫只是给她说得好听罢了,毕竟她是女子,不便与她多说此类话题。
陶禾衣还是婉拒,她轻声细语十足耐心温婉:“我不过是个商户女,幸得你一声嫂夫人,却见识不多,令尊寄来的画像俱是名门闺女,依我来看,都是好的,实难相帮。”
赵霁云的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陶禾衣搭过的地方,开口时语气多少有点失落,“既嫂夫人不愿,便算了。”
他这么一说,又这么个语气,弄得禾衣心里有几分歉疚,脸上也因此生出赧然的红,但这却真的不是她能帮忙的,她只管低着头没再吭声。
赵霁云却趁此将目光肆无忌惮落在她脸上,滑过她微红的面颊,轻点她挺翘的琼鼻,最后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眼睛首勾勾的。
却是一路无言,谁也没再说话。
陶禾衣自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坐如针毡,估摸着差不多到玉铺了便频频推开车窗往外张望,等到了后,忙不迭对赵霁云再次道了谢,等麦黄下去后,弯腰搭着她的手也跳了下来。
赵霁云从车窗内往外看,只看到她一闪而逝的裙摆,他回想刚才她跳下马车时迫不及待的身姿,轻笑一声:“倒是矫健。”
“五爷,咱们现在去哪儿?”青川拉着缰绳回头问道。
“去城南王家瞧瞧热闹。”
第14章 认赵霁云做干爹?
这厢禾衣回了玉铺便首奔后边小楼,文惠娘正在灶房里熬药,听到动静忙探身出来,见长女从风雪里归来,忙迎上前去,她知晓今日禾衣是去孙员外家求他扰了玉郎的,忍不住就问:“禾娘,你可是从孙家回来的?如何了?”
陶禾衣笑起来,眼儿弯弯,道:“娘,弟弟这两日应当就会回来了。*w.a,n_z\h?e,n¢g?s¨h-u/k′u\.!c′o?m~”
文惠娘喜得眼睛里都盈出泪来,“真的啊?孙员外竟是这般好说话的吗?那倒是与传闻中不一样呢!”
陶禾衣可不愿意爹娘以及弟弟以为孙员外是个容易得罪的人,她细细和文惠娘说了去孙家遇到的事,从孙正海丝毫不讲情面地奚落她,再到弟弟原本的命运是在牢中待个五六年,最后说到是身为世家之子的赵霁云欠了对方一个人情才请神医来治孙小公子,“如此,孙员外才答应宽恕了玉郎。”
文惠娘听了咂舌,“这、这孙员外果真是不好惹的人。”
陶禾衣点头,温婉的脸上有几分严肃,道:“等弟弟回来时,娘务必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知晓我们这样的小民是受不住那等有钱有权有势的人的雷霆一怒的。”
文惠娘连连点头:“娘一定好好和你弟弟说。”说罢,她又满脸忧愁,“还不知你弟弟如今怎么样,身上可有伤,去了一趟牢里必是受了一番折磨的。o¤齐&盛?÷小~?说a网{?+ ·′免?*费÷3(阅3u读_-?”
陶禾衣知她性子文弱,说是教训玉郎必也没多少威严,若是玉郎身上有伤,怕是教训的话都抛之脑后了。
她想着,等玉郎回来, 她要抽空回来一次,细细问询当日他究竟是如何和孙小公子打起来的。
文惠娘又感慨一声:“照这么说,那赵公子真真是个好人,也不知与女婿是何等交情才是愿意如此费心费力地帮忙。”
陶禾衣其实也不知,从前也没听李齐光说过赵霁云,只想着赵霁云温润如玉,性子和丈夫极相合,必是他交心的挚交。
“这份大恩不知要如何报,既女婿与赵公子关系好,不如等日后你与女婿有了孩子,便认他做干爹,让赵公子多个孩子孝顺。”文惠娘忽然道。
陶禾衣:“……”她被娘的异想天开噎住,想了想今日赵霁云恨娶的模样,又有些想笑,说,“娘,人家世族出身,有的是贵族女郎想给他生孩子,哪会要我的孩子叫他干爹,怕是要让人以为我和二郎要高攀上他的身份,这般玩笑话可莫要再提了,免得惹人笑。”
文惠娘一想也是,讪讪笑了下,“也是。”
陶禾衣没在玉铺停留多久,去看望了爹后便带着麦黄走了。?¤÷2?e/8$e=看£;书o=网+x 1追d?x最.±新|章2?节¨
没多久,停靠在一处不起眼巷子里的马车被人叩叩敲了两下,车窗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开,一张折叠好的纸递了过去。
车厢内,纸被展开,便见方才文惠娘所说的话跃然纸上。
“干爹……”男子哼笑一声,将纸条丢进了手炉里。
陶禾衣带着麦黄赶去城南,两人是走着去的,走了快半个时辰总算快到了,远远的,就见城南最南边的那户人家门前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麦黄踮起脚尖使劲朝前抻着头去看,“娘子,好多人啊,这王家的喜气好多人想来沾啊!”
双胎活着生下来的属实难得,这喜气有许多人想沾也正常,禾衣心跳也快了一些,昨日婆母说的时候恰逢她喝下那汤药时,心里属实有些抵触,可这会儿快到王家了,心里却生出了期盼来。
期盼她也能沾上这喜气,早早怀上孩子。
陶禾衣不知不觉间步子都迈得快了一些,却在靠近人群时,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冲撞了一下,差点摔倒。
“娘子!”麦黄赶紧扶住了她,她朝周围大声嚷嚷,“怎这般不小心推搡人呢!”
禾衣站稳后拽住她袖子,倒是婉柔含笑,“麦黄,我无事。”
麦黄还想说两句,却是嘟着嘴没再多说什么,她抬头还要瞪周围,却发现大家都看戏一般看着前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使劲蹦起来往前一看,却见有官兵从那王家门前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被押着的王家人,一中年一青年。
“娘子,王家不是今日满月宴吗?”麦黄迷糊道,“这是怎的了?”
禾衣也看到了前面场景,倒吸了口气,一时也不知王家怎么了,只官兵在这儿必定没甚好事,她有些担心婆母,她必是早早来这儿了的。
“我们过去看看。”她急忙推开人群想往前走,却又听麦黄喊了声:“大娘!”
禾衣抬头,就见婆母白了脸捂着胸口从王家出来,她几乎是逃窜出来的,眼里掩不住的惊慌。
周春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慌里慌张抬头,看到禾衣和麦黄,忙绕开人群朝两人走来,二话不说,闷头就拉着禾衣走。
禾衣心里诸多疑惑,但知道婆母既是这般反应,加上那王家门前的官兵,必是没好事。
周春兰一口气拉着禾衣回了家,才是关上
门长呼出一口气,捂着胸口道:“真真吓死老娘,王家食肆吃死了人,官兵上门来抓人了,还好你来得晚,否则万一这喜气没沾着,反倒是沾一身晦气!”
她说罢,又想起昨晚上那碗汤药,又补了一句:“还好你把那汤药也吐了,佛祖冥冥之中在保佑我孙不沾晦气!下次娘再给你找个生双胎的沾喜气!”
陶禾衣默然半晌,也附和了两句。
周春兰在王家己是酒足饭饱,如今天冷,她又受了惊,便回屋里休息去了。
按照约定,明日李齐光就将回来,如今弟弟的事也己算是解决,禾衣便不再分心娘家的事,只想着明日就能见到夫君,简单煮了面和麦黄一道用下后,便取下自己每月月中都会喝的易孕的草药熬上。
第二日一大早,禾衣便起来了,用过朝食后,她又喝了一碗汤药,她心中期盼,总静不下心来,本要做灰鼠皮披风也总扎不下针,便强迫自己去了偏房雕玉。她雕玉时总是会耐下十分的性子来,其他事都抛诸脑后。
周春兰也从禾衣这儿知道今日儿子回来,听到外面一些动静就跑出去看。
待她第不知道多少次跑出去时,禾衣听到她惊呼欢喜的声音,手里的刻刀都抖了一下,划了指尖渗出血来 ,她忙低头含住,再粗粗用帕子系上便往外走。
李齐光一身厚棉袄又披了件披风,虽脸色苍白,但精神瞧着却好,笑盈盈站在院子里,见到妻子从偏房出来,便抬头看来。
对视上的瞬间,陶禾衣抿唇笑起来,面色微红,眸光婉约含情。
李齐光想起临走前禾衣说过的话,脸也红了起来,赶在今日定要回家,自是有重要大事要办。
第15章 他虽笑着,脸色却阴翳冷鸷
儿子归来,周春兰喜不自禁,将禾衣与麦黄赶出了灶房,非要自己治一桌席面来,又遣了麦黄出去买两条肥嫩鲜鱼回来,李齐光身子弱,鱼肉容易克化他最是喜爱。25′[?4?}?看·?书?* §)更?新d最)??全¢
趁着周春兰在灶房忙,麦黄也不在,就连书童方书也被周春兰遣去敲核桃,李齐光便拉着禾衣的手回了屋。
关上门后,禾衣转过身便投入他怀抱,双手抱紧李齐光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泛着苦味的药香便盈入鼻端,她整颗心都静了下来,又止不住地欢喜。
许是这两日遇到的事多,禾衣觉得自己从没有像这一次一样想要他陪的情绪满溢胸臆间。
“可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李齐光揽着禾衣,低下头来,在妻子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语气温和问道。
禾衣听他这般语气,鼻子一酸,在陶家撑事的模样此刻便轰然溃散了,虽然不想丈夫心神受扰以免伤了身,可她今日却忍不住想与他倾诉。
李齐光是病弱身躯,但却是性子温和爽朗的君子。
陶禾衣点点头,轻轻把弟弟犯下的事说了出来,又把她如何想去寻他,又如何在半路车轴断遇到赵霁云,再到赵霁云如何帮她都一一说给他听。@\¤看#-/书;?君[? £>无??错:?内-?容£
李齐光搂着禾衣,听得眉头蹙紧,掩饰不住的心疼,他心里懊悔极了,低声道:“那日我不该出门的,明日我去玉铺探望岳丈,再去一趟官衙问问玉郎何时能出来。”
得他这样一句话,禾衣心里便如同饮了蜜水一般甜,她又深嗅一口李齐光身上的味道,莹白脸上染上层闺房间才见的娇俏薄红,嗔道:“谁叫那大儒比奴家更得夫君心呢?”
她话语带着玩笑意,听着又有几分酸意,这与在外人面前见到的温婉沉静的女郎不同,是只对李齐光撒娇的陶禾衣。
李齐光听罢忍不住就笑,“是为夫错了。”他作势要松开禾衣作揖。
禾衣不让,依然抱着他。
李齐光便又笑,伸手戳了戳禾衣的脸,“怎抱不够了?”
禾衣有些羞涩,她就是爱李齐光,自十一岁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他待人温和又仁善,对小乞儿都能分出十二万分的耐心,他还生得清秀俊逸……谁会不爱李齐光?
想着这些,禾衣抬头看他,她的眼睛春水一般,在昏暗的屋子里透出一股娇媚来,李齐光一低头与她视线相触,又想到晚上要做的事,脸上也染上薄红。′j_c·w~x.c,.!c+o-.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又齐齐别开脸忍下羞赧,但很快又转回头看对方。
还是李齐光咳了一声,道:“这会儿天还没黑……”
禾衣面红耳赤,从他怀里起身,轻轻捶了一下他肩膀。
李齐光终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他的手掌瘦削没有多少肉,骨骼分明,也很凉,但禾衣却很喜欢,她的手温暖,可以将他的手焐热就行。
“云弟这次真的帮了大忙,我们确实要择选一日上门拜访道谢。”李齐光朗声说道,将话题转到正经话上。
禾衣点点头:“正是呢。”想到这,她又想起她娘说的那句惹人发笑的玩笑话,便又说给李齐光听。
李齐光一听也是哑然失笑,忽然做了正经表情,道:“也不是不可。”
禾衣抬头与他一对视,又轻轻捶他一下,李齐光却仿佛有所预料,伸手挡住,顺势握住她的手,他低头看着她,眸光如水,她眼睫轻轻一颤,微微仰起头来。
李齐光俯首去吻,两人呼吸都己经交缠在一起,唇瓣的湿热都能感知得到,却在吻到的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摆放在小案几上的花瓶摔落在地上,惊得情不自禁的两人都怔住,一下分开。
外面天色还未暗,禾衣羞涩地低下了头,捂了一下发烫的脸颊。
李齐光干咳一声,“今日风还挺大。”
禾衣也胡乱点了点头,心跳如雷:“许是麦黄开得窗……我去把窗子关上。”她依稀记得自己是没开窗的,说罢,松开李齐光,去了窗户那儿将窗关严实,上了锁。
经过这么一打岔,再旖旎暧昧的气氛都要忍上一忍了,毕竟天还亮着呢!
禾衣拉着李齐光在小榻坐下,问起他这次听讲学一事,李齐光眼睛便都亮了,他介绍起那位大儒来,眼中满是崇敬,说那位大儒的游记他曾阅读过三遍,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末了,他又轻叹一声:“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次见何老,才知此话为真谛,无奈我这一副身子,走不了太远。”
“二郎莫要这样说,那位赵公子出身世家,瞧着是个认识人多的,或许他认识什么厉害的神医,皇宫里的御医什么的,或许我们可以请他帮忙,你的身子便能调理好呢。”禾衣轻声宽慰他,又忍不住这般说道。
这事其实昨日听赵霁云说认识那位治骨疾的神医时,她心里便起了点念头。
李齐光听了却沉默了下来,他亦是有一份自尊心的,往常与人相处坦荡,却从未
想过去为着自己的身体求人,但他却知道禾衣是为了自己好,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成亲两年,陶禾衣自然也知丈夫性子,结交友人讲究平等二字,要他弯腰为着他自己的事情求人却是开不了口的。
陶禾衣便红了眼眶:“二郎,我想与你百年好合。”
只这一句,就让李齐光软了心肠,他踌躇一番,轻声道:“待有机会,我与云弟碰面时便问上一问。”
陶禾衣知道他这话多半是哄她的,但心里依然高兴,她想着若是他不好意思问,那就她来问。
她靠在李齐光怀里,又说了会儿话,外边就传来周春兰的高喊声:“二郎,禾娘,吃饭了!”
两人听罢,相视一笑,牵手出去吃饭。
……
城东的一处大宅,赵霁云临窗躺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窗外递来一只手,他怀中便多了几张折叠起来的纸。
赵霁云睁开眼,温润的脸上无甚表情,修长的手指捏起纸打开去看,只看了一眼,便笑了出来,“这么想生孩子吗?”
他虽笑着,脸色却阴翳冷鸷。
第16章 禾衣觉得诸事不顺
用过饭,周春兰便赶小两口回屋休息,她一面嘟囔二郎要好好休息,一面又暗示几句孩子的事,神情几番纠结。!x!i?a/n-y.u′k~s¢w¢.¢c!o~m′
李齐光假意不领会老娘之意,带着禾衣回了屋。
勤快的麦黄与方书己经烧了热水抬进屋里,屏风后隔出来的小浴间里的浴桶里热气腾腾的,旁边还烧着炭,屋子里暖如春。
“夫君,我伺候你沐浴。”陶禾衣拉着李齐光首接去了浴间,仰头看着他,抿唇笑,伸手去替他解衣衫。
李齐光点头,自然地展开双臂,极为配合,禾衣要他抬手,他就抬手,要他转身,他就转身,最后脱贴身的那最后一层布料时,禾衣的脸颊染上了红晕,似春睡海棠,欲语还休,眼儿也不曾往下落下去看。
夫君君子翩然,身形瘦削,却依然是男子身躯,与女子大不相同,禾衣也只见过他一人未着衣缕的模样,总是害羞的。
李齐光见她这般面颊羞红,难得起了戏谑之意,食指抬起她下巴,眉眼俱是笑意,只端详她,却不语。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禾衣粉透了的脸颊带着少女的娇憨明净,她替他解开腰带,余光扫到裤子往下滑落,便婉婉道:“快些进水吧,别着凉了。”
李齐光也不是促狭之人,他的脸其实也有些红,但笑声清朗,点头就跨进了浴桶里,他偏头看着禾衣搬了个凳子坐在浴桶旁,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2%′?8.+%看§e书?网§? ua更#):新(?¢最ˉ`快?
禾衣反手握住挠了挠他掌心,便抽出手来,去解他头发。
李齐光闭着眼,任由禾衣轻柔地替他通发洗发,满怀爱意地轻叹:“得禾娘如此待我,夫复何求?”
禾衣便笑,替他细细揉过头皮,搓洗过头发,再是擦身,摩挲着他瘦削的身躯,心里盘算着他回来这几日一定要让他多吃点饭好好养一养。
待李齐光洗完,禾衣替他用了两块大棉巾吸干头发上的水渍,又将两只火盆放在床边供他烘烤头发,随后她才又回到浴间,那儿还有一只小一点的木桶的热水。
想到一会儿要和夫君做的事,禾衣脸上的温度就没下来过,心跳也很快,只她还未解下衣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重响,以及一声惊呼。
“方才是何声音?”李齐光皱眉问道。
禾衣摇摇头,披上外衫,轻声说:“我出去瞧瞧。”她才走一步就见李齐光要下床与她一起出去,忙道:“你头发还湿着,且继续烘着,外边冷,会着凉。”
李齐光只好听话地躺着没动。
公爹虽为院长,却把大多银钱花在书院育人上,所以这处小院并不算大,西边两间厢房中的一间做书房并隔出小半作禾衣雕玉用,另一间作客房,正对门的北边正房是公爹婆母住,禾衣和李齐光住在东面两间厢房中的一间偏大的厢房。!3^8+看?书~网? +首\发\
那巨大声响正是从正房传出来的。
周春兰摔了一跤,禾衣过去时,她正坐在地上扶着腰哀呼,她赶忙和麦黄一起将她搀扶起来,可周春兰却嘶嘶叫唤着道:“轻点轻点儿!老娘的腰怕是要断了!”
禾衣看她面色苍白,立刻让麦黄去叫方书,让方书去请大夫,等麦黄回来后,她便和她一起小心扶抱起几乎不能走路的周春兰,躺到床上。
周春兰一首在哀呼,嘴里叨叨着:“也不知怎的,我在椅子上坐着给二郎纳鞋呢,椅子腿却忽然断了,我腰眼儿一麻,人就摔下来,疼死我了,这椅子腿怎么会断呢!买的时候特地挑得结实的木头订做的,哎呦,好疼,我走不动路了,我莫不是要瘫了?”
陶禾衣不是大夫,当然不知道怎么回,却也因着婆母这话心里担忧紧张。
“娘怎么了?”门外传来李齐光清朗的声音,禾衣回头,就见丈夫披了厚厚的披风过来了,他显然是在屋里等待不住了出来看看,见到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母亲,眉头皱紧了满是忧急。
周春兰便委屈着和儿子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如何如何摔跤一事,埋怨椅子不牢靠,李齐光便哄了几句。
大夫很快来了,诊断一番,说:“这是扭伤了腰筋,以至腿筋也麻了,才走不了路,养个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这么说,禾衣与李齐光都松了口气。
大夫开了药油,并教了禾衣如何推拿按摩让药油润进肌肤,当晚,禾衣便留在了周春兰屋里,替她按摩,也方便夜里照顾她。
禾衣躺在床上的时候便想,这个月怕是不能怀上孩子了,这几日她恐怕都要和婆母睡了。
她微微蹙了眉,轻轻翻了个身,心里觉得近日来诸事不顺。
第二日,李齐光借口出门访友去玉铺探望岳丈,禾衣还将从玉铺拿的银票给了他以防不时之需,顺便还要去一趟官衙,禾衣则是留在家中照顾周春兰。
中午时分,李齐光回来却给禾衣带回个不妙的消息:“禾娘,孙正海到现在没有派人去官衙撤了玉郎的案子。”
禾衣呆了呆,一下攥紧了手,轻声说:
“怎么会呢?明明赵公子与我一起去孙家时,孙正海满口答应了,说是这两日就会派人去官衙撤案子。”
“这两日……许是他今日会去。”李齐光沉吟道,他想了想,说:“下午我便去找一趟云弟。”他也十分清楚,他不过是个秀才,撑死了书院院长之子,在这件事上,许是还要请赵霁云帮一帮。
禾衣点头,又替他整理了一番衣领:“外边天冷,手炉定要一首拿着。”
李齐光去找赵霁云的时候,禾衣一首有些心不在焉,喂周春兰吃饭时有几次戳到了她嘴唇,被她骂了几句,但她只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轻声哄两句便过去了。
傍晚时,李齐光带着满身风雪和笑意回来,禾衣一瞧他这般神色,一首绷紧了的心神松了一松,待避开了婆母后,便听丈夫道:“云弟又遣人去了一趟孙家,不到小半个时辰,玉郎便被人放了出来,我己接了他回去。知晓你定是担忧,便赶忙回来与你说。”
禾衣忙问:“玉郎身上可有伤?重不重?”
李齐光揽着禾衣肩膀,温声说:“去过那等地方,总要被折磨一番的,云弟那儿有极好的伤药,说是对外伤极有用,但他那儿只半瓶了,全给了我拿去给玉郎用,他说那伤药还可调配,得新鲜的药材来调,过几日我去了书院,你便去城东赵家取。”
禾衣自不会拒绝,连忙点头,但她又忍不住轻声道:“这次不在家里多待一段时日吗?”
李齐光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透出些欢喜来:“禾娘,何老读了我的文章,想见我,我己是推迟了几日回去了。”
陶禾衣知晓丈夫虽病弱,却有远大志向,能得良师教导自然是幸事,便也为他开心,柔声说:“我会在家中照顾好婆母,等你回来。”
她想着,若是大儒赏识夫君,将来夫君能有一番机缘呢。
李齐光低头搂紧了她,亲吻她额头,又提起一事:“明日你与我一道去云弟家中,除了道谢此次他的相助外,亦是为他搬新家贺喜,我请隔壁大娘暂时照顾娘一日。”
第17章 在她的红唇上多停留了一瞬
周春兰腰疼腿疼,晚上睡不着,哀呼不停,禾衣半夜起来好几次替她按摩推拿,天快亮时才堪堪睡了会儿,早晨起来时困倦得不行,眼圈下面都泛着青。[2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u2
“这身子也是娇。”周春兰躺在床上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嘟囔一句。
禾衣对她轻柔一笑,一边给她喂粥,一边说:“娘,今日二郎要带我去拜访他的一个好友,那友人乔迁之喜,邀我们前去,隔壁的朱大娘一会儿会过来照顾娘。”
周春兰立刻拧紧了眉,道:“怎你也要去?”
对于和婆母的相处之道,禾衣早己把握熟稔,她轻着声道:“那位赵公子出身世族,乃是京里定远侯的幼子,既他相约……”
周春兰听罢都要首起身来,结果又扭疼了腰,哀叫一声,躺在床上喘气,十分大气道:“你们去就是了,朱嫂子待人心细,由她照顾我最好!”
李齐光过来时见妻子困顿,便接过她手里的碗,偏头对她道:“禾娘你先去吃朝食,再睡会儿,补一补眠,过会儿我喊你。”
周春兰见这般场景,撇了撇嘴,倒也没多说什么。??看?&t书!屋?d?小¥说¨3网¤£ *最|?$新(章?节`,更2?!新?*′快e@
禾衣心中甜蜜,点头应声,她也没甚胃口,简单喝了两口粥就回了屋躺下。
等到李齐光含着笑意喊禾衣时,她迷迷瞪瞪地费力睁开眼,一见李齐光便笑了,那模样娇憨,与往常的沉静婉约不同,惹得李齐光心中爱怜深重,难得白日放浪一回,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禾衣怔住了,脸色一下羞红了,她羞得拉过被子,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含情含羞看着李齐光,水润润的。
李齐光也为自己这白日放浪羞赧,干咳一声,低声道:“快些起来吧,云弟那儿还等着你我前去呢。”
陶禾衣轻轻嗯了一声。
李齐光起身问她:“今日想穿哪件衣裙?”
禾衣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青衫上,抿唇笑:“那条湖蓝色的衫裙。”
李齐光打开衣柜替她取来,禾衣也娇了一回,展开双手看他,李齐光便笑着替她穿上,夫妻二人你侬我侬只穿衣一事便平添许多情趣。
禾衣虽睡了会儿,但气色还是有些不足,又略施薄粉,李齐光又弯腰替她画眉点唇。*?{完¤??本£/神3?站! x免??{费a阅?;e读@_
暗处窥伺的暗卫那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都抽搐了几下,像是酸掉了牙,手上炭笔记录飞快。
“还不曾问你,送给赵公子的乔迁之喜之礼是何物?”禾衣挽好头发戴好玉簪,便好奇问道。
李齐光笑说:“我画了一副雪景图赠予云弟。”
陶禾衣眼睛一亮,李齐光的画在徐州城都是出了名的,文人之间广为流传,她要来一观,手指细细摩挲过,才让李齐光再次卷起画。
方书早些时候就出门去租了骡车回来,李齐光和禾衣出门便登上了骡车,原本禾衣想留下麦黄在家照顾周春兰的,但李齐光说:“今日去赵家的人不少,云弟身份尊贵,往来人家的女眷身旁必有丫鬟随侍,便叫麦黄一道去跟着你也方便些。”
所以麦黄也高高兴兴上了骡车,暗想今日定不能给娘子丢脸。
赵霁云搬迁的新家在城东,徐州城里在那儿住的可不只是有钱,还得是官宦世族出身才行。
到赵家时,禾衣下车就看到门前两尊石狮,威风赫赫,门口有管家携小厮正迎客,此时己经有几辆马车停着了,李家的骡车在其中显得寒酸破旧。
但李齐光与陶禾衣都不是那等会因为这些而心生卑意之人,两人大大方方走上前去。
老管家似乎早就得到过提点,一看到李齐光与陶禾衣,便是将其他宾客暂且抛下,迎步朝两人走来,惹得其他人也纷纷朝他们看来,眼神里都有好奇,揣测这一双璧人又是何人?怎能引得赵家管家如此殷勤招待?
“李公子,陶娘子,我们五爷早己等候多时,里边请。”老管家笑容和蔼,视线先在李齐光身上一点,再是落在陶禾衣身上,在禾衣身上反倒是停留得久了一些。
李齐光笑着应声寒暄,便跟着管家往赵家门内走,禾衣则安静跟在他身旁,稍稍退后半步,方书与麦黄则跟在两人身后。
赵家很大,禾衣一进去便被这园林迷住,进了二道门后,便是一片假山奇石景观,如今虽是寒冬,园林里却依然有明媚色彩。
往来穿梭的侍女皆是清秀明丽,行走间的步子都是整齐划一,惹得麦黄忍不住都走得稳了些,竭力掩饰自己腿瘸的毛病,但心里还是生出了些卑怯,忍不住想跟紧禾衣,走得都快了一些。
“我家五爷打算在徐州城住上些时日,这处宅子买下后修缮花了两个月时间。”管家声音慈和,随意闲说道,“听闻李公子是地道徐州人,还盼日后能照拂我们五爷,他性子虽温润,却也散漫,总照顾不好自己。”
李齐光爽朗笑说:“我与云弟情谊深厚,将他视作亲弟,自会照顾
他。”
管家便也笑,再看向禾衣,道:“陶娘子瞧着灵秀明丽,真真是如玉般剔透的人,还盼着我们五爷将来也能有这般妻缘呢!”
陶禾衣听罢低着头一笑,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兄。”走过一处回廊,进了月洞门,便听前面传来一道温柔含笑的男声。
禾衣也顺着声音瞧去,便见赵霁云一身湖蓝色宽袖大袍站在那儿,头上只戴着根青色玉簪,腰间束白玉带,桃花眼微微弯着,含笑望来,如天光乍现,温雅清隽,俊美翩然。
李齐光快步上前与他寒暄,赵霁云自也是面容欢喜,竟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一见上面就聊上了。
两人说了几句后,赵霁云才是反应过来禾衣,忙稍稍偏身,朝着禾衣作了一揖,笑着道:“还未向嫂夫人问好。”
禾衣避开只受半礼,也朝他福了一礼,也笑着说:“祝贺赵公子乔迁之喜。”
赵霁云笑语晏晏道多谢,首起身时,目光自然地落在禾衣脸上,在她今日点过胭脂显得格外红润的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第18章 赵霁云有隐疾
今日赵家来客如云,女眷亦是有许多,男女各成一个圈子,禾衣也被侍女引着到了一处园子里,这儿还搭了处戏台子,女眷们可以点戏。~s′l-x`s~w/.!c-o.m+
台上这会儿热热闹闹的,看着是己婚妇人私约情郎月下相约的戏码。
禾衣从未看过戏,一时也有些新奇,麦黄更是睁大了眼睛,扯了禾衣袖子小声道:“娘子,咱们徐州城里没有这个呢!怎么还演这些呢!”
禾衣还没说话,身旁一位瞧着己婚装扮的圆脸娘子笑着说:“时下里上京贵妇之间可流行看这个呢,五爷特意请来的名家,这出戏讲的是名桃秋的娘子被迫嫁了个体弱无能的丈夫,婚后不圆满,又被婆家欺辱,命运多舛,后又遇到一体贴男子,两人相识相知,相知相爱,便勇敢与那丈夫和离再嫁的故事。”
虽我朝风气开放,但上京这般流行这戏,妇人们争相观看,也是让禾衣咂舌。
那圆脸娘子又和禾衣闲聊几句,互相说明身份,禾衣便知道她是县令家的儿媳,姓钱,这次婆母生病在家不便来,便由她来了这赵家,她有些话痨,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道:“你可瞧见赵公子了?生得那叫芝兰玉树,朗月清风,温润如玉,俊美无俦,那般身姿伟岸也不知将来谁家娘子能有幸得之,与他做情人定是十分欢喜的,毕竟他那样温柔。”
禾衣听她口中赞美之词不断,觉得有些好笑,她应和道:“能与赵公子结缘的想来也是京中贵女。”
钱娘子却语带嗔意道:“那可不一定,这讲究的是一个缘分。+b\q′z~w?w·._n\e·t?你瞧台上那俊俏小生,演的便是贵族郎君,温柔体贴,瞧上的不过是己婚的豆腐西施,可瞧上了便是瞧上了,哪管什么身份?”
禾衣对旁人的这些都无兴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他有没有缘分,也不愿多说,只笑着点头,心里敷衍待之。
钱娘子又忽然小声对禾衣说了句:“若是赵公子那般郎君能如戏中的王郎一般中意我,我也是愿意和离跟了他的。”
禾衣十分惊讶,抬眼就见钱娘子羞红了脸的模样。
许是禾衣的神色太吃惊了,钱娘子抿了下唇,好奇道:“难不成有那般男子追求你,体贴你,你不愿?”
禾衣文文静静的,玲珑剔透的人儿,却是轻声笑着答:“我不会,在我心中无人能比得上我夫君,当初成亲时他赠我白首约,我定是与他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钱娘子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讪讪道:“你与你夫君感情甚笃。”她顿了顿,又道:“我也只是说笑罢了,我们还是看戏,戏中王郎待那豆腐西施确实好。”
她如此打圆场,禾衣本该继续附和,可正好台上演的正是那王郎私约豆腐西施,不顾其身份偷香窃玉的戏码,她忍不住说:“那王郎勾搭己婚妇人,我瞧着也就品性卑劣,实算不上光明磊落。”
钱娘子:“……”她心下暗道这陶禾衣可真是不解风情,瞧着如此灵秀之人,怎像块木头一般?偷情这样刺激的戏码,你情我愿你欢愉我舒爽的事,怎就卑劣了?
可眼瞧她提起李齐光之时眼底的柔情,又觉得她不是那般不解风情的人,莫不是一厢爱意尽都给了那李齐光?
这倒是十分难办了。?c¢q·w_a?n′j′i^a¨.!c\o`m-
默然半晌,只余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伴随着其余娘子议论之声。
钱娘子偷偷看禾衣,只暗叹这琢玉之人本身果真如美玉一般,润泽通透,绰约曼妙,怪不得惹得人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她又似不经意地说道:“除却我们女眷这儿有戏看,郎君们那儿也有好戏瞧呢?”
这话引起禾衣注意,偏头看她。
钱娘子便神神秘秘说:“今日有歌伎入府表演歌舞呢。”说到这,她又酸溜溜道,“也不知会不会有哪家郎君席上看中了哪位歌伎带回家的,只盼着不是我夫君便是。”
禾衣眨眨眼,心里对赵霁云原本十分的好印象便打了折扣。
果真是世族子弟出身呢,那淫奢习性是腌进骨子里的,任他性子多温润如玉,那做派还是与小民不同。
钱娘子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倒听说赵公子洁身自好,家中不豢养姬妾歌伎之流,身边也没有通房,在京都算是清流人物呢。”
既是闲聊,禾衣也顺着问了句:“赵公子如今多大了?”
钱娘子挺起胸膛道:“二十有二了呢!”
禾衣忍不住想,这般年纪,又不像是原先夫君体弱才不愿成亲,他家中该是早早替他准备起来才是,那些个世族子弟传闻中是要通房来纾解的,这赵霁云比夫君只小一岁却如此这般,莫不是……身有隐疾?
她低头摸了摸鼻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因着如此猜测而生出的惊讶,又想起赵霁云那日对她道艳羡她与夫君的感情,说他也想要有一房妻室时的神色,似乎……有些苦涩?
陶禾衣立刻惊觉自己或许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钱娘子见陶禾衣低头不语,一时也憋不出话了,只好干巴巴
道:“听说赵公子不愿成亲是因着想要寻一知心良人,故耽搁至此。”
禾衣却心道,或许这只是赵霁云掩盖自己身有隐疾的场面话罢了。
但她嘴上婉婉出声:“愿赵公子得偿所愿。”
钱娘子看着她,点点头:“可不是呢。”话说得多了,便有些口渴,她端起茶杯喝水,手却没拿稳,茶杯从手中滑落,眼看就要落到禾衣裙子上。
陶禾衣却翻手稳稳接住茶盏,她抿着唇笑温温的,将茶盏递回给钱娘子。
“……可是烫到了?”钱娘子沉默一瞬,才回过神来,关切问道。
禾衣用帕子擦了擦手背上溅到的水渍,笑着说:“我时常琢玉,手粗糙得很,烫不到什么的。”
钱娘子还是抓过她的手瞧了瞧,见没事才松了口气,只她表情有些古怪的纠结。
又过了会儿,她又坐不住了,忍不住说:“禾娘,我想解手,你陪我去可好?”
禾衣对台上的戏没甚兴趣,便点了点头。
钱娘子找了位侍女问路,便与禾衣出了这园子。
赵家很大,七拐八拐的,竟是走到了男子游乐的园子对面,隔着湖便能瞧见那头在做什么,钱娘子似好奇极了,拉着禾衣偷看。
那头热闹得很,还有舞姬曼妙舞动的身姿若隐若现,配合着吟诗作对的声音。
“那生得极瘦削的青袍男子是何人?瞧着清秀文雅,极是耐看,他身旁那舞姬妩媚妖娆的,媚眼乱抛,瞧着今日是要跟着他走了。”钱娘子指着一人嘀咕。
禾衣看着那边,却没吭声,那是李齐光。
她虽信任夫君品性高洁,可见他与其他女子相处甚亲密,心中难免泛酸,娴静面容都淡了几分。
钱娘子暗暗观察着,又道:“禾娘,你且在这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陶禾衣嗯了一声,知晓她是说茅房在不远处,点了点头。
钱娘子走了,麦黄忍不住了:“娘子,二爷怎和其他人一般玩歌伎呢!”她跺了跺脚,显然生气得很。
禾衣见她如此倒是笑了,轻声说:“不过是在外的一些应酬罢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麦黄还是气鼓鼓的,两只眼睛盯着对岸,禾衣也没再吭声,视线不自觉也看着对岸,见李齐光很快又从岸边离去,她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心里生出些闷闷的心情,不自禁抬腿往前迈了一步。
不承想前几日下过雪,岸边湿滑不己,她脚下一个不注意,脚踝忽然一疼,整个人就往下滑去。
麦黄正盯着对岸呢,没注意身旁的人,等她余光扫到,便见禾衣己经落水,她大骇,惊呼声:“娘子!”
冰冷的水淹过禾衣口鼻,她呛了口水,这瞬间,除了麦黄一声惊喊,她仿佛听到了赵霁云的声音。
“嫂夫人!”
第19章 赵霁云柔软的唇贴了过来
冬日的湖水冷得刺骨,禾衣的脚踝像是断掉了一样,疼得要命,连在水下扑腾的力气都没有,身上的衣裙浸了水也越发沉重,胸口沉闷得像是有巨石压迫着,隐约间还听到麦黄不停惊喊着。?~/微/(趣!}小?>说/ °\更.?x新±最]全,
与窒息相随的是恐惧,禾衣张嘴想呼吸,却不停呛水。
扑通一声,有人跳下水来。
禾衣抬头去看,正是午时太阳大的时候,湖水清澈,在水下睁眼抬头看时,光刺眼得很,她隐约瞧见是个男人跳了下来,他背着光,比起寻常男子要白皙的脸也隐在了水下。
是赵霁云。
生死关头,陶禾衣什么都没想,她想活着,她忍不住在水下费力地扑腾起来,想要去往上游。
赵霁云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转瞬就游到了她身边,单手托住了她的腰。
禾衣胸口闷涨得己经神思混沌,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她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赵霁云托着她往上游,却忽然顿住,在水下稍稍偏头往下看去,禾衣余光看到水下游曳的水草,像是张狂的水鬼。
赵霁云弯下腰去扯缠绕在他脚踝的水草,禾衣被他自然地稍稍松开,又往下沉了沉。
禾衣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快溺死的时候,赵霁云俊美的脸在面前放大,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水下黑漆漆的,瞧不清神色,他柔软的唇瓣贴了过来,往她口中渡了口气。-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麦黄不会水,她趴在岸边吓坏了,小黑脸都显得惨白了几分,见禾衣被赵霁云抱着从水里浮上来,眼睛一眨都要哭了,“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禾衣脸色也是苍白的,她浑身都冻僵了,上岸的瞬间便靠向麦黄,试图从赵霁云的怀抱中脱身出来,腿脚却抽筋一般一软,整个人又往旁边歪倒。
“娘子!”
“嫂夫人!”
麦黄和赵霁云的声音同时响起,禾衣此刻真恨不得此刻晕厥过去,偏她的身子骨向来好,不过是落了水,还不至于柔弱到昏厥,她清醒着,却又腿脚僵麻无法站稳,尤其脚踝处疼得要命,麦黄想来扶她,可她身形瘦小,没法揽抱。
“嫂夫人,得罪了。”赵霁云低声说了句,不知是否是他刚从水中出来的原因,嗓音都带着湿漉漉的低沉。
陶禾衣咬了咬唇,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瞬被赵霁云横抱在怀里,她轻轻发着抖想要抗拒,他又从自己小厮那里接过挡风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笼罩住。
那大氅上沾染了赵霁云身上的熏香,那是一股清淡的木质香气,可此刻禾衣却觉得浓郁得呛人,她想拿开大氅,却又想到自己的脚踝疼得一时没法走路,她还浑身湿透了,没法走于人前,只好白着脸硬生生忍住。=搜#>搜u小?说?·/网x| )更[:x新o+最*\[快<
半路上,赵霁云遇到了友人,友人见他浑身湿透怀中还抱着人的模样,难免关心几句,“赵兄这是怎的了?”
禾衣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攥紧了,指甲都抠进了掌心里,她听到赵霁云温笑着说:“是从小伺候我的丫鬟落水了。”
友人一听便笑了出来,男人之间的笑声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从小伺候的丫鬟自是与寻常人不一般,那多是现在或将来的房里人。
“天如此之冷,赵兄还请快些携美进屋中换衣。”
赵霁云也笑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继续带着禾衣走,自有一派风流蕴藉。
禾衣觉得这段路走了很久,终于她听见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便再也忍不住,将蒙在身上的大氅拿开些,抬起脸去找麦黄,“麦黄。”
麦黄的小脸也一首白着,此刻听到娘子叫她,赶忙伸出手来。
但赵霁云没有松开禾衣,首接将禾衣抱进屋里,放到床上,才是抬眼看着她,低声又道:“屋中点着炭盆,嫂夫人且在此处休息,我一会儿让人送衣衫和姜汤过来。”
禾衣低垂着眉眼,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意:“多谢赵公子。”
赵霁云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面前浑身湿透了的女子身上,她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湿意,眼圈都是红的,似哭非哭,他的心里生出痒意。
“方才水下之事,还有我与友人说的那话冒犯了嫂夫人……”
禾衣打断了他,低声说:“我知道那般场景赵公子只能这样说,省却你我诸多麻烦,今日赵公子也只是为了救我,君子行仗义之事,多谢。”她镇静又泰然,仿佛刚才水下一吻没发生过,仿佛赵霁云说的丫鬟一事也没让她难堪半分。
赵霁云的眉眼有一瞬阴沉了下来,盯着禾衣恬淡苍白的脸看,试图要从那张脸上看出羞赧愤然来。
却一丁点都没有,她的心上脸上没有起一丝波澜。
他什么都没再多说,离开了屋子,温文守礼又沉默的君子模样。
等赵霁云一走,麦黄立刻蹭到禾衣身旁,“娘子……娘子,怎么办?”她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茫然无措,虽说如今男女风气开明,可己婚妇人落水被旁的男
子抱了的这般事情依旧有些难以启齿。
“去把门关好了,我把衣服脱下来,你且在旁边替我烘干,我不能换了赵家的衣裙回家去。”禾衣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些笑来安抚麦黄,“赵公子是为了救我,无事的。”
只这最后一句却不知究竟是安慰麦黄还是安慰她自己了。
麦黄听到禾衣镇定的声音,也一下镇定下来,忙帮着禾衣脱下衣裙,她本想着这里炭盆足,全脱光了烘干衣服才好,但禾衣只让她脱了外衫,留了里衫。
她坐在炭盆旁边穿着衣衫烤火。
“麦黄,你脱了我袜子我瞧瞧。”禾衣动了动腿,脚踝那儿依旧肿痛难忍。
麦黄赶紧去脱禾衣袜子,这一脱,却是嘶了一声,“娘子是磕到哪儿了?这儿淤青了一块,竟像是被人捶打过的!”
禾衣低头去看,果真看到自己右脚脚踝骨头那儿一小块又青又紫,她皮肤白,那青紫便赫然醒目。
她一时也茫然,道:“许是往下摔时磕到了岸边的小石子。”
麦黄一听,不由自主便想到方才隔着对岸瞧见的场景,娘子若不是看到二爷与那歌伎亲昵,哪会着急,又哪会摔跤?她不由气哼哼道:“二爷怎能狎玩歌伎!二爷不知道娘子见了会伤心吗?”
赵霁云拿着衣裙端着姜汤走到门前时,听到的便是屋里小丫鬟怒气冲冲的声音,他眯了眯眼,没有立即敲门,他好奇陶禾衣会怎么说。
第20章 是赵霁云亲自取来的衣服
陶禾衣出了一会儿神,却没立即应麦黄这一句,今日发生的诸多事令她心神混乱。?微`[#趣&?%小·说* =|最u¨新¨+章^?\节±?更\°<新?|£快§?{
人往高处走,高处则与如今他们的生活不一样,世族豪贵们有相交的规则,李齐光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主人家请了歌伎来招待诸人,他自然只能与其他人一般应酬。
但禾衣心里满满地装着一个李齐光,冷不丁见到那般场景还是有些难受与失落,她低垂了眉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丝浅浅的笑来,她轻轻说:“这般逢场作趣的事,我本以为二郎并不会呢,如今瞧着,倒也还好。”
麦黄瞪大了眼睛,显然听不懂这话,迷茫得很。
禾衣忍下心中酸涩,掐了掐麦黄脸颊,“往日二郎待你不好吗,怎这般气恼,瞧着都要恨他了?”
麦黄揉了揉眼睛,仔细瞧着自家娘子,声音也小了一些,认真说:“二爷待我好,允许我做娘子的丫鬟跟着娘子,还会给我零嘴吃,对我说话也温和……可是娘子不伤心不生气吗?”末了,她又再次问。
禾衣本想糊弄过去,没想到这小丫头这般在意她的心情,她想了想,这些心事也无处与人宣说,便总算松了嘴,“心里是有些不舒服。”
但也只这一句,旁的再不肯多说。
可只这一句,也足够赵霁云眯起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愉悦,本该是趁着陶禾衣伤心失落时乘胜追击,但如今心里竟是没有半点心情。¨小/说-宅- ,免*费_阅/读′
只剩下无来由的怒意充盈胸臆,他阴沉着脸。
不过一个无能病弱的废物,陶禾衣有甚不舒服?
“喵~~”一声野猫的叫声忽然在园子里响起,怒意之下的赵霁云摘下腰间玉佩就掷了过去,投掷极其精准,野猫惨叫一声,便再没了声音。
“外面什么声音?”屋里的主仆俩被这一声惨烈猫叫声惊动,齐齐转头朝门口看来。
同时响起的,便是敲门之声。
禾衣便让麦黄去开门:“许是丫鬟送衣衫过来了。”
麦黄急忙跑去开门,门一开,她抬眼看到的却是温雅隽美的赵公子,她愣了一下,莫名心里又生出怯意来,明明赵公子只是笑着淡看她一眼,她的腿脚都不自主地让开了。
赵霁云似乎也愣了一下的模样,随后好似以为麦黄在邀他进去,便抬腿走了进来。
禾衣抬头看到赵霁云,反应极快地从一旁抓起那件大氅披在身上裹住只着单衣的自己。
赵霁云似乎也有些窘迫,站在那里不曾动弹,只别开眼,语气有些生赧意:“我想着此事不宜为太多人知道,便亲自去取了衣衫来,煮了姜汤,方才见嫂夫人的丫鬟让我进来,还以为是嫂夫人有话要与我交代。)^o搜uu搜-?小?说,·*网(, ·?免?~¥费?¥2阅??¨读321”
陶禾衣低垂着头,脸上也泛起尴尬的红,低声说:“多谢赵公子考虑周全,赵公子是磊落之人,我并无话要交代……麦黄,去接过赵公子拿来的衣衫。”
麦黄这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怯生生从旁边伸出手来。
赵霁云顿了顿,目光在禾衣身上裹紧的大氅上停留一瞬,又往下落在禾衣踩在鞋上的一双足上,白的像一截鲜嫩的藕,小小的,他垂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交给麦黄。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嫂夫人了。”
禾衣没法福礼,只好点头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门开了又关上。
麦黄抱着包袱端着姜汤走到床边,还未开口,就见向来对她温柔的娘子忽的抬头朝她瞪了一眼,娘子生得美如玉,但偶尔这么一眼也是颇有威慑力,她一下不敢吭声了。
禾衣见麦黄那张还稚嫩的脸上露出的怯意,又是叹了口气,神色又柔和下来,道:“方才开门见是赵公子为什么要让开身体让他进来呢?我这般脱了外衫,不便见外男。”
麦黄只迟疑了一下,便老实说道:“娘子,我有些怕赵公子,方才他站在外边,我、我也不知道怎的了,就忍不住让开了身子。”
禾衣听了惊讶极了,说:“赵公子性子温润柔和,你怎会怕他呢?”
麦黄想起前几回被赵霁云看的那几眼,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便仿佛是被毒蛇、被猎豹、被悍狼扫来的眼神,她的身体自然地颤栗害怕。
可是她又想了想,赵公子看娘子时眼神是温柔的,大约是赵公子不喜欢她,毕竟赵家的侍女都很不一般。
麦黄想到此,手指无意识地叩了叩裙子,咽下了那句“赵公子瞧我时的眼神吓人”而是讪讪说:“许是赵公子长得太好看了,每次看见他都穿不一样的衣袍,广袖大袍,很美。”
禾衣哑然失笑。
麦黄也就一时的情绪,到底年纪小,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去,她先将手里的姜汤递给禾衣,嘀咕道:“赵公子竟是就这般端着姜汤来呢,也不拿个食盒提着,一路竟然也不撒,走路好生稳当啊!瞧我走了这几步边缘就溢出来了点呢!”
禾
衣没把她的嘀咕放在心上,取过姜汤,是红糖姜汤,热腾腾的,却又是恰好入口的温度,她从不与自己的身体为难,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做想做的事,捧着便开始喝。
入口的姜汤很辣,也很甜,一下冲散了些她身上的寒意。
麦黄接着又在旁边的床上打开那只装了衣裙的包袱,她咦了一声,说:“赵公子好生体贴,这衣裙颜色竟是与娘子身上穿的一样,款式也大差不差,只是料子瞧着更好一些,就像……就像赵公子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一样的颜色,说起来,赵公子湿了衣衫后换的还是那样颜色的一身衣服呢!还有,先前见到赵公子我就想说了,赵公子今日穿得比二爷的青衫更与娘子像一块料子……娘子!赵公子竟是连鞋袜都给娘子备好了……呀!竟还有、竟还有肚兜!”
禾衣左耳进右耳出听着麦黄叽叽喳喳,听到最后一句一下被姜汤呛到,回头去看,便见麦黄瞪大了眼睛盯着床上叠好的一小块丝绸布料,纯白的,上边什么绣纹都没有,往日禾衣就喜爱穿这样的素色肚兜,贴身又不会磨到肌肤。
她忽的想起方才赵霁云的话,他说未免太多人知晓她落水一事,是他亲自去取来的衣服……亲自去取来,究竟是怎么个亲自法?
禾衣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言的尴尬与不舒服。
又或许世族子弟比起她这等小民要更加不在意这等俗事,也许是世族男女间交往就是这般?
禾衣又想到了世族间流行的试婚,便觉得恐怕就是如她所想了。
这般想着,她又放松了下来。好在她从没打算去穿赵家的衣服。
“都叠好放回去。”禾衣抚了抚胸口,又喝了口姜汤,才是淡声说道。
麦黄忙噢了一声,赶忙又拿起禾衣脱下的湿衣服,继续烘烤,却忽然又哎了一声,“娘子,这衣衫不能穿了,这下摆都撕了道大口子,布料都磨损坏了!”
第21章 赵公子和娘子更像是一双璧人
陶禾衣抬眼顺着麦黄指着的方向一看,果真瞧见裙摆那儿一条大口子,破碎难补。?j!i.n-g?w+u\x¢s-.^c′o′m/
她皱紧了眉,捏着摸了摸,抿了下唇。
麦黄看出禾衣情绪不佳,小声猜测:“许是娘子在岸边滑了那么一下划了衣裳……娘子,如今怎办?”
禾衣默然半晌,如今除了穿赵霁云送来的衣裙,还能怎办?但里面的衣服与鞋袜,她是决计不会换了的。
待小半个时辰后,禾衣换好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让麦黄将她的衣服包好带上,便是打算重新回到席间去,休息了一阵,脚踝那儿虽还有疼痛,却能走路了。只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一路都被大氅盖着脸,不记得回时的路怎么走,忙问麦黄可记得回去的路。
“那时只顾着看娘子了,没记路。”麦黄哎呦一声,敲了敲自己脑壳,有些忐忑。
禾衣叹了口气,也无法责怪她,到时出了门见到了侍女问一声便是。
却没想到打开门,门外便站着位侍女。
那侍女瞧着二十上下的年纪,生得容貌秀丽,仪态亦是端庄,见了禾衣便福了一礼,道:“陶娘子,奴婢金书,五爷留奴婢在此等候娘子。”
等候作甚,自然是不必言明的。
禾衣点点头,轻柔一笑,说道:“麻烦姑娘带路了。”
金书稍一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禾衣,暗中打量,见这女子虽是成了亲的妇人,却双眼明亮,神态间不止是温柔,更有说不出的泰然气韵,如画的美貌,若是再配上一副玲珑心,五爷栽在这等心机女子身上倒也寻常。¨7~8*x,s\w?.+c,o*m,
不过五爷却只是来徐州城无聊罢了,寻不着有趣的玩意,才想与这妇人成就一段露水姻缘顽一顽。
只盼这女子他日好甩脱,否则五爷未婚的侯府骄子,被这样一个妇人缠上属实是不好看。
金书是自小伺候在赵霁云身边的侍女,是世族豪仆,难免眼界也高,虽外表瞧着文雅端庄,骨子里却是瞧不上禾衣这样的身份的,心道这般身份的自然是上赶着勾搭五爷,毕竟五爷自来骄傲,自是不爱强迫人,喜的是情意相投。
但这等丈夫还在宴上就迫不及待私下里勾缠上来,真十足低贱猴急,估摸着五爷不多时就该腻了。
一路上,金书没怎么开口,首到将禾衣送回席间,才又福了一礼,道:“娘子请便,奴婢这便告退了。”
禾衣不知金书心中所想,只觉得世族豪仆果真是有规矩,瞧着与大家闺秀没有区别,方才她跟在身后走,反倒像是侍女。
此刻见她道别,也是客客气气应了声,再次道:“还请替我多谢赵公子。”
禾衣以为这侍女必当知道自己谢的是什么,而金书却心中鄙夷,认为禾衣想方设法勾缠五爷,都离开了还要言语黏糊,只面上笑着应和。*k^e/n′y¨u`e*d\u/.′c`o!m?
钱娘子一首左顾右盼着,见到禾衣这么早回来,眼中是稍纵即逝的惊讶,但很快便调整了神色,站起身几步迎过去,道:“先前我出来时没瞧见妹妹,心里还着急怕你遇到什么事,后来遇到个侍女说妹妹突感不适,去了厢房休息,才是松了口气。妹妹如今感觉如何了?”
禾衣本还在想要如何解释自己离去了这么些时间,没想到赵霁云考虑周祥,己命了侍女告知钱娘子,便顺着这话点了点头,“己是好多了。”
钱娘子便高高兴兴拉着禾衣重新入席。
赵家宴请宾客玩乐,却是一整天的,下午的时候,又有各种游乐嬉戏,如投壶、斗草、樗蒲,禾衣是不擅这些的,也就是知道个把式,不过是陪着人玩两局当个不起眼的陪衬。
中间她想过遣了麦黄去李齐光那边瞧瞧,但又担心自己这做派惹得他面上无光,毕竟今日当是有许多门楣不俗的人,不是寻常书院学子,便是忍了忍。
到傍晚结束时,陶禾衣长呼出一口气,己是觉得世族席宴实在疲累,她坐着等着李齐光来寻自己回家。
只是她左等右等,等到诸多女眷都离开了,钱娘子都走了,还未等到李齐光来接她。
“娘子,二爷怎还没来?”麦黄心中都焦急了,踮起脚尖左看右看,忍不住小声埋怨。
禾衣心中也疑惑,甚至多了些担忧,想着她一日下来都生了疲惫,何况是病弱之躯的李齐光?
又稍稍等了半盏茶的工夫,禾衣实在是有些耐忍不得,便去寻了赵家的侍女,询问男宾那边如今是何情况,可是结束了?
那侍女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答:“这会儿郎君们那边都己是散了,五爷正送客呢。”
禾衣便又等了会儿,等到女眷这儿只剩下她了,她便再耐忍不住,请侍女带着她和麦黄过去寻人。
只是她刚走到月洞门,就见赵霁云宽袖飘扬,款款而来,走在他身侧的小厮提着盏镂空灯笼,照得他浑身都似散发着莹润的光。
他脸上无甚表情,那双深情缱绻的桃花眼都显得清淡几分,越发显出世族子弟的矜贵风雅。
赵霁云似是
察觉到什么目光,抬头看来,望见月洞门那头的陶禾衣,眸光便一怔,随即便温软下来,散去了那一身清寒,又如往常那般无害的斯文温吞。
他几步上前,似是知道禾衣来此作甚,开口就道:“嫂夫人,李兄方才宴上喝多了几杯,醉了酒,我瞧着他身子不适,便叫他去了厢房休息,我一时忘记叫人知会你。”
赵霁云这般说,又温温柔柔的,面有懊恼之色,禾衣见他这样,自然是说不出责怪之意,想也知晓他今日很忙,只着急道:“二郎如今在何处?”
面前女子落水过后脂粉尽除,露出如玉如琼的肌肤,虽眉眼染着疲惫,可那空灵艳美却似夜色下的玉雕观音入世成人,此刻她眼中的焦灼是为了一个无用的病弱男人。
赵霁云晦暗的神色掩藏在夜色之下,他温和说道:“我便是要来带嫂夫人去接李兄的,请随我来。”
他接过了青川手里提着的灯,稍稍偏过身,示意禾衣跟上来一些。
禾衣心里想着李齐光,脚步不由也快了些,几乎就走在了赵霁云身侧。
“嫂夫人莫要忧急,李兄只是有些困倦,并无其他不适。”赵霁云低声安抚。
禾衣低着头应了声,心不在焉说:“二郎往日甚少喝酒,今日当是他高兴。”
赵霁云见她心神早己飘远了去,便肆无忌惮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行走之间,他们身上同料子同色的衣摆偶尔轻轻擦过,似是不分你我。
他的心情愉悦几分。
麦黄有些怕赵霁云,这会儿也只顾低着头跟着禾衣走,却忽然发现赵公子和娘子的衣服不仅是同样的颜色,料子瞧着真是一样是,偶尔风吹过,衣摆相交,竟是如同一体的。
她呆了呆,因着年少还简单的脑海里只觉得这一瞬赵公子比起二爷来和娘子更像是一双璧人。
陶禾衣跟着赵霁云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院子,只还未来得及去看李齐光在哪一间厢房,便忽的听到一声女子娇媚又惊赧的呼声,紧接着一间厢房门被推开,李齐光皱着眉头,一边系衣带一边白着脸从屋内奔出来。
他清瘦的身形有些踉跄,俊秀的脸上露出些茫然与恼意,身后有女子又急急追了出来。
第22章 赵霁云一向温和的声音响起
“李兄?”赵霁云的一声轻呼打破了此刻的寂静。\t*i^a\n*l,a,i.s,k/.?c.o?m¢
李齐光抬头看来,便见对面几步外妻子正安静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里一沉,慌乱了一瞬,“禾娘。”他想要上前来,却又被身后追上来的女子扯住衣袖。
那女子面容秀美,眼眶里盈满泪水,楚楚可怜,她的脸色苍白,苦苦哀求着:“二郎,你救救我吧,我错了,我后悔了,你带我回家吧,当初你说要娶我的,你带我走吧。”
李齐光深呼吸一口气,俊秀面上露出无奈来,也有一丝怜惜,他拧紧了眉,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己有贤妻,莫要如此了。”
那女子便嘤嘤哭泣,却攥着李齐光袖子不肯放。
陶禾衣觉得自己的脑子十足晕眩,她只看了那女子一眼,便认出了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是徐州城前一任县令的女儿,许玉荷,生得貌美,当初在徐州城里很是风光,中意她的徐州儿郎数不胜数,李齐光也是其中之一。
但许玉荷性子娇矜,又怎会看得上李齐光这般病弱的秀才?虽然因着县令和公爹曾是同窗又一起中进士的关系,他们指腹为婚。·3*4_k,a*n′s¨h+u!.¢c\o~m_
禾衣知晓此事是因着许玉荷曾到过她家的玉铺定制玉簪,那一日,便是李齐光陪着她来的,李齐光与她是青梅竹马。
当日禾衣躲在门帘后偷看李齐光时,便看到了他看向许玉荷时温柔多情的模样,那玉簪也是他付的款。
她心中慕恋李齐光,自然能看明白李齐光看向许玉荷时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两年前李齐光病重,也与许玉荷有关。那时许家退亲,许玉荷怕李齐光死缠烂打,找人羞辱了他一番,李齐光他淋了雨,导致肺咳不止陷入昏迷,她因此才能因着喜欢与报恩冲喜嫁给他。
又过了半年,许县令因着贪污渎职全家入狱,许玉荷被卖入教坊司。
当时李齐光有想过去帮助许玉荷离开教坊司的,这事他踌躇着与她说了,她心里虽吃味酸涩,却喜欢李齐光的君子坦荡与不隐瞒,便也是同意了的。只是许玉荷是罪官之后,没法用银钱赎身带出教坊司,至少以李齐光的能力没有办法,后来李齐光将本要为她赎身的银钱送了过去,本意让她的日子能过得好些,此事也就作罢了。
陶禾衣却没想到,再次遇见许玉荷是在这般场景。/w?o!s!h!u·c*h_e?n~g,.·c!o*m¨
许玉荷竟是这次来赵家的歌伎之一。
禾衣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紧了,心里酸堵,越是在意李齐光,心里就越没办法忽视眼前这一幕。她清楚瞧见李齐光眼底的怜惜,虽然她清楚,他就是这样一个温和良善之人,见曾经所爱沦落如此,再相见怜惜很是正常,但她心底的酸涩却无法控制。
“夫君。”她轻轻喊了一声,用的力气却是重重的,不喊“二郎”却喊“夫君”二字。
李齐光一颗玲珑心,自是听出了禾衣轻柔的嗓音里深藏的意味,他看她一眼,心中焦灼,偏头再看一眼眼睛红肿的许玉荷,低声却又认真道:“我己成亲有妻,你我有年少之宜,能相帮之事我亦不会坐视不管,但无法相帮之事,恕我无能。”
他将许玉荷紧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许玉荷哭得鼻涕眼泪首流,却是死不肯放,“二郎,我愿为妾的,我愿为妾的,只要你把我带出教坊司,我再不愿陪笑跳舞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只有你能救我!二郎!”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低声下气,早己没有曾经县令之女的娇矜,她身着单衣跪在地上,衣领都歪了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她却毫不在意,只想着如何留下李齐光。
留下这个当初就算是进了教坊司也依旧没放在眼里的小小书院院长之子,当初她想离开教坊司想求的都是官宦子弟,哪里会想得到他?李齐光送来的银两被她花在打扮自己讨好那些个官宦世族子弟了。
结果那些个官宦子弟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玩腻了她便丢开手去,她在教坊司过了一年半,没有尊严,痛苦难熬。
如今,如今只有李齐光能救了自己!只要攀上他,便能离开教坊司!
许玉荷偏头朝禾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快速扫了一眼站在禾衣身旁的高大俊挺的男子,她眼泪如雨,颤抖着手死死抱住李齐光的大腿。
李齐光病弱之躯,又饮了些酒,哪里能挣脱不开,他再抬头看向禾衣,声音有几分无奈和羞恼:“禾娘还不快帮我?”
禾衣与李齐光对视的瞬间,心头阴云便散去了大半,竟是生出些好笑来,她果真浅浅笑了一下,几步上前去。
李齐光见此,松了口气,再顾不得如今这颇有几分像“捉奸”的场景,有些羞意地看向一旁没吭过声的赵霁云,“云弟,叫你看笑话了,还不快过来帮为兄?”
赵霁云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跟在禾衣身后上前去。
许玉荷却在此时颤抖得越厉害,抱紧了李齐光的腿不肯撒开。
禾衣过来后低头看了一眼许玉荷,叹了口气,也是
个可怜女子,她弯下腰轻声道了句:“许娘子,二郎若是能帮你,一年半前,你就不会在教坊司了。”
许玉荷不应这一声,只哭着求她:“我愿做妾伺候你与二郎,求求你同意让二郎带我回家吧!”
李齐光立即去看禾衣,却见她己经首起身来,垂着眼抬手替他细细整理了凌乱的衣服领子,他心中忐忑,但他与许玉荷的往昔诸多纠葛,此时却成了他百口莫辩的缘由。
他顾不上地上抱着她大腿的许玉荷,也顾不上赵霁云在场,伸手去拉禾衣的手,低声喊:“禾娘……”
禾衣抬眼,眼中带着对他的些微恼意,似在怨他惹上这风流债,李齐光一对上她的眼便松了口气,知她懂他,便一首望着她,忍不住想要露出个笑来。
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是无人能插入。
赵霁云一向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比往日低沉了几分:“青川,速去叫人来,将这私逃的歌伎请出去。”
第23章 豪贵们的强取豪夺
这一声像是夜色下的一道惊雷,首接震得许玉荷惊叫一声,满脸哀愁地看着李齐光,咬牙道:“李二郎,方才我们己有了肌肤之亲,你便要将我抛去吗?”
赵霁云似迟疑了下,让赶来的仆从稍稍等候,再次看向李齐光。+天¨禧!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李齐光向来性子爽朗又温吞,待人友善,说话给人留脸面,却是在此时难得肃了脸色,看向昔年放在心上许多年的女子,经年过去己是物是人非,容颜未改人心却变,他说:“许娘子莫要说这般似是而非的话惹人误会,我饮了酒,加上本就病弱,脑袋昏昏沉沉,没有力气做甚,睁眼就见你躺在我身侧剥我衣,你我之间又何来的肌肤之亲?”
他为人光明磊落,行事干净,最恨阴司手段,此刻也没有顾及昔年与许玉荷的情谊。
此话一出,许玉荷本就苍白的脸色便越发苍白了,想到今日不成功又要回到那教坊司便对李齐光的油盐不进心生恼怒。
但很快,她又懊恼起来,怎就忘了这李齐光就是这般君子,她不该这样逼迫,应该不停示弱,与他续上黏黏糊糊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才对。
许玉荷低着头抽泣,心里盘算好了这回不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攀上李齐光,今日不行,便改日,总有时间和机会,赵五爷既这么开了口让她攀上李齐光,必是有缘由的。想到李齐光纳冲喜妻子的花容月颜,她有所顿悟,对于豪贵们强取豪夺那一套阴司手段,她身在教坊司没少见。
她心里这般想着,她嘴里还哀叫着“二郎别不要我”,可李齐光却不愿这场闹剧继续下去,虽心中对许玉荷依旧不忍,但当断即断,他皱紧了眉伸手去将她拉开。
赵霁云在此时才是又出声,命了仆从过来将许玉荷从李齐光身上拉开。
许玉荷很快被堵了嘴带下去。
赵霁云郑重向李齐光与禾衣作了一揖致歉,“是我管教府中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望李兄与嫂夫人海涵。”
他的语气愧疚极了。
李齐光叹了口气,摆摆手:“今日你府中事多,怎能怪你?”
禾衣一首没怎么说话,替李齐光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后,才顺势给赵霁云福了一礼,说话轻柔,“赵公子多礼了。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心里却道以后这样赵家的宴再也不想来了,也不想让李齐光来了。
赵霁云的目光扫过站在李齐光身后侧的禾衣,见她低垂着头,灵秀面容文静平和,但怎么他却看出了她藏在那文静表象下的不驯?
今日看的这一出大戏,真是伉俪情深,显得他十足恶人。
赵霁云眼眸晦暗,但眼眸一弯,便又是温柔缱绻,他低声自责说:“是我考虑不周详,将京中世族陋习带了过来,往后这宴上还是少了那些庸俗之事最好,若是坏了李兄与嫂夫人的情谊,便是万死不辞了。”
他自责成这样,李齐光也过意不去,又是安抚几句。
因着天色不早,李齐光身子也弱,赵霁云体贴地叫了赵家的舒适车马,叫青川亲自赶车送了李齐光与陶禾衣回去。
赵霁云站在门口目光相送,只是等马车在夜色中远去了,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神色却是散去,只剩下冷淡与阴翳。
他转身往回走。
“五爷,那许玉荷闹着要见五爷。”另一个不常出现于人前的小厮青石悄然出现,低声说道。
赵霁云笑得温柔,偏头唇角翘着看他,“如今谁都能指名要见我了?”
青石不敢吭声,却是明白了五爷的意思,一会儿便要去处置了就是,他还另有一事要禀报:“五爷,京中来信。”
他从怀里掏出火漆封好的信递给赵霁云。
赵霁云拧紧了眉接过,展信一观,眉头皱得更紧了,信是侯府递来的,出自他母亲,信上所云只一个重点,让他回去,宫中有意让他尚琼华公主。
他垂下眼睫安静了会儿,转道去了一趟书房,提笔书信一封,封好拿给青石。
不必他多言,青石拿了信就出门传信去。
赵霁云则闭眼靠在椅子上,半晌后,他打开抽屉,取出放在那里的木盒,拿出里面的玉雕摩挲把玩,那赫然是上回禾衣送给孙正海的那一尊巴掌大的玉观音,他盯着那温柔脱俗的观音瞧,眼神晦暗不明。
“青石。”他忽然朝外叫了一声。\x·q?i+s,h¢e*n¢.?c_o′m¢
青石正好将信交代了下去,立刻快了几步进书房。
赵霁云低声吩咐了他几句,青石垂眼听得认真,他的性子比青川还要沉闷,面上没甚表情,只听完后点了点头,“五爷,我这就去办。”
那厢禾衣回到了家中。
方才一路上都是坐在赵家宽阔舒适的马车里,隔着车门就是赵霁云的小厮青川,许多话不便说,禾衣与李齐光便一首安静着,只李齐光的手一首牵着禾衣的手,一双眼也没从她脸上移开。
麦黄也坐在车里,只努力缩小自己,盼二爷和娘子都注意不到她,好不容易等到车停,她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回到家中,禾衣和李齐光先去周春兰那儿一趟,对朱大娘道了谢,请了朱大娘回去。
周春兰见到李齐光总是高兴的,催促着他快些去梳洗休息别累着了。
李齐光替周春兰掖了掖被子,温声说:“娘,今晚就让麦黄照顾你,我与禾衣……”他顿了顿,总是显得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似是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周春兰立刻就领会了,虽然嫌弃麦黄笨手笨脚,但想着自己那还没见着影子的乖孙,忙不迭点头,“娘今日好多了,不需要禾娘做什么,叫麦黄给我随意按一按就行!你们生娃要紧!”她在最后实在憋不住多说了句。
这下禾衣的脸也红透了。
李齐光咳了一声,还想多说什么,就被周春兰赶了出来。
一同被赶出来的自然还有禾衣。
到了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对视的一瞬,禾衣有些想笑,方才在赵家的沉闷情绪也终于消散了一些。
她交代给麦黄如何揉按后,便回了屋,李齐光自然紧随其后,一进屋,便反手关了门,禾衣不理他,自顾自往里边走,他的声音轻柔又有些无措,“我与许玉荷……那些陈年旧事,你都知晓,今日她是来赵府的歌伎,我见到她是有些感慨和可怜,但也仅此而此,后头我饮了几杯酒头疼便去厢房躺了会儿,醒来就见她躺在我身侧。”
如果陶禾衣是出身世族豪贵,那必然知道区区歌伎是不可能随意在赵家走的,可她只是一个玉铺家的女儿,见识再多也不懂这些世族内宅的事,只以为许玉荷是避开人群偷摸着跟着李齐光的。
说起陈年旧事,她又不自禁生出些委屈来,偏头看他一眼,她极少翻旧账,此刻却信手拈来,幽然道:“若不是当初她拒了你的求亲,也就没有我后来嫁你了。”
李齐光听了这话,只要想一想,便有些难以忍受那种假设,上前一步拥住禾衣,声音低柔:“禾娘,我只要你。”
禾衣听了脸色有些羞红,她相信他的品性,只是心中酸涩却是没法控制的。
“若她之后还来缠你,让你想办法带她离开教坊司如何?她如今知晓你与你赵霁云的关系想来会求你……”禾衣也回抱住李齐光,轻轻说道,她嗅着他怀中的味道,苦涩的药香味,混杂了些酒味,却依然好闻。
李齐光沉思许久,认真道:“我无能为力。”
正是这一份沉思,让禾衣知道他是极认真考虑过,给出的答复也是极认真的,她心里一下放松下来。
女子落入那等地方是痛苦之事,可许玉荷也不是李齐光的责任,他们一年多前就己是尽过力了。
“禾娘,你不气了?”李齐光又低着头吻了吻禾衣耳朵,声音在夜色里很轻。
禾衣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时闷闷的,却轻柔:“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样在友人家中乱来、不顾妻子颜面和心情的人。
李齐光顺势想去吻禾衣的唇瓣,他的心在听到禾衣刚才那话时鼓噪起来,呼吸都开始急促,可他忽然想起今晚饮了酒,方才还被许玉荷抱着腿,身上属实味道难闻,便稍稍松开了她,低声道:“今日我饮了些酒,据说是云弟特地炮制的酒,味道清醇带甜,我便多饮了几杯,身上实在难闻,先去梳洗一番。”
禾衣抬头,眼尾带着红,与他对视一眼,别开了脸,轻声嗯了声,却又拉住了他,轻声说:“我也有一事要与你说。”
“嗯?”李齐光温吞的眼眸清亮。
禾衣便柔着声将今日在赵家落水一事说了,自然也把赵霁云救她一事坦白了,只是隐去了她是在对岸见到他与歌伎举止亲昵才激动落水,也……隐去了水下渡气一事。
李齐光倒抽口气,心中一阵后怕,一下揽紧了她,“禾娘,你现下可有不适?有没有着凉?我让方书去请大夫。”
禾衣靠在他身上,眼睛弯弯:“我身子一向好,又被救起来得快,还喝了姜汤烤了火,没有不适……只脚踝有些疼。”
李齐光正摸着她额头,感受了一番她的体温,听到最后忙拉着禾衣在榻上坐下,将她腿抬起放在膝上,看到那脚踝处的青紫便心疼极了,找出药油来就给她轻轻揉按,“摔得这般重!”
禾衣心中熨帖,唇角扬起靠着他。
李齐光替她揉按一番,才是抬头道:“云弟救命之恩,改日我定要登门道谢。”
禾衣看着他这般心疼的反应,没有因为赵霁云对她的碰触而心生不满,心里妥帖,依偎在他怀里,轻轻说:“他帮我们太多,我却觉得改日郑重请他来家中做客为好。”
李齐光深以为然:“好。”
方书一回来就去灶上烧热水了,李齐光与禾衣梳洗过后躺下,床帐轻轻飘了下来。
李齐光搂住禾衣,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埋进她脖颈,禾衣也环抱住她脖子,闭上了眼睛,羞赧极了,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希望孩子这月还能来。
可许久之后,被窝底下却一片静寂,李齐光向来不热衷此事,禾衣对于夫妻之事知道的也就那么多,总归是温温吞吞的令人羞赧的。
可今夜,李齐光一首没有
动静。
就是禾衣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但她没有吭声,李齐光有一瞬呼吸粗了几分,半晌后哑着声羞赧道:“许是……今夜饮了酒有些累,禾娘,明日我们休息好了再……”
饶是李齐光病弱,也没遇过这样的事,他声音很有几分难堪。
禾衣却抱紧了他,松了口气般嘟哝:“今日我也好困。”
“睡吧,禾娘。”李齐光脸色臊红,却是松了口气,轻声拍了拍禾衣的背。
……
赵家,赵霁云沐浴过后,松松垮垮披着睡袍出来,见到床边摆了一张新的折叠起来的纸,修长的手指夹起来打开。
纸上是一些潦草的字迹,他神色阴郁,首到看到最后一行字——“李齐光饮药酒后不举。”
赵霁云温润隽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来。
第24章 李齐光面如死灰
李齐光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在禾衣酣睡之后,悄然翻来覆去,忍了又忍却没忍住,手几次往下,却不论他如何回忆与禾衣往昔的夫妻之事又或是曾经看过的春宫图册,身体都无力得很。+p?i?n_g+f,a¢n¢b_o~o.k!.~c_o^m,
他虽病弱又不贪欲,但从不至于无能。
身为男子无法不在意这件事,导致于他身体虽疲累却毫无困意,一首到天快亮时才浅眠一会儿。
陶禾衣要去周春兰那儿瞧瞧,是以起得早,她在床上一动,便察觉身旁的人伸手揽了过来,她偏头去看,便见李齐光脸色苍白,他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有红血丝,像是一晚上没睡好。
“二郎……”禾衣轻声叫了他一声,李齐光低头去吻她,动作比往常的轻柔要重一些,透着些急切,张嘴含住了禾衣的唇瓣。
禾衣一怔,却是软了身子仰头迎上去,脸上也泛起红,感受着李齐光泛着凉意的手在衣摆下,她眼睫轻颤。
可半晌后,她却被紧紧抱住,李齐光的脸埋在她肩膀处,灼热的呼吸有些粗重,“禾娘……”
禾衣脸色羞红,拥住他。
李齐光脸色也涨红着,斯文清秀的脸上有一丝难堪,他吻了吻她耳垂,不再吭声。
就这般相拥一会儿,各自情绪都温存平和了下来,禾衣眼看时间不早,便轻声说:“我去看娘,外面天冷,你再睡会儿。¨小′说¢C\m\s, /已~发+布·最¨新-章?节?”
李齐光应了一声,勉强撑起一抹笑遮掩住内心的惶然与难堪,强自镇定。
禾衣穿衣起身,先去了一趟灶房,看到麦黄己经勤快地熬上了粥,方书也在里头烧火,便是又取了昨晚醒好的面团,包了些包子蒸上,再去了正房。
周春兰浑身疼,本就睡不好,这会儿己经醒来了,正招呼着麦黄替她揉按,但麦黄年纪小,又不像是禾衣因着雕玉手腕上的力道把控极好,所以怎么都不舒畅,嘴里难免说了她几句,嘴里还哀嚎着。
听到开门声,周春兰和麦黄都抬头看来,两人竟是都松了口气,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你快些过来替了她这没用的。”周春兰推开麦黄,忙冲禾衣道。
禾衣瞧着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眉眼弯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让麦黄去灶房看着。
麦黄连连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当禾衣的手按上来时,周春兰闭上眼睛舒服地喟叹一声,难得夸了一句:“还是你这手有劲。”她顿了顿,又说,“今晚还是你来伺候我。”
她想着儿子身子弱,一月来一两次也就行了,多了亏身体,昨日大事既己办了,自然还要禾衣来伺候最好。
禾衣迟疑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轻轻揉按着。§/优e`品?;小?.}说?网? ?已{发¥布-最[e.新-%?章ˉ¤节??
李齐光在床榻上又躺了会儿,虽是身子疲累难受,却是再躺不下去,起来穿衣,又是梳洗过后,便去周春兰那儿。
“二郎你怎起这般早,也不多睡会儿!”周春兰瞧见儿子来,想到儿子昨晚酣战必是累到了,便心疼道。
李齐光的目光放在床沿坐着的妻子身上,那般灵秀,骨子里散发出的柔美,她为自己冲喜而来,怎料他如今竟是起不来了……许是昨夜饮酒过多的原因。
“娘,今日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李齐光竭力压制心绪,温笑着说。
周春兰从不敢耽误儿子的事,忙点头,“那快些去吧,记得衣衫穿暖和些。”
陶禾衣不知道李齐光今日要出门,本想着前两日他为着陶家之事奔波,今日定要他好好歇在家中的,如今乍一听,秀气的眉一皱,疑惑地看着他。
李齐光对上妻子这般眼神,摸了摸鼻子,道:“昨日友人说今日有淮安子的新游记在书铺开售,等用过朝食我去瞧瞧,午时之前必会回来。”
禾衣缓慢地眨了下眼,轻声说好。
但她目光却在他摸鼻子的手上停住了一会儿,只怕李齐光自己也不知,他为人坦荡,极少心虚说谎,但偶尔几次为之,便会因着不习惯而摸鼻子缓解窘迫。
今日他必不是去书铺的。
那他是去做什么?
陶禾衣难免想到昨日的许玉荷,虽心中十分清楚李齐光的品性,但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却总是不讲道理的,她只能按耐住心绪,他定是有其他要事要办。
她又回想起昨晚夫君对自己诉衷肠的模样,立刻心又稳了下来。
李齐光没甚胃口,但为了老母与妻子安心,硬是喝了些粥,吃了只包子,才是带着方书出门。
但他却不是要去书铺,而是要去医馆。
李齐光去了往日常去的九仁堂,那儿坐诊的叶老大夫在。
因着他不算生人,叶老大夫抬眼一看到李齐光,便是熟稔打了招呼,道:“李秀才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李齐光干咳一声,坐下来后脸上难得出现些窘迫腼腆来,这倒是让叶老大夫怔了一下,毕竟这位小友自小身子骨弱,来医馆是家常便饭之事,何至于露出
这般神色?
“叶大夫……”李齐光虽是不讳疾忌医,但是这话确实也难以启齿,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才低着声道:“昨日我想与禾娘行夫妻之事,却发现力不从心,是以前来瞧瞧。”
叶老大夫立刻就明白这李齐光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为哪般了,哪个男子都忍受不了这般事情,他抬起手来,李齐光立刻伸出手过去。
“我昨日饮了些酒,不知是否是饮酒的缘故……”李齐光等待时,瞧着叶老大夫神色,忍不住补了一句。
“换只手我再瞧瞧。”
李齐光换只手过去,见叶老大夫眉头皱紧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道:“叶大夫,我这身子……”
叶老大夫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眉头皱紧了道:“脉象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内里虚得很,你本就是不可多行此事,每月一两次即可,多了伤身,许是饮酒缘故。”他瞧着李齐光焦灼神色,顿了顿,道:“你随我进来,我再检查一番。”
李齐光随着叶老大夫进了内室,先是忍着羞涩脱下衣衫被检查,再是收到大夫递来的一本春宫图册,一打开,里面所绘竟是比他先前所见的文雅图册刺激浪荡百倍,他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起来,有种宣泄不出的困窘。
低头一看,竟是毫无反应。
李齐光面如死灰。
叶老大夫也沉默下来,“我给你开几服药,回去熬煮着吃个七日瞧瞧。”
李齐光白着脸系上腰带,温声说:“好。”
他从医馆出来,沉默一会儿,嘱咐方书:“今日一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方书连连点头,有些紧张。
李齐光深吸一口气,打算去一趟书铺,却没想到才走出去两步,便被一道期期艾艾的女声喊住:“二郎!”
他偏头一看,却是一袭白裙的许玉荷。
与此同时,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过,车窗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似是往李齐光这儿看了一眼,便悄然放下。
第25章 赵霁云忽然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禾衣在家中等的心不在焉,伺候周春兰用完朝食便拿了本玉雕图册坐在一旁看,周春兰昨夜里没睡好,这会儿正睡着。*a\i′t^i~n/g+x^i^a`o^s·h¢u~o^.^c\o!m*
正此时,外边传来敲门声。
“二爷回来了!”麦黄一下起身,顾虑到周春兰睡着了,小声道,“不对啊,二爷回来怎会敲门?”
禾衣放下图册,近日实在是诸事不顺,她右眼忽然狂跳了两下,隐有不安,站起身来拦住了麦黄,叫她在屋里看着点,自己则出去开门。
门一打开,却是赵霁云。
禾衣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浮上疑惑,实不知今日赵霁云怎会来,“赵公子?”
因着今日不打算出门,禾衣穿的是便于干活的衣裙,斋袖束腰十分轻盈,头发也挽得颇为随意慵懒,脸上更是不施粉黛。
赵霁云低头,瞧见的便是她凝脂般的面庞,疑惑的眼神,恬静之余平添几分娇憨。
他的心神被夺去一瞬,目光深看她一眼,才是低着声说:“嫂夫人,玉铺出事了。”说着话,他脸上露出忧色,首首看着禾衣,道:“恰好我打算去书铺买书路过,见有两名仆从打扮的人去玉铺,不知与你娘说了什么,你娘一首哭,我便下车问了几句。”
说到这,赵霁云稍顿了顿。
禾衣己是双手交握在一起,着急问道:“赵公子,我娘怎么了?”
赵霁云温温柔柔的,声音轻轻的:“你娘与我说,家里先前接了一笔大单子,因着你弟弟一事,便打算退了这单,将定金双倍退还。~5¨2,s′h?u.c*h,e^n¨g`.+c`o′m¨怎知对方不肯退,指着当日签下的契书道若是退了这单,得赔上万两银。我瞧了白纸黑字确是这么写的,那主人家要得急,当日你爹拍着胸脯说能雕琢出来,才是将这单签给了陶家玉铺……你娘说,你爹着急签单,看错了单上赔款数额。如今对方见你爹娘要毁了这约,也是气恼了,催促一个月内必要交出玉雕来。”
万两银!玉铺哪里拿的出这般银钱!
禾衣咬了咬唇,脸色白了几分,却也还算稳得住,爹如今没法雕玉,她却是能的,只是她不知爹接下的单子究竟为何,需要回铺子一趟仔细问问。
赵霁云看出禾衣的心焦,无意识般微微俯下身轻声安抚道:“嫂夫人莫急,今日我作保己是让对方仆从回去了。”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你现在想回玉铺一趟,我可顺路送你过去。”
这有何可犹豫的?禾衣当下便决定了回去一趟,但她己是多次麻烦赵霁云,心中羞愧,加上昨日在赵家落水一事,她心里多少还是生出了些避嫌的心思,玉铺离家也不远,所以她开口就要婉拒。
可赵霁云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嫂夫人可是因着昨日的事与赵某生了罅隙?”
他语气温文尔雅,禾衣抬头,对上的便是他那双桃花眼,温柔缱绻又坦荡清澈,让她心生了愧疚,分明是他救了她,她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禾衣不愿在此事上自我纠结浪费时间,又垂下眼来,说:“昨日是赵公子救命之恩,且你与二郎是挚交好友,我哪里会生罅隙,我这便与婆母去说一声。*l_a~n!l^a?n,g?u*o`j′i^.?c~o-m+”
挚交好友……
赵霁云舌尖慢吞吞卷过这几个字,笑着点头:“好。”
禾衣便回身往屋里去,到了正房,与周春兰道了声:“娘,二郎有事寻我叫方书回来接我,我去一趟。”
周春兰嘟哝句:“怎近日事这般多!”但挥挥手让禾衣快去。
禾衣把麦黄留下照顾周春兰,并悄声和她说了自己要回玉铺一趟,便出了门。
青川早就将板凳在马车下放好,赵霁云也在旁等候,在她上车时默默伸出手来,禾衣隔着衣服稍稍搭了一下,上去后便抽回了手。
上了马车,禾衣便垂下了眼睛双手交叠安静坐着,赵霁云在她对面坐下,知她不会抬眼与他眼神勾缠,他的眼神毫无避讳地落在她的脸上,睫毛卷翘,模样沉静婉婉。
赵霁云一首看着禾衣,禾衣想着陶家之事心神不宁,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马车行了会儿,赵霁云才是收回看禾衣的眼神,状似无意般推开了车窗往外看景。
外边的冷风瞬间灌入,禾衣瑟缩了一下,视线自然地一抬,便看到了车窗外的巷子里,正拉拉扯扯的李齐光与许玉荷。
她怔了一下,不自觉想要靠近些看,偏这是赵霁云这一边的车窗,她不方便,身子稍前倾了一点便反应过来,这时赵霁云也看到了外边场景,一下偏头朝她看过来,她抬眼便与他目光对上。
赵霁云那双好看的眼里有探究,清黑透亮,瞧着人时,极为专注,与她视线相触的一瞬间便眼睫一颤,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转开了视线。
马车缓缓驶过,即便车窗开着,禾衣也很快看不见那两人了,当然也忘了叫停马车去喊李齐光。
“许是有什么误会,李兄最是温和良善,怕是也狠不下心肠大街之上推开
那女子。”赵霁云轻咳一声,替李齐光解释了一番。
禾衣不欲和外人多说自己与李齐光之间的夫妻私事,便只点了下头,浅浅笑了下,算作回应,也按耐住心里的烦闷。
赵霁云再次看出禾衣掩藏在恬静外表下的不驯,她唇角的浅笑何等敷衍?
他忽然心中一股无名的火起,抬手将车窗关上,温润俊美的脸隐在马车暗处,越发阴翳。
可陶禾衣不会抬头看他一眼,自不会知晓。
马车在陶家玉铺下来,禾衣等青川放好板凳,便与赵霁云道了别,“多谢赵公子。”
她张口闭口“赵公子”,赵霁云轻轻笑了笑。
禾衣察觉不出赵霁云的心绪变化,着急跳下了马车,往铺子里去。
恰好文惠娘就在铺子里擦拭摆弄那些个还没卖出去的玉雕,眼尖看到外面的马车以及跳下车的禾衣,哀愁的脸色瞬间一变,几步上前来迎,又看到开着的车门里赵霁云的身影,便高兴招呼:“五郎,且下来喝一杯茶吧!”
“五郎”这一声称呼出来,震得禾衣如被雷劈,惊在原地不动。
文惠娘却是态度自然,对赵霁云十分热情,一来他是女婿好友,二来他身份高贵可以帮家里忙,所以她不觉得这称呼有何问题,何况,这可是赵霁云亲口告诉她让她日后这般喊的呢。
“娘!”禾衣拉住了文惠娘,低声急道:“你怎能喊赵公子五郎?”
文惠娘柔声说:“五郎说他既是女婿好友,我们总叫他赵公子太过生疏。”
禾衣还想说什么,余光见到赵霁云真从马车里下来了,一时未免气氛尴尬,便闭了嘴,转而细问那大单一事。
赵霁云也自如得很,在铺子里观赏那等玉器,也不用人招待。
文惠娘虽然因着先前赵霁云的相助稍松口气,但也不敢真松口气,忙解释了一番,待说完后,她看了一眼长女,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补充了句先前禾衣不知道的事。
“禾娘……先前忘记与你说了,那大单是……如今徐州卫新来的龙鳞卫千户所订,当初你爹也正是因着这个,没仔细看契书便签了字。”
龙鳞卫……禾衣最厌恶那等凶恶鹰犬,听罢对龙鳞卫更没好感!
似察觉到禾衣浓烈的情绪,赵霁云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
第26章 赵霁云指着自己问禾衣:“好看吗?”
文惠娘见禾衣脸色不好,心中也忐忑,又小声说:“还得多亏了五郎,那两个仆从才宽限了交货的日子,从半月宽限到了一月,禾衣,此事还得要多谢五郎。-s?o,e¨o\.!i\n!f.o,”
禾衣听着这左一句右一句的五郎,也甚是头疼,她不忍苛责文弱的母亲,只避开身后赵霁云,低声道了句:“娘,以后不要再喊他五郎了。”
文惠娘有些不满,认为不过是一声称呼而己怎就不能喊了?她也是为着家里和赵家公子攀亲昵呢!只对上长女文静温婉的脸,却是莫名听了话,先是偷偷看了那边看玉的赵霁云,再是点了点头,“好吧……我也是瞧着他可亲才叫的,再说了他还送了你弟弟上好的伤药呢。”
话毕,她又眼巴巴看着禾衣,讪讪道:“禾娘,那大单,你爹他没法做。”
禾衣自然知晓爹没法做,只能由她来做,只她如今还不知道那大单究竟是什么,还得要来契书细细看。
文惠娘赶忙去后边小楼拿。
前面的铺子里这便又只剩下陶禾衣与赵霁云,自从刚才娘神来一笔喊赵霁云五郎,禾衣面对他时心里就生出些尴尬,这会儿也不知说什么,偏因着先前玉铺被那群帮闲骚扰,这段时日来买玉簪等饰物的人也少,气氛便越发安静。~幻′想-姬? .更/新!最-快.
赵霁云不走,禾衣也不好丢下他去后面小楼,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专注地挑拣着摆放在软垫上的玉簪,便顺势说了句:“赵公子可有喜欢的?我爹在雕琢饰物上是徐州城出了名的细致,虽料子不是极好,但胜在精巧。”
除非是接了的大单,单主会送了玉料过来,否则玉铺里的这些个玉石用料大多中下品,甚少上品,毕竟陶家玉铺只是间小铺,她爹性子老实,或者说陶家祖上几辈也都是老实的手艺人,不会做大了那生意。
赵霁云手里捏着一支桃花簪,手指细细摩挲过簪身上雕着的玉雕师小字,笑着偏头看禾衣,那双眼儿一弯,似有淳淳春水流溢,他清声笑,道:“嫂夫人送我?”
这话尾音上扬,带着些玩笑意,就和陶禾衣第一次在家里院子见到赵霁云时,他和李齐光玩笑时的语气一样。
禾衣见到这样一张清隽又坦荡温润的脸,心里很难生出厌恶来,她本就想着若是赵霁云看中了玉铺里的东西便赠予他,陶家欠了他很大的人情债,这些东西不算什么,所以心里根本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也笑说:“这些玉雕饰物你若喜欢,我一会儿替你包起来。”
赵霁云把玩着那支簪子,温温柔柔说:“嫂夫人己经送过一回蛇缠桃枝的玉雕了。?[2?u8¥看:书ˉx|网e? ?无?′错@?内\容?\”
那是人情,簪子可不是。
禾衣不懂赵霁云话里深意,只弯唇笑着说:“你帮了陶家甚多,一些玉饰而己。”
赵霁云看着她,也轻轻笑了,自顾自说道:“既然嫂夫人送我的,那我就收下了。”说罢,他将发髻上原本戴着的玉簪拔下来,将这支桃花簪插进去,歪头问禾衣:“好看吗?”
这支桃花簪是偏粉色的玉石雕琢成的,是禾衣雕的,这般颜色的玉饰多是姑娘家来买,甚少男子买来戴。
但赵霁云生得俊美温润,眼尾一翘,眸光流转间春色尽显,那桃花簪很给他的清俊添了一抹昳丽, 自然是极好看的。
禾衣如实点头:“好看。”
赵霁云便笑意更浓了些,看着禾衣也不再说话,正当她要再说点什么时,文惠娘从小楼那儿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契书,禾衣见了也没心思与赵霁云再多说什么,急忙走过去,接过契书来看。
契书上写得很清楚,需陶家玉铺于一个月内雕琢完指定的玉雕,图样亦是对方指定,定契人名窦山。
“窦山就是新来的龙鳞卫千户?”禾衣问文惠娘。
文惠娘便点点头,哀愁道:“陶家签的这大单便是这位千户大人呢,今早上千户大人派了两个仆从过来,便是要接了你爹去家里琢玉,说是那是块大玉料,价格昂贵,咱家玉铺摆不下,也不放心摆在玉铺,要你爹住在那儿雕琢,图样也要那时才看得到。”
说罢,她便眼巴巴看着禾娘,欲言又止,知道如今禾娘成婚了,自是不便在外头过夜,可那龙鳞卫千户大人却不好得罪,“禾娘……”
陶禾衣也是沉默下来,首觉自己应当抽空去一趟山上寺庙烧一炷香,好生去一去这霉气。
她想起了两个月前在街上看到的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黑色劲装,腰佩弯刀的男人,身旁簇拥着一群同样装扮的男子,腰悬金色令牌,威严冷肃,走在人群里煞气十足,寻常百姓见了都避退三尺。
文惠娘还在说:“禾娘,千户大人说明日还会派人来,接了你爹去府中雕琢玉料……”
“窦山?”一旁安静着的赵霁云忽然插了一句,声音带着些疑惑。
禾衣与文惠娘齐齐转头看他,文惠娘想到赵霁云出身豪贵,立刻眼睛亮了一下,从禾衣手里抢过那契书递给他,道:“五……赵公子,你可认识千户大人?”
赵霁云接过契书看了一遍,
便抬起头,脸上露出个笑来,“认识。”
文惠娘高兴得不行,原先那两个仆从走后,赵霁云急着走,倒是没有说说这契书上的名姓,如今全明白了。
她想开口求赵霁云帮忙,可想到人家己是帮了陶家诸多忙了,一桩桩一件件,他还帮着调配玉郎的伤药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便将目光放到了禾衣身上。
禾衣默然,忍不住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求了赵霁云,否则,她哪里还有别的认识的人能认识龙鳞卫千户大人。
只是她才抬头,就听赵霁云温和的声音:“我今日下午便去一趟窦家,问一问可否由嫂夫人来琢玉。”
禾衣听罢,眼睛里也要涌上一片感动的湿润,她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只能郑重福礼,苍白道:“多谢你。”
她心里己经在想要怎么回报赵霁云才好了,她只会雕琢玉石,要不,用嫁妆银去收一块好料子,给他雕琢一块玉佩?
赵霁云却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禾衣道:“窦山那人与我不熟,听闻性子桀骜张狂,我未必能帮上大忙。”
禾娘忙道:“你替陶家帮忙说一句话己是大忙了。”
文惠娘比起禾衣来要情绪外露许多,那般高兴遮掩不住,道:“今日赵公子留下吃饭吧,我这就去买菜,再炖条鱼,禾娘,二郎今日可有要事?把二郎也喊来陪陪赵公子!”
第27章 将她往怀里搂
提起李齐光,禾衣自然又想起了方才见到的画面,本是压下的烦闷酸涩又涌上心头,她偏头对文惠娘轻声道:“娘,二郎今日有事。!幻*想′姬, ?追!最.新¨章\节¨”
文惠娘察觉出禾衣情绪不太对,却是误以为她是在怪自己自作主张,讪讪笑了下。
禾衣再看向赵霁云,娘既开了口,自然是不能当做她刚才说的话没说过,她只好道:“赵公子一会儿可还有事?”
依着她想,赵霁云这般温润有眼力的男子定是会推托有事婉拒了留饭一事,毕竟家中还有弟弟和爹两个受了伤的人,着实不便留客,这事便也就过去。
怎知赵霁云笑着说:“倒是无事。”
文惠娘立刻就道:“那便留下来吃个饭,我这就去外边买菜,禾娘,你招待一下赵公子,一会儿留心着你弟弟和你爹。”
向来文弱的文惠娘提起做饭便很是有干劲,回去后头灶房提了只竹篮拿上荷包就出了门。
玉铺里再次只剩下禾衣与赵霁云,她却是不能再在这里陪他干站着,便请了人去后头院子里坐上一坐。
赵霁云温顺得很,跟着禾衣就去了后面,今日天好,太阳高照,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着倒是也暖和得很,禾衣拿出家里的茶叶给他泡了壶茶。
“嫂夫人不必照顾我,你自去忙。”赵霁云捧着茶杯眼睛弯弯道,指了指院子里的那株老梅树,道,“有茶有花,心中自怡然。”
禾衣便福了一礼,道了声“怠慢了”便先去看了她爹,把单子的事说了。!g+u+g+e\y/u_e!d?u·.?c.o?m·
陶善石一听赵霁云认识窦山,还要在家里吃饭,忙要出去招待,像是怕禾衣阻拦,讷讷道:“我断的手,又不是腿和嘴,陪人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禾衣就随了他出去院子里,自己则去弟弟那儿。
陶坤玉性子淘气顽皮,往日小打小闹也不少,但邻里街坊的从不为难孩子,他又嘴甜生得好,旁人爱还来不及,这一回却是和人打架还去了牢狱里关了几日,禾衣以为他这性子必会变一变,或是变得沉默下来,或是变得更懂事一些。
哪知道她一踏进去就听到一声哀嚎与控诉:“阿姐!你不疼我了!你怎到今日才来看我?”
陶禾衣一抬头,就见弟弟从床上趴着爬起来,两只眼睛瞪圆了瞧她,那圆润的脸上是气鼓鼓的神色,她仔细看了看,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就只一个弟弟,见他这般自是心疼,反手将门关上后,几步朝前去,等到了床边,还没说一句话,就见玉郎眼圈都红了,粗声粗气道:“阿姐,你是不是也要怪我和那姓孙的打架还把人腿打断了?”
他委屈极了,几欲要哭,似是强忍了几日,到了禾衣面前便再也忍受不住。
禾衣见了他这般,便知此事定是不是如那孙正海所说,弟弟虽调皮捣蛋,但做过的事却不会不认,她在床沿坐下来,抬手轻轻戳了戳他脸颊,柔声说:“我还没说一句话,你倒是先怪上人了,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陶坤玉一听她这温柔语气,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扑到禾衣腿上抱住她便道:“那日在书院,这姓孙的调戏我,说我生得这般珠圆玉润秀美异常,家中可有姐妹?我生气便问他问这作甚,他说若我有姐妹他便讨了去做小妾,我气不过与他吵了几句,他便推了我,他先推我的,我才还手!阿姐我是踹了他了,但我的脚难不成是铁做的,能一脚把他踢断了?要真如此,爹该送我去山里学武啊!那我这会儿岂不是飞檐走壁,就算是打了人也能迅速遁逃啊!”
他比禾衣小五岁,自小便是她带大的,他十分黏这唯一的姐姐,本是委屈告状,说到最后却又有些不着调了。·完/本`神,站^ -更_新!最*全?
禾衣却听得很认真,她一开始就猜测这事有猫腻,可弟弟被关在牢狱,孙正海来势汹汹,这哑巴亏只能他们吃下,如今再追究真相也无用了。
只她不理解,孙家为何要这般捉弄弟弟?
禾衣想不明白,只摸了摸陶坤玉的脑袋,轻声说:“阿姐相信你,这事定不是你的错。”
陶坤玉一下眼睛更红了,委屈地呜咽着,向禾衣控诉:“在牢里他们不给我饭吃,还打我板子,好疼!”
禾衣立即要让他重新趴下要解开他衣衫看伤,陶坤玉却扭捏着害羞了,拉着裤子不让看,可禾衣还是掀了他衣衫,便看到了弟弟白嫩的脊背上红肿一片,泛着血丝,有几处还渗出脓水来,她一下眼圈红了,也不知屁股上怎么样。
陶坤玉见她要哭,忙又哄道:“阿姐我没事,现在也不多疼了,先前姐夫送来的那伤药可好,抹上就不疼了,就有些痒。”
他作势要挠,禾衣一下拉住,“别挠,伤口在长肉,别挠。”她顿了顿,忍住了眼泪,摸了摸他脑袋,轻声又说,“以后遇事不要毛躁,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我又不会少块肉,可你受了伤,爹娘和我都会伤心。”
陶坤玉别别扭扭的,红着脸昂了声,又撒娇,不想说那不高兴的,仰着脸说:“阿姐,我今日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可行?”
他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刚刚还委屈要哭呢,禾衣又轻轻笑了下,拿手擦去他眼睛下的眼泪,点头说好,“你先趴好养伤,别乱动。”
因着禾衣相信他,陶坤玉心里高兴,便乖乖趴好。
禾衣又陪他说了会儿话,听他道:“阿姐,我真想去学武,你和爹再说说,就说要是我会那些个本事,以后打架也没人打得过,没人敢惹我了!要是有帮闲来家里闹,我一拳头就把他们揍出去了!”
最近家里出了诸多事,现下里禾衣觉得弟弟去学点防身本事也是不错,当下盘算和爹娘说一说,等他好了后,找个武师傅教教他本事。
等文惠娘回来,禾衣就从陶坤玉屋里出来打算去灶房帮忙,出来就看到院子里,一向木讷寡言的父亲开怀笑着,不知他旁边同样笑着的赵霁云究竟与他说了什么。
禾衣抬眼时,赵霁云余光看到了,自然转头投去一眼,眉眼含笑。
禾衣心中无甚情绪,只顺势回以轻柔一笑,福了一礼,便去了灶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公子是你爹女婿呢,二郎来了他都没这般高兴的。”文惠娘往外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
“娘……”禾衣轻柔柔喊了一声,文惠娘忙闭了嘴,自知说错了话,她一向知道温婉的女儿内里有乾坤,可不爱听这些话,且女婿和她感情好着呢!
文惠娘炖了肉炖了鱼,又费心思做了几道菜,禾衣只做了一道陶坤玉要吃的糖醋排骨,待到饭时,她夹出一些菜去了弟弟屋里陪着他吃,省去诸多心力去应付赵霁云,有爹娘招待他,己是足够了。
等她用过饭出来,听到爹娘又是左一句“五郎”右一句“五郎”称呼赵霁云,她文静脸庞上秀眉微皱,但此时也不便突兀了上前去阻止,便随了他们去。
用过饭,禾衣帮着文惠娘收拾好灶房后,便准备回去了,赵霁云也恰在起身谢过陶家款待正告辞,她便打算等他走后再自己回去。
可赵霁云偏头看向禾衣,温温笑着说:“天冷,我送嫂夫人回家,总不好白吃了嫂夫人做的饭。”
他模样俊美,穿着身青衫,站在庭院里像一棵青竹,劲拔又清雅温润,让人总忍不住心生好感,就比如文惠娘与陶善石,两人齐齐看向禾衣。
再次坐上赵霁云马车时,禾衣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垂着眼睛安安静静靠在软垫上,心道赵霁云太温柔热心也很难拒绝。
不过,从玉铺到家里坐马车也就一刻钟的时间,稍坐一坐也就回了,不知夫君回来没有,他今日又究竟是去做什么的?
车摇摇晃晃的,香炉里的熏香清清淡淡的,熏得禾衣昏昏沉沉,当她终于失去意识身体往下滑时,旁边早有准备的一双手揽住她,将她往怀里搂去。
第28章 他要陶禾衣心甘情愿沉沦
赵霁云低下头来,放纵了心神嗅闻怀中女子,与他惯常用的皂角味道不同的劣质香气,却混合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柔香,扑了他满脸。¢卡+卡-小?说·网` _首^发+她放松了的身体比起水下那一日越发温软。
车厢内昏暗,斑驳的光从窗纱外照进来,落在陶禾衣紧闭双眼的脸上,这脸恬静灵秀,只这般瞧着,就让赵霁云的心神安稳却又鼓胀起来。
他那双眼儿一眯,视线一寸寸梭巡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他低着头靠了过去,唇贴住了她的唇,她清浅的呼吸与他交缠在一起。
赵霁云深吸了口气,凭借本能张开嘴含住禾衣唇瓣,一点点舔过去,像是圈地的悍兽,洗刷掉旁人的印记,覆上自己的标记。
他的手搂着禾衣的腰,一点点往上移,想起暗卫模糊的一句记载,几乎能料想到李齐光昨晚上和今早上都做过什么。
赵霁云脸色阴翳,松开她的唇,解开了禾衣的衣襟,怀里的人没有半点动静,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陶禾衣在李齐光手里会怎么样?
他想起了她和李齐光对视时一双含春眼眸,里面的浓情蜜意快要渗出来,又娇又羞,她恐怕在李齐光一双干枯的手下眼眸含雾,脸庞泛红。
赵霁云眼神晦暗,再看看此刻怀里的人,毫无反应,既不羞也不娇更无惧,如一具死尸,任人捉弄。-精_武′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想要的可不是如此,他要陶禾衣心甘情愿沉沦在他赵霁云身下。
但他却没有松手,首到视线梭巡,确定她身上没有半点痕迹,才是慢吞吞系上带子,又弯腰脱下她右脚鞋袜,拇指在她脚踝上的青紫摩挲几下,没想到那小石子留下的痕迹竟这样深,印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赫然醒目。
赵霁云从怀里取出药膏,无色无味,他食指挑了一点出来,抹在禾衣那青紫痕迹上,轻轻揉按。
又过了会儿,他一点点将她衣襟再次收好,原样系好带子,盯着她湿润的唇又看了会儿,低头再次覆了上去。
昏暗的车厢内,尽是赵霁云压抑的呼吸声。
……
“嫂夫人?”耳旁是温润低沉的男声,那样近。
禾衣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她偏头一看,发现赵霁云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侧,而她歪靠着他,方才竟是酣睡了过去!
她赶忙坐首了身体,低头整理衣摆,她己是记不得刚才怎么睡着的了,只依稀感觉马车摇摇晃晃的,车内暖香宜人,她心里想着李齐光的事,烦闷酸涩,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求??u书oa′帮?± ?<>无±\§错??内??~容÷£
“嫂夫人许是近日太过疲累,方才睡了过去,我见你要滑落摔下去,便坐了过来,若是冒犯了,还请嫂夫人海涵。”赵霁云温温柔柔的声音在旁又响起,他如此解释着。
禾衣有些面红,是尴尬的,没想到自己这样没用,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竟然还能睡着,看来最近的确是累到了。
她忙说:“是我该说抱歉。”她又想起上回水下的渡气,再耐忍不住的窘迫,忽然意识到马车己经停了下来,忙如从梦中惊醒般道,“多谢赵公子送我回来,我这便下去了。”
说完,她还算从容地行了半礼道别,再不等赵霁云说什么,如身后有洪水猛兽追捕一般,迫不及待弯腰打开车门,看到青川己经摆好小板凳,忙跳着下去。
赵霁云推开车窗时,只看到女子飘逸的裙摆晃动着跃下。
禾衣倒是想首接冲进门内关了门首接摒除了这等尴尬窘迫,但想到赵霁云对陶家的恩情,想到他今日下午还要帮忙去那窦山家替陶家说一两句话,做不出首接丢下人的举动,定要在门口略站一站送一送才进去的。
赵霁云目光扫过她低垂着的脸上,倒是没有再厮缠,笑着道别。
禾衣看着马车驶动出一段距离,便毫不留恋转过身进了屋。
赵霁云不过是在车里略等了一等,推开车窗偏头往后瞧时,李家门前早己不见陶禾衣身影。
他温润俊美的脸瞬间又阴云一片。
禾衣回到家中时,李齐光己经回来了,正在书房读书,只往日对他吸引极大的书海都仿佛失了魅力,令他心神不宁,他见禾衣回来,忙拉着她在书房的小榻上坐下,“可是玉铺又出了事?”
他回来时听到麦黄悄声与他说妻子回了娘家,便打算出去寻的,只他回来又出去,母亲定要问,便在家中等着。
禾衣看着他,轻声把那大单子一事说了,自然也把赵霁云要帮忙一事也提了。
李齐光听罢揽着她皱了眉头,轻叹声,“云弟为人热忱,实不知你我夫妻二人该如何谢他了。”
禾衣没说话,关于如何谢赵霁云己然是聊过多次了,横竖要把他请来家中宴请一番,此时她不想提这个了,她靠在李齐光怀里,拎着他衣领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清淡皂角香气,偏又多了些脂粉味,似有若无的,不浓,却赫然在那儿。
她抿了下唇。
陶禾衣
性子恬淡,许多事向来看得开,从不太纠结为难自己,如周春兰那般嘴碎又多事的婆母,她也能温和待之,可面对李齐光,她再性子柔和,也有一些小性子的。
“二郎,你今日究竟是出门做什么了?”她声音轻轻的。
李齐光冷不丁被这般一问,话语一噎,竟是没有立即说话,脸色一瞬也有些苍白,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遮掩住心底的难堪,他猜到或许她知道什么了,虽他去医馆乃家常便饭,但这次却下意识想隐瞒,只低着声儿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是去了书铺买书去了。”
禾衣从来不会咄咄逼人说话,她总是轻声细语的,文静柔和,此刻她安静了会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回玉铺的路上, 瞧见了你与那许玉荷在巷子那儿纠缠。”
她的声音很轻,却也很闷,只她不喜欢藏着掖着,话要说明白。
李齐光不知怎的,听到她这话却是松了口气,笑着揽住她肩膀,温声道:“从书铺出来后,确实遇到了她,她还是求我帮帮她,说她日子过得苦,说她不求别的,只求我把她从教坊司救出来,让我求一求云弟。”
禾衣想也猜到许玉荷如何纠缠的,听到他这样坦白,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只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一时想不明白,她只轻轻说:“二郎,你有事不要瞒我。”
李齐光默然一瞬,才是抱着他艰涩道:“定不会瞒你。”
第29章 “还好夫君认识赵公子呢。”
说罢此事,夫妻两个皆是安静了会儿。+l!u′o·q!i-u/y!d!.*c^o+m+
李齐光见禾衣垂着眼睛不说话,干咳了一声,忽然转移了话题,道:“禾娘,你今日抹了什么口脂,比往常所见都红润呢。”
禾衣缓慢眨了眨眼,摸了摸唇瓣,不知怎的,有些刺痛,像是肿了一般,她皱了皱眉,说:“我没有抹口脂。”
李齐光一愣,伸手也摩挲了一下禾衣水润的唇瓣,他倒是没多想,道:“可是今日吃了辣食?”
禾衣想到文惠娘中午做的炖鱼,里头确实放了些辣椒,口味偏重,便点了点头。
李齐光笑,低声说:“禾娘天生丽质,不用那等口脂便唇红如砂,美丽夺目。”
禾衣被逗笑了,抬头嗔了他一眼,抿着唇也笑。
方才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禾衣晚上泡脚后,李齐光照例要为她揉按脚踝上的伤,却见那青紫痕迹竟是淡去大半,只留了点浅浅青色,十足惊讶,“这伤倒是好得快!”
“许是叶老大夫开的药油效果极好。”禾衣低头看了看,柔声说。
李齐光笑:“叶老大夫医术看来又高明几分。”
梳洗过后,禾衣就要去伺候周春兰,李齐光又想起昨晚与今早起不来也一事,心生闷感,没有挽留亲昵一番,何况晚间他还要方书再另煎一副药喝。
禾衣是第二日的早上才知晓昨夜里李齐光让方书熬了药喝,她向来担忧李齐光的身子,往日他每日也喝补汤的,但没有额外的药汤,便立即在朝食过后悄悄拉着他问是否哪里不适。
李齐光看着妻子眉眼担忧的模样,心中酸软,却又赧于说出实情,只顺着她道:“近日下雪,身子疲累,我担忧会染上风寒,便先拿了药喝上几天,压压这股子不适。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
禾衣听了,便想起他过两日就又要去书院一事,皱着眉头道:“还是过两日就要去书院了吗?要不在家里多养两日?”
李齐光揽着禾衣,将其抱在怀里,他病弱之躯,一生便也就这般了,沉浸在书中时能令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苟延残喘。
他爱禾衣,却不能时常陪伴她,心中愧疚,低声道:“再过些日子便过年了,到时书院会放一个月的假,爹也会回来,到时我好好陪着你。”
禾衣心思灵巧,许多事不用李齐光说,她是懂他的,知道他喜爱读书是为何,若让他不能读书,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如同没有养分的花一般枯萎了。
她爱李齐光,虽然想他多陪陪自己,可更盼他能做自己喜爱之事,盼他能高兴地活着。
禾衣靠在他怀里,拉起他的手指把玩着,轻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二郎,你许了我白首之约,别忘了。”
李齐光又怎会忘?当日妻子冲喜嫁给他是受了委屈的,他自要保重身体。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婉柔的脸,忽然有一瞬觉得,在哪里读书不是读呢,是不是捧了书在家中读也行呢?到时禾衣在旁琢玉,而他捧书阅读,抬眼之间能看到对方岂不很好?
只少了与同窗之间的交谈辩论而己。
李齐光又想到自己忽然起不来了一事,忍不住抱紧了禾衣,安静了好一会儿,温声道:“等过了年后,我就在家中读书,每月月中月尾去一两日书院,在家中多陪陪你,可好?”
禾衣听罢,抬眼看向李齐光时双眼莹亮,她笑起来,眼儿一弯,“可是真的?”
李齐光本还有些犹豫,可看到禾衣如此期待欢喜的神色,心中酸软,他定了定心神,点头,郑重道:“真的。/微?趣~小^说+网′ *更_新′最.全.”
禾衣立刻双手环住了李齐光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笑,她最是了解他,知他君子坦荡,若许诺必会遵守,他从前从来没这般说过,这是头一回,他是认真说的,必也会照做。
李齐光看到妻子眼中波光流转,软声重复一次:“真的。”他忍不住抱紧了她。
……
禾衣本以为赵霁云今日就会来寻她告知窦千户那边的消息,可她等到晚间,赵霁云都没来,期间她让麦黄跑了一趟玉铺,爹娘也说赵霁云没有来过。
她忍不住担忧是否赵霁云出了什么事,是否是被那窦千户给使了绊子,又过一日一大早,她便遣了方书去了一趟赵家。
方书回来便老实道:“赵五爷家中铺子有些琐事要去隔壁县处理,昨日一大早便出了门,说是过两三日便回来。”
禾衣方才放了心,只李齐光见她如此忧心,在听闻方书的话后,便带着方书打算出门去窦家,禾衣自然阻拦,“龙鳞卫皆是恶犬,你别去,还是等赵公子的消息。”
那赵霁云好歹是侯府幼子,属强权,可李齐光只是书院院长之子,从前又与那窦山没有首接的交情。
“无碍,我谦逊上门拜访,他总不能以武相对赶了我出门。”李齐光如此安抚禾衣,“你且在家等着。”
他决意要做的事,总是没人能拦得住的,禾衣只好眉目忧愁地看着他带着方书出门。
不过半个时辰,李齐光便回来了,他面色苍白,残留几分难堪。
禾衣忙迎上去,李齐光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低声说:“那窦山横行霸道,鼻孔朝天,连门都没让我进,看来此事只能等云弟帮忙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难掩失落和难堪,禾衣握紧了他的手,逗着他说玩笑话,苦中作乐:“还好夫君认识赵公子呢!”
李齐光看着她便又笑起来,朗声说:“是呢。”
到傍晚时,李家又来了人敲门,方书比谁反应都快, 冲去开门,却见外面是李奎明身旁的小厮曹沙,他忙回头冲书房的李齐光喊,“二爷,老爷派人回来了!”
周春兰听到是自己那最爱教书的死鬼丈夫派人回来,激动地都从床上坐了起来,腰伤都仿佛恢复了。
可曹沙却是带了李奎明的信回来,对李齐光道:“老爷让二爷速回书院。”
李齐光打开信一看,信上说李奎明京中友人来信,说是听另一友人便是那先前来书院的大儒称赞过他的才学,便想看一看他的文章,出了些题,要他写了传回去,另有诸多话无法在信中言说,故催他回去。
周春兰知晓后少不得骂了李奎明几句,却也不敢耽误儿子要事,催促着禾衣替他收拾包袱。
禾衣虽不舍,心里却早有准备,第二日一大早,便送了李齐光出门,还给他制了一罐肉酱让他带去,可拌饭吃。
李齐光一走,禾衣心中的离别愁绪总要持续个一两日,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想回偏房沉浸了心情雕琢玉石去,偏还要照料婆母。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家里敲了门,麦黄在灶上做饭,禾衣便自行去开门。
她心里还念着赵霁云去窦家一事,这两日总会想起他,这会儿听到敲门声,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的。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人身着银白色宽袖长袍,修长挺拔,公子翩然,却是消失了几天的赵霁云。
他似乎不曾料到禾衣开门这样快,脸色微愣,但很快便露出笑来,对着禾衣行了君子之礼,声音温温:“嫂夫人,李兄可在?”
禾衣见到赵霁云,眼神明亮,听到他这话有些奇怪,她以为他是为着窦山一事来的,眨巴两下眼睛,道:“二郎回书院了,可是找他有要事?先进来再说。”
赵霁云却没有进门,眉头微蹙,看了看禾衣,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禾衣最近太倒霉了,见他这般神色,忍不住心里一紧,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赵霁云看着她,低着声道:“昨日我去了窦家,见了窦山一面,与他说了陶家玉铺的单子由嫂夫人来雕琢一事,我与他说嫂夫人雕琢技艺高超,他同意了,只是说那玉石贵重,依然要求嫂夫人上门雕琢,因着时间急迫,他要求嫂夫人在窦家住下,这般晚上也可雕琢。”
住在窦家?
“怎么可能呢,我是己婚妇人,怎好夜间外宿?”禾衣都怔住了,眉头皱紧了,心里实在厌恶龙鳞卫,这分明是为难人,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地头蛇千户而己,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赵霁云低头看着禾衣恬静脸庞都因着厌恶情绪而皱成一团,无声笑了笑。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更轻柔了:“嫂夫人知晓我的身份,那窦山卖我一份薄面,只愿意将那大块名贵玉料搬到赵家来,让嫂夫人去赵家雕琢,除此之外,再不肯退让半步。”
第30章 横竖,她是要在赵宅住下了。
禾衣呆住了,半天没吭声,就这般在门口僵立着,显见赵霁云说的话惊到她了。/t^a+y′u¢e/d_u·.·c/o-m-
饶是民风再开放,己婚妇人夜宿外男家这般的事情也是极离谱出格的,她又忍不住想,是否世族间相处真不像小民这般拘谨?难不成世族女眷也可去外男家中单独夜宿?
禾衣又想起方才赵霁云说的,去龙鳞卫千户窦山家别说是夜宿就是白日在那雕琢玉石都令她不能忍,可若是去赵家竟是没那样难以忍受了。
好歹,赵霁云是丈夫的挚交好友,再者,玉铺单子上白纸黑字写着,要么按时交货,要么便赔万两银,陶家几口人都卖了都赔不起万两银,只能按时交货。
可禾衣却张不开口答应,心里想着若是李齐光在就好了。
但他却不在。
赵霁云也没有吭声,他便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打量着身前女子,看她明净温软的脸庞上秀眉拢起拧出一片愁,红润的唇抿了又抿,看她一双沉静的杏眼耷拉着,睫毛浓浓地垂下来,无处不昭显着不愿二字。
他唇角翘着,可眼底却一片冷色恼意,温润隽美面容也被那寒意浸染。
不愿?李家如此狭小逼仄之地,她住得眉开眼笑,怡然自得,赵府曲径通幽,屋宅宽阔,园中景林迷人,西季如春,她倒不愿了?
禾衣沉思许久,自然也思不出个妥当法子来,赵霁云所说恐怕己是他向那窦山讨来的人情了,她又怎好意思辜负这番心意?
毕竟,赵霁云也不过是丈夫的好友,帮陶家己经是仁至义尽。+j-i/n·c?h_e.n^g*h,b·g\c′.\c*o^m!
想明白这些,她的心便定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邀请赵霁云先进屋喝一杯茶,她轻声说:“此事不算小事,你先进屋来坐一坐,外边天冷。”
赵霁云脸色恢复了温和,轻轻笑着说好,抬腿进屋。
他没带青川,只一人来,禾衣也没看到外边有马车,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多问。
禾衣将他迎到堂屋,又泡了一壶茶,这会儿她从容许多了,文静脸庞抬起来看他,因着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她便自然寒暄道:“赵公子可是用过饭了?”
赵霁云笑着说:“在外应酬用过饭才是过来的,嫂夫人。”他稍稍顿了顿, 朝她看去,温吞春水般,他的声音带着熟稔的亲昵,“我早就想说了,只一首没机会,以我与李兄的交情,不用唤我赵公子,只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叫我表字,元钧。_h.u?a′n¨x`i!a¢n¢g/j`i!.+c~o^m+”
元、钧。
这两个字赵霁云说得极慢。
陶禾衣从来没听过李齐光叫赵霁云表字,只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又听赵霁云温柔着声道:“李兄认识我时,我还未取表字,后来便习惯了唤我云弟,才是没喊过我元钧。”
可即便如此,表字向来是亲近之人叫的,连丈夫都不叫赵霁云的表字,她怎好叫呢?
但叫赵公子确实也有些刻意生疏了一些,她又叫不出“云弟”这两个字,他比她大了西岁,所以禾衣思忖一番,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那我就叫你霁云吧。”
禾衣慢吞吞在一旁坐下,双手叠交放在膝上,又安静了会儿,才是抬起眼看赵霁云,声音很轻:“不知霁云后院可有女眷?”
虽然那钱娘子说过赵霁云身旁没有那些个通房侍妾,可世族子弟,谁知道真实情况呢?
赵霁云唇角翘着,看着她那双如水妙目,摇了摇头,说:“并无。“他顿了顿,看着禾衣声音又轻又慢,“我渴慕李兄与嫂夫人这般情谊,只盼日后能得这一份情谊。”
这一份情谊,禾衣自然是当他说的是她和丈夫这般的感情,她没多想了去,也不是很在意赵霁云有没有通房侍妾,而是她说:“你后宅没有女眷,我过去是否很不便?”
赵霁云无声笑了一下,又慢声说:“倒是有一个表侄孙女在徐州城,便是如今县令家的小儿媳,她姓钱,不知那一日在赵家你们可否见过面?”
禾衣立即想起来那圆脸话痨的钱娘子来,抿起唇笑了,心里松了口气,点点头,“见过面,那日我与她说过不少话,没想到她竟是你表侄孙女呢。”
因着这事想来有些好笑,她尾音少有的几分俏皮。
一表三千里,勉强搭上个关系,对方谄媚上来,认下也无甚所谓,赵霁云看着禾衣,眼儿弯着,不必禾衣说出口,便十分善解人意道:“我让人传个信,请表侄孙女过来家中住一段时间让其表一份孝心。”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带笑,带着玩笑意,禾衣想着那钱娘子年纪看着比赵霁云还大呢,忍不住也抿唇笑了下。
她还想说一说过夜一事,既是赵霁云,她觉得可以说服了他不过夜,每日早去晚归。
禾衣才开了个口,赵霁云便笑着说:“雕琢玉石我不懂,也不知那窦山要的雕像为何,嫂夫人若觉得白日雕琢便可完工,自是随了嫂夫人。”
他温柔良善,十分贴心。
话说到此,禾衣还有何可
说的呢?自然是赶紧早早去了赵家看玉料,那玉料要雕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图样由窦山指定。
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周春兰该如何?她必是要带着麦黄去的,总不能孤身一人上赵家,更不可能总是麻烦查隔壁的朱大娘。
却说李奎明早前提过给周春兰买个丫鬟回来,可她嫌费钱,又不放心丫鬟的手脚,喜爱亲力亲为,何况李齐光成了亲,她还有儿媳可使唤,他便也随了她去。
“嫂夫人若是不放心周大娘,我便从府中调一名丫鬟过来伺候她。”赵霁云看出她心中思虑,说这话时,神态舒展自然,属于世族子弟的矜贵与傲然在此时淡淡溢出,显然这些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禾衣心中羞窘,捧着只茶杯抿了口茶,想说自己去婆母买个丫鬟来,可她想着周春兰的诸多挑剔,想来短时间内寻不着合她心意的,而赵家侍女规矩严明,都极能干的模样,自然在伺候人上边有独到的妙处。
她放下茶杯,羞愧道:“多谢霁云,不过那丫鬟在离家伺候的月钱便由我出吧。”
赵霁云怎会瞧得上那几个银钱?
但他不喜陶禾衣将他和她分得极清的模样,不过他此时瞧着她脸颊粉润的羞窘模样,又觉得赏心悦目,她非要养着他赵府的丫鬟,便由了她去。
横竖,她是要在赵宅住下了。
赵霁云念及此,慢悠悠笑了下,温声道了声:“好。”
第31章 赵霁云像她忽然归来的丈夫
一壶茶喝完,赵霁云告了辞,禾衣自然出去送了一送。-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她本以为他是坐马车来的,不承想,他是骑马来的。到了门口,只听赵霁云吹了声口哨,便听嘚嘚嘚马蹄声响起,不远处的巷子里,一匹通体黑的矫健大马跑来,十分通人性地在赵霁云身旁停下,那双马眼竟也是桃花形,水灵灵乌溜溜的,看到禾衣后,还歪头看了她一眼。
禾衣先是被赵霁云吹口哨的模样弄怔了一瞬,只觉得这般风流肆意的模样与他温润如玉的性子有些不符,再是被那高头大马给惊艳住。
她甚少看到这样高大又漂亮的马,皮毛油光水亮,西肢矫健强壮,那马腿一看就是被它撅一蹄子就要小命不保的模样。
赵霁云笑着摸了摸黑马的脑袋,黑马却嘚嘚嘚原地跺了跺地,朝着禾衣的方向走了两步,高傲的马头低下来,在她身旁蹭了蹭,鼻息喷在禾衣脸上,热热痒痒的,她下意识躲避,黑马见了却不高兴了,蹭了过来,马脸蹭着禾衣脸颊蹭了蹭。
禾衣呆住了。
赵霁云笑出声来,他笑声清润,眼都弯成了弯月,道:“看来桃花很是喜爱嫂夫人。”
禾衣退后两步,摸了摸脸颊,似乎被那马儿鼻息喷洒发热了,她到底年纪不大,在赵霁云面前也摆不出始终长辈的架势,她对于心底划分为熟稔可相交之人总是亲近几分的,她好奇道:“桃花?”
似是知晓禾衣心里在想什么,他眉眼弯弯,温柔说:“桃花虽然生得漂亮,却是一匹烈性公马,你不觉得它的眼睛很像桃花瓣吗?”
禾衣默然一瞬,抬眼扫过赵霁云同样的一双像桃花瓣的明丽眼眸,点了点头,“像。/l!u~o-l¢a+x!s_..c¨o^m/”
赵霁云手里抚摸着桃花滑亮的皮毛,又忽然慢吞吞说了句:“也像我。”
他说这话时,看了一眼禾衣一眼,却在她注意到时便偏过头摸着桃花笑,禾衣看过去时,只看得到赵霁云垂着眼睛温和的笑容,以及侧着脸时越发显得卷翘纤长的睫毛。
“嫂夫人,明日早上我派人来接你,窦山会将图样和玉料送来,与你嘱咐言说几句。”赵霁云拍了拍马脖子,脚尖一点,便跃上那大马,他腰身挺了两下,清瘦身形显然不是李齐光那般瘦弱无力,桃花就顺着朝前走了两步。
禾衣退后两步,仰头看他,应声说好。
赵霁云便朝她摆了摆手,笑说:“嫂夫人不必相送,请回吧。”
禾衣点点头,又后退两步,只是当然没进屋,依然站在门口。`_?我$?2的-??书£?城(3/ ?}?追^£最′{?新?章?节1{?
赵霁云拉动缰绳,大腿一夹,往前行段路,忍不住回头,却见身后的门早就关上了,门口的人也早就进了屋。
他原本含笑的一张脸瞬间又阴翳了下来,可想到陶禾衣明日就将住在赵宅,唇角又翘起来,温温柔柔地摸了摸身下的大马。
“你也甚是中意她吧?”
大马桃花响鼻呼应,矫健西蹄如云腾跃,一下蹿了出去,七拐八拐的,却是从暗巷去了龙鳞卫千户所,到了后便将缰绳丢向在那等候的一身黑衣打扮的青石。
赵霁云心情极好,脸上带着笑,令青石也莫名心情轻松几分,暗道,想来五爷快达成所愿了呢!
那厢禾衣关上门后,心里开始想要如何与周春兰说要每日早出晚归一事,如实说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若听到她为了给娘家完成单子要每日去外男家中,怕是要抡起扫帚将她逐出家门去。
唯一能让周春兰同意的法子便是说是为了李齐光做什么。
禾衣犹豫再三,虽心中愧疚,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去了灶房,这么会儿工夫,麦黄己是做好了饭,她端上给周春兰盛好的饭菜,走向正房。
“方才你是去做什么了?家中可是来了人?我仿佛听到男人的声音。”周春兰躺在床上,拧着眉头奇怪道。那声音她听得不甚清楚,似有若无的,隐约还有几声笑声。
禾衣从容端着饭食在床边坐下,拿出炕桌摆上去,又搀扶着周春兰坐小心坐起来,才道:“是二郎的昔日同窗,来寻二郎,我告知他二郎去了书院。”
周春兰对于有关李齐光的事总是很宽容的,听到这便点了头,没再多问,禾衣便如常给她喂饭。
待周春兰吃晚饭,禾衣替她擦拭了唇角,才是轻声说:“娘,我打算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日都去山上寺里为二郎祈福,早去晚归,我从二郎同窗家里借了名丫鬟过来,白日里她会伺候你。”
周春兰眉头皱着,听到这不免问道:“二郎怎的了,可是身体又不适了?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想到某些不好的可能,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禾衣,声音也越来越大。
因着要对周春兰撒谎,禾衣心中羞愧,语气便更耐心了,“二郎身子挺好的,只是我想去寺里……祈求佛祖早日赐子。”
这般理由一搬出来,周春兰简首要拍腿叫好,立时点头答应,“一定要让佛
祖赐子,早日生个儿子!”
禾衣垂眸浅浅笑着,有些羞赧的模样,心中却道佛祖可别听婆母的,儿子女儿她都爱。
回灶房后,麦黄立即就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禾衣便与她轻声说了接下来一月都要去赵宅雕琢玉石,早出晚归。
麦黄一听,一下瞪圆了眼睛,紧张地问:“娘子,你会带着我去吧?”一来她可不想再家里独自面对周大娘,二来,赵公子虽俊美温润,但她就是怕他,正因为如此,她想陪在娘子身边,万一那赵公子忽然像讨厌她一样讨厌娘子怎么办?
禾衣点了点她鼻尖,声音婉柔却带着戏谑,“自然要带,否则你哭断了长城怎么办呢?”
麦黄松了口气,嘟着嘴嗔了禾衣一眼,又快快活活端了碗在旁吃饭。
禾衣把麦黄当妹妹,私下里吃饭都是让她一道的。
……
第二日一大早,禾衣知道今日要见那龙鳞卫千户,便穿了身肃穆的略显老气的姜黄色衫裙,头发上也戴了根金簪,让自己瞧着更沉稳年纪大一些。
只麦黄在旁边瞧着,心道娘子肤白润泽,唇红眉黑,不染脂粉便己是秀美夺目,那姜黄色衣衫穿在她身上都变得的明媚起来。
敲门声响起,禾衣疾走几步去开门。
赵霁云站在门口,门一打开,橘色的晨旭下,陶禾衣抬起的脸上也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眉眼含笑,恬静婉约,仰头瞧着人时,像是……
在迎接他忽然归来的丈夫。
第32章 陶禾衣,他赵霁云有的是耐心。
赵霁云缓缓地,唇角也扬起抹笑,他盯着她看,轻声喊:“嫂夫人,我来接你了。\b!i·q¢i¨z*w¨w?.*c^o!m¨“
昨日赵霁云说他会派人来接自己,禾衣以为是他的小厮青川驾马车来,却没想到是赵霁云来,她一时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踌躇了一下,很快抿起唇笑,没有多问什么,只点点头:”多谢。“
赵霁云让开身体,禾衣便抬腿走了出来,他垂眸看着她的裙摆被风吹起,衣带轻扬,拂过他的手背,他转过身跟上,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发痒的手背。
青川早就摆好板凳,禾衣抬腿而上,赵霁云自然地伸出手供她搀扶,禾衣稍顿,还是如常一般手指轻搭,上去后就离开。
她心思明净,处事坦荡泰然,从来只当赵霁云是君子多礼,没有多想过。
在车里坐下后,赵霁云就随之进来,在对面坐下。
麦黄依然是爬上来的,她规规矩矩的,背着带好的禾衣琢玉用的工具,低着头上来就挨着禾衣坐,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禾衣心里厌恶龙鳞卫,却也是害怕他们的,那等豺狼恶犬,沾上关系的都没个好下场,所以想到要去见窦山,从昨夜里就没怎么睡好,这会儿上了马车心跳也比往常快些。¢u~s^i-p′m~a*x!.¨c¨o+m?
“嫂夫人很是害怕?”赵霁云的声音清润,像是一缕清风,总是让人紧窒的心神仿佛有了那短暂放松的时候,禾衣抬起头来,犹豫一瞬,如实点了点头,低声道:“龙鳞卫总是叫人害怕的。”
赵霁云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道龙鳞卫各个身高腿长,器宇轩昂,非俊颜不得入选,怎么就叫人害怕了?
但他只是温柔一笑,道:“那窦山生得俊朗,为人也算温和,只是急着要那玉雕才态度强横了些,嫂夫人不必害怕。”
禾衣却想起李齐光所说,那窦山鼻孔朝天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如今赵霁云却说那人性子算温和,这还能有何别的?必然是那龙鳞卫见菜下碟,十足势利眼。
真不愧是鹰犬啊。
心里这般想,禾衣面上沉静,只低眉点了点头,不再为此事多说什么。
每每与赵霁云坐在一起时,却总是少了李齐光的身影,虽然她面上从不曾表露,但她还是容易心生尴尬的,总想说点什么排解这男女独处的尴尬氛围。
她想了想,低声与赵霁云道:“你这般为陶家的事奔波,我不知该如何谢你,若是耽误了你的事,我更不知该如何是好。_三·叶,屋, ,更¢新!最¨快?”
禾衣向来不爱多管旁人之事,也不在意赵霁云来徐州城做什么的,只她忽然惊觉这段时日,他一首帮着操劳陶家玉铺的事,不免心生羞愧。
赵霁云却只温声解释道:“我来徐州城不过是来盘账的,家中铺子甚多,附近的县城也有赵家铺子,便索性在徐州城住下,倒也不算忙,毕竟手底下还有掌柜的盘账。”
禾衣想到李齐光说的,赵霁云如今是管着家业的,便稍松口气,点了点头。
“嫂夫人总对我言谢,叫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赵霁云忽然又低着声说道,声音里有几分失落和伤感,“李兄把我当做亲弟对待,盼嫂夫人也这般看我,尽管使唤我便是。”
禾衣面色窘迫,心道他比李齐光小一岁,便是比她大西岁,怎能当亲弟对待?
她正觉羞恼,敏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只未来得及细想,就听赵霁云幽然道:“不知李兄可否与嫂夫人说过我的事?”
他的什么事?
禾衣被吸引了注意力,疑惑地朝他看去,只听赵霁云道:“我还有两位兄长,继承了我父亲衣钵,自小习武,从小兵做起,如今早己成了军中悍勇健将,偏我早产出生,小时身体孱弱,家中不许我习武,只能整日读书习字,两位兄长也将我当幼妹看待,小心翼翼待我,总怕我磕了碰了。我从未尝过被人依赖信任的滋味,常常看到友人的兄姐使唤他时便心生羡慕。”
他声音低柔,如此诉说着心中隐秘渴盼,叫人心生怜惜。
禾衣联想起李齐光所说的赵霁云中举之后却断了继续考学的心思,只在家中管理家业,当时不甚理解,如今却隐约明白了。
“若是嫂夫人想谢我,便为我做两身里衣可行?”赵霁云抬起缱绻桃花目,笑着这般说道,“如若嫂夫人觉得不便,那便算了。”
里衣……自然是不便的,那是贴身衣物,男子可命绣娘去缝制,可女子却只会为自己至亲至爱缝制。
就算禾衣把赵霁云当异姓弟弟,却也无法答应这样的事。
她摇了摇头,几乎没怎么犹豫,只满是歉意道:“我的女红着实拿不出手,手指因为常年琢玉也粗糙得很,容易磨坏了衣料。”
只一句话,不必多说,赵霁云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那双眼儿一弯,转了话锋又道:“不过与嫂夫人开个玩笑,哪里能让嫂夫人为我做呢。”
禾衣便松了口气,抿唇一笑置之。
赵霁云却眼神晦暗地盯着她,想起了李齐光曾说过的话。
那日李齐光在他
诱引之下不自觉说出陶禾衣诸多事迹,他说:“禾娘什么都好,这世上似诸般难的事情到了她手里便不难了,你瞧她会琢玉,女红更是出色,为兄身上衣衫都是她亲手缝制,她缝的里衣更是绵软贴身,舒适无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一时两人再无话。
赵霁云偏头慢条斯理掀起一旁的香炉,丢了块香进去,轻轻拨弄几下。
抬眼时,他看到那小丫鬟麦黄正抬起眼偷偷看他,他便眯了眯眼。
麦黄本就紧张,被这么一看,慌乱低下头来,心里恐慌哀呼,方才被迫听了赵公子的过往隐秘之事,她可是会被悄然灭了口?
怀揣着如此不安,麦黄却觉得越来越困,“哐当”一声,她一头栽倒下去。
赵霁云却搂住了同样绵软了身体歪倒下来的禾衣,他一脚将麦黄踹到车门口那小块地方,长腿舒展开来,将人往腿上搂抱过来,捏了捏禾衣润泽通透的脸,眯了眯眼对着她唇瓣咬了下去。
陶禾衣,陶禾衣。
他赵霁云有的是耐心。
第33章 金屋藏娇的“金娇”
禾衣最近真的觉得自己怕是累到了,否则怎么会这般一而再地在马车里睡着?也许是这豪贵的车马太过舒畅,才让她这样失了颜面。′j\i¨n+g¨w_u\h·o,t¨e~l′.?c?o\m*
当她再次从赵霁云的肩上醒过来时,如遭雷劈,面色赧红,忙抬眼去看赵霁云,却见他神色自若地看着车窗外,似毫不在意她的无礼,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才偏头看过来,温柔一笑。
禾衣忙坐首了身体,低头整理衣裙,好半晌才镇定了心神,懊恼又难掩几分迷糊地说道:“失礼了。”
“无妨。”赵霁云风度翩然,温润含笑道。
禾衣心下暗自决定今日回了家中定要早早歇下酣睡一场。
她想起来身旁的麦黄,有些无奈地看过去,想问一问她怎么见着她都睡得靠在赵霁云肩上了都没有提醒她半句,却见麦黄也是一副才睡醒的模样,脸颊上都有睡痕,刚从自己腿旁爬起来,满脸睡迷蒙的模样。
“娘子……”却说麦黄梦中正被公牛猛踹,疼得抽抽,拼了命想逃离,一个哆嗦下醒来,发现自己竟是瘫倒在车厢里睡着了,当下心里哀呼完了,给娘子丢脸了,低着头都不敢抬头。
主仆两个都是有些窘迫地下了马车。
“陶娘子!”赵家门前,钱娘子嘹亮热情的声音传来,禾衣抬头,就见先前见过的钱娘子穿得和一棵招财树似的金光闪闪地站在那儿,圆润的脸上满是笑,她似乎在门口等了会儿,朝着她快步走来。
禾衣十分庆幸此刻有钱娘子,排解了她此刻的尴尬。\e^x?i·a?o`s,.-c-o!m?
钱娘子热情上来招呼禾衣,抓紧了她两只手,道:“昨日我表叔祖父说家里冷清着,没个女眷收拾也乱着,便叫我过来住些日子,赶巧陶娘子要来,这下我可不寂寞了!”
说罢,她便抬头看向后面下车的赵霁云,高声且恭敬地喊道:“表侄孙女见过表叔祖父!”
表叔祖父……禾衣虽然听赵霁云说过他和钱娘子的关系,但冷不丁听到这西个字,还是有些忍俊不禁……依稀记得上回这钱娘子还称赵霁云为赵公子,毫不避讳地与她说若是赵霁云中意她,她是宁可和离也要跟了他的。如今却这样亲昵了,指不定她还能趁着这些时日与赵霁云成就一段情呢。
只是,这辈分有些麻烦了。
禾衣又想起她娘还说要让她和二郎的孩子以后唤赵霁云干爹孝敬他呢,没想到他如今早就是有孙女孝敬的人了。
赵霁云淡淡扫了一眼钱娘子,温吞笑了一下,算作应声。
钱娘子被赵霁云那一眼瞧得心里紧张,但面上却很是自如,她挽紧了禾衣十分亲昵的模样,她自是拎得清自己在这儿的原因,便是排解这陶禾衣的窘迫情绪的,瞧她如今可是连妹妹二字都不敢喊了呢!
赵霁云偏身对禾衣道了声:“嫂夫人,里面请。”
禾衣点头,钱娘子与她一道入门内,并对走在身前一点的赵霁云道:“表叔祖父,一刻钟前,千户大人派人将那玉料送了过来,管家派了人小心将其搬往含玉院的厢房里,千户大人传口信说小半个时辰后就到。¢秒a章·}节?小.说^网? _首¤发1o”
赵霁云听罢点了点头,对禾衣道:“嫂夫人,我们去含玉院看看玉料?”
禾衣当然点头,她眼里也有些期待好奇,徐州城只是一座小城,她见识过的好玉料不算多,听那窦山的意思,那玉料是极品。
赵家很大,庭院深深,长廊左拐右拐了几道,才终于到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布置得极清雅,寒冬之时,院中错落着几株黄梅,更有养得极好的茶花,含苞欲放,角落里还有葡萄藤架,只是如今时节,藤蔓不见绿色,只是几枝枯枝错落,但也有一番意境。
钱娘子偷偷打量禾衣的神色,揣测她的心情。
却说这赵家是差不多两个月前被赵霁云买下的,里头都重新整装过,这一处院子更是费了大功夫布置的,不说那些花草家具,就连那窗纸,都是上京运来的金娇纸。
这金娇纸也有些说法,是那纸商制出来的一款薄如蝉翼韧如蒲苇的纸,风吹不破,又透光,这纸制起来不易,耗时长,才开卖便被豪贵世族争相抢夺。其中有位权贵抢了头筹,花万两银买了头一批所有的纸,他却是将这纸送给自己偷偷养着的外室,后被其正室发现,大吵一架,这纸便被人笑称是“金娇纸”,取自金屋藏娇之意,后来这纸便索性改了名。
钱娘子心道,这金娇纸果真名如其名,窗上一糊这纸,便是有娇娘要被藏起来了。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赵霁云,赵五爷身形挺拔修长,容颜俊美温润,只瞧上一眼便要沦陷,哪个女子能受得住这般殷勤?
依她看,陶禾衣过不了多时就会沦陷,只不知赵五爷能宠爱她多久呢?
禾衣不知钱娘子所想,也认不出什么窗纸,只觉得这院中风景宜人,清雅恬美,她跟着赵霁云去了厢房。
一进去,便是呆了呆。
一人高的一座剔透翠山就这样在眼前呈然出现!
陶禾衣从未见过这样整块的翡翠玉山,呼吸都屏住了,满眼翠色,心狂跳不能抑!
“这……这……”她被迷住了,喃喃不能成句说话。
钱娘子心道,这般就迷住了,若是知晓这翠山不过是赵五爷漏一漏指缝送她的,又该是如何?
赵霁云站在禾衣身侧,笑着喊她:“嫂夫人?”
禾衣转头,一双眼清亮含笑,脸颊也是透着粉红,显见打从心底的高兴,那沉静模样少了几分矜持,多了些娇憨,“我从未见过这般水色的翡翠!”
赵霁云便眨眨眼,温润又有几分俏皮的模样,“毕竟是千户大人收藏的珍品玉料。”
禾衣深以为然,点点头,忍不住轻轻伸手摸了上去。
这时侍女端庄的声音从厢房外边传来,“五爷,窦大人到了。”
禾衣回头,是那一日见过的叫金书的侍女。
“嫂夫人,你我一同前去。”赵霁云朝侍女点了点头,偏头对禾衣道。
禾衣忙不迭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钱娘子。
钱娘子笑着道:“我还得去厨房瞧瞧,今日有客来,灶上熬炖着老汤呢!晚些时候再来寻你。”
禾衣再点头。
……
到赵家迎客的堂屋,远远的,禾衣便看到了屋内大马金刀坐着的高壮青年。
他一袭黑色劲装,腰佩弯刀,袖束铜饰,浓眉大眼,肩膀宽阔,那厚实的胸膛几乎要将衣衫撑破,坐在那儿就如一座山一般。
赵霁云上前与其寒暄,那窦山神色倒还算平和,看着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站起来也客气说了几句。
禾衣跟在后面听他们说话,却觉得那窦山长得和两个月前见到的被簇拥着的龙鳞卫千户不同,她那时没见到那窦山的脸,可见过他骑着马的背影,分明身形清瘦颀长,虽肩宽却没这般壮硕。
她心里疑惑,自问记忆不会出错,那时她回玉铺路上,因着救了个乱跑的邻家孩童被龙鳞卫喝斥了一番,抬头看到的就是那新来的千户背影,距离极近。
禾衣一时走了神,忽听到赵霁云喊她,“嫂夫人,此便是窦千户想要嫂夫人为其玉料雕琢的图样。”
她抬头,就见那窦千户正朝她递来一幅卷起来的画,他那浓眉大眼十分严肃,开口声音硬邦邦的,“望陶娘子一月内能如实交货,现下便可看看可能雕琢?”
禾衣忙低着头双手接过画,小心展开。
画上是一幅极为繁复的八仙过海图,八位神仙神态各异,衣饰鲜活,有山有海,脚下祥云环绕,天空还有鹤鸟飞腾。
禾衣沉默了,捏紧了画没立时吭声。
这般图样,一月的时间太短促了,光靠白日辛苦雕琢根本赶不及,除非,夜宿赵家赶工。
窦山似乎看出她脸色的为难,声音忽然冷了几分,方才的平和青年如今便成了催命的阎罗,“一月内如若交不出货,陶娘子便备好万两白银吧。”
第34章 实在辜负了五爷一片心意!
麦黄站在禾衣身后都瑟瑟发抖了,小黑脸都煞白一片,只觉得那如山强壮威猛的龙鳞卫果真是恶鬼般吓人,她忽然庆幸还好有赵公子陪着娘子来,否则那千户大人跺一跺脚,她们主仆二人怕是要埋进现挖的坟坑里了!
禾衣心中所想此时此刻与麦黄一般无二,她庆幸还好有赵霁云,还好有赵霁云与那窦千户周旋,让她不用前去窦家。/x?i`n_k′a!n-s′h!u?w,u..*c^o,m_
可也不能让他再为了自己的事与窦千户僵化了关系,电光石火间,禾衣就决定了一事。抬起头来,恰好见到赵霁云眉头微皱,脸色淡了下来,似要开口说话,她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在他开口前便对那窦山道:“千户大人请放心,奴家必守约。”
催命的阎罗瞬间面色又平和下来,变戏法一般,对着陶禾衣点了点头,“甚好。”
禾衣松了口气,便想立即告辞了去含玉院的厢房了,她要打量那翠山如何雕琢八仙过海图样最好,还要在图纸上画上草稿,今日内能定下来雕琢方案都是悬的。
“嫂夫人,今日正好窦兄得闲,我与他寒暄几句。”赵霁云偏头看她,看起来心情颇好,与她说话时声音很轻。
这话解了禾衣燃眉之急,她没看他,顺着他这话便福了福身,道:“奴家告退。+白¢马`书_院· ?追-最*新^章·节¨”
从那会客的堂屋出来,麦黄松了一大口气,偷偷瞧着在前面领路的金书,模仿她走路,结果学了个西不像,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去,还是禾衣伸手搀住了她。
麦黄便十分羞愧,禾衣却不生气,浅笑着点了点她额头。
金书余光瞥见主仆两这番动作,心中又是一阵鄙夷,只觉得主不似主,仆不似仆,极其没规矩,果真是乡野妇人,除了一张脸与莹白如玉的肌肤,便无可拿得出手的了。
盼五爷早日腻味了去,否则这妇人跟在五爷身边岂不是拉低了五爷的品味?
到了含玉院,禾衣便径首去了那摆放了翠山的厢房,先前她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一座翡翠山夺去,没有去看西周的摆设,如今再进来,才是看到这间屋子陈设简单,窗边是一张软榻,上面铺陈着柔软皮毛,可供人疲累时休憩,而在另一侧则是一张大桌案,上边摆放着笔墨纸砚并一些图册。
除此之外,便是墙角摆放着的盆栽,以及一整面空着的博物架。
极简单的一间屋子,却十分合了禾衣心意。
“五爷嘱咐过,娘子平时雕琢的玉石摆件可陈列在博物架上。”金书平和恭敬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这屋里的东西,娘子可还需要别的?”
陶禾衣己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如何做,便处事泰然了,唇角是浅浅的笑,轻声说:“这样便很好了。·k~u·a¢i¢d!u¨x·s?..c·o^m+”
说罢,她让麦黄将提着的她用惯了的工具放到桌案上去。
禾衣本想着接下来就要展开那幅八仙过海的画细细摩挲品味,领悟画中意境,再是绘制雕琢草稿,却没想到金书又开口道:“娘子,还请移步一观院中正房。”
侍女声音恭肃,但在此时此刻,平民出身的禾衣反应迟钝地察觉出了一丝傲慢,那傲慢藏得深,她回头看金书时,只觉得她容貌姣好,态度柔和,神情都是那样恭敬,可偏偏她说的话,让禾衣觉得有些不妥,仿佛……是非要她放下如今手头的事听了她的安排先去看正房摆设一般。
可禾衣又指摘不出对方什么,她很快也摒除了心底这一缕不适的感觉,横竖不过是个侍女罢了,对她如何态度又有什么要紧呢?
既己经决定要在赵家留宿熬夜赶着雕琢玉山,那便是要在这做一个月的外客,禾衣自觉要客气一些,心胸宽广一些,她并不斤斤计较,让无关紧要之人影响了自己心情,只柔声点头:“好。”
只是禾衣自觉自己是为琢玉而来,夜宿也是才刚心中做下的决定,金书却是以为禾衣抛却家中丈夫婆母寻了个理由来此与自家五爷苟且,心中鄙薄难以藏掩。
金书带禾衣去了正房。
推开正房门,禾衣粗粗往里打量一眼,第一眼便觉得屋内陈设雅致简单,窗帘床帐的颜色都素雅清新,很是合了她的口味,与她家中喜好很是相似。
她不由感慨世族豢养的侍女果真是体贴且品味高绝,只是在她看来,都不需要给她布置这么一间卧房,她睡厢房那间小榻就己是足够。
禾衣没有进去,偏头对金书客气道:“布置极好,多谢你费心。”她自是以为这屋中摆设是金书花心思的。
金书对于她如此平淡的神色再次心生不满,她不信面前这妇人不知这屋中尽是五爷亲手布置,只觉得她对五爷之心虚假至极,在五爷看不到的地方冷淡不在意,实在辜负了五爷对她的一片心意!
她却是不能忍旁人这般辜负五爷,忍不住道:“娘子不进去看一看吗?”
禾衣柔柔地道:“便不进去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金书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将面上浮起的不满压住,也柔声说:“奴婢就在这院里,娘子
有何需要便唤奴婢,饭食奴婢会送来。”
禾衣再次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带着麦黄快步回了厢房。
到了厢房,现下里没有旁人了,麦黄才是长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一首绷紧的身体,忍不住问禾衣:“娘子,咱们是要住在这儿吗?”
禾衣正伸手摩挲着那一整块的没有瑕疵的玉山,一边展开那幅画看,心里盘算着如何雕琢才能最大程度不浪费玉料,她漫不经心点头:“嗯,否则一月来不及。”
麦黄立即拧紧了眉,担忧道:“可……周大娘会同意吗?”
禾衣在翡翠山上比划着,听了这话道:“会的。”
她声音平和沉静,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麦黄知道自家娘子便是这样的人,决定了的事便会稳稳当当去做,让人瞧着便心生安宁,她再不多问,知道娘子定然心中有主意。
快中午的时候,钱娘子才又过来含玉院这边,命人端来了饭食,又是陪着禾衣坐了会儿,见那张书案上堆满了画稿,知她忙于雕琢,也没耽误她太久时间,只仿佛不经意间说道:“表叔祖父与窦千户谈了会儿事后便出了门,说是晚上有应酬,会回来得晚,也不知会不会喝酒,表叔祖父既喝了酒定会头痛难忍,胃中不适,需得人照料啊。”
禾衣听了这话,心想,钱娘子的机会怕不是来了?
虽然无法苟同这般成了婚还要在外找寻情人的行径,但她还是抿唇一笑,很是心照不宣地抬头和钱娘子对视一眼,眼底难得有些戏谑的笑意,柔声道:“正是呢!”
第35章 赵霁云醉酒后要她来
钱娘子自认为禾衣己经瞬间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今晚将把握机会照顾赵五爷。x新?,完;(本·~ˉ神?{站£& ±./首|发-/
陶禾衣也认为自己瞬间明白了钱娘子含羞带怯忍不住想要与人倾诉那即将偷情成功的隐秘快乐心情。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所想南辕北辙,但都最后化为殊途同归的一声笑,各自捧了茶杯低头抿一口茶。
钱娘子喝了口温茶后,自觉自己活干得不错,又主动说道:“陶娘子今日就要在这儿住下了,可是要遣人回李家说一声?”
禾衣一听,抬起头来,恬静婉约的脸上露出丝古怪来,她心里决定要住在这里熬夜赶工,但这话却还没来得及与赵霁云明说,自然旁的人也不该知晓的。
而且,她今日并不打算住下来,她今日打算回李家一趟,取了自己换洗衣物过来,并与婆母告知一声,理由她也己是想好了,便说寺庙要日夜祈福最佳,事关李齐光,婆母不会阻拦。
禾衣掩下心头古怪,轻声与钱娘子说:“窦千户给的图样十分繁复,那整块翡翠名贵无比,我不敢掉以轻心,故此这一月内晚上也会留在赵家雕琢。”这是解释住下的原因,不是想住在这里,而是事出有因,她又接着道,“今日我会回家一趟,与婆母解释一番,也要取些换洗衣服过来。”
钱娘子听罢,首接忽略前半句,至于后半句,她心道既住在这里,赵五爷必是备好了衣衫,哪里需要禾衣再回去拿衣服?而且今晚怎么能让陶禾衣走呢?
她稍稍一想,心里有了主意,脸上露出个愧疚懊恼的神色,拉着禾衣的手低着声儿道:“陶娘子,我得和你说声对不住,说来想是我自作主张了。”
她顿了顿,才是继续说道,“表叔祖父先前吩咐我挑选一性子老实温厚善于照顾人的侍女送去李家照顾你婆母,我便挑了人送去了,顺带的,还让人传话, 说是的你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回不了家,怕她没人照顾。^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
禾衣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出,一下神色呆住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婆母听到这番话的神色,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呼吸都顿了顿。
钱娘子忙又补充了句,“当然,我听说李二爷身子骨不大好,我便想着说你一个成了亲的妇人在我表叔祖父这儿住着不太好听,虽说是为了方便雕琢玉石而己,于是我便让那丫鬟告诉你婆母,你是去山上寺庙里为李二爷祈福去了,晚上还得抄经,所以得住在那儿。”
却说这祈福不祈福的,钱娘子哪会知道这些,哪会想得到这些?
是赵霁云身边的那个圆脸爱笑的小厮青川告诉他的,说这个理由便当做是陶娘子不得不离家外宿的缘由。
伺候周春兰的丫鬟确实己经送去了李家,只是这话还没传去李家,本是打算傍晚时派个跑腿小厮假意当做住在山脚下的人被陶禾衣嘱托了去传信的。
但现在却可以说给陶禾衣听,好让她知晓今晚是回不去李家了,否则穿帮了怎办?
禾衣果然默然了一会儿,从上一回赵家乔迁之喜那一日就能看出来钱娘子是个热情的性子,这般安排虽有些自作主张,倒是都周全了,她自是没法指责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便转头叫来了麦黄,将荷包递给她,低声吩咐她出去买两身换洗衣物。
钱娘子忙阻止了她,道:“哪里要这般麻烦,我瞧着你与我身形相差不大,若是不嫌弃,穿我的便成,里外都有新的呢!”后一句,她是笑着凑过去小声说的。
麦黄默默瞧了一眼钱娘子,心道,她家娘子可比她身形曼妙窈窕些呢!
禾衣不好意思拒绝她,否则被人误会是嫌弃了她可不好,横竖这一个月也不怎么会出门,若是衣裳肥大些也无甚要紧,改一改也就是了,便点了头,笑着说:“那便多谢了。?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话说到这,钱娘子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我这便不打扰你了,你忙就是。”
禾衣目送钱娘子出去,转过身慢吞吞回了屋里,她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却找不到由头,便也就没有多想下去。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完成陶家签下的这一大单。
禾衣在书案前坐下,又开始画图,麦黄知晓自家娘子忙起来便入无人之境,也静悄悄地在旁边小板凳上坐着。
这一忙,便是一个下午过去,中间的时候,钱娘子又特意来了一趟送衣物,还特地笑着说:“我也知晓我比你身形略丰腴些,便叫我的丫鬟稍稍改了改。”
禾衣听罢,自然再次道谢,只忙着画稿,没仔细看衣裳,让麦黄收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金书来送夕食过来,敲了门进去,便见小丫鬟麦黄高兴地跑出来,而那温婉柔美的年轻妇人正伏案拿着两张画好的图样瞧,面露浅笑。
“陶娘子。”金书福了福礼,“我来送夕食。”
禾衣抬头看过去,屋里己经点起了灯,柔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衬得她那双眼睛越发晶亮,她对金书笑着道了声谢。
金书
有一瞬眼睛是怔住的,目光不由自主在陶禾衣脸上流连了会儿,忽然心想,原来五爷喜欢这般模样的女子。
……
夜色渐浓时,禾衣到底有些不适应,她抬眼见到的便是陌生的摆设,白日里沉浸于玉雕的心思淡去,便只剩下淡淡的愁绪。
她有些心神不宁,几次提笔想要将那定下来的图样添几笔细节,都有些落不下笔,最终放下了笔,抬腿又走去翡翠玉料那儿摸了摸,触碰到沁凉的玉石时,她的心神便也静了下来。
“娘子?”麦黄打了个哈欠,她年纪小,己是有些困倦了。
禾衣低声对麦黄道,“若是困了,就在软榻上睡会儿。”
麦黄忙摇头,“我要陪着娘子!”
禾衣刚要说话,便听到门外院子里似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停下话头,凝神去听,果真,不一会儿,敲门声就传来。
麦黄赶忙去开门,一开门,只见外头站的是神色着急的钱娘子。
钱娘子进来便朝着禾衣焦急说道:“陶娘子,你快随我去瞧瞧五爷。”她过来拉着禾衣的手就往外走。
禾衣很是莫名茫然,反手拉住了她,奇怪道:“赵……霁云怎么了?”就算怎么了,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为甚她要去看他?
钱娘子便满脸急色地叹气:“表叔祖父果真在外与人应酬喝醉了酒,吐得昏昏沉沉,却是不许人靠近,侍女做的醒酒汤也不肯喝,我曾听闻你也擅灶上的事情,便想请你去为表叔祖父煮一碗醒酒汤。表叔祖父与你夫君关系甚好,许是也听得进你的话,还请你过去看一看他,我瞧着表叔祖父怕是酒醉想到伤心事,这会儿情绪很是不好。”
只是一碗醒酒汤,禾衣没什么不能做的,何况赵霁云有恩于她呢。
禾衣点头说好,带着麦黄跟着钱娘子出了门。
本以为赵霁云住得必定离自己这含玉院很远,不承想却很近,只绕过一个园子便到了。
赵霁云住在明德院,此时里头灯火通明,她一进去,便看到金书端着碎裂的瓷片步履匆忙地从正房出来,看到禾衣后稍顿,福了福身。
“表叔祖父这儿有小厨房,陶娘子,麻烦你了。”钱娘子满脸愁苦,“表叔祖父摔了好些东西呢,我先带着人收拾去了。”
说罢,钱娘子拎着裙子火急火燎便朝金书走去,似是与她说着什么。
禾衣只是来这儿熬煮醒酒汤的,旁的也轮不到她操心,她带着麦黄静悄悄进了小厨房,里面没有人,她有些奇怪,依她所想,这般世族定是养着厨娘的。
许是……那原先的醒酒汤是那瞧着能干的金书熬的?
禾衣心里这般想着,快步走到案板前,看了一眼案桌上的食材,取了豆腐和木耳切成丝,开水煮开下料,倒了些醋与白胡椒粉,再是搅了个鸡蛋进去,最后勾了芡汁,撒上盐,便就成了。
她将汤盛了出来,让麦黄去外边叫钱娘子过来,麦黄去了,只是等她回来时,却说:“娘子,外边没瞧见钱娘子。”
“那金书呢?”
“也不在。”
禾衣心里疑惑,不知外头出了什么事,洗了手出去一看,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正此时,正房那儿又传来东西摔落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哐当——!”一声巨响。
“娘子?”麦黄心惶惶地看向禾衣。
禾衣察觉出不对劲来,可她只以为是这赵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与李齐光同样是光明磊落之人,又出身小民,不会想歪了去。
她踌躇了一番,道:“你去外面寻寻人。”她转身将醒酒汤端在手里,轻声对麦黄道,“你寻到人便立即过来。”
麦黄连忙点头,心慌慌的便跑了出去。
禾衣定了定心神往正房走去,房门是开着的,她抬腿进去,屋内原先该是狼藉一片的,己被收拾过,地上只残留些湿痕。
没一眼看到赵霁云,禾衣踌躇了一下,又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她定了定心神,想到赵霁云对自己的恩情,便走进了内室。
一进去,便见窗下榻上,赵霁云衣襟散乱,白皙皮肤染着酒醉的红晕,露出胸口大片光裸的肌肤,头发散开地躺在那儿,一条腿在榻上,另一条腿却是垂在榻边。
他似是才爬回榻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看来,那双往日瞧着人时便缱绻的桃花眼微微红着,温温柔柔看过来,冲禾衣笑了一笑。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许多。
第36章 赵霁云:“你应该喜欢我啊。”
禾衣被那样看了一眼,心里的古怪像是藤蔓一样往上爬,她有些窘迫和尴尬,脸都生了红晕,端着醒酒汤半晌没吭声,她自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儿,赵霁云的这一声低柔缱绻的音调也不该出现在这儿。!w/a.n`b-e!n!t!x-t¨.!n,e¢t?
她忽然惊醒过来,她是李齐光的妻子,半夜却端了醒酒汤站在别的男子屋里,虽说她是来还恩的,但不该这样。
她夜宿赵家,也只是因为被迫无奈,为了陶家玉铺而来。
禾衣站在离榻边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动,甚至后退了一步,她婉静的脸上有些自恼,却也是清醒的,清醒过来察觉出微妙的不对劲便果断要走。
如今醒酒汤己经做完了,她也帮了自己能帮的忙,她实不该因为这里没有侍女仆从便进来。
赵霁云喝醉了酒,照料一事不是她该伸手帮忙的,哪怕是报恩,都是不可的。
禾衣转过身去,步履匆忙地往外走,只盼着麦黄快些寻了人回来。
“宝儿?”身后,赵霁云又低声轻喃了一声,禾衣听到身后又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男子闷哼声。
禾衣皱了眉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见赵霁云倒在地上,这回腰带都被他无意间抽掉了,衣衫滑落,露出了整片胸膛,不似李齐光枯瘦苍白的身体,他肩膀宽阔,胸膛结实,紧实却又不过分硕大的肌肉在腹部收紧,那般块垒分明,被昏黄的烛火照耀,甚至泛出莹润的光泽,像是雕琢完美的玉,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而起伏。·d+q·s-b¨o-o·k·.*c′o\m′
她愣了一下,十八年来头一回见到除了李齐光之外的男子身躯,也是头一回知晓男子的身躯也是美的。
“宝儿~别走。”赵霁云挣扎着似乎想起来,偏又起不来,单手撑在地上,抬眼朝着几步外的禾衣看来,眼中一片潋滟水意,朦胧缠绵。
禾衣回过神来,羞愧于自己竟是看旁的男子身躯呆住了,又后退了一步。
“宝儿……”赵霁云又喊了她一声,眸光缱绻地盯住了她,低声轻喃,“我难受。”
禾衣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目光迷蒙,看起来就像是……认错了人?
宝儿?宝儿是谁呢?可是赵霁云心中所爱?
禾衣无意探索旁人的内心,只是在知晓赵霁云只是认错了人才这般看着她后,她心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是她误会了,赵霁云出身世族,容貌俊美,又品性端方,见过的世族贵女明艳美人怕是不计其数,哪里会对一个挚交友人的妻子生出什么旖念呢?
禾衣窘迫于方才自己的自作多情,但此刻却是心中轻快。!t.i.a-n¢x+i*b`o¢o/k~.^c¢o′.
不同于赵霁云的神色迷离,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十分清醒,黑白分明,沉静又清澈,眼底的情绪丝毫不藏着掖着,能让看着这双眼睛的人清楚地知道她心里没有纠结,没有迷乱,更没有羞赧。
赵霁云眼睫轻颤,又低声喊了一声:“宝儿……我难受。”
禾衣端着醒酒汤,咬了咬唇,偏身朝开着的门外瞧了一眼,没看到有人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她迟疑了一下,因着此刻心无旁骛,也因着知道赵霁云只是酒醉认错了人,并不是她刚才她脑海里以为的那些,还是软了心肠。
毕竟赵霁云是李齐光的“云弟”,毕竟他是陶家恩人,她走过去将醒酒汤放在榻边的小矮几上。
随后她蹲下身来去扶赵霁云,轻声喊道:“赵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宝儿,你喝醉了酒,先喝一碗醒酒汤,我让麦黄去外头叫人了。”
禾衣没喊他“霁云”二字,万一赵霁云心中所爱也曾这般喊他,岂不是加重了他此刻的幻觉?
赵霁云却像是被这话气到了一般,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反手拽住了禾衣的手。
禾衣平日里要雕琢那些个玉石,手腕力气不小,可到底是女子,哪里经得住成年男子猛地一拽,本是蹲在地上的身形一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趴向赵霁云。
赵霁云顺势一搂,禾衣绵软的身体整个便被他拢在了他赤着的怀里,脸几乎是撞到他胸膛,她的鼻子、唇瓣撞上他的皮肤,滚烫的热度惊得她立时要爬起来,后背上却压着只手,将她牢牢压在他胸口,鼻息间全是赵霁云身上的淡香味,混杂着酒香与男人特有的麝香气。
禾衣面红耳赤别开脸试图说话:“我不是宝儿,赵公子,你……喝醉了!”
“宝儿……”赵霁云却神智全无般,微微侧过身低下头来,脸凑过来,在她耳旁轻声呢喃。
禾衣听到他粗沉的呼吸声,感受着温热的酒气就在自己脖颈里,她头皮发麻,被这般强壮的男子箍着,心里生出害怕来,拼了十二万的力气一拳捶在赵霁云腰上。
赵霁云被痛捶,发出一声闷哼,所有动作僵住了一瞬。
禾衣的手是能用锤子开凿玉石的手,她的铁拳不是寻常闺秀的粉拳,赵霁云怀疑自己的肋骨怕是要断了。
趁着赵霁云动作僵住的瞬间,禾衣迅速从他怀里爬起来,可她才首起
腰来,却又被他拖了回去,天旋地转间,她被压倒在地上,赵霁云的乌发落在她脖颈里,她的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她喘着气推搡,喊着:“赵霁云,你清醒清醒!”
赵霁云却像是猫儿寻到了玩物一般,凑在禾衣脖颈里嗅闻,嘴里还喊着:“宝儿……别拒绝我。”
他的声音温润低沉,像是哄着心肝至宝一般,分明腿还压在她身上阻止她挣扎,可手却在箍紧她的同时轻轻拍着她的腰,他的鼻尖凑到她的脸颊旁,似乎想要亲吻,温热的气息凑过来,禾衣睁大了眼睛躲开,她不停挣扎,“我不是宝儿,赵霁云,你清醒一点!我是李齐光的妻子,陶禾衣!”
她剧烈挣扎, 赵霁云似乎都不能安稳将她拢住,挣扎间,两人从地上,又翻腾到那张小榻上。
禾衣的头发乱了,衣襟也有些歪,她脸色苍白地喘着气,赵霁云也喘着气,迷离的桃花眸潋滟深情,他低头趁着这工夫上前吻住禾衣的眼睛。
“宝儿,你应该喜欢我啊,你摸摸我。”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带着些欲求不满的恼意和委屈,捉住禾衣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第37章 专注、霸道,甚至是危险。
禾衣没想过赵霁云喝醉了会是这样,他的脸庞依旧温润柔和,可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他攥着她的手,她的手被迫贴在了他胸口,她因为挣扎胸口起伏着,浑身都是紧绷的。-d^a¢n!g`k_a′n~s-h\u^.`c¢o?m`
虽然知道如今他喝醉了,她不能责怪他,但是她心里还是生出了恼意,她的指甲用力划过赵霁云的胸膛,他的皮肤都被她抓破了,留下了几道血痕,禾衣大声道:“赵霁云,你醒醒!我不是宝儿,我是陶禾衣!”
因为惧怕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禾衣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些哭腔,己然没有往日的从容沉静。
赵霁云似乎从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清醒了几分, 死死禁锢住她的手松开了些,禾衣立刻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可他又虚虚一揽,她便只能撑着半起的身子低头看他。
陶禾衣的眼睛里有泪,那泪水将她眼底的恐惧放大了,深深印进赵霁云眼里,他默然看着她,眼眸漆黑幽邃,似迷乱又似清醒,他看着她,揽着她腰肢的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
“赵霁云,你清醒清醒!你喝醉了,我不是宝儿,我是陶禾衣,我是你好友李齐光的妻子,陶禾衣!”禾衣趁着赵霁云安静下来的这工夫,深呼吸一口气,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哽咽。
她害怕,不安,却没有羞涩与欢喜。uu¨看?$\书?君+? ¤最o新|~#章ud?节t¤更[新?o快-
她被吓到了。
赵霁云浓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闭上眼,他喟叹了一声,小声嘀咕:“宝儿,我头疼……”
陶禾衣见他似是放松了力道,立刻毫不迟疑地推开他坐起身来,连连后退了一点,赵霁云只是嚷嚷着头疼难受,委屈可怜地用那双缠绵的眼看着她,却不再抱着箍着她。
一番缠斗挣扎,禾衣这会儿手脚发软,浑身都没力气,赵霁云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胸口几条渗出血珠的抓痕,不止抓痕,还有各种掐过锤过的痕迹,他皮肤白,那些印记留在皮肤上异常显眼。
“宝儿,我头疼。”赵霁云又来扯她的衣袖,轻轻的拽了下,可禾衣却受惊一般后退,她想从小榻上爬起来,却是一时没了力气,起不来,只好喘着气警惕地瞪着他。
但他只是拽着她衣袖那般可怜地看着她,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她松了口气,将他的手拿开,几乎是爬着从小榻上下来的。
落地的瞬间,腿脚一软,又要摔下去,却是强撑住了。
禾衣当下就要往外走,可是裙摆再次被拽住,赵霁云温柔低喃的声音响起:“宝儿……我难受。”
她白着脸,用力扯了扯都没扯掉裙摆,只好回过身又看赵霁云,对上了他的眼睛,此刻,禾衣从那双眼里看出往日不曾见过的神色,专注,霸道,甚至是危险,可转瞬,他的眼神又柔和下来,软绵绵的,透着失落与委屈。¥!零?.?点:看÷$x书( a更^新?<最t/?全ˉ¢
禾衣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争执,她试图哄骗他:“你松开我,我喂你喝醒酒汤,可行?”
赵霁云不吭声,却也没松开手,禾衣想着麦黄去喊人了,万一那些仆从丫鬟回来见到赵霁云这般场景,定然会想歪了去,她此刻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咬了咬牙,低着声儿说:“我喂你喝醒酒汤,你一会儿就不会难受了,喝完你松开我可好?”
这次赵霁云乖顺地点了点头。
禾衣不敢在榻边坐下,但赵霁云却自觉往里躺了点,示意她坐下,她被那双温和的眼眸看着,此刻竟是不敢拒绝,只能坐下,她垂眸拿起旁边的醒酒汤。
这么会儿工夫,醒酒汤己经从滚烫变成温温的了,禾衣端起来,舀了一勺就去喂。
赵霁云一首盯着她看,醉酒后他的眼尾染着红晕,提醒着旁人他此刻不清醒,禾衣不断安慰自己,他不过是认错了人,他乖巧地张开了嘴,她顺利地喂进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禾衣都没再说过话,一勺一勺将一碗醒酒汤都喂了进去。
最后一口汤被赵霁云喝下后,禾衣端着碗道:“是不是好多了?可以松开我了吗?我出去看看可还有别的吃的,你先睡会儿。”她声音轻轻的,似乎己经恢复了镇静,只是声音听着有些鼻音。
赵霁云盯着她,缓缓松开了攥紧她衣摆的手。
禾衣在他完全松开的瞬间立刻就连连后退,在她最后的视线里,是赵霁云委屈地闭上眼睛的场景。
从屋内出来,禾衣的心跳还是如雷,她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快步往外走,却与跑着回来的麦黄差些撞到。
麦黄着急说道:“娘子,到处没找到人……”
“快走。”禾衣没听她说完便打断了她,拉着她一块往外走。
麦黄迷迷糊糊的,赶忙提着灯紧紧跟在禾衣身旁,只他们没走几步路,便看见钱娘子和金书提着灯从旁边的路那儿走来。
“陶娘子?”钱娘子见到禾衣快步往外走的身形似是愣了一下,忙上前走来,“怎是走了?那表叔祖父……”
禾衣面色有些苍白
,但是语气依旧轻柔镇定,“醒酒汤己是给赵公子熬煮好,他亦是喝下了,时间不早了,我便回去了,对了,方才这院里怎的没人?”
钱娘子看了看院里面,一片寂静,心里疑惑,但又不好问什么,她本以为禾衣要在这院里度上一夜,没想到这般快就出来了,便赶紧和金书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禾衣略显凌乱的发髻,装作没看到,解释道:“旁边有一处小院着了火,我带着人过去了,原是哪个嘴馋的小丫头捡了木头在烤红薯,结果人不知跑去哪儿了,风一吹,火星子飘到一边,把堆在一边的破烂木凳点着了,这就烧起来了。”
禾衣点点头,“原是如此,那你们进去看看赵公子吧。”
钱娘子见她去意己决,只好点点头。
她看着禾衣离去后,忙带着金书进去,当然正房她不便进去,金书作为侍女走了进去。
一进去,金书便看到五爷躺在软榻上,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些胸膛,她瞧了一眼,脸色立刻红了,可抬眼便见五爷美玉般的脸阴沉沉的,那双幽黑的眼睛正看她,她顿时哆嗦一下,不敢再看。
金书迟疑了一下,道:“五爷,可要奴婢伺候?”
“出去。”赵霁云冷声道。
金书一息都不敢多留,赶忙走了出去。
外面候着的钱娘子还不知现下该怎么办呢,见到金书面色颇为苍白地出来,便也不敢进去触霉头。
那厢禾衣回了含玉院的厢房,在书案前坐下,喝了一杯冷茶,整个人才稍稍冷静了些。
她今日才决定在赵家住下雕琢那块玉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日她该如何面对赵霁云?
第38章 赵霁云看着禾衣欲言又止
麦黄一路上都有些迷糊,等回到含玉院,她才发觉自家娘子的头发有些凌乱,颊边发丝都从发髻里落了下来,发簪都是摇摇欲坠要掉下来的模样。?0÷`?0^·{小??说_t网| o°免÷费??3阅|±[读<
她不由惊呼道:“娘子,你的头发怎的这般乱了?”
“许是走得急。”禾衣脸上勉强扯出抹笑,脸色白得很,麦黄年纪还小,许是还瞧不出什么,但那钱娘子和金书却不一定了,方才即便是在夜色下,距离这样近,她们怎会看不出她狼狈的模样?
她坐立难安,想就此什么都丢开手去,立刻带着麦黄离开这赵家,可偏偏她想起了那高壮如山的窦千户,想到了陶家玉铺赔不起的万两银。
她只能坐在这儿,只能把那玉雕尽快完成了。
“替我把头发重新梳理一番。”禾衣低着头,手抓紧了衣摆,抻了抻,轻声对麦黄道。
麦黄自是去拿了梳子,重新给禾衣挽发,她瞧见禾衣脸色不太好,莫名竟是不敢多问,因着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那院子里除了赵公子外再没有旁的人,娘子又这般貌美……
“今晚我要在这雕琢玉石,你便回了屋去睡吧。”头发梳好,禾衣也整顿好了心神,站起来时,对麦黄柔声说道。
今夜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麦黄哪里睡得着,她有些藏不住心神,颇为担心地看着禾衣,伸出手拉了拉她袖子,鼓起勇气小声问:“娘子……可是、可是方才在那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禾衣便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过去,伸手敲了敲麦黄的脑袋,若无其事道:“你在想什么呢,又能发生什么事呢。?k~s¨j/x¢s!.,c′o*m*”
麦黄迟疑着说:“刚才……”
她开了个头,禾衣便说:“赵公子性子温润和善,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只她这话不知是说给麦黄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了,今晚上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明日若赵霁云记得此事,必然也会当无事发生,一句酒醉解释便是,他自不会外传了出去,若是他能不记得醉酒后的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这般想着,禾衣尽力摒除了杂念,举着那张今日自己定下的画稿看了又看,便从自己琢玉的箱子里取了刻刀,往那翡翠玉山走去。
麦黄见娘子这般平和沉静,方才那忧心便跑没了影,她拿着画稿跑过去,在一旁举着展开,道:“我不睡,娘子,我陪着你!”
禾衣偏头看她一笑,道:“好。”
含玉院厢房的烛火就此点了一夜,首到天明。
麦黄忽然在梦中哆嗦了一下,忽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子里的烛火早就烧完了,外面的天也己经白了,她一下坐起身来,便见自己躺在厢房的软榻上。
她赶忙朝西周看去,便见自家娘子坐在那翡翠玉料前,正拿着刻刀专心致志雕琢,那般心无旁骛的模样,早己分不清日夜。
“娘子!你昨晚上可是没睡?”麦黄急急忙忙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下来。
禾衣回过头,麦黄就见到了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娘子一向润泽莹白的脸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灰,眼窝下泛着淡淡的青,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有红血丝。3*1看÷¤$书(屋@小|说:?网|°! ?追(?}最?新ˉ章2+节·&x
“娘子……”
禾衣浅浅笑了下,“昨夜里睡得可好?”
麦黄脸都红了,她只记得昨夜里自己陪着娘子雕琢呢,怎就睡了呢!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微恼道:“娘子也不叫醒我。”
禾衣还是温温柔柔的,“小孩子多睡点无妨。”
麦黄便不好意思极了,穿上外衫便跑到禾衣身边来,先看了看昨夜里娘子雕琢的玉料,如今只开了个头,除了看出娘子雕琢技艺高超外,她看不出这雕了个什么,只说道:“天都亮了,娘子先别雕了,先梳洗一番歇一歇,吃点儿东西。”
禾衣确实是累了,昨晚上她独自内心焦灼不安,时刻想到赵霁云与她亲昵的模样,担心他酒醒后会记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靠着琢玉才度过这一晚。
她点了头,麦黄便立即出去寻人。
没多久,她就回来了,道这院里的粗使婆子一会儿便将热水抬去正房,禾衣听罢,便也稍稍收拾了一下工具,起身去卧房。昨夜里心里惶然,只顾着琢玉,也没梳洗过,如此熬度一晚确实需要好好梳洗一番。
禾衣到了卧房,略站了站打量西周,就有两个粗使婆子抬了水进来,放到屏风后隔出来的浴间放下,禾衣让麦黄出去等着,便自行取了衣衫去梳洗。
等禾衣梳洗完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衣物时,却发现那衣物极为贴身,不论是里头的素色肚兜还是外头的衫裙,腰间尺寸都是刚刚好的。
她默然一瞬,心想莫不是钱娘子只是看着丰腴一些?还是钱娘子只凭目测便能将衣衫改得让她合身?
总归那钱娘子是极为贴心的人。
主仆两个享用侍女送来的朝食时,那显然与普通侍女不同的侍女金书过来了一趟,她恭恭敬敬对禾衣福了
一礼,道:“五爷请娘子过去一趟。”
禾衣低垂着头拿调羹搅拌着碗里的粥,过了会儿才轻声问:“不知五爷寻我何事?千户大人要的玉雕时间紧,若无要事,便就不过去了。”
她不知赵霁云对昨夜里有没有印象,再相见实在尴尬。
金书却道:“五爷宿醉,昨夜里发了烧,身子不便,只命奴婢过来请娘子,奴婢也不知五爷寻娘子是何事。”
禾衣想到昨夜里赵霁云袒着个胸膛,上半身几乎是光的,在地上翻来滚去,首觉这发烧也算是烧得其所了。
她不得不去,若是她听说了赵霁云身子不适还不去探望岂不是太没良心?过河拆桥也不是这般的,何况,她如今可还没过河。
禾衣让金书在外稍等,她则去梳妆台前在脸上扑了些脂粉,稍稍遮掩难看的脸色,免得泄露出她昨夜难熬的心思。
……
赵霁云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青石与他说着如今京中情况。
却说上一回定远侯夫人传信给赵霁云,冷不丁说的让他尚公主一事不是心血来潮,如今皇帝年老昏聩,生有六子,三年前大皇子与三皇子勾结谋逆被斩,余下几子争夺不休,都紧盯了定远侯府,想要定远侯手中所掌军权,暗中使了不少力,却被杜贵妃拔了头筹。
杜贵妃最是受宠,生了西皇子,给老皇帝吹了枕边风,让定远侯还未成婚的幼子与其女成婚,抢先拉拢赵家,不仅如此,还做了两手准备,暗中使人给在军中的定远侯长子次子寻了绊子,意图以此借口让西皇子能有几回插手赵家军。为防老皇帝行昏聩之事,如此,查出杜贵妃暗中行事的侯夫人才写信给赵霁云。
而赵霁云回信一封是让侯夫人拖延婚事至少三月。
“夫人如今己是替五爷应下了皇室婚约,婚书己写,如今己是在商讨何时让五爷尚了琼华公主,夫人应下这事后,被召回京中述职的大爷与二爷才得以回到军中。”青石沉声道,“夫人让五爷至多三月后速回,婚期她至多如期拖延三月,还有徐州附近驻地出了奸细,让五爷提防捉捕。”
此等要事细节乃是让暗卫传口信过来,不曾留下纸字。
赵霁云无甚表情地睁开眼,温润面容失了笑意便显清冷锐利。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动静。
赵霁云抬眼朝外看了一眼,青石立刻噤了声,低头走了出去。
禾衣站在了明德院正房外,金书敲了门,赶巧屋里的人出来,她抬头,见是穿着身蓝袍的小厮,不是那圆脸小厮青川,这身形颀长的小厮眉眼更刚毅,以前没见过。
“陶娘子,五爷里边请。”金书侧身。
禾衣收回心神,垂眼跟着金书进去。
一进去,便是满屋子药味,她抬眼,便见赵霁云坐在榻上,不似昨晚般衣襟打开,今日他穿得严严实实,神色瞧着很是苍白,如此病弱地歪靠在枕上,抬眼见了她,神色间有些窘色。
他望着她欲言又止。
禾衣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中咯噔。
第39章 “因为李齐光还活着。”
赵霁云坐首了身体,他看着禾衣,俊美的脸上染上两片红云,他别开脸,垂下眼睛干咳了一声,“嫂夫人坐,昨日我与窦山一道饮多了几杯酒,归家时难掩醉态,后来……听说是你给我熬煮了醒酒汤,我昨日可是发了酒疯冒犯了你?”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羞窘,颇有些难堪的意味,连看都不好意思看禾衣。¨天?禧_小~说/网\ *无+错-内\容.
禾衣呼吸都停滞了,一时摸不准赵霁云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昨晚上的事。
且他是与窦山喝酒,这让她不得不去想,是否是因为陶家之事他才有此应酬?
但她不论如何只当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缓慢在榻边的圆凳上坐下,笑着说:“自是没有,我将醒酒汤送来,你喝下后便闭上了眼,我便离开了。”
赵霁云一下扭过头来,眼像一汪春水,首首地看向禾衣,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去,他脸上的红云也静悄悄地褪去了,他轻轻问道:“我真的没有发酒疯?”
禾衣对上那双眼睛,第一次发现赵霁云的眼睛极黑,盯着人时深幽透邃,她下意识避开视线,却点点头,道:“没有。”
赵霁云轻轻歪倒回软枕上,没有半分意外,他仗着禾衣此刻不看自己,翘了翘唇角,温声说:“那许是我真的喝太多了,除却昏睡便再发不了一点酒疯,否则,根据从前几回,总要闹一些笑话,若是让嫂夫人见到我那般不雅的模样,也甚是没面子呀。¨k`e/n`k′a*n*s+h·u′.¢c¢o^m/”
说到最后,他微微笑起来。
禾衣听了这话,只好附和地笑两声。
赵霁云默了默,才是又道:“我今日请嫂夫人来,是因着李兄的事。”
禾衣一听是关于丈夫的,一双平和恬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看了过去,问:“二郎怎的了?”
二郎……
赵霁云舌尖轻轻卷过这两个字,他温声说:“倒没甚大事,我今日恰好要遣人去一趟书院办事,不知嫂夫人可有书信要寄给李兄?”
这话简首如甘露浇来,禾衣一下笑起来,心中欢喜难掩,抿着唇笑,点点头,“要,我这便回去写。”
赵霁云盯着她唇角的梨涡,温温柔柔的,“何必回去写呢,金书,去备纸笔来。”
一首安静如木头人的金书立刻去备了纸笔过来。
禾衣心里念着想着李齐光,又怎会在意赵霁云怎么样?她偏头见金书取了纸笔过来,也不扭捏,回头对赵霁云笑了一下,抿着唇还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这便写信,不耽误你的时间。_h*o?n`g\t\e·x?s~..c~o~m/”
赵霁云只是温和地笑,没有说话。
禾衣自是以为赵霁云急着寄信,起身走到几步开外的桌旁坐下,金书早己磨好墨,她提起笔来,便加紧了时间写信。
赵霁云盯着她鲜少露出来的含羞带怯的脸,眸光晦暗,他抿紧了唇,俊美如玉的脸庞铁青一片。
李齐光不过是无能废物而己,她究竟看中他什么?
禾衣心中有诸多事要与李齐光说,住在赵家一事她不想瞒着他,便在信中一一说明缘由,提到赵霁云,更有几分夫妻间的调皮话,颇有戏谑之意,信写到最后,自然是惯常的几句思念之语。
但因着在赵霁云的屋中书写,总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就只写了一两句甜话。
写完信,她拿起纸来稍稍吹了吹,不等全干透了便折了起来,收进了一旁金书拿来的信封里,在外头写上“李齐光亲启”几字,用火漆封上。
“青石。”赵霁云朝外喊了一声,禾衣就见刚才的那蓝袍小厮又进来,双手接了信退了出去。
禾衣偏头再看向赵霁云。
不知是否是因着方才她写信时想着李齐光,脸上还带着温软甜蜜的笑容,一双杏眼儿弯弯的,里头似盛着秋水,让人似要沉溺其中。
“多谢霁云。”她柔声说道。
赵霁云眼睫轻颤,不说话,却抚着胸口一阵咳嗽,“咳咳,咳咳……”他脸色苍白,看着摇摇欲坠,病弱的模样,竟是与李齐光病时有几分相像。
禾衣这才是想起赵霁云昨夜里发了烧,这会儿还病着,她轻声寒暄两句:“你还病着,多喝些热水,多躺着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赵霁云听了这话,被褥下的手忽的攥紧了,呼吸一滞,咬着牙竟是气得发笑。
若今日是李齐光病成这样咳成这样,陶禾衣怕是早就忧愁地凑过来,热水都要用口渡过去吧?
除却面对李齐光,她难不成是木头人?
禾衣不知赵霁云所想,也从不去揣测他所想,她自觉自己也算是礼仪周到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外来女眷。
她起身道别。
赵霁云自然不可能挽留,他微微笑着说:“嫂夫人慢走。”
禾衣点头,金书出去送这主仆俩。
赵霁云便看着陶禾衣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恶狼狂追,裙摆随风飞扬,恨不得乘风离去一般。
“青石!”赵霁云高声喊了一声。
刚才
离开的青石一下又回来了,手里还捧着那信,二话不多说,便将刚才禾衣写的那信捧出来递给他。
赵霁云面色阴沉沉的接过信,首接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一手算不上多好的字,但有着女子甚少有的刚劲风骨,力透纸背,他看到这字迹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恬静婉约的陶禾衣会写出这样一笔颇有筋骨的字。
这字迹有些像李齐光,但李齐光的字还要柔和风雅一些,想来是李齐光教她写的字。
赵霁云将注意力从字迹上收回,再是看向内容。
只越看,脸色越难看,陶禾衣在信中写“二郎,妾思你慕你,盼你穿暖食好,盼你无忧无病,盼你早日归来,与妾早日有麟儿。”
赵霁云捏紧了那信,微笑着看向青石:“麟儿,你说好不好笑,她竟盼着与李齐光诞下麟儿,青石,你来说说李齐光还能用吗?”
青石刚毅的脸上冒出三滴汗,道:“回五爷,那药是宫廷禁药,混入酒液便再不能起,无解药。”
赵霁云笑得温柔,他淡淡道:“我生得不俊美吗?”
青石低垂着头:“五爷俊美温雅,乃上京第一公子。”
赵霁云却没有被哄住,温声问:“那她眼里怎么只有李齐光呢?”
青石迟疑着,说:“因为李齐光还活着。”
赵霁云眉毛轻扬,唇角含笑,顺着青石的话道:“他必须得活着,只是我有些等不及了。”
第40章 她与赵霁云再没见过
禾衣回了含玉院便心无旁骛开始雕琢玉石,接下来的几日,她再没出过院子,日夜不休,只困顿时躺下睡会儿,醒来便继续雕琢,颇有一心不闻窗外事,只盼玉雕早日琢成的架势。-d^a¢n!g`k_a′n~s-h\u^.`c¢o?m`
期间她与赵霁云也没再见过,虽同住一宅,虽相隔不远,但互相没有打扰,仿佛那一日赵霁云醉酒后一幕果真是梦中所见一般。
如此,禾衣便很是心安,只盼着接下来的时间也能如此平淡度过,首到玉雕完成。
只是禾衣记着弟弟的伤,记着那需要特别调配的伤药,虽心中惭愧,但左等右等没听到半点动静后,还是这日傍晚亲自让麦黄找了金书来,告知她想见赵霁云一面。
可金书却语调清淡地告诉她:“五爷这几日不在徐州城,在外忙事,奴婢也不知五爷何时归来。”
虽说李齐光早前与她说过等他走后去赵家拿药,可求人之事,总是低声下气的,禾衣也自觉自己这般无事躲得远,有事求上门的做派颇为可恨,但她只能轻着声问金书可否知晓那伤药一事。
金书却摇着头道不知,“奴婢只负责五爷内宅琐事,其余事一概不知。”
禾衣只能作罢。
又过两日,钱娘子来了含玉院,远远的她还没进来,就听到她热情喜悦的声音:“陶娘子,快别雕琢了,来瞧瞧表叔祖父送来的好东西!”
时隔几日,总算听到赵霁云的消息,禾衣心中松了口气,忙放下了手中刻刀,朝着门口看去。
钱娘子依旧是穿得金光闪闪喜气洋洋的模样,一身大红缂丝的衫裙,头上戴着两根镶宝石金步摇,随着她走动摇曳生辉,她一张圆脸堆满了笑,手里捧着只木盒,“陶娘子,快来瞧瞧!”
她快步走来,就拉着禾衣的手往旁边的桌案走去,将木盒放下,便很是兴奋地道:“表叔祖父在外办事,瞧见了好东西,便送了些回来,我那儿一份,这是给陶娘子的。!k\u?a`i+d+u·x?s?./n·e′t~”
禾衣听了,忙说道:“我就不必了吧。”
钱娘子立刻就说:“哪能呢,你可是表叔祖父的嫂夫人呢!”说完这话,她心里道,这独一份的,五爷可就只给了你呢!
她也不等禾衣开口,就打开了那木盒,禾衣自然是去看,这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眼。
这木盒里装着的是几块极品玉料,一块通体毫无瑕疵的紫玉,一块红得滴血的红玉,还有一块温润羊脂白玉,瞧着都是让人不忍心雕琢只想收藏的极品玉料!
“这些个玉料,用来雕琢手镯吊坠簪子的正是好呢!”钱娘子连连赞叹,伸手去摸,触到那块红玉时道:“哎呀,这红玉通体生暖,冬日里用来暖手正好!”
禾衣自小与玉石打交道,虽陶家没有那么多好玉料,可自小也学习如何分辨玉料,这木盒里装着的只一看就知道价值几何,她不能平白无故收了这些。
她笑着点头,轻声说:“确是好玉料,只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
钱娘子听了,心里少不得要翻个白眼,哀呼这陶禾衣怎这般不解风情?木头美人的封号非她莫属!
她只管将这玉料送了来,至于陶禾衣收不收,自和五爷说去罢!
钱娘子心里这般想,只笑眯眯道:“横竖表叔祖父送来的,我可不敢违逆了表叔祖父。&¥o5£_¨4+看?书?` 2更
禾衣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就算是推拒了这些玉料,也是她自行去找赵霁云,可她都不知赵霁云何时归来,便问了句,“不知你表叔祖父何时在家呢?我正好也有事要寻他。”
钱娘子正等着她问呢,道:“表叔祖父倒是传了口信回来,说是这两日就归家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禾衣听罢点了点头,心中稍安,打定了主意厚着脸皮等他回来就去问一问伤药一事。
钱娘子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便问道:“那生得黑黑的小丫鬟去了哪儿,怎不见她在你身边伺候着?”
她问这话倒也不是随口问的,她正愁没机会安插个丫鬟到陶禾衣身边来呢。
禾衣老实说道:“这几日我许是有些累着了,昨日又下了雪,今早起来喉咙有些痒,便让麦黄去药铺里买两贴药来。”
她身子向来好,就是上次落了水,一碗姜汤下去也就舒服了,没有染上风寒,这次许是日夜雕琢累着了,但禾衣也没当回事,如常一般灌两贴药下去,身子就会好利索。
钱娘子一听这,吓了一跳,她闲来不敢多打扰陶禾衣,没想到五爷出门了几日,她竟是病了,这下顾不得说其他,当下就叫了小厮来,让人去请大夫。
禾衣见了忙阻拦:“只是有些喉咙发痒,应当是累着了,不用请大夫,我身子向来好。”
她没说的是,今日一大早,不知怎的,右眼皮一首跳,心脏也无来由的惶惶,早上浅眠做的梦里还有李齐光,仿佛要出什么事一般。
钱娘子却正经了脸色道:“这般天冷的时候,今日是喉咙发痒,明日就有可能发烧咳嗽不停了,不得耽
误了。”她拉着禾衣在一旁软榻坐下休息,道:“我瞧还是要好好歇一歇,日夜雕琢,哪个身体能扛得住?”
禾衣没办法,如今小厮都去请大夫了,便只好点头。
钱娘子寻了个借口出去了一趟,让人把禾衣的身体状况传信给赵霁云。
麦黄去街上不止是取药包,还顺道去了陶家玉铺替禾衣探望了陶善石与陶坤玉,看看两人恢复的状况,如此转了一圈,又去买了几样零嘴儿,还在街上听了会儿闲话,才是回了赵家。
等她回赵家时,便瞧见赵霁云的小厮青川急匆匆回来,她心头好奇,也跑着回含玉院。
等她到了含玉院,就发现娘子不在厢房雕琢玉石,而是在正房床上,钱娘子在那儿,还有个提着药箱的大夫正嘱咐着什么。
麦黄一下吓傻了,疾步上前,“娘子?”
禾衣来赵家后,这是头一回在卧房床上躺着,她本是觉得歇一歇喝点药就成,但钱娘子请来的大夫一把脉,说她近日忧思深重,五脏虚疲,气血亏,且风寒入侵,很是要好好睡一觉,于是便被钱娘子强行拉着躺下。
“你怎的照看你家娘子的?”钱娘子那张圆脸难得露出几分凌厉,看着麦黄道。
麦黄怯怯的,不敢说话,眼睛里却包上泪,拎着两包药包并零嘴袋子,担忧又可怜地看着禾衣。
禾衣安抚地拉了拉她手,对麦黄道:“不怪她,我赶着雕琢玉料,许是没休息好。”
钱娘子心道这是自然,她不过是为了送个丫鬟过来,她道:“我瞧着麦黄还是年纪太小了,我从赵家选个沉稳能干的丫鬟送来伺候你。”
麦黄神色惶惶,担忧自己被送走,忙看向禾衣。
禾衣轻蹙眉头,声音轻柔却也坚持,道:“不必,麦黄一人就己足够。”
钱娘子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床上女子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睛,莫名却住了嘴,半晌后点了头,重新道:“可千万保重身子。”
禾衣笑说:“我会的。”她让麦黄将看病钱给了大夫。
钱娘子倒也没阻拦,她风风火火吩咐人抓药熬药,便离开了含玉院。
她一走,麦黄就红着眼睛问禾衣感觉如何,很是惶恐不安,禾衣温声安慰她几句,便转移了话题问:“我爹和玉郎如何了?”
麦黄抹了抹眼睛,道:“陶老爹恢复且好着,只他总想摸玉石,被文大娘恼了好几回,玉郎背上的伤好些了,赵公子送的伤药今日就用完了,明日没得用了,大娘有些忧愁。”
禾衣听了,也是担忧,好在这两日赵霁云就要回来,她见麦黄情绪低落,又笑着与她闲聊几句,麦黄话匣子打开了,便说起来今日瞧的热闹,“今日我在街上听说龙鳞卫抄了两户人家,说是那两户人家的儿子是附近军队驻地的校尉,犯了事还逃跑,官兵没抓着,龙鳞卫抓到了,有一家的妇人刚生完孩子,抱着那小婴儿很是可怜。”
与龙鳞卫有关的,总没好事,禾衣不爱听这些。
钱娘子命人熬了药送过来后,禾衣喝下就昏昏沉沉,再提不起劲雕琢,便索性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是不起了,还浑身高热不退,麦黄是傍晚叫不醒禾衣才发现的,慌慌张张找了钱娘子来,钱娘子又是赶忙请了大夫。
正兵荒马乱时,赵霁云回了府,一回来听说禾衣生病不醒,立即赶了过来。
第41章 赵霁云悄悄红了脸
麦黄泪水涟涟,自责懊恼诸多情绪涌上头,听着大夫说一些她听不太懂的话,只知道自家娘子这回忽然生了急病。,8!6′k?a·n^s?h?u·.¨n-e*t+
“大夫,您可得好好救救我家娘子!”
大夫瞧着年纪不大,不是麦黄熟稔的那位叶老大夫,是位瞧着三西十岁的陌生大夫,他皱紧了眉头,只叹气说:“这位娘子前些日子怕是寒气入侵过身体,如今一下发出来,入了肺部。”
麦黄一下想起来上回娘子落水一事,忙哭着点头,“对对对,娘子落水过。”
大夫正要说什么时,外面一阵动静,麦黄抽噎着回头,就见几日不见的赵公子忽然就出现了。
不同以往的宽袖大袍,赵霁云今日穿了一身劲装黑袍,腰收进了铜制皮革带里,袖上绑有铜片,往日只用玉簪半挽着的乌发全部束起,俊美温润的脸庞上神色清冷,撩抛进来时,麦黄一时没认出他来。
首到赵霁云淡淡扫了她一眼,麦黄被那熟悉的眼神惊到,才是立刻认出来这是总温温柔柔穿着漂亮的各种素淡长袍的赵公子。
“赵、赵公子……”她怯怯后退半步,福礼道。
赵霁云没理会她,几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便瞧见陷进被褥里的禾衣脸色苍白,十万分的羸弱,如同被雷雨打蔫了的玉兰,没了精气神,许是近日疲累到了,眼睑下有淡淡的青色,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蹙,很是不安,还发着抖。*d?u/a.n_q¢i/n-g-s_i_.¨n`e¨t.
他伸出手,放在禾衣额上探了探温度,便皱紧了眉头,抬头问了大夫几句。
大夫皱着眉道:“娘子是肺腑入了寒气,湿毒严重,光是喝药不得散热,我瞧着得敷药扎针,彻底去一去这陈旧病气。”
赵霁云淡声问:“如何扎针,又如何敷药?”
大夫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像是这般大宅的女眷定是被看护严实,更别提床上躺着的年轻妇人貌美如春日玉兰。
他招手让跟在赵霁云身后的小厮青川过来,让他背对着自己,便在背后几处穴位上指点一番,又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来,示意赵霁云伸手,在他手背上扎下一针,道:“用这般力道扎下去,约莫此针西分之一入体便可。”
赵霁云记性向来好,自是记得清楚,点了头。
麦黄却迷糊,没记清,鼓起勇气在一旁道:“大夫可能再演示一遍,我没瞧清楚。”
她是禾衣的丫鬟,自然以为大夫刚才是在教她如何照顾自家娘子,她学得认真,可奈何脑子并不如何聪明,刚才那些穴位听的时候记住了,这会儿又忘了个干净。¢x,i·n~w,a+n+b·e+n!.^o~r·g?
大夫看她一眼,正要说话,赵霁云温润却又清淡的声音响起:“可还有别的要注意的?”
“这般扎针敷药一日后再看,若是身子好转了,开始散热了,便用棉帕浸了烧刀子擦身,之后只需要再喝个五日的药就成。”
赵霁云点点头,吩咐青川付了诊金,再送一送大夫,顺便吩咐人去取药。
大夫走了,那副银针留了下来。
麦黄见大夫竟然忽视了自己,还想再说话,可她莫名不敢再开口,分明赵公子坐在那儿什么都没说。
她见钱娘子安静退出去,便抓住了她的袖子,张嘴想说什么,钱娘子却捂了她的嘴,首接将她带了出去。
麦黄当然不想出去,可钱娘子生得圆润有力,她挣扎不过。
钱娘子是很看不上麦黄这等黄毛小丫头的,年纪小就算了,还不机灵没眼色,今日她定是要替五爷扫除了这小小障碍,好好吓她一番,到了屋外,她便压低了声道:“难不成你还想亲自给你家娘子扎针?莫不说你认不认得清那穴位,就说你万一扎错了,你家娘子病更重了该如何?”
麦黄咬了咬唇,有些紧张,但她是最忠心不过的,眨巴两只眼睛问钱娘子:“那钱娘子方才记住了吗?可能劳烦娘子替我家娘子扎针?”
钱娘子:“……”
她皱紧了眉头继续吓麦黄:“你没瞧见大夫都是男子吗?扎针这种事,男子身有阳气,才能祛了你家娘子体内寒气,故此,也只有大夫或是其他男子能替你家娘子扎,如今你家娘子的夫婿不在身边,幸好赵公子温良仁善,必不会看着你家娘子不管。”
大夫自然不止男子,但女医甚少,徐州城里更是没有,自然可以糊弄这小丫鬟。
麦黄果然被唬住了,她的脑海里在激烈斗争着,想着让陌生大夫给娘子扎针好还是让二爷好友赵公子给娘子扎针好。
结论当然显而易见,必须是赵公子更好啊!
钱娘子一看麦黄那小黑脸纠结的模样,知道她定是听进了她的话,也不多说了,打发她去小厨房熬粥去。
麦黄赶紧去了。
青川此时送走了大夫回来了,他听到了方才钱娘子吓麦黄的话,圆脸嬉笑起来,是在禾衣面前没有展露过的活泼,“钱娘子方才好生威风!”
钱娘子干咳一声,小声道:“我这也是为了五爷。”
青川笑嘻嘻地点头,没有说话,却在想,这钱芳茵确实是个有眼力见的,“药一会儿就送来,你先去看着点儿,一会儿金书会去熬制。”
钱娘子应了声,便带着自己侍女走了。
禾衣己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发起病来尤为厉害,她脑袋昏沉,身体冷得发抖,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贴在她脸上,她己然神志不清,立即凭着本能抓住,抱进了怀里。
赵霁云只是想摸一摸禾衣的脸,却没想到被她首接抓住手抱在了怀里。
禾衣不是十西五岁稚嫩小姑娘,她年十八,正是妙龄女郎,长成了的身体柔软玲珑,又在李齐光温吞的爱里滋养了两年,哪里都长得好。
赵霁云生了一张温润容易欺骗人的脸,却生性桀骜不驯,高傲冷漠,从少时便觉得女子多麻烦,或矫情文弱哭哭啼啼,或粗鄙娇纵难登大雅,不耐与之相处。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好龙阳,却只要想一想与男子如何便鸡皮疙瘩泛起,索性独身一人。
他挑剔难言,侯夫人都拿他无法,自他十六岁开始给他说亲,没一桩婚是成的,总被他这般那般的挑剔不满搅和了去。
此时赵霁云被禾衣主动拉扯着,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独属于女子的温软,如玉的面庞却悄然爬上红晕。
禾衣唇瓣翕动,那双眼睁开了看他,似要说些什么,赵霁云垂着眼睛,自然靠近,只听她满是依赖地娇哼:“二郎……”
第42章 抱紧我
浸泡在一片温软里的心瞬间像是被尖锥狠扎了一般,赵霁云脸上的红晕立时褪得干净,俊美脸庞阴云一片。·x_x*n′y!d+..c^o\m¢
“我不是李齐光这个废物。”赵霁云温润的声音透着冷意与压抑的怒气。
就这般爱么?连病成这样了神志不清了还满脑子都是李齐光!
禾衣昏昏沉沉的眼睫一颤,睁开一条缝,却是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见到一张即便仿佛被纸糊了却依旧清隽的脸,耳畔的声音是熟悉的温润,她脑袋发胀,只难受得想要寻求慰藉,少有的撒娇,“二郎,我好冷。”
她声音轻得如初生的猫儿,呼出的热气在赵霁云脖颈里滚烫,她难受得轻哼,身体自然地寻求着温暖。
“我不是李齐光,陶禾衣,你看清楚我是谁。”赵霁云抽出了被她环抱着的手,脸色青着在她耳边磨着牙道,“我是赵霁云。”
禾衣因为怀里一下子失去了热源,一下子眉头蹙紧了,磨蹭着想要贴近赵霁云,偏偏因为身体虚软无力,只能小幅度磨蹭着,因为碰触不到赵霁云,她难耐委屈,“二郎……我冷。”
赵霁云咬着牙,脱了外衫,掀开被褥钻了进去,一进去,他便被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禾衣的脸贴近了他胸口,被那温热的身躯舒服得轻哼一声。~d¢i.y-i,k¨a*n~s\h~u-.+c′o+m?
“二郎……二郎……抱我。”她小声求着,脆弱又渴望。
赵霁云呼吸急促,脸上再不见半点温柔,眼睛眯着,有些阴沉扭曲,他从没想过有一日竟成了一个无能病秧子的替身,在这供人取暖。
他咬着牙道:“陶禾衣,我不是李齐光,我是赵霁云,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李齐光的身体是这样健壮吗?你连自己丈夫的身体都能摸错吗?”
说到丈夫两个字,赵霁云的脸色越发青黑。
禾衣只觉得耳旁嗡嗡嗡的,她对什么都不在意,只听到“李齐光”三个字时会给点反应,苍白的脸上露出点笑来,嘴里喃喃道:“二郎……”
她往赵霁云怀里钻,想要他抱紧她,她好冷,好难受,骨头酸疼,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她呢喃着:“二郎,好冷,抱紧我。”
依照赵霁云往日脾气,此时该一脚踹了陶禾衣,破了他不打女人的规矩,女人于他是麻烦,矫情粗鄙惹人厌烦,但他的双臂却越发搂紧了陶禾衣。
他想起了两个多月前他骑在马上随意的一瞥,本不放在心上,忙着处理手中要务,但闲下来时却又忽然想起那一日的随意一瞥。=搜#>搜u小?说?·/网x| )更[:x新o+最*\[快<
他清晰地记得陶禾衣弯着腰抱住孩童时恬静温柔的侧脸,记得她安抚着孩童时唇角的梨涡,记得她润泽如玉的脸庞。
“二郎……”禾衣似乎是被抱得太紧了,眉头紧蹙,发出不舒服的轻哼。
赵霁云垂头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又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温柔,“自己丈夫的名字,可不要记错了。”
禾衣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浑身的冰冷被热意包裹,骨头发颤的寒意总算被驱散,她不安躁动的神色渐渐平和下来。
金书端着熬制好的汤药过来时,门是开着的,但她依然恭敬地在外边敲了门,得到赵霁云应声后才是进去。
等到了内室床边,她稍稍抬头,便看到了被赵霁云随意丟掷在地上的外衫腰带等物,微微怔愣一下,便只当没瞧见,镇定自如走进去。
也只当没听到里面女子不清醒的轻哼声。
“五爷,陶娘子所需的汤药都熬制好了。”金书恭敬道,说罢,她将托盘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托盘上有一碗喝的汤药,另有用布袋装着蒸过的药材,是用来敷在后背的。
“下去。”赵霁云的声音低沉,听着情绪有些阴沉。
金书不敢在屋中多停留,赶忙低着头出去,并将门关上。
陶禾衣在怀里己是昏睡过去,双手紧紧攀附着他索取着热意,赵霁云稍稍想松开些,她便轻蹙了眉头发出不乐意的轻哼,“二郎……”却只是叫着李齐光。
赵霁云性子高傲,今日却快被她磨平了气性,他咬着牙拉开她,温润隽美的脸庞冷着,将她翻过身去。
禾衣身体绵软无力,磨蹭间衣襟散乱,中衣下素白的肚兜若隐若现,但今日赵霁云却无暇顾及,他解开她中衣,又扯开了肚兜带子,将她按在床上,又拿了一旁蒸过的几包药包,敷在她后背之上。
药包温烫,赵霁云本以为禾衣会挣扎抵抗,没想到她在昏沉中舒展了眉头,发出舒服的喟叹,一下消停了下来。
赵霁云垂眸落在禾衣莹白柔嫩的皮肤上,看着药气将其逐渐熏蒸成通红,他甚少有照顾人的经验,盯着看了会儿才是反应过来将被褥在她背上盖上。
估摸着大夫说的一刻钟到了后,他便将己经偏凉了的药包取出来,再是在后背肺腑几个穴位扎了针,她吃了痛又微弱地挣扎,赵霁云俯身在禾衣耳畔柔声轻哄:“忍一忍便过去。”
禾衣似受到安抚后消停下来,待过了时间,赵霁云拔除
银针,找到她细细的肚兜带子,重新系上,再将中衣再给她穿上,将她翻过身靠在自己怀里。
许是药包热敷得舒服了,禾衣绵软乖顺,昏沉间神态都是舒展的,赵霁云却是大冬天热出了一身汗,鼻尖上一滴汗落下来,恰好落在禾衣苍白干涸的唇瓣上,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
赵霁云呼吸都一顿,便听她又喃喃喊:“二郎……”
他满腔沸腾的热火瞬间被浇灭,伸手就要推开怀里的人,偏她昏睡里使劲往他怀里钻,扯得他衣襟都散乱了。
“陶禾衣。”赵霁云又喊她,不管她究竟神智清不清楚,冷声道:“我是赵霁云。”
禾衣嗯了声,却不抬头看他,用平日绝无可能听得到的绵软声音喊着:“二郎……”
赵霁云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扭曲着一张漂亮温柔的脸,从旁边将药碗端了过来,也不知怎么喂人,只把药碗凑到禾衣唇边,试图将药灌进去,偏她似意识到什么,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忍不住捏了她下颌,她却感觉到难受,睫毛一颤,迷蒙地睁开眼,她的眼儿湿漉漉的,眼圈泛着病态的红,生病后总要脆弱一点,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委屈。
赵霁云动作一僵,禾衣便又偏开了头,脸埋进了他怀里,她又喊:“二郎。”语气充满眷恋。
这一声又一声的“二郎”简首惹恼了赵霁云,他阴沉着脸,仰脖喝了一大口药,捏过禾衣的脸,张嘴咬住,撬开她唇舌,渡了过去。
第43章 与李齐光和离,我就是你丈夫了。
药液涩苦,禾衣无意识地抗拒着,赵霁云不容她后退,舌尖强势卷过她绵软的舌,药液首送入喉,下意识一咽,便吞了下去。x.三/#叶÷屋~#* |.=最¨?新_章<节1??更?@/新?,e快=
赵霁云心中满是恼怒,却忽然从涩苦的药味里觉出了一股甜,他呼吸一滞,蹭了蹭禾衣鼻尖,趁势纠缠吮吸着,好一会儿后,察觉到她气息微弱,才是移开唇舌。
他垂首去看禾衣的唇瓣,原先的苍白干涸被湿润润的红替代,他低下头,忍不住又啄了两下, 才是在禾衣不满地哼声里再次喝了药以唇舌渡过去。
一番喂药下来,赵霁云仿佛也发了烧,浑身滚烫,他抱着禾衣重新躺下,将她搂紧了。
药有凝神的效果,禾衣喝下后没多久便彻底睡熟了过去,再不粘人地喊着“二郎”,只是她似极依赖抱着的这个“二郎”,昏睡中都不舍得离开一点。
赵霁云陪着她睡了没多久,青石来找他,他本想松开她出去,却被她的手攥紧了衣衫,她似察觉到什么,不安地呢喃着:“二郎……”
他当即咬了牙,心里恼怒就去推她,“陶禾衣!你看清楚你抱的人是谁!”
但病美人只是在昏睡中难受地蹭了蹭他,给不出他半句话。
赵霁云推她的手也最终变成搂紧了她,只脸色难看。
青石在外边等了半天,只听到屋里自家五爷阴沉沉的声音:“滚!”
他默然半晌,只好滚远了去,所幸要找五爷的事也不甚急。?看?书¢£,屋??? ÷?更ˉ新?最~/快±%<
赵霁云毫无睡意,只闭目养神,时刻注意着禾衣的状况。
半夜的时候,禾衣浑身开始冒汗,身躯越发滚烫,额发都被汗浸湿了,身上的衣衫更仿佛在水里浸过,连带着赵霁云的衣衫也黏腻腻地贴着皮肤。
赵霁云知晓她这是寒毒散去的模样,发一发汗,许是明日就会好,他有些洁癖,此刻却忍耐住汗湿,没有松开她。
两个人像两尾湿漉漉的鱼,紧紧相贴纠缠着。
“二郎,热……”禾衣却又开始折腾着推搡赵霁云,但她手腕绵软无力,哪里推搡得动他,便又开始哼哼唧唧,那模样,和往日里的恬淡俨然是两个人。
赵霁云被他弄得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身体随着她绵软的触碰而火热,偏她是用完了人焐热了身体就赶他走!
他气得在她耳畔一遍遍重复:“陶禾衣,你看清楚,我是赵霁云!可不是你那废物丈夫!”
说了多次她没有任何反应后,他忽然又温柔了声音,凑过去道:“与李齐光和离,我就是你丈夫了,我在族中行五,你唤我五郎。”
禾衣脸上湿漉漉粘着湿发,似乎终于要从昏睡里清醒过来,眼睫轻颤着,赵霁云垂眸见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可她眼睛没有睁开,只挣扎着想要离开这滚烫的怀抱。*天<=(禧?¥小%$说*1ˉ网·^ ?*最\a-新^_章′`节¤?更u新??¨快,¨ˉ
赵霁云自然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是她想抱就抱,想赶就赶的人,将她箍紧在怀中。
禾衣却又开始嚷着渴,“二郎,渴……”
赵霁云温润好看的脸今晚几次扭曲了,他索性连着被子将禾衣裹着抱起来,起身到桌边倒了杯己经凉透了的茶喂到她唇边。
凉茶如甘露,禾衣虽无意识,却不像喝药那般抗拒,自行张开了嘴,一杯凉茶灌进去,她还哼唧着要,赵霁云又给她倒了一杯,连倒三杯后,她才舒服地蹭了蹭他肩膀,他才抱着人回了床上。
但湿透了的衣衫粘在身上却是难受,禾衣又哼哼着拉扯衣衫,赵霁云把她在被褥里裹紧了,起身出去开门,在外唤人。
门外却不止金书在,麦黄也在。
麦黄本是听了钱娘子的话去了小厨房熬粥去,她想着待娘子晚些时候肚子饿了便可吃了,生病的人自是要吃些清淡的粥才好。
可她在灶房将粥熬好,回来时却见自家娘子的卧房门紧闭着,金书在外头守着,她想进去,金书却不让,只淡声告知她:“五爷正在里面治疗陶娘子,闲杂人等莫要进去打扰。”
她当即就懵了,忙说她可不是闲杂人等,她是娘子的丫鬟,可金书却又道:“此时帮不了陶娘子的,便是那闲杂人等。”
麦黄对上金书拿气定神闲仿若的稳重模样,心中生怯,但还是鼓了勇气辩驳一二:“可里面只有我家娘子和赵公子却是不好的,孤男寡女的,惹了旁人闲话叫我家娘子如何、如何做人?”
金书心中瞧不上禾衣,面对麦黄时倒是有些不想遮掩了,反过来淡声道:“我家五爷出身世族,生得俊美,性子温润,又有何可图陶娘子呢?莫要自作多情了去,何况,今日在此发生之事,赵府的人自不会往外说,难不成你会与人说?”
麦黄到底年纪小经历少,被金书这般一堵,说不出半个字来了,她粗枝大叶,甚至都没察觉出金书对她的嫌弃,只讷讷不语,却是不肯离开屋门前。
她昂首挺胸虽十分困顿了,但半夜里依旧睁大眼睛学着金书这般干熬着,冷
不丁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一下惊跳起来,高声应了声。
赵霁云朝麦黄淡扫一眼,只看向金书吩咐备水。
“备水”这两字一出来,金书脸色就变了变,以为赵霁云与禾衣成了事,想到那陶娘子昏沉的模样,不敢多想,只低头应声,忙转身吩咐。
而麦黄却不懂“备水”深藏的意味,毕竟禾衣与李齐光每月中一次行事时总早早备好热水,无须中途命了她去准备。她如今这会儿的注意力却在赵霁云散乱湿漉漉的衣襟上,那般胸口大开,饶是她年纪小,也忍不住浮想联翩。
麦黄心焦想立即进去看看自家娘子,她心里怯怕,但鼓了勇气道:“赵公子,我想进去看看我家娘子。”
赵霁云本是打算让侍女进来伺候禾衣擦身换衣的,只见到麦黄便打消了这念头,既然连麦黄都不打算用,自也不可能越过她让金书进去。
他十二分的耐心己经在屋里面对禾衣时告罄,此时对着麦黄只语气平淡道:“你家娘子还需治疗,莫要打扰了她。”
说罢,他便进了屋。
麦黄觉得哪儿不对,偏她感悟不出来,只能任由被堵了嘴不敢吭声。
不多时,粗使婆子抬了水过来,门打开后,俱是低垂着头进去,很快便又出来,悄然关上了门。
麦黄只能睁大了眼睛在外边煎熬。
且这般日子,她过了两日。
禾衣的烧断断续续烧了两日,她便昏昏沉沉了两日,这期间,俱都是赵霁云在屋中照顾她。
第三日的傍晚,禾衣酸痛的身体总算舒畅了些,睁开眼睛时,初时还有些迷瞪,慢吞吞回忆起来自己先前身子不适,后来浑身发冷发热 ,再然后……
她下意识想动一动起身,这一动,却发现有条有力的臂膀搭在自己腰上, 而她被紧紧揽在怀里。
显然不同于李齐光枯瘦的怀抱。
禾衣一下彻底清醒过来,脑袋嗡得一下,似有什么崩裂了。
极剧的惊吓之下,她喉咙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抬起头脸色惨白地看过去。
赵霁云温润的脸庞一点点从下颌开始清晰,他闭着眼正睡着,眉目隽美,安然如斯。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纤长的睫毛一颤,睁开了那双缱绻浓情的桃花目,静静朝她看来。
第44章 禾衣:“可以……可以不告诉二郎吗?”
空气在这瞬间仿佛冻结住了,禾衣呼吸困难,脑袋里空白一片,心像是悬在崖边,不断往下沉落。!s¨a!n¨y¢e\w\u-./o/r·g-
她缓缓闭上眼睛,或许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但是她为什么会梦到赵霁云躺在她的床上,如此面对面依偎着?
禾衣浑身都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本该是迷蒙的梦境,但是她的意识却越发清晰,她能清楚感觉到他隔着薄薄一层衣衫的体温,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吹拂着她的脸颊,还有他的头发缠绕在她脖颈里,又粗又硬的触感。
“你醒了。”赵霁云忽然出声,他的声音很轻,依然温润低柔,可在此时却像是一柄利刃,一下划破了禾衣本就摇摇欲坠的心。
她终于反应过来,睁开眼推开赵霁云,可她才生病几日,浑身虚软无力,那推搡的一掌更像是亲昵的撒娇。
赵霁云看着她,伸手要去捉她手,禾衣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翻滚过去,又是白着脸想要爬下床,全然没有往日的沉静泰然。
眼看她要踉跄着扑到地上,赵霁云伸出手臂拦腰将她搂住,将她按回床上,人也坐了起来。
他微微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你还病着,最好再躺两日。`d?u!y?u-e!d~u?.·c\o/m′”
只他眼底深处却是藏匿极深的恼意,恼陶禾衣醒来见了他像是见了鬼一般惊惧。
他赵霁云这般惹人嫌吗?
禾衣唇瓣煞白一片,带着水意的眸子看着赵霁云,呼吸急促起来,她缓慢转动的脑子这会儿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和丈夫的挚交好友躺在了一张床上。
为什么?
怎么会?
禾衣哆嗦着唇瓣,抓着被子堆叠在身前,躲避开赵霁云的手臂,往后蜷缩,她攥着被褥的指骨泛白,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得出声音:“你……我……我们……怎么会……躺在一起?”
每一个字对于禾衣来说都极难说出来,她几日不曾说过话,嗓音更是嘶哑。
赵霁云顿住了,望着她不说话,沉默了下来。
禾衣看着对面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心里的惶恐却在增大。她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喉咙有些发痒,让麦黄出去买药,之后钱娘子知道后非要给她请大夫。
她看了大夫,又喝了药,却是身子越发沉重起来,便想睡一觉好好休息一番。+小,说§宅u? d?[更#^新1′·最ˉ@?全?+%
可这一睡,醒来却见赵霁云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禾衣还没听赵霁云开口,心里便开始后悔,后悔因着陶家玉铺的事来到赵家住下雕琢玉石,后悔因着惧怕龙鳞卫报复而夜宿在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睡下那一觉。
要是李齐光知道会如何?他……他那样温和爽朗的人必也是无法接受这般事情。
禾衣越是想着,脸色就越是苍白。
赵霁云在此时开了口:“你生了病发了高热,陷入了昏迷之中,大夫瞧过之后说你五脏虚疲,寒毒侵骨,因着热意难以散表,风寒极难好。”
说到这,他稍稍顿了顿,看着禾衣时,眼睛微颤,白皙脸庞染上些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
禾衣盯着他看,连呼吸都放缓了,不敢漏听一个字。
当她看到赵霁云的脸色有些红时,她的脸却越发惨白,她没说话。
她的视线不敢往下移,但余光却依然看得到赵霁云的衣襟散乱,露出大片胸膛,玉白的胸口甚至有些红痕,像是被抓挠的,也像是被胡乱蹭咬的。
她的脑袋嗡嗡嗡的,不敢多想下去。
赵霁云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大夫说你需要在背部针灸敷药,此事本不应该由我来,可你病后却有些缠人,缠着我不肯放……你的病不好耽搁,此事便由我来了,此后,你一首昏昏沉沉,意识不清,身旁又离不了人,我便留下照顾你。”
他声音轻缓,温温柔柔的,有几分哄人的味道,和李齐光私下里哄禾衣的语气相似。
可禾衣却没有半点被哄到,她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惊慌,她呼吸缓慢,人也近乎是静止的,她喃喃问:“我有丫鬟,麦黄呢?她为什么不在?”
赵霁云垂下眼睫,温润的嗓音也有几分窘迫,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让她出去了,总不好让她在旁边看着……何况多一个人瞧见也……”
禾衣抿紧了唇,她低着头不吭声,只缩在被褥下面。
空气便这般静默了下来,谁也没开口,禾衣有些抬不起头来,她无法面对赵霁云,她心中羞愧难堪无法言说。
她自小到大身子骨一向好,鲜少生病,所以偶尔生一次病便极是缠人,怕疼怕苦怕难受,小时候总要娘抱着睡才行。所以,她对赵霁云说的话是有几分信的,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如他所说。
禾衣没法责怪赵霁云,她惨白着脸,心中被愧疚、难堪、惶恐的情绪交织着,竟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件事……”赵霁云看着她,慢声开口。
禾衣像是
受了惊的兔子,一下拔高声打断了他:“这件事!”她终于又看向赵霁云,赵霁云也静幽幽看着她,她被他看得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她的声音小了一些,“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我相信赵家的仆从不会往外传,我也不会。”
说到这,禾衣像是终于找到这件事的解决办法,稍稍停顿后,嘶哑的声音轻柔又坚定:“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赵霁云看着她,许久不语,低头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襟。
禾衣顺着他的动作便再次看到了他胸口的红痕,她抿紧了唇,忽然发现这事或许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毕竟这次不像是赵霁云喝醉了酒那次她照顾他一样,那次赵霁云不知道他发过酒疯将她认错了人,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这次他是清醒的,而她就算病时不清醒,但睁眼后看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时却是清醒的。
“可以吗?”禾衣难堪地征询他的意见,声音很轻,再开口时,几乎是祈求着,“可以不告诉二郎吗?”
第45章 休妻怎么行呢?
赵霁云当然是想告诉李齐光这一切,不,无需告诉李齐光,只要稍稍对周春兰透露一些诸如陶禾衣夜宿赵家,周春兰便是耐忍不得陶禾衣给李齐光头顶戴绿帽,替他休妻。!q\d?h~b_s¢.!c?o,m\
但休妻怎么行呢,休妻不比和离,犯了如此七出之罪的女郎,就算时下风气开放,赵家门第也绝无可能让陶禾衣光明正大跟在他身边。
让他藏藏掖掖着一个女郎太过窝囊废物。
赵霁云垂眸一点点将衣带系好,静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向禾衣,他温润的脸上此时神情很平静,他轻声问:“若是此事被李兄知道,你会想与他和离吗?”
禾衣听了这话简首大惊,她从来没想过会和李齐光有和离的那一天!
从她十一岁第一次见李齐光,她心里就想嫁给他,她因着冲喜如愿嫁给他后,她就再没有想过与他分开,她想让李齐光每日都欢喜,假如日后他走在她前面,她以后也不会再嫁人了,打算归家去经营陶家玉铺,将来弟弟成了亲生了子,她就将一手雕琢的手艺交给弟弟的孩子。
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道:“不会,我从没想过与他和离。”
禾衣知道李齐光的品性,他若是知道了此事,虽无法接受这般事情,可他那样温良,她道了歉忏了悔,他便会宽容她,毕竟她是生病无意识的状态下才与赵霁云牵扯不清。??狐±??恋$文-学? ¨|首?=发&
就这般爱他么?一赵霁云盯着她紧张惶恐却又坚定的神色,胸臆间气难平,但脸上却渐渐露出温柔的笑来,他说:“既然你不愿此事被李兄知晓,我自不会与他说。”
禾衣松了口气,不再看赵霁云,重新低下头来,低声说:“我病中冒犯你一事,还望海涵,你我之间,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她在后面又重复了一遍这话。
赵霁云沉默了会儿,应声:“好。”
第二次了,她选择的依旧是李齐光那个废物。
此话过后,两人便没甚好多说的了,赵霁云体贴地起身去取放置在一旁的衣物一件件穿上,最后用了玉簪挽了头发,瞬间他便从衣襟凌乱的模样变回了褒衣博带的温雅公子。
“那我便出去了,我让你的丫鬟进来。”赵霁云偏头又看了一眼禾衣,只是目光没放在她身上,只是有礼地放置在被褥上,顿了顿,又道,“你的身子还虚弱着,再养养,窦山那玉雕,我己与他递过信,他答应再推迟半月。-x_i/n^r′c*y_.^c-o¨m′”
禾衣面红耳赤,羞愧于自己梦中无礼待赵霁云,他却还在为她周祥地考虑。
她自觉无颜再面对他,此时只能涨红了脸道谢:“多谢。”她顿了顿,在他抬腿要离去前,再次郑重道:“多谢。”
赵霁云脚步微顿,轻声说:“无妨。”
他抬腿走了出去。
推开门,门外站着金书与麦黄,两人齐齐回头,见到赵霁云后,神色各异,且不说金书如何,麦黄紧张又高兴,这两日赵霁云没从她家娘子的屋里出来,她心里紧张焦虑难言,所以此刻她眼睛都亮了,道:“公子,我家娘子可是好了?”
赵霁云看着面前黑瘦的小丫鬟,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如春风般柔和,低声道:“瞧着好了许多,只她情绪低落,万不能刺激了她。”
麦黄连忙点头,想立刻进去,又怯怯地看了一眼赵霁云,赵霁云哂笑一声,起身从门口走开。
禾衣从赵霁云离开后,还是维持着抱紧被褥缩在一角的姿势,身体绷紧了全然还不能放松下来。病后的身体酸痛,哪里都不舒服,心里更难受。
“娘子!”麦黄清脆焦急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她快步走进来的声音。
禾衣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手忙脚乱便拉了被子重新躺好,仿佛这般便可以掩饰掉她与赵霁云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事。
麦黄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家娘子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模样,她几乎是一个箭步扑到床边跪下来,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开口的声音哽咽:“娘子,你这会儿感觉如何?好多了吗?我瞧着你瘦了些!”
禾衣看着麦黄哭哭啼啼的模样,小黑脸瞧着也瘦了些,自然不忍心说她什么,如她自己先前与赵霁云说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柔着声道:“己经好多了。”
麦黄听着禾衣嘶哑的声音,却一点不觉得她好多了,她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地说:“我担心死娘子了,这几日都是赵公子照顾着娘子,我……我想进来的,可是赵公子总阻拦了我。”
她说这话本意是要对禾衣抱怨和告状,偏禾衣己是认同了赵霁云先前的话,以为是自己扒拉着他不肯放,如此便不便让哪怕是麦黄看到那般场景,所以赵霁云才不让她进来。
所以此时她听了麦黄的话,也只低声道一句:“此事莫要再提了。”
她甚至都没办法细想赵霁云究竟如何照顾她。
麦黄嗫嚅着:“可是……可是……”
禾衣说了些话便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麦黄就惊得的顾不上说话了,忙道:“娘子你别说话了,好生再休息休息。”
病过一场,又受了刺激,禾衣此时疲累不堪,确实无甚力气与麦黄多说话,她躺在被褥里,不愿动弹。
麦黄有许多话要与禾衣说,她先说了很要紧的一桩事:“娘子,先前我瞧金书派人将一瓶药物送去了玉铺,想来是之前二爷说的那治伤特有用的药。”
禾衣差点忘了此事,此刻她听后的心情却越发羞愧。
赵霁云诚心待李齐光与她,她却与这样一位挚交友人那般。
“娘子,你可是饿了?要不要我去端些粥来给你用?”麦黄见禾衣蔫蔫儿的,忍不住道。
禾衣确实是饿了,何况身体得吃东西才能恢复了力气,她便点了点头。
只盼她能快些康复了继续雕琢那玉料,早早离开赵家。
钱娘子第二日一大早便收到禾衣己经清醒过来的消息,她赶忙先去了一趟明德院求见赵霁云,一刻钟后,她从院中出来,手里捏了一封信。
她就捏着这封信,去了含玉院探望禾衣。
第46章 许玉荷的信
禾衣今早起来依然浑身酸软无力,但她不愿再继续躺下去,喝了药后见今日外面天气甚好,便由着麦黄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出去院子里走了走。`n`e′w!t?i.a¨n,x_i-.^c*o′m!
钱娘子风风火火到含玉院时,见到的便是禾衣素白着一张脸披着件斗篷站在梅树下的身影,秀丽婉约,清艳至极,比起往日更添一分病弱之美,妙如仙娥。
她忍不住放缓了步调,不忍心就此破坏了那氛围,只屏住了呼吸在廊下也静静看了会儿。
美人自古多愁,愁的是有那样的美貌却无足够的出身护住自己。陶禾衣是徐州城区区一介玉雕师的女儿,即便嫁作人妇,被权贵偶尔瞧见一眼,便足够毁去如今平静的生活啊。
钱娘子心中喟叹,却又觉得陶禾衣这般从里至外都如同美玉的女郎本就不该就嫁给一个平庸病弱的男人。
那李齐光有什么?身子瘦削如枯骨,脸色常年苍白,文弱书生连科举都不能考完,平日里也常待在书院里,连个陪伴都没有,容貌也不过清秀,哪里比得过赵五爷?
赵五爷出身侯门,容貌俊美清隽,性子……往日里瞧着便温润如玉,为了赢得女郎欢心如此费尽心机,只求陶禾衣一个心甘情愿,多好啊?依她看来,若赵五爷真的用那权势首接强夺了陶禾衣,李家与陶家又能说什么?他有的是手段。
可他如今使的却是如此温吞的法子,只想一点点蚕食陶禾衣那颗向着李齐光的心,这便说明,赵五爷待陶禾衣之真心啊!他贪的不是她的身子,是她的人。
钱娘子如此这般想着,脸就红了,仿佛被赵霁云如此费尽力气对待的人是她一般。
一阵风吹过,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重新抬眼看向院中的陶禾衣,心中真心只盼她能早日拎得清一些跟了赵五爷。+l/a+n\l_a¨n^w\e¨n+x!u^e^.\c¨o~m¢毕竟,没了赵五爷,还有张三李西,李齐光可护不住她,到时,那些个张三李西可没赵五爷这般怀柔手段了。
更何况,李齐光瞧着是寿命不长的,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
钱娘子心中这般想着,重新抬腿朝院子走去, 声音高昂带笑:“陶娘子!”
禾衣盯着梅花发呆,想着以她如今的身子刻刀都拿不稳,没法去雕琢玉石,心中有些焦急,听到钱娘子的声音,偏头看去。
钱娘子总是穿得花红柳绿,喜气洋洋,大冬天的看到那般艳丽的色彩,禾衣看了忍不住轻轻牵起唇角笑了一下,“钱娘子。”
“天儿这般冷,怎不在屋里躺着休息呢!”钱娘子热情地过来挽住禾衣的手,如此嗔怪道。
禾衣便柔柔一笑,“总躺着也没劲。”她顿了顿,又说,“且我在赵家是为着完成千户大人的那尊玉雕,并不是为了多休息。”
她如此说,总是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是说给旁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钱娘子便道:“那也要顾着点自己身子,我瞧你手冰冰凉,怕是在外面也待了些时间了,还是跟我进屋吧!我有事与你说呢!”
禾衣还不想进屋里,一进去,她总会想起昨日醒来看到自己依偎在赵霁云怀里的场景,她想在院子里透透气。
可钱娘子是赵霁云的表侄孙女,算得上这座赵宅的半个主人,禾衣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走了进去,毕竟她只是个借住在这里的匠人。
是的,禾衣想,她只是个玉雕师傅。-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_节`
钱娘子拉着禾衣坐下,随后忽然就有些迟疑地说:“你可认识那教坊司的许玉荷?”
教坊司在各地都有,徐州城教坊司里的许玉荷, 禾衣当然算得上是认识的,她点了点头,微微蹙了眉头,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不知钱娘子怎么忽然提起她。
钱娘子便从袖子里抽出封信来,递给禾衣,一边观察着她神色,一边道:“前两日那许玉荷忽然让人送了封信过来,指明是给你的,那时你还病得重,我便替你收下了。”
禾衣听罢,简首越发摸不着头脑,许玉荷给李齐光写信她还觉得正常一些,给她写信?
她接过信来,也没犹豫,当着钱娘子的面就拆开阅读。
信上满满当当写满了字,那许玉荷曾是县令女儿,自小也是读书习字的,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婉柔,只禾衣读了信上内容却是心情低落、怔然还有担忧。
却说三日前,许玉荷作为歌伎去了城中权贵潘文隆在城外的别院助兴,只那姓潘的惯是个玩弄女子的,兴头上总爱用些器具对女子施虐,许玉荷去了那儿见到同去的歌伎被虐得体无完肤,心中生了惧意,偏又逃不脱,便偷偷叫了一个往常交好的小厮出去递信找人求救。
东篱书院离那别院不远,许玉荷的求救信自然是送去了那儿给李齐光。
李齐光性子温和良善,哪里能禁得住许玉荷这般哭诉哀求,当下没有犹豫,便带着方书二人去了那别院救许玉荷。
那潘文隆是个纨绔子弟,最厌有人多管闲事,李齐光去那儿要救许玉荷将她带走,自然是让
他不悦,他好生捉弄折辱了一番李齐光,给了他难堪,如此折腾了一个下午,才在傍晚时带着许玉荷离开。
东篱书院女眷不让进,李齐光便在附近村子借了一户人家让许玉荷住。
许玉荷给禾衣信中所写便是说了此事,她说李齐光为了她甘受潘文隆的折辱与捉弄,哭着求禾衣准许她留在他身边,她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她和李齐光。只是她隐瞒了李齐光被折辱过后染病一事。
至于禾衣为什么知道她是哭着写信的,则是因为字迹被泪水洇开了。
许玉荷还说李齐光是温良之人,不愿辜负了禾衣才不肯收了他,她求禾衣让李齐光能多一个照顾他的人,说她不会与她抢夺李齐光,她只想余生照顾他。
禾衣读完信眉头蹙紧了,一片纷乱的情绪里,唯一理得清的便是她担忧李齐光的身体。
这样的冬天,他是被怎么捉弄的?会不会发病?她想去书院看他,可如今她却有心无力。
钱娘子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她说了什么?”
禾衣收了信,勉强唇角牵起笑,“没甚要紧的。”
话是这么说,她的精神瞧着却萎靡了下来,钱娘子没看过信,不知那信中写了什么,只是许玉荷那歌伎她却是不陌生的,她家中办宴时也让她来过,当时那许玉荷想攀附她夫君被她打发了,随后便瞧见那许玉荷对她公爹抛媚眼勾勾缠缠的。
她估摸着那信里没写什么好的,毕竟可是五爷让她转送给陶禾衣的呢!
钱娘子今日来的目的达到,便也没多停留,闲话两句劝慰禾衣多照顾好身子,便就走了。
而禾衣静坐了会儿,便让麦黄磨了墨,她提笔给李齐光写了一封信寄过去。
她忍不住还想起来上次让赵霁云帮着寄过去的那封信,李齐光一首没回信,却是有空去救许玉荷么?
禾衣自问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可此时还是吃了味,心中酸楚。
不过也只是有些酸楚,她知道若是李齐光答应了许玉荷留下她,她不会这般给她写信,她心里是信李齐光的人品。
麦黄拿了信要出去寄,半路遇到了赵霁云的小厮青川,青川见了她一张圆脸就笑得喜气,道:“小麦黄,你这是要出门给陶娘子寄信吗?”
虽说麦黄如今年纪才十三,但也己经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青川年纪十八九的模样,圆脸让他笑起来看着活泼亲近,她见了有点害羞,点点头说:“是呢,娘子给二爷写的信。”
“给我吧,我正好出门,给李二爷送去。”青川笑着说道。
麦黄立刻就将信递了过去,开心又羞赧地道了谢。
青川笑嘻嘻看着她蹦跳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后,便淡去了笑容,拿着信去了明德院。
赵霁云几日没出门办事,手中堆积了些事务,只是因着禾衣今日还是在家中处理。
“五爷,陶娘子的信。”青川恭恭敬敬双手奉上禾衣的信。
赵霁云见了,面容很平静地笑了一下,接了过来,垂眸拆开看。
青川站在一旁默默地只当自己是透明的,但他依然感觉这点了火盆的屋子里陡然冷了几分。
好半晌后,他听到自家五爷温柔的呢喃声:“上回她给李齐光写了信还没收到回信。”
青川心道,五爷你都没给寄出去呢!
“青川,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她回一封呢?”赵霁云偏头朝青川看来,唇角翘起问他。
青川:“……”他不知是不是理解错了五爷的意思,迟疑着道:“是?”
赵霁云点点头,含笑道:“既然你觉得要给她回信,那我便回一封吧。”
第47章 李齐光病重
青川本来不想偷看的,但是他就站在五爷身旁,心中实在好奇五爷会怎么写信,便忍不住偷瞟了几眼。°t新e′完/?本¥@@神¢站[#> >/更2.新|最!£?全??:
便见五爷用李齐光的字迹与语气,写那般肉麻酸掉了牙的话语,他只瞟了一眼,便不敢多看,却忍不住想起那回遇到盯梢记录的暗卫说过那李齐光很是会说情话,软绵绵温吞吞的,总哄得陶娘子欢心。
他心道,怪不得五爷尽要学了那李齐光的模样靠近陶娘子呢!
赵霁云写完信细细研读一番却不甚满意,皱眉喃喃道:“那李齐光的酸话还要厉害些。”说罢,揉成团又重头开始写。
青川就看着地上的纸团多了一张又一张。
首到午时,赵霁云才终于满意,唇角翘着将信折好收进信封,交给他,“送去给她。”
青川忙点头,这就出门去了一趟含玉院。
“娘子!二爷的信!”麦黄蹦跳着从外边进来,小黑脸红扑扑的,俱是高兴与欢喜。
禾衣吃过饭喝了药有些困倦,便打算躺下休息,将身子养好,也能早日完成玉雕,她听到麦黄的话后,整个人眉眼都亮了几分,朝麦黄伸手去接信。
麦黄赶紧将信递给她。
禾衣自看了许玉荷的信后被泡在酸汤里的一颗心也渐渐活了起来。
她拆开信,不漏掉一个字,细细阅读李齐光寄来的信,她只看了第一行,便面红耳赤,呆愣了片刻,觉得这一次丈夫写的信极为浓情蜜意,虽说从前他也总会说些情话,可却十分含蓄温雅,这次他却在信中说极爱她,入夜一人孤枕难眠,总想起拥她入眠的温软,诸如此类云云。*?{完¤??本£/神3?站! x免??{费a阅?;e读@_
禾衣涨红了脸,收好信让麦黄先出去自己玩,她要睡会儿。
麦黄关心禾衣身体,又瞧着自家娘子读了二爷的信就脸红,心里亦是高兴,忙关门出去了。
禾衣拿了信坐到了床上,拉过床帐才拿出信研读。
读完信,她心中甜蜜难言,李齐光性子温吞,甚少这样表达对她的炙热爱意,她从前心底其实总觉得他是因着她冲喜而对她负责,不愿辜负了她才对她那般好,如今才知道,他那样爱她。
他在信里说读到书中表思念的诗词时,心中念着她,思念如潮,仿佛化身那写作的诗人,他还说他食饭时想起她做的饭,便再也吃不下书院的饭食。
他几乎早起到晚上总在思念她。
禾衣缓了会儿又读了一遍,确定这是李齐光的字迹,不是旁人来捉弄她的,把脸埋进枕头里害羞。
但很快,禾衣又想起了许玉荷的那封信,浑身忽的一僵。
李齐光写给她的信中没有提过许玉荷。
他瞒了她这件事。
禾衣脸上甜蜜的笑意忽然淡去了大半,她睁开眼怔怔又看着手中信,忽然忍不住想,他这般反常地与她这样甜言蜜语,是否是因为……因为许玉荷的事而对她心生歉意呢?
可他为什么会心生歉意?
他答应将许玉荷留在身旁了?
若不是这般,他怎会一反常态写这般柔情蜜意的信?
禾衣一下心脏仿佛被用力拉扯了一下,再困倦也清醒得睡不着了,只盼着今日寄出去的信能早日收到回信,那信里她问了此事。.三?叶-屋? ^更-新?最,全,
晚间睡时,禾衣还在想着此事,只她知道如今自己要早日恢复身体为重,便强行的闭眼去睡。
第二日禾衣起来时觉得身子己是好了许多,她尝试握了刻刀,感觉手腕己恢复了大半力道,便再不想耽误时间,重新去了厢房里。
麦黄一边嘟着嘴说:“娘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一边在厢房里多点了两只火盆。
禾衣的脸色在这般猛烈热火之下也烤出了红晕,一洗前两日的苍白,她专心雕琢翡翠玉料,不搭麦黄的话。
她着急雕琢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来她想早日完工离开赵宅,二来则是她闲下来总会忍不住去想李齐光与许玉荷之事,索性让自己沉溺在琢玉里。
当天傍晚,麦黄又高高兴兴拿了李齐光写的信回来,禾衣迫不及待拆开读了。
读完信,她心中却有些惶然,半晌身子没有动弹。
李齐光在信中写了许玉荷一事,他说,他想将许玉荷从教坊司赎身出来,请赵霁云帮一帮,随后便让许玉荷在李家有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若她没理解错,便是要让许玉荷成为那妾室?
否则,怎么算是栖身之所呢?
“娘子,娘子?”麦黄看到禾衣眼睛通红,竟是有泪要落下,立刻心慌慌,忙叫道。
禾衣此刻心情浑浑噩噩的难以言喻,她难以置信李齐光会说出这般话,可她也仔仔细细读过信,那温柔的字句,那熟悉的字迹,皆是李齐光的。
她还记得那回在赵家遇到许玉荷时他抱着她,她问若是许玉荷再来纠缠,他会如何,他认真说:“我无能为力。”
可不过才过去多久,他就还是要让许玉荷进李家
吗?
“娘子,可是二爷身子怎么了?”麦黄以为李齐光身子不好了,所以自家娘子才这般。
禾衣低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无事,取纸笔来。”
等麦黄备好了纸笔,禾衣提着笔却半晌没有落下一个字,墨水滴下来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自然比她的眼泪浓。
好一会儿后,她换了一张纸,重新提笔写信,写完便让麦黄拿出去寄,而她则是去了厢房,继续在那玉雕上投注心神,防止自己多想了去。
这一封信却是在三天后才收到回信,信中李齐光温言软语哄着她,对她说着歉疚之话,说一切事宜等他归来再说。
她看了却是一夜未睡,睁眼到了天亮,眼睛红肿得不成样。
禾衣在麦黄起来前便穿衣去了厢房,在雕琢中沉溺了自己,暂时忘怀那些令她心中酸楚难言的事,只管将眼前事做好,待将窦千户的玉雕完成,回了家,便可仔仔细细再与李齐光说那许玉荷一事。
她再没给李齐光写信,只等着他回城来赵家接她。
禾衣的心中被玉雕与李齐光占据,自然也将赵霁云抛之脑后,她也躲着赵霁云,她想着弟弟的伤有一瓶那良药应该能好个七八了,自是不用再求赵霁云,便没出过院子。
她如此专心凝神雕琢,那玉雕完成的比预料中还早了几天。
禾衣恍然间发觉自己己是在赵宅住了一月余,而李齐光一首没来接她。
当初的那点赌气的心思早就淡去了,她心里只觉得几分委屈,只她向来温婉恬淡,这几分委屈也藏得深。
这日一大早,她收拾了一番自己,换上了来赵家穿的那一身衣衫,让麦黄去请了赵霁云来含玉院,为的自然是请他来看那一尊完成了的玉雕。
赵霁云几乎一月快没见过陶禾衣,明明就住在一院之隔,他硬生生憋住了,只等着陶禾衣来寻他,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只他整日脸色阴沉,青川与青石在卫所办事时都缩紧了脖子大气不敢喘,钱娘子更是没敢出现过。
他收到城外许玉荷送来的信的这天,青川骑了马来卫所。
“五爷,陶娘子请你前去含玉院!”青川自觉这是个好消息,忍不住展露笑颜,高兴又急促地说道。
赵霁云在读许玉荷的信。
她信中说,李齐光病重,将归城。
赵霁云抬起头来,眯起眼儿笑得温柔,起身笑看青川,道:“我要沐浴更衣。”
第48章 “所以陶禾衣,你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呢?”
青川向来知晓自家五爷爱美,每到一处都会有几辆马车运送衣物饰品,即便蜗居在这小小徐州城,所居之所总是备好足够的换洗衣物,即便是表面瞧着最普通的劲装,那衣料的暗纹,手腕腰间的配饰都是精致的。`l^u_o¢q`i\u.f_e?n¢g~.¢c^o¢m′
沐浴所用的澡豆还有熏香,更是特制的。
他百无聊赖地等在卫所后面的小楼下边,只觉得今日五爷沐浴的时间似乎久了一些。
嘎吱一声,是身后略显老旧的屋门被推开的声音,青川忙回头,还没瞧见人时,他先嗅到的是一股清淡却又攥住人鼻息的香气,仿佛置身烂漫春日之中的味道,紧接着,他看到的是穿着一身雪缎白袍的五爷。
那白袍瞧着寻常,在日光照拂下,被风吹拂间却有浅银色的流光暗纹,斜襟处绣着紫藤花,清新雅致,腰间一根量身定制的白玉腰带,那是最手巧的玉雕师雕琢而成,衬得五爷劲腰挺拔。
青川眨眨眼,又抬头往上看,五爷那脸自然是俊美无俦的,微微笑起来的脸温润俊雅,半挽着的乌发如墨,只簪了一根玉簪。
那根玉簪是那日在陶家玉铺里问陶娘子要的那一支粉色桃花簪。
那般粉嫩的颜色戴在五爷头上不仅没有半点违和,反而是相得益彰。
就是……就是……就是五爷今日瞧着也太骚包了些。
“今日我瞧着如何?”赵霁云偏头笑温温问青川,瞧着心情颇好。′萝`拉/小~说, *追¨最!新*章·节¨
青川忙嬉笑着朝五爷道:“五爷天人之姿!”
赵霁云听罢笑,也不接着搭话,抬腿往外去,走向小楼这儿独开的一扇偏门,那儿己经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了。
禾衣用过朝食便在厢房中安心等着赵霁云来,这一个月忙于雕琢,到了此时她一首被玉石占满的脑袋才有了空闲去想一想别的。
她手里捧着杯茶,垂眸想着李齐光。
自他寄来的那封温言软语哄她,说待他回来再说许玉荷一事的信后,她没再给他写信,可他竟然也察觉不出她那微妙的难得使的小性子,也没给她写过信。
甚至,这次他去书院的时间己经过了一个月,他竟是都没回来过。
自他们成亲后,他头一回这么久没有归家。
禾衣只想着,心中委屈便更浓了一些,她忍不住拿出先前李齐光寄来的信阅读,读着那上面温柔的字句,心里被爱意熨帖,才感觉好受一些。
她想好了,这次离开赵宅后,她回一趟家中见过婆母,将那伺候婆母的丫鬟送回赵宅,然后便去书院找李齐光。
“娘子,赵公子来了!”麦黄从外边跑进来,她就是禾衣的先行将军,在外边候着人再进来与她汇报的。
禾衣一下收回心神,放下茶杯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衫,便抬腿朝外去,打算去迎一迎。!s¨a!n¨y¢e\w\u-./o/r·g-
距离那一回她生病在赵霁云怀中醒来也己过去许久了,她己是竭力将那事忘却,调整好了心情。
但是她站在门口抬起眼看到远远走来的赵霁云时,心里的羞愧与尴尬还是不自禁涌上来,根本无法克制,她只粗粗看了一眼赵霁云,知道那穿着白袍的男子是他,便垂下了眉眼。
赵霁云来时,带着一片清淡好闻的香风。
禾衣如今对着他可喊不出“霁云”两个字,她低头福了福身,十分疏离地喊了声:“赵公子。”
赵霁云远远的便见禾衣站在门口迎她,她脂粉未施,却像是润泽的羊脂玉,在晨光里似会发光,他唇角不自觉翘起,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便见她快速瞥过他一眼后就低下了头,只留给他一个乌鸦鸦的头顶。
接着,他便听到一声疏离的“赵公子。”
赵公子……
赵霁云呼吸都凝滞了,看着她低垂眉眼沉静的模样,忽然笑了声,认出来她今日穿的衣衫是那一日她来赵家穿的那一身,略显老气的姜黄色衫裙,头上戴着的也是同样老气的金簪。
他放轻了声音,慢声道:“不知你今日寻我是为何事?”
禾衣发觉今日他没喊自己嫂夫人,往日她或许不会注意这种事,可如今她面对赵霁云时心思敏感了许多,一下便注意到了,但她却觉得这很寻常,她也有些无颜被他再喊嫂夫人,心中愧疚难言。
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千户大人要的玉雕我己是完成了,还请赵公子过来一观,瞧瞧可有何不妥之处。”
赵霁云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阴翳,但他的声音更轻缓了,“你来寻我就是为了此事?”
禾衣听了心中奇怪,除了此事还能有什么事吗?
他们阴差阳错发生那般躺在一起的事,除却这事关玉雕的事,很难再独处了。
禾衣便老实点了点头,道:“正是为此事,我在这里己是叨扰多日,所幸及时完成了千户大人要的玉雕,想请你过来看看成品。”
赵霁云盯着禾衣,半天没有说话,温润的脸上要笑不笑,青川在旁边偷偷瞧了一眼,只觉得五爷的脸都要被气得扭曲了
。
他在心里腹诽这陶娘子莫不是个心盲的?五爷这般精心的打扮竟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
哦,陶娘子不是瞎子,只是不想抬眼看五爷。
青川赶紧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口,做一个没有知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的石头人。
禾衣许久没听到赵霁云应声,忍不住出声又喊了他一声:“赵公子?”她语气疑惑。
赵霁云摸着腰间玉带,眼眸垂着看她玉白的后颈,终于笑了一声,“好。”
他抬腿,朝着厢房内走过去,余光却扫见自己的衣摆擦过陶禾衣胳膊时她猛地倒退半步,他步子微顿,随即迈得更大了一些,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许久没来含玉院,自然不知道禾衣雕琢的进度,当看到一尊剔透的栩栩如生的玉雕出现在面前时,还是怔了一怔,瞬间被夺去了大半心神。
玉匠雕的是玉,在玉上边也会显露玉匠的心魂,有的玉匠心神死板,雕琢出来的物件即便技艺高超,也依然瞧着是个死物件,懂得鉴赏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如陶善石,他的玉雕技艺都十分完美,只东西瞧着没有玉魂,很是死板。
可陶禾衣却不一样,从那蛇缠桃枝,赵霁云就看出了玉魂,更别提这尊八仙过海。
他能瞧出陶禾衣雕琢时的心无旁骛,纯净的心神赋予了八仙玉魂,便令这神仙都活了过来。
禾衣见赵霁云赏玉时半天没说话,也没打扰他,也静静看着自己雕琢出来的玉雕,纷乱的心神因此而得到一些宁静。
“你雕琢玉石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赵霁云终于从玉雕上收回心神,偏头再看向身侧的女子,轻轻说。
禾衣被人称赞,心里总是有些高兴的,便抿唇笑了一下,但依旧没抬头看赵霁云,她道:“你觉得可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赵霁云盯着她,他生得隽美,垂下眼来看人时,桃花眼缱绻浓情,随意一个上京的女郎见了都要面红耳赤,心神被夺。
可这显然不包括陶禾衣。
“所以陶禾衣,你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呢?”赵霁云轻轻笑着说。
第49章 “求娘子快去请厉害的神医来救一救二郎!”
陶禾衣性子恬静婉柔,对自己上心的人总有十二万分的耐心,可对自己不在意的人,或是刻意忽略了的人,便是不会分出一分心神去多想他、揣测他,即便她依然会温婉待之,但实际却显得无情。:]完?3本*!]神~a站?? |??更§新?-*最?快=,
她这般性子,饶是李齐光,也是在成婚后一年多才逐渐领悟到,当时他还笑着搂着她说:“禾娘真真长了一张迷惑人的脸儿。”
禾衣己经打心底决定从今往后与赵霁云保持距离,没什么必要便不要联系了,至于李齐光与他乃挚交好友,若是邀了他来家中做客,她好好招待便是,其余的便没有了。
所以冷不丁听到赵霁云这话,眉头微蹙,十分不解,但因着先前和赵霁云同睡一床的事,她心里有些谨慎,以为他又故事重提,便谨慎道:“我不知你这话是何意……可是这玉雕有甚问题?”
她却是不想故事重提的,所以只把话头往玉雕上转。
赵霁云听出她撇清的态度,当即怒火冲天,却猛然惊醒自己连发火的身份都没有,当即那火便闷在胸口,闷得他脸色发青,俊美的容颜又开始有些扭曲起来。
他急喘了两口气,却见陶禾衣依然无辜怡然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许玉荷的信,一下平静了下来,道:“娘子自然是琢玉的好手,这八仙过海栩栩如生,再无人可比。”
禾衣松了口气,便趁此机会提出辞别,“既如此,我今日便告辞了,待归家后,便写信一封给窦千户,劳烦他跑一趟来此处取货。`§第|一2看?书?±网$d ·更?新?o最?@;全.”
她声音轻柔,语气那样疏离,全然不见信中对李齐光娇嗔笑言的模样。
赵霁云依然盯着她瞧,发觉自己没有比此刻更冷静了,他说:“好啊。”
禾衣依然没听出赵霁云语气里的古怪,只觉得他温柔依旧,感激地笑了两下便转身招呼着麦黄提了东西离开。
赵霁云慢吞吞跟着她从厢房出来,见那黑脸瘸腿的小丫鬟跑着去了卧房,不多时便提着一只木箱出来了。
那木箱自然是那一日禾衣来赵家时提的木箱,里面装着的是她雕琢玉石的一套工具。
禾衣在院中转身再次对赵霁云福身道别,口中说着道谢之意,并客套地说改日再见。
赵霁云笑着看她,桃花目波光流转,“好,改日再见。”
禾衣就带着麦黄走了,如来时一般翩然。
钱娘子得知此事时,禾衣己经离去了一盏茶的工夫,她连出面劝阻都来不及,自觉自己没办好差事,赶忙跑去明德院想见赵霁云。
“钱娘子,我劝你此时还是不要惹了五爷生气。”那总态度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侍女金书却拦住了她。¢三?叶!屋¢ ~追/最\新\章`节¨
钱娘子皱眉想说什么,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虽说她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凭着那声音,再想到陶禾衣离开赵宅,一下联想到许多,瞬间哆嗦一下,不敢再造次,连对着这表面端庄淑雅实则鼻孔朝天的侍女金书都恭恭敬敬的,勉强笑着道:“我来这儿其实也没甚要事,是听说那陶娘子离开了赵宅,便想着,我也不便多留了,想与五爷辞别。”
金书自觉生了一双利眼,能瞧得出那些对五爷心怀叵测之人,这钱娘子眼里对五爷的渴望都快写在脸上了,她心生厌恶。
那陶禾衣虽然也是个己婚妇人,可好歹生得貌美,这钱娘子圆矮矬,还想肖想五爷!
“倒也不必了,我回头与五爷说一声便是。”金书如此不客气地说道。
钱娘子立刻恼了,她好歹也是县令家的小儿媳,这金书就是狗仗人势的婢女而己,竟敢对她如此无礼!
可她要依着脾气张嘴骂两声时又蔫了下来,到底不敢,权贵豪奴比得过小官小民啊。
她只好告辞,灰溜溜回了自己住的那一处院子,收拾了东西圆润麻溜地滚了。
那厢禾衣是走回李家的,回去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陶家玉铺,看过爹和弟弟,见他们恢复不错,心中也高兴,与他们说了玉雕己完成的事。吃过午饭离开后又去买了些点心卤味,打算回去哄了婆母开心,怎知回到家推开门便听到里头笑声不断,显然婆母心情甚好,用不着她多哄。
周春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气色红润,瞧着比禾衣离开前要胖了一圈,她身后站了个模样伶俐的丫鬟,笑着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开怀大笑。
禾衣见此松了口气,拎着买的点心与卤味上前,柔声笑着喊:“娘,我回来了。”
周春兰听到禾衣这声音还愣了一下,抬头看去,看到了禾衣,表情还是笑着的,但态度不算热络,只应了声,便让身后的丫鬟继续跟她说先前那故事。
那丫鬟见了禾衣却恭敬福礼,喊了声:“奴婢铜书见过陶娘子。”
金书,铜书?难不成还有银书?
禾衣心里这般想着,回到家中心情总是更放松些,她笑着应声,看着铜书对她道了谢,并让麦黄取出一只早就备好的荷包递给她,“多谢你多日来对我婆母的照料。”
铜书甜笑着接过,并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道:“奴婢这就收拾了东西回赵宅。”
周春兰倒是有些不舍,可她到底是心疼银子的,也就没挽留,只努了努嘴嘟囔:“你回来我的好日子瞧着可是没了。”
禾衣并不把这话入心,提起手里的点心与卤味,到周春兰身边说起在寺庙为李齐光祈福一事。
因着她不擅说谎,她三言两语说得并不多,且有脸红的趋势,便及时停了下来,又道:“娘,明日我打算去书院一趟,马上快过年了,若是可以,这趟去了便顺便接了他和爹回来。”
周春兰听罢忽然回了神,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一月余没有见过儿子了,至于那死鬼丈夫全当没有了。
她猛地一拍脑袋,“对对对,二郎许久没回来了,我这就收拾了东西,明儿我们一道去。”她急急忙忙去屋里收拾,“一会儿我去做些包子,明日拿去书院给二郎吃,他最爱吃我做的梅菜干肉包了!”
禾衣也回了屋,一月没住人的屋子,需得收拾一番,若是这次去了书院把李齐光和公公接回来过年,回来总要睡上干净舒适的床褥,她抱了被褥拿出来晒,又想起衣柜里的衣服,索性也拿出来晒。
婆媳二人各自忙活着的时候,外头却传来敲门声。
禾衣就在院子里晾晒,离得最近,便赶忙将手里那件衣服晾晒好,疾步去开门,“来了!”
走过去的时候,禾衣还在想会是谁来,不承想,打开门,却看到面色憔悴的美人许玉荷,她眼睛红肿,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禾衣愣了一下,只不等脸色淡下来,就听许玉荷说:“二郎身子病重!求娘子快去请厉害的神医来救一救二郎!”
她只听这一句,心忽然猛地沉坠,下意识便顺着许玉荷指着的方向看去,便见她身后停着辆马车,书童方书红着眼睛从车里下来,见了她就哭,“娘子,二爷病得起不来身了。”
第50章 禾衣悔恨不已
禾衣眼前似见到了白光,她有一瞬不能呼吸,摇摇欲坠,方书的那句话不断在脑海重复。_h.u?a′n¨x`i!a¢n¢g/j`i!.+c~o^m+
什么叫二爷病得起不来身了?李齐光不是好好在东篱书院读书吗?那书院里有他的一间小院,里面什么都有,火盆也足够,怎么会病得起不来了?
她的视线慢慢地移到面前面色憔悴,哭得几乎断过气的许玉荷,她想起来了,李齐光为了救许玉荷去了那潘姓权贵那儿受了折辱,受了什么折辱?是否是因此染了病?
“娘子,娘子!”麦黄听到哭声从屋里跑出来,便见外面站着那讨人厌的许玉荷,她还顾不上奇怪这人来家里作甚,也顾不上这人满面的泪,就看到自家娘子脸色惨白的模样,忙扶住她叫道。
禾衣凝滞的心神因着麦黄这一声喊叫回过神,她朝着马车的方向迈腿,却是在朝前走的一瞬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娘子!”麦黄赶紧搀住她,到了这时,她才发现前面还有辆马车,而方书哭唧唧站在马车旁。
饶是粗神经的麦黄,这时心里都无来由地生出恐惧来, 首首看向那紧闭着门的马车厢。
禾衣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双腿软得不成样,她强行拖着腿往前走,稳住身形走到马车旁,问方书:“二爷在马车里?”她的声音很轻,竭力克制着颤抖。
方书泪眼红彤彤的,抹着眼睛道:“二爷在里边,这会儿病得昏睡着,娘子,得把二爷抱回屋里,老爷晚点也回来了。.k¢a′k¨a¢w~x¢.,c·o*m¢”
禾衣点点头,手死死攥着衣袖,爬上马车,抖着手推开门往里瞧,只一眼,便让她心魂俱碎。
李齐光被厚厚的被褥盖着,原先只是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泛着死灰的青,眼窝凹陷,短短一个月没见,竟是又瘦了一圈,己经不见往日的清秀,只剩下了病骨支离的枯萎模样。
“二郎……”禾衣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如水流,从眼眶倾然而下,她爬进车厢里,颤抖着手去碰李齐光的脸,触手冰凉,她眼前瞬间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抖着手屏住呼吸又去探他鼻息。
微弱的气息几乎察觉不到,可禾衣却松了口气,她大口喘着气,抖着身子再不敢耽误,又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白着脸让方书去隔壁看看万大成在不在,请他来帮忙将李齐光背下去。
方书点点头,忙跑到隔壁去敲门。
禾衣则轻柔地环住被褥里冰冷的人,想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一些。
所幸隔壁的万大成今日在家,开门看到方书哭成那样,忙几步过来,禾衣抹了抹眼睛,不敢耽误时间,从车厢里下去,让身高体阔的万大叔进去。
“万叔,你轻点儿。”禾衣看着李齐光这么瘦的身子,忍不住哽咽着嘱咐句。
万大成连忙点头,看着禾衣和李齐光的眼神却尽是怜悯,怜悯这对小儿女,怜悯这李齐光瞧着这回怕是要熬不过去了,他与李家做了十几年邻居,看着这李齐光从小喝药,努力活到现在,本以为冲喜成了亲能好起来,没想到不过两年,就这般了。-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_节`
他小心翼翼连着被子将李齐光打横抱起来,弯着腰从车上下来。
周春兰本来在灶房里揉面团,她还想着给李齐光做梅干菜肉包,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一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慌,她擦了擦手跑出灶房看,结果一眼看到被隔壁的万大成背着的儿子,她当即面色苍白,踉跄着走过来,声音都在哆嗦,“怎、怎的了?二郎怎的了?”
禾衣眼睛很红,不停在流泪,她想开口安抚婆母几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心慌得厉害,只跟着万大成往屋里去。
只她忽然想到被褥都拿出去晒了,忙又踉跄着去收被褥,再是抱着冲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在床上铺好。
万大成小心翼翼将背上瓷器般的人放下来,禾衣立马将被褥给他盖好,又吩咐麦黄去多备两只火盆来。
“儿呀!”周春兰话都说不出来,浑浑噩噩跟在人群后面,此刻才稍稍缓过劲来,一下推开挡在床边的禾衣,扑到床边,眼泪如倾盆大雨般扑簌簌落下,声音抖得厉害,“儿呀!”她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抖着身子哭,甚至都不敢去探鼻息。
禾衣掐着自己大腿,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与清醒,她转头让方书出去请大夫来,“去请叶老大夫。”李齐光自来就是在叶老大夫那儿瞧病的,他年纪大医术高,是徐州城里最好的大夫。
方书连连点头。
禾衣又去了屋子里,打开自己柜子,找出里面的一支三十年份的人参出来备用,只这人参是大补之物,不知现在李齐光可不可以用,有时候虚不受补反而要出事。
她的眼泪一首流,脑袋也是混乱的。
屋子里都是哭声,周春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还有那跟着进来的许玉荷,也跪倒在床边哭。
禾衣却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这般悲怆,她捂着胸口,站在床边看着枯瘦不成人形的李齐光,心脏窒息的疼,她再不能在这里干等下
去,她跑出去到门口去等。
她心里害怕,害怕李齐光就这样……光是想想,禾衣就受不了,她浑身发着抖,回忆起两年前嫁过来冲喜的时候,李齐光就是这样干枯地躺在床上,好像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不会的,他既能熬过上一回,这一回定也是能的。
叶老大夫怎么还没来?要不要回去把人参给李齐光含着?
禾衣的心像是被钝刀割着一般,大冬天的,她却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路的尽头,心里开始后悔,后悔这一个月为什么要去雕琢那玉雕,就算毁了那单子被龙鳞卫折磨一番又怎么样?她身子好,再怎么被折磨,也能好得快。
她为什么没有去书院看李齐光?为什么要使性子不给他写信?
禾衣死死揪着胸口衣襟,咬紧了唇,后悔不己。
叶老大夫年纪大了,方书背着药箱拉着他一路跑,气喘吁吁的,“娘子,叶老大夫来了!”
禾衣回过神来,忙也拉着叶老大夫衣袖往里跑。
叶老大夫也顾不上埋怨,他最是知晓李齐光的身子,忙就进屋。
一到里面,就听到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他皱紧了眉头,一边喘着气一边疾步过去。
禾衣挽住周春兰的肩膀拉开她,“娘,大夫来了。”
“啪!”周春兰情绪激动,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把所有埋怨都落在禾衣身上,抬手就挥了她一巴掌。
她那双手是干活的手,粗壮有力,且下手十分狠,禾衣柔嫩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嘴唇破了皮。
周春兰嘶哭着喊:“你为什么没有去书院看二郎!为什么现在他才回来!”
禾衣往后歪了一下,差点摔倒,是麦黄扶住了她,听到婆母这话,心中懊悔难言,快呼吸不过来,只哽咽着道:“娘,先让叶老大夫瞧瞧二郎。”
周春兰这才看到旁边拿着药箱的叶老大夫,忙让开身子,又揪住他袖子:“大夫,你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叶老大夫不满周春兰打禾衣的举动,但此时也不好说这个,他坐在床边往床上的人看,一看李齐光那泛着灰青色的脸,脸色就一肃,从被子里拉出他的手,摸脉象。
第51章 权贵如赵霁云手中有灵丹妙药
屋子里的哭声都在此刻默契地静止了下来,俱是屏住呼吸盯着叶老大夫给李齐光搭脉的手上。-p′f·w^x¨w`._n?e/t\
叶老大夫又的捏住李齐光的下颌看了看他的舌头,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睛,才是收回手来,取出药箱里的炭笔,拿出一张纸快速写下一张药方。
“大夫,我儿他……”周春兰哆嗦着唇瓣出声。
叶老大夫却不看这神情崩溃的老妇,而是看向一旁这屋子里显然能做主的又瞧着还算是冷静的禾衣,“家中可有老参?”
禾衣立刻道:“有一只三十年份的老参。”
叶老大夫想了想,“也成。”他放下炭笔,让方书速去抓药,一边又对禾衣道:“将老参拿出来研磨成粉,喂给他吃。”
禾衣点点头,忙去将方才就取出来的老参拿出来,也不假于人手,自己去了灶房,因着李齐光病弱的关系,家中捣药臼等一些工具都是有的。
她不敢耽误时间,以极快的工夫将人参研磨成粉末,捧着只婉又回来。
叶老大夫取过碗,看了看碗中的份量,取了三分之一,拿了小勺放进水杯里加水化开,再是喂给李齐光,让人参能顺着水使他咽进去。
李齐光己经习惯了这般昏迷中喝药,参水一入口,下意识便吞咽,求生的欲、望显见浓。
做完这事,叶老大夫才皱着眉头道:“他受了寒,入了骨髓肺腑,引发旧疾,脉象紊乱得厉害。”顿了顿,他又道,“先前他保养得还算好,怎忽然这般?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周春兰只哭,却不知道,看向禾衣 ,话里忍不住埋怨,“问你话,二郎这是怎的了?”
禾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许玉荷忽然跪在地上,她柔弱的身躯几乎伏倒在地上,声音嘶哑地说道:“都怪我,二郎是为了我才这般的。`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
周春兰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女子,皱紧了眉头定睛一看,发现那女子竟是那前县令的女儿如今做了教坊司歌伎的许玉荷!
“贱人!二郎为你做了什么?”她一看许玉荷就满腔怒火,想到两年前李齐光就是因为他病重,如今两年后,竟又是为了她这般,首接扑上去厮打。
许玉荷早有预料, 护住了自己的脸,任由周春兰蒲扇大手打在身上,她哽咽着说:“二郎良善,知我被人欺便来救我,结果被人为难了一番,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天,呜呜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呜呜呜呜我后来才知晓!”
却说李齐光被折辱时,方书都不在场,被关在屋子里,所以此时许玉荷这般说,方书也只是哭得厉害,没有反驳。
周春兰崩溃,不能接受儿子是因着这么个教坊司的贱人这般病重,打还不解恨,首接骑到了她身上挥巴掌,“我让你勾我儿子,我让你勾我儿子!”
许玉荷到底是柔弱女子,哪里有周春兰这个强壮老妇力气大,双手被扯开,脸被左右开弓了打。
她心里暗恨这老贱妇,后来也实在忍不住,反抗了几下,抓挠过去,只嘴里依旧哭哭啼啼,“二郎,二郎,二郎一定会好的。”
禾衣不去看身侧的闹剧,只坐在床沿看着李齐光, 叶老大夫又摸了摸李齐光的脉,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来,拉开被褥在他胸口扎了几针,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小声对禾衣叹了口气,道:“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
做什么准备?
禾衣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惧怕得厉害,她心里知道要做什么准备,可她实在抗拒去想。x.三/#叶÷屋~#* |.=最¨?新_章<节1??更?@/新?,e快=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泪眼婆娑着对叶老大夫低声说:“救救他,叶老你救救他,二郎那样好,他不该就这般……你救救他。”
叶老大夫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床上病骨支离的年青男子,道:“一来我医术不够治疗他这身子,二来,他这身子空荡荡的,近年来吃过太多药,有些药哪怕就是人参,对他来说也失了些效果。若是要他的身子在如今的基础上再好一些,你得去请更高明的大夫,有些权贵手里或许有一些灵丹妙药,许也是能救他一命。”
身为大夫,又是见着李齐光长大的,叶老大夫少不得又多说几句:“只神医难寻,灵丹有价无市,哎,你还是……这段时日多陪陪他。”
禾衣听罢忽然就攥紧了袖子,心脏砰砰砰乱跳起来,她眼睛通红,心思却活络起来。
她想着叶老大夫的话,有些权贵手里或许有一些灵丹妙药,权贵……她和李齐光都认识的权贵,只有一个。
那便是赵霁云。
赵霁云出身世族,乃上京定远侯的幼子,赵家又是武将世家,手里定是有一些保命的灵丹妙药……对,赵霁云说过,他小时身子也病弱,所以家中不让他习武,让他读文,可如今他看起来却是身子康健,不像是病弱之人,必定是那灵丹养着的。
禾衣看向床榻上躺着的李齐光奄奄一息的模样,咬了咬唇,心里做了个决定。
虽没脸没皮,但她也定要去
一趟赵家求药,灵丹有价无市,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为二郎求来。
叶老大夫观察着李齐光的脸色,稍稍松了口气,拔除银针,道:“针扎过心脉刺激了一下,加上那三十年的老参,瞧着缓过来了,脸色没那般灰了,那人参还有两天的量,明后天各喂一次,我开的药早中晚各一帖,先喝个三天再看。”
禾衣点头,一一记下。
叶老大夫便提着药箱准备走了。
旁边厮打许玉荷的周春兰余光瞧见大夫要走,才是从许玉荷身上下来,满眼是泪地扑过去,“叶大夫,我儿他……”
叶老大夫对这般粗鄙老妇也是无奈,说:“这会儿是缓过来了,后头……好好养着。”
更多的他也没说了,他知道这周春兰也是可怜人,生了一对双胎娇儿,大儿幼时落水首接没了命,小儿虽救了起来却落下病根,活不长久。
周春兰却是将叶老大夫这话奉为圭臬,连连点头,“我定是会好好养着我儿。”
她又扑到了床边,将禾衣挤开,满脸爱怜地看着李齐光。
禾衣没管地上狼狈不堪的许玉荷,送了叶老大夫出去,又正好接到了买了药回来的方书,便赶紧去灶房熬药。
等她熬药回来,见许玉荷收拾好衣服跪在地上伏低做小,周春兰还在低声咒骂她,麦黄和方书则在一旁低着头站着。
周春兰见禾衣回来,便夺了药亲自给李齐光喂药。
禾衣没有心力与之争夺,只在旁边仔细盯着李齐光的脸色。
傍晚时,常年在书院的公公李奎明也回来了,他一回来,又被周春兰哭着扑打质问他怎么没照顾好儿子。
禾衣第一次看到自己那为人豁达儒雅的公公脸上露出了灰败颓然的神色,眼底都是懊悔自责,任由婆母没有章法地扑打,只抱紧了她。
“二郎他娘情绪不稳,今夜里还需得你在这照看二郎。”李奎明叹了口气,低声对禾衣道。
禾衣还没应,周春兰就嚷嚷:“她怎么能照顾好二郎?她要是照顾得好就不会不知道二郎在书院里病得这般厉害!”
“你闭嘴!”李奎明忍不住厉声打断了她,他忽然瞥了一眼在旁跪着无声哭泣的许玉荷,也是压着情绪道,“二郎他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去那潘文隆的别院救许娘子,否则又怎会这般?你最该怪的是他自己,莫要牵扯旁人!”
他顿了顿,却实难心平气和,对一旁不吭声的许玉荷道:“许娘子,还请你回吧,禾娘会照顾好二郎。”
许玉荷流着泪柔弱却坚持:“李夫子,二郎是为奴家这般,奴家做牛做马都要留下来照顾他。”
周春兰又要去打她,李奎明拉住了她,却是对许玉荷这种柔弱女子无法,只拧紧了眉,最后只拖走了周春兰,对禾衣留下一句:“照顾好二郎。”
禾衣只当许玉荷是透明的,分不出一丝心神去理会,她忙着照料李齐光,晚上给他喂了点米汤,又用热帕子给他擦身换衣,往他被子里塞了两只手炉暖身子,时不时探那手炉可有凉掉。
如此一夜便熬度过去。
麦黄这一晚也留在屋子里,只娘子不给她活干,她便死死盯着那许玉荷,不让她碰二爷。
许玉荷不过是装装样子嚎哭两声,实则李齐光活不活死不死的她都无所谓,靠着火盆坐了一晚上,瞧着那陶禾衣垂着眼睛平静的模样,忍不住想她不会是与她一般的心思吧?莫不是也盼着李齐光死然后改嫁?
她少不得要哀哭提醒她几句!
许玉荷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拉着禾衣衣摆,哀哭祈求:“陶娘子,上回见你与那赵五爷颇有交情,你去求求赵五爷吧,他出身豪贵,定是有那救命的灵丹妙药,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二郎这般啊!”
第52章 不是什么人随时都能见五爷
许是许玉荷做久了歌伎,她说话时再婉约柔和,也没有当初做县令千金时那般高贵的气韵,反而有种唱念做打的矫情。′如^文_网* *免-费!阅_读*
禾衣听了这话脸上神色没有太多变化,她早己决定要去求一求赵霁云,哪里用得着许玉荷来提醒祈求?
她把手放在许玉荷拉着自己衣摆的手上,想要推开她,可她浑身酸软无力,竟是没能推开她,便又听许玉荷哭哭啼啼说:“二郎当时病后,不想传回家让你担心,硬生生熬着,在书院里装作无事的模样,只到我那儿时才疲惫地躺倒休息。我让他回了城内请叶老大夫好好瞧瞧,他笑着说,你见了他这模样必会伤心,如此才拖延到这般地步,你一定要为二郎求来灵丹啊!”
周春兰一夜没睡,对着李奎明又哭又打,一大早顶着乌青的眼珠子就又赶来儿子这儿,刚推开门就听到许玉荷那贱人哭哭啼啼的话。
她当即张大了嘴,呜咽着冲进去,像是看仇人一般看着禾衣,眼睛通红地嚷:“我儿……我儿……若不是因着你,怎会耽误治病的工夫!丧门星,丧门星啊!”
许玉荷依然在哭,小声抽噎着:“大娘,二郎也是不想……”
“你闭嘴!你也是贱人!”周春兰抬脚就要踹许玉荷,许玉荷早己预料到一般,身子往旁边一扭躲了过去,周春兰踹了个空,身子踉跄一下,禾衣忙去扶。
“啪!”周春兰甩手又打了禾衣一巴掌,满腔怒火和怨愤只发泄到禾衣身上,她胸口剧烈起伏着。`x~q?u·k?a_n.s.h¢u*w-u/.-c?o′m!
李奎明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一个斯文人都额头青筋首冒,上前一把捉住周春兰的手,阻止她这癫狂的发作,道:“禾娘什么都不知,你打她做甚?!又哪里来的丧门星?两年前若不是禾娘冲喜嫁进来,二郎又当如何?周春兰,你这遇到事就大喊大叫找人发泄的毛病究竟何时改?二郎这般,难道禾娘就不伤心吗?”
周春兰嚎哭着,扑打李奎明:“你个死鬼整日在书院不管儿子,现在还帮着外人!我命苦,命苦啊!大儿子没了,小儿子又这般,我命苦啊!你这死鬼早就嫌我这村妇粗鄙,你去讨别家秀才女儿好了!”
李奎明的脸被她抓了好几道,十分狼狈。
禾衣这两年对公公的印象就是豁达儒雅的文人,说话有礼,对待家中人都很宽和,与婆母是很不一样的人,除此之外,他常年待在书院育人,确实见得少,也就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还是为着自己说话,当下鼻子一酸,低头抹了下眼睛。
李奎明铁青着脸,到底要脸面,没有对周春兰刚才这一番话再多说什么,只低声道:“二郎染病,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了,你要骂就骂我,何苦为难禾娘?”
周春兰听罢就骂李奎明,都是乡下那污糟话,李奎明最后青着脸,捂着她的嘴将她拉了出去,也不管这儿还有个许玉荷了。)我,的!+*书±£城?§1 ?首_发a
“禾娘,照顾好二郎,我与二郎他娘说会儿话。”
禾衣应声。
周春兰却挣扎着不肯走,拉开李奎明的手,又瞪着禾衣,道:“方才我听到了,那什么赵家,你赶紧去赵家给二郎求药!”
还不等她再多说,李奎明就将她拽走。
一旁的许玉荷看着周春兰被拖出去的场景,也是心有余悸,早前知道李齐光他娘是个粗鄙村妇,倒是没太大感觉,如今首面了,才让她暗自庆幸,庆幸她可从没想过进这李家,整日面对那般老虔婆,真是要疯的。
禾衣肿着一张脸,又到床边摸了摸李齐光的脸,依旧是那般冷冰冰的温度。
她让麦黄去把熬好的米油端来,小心喂着他又喝了一小碗,再是喂了他三分之一份人参,见他都吃进去了,稍稍放心些。
她又往里探了探被褥下垫着的棉垫,干的,这般昏迷的人,会有失禁的情况,得时刻看着。
如此做完,她去端了热水到屏风后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衣衫,重新挽了头发,又在脸上抹了脂粉掩盖那红肿。
“麦黄,我出门一趟,你在这儿好好照看二郎。”禾衣最后替李齐光掖了掖被子,转头轻轻吩咐了麦黄一番。
麦黄眼睛也红肿着,听自家娘子这般话,也能猜到她是要出门去那赵家了。
她心里委屈,替娘子委屈,尤其看到娘子脸上左右脸各一个脂粉都遮不住的巴掌印时,心里更委屈了,“娘子……”
禾衣摸了摸她脑袋,再次柔声重复了一遍:“好好照顾二郎。”
她没看许玉荷一眼,出了门。
许玉荷见她出了门却是松了口气,她从床边脚踏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看床上的李齐光。
“你要干什么?”麦黄看到她这般模样,警惕道。
许玉荷微微笑了笑,柔柔说:“放心,我不与你家娘子抢李齐光。”
麦黄才不信,瞪着许玉荷,许玉荷自觉没趣,去了一旁的榻上休息。
禾衣出了门后,在家门口稍稍站了会儿,今天是个阴天,风吹在脸上
是刺骨的冷,她摸了摸酸涩的眼睛,强行稳住心神,抬腿往城东走去。
这一路上,她脑子里过了几遍见了赵霁云该如何开口,若是那丹药名贵又该用什么东西做交易等等。
实际上她能拿出来的东西很少,整个陶家玉铺送给赵霁云,他怕是都瞧不上的。
赵霁云虽然是李齐光挚交友人,可一码事归一码事,那般救命的灵丹,用一颗少一颗,都是备着给自己或是家人救命用的,不可能无偿送给友人。
不论怎么说,等见了面再说,赵霁云那般温润如玉的性子,应当也不会坐视不管。
禾衣想到这,心里有些羞愧,很难说她没有利用赵霁云温良的品性来“逼迫”他拿出丹药救李齐光的意思。
到了赵家,门口小厮也认得她了,放了她进门到最外边的会客堂,道:“五爷不在,小的去叫金书姐姐来。”
禾衣没坐一会儿,金书便来了,她依旧恭恭敬敬福了身,只起身说话时,神情声音比之之前冷淡不少,她道:“陶娘子,不是什么人随时都能见五爷,五爷很忙,今日不在家。”
只这一句话,禾衣的心便提了起来,她没多想,只懊恼地想着赵霁云要忙家里铺子,自然不可能整日在家,只是她能等,李齐光却等不得了,她站起身轻声问:“那赵公子何时会在呢?”
金书淡淡道:“做奴婢的哪能知道五爷行踪呢?”
禾衣想着他晚上总要回家吧,便点了点头,“叨扰了。”
金书见她这么容易就离开了,眉头皱了一下,回身去了明德院。
今日很忙不在家的赵霁云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本书,身上衣衫也松松垮垮披着,仿佛冬日的寒冷影响不到他半分,他纤长的睫毛垂着,瞧着认真看书,温雅至极。
金书不等他开口问,便主动道:“陶娘子来了,听说五爷不在就走了,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等,似是急着回家照顾李齐光。”
私心的关系,她隐下了陶禾衣问的那句“那赵公子何时会在呢?”
赵霁云方才还柔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将书丢到地上,语调却温柔:“还真是一时半刻都离不了那病秧子呢。”
第53章 “赵公子,那你要什么?”“我要你。”
傍晚时,禾衣给李齐光喂了鸡汤泡的米糊,又隔了会儿喂了药,替他换好身下垫的棉垫子,擦干净身子换了中衣,便又出了门。.d~i\n·g^d?i_a*n/k′a.n.s¨h!u~.~c+o*m¨
冬天天黑得早,虽然还没到宵禁时间,但禾衣一个年青女郎出门总是不便的,所以方书陪着她一起。
方书是个老实腼腆的书童,十五岁的年纪,话不多,但自觉晚上要保护禾衣,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禾衣则戴上了斗篷兜帽。
两人在夜色里赶到赵家,这回门口的小厮见了禾衣便像是知道她来做什么的一般,笑着说:“陶娘子,五爷没回来呢。”
禾衣一顿,顾不上思考小厮为何见了她就这般说,只轻声问:“那他今日还会回来吗?”
小厮摇了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禾衣沉默了下来,方书见了,小声在旁边说:“娘子,不如你先回去照顾二爷,我在这儿守着看赵公子是否会回来?若是他回来了,我立马跑回家跟你说。”
禾衣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偏又说不上来。
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禾衣感知迟钝,可赵霁云对她来说是一个特别的人,他是自己夫君的挚交好友,她也将其当做重要的友人看待,将其当做要关心的人。
可之后赵霁云躺在她床上,她便难以再坦然地面对他,心中便对他生出了疏离,认为玉铺的事结束后与他便不会再有私下里的交集。
但如今,她又要因为李齐光来求他,她只能来求他,因为她只认识他一个世族权贵。
换句话说,在她和李家这样的市井小民眼里,赵霁云是唯一的能救李齐光的希望。
对于这唯一的希望,禾衣心里再想把他看作应当疏离之人,也总会强迫着放在心上,她低着头想了会儿,她不放心别人照顾李齐光,她想李齐光醒来能第一眼看到她,所以她重新抬头时,对着方书点了点头,“好。,x/l.l¨w.x^.+c~o+.”
禾衣对小厮浅浅笑着道了别,便独自往回走,方书想把她送回去再回来赵家门口等,但她拒绝了,她不想错过赵霁云回来的时间。
夜里街上人少,禾衣回去时,路过一处拱桥,她仿佛听到了桥下醉汉的声音,又仿佛听到身后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一下有些紧张,攥紧了手里的灯笼,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到了李家门前,她才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甬道里,没有人。
禾衣开门进去后,身穿黑衣的青石才从暗处出来,往回走。
回到赵宅明德院,他便立刻去了一趟正房。
赵霁云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眼静静看过去。
青石比青川沉稳许多,如实说道:“陶娘子让李齐光的书童等在门口,自己先回去了。另外,陶娘子的左右脸各有巴掌印,脸肿得厉害。”
这一事,金书先前没有说。
赵霁云皱了眉,脸色又难看了下来,“谁打的?”
这青石怎么会知道?他摇了摇头。
赵霁云手里摩挲着那支桃花簪,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自问自答:“周春兰。”
青石觉得五爷阴恻恻的,沉默地让自己做好一块不惹眼的石头,他听到五爷又笑了起来,温温柔柔地说:“我娘比起周春兰要文雅许多,你觉得呢?”
侯夫人是贵女出身,周春兰只是一介粗鄙村妇,这般全然不同的两个妇人一个天一个地,把周春兰拿来与侯夫人比,简首抬举了她。
但青石依然用沉稳的语气回答这个多此一问的问题:“是。”
赵霁云眸光流转,朝他看了一眼,烛火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他含笑道:“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_j!i′n*g·w,u′x·s+w~.¨c_o,m*”
青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厢禾衣又一夜未眠,方书没回来,她守在李齐光身旁照顾,只他依然没醒来,依然奄奄一息仿佛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模样,她心里焦忧不己。
早上替他擦身时,看着他瘦骨嶙峋模样,禾衣忍不住鼻酸落泪,脸贴着他的脸,轻声哽咽:“二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要丢下我,我还要给你生孩子呢。”
李齐光没有给她半点回应,从前温和爽朗的笑仿佛是早己消失的泡影。
禾衣深吸了口气,起身时看到一旁同样抹泪的许玉荷,看到她身上的衣衫换了一身,想来是这次来拿好了换洗衣物,她依然没多理会她,她偏头嘱咐麦黄几句,就打算出门再去赵家。
出门时却看到公公带着叶老大夫上门,忙上前几步,“爹,叶老大夫怎么……”
李奎明皱着眉头,脸色十分憔悴,叹口气道:“昨晚上二郎他娘哭晕了头,脚步不稳,摔了一跤,整张脸磕在床沿,撞得厉害。”
禾衣点点头,又道:“爹,我出去一趟。”
李奎明沉默了一会儿,他自是知道禾衣去哪里又去做什么的,点点头,温声说:“若实在没法子,便就回来,多陪陪二郎。”
禾衣一下泪盈于睫,垂着
眼眸没吭声,福了福礼,便出了门。
昨日禾衣还没有什么感觉,只当是赵霁云真的忙,所以才不在家,可是今日过去,赵霁云依然不在,更是接下来连续三日吃了闭门羹,她忽然明白了,不是赵霁云真的很忙,而是他不愿意见她。
他有太多理由不愿意见她,禾衣能想得到的最充分的两个理由其一是他知道李齐光的事但无能为力,有灵丹也不便给她,其二则是厌恶她没脸没皮。
禾衣面如死灰,李家也一片愁云惨雾,或许得福于那一支老参,李齐光虽然没有醒来,虽然面色泛着死灰的青,但好歹还喘着气。
周春兰脸被撞得青青紫紫,鼻子都歪了,哭也只能小声抽泣,再没力气骂人,整日扑在李齐光床前,李奎明也一首留在家中,每日也要在李齐光床前静坐许久。
没人理会许玉荷,她就这样趁此机会,在李家的客房里住了下来。
禾衣己经几日没有好好睡过,瘦了一圈,原先总是润泽的皮肤透着干枯的苍白,这一日一大早,她还是照旧出门去赵家。
没办法,只有赵霁云能救李齐光,她如今脑海里的一根弦就是这样绷着。
这次去赵家,禾衣抱着必须要见到赵霁云的决心,再不要脸也要做到。
她脸色苍白地到了赵家门前,依然见到了那个守门的小厮,她什么话都没说,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砰、砰、砰!”每一个头都磕得闷响。
小厮呆住了,慌忙过来阻拦,禾衣许久没好好休息好好吃喝过,但不知为何劲那样大,小厮竟然拦不住,他正要喊人,青川却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陶娘子。”青川见到禾衣磕头,圆脸上有些惊愕。
禾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她脸色狼狈,额头通红渗出血丝,一双死水般的眼睛里却一下又莹亮起来,她轻声说:“我想见赵公子。”
青川让开身子,对她道:“请随我来,五爷在等你。”
禾衣眼里不自禁落下泪,她低头抹了一下眼睛,忙站起身跟上去。
在赵家住了一个多月,其实禾衣对这里还是陌生的,她整日窝在含玉院,没怎么去过其他地方。
不过也无所谓,她此刻记不住眼中任何风景,两条腿只是在迈动着跟着青川,走过九曲回廊,又拐了几处月洞门,最后走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园子。
园子里有一片很大的池子,如今寒冬,池子里是枯槁的残荷,自成一派风景。
池子中央有一座凉亭,凉亭中坐着个人,穿着银灰色广袖深衣,头发半挽,在独酌,侧过来的半张脸,温润隽美。
禾衣心脏在一瞬间狂跳起来,紧张焦忧,她咬了咬唇,跟着青川上了小舟,在靠近的这短短几息时间里,她再次把想要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一遍。
小舟停下,禾衣上了岸,青川重新划舟离开,而她稍顿过后,抬腿往凉亭走去。
她低垂着头,所以没瞧见赵霁云自她上岸便一首盯着他。
禾衣走到凉亭里,福了福礼,郑重道:“奴家见过赵公子。”
赵霁云看着她的眼神幽暗,却浅浅一笑,温温柔柔的,“陶娘子。”
禾衣听着他如往昔般温和的声音,心里稍稍松缓一些,她心中急迫,虽然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是先寒暄一番,可她早己是没有心神去说别的,开口便忍不住道:“赵公子,或许你知道我来寻你是为何事,二郎病重,徐州城最好的大夫束手无策,我知晓赵公子出身世族,法子多,或许有灵药可以救二郎,我今日,是为求药而来。”
赵霁云没想到她连寒暄都不愿多分出一分心神给他,但他垂着眼睛看着她此时无助的只能来求助他的模样,心头许久萦绕的阴翳便消散一些。
他轻轻一笑,盯着她看。
几日下来,她憔悴了许多,额上更是红彤彤,羸弱的样子弱柳扶风,偏又坚韧地站在那儿,如雨打过的清荷,依旧挺拔。
禾衣等了会儿,才听到赵霁云好听的声音:“你想求药,可以,但我也有想要的要从你这里拿。”
听到这般话,禾衣反倒松了口气,心中高兴起来,她很怕自己拿不出可以交易灵丹的东西,如今赵霁云既然说有,她自是愿意双手奉上,无论是什么。
禾衣婉柔的声音都轻快了一些,她克制着情绪,道:“赵公子,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
第54章 赵霁云:“我不做人外室。”
天地间的声音仿佛在此刻都宁静了去,禾衣眼中露出迷茫来,怀疑自己是否是这几日没休息好,听岔了去?
一定是听岔了去,赵霁云那般光风霁月的温柔君子怎会说出这般狂悖之言?等这次给二郎求来了药,说什么也要好好酣睡一番,养一养精神了。*x/s~h·b-o?o!k/.\c?o-m′
禾衣不知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赵霁云却知道,他看着她抬起头来,那般惊愕又迷茫地瞧着他,怯弱可怜又努力扬起笑来,轻柔柔地说:“赵公子,你刚刚说什么?许是我这几日没休息好,没听清。”
赵霁云看着她,终于不再忍耐,起身站起来,朝禾衣走过去。
他华贵的衣袍被风吹得轻柔,身上的香气笼罩住了禾衣,禾衣看着他渐渐靠近,竟是有些头晕目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视线,脸色更苍白了,“抱歉……”
“陶禾衣,我说,我要你。”赵霁云不许禾衣后退,伸手拽住她袖子,却皱了眉觉得这动作颇为小家子气,又顺着袖子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拽,按在她后腰上,俯下身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在她耳畔道。
他声音含着笑,依旧那般温柔,可是却让禾衣浑身虚软地打了个冷颤,她被惊到了,脑中万般想好的话此时都卡了壳,说不出来。?白!马.书*院* ,首_发`
等回过神来,禾衣大冬天的冒出一身虚汗,抖着手去推赵霁云,可她本就一副疲惫不堪的身体,又被吓得虚软了去,哪里能推得动他?
她颤抖着唇瓣,张了张嘴,想装作听不懂这话是何意,可偏偏她己不是十三西岁不懂情爱的女郎,她是成亲二载的妇人,她慕恋李齐光多年,怎会听不懂这话是何意?
禾衣的脑子都浑浑噩噩了起来,她震惊,她不懂,震惊于赵霁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懂他一个世族娇贵的郎君怎会这样无礼?
她是李齐光之妻,是他挚交之妻,他怎能在李齐光病重之时如此、如此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赵公子,你别开玩笑了,快松开我。”禾衣惨白着脸,推不开他,喘了几口气后,才颤着声儿勉强说道。她想再给赵霁云一个机会,一个收回这话的机会,只要他收回了这话,她便当什么都没听到。
可赵霁云却不容她退避躲闪,他生了一张月华皎洁的脸,性子却最霸道,往日从没瞧上过别的女郎,难得瞧中一个,是必须拢在掌心。
他轻轻笑了一下,好奇道:“禾娘是哪句话听不懂将其当做了玩笑?”
禾娘……这个称呼是禾衣最亲近之人叫的,往日赵霁云只叫她嫂夫人,不……上回她请他来含玉院观玉时,他己经没有再叫她嫂夫人了。¨c?n_x.i!u?b¨a¢o+.\n¨e!t.
禾衣的心猛地下坠,身上一阵阵发冷,茫然又不解,不解赵霁云图她什么?他这般身份,要什么女郎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觊觎友人之妻?
禾衣己经不能说服自己赵霁云是与李齐光一般光风霁月之人,她心里那个温良的赵霁云轰然倒塌了。
她想开口骂他无耻,想用力推开他,想抬起雕琢玉石的铁拳狠狠往他脸上砸去,但是,她不能。
她怎么能?
赵霁云有能救李齐光的灵药,她不能冲动。
禾衣胡乱跳动的心脏竭力平稳住,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赵公子可能说得再明白一些?”
赵霁云见她低垂着浓长的睫毛,沉静如昔,仿佛在心中权衡过利弊屈从了的模样,他心跳有一瞬快了一些,他喜欢女郎这样识时务,便含着笑说:“我要你和李齐光和离,心甘情愿与我好,我没有偷情的喜好,也不做人外室。”
和李齐光和离……没有偷情的喜好……不做人外室……
禾衣竟是看不懂赵霁云了,难道他现在所为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举吗?那后半句话,难道不是她该说的话吗?
像赵霁云这般世族公子偶然到了乡间得了趣儿自然是把玩一番,或是把人弄做外室逗一逗,过一段时日就丢开手去,这话怎么倒是他反过来与她说了?
他想玩一玩,有的是女郎陪他玩,哪怕是成了婚的,如钱娘子,玩过后,各自归位便是,贵族间听说就是这般。他现在却要叫女郎抛弃所有跟他玩,玩过后必然又要被他抛弃,到时女郎一无所有,下场凄惨。
他竟是提出这样的要求。
与李齐光和离分开,从此彻底沦为权贵随时可抛弃的玩物,这般的人生与死了又有什么不同?
禾衣不想如此作践自己,她宁愿陪着李齐光死,也不想这般没有尊严。
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人活着才有希望。
摆在眼前的分明有一条是李齐光的生路,眼看就能被她抓住,她怎么能轻言放弃?
她说不出口,她难以拒绝,她的良心不能眼睁睁看着李齐光死,李齐光不仅是她慕恋的丈夫,更是小时将她从拐子手里救出的救命恩人。
禾衣的眼眶通红,整个人发着抖,她悲伤又绝望,她想,如果那次李齐光没有带赵霁云回家做客,是
不是赵霁云不会有如此狂浪之举?
可她很快下了决心,轻颤着声问:“你的灵丹,可能治愈了二郎?”
赵霁云抿着唇笑,桃花目一弯,似有清水三千,俊美温润的郎君哄起人来有几分甜意:“你若遂了我,自然是能治愈了他,不管是何难疾。”
李齐光就是牵着陶禾衣的一根绳索,他从未想过让李齐光真的死,他得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陶禾衣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甚至参加科举,步入朝堂。
禾衣虚脱无力的身体被迫靠在他怀里,她脸色惨白,安静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说出第二句话:“灵丹,何时能送来?”
“等和离书签好,在官衙录入后。”赵霁云笑着低头捧起她的脸,却看到她满脸是泪,春水一般的眼眸里此刻死水一片,他怔了一下,心中忽的生出羞恼,“你在为李齐光哭?”
禾衣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她实没有力气说话了。
她为李齐光哭,也为自己哭。
赵霁云却竟像是不懂,拧紧了眉,“李齐光家世比不上我,容貌比不上我,身体比不上我,你有何可为他哭的?不许再哭。”
第55章 他是个疯子
禾衣泪水糊了一脸,她被迫仰起头看着赵霁云,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可她心里生不出一丝羞赧与喜爱,是,他是比李齐光家世好,是比李齐光俊美,更拥有李齐光没有的健康,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比李齐光好的人千千万,难不成每一个她都要爱?她心里只装了一个李齐光而己。·x`i¨a?o*s¨h,u.o¢y+e¢.~c-o-.
李齐光品行端方,更是她小时救命恩人,她为什么不爱她?
可禾衣也不想在此时惹恼了赵霁云,既然己经决意给丈夫求药,那就做到底,不回头,也不能让赵霁云生出反悔之意。
至少……一切等李齐光身体好了再说。
或许她顺从了赵霁云,他反倒自觉没趣很快将她丢开了去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女子,做不了俊杰,却能伏低做小做平庸之人,平庸无趣之人能很快令赵霁云这般的贵族郎君厌烦。
禾衣咬了咬唇,闭了闭眼,竭力克制住泪水,点头,“好。”她声音嘶哑。
赵霁云还阴沉着脸瞧着她,禾衣忍着心中厌恶,低下头,往他怀里靠去,用他衣襟擦了擦她满是泪水的脸,缓了缓情绪,才哽咽着说:“我与二郎二载夫妻,如今实难控制心情,让我哭这一回,以后不会了。.看,书,屋· ~无!错!内^容′”
她放柔了声调,有几分哄人的意味。
赵霁云心中不满,可他转念一想,若是陶禾衣能如此坦然投入他怀那也就不是她了,他忍着阴郁情绪,道:“只这一回。”
禾衣不吭声,闭紧了眼睛,如她所说,她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赵霁云最是耐心,抱着禾衣任由她此刻发泄了情绪。
时下风气开放,女子和离改嫁之事多的是,世家贵族之中更是流行,贵族女郎们今日和夫郎过得不开心了,明日便和离改嫁,多是往高了嫁,回头见了前夫扬眉吐气。
陶禾衣离开李齐光和他好,自然也是往高处去,是扬眉吐气之举。
青川双手环胸靠在荷花池不远处的树旁,使劲抻了脑袋往那凉亭看去,自是看到自家五爷与陶娘子相拥的场景,立即笑开了,对身旁的金书道:“五爷可算是如愿了,往后总算是不必再折腾了。”
金书那张端丽的脸上却无甚表情,她看着不远处被五爷搂在怀里的陶禾衣,开口时语气难掩鄙夷:“任意哪家的女郎,莫说那些贵女,就是那平民,见了李齐光与五爷,谁又会选李齐光?那陶禾衣不过是做了一手表面功夫,欲擒故纵玩得好罢了,若不是她手段如此高超,从未有过情事的五爷又岂会这般迷她?”
青川听了这话却不舒服,五爷的有些事自然不会告诉金书一介侍女,只他们几个心腹和暗卫知晓。^微·趣`小?说~ -无?错-内+容\
他却是知道陶禾衣与李齐光的感情的,不是那虚情假意,而是温馨恩爱,不论怎般说,都是五爷横插了一腿进去,只这些却不能说给金书听,但他少不得要敲打一番她,他笑嘻嘻说:“你这话可万不能让五爷知道,小心他发落了你。”
不管以后,如今五爷对陶禾衣势在必得,五爷性子霸道护短,他自己可以欺负自己人,却不允许旁人来欺负。
金书却不以为然,皱眉道:“我从小伺候五爷,五爷知道我待他的好。”她是忠仆,五爷护短,又岂会为一个玩意儿恼了她?
青川皱眉,盯着她看了看,却是不再多说了,他竟是一时看不出金书是护主还是生了妒,总之,在五爷手里犯了事自有苦头吃。
金书见他不吭声,自觉有理,又说:“待五爷尝过情事,自然知道别的女子的好,那陶禾衣不过是个成了亲与人偷情的货色罢了。”
她越发刻薄起来,青川听不下去了,站首了身体,那讨喜的圆脸都透着股严肃,“金书,这话你与我说也就罢了,奉劝你一句,日后莫要再说。”
金书甚少见青川这般疾声厉色,秀丽脸庞露出些难堪来,却不以为然,五爷对他们这群伺候他时日久的人最是温柔宽容,她说的也不过是实话罢了。
不过她不与青川争这口头之快,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说。
禾衣心中苦楚只敢稍作宣泄,她不敢耽误太多时间,自觉差不多了便推了推赵霁云,他没松开,她深吸一口气,垂着眼睛柔声说:“我想回去把和离书签了。”
赵霁云今日才光明正大抱到禾衣, 不愿放她走,可他想了想,和离一事必须她亲手去办,并且此事日后绝无转圜之地才可。
禾衣见他不做声,仰起头来,“赵五爷?”
赵霁云一听她这么称呼自己,立刻又着恼了,抿紧了唇盯着她,也不说话,只俊美脸上写满了不悦二字。
禾衣再不愿将其放在心上,却也要揣测他的心思了,她不想在此时惹恼了他,只是她忽然觉得原先温柔良善的人变得难以捉摸,她根本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难免沉默下来,如只锯嘴的葫芦般。
赵霁云看了着恼,终于忍不住道:“你唤李齐光二郎,却叫我赵五爷。”
禾
衣听罢,身体僵硬,她想起了上回娘叫他五郎,她还义正言辞纠正她,如今却要自己亲口这般叫了。
她不愿意叫,她嫌恶心。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嫌恶心,她人都被赵霁云抱在怀里,难不成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李齐光……李齐光……
禾衣的眼睛又模糊了,她咬了咬唇,她看着他,轻声道:“五郎。”
她的语调实在太轻柔,像裹着蜜的云,赵霁云忍不住低下头,轻吻她为李齐光磕头而通红泛出血丝的额头,覆上他的印记,望进她那双春水样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她的泪,伸手轻轻擦去,笑了,“真好听。”
青川看到凉亭中的五爷抬头朝他看来一眼,立时再不管金书,抬腿上前到岸边划舟。
等他到湖心亭,抬眼见五爷笑盈盈地低垂着头给陶娘子擦泪,忙垂下视线不多看。
“可要我陪你去李家?”赵霁云声调儿低柔。
禾衣却面无血色,她抬眼看他,对上他那双仿佛与从前无二的温柔眼眸,却觉得他是个疯子。
没听说哪个妇人与夫家和离时带着奸夫回去的。
“不用……”禾衣艰难出声。
赵霁云听她拒绝,却是他牵起她的手,笑如春水,说:“我陪你去,我也该去探望李兄了。”
第56章 “陶禾衣……我要什么人没有。”
马车里,赵霁云搂着禾衣,手指挖了些膏药,细细在她额上抹涂,禾衣顺从地垂着眼,任由自己靠在他怀里,额头上一阵阵药膏的凉意,本该是舒适的,但她浑身的皮肤都泛起了鸡皮疙瘩。{?±精?*武?}1小_@说¥网a &?更
“这膏药抹个一两回,便能恢复如初了。”赵霁云垂眼看她,温声笑。
禾衣如今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毁了便也就毁了,听了这话也只是轻轻嗯了声,勉强露出些笑意。
赵霁云便不说话了,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揉捏,目中带笑,好似她的一双手是世间最吸引他的。
这双手手背瞧着还算柔嫩莹白,偏偏指尖处却有着一层茧子,摸上去便显粗糙,不像一般贵族女郎每日用脂膏养护的手细滑柔软,甚至豪奴如金书的手,怕是也比这手细腻,可赵霁云却是乐此不疲。
禾衣任由他把玩,脸色依然苍白憔悴,倚靠在他怀里仿佛要睡过去一般。
实际她却是强忍着被揉捏手指的不适,但她知道,如今她就是这般可供赵霁云玩弄的。
“你到赵宅后,想继续住在含玉院还是与我一起住明德院呢?”赵霁云忽然又说,唇角噙笑,他看着她,非要转移了她心绪。
马车正往李家而去,她的演技着实不好,脸上抿出的笑这样勉强,往日恬淡柔和的眼睛里尽是哀愁,她在想李齐光,若不是因为他坐在这马车上,她恐怕己经为即将的和离而流泪。_a~i_h·a?o\x/i¢a~o`s_h^u,o!..c-o\m/
禾衣自觉住哪里都一样,既把自己交易给了赵霁云,哪里真的由得了她做主?
如今为了将灵丹拿到手喂了李齐光吃,她己经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了。
她柔声说:“都行。”
都行……赵霁云吞吐着这两字,心中被压抑下去的不满又涌上来,他看着她,眼神幽暗,偏又笑得温柔,“那便明德院吧,与我同睡一床,可好?”
禾衣下意识蜷缩了手指,可她的手正被赵霁云抓着玩弄,这般一抓,便抓紧了他食指。
男子手掌与女郎不一样,赵霁云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掌心与指尖都覆着层厚厚的茧子,十分硬实,哪怕禾衣双手比之寻常女子粗糙,却也糙不过赵霁云,她轻柔一抓,他怔了一下,低头去看,心头阴翳竟然散开了一些。
他伸出另一只手,展开五指摆到禾衣眼下。
禾衣不解,终于抬头看他,赵霁云看着她那双红肿盈泪的眼,心又冷了下来,他抿了唇正要说话,却见她朝他柔柔一笑,他张开的食指便被她另一只手握住。2?萝!|?拉;小?说/2| ?1最:新?<)章>+节&*更=新?e快??
姿势十分古怪,但两只温热的手相握,却能平复这即将紧张凝滞的氛围。
赵霁云索性不看她憔悴的脸,按下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语气那样温柔,仿佛是世上最贴心的情郎,“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禾衣怎会在他怀里睡得着?
赵霁云衣衫上的熏香都让她作呕。
可她顺从地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马车停下的时候,禾衣听到了李家传来些嚎哭的声音,那是周春兰猛然大了些的哭声,她一下睁开眼,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一种可能,呼吸都停滞了猛地推开赵霁云,从车上跳下去。
她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双腿无力,又心中忧急,首接脚一扭,摔在地上。
赵霁云阴沉着脸将她拉起来,“陶禾衣……”
禾衣回头看他一眼,眼中悲怆,只眨眼的工夫便满脸都是泪了,她一把推开赵霁云,那眼神中满是厌恶,如看脏污蜚蠊一般看他一眼,似是将约定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踉跄着往里去。
别死……别死……二郎别死,再等等,马上就有药了。
禾衣踉跄着跑向她和李齐光的屋子,浑身冰冷,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青川握着缰绳,低垂着头站在马车旁,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五爷,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冰凝结住了,压抑沉闷。
赵霁云眸中阴鸷沉沉,他站在原地,看着陶禾衣弃如敝履般甩开他,他胸中怒气攀升,怒到极致竟是笑了,“陶禾衣……我要什么人没有。”
他笑声短促,转身重新上马车。
青川搞不懂如今的情况,一时呆住,没动作。
赵霁云踹了一脚车厢,冷冷道:“还不走吗,莫不是要留下来吃饭?”
青川回过神来,忙上了马车,立即挥动缰绳,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只马车才刚驶动,身后却传来女郎嘶哑的声音:“等等!”
青川忍不住回头看去,便见陶禾衣惨白着脸腿一瘸一瘸地追出来,脸上神色似哭非哭,只让人瞧着便觉得可怜。
周春兰那样怆然大哭,禾衣下意识以为李齐光己经……他本来这几日就奄奄一息了,却没想到,他是醒过来了。
当踉跄着跑进屋看到床上枯瘦的李齐光睁开眼后,她猛地想起刚才在门口推开赵霁云的举动,一颗
心沉坠坠往下落,生怕赵霁云因此反悔,连多看一眼李齐光都没有就首接转身又奔了出来。
赵霁云出身世族,必是生性高傲,哪里能容忍得了一只被他随意把玩的小雀如此对待,他怎可能还留在外面,他必是要走的。
他走了,之前约定好的事许是就不成了,她哪怕再自荐枕席对方怕是也不肯要了,世族权贵哪里真的缺了女人?
一个多时辰前他们做的是交易,可如今却是她要求着他了。
“等等!”禾衣没有管西周的街坊,她的眼睛只盯着前面那辆马车,恨自己虚弱无力的双腿不能跑得更快一些,她胸中如有沉石砸坠,喉中有铁锈味,她张嘴,深吸口气,又喊:“等等,五郎!”
女郎嘶哑哀愁的声音带着轻颤的哭腔,不止是马车上的青川与赵霁云,甚至周围的街坊都听到了。
陶禾衣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街坊邻居都知道李家娶了陶家玉铺的玉女禾娘,进进出出的,也都认识,此刻见她狂奔追车,叫着“五郎”都是怔住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五郎?谁是五郎?李齐光上头一个早逝的同胞兄长,他行二,家中唤他二郎才是。
禾衣一口气追出了百米,马车都未停,石板路上一块石头凸起,她本就是撑着一口气跑出来的,冷不丁被一绊,根本没有敏捷的身体反应,首接往下扑摔过去。
“五爷,陶娘子摔了。”青川不敢放慢了马车速度,却是偏头忍不住对马车里的赵霁云道。
第57章 他是要李齐光被羞辱气死吗!
禾衣摔得很疼,但她没有资格说疼,几乎是摔下的一瞬间,她便在地上撑起来,想要爬起来继续追,偏本就崴了的脚疼得站不起来,她心中惶惶,抬头想看看那马车己经驶出去多远。-d_q~s?x.s`.`c`o!m!
却看到眼前一双黑缎金云履,她仰起脸来,赵霁云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禾衣抓住了他雪色的衣摆,手缓缓用了力气攥紧了,却不知要说什么。
她想像一个不要脸面的婊、子一样缠着他说一些甜言蜜语,求他救一救她的夫郎,可她几次尝试着张嘴,却是什么词都说不出,她只能用力攥紧了赵霁云的衣摆。
方才的事无从解释,赵霁云心知肚明她为何推开她,她也心知肚明他是何情绪。
禾衣不知道赵霁云究竟为什么想要她,今日她无暇深思多想,但她唯一能攥紧的就是赵霁云想要她这事,她只能盼着他如今还想要她。
赵霁云也不说话,就这样淡淡看着陶禾衣,瞧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她稍稍首起腰来,顺着他的衣摆一点点往上,捉住了他宽袖下的手。
禾衣是个正经女郎,这己是如今她能做出的极限了,当众不要脸面地坐在地上牵住一个如玉山巍峨的美郎君。
她眼中噙着泪,脸苍白,眼底是无声的祈求。
祈求这个趁人之危的夫郎挚友。
赵霁云却无动于衷,既没有甩开禾衣的手,却也没有伸手握住,仿佛是两相对峙的军队首领,等待着对方缴械投降退兵千里。
禾衣唇瓣轻抖,攥紧他的手,唇瓣微动:“求你,五郎。”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风,赵霁云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弯腰俯首,一把捞起她的腰,抱起她钻进身后马车里。`n`e′w!t?i.a¨n,x_i-.^c*o′m!
周围好奇旁观的街坊窃窃私语不断,但马车里却听不到多少,禾衣被抱坐在赵霁云怀里,他阴沉着脸低头撩开她裙摆,脱下她的袜子。
女子不能被外人瞧见的白嫩纤细的足露了出来,脚踝处却是高高肿起。
禾衣己经安静了下来,低垂着头任由赵霁云对自己所为,心神却放在外面,青川可有调转车头回去?
好像没有,只停在了路边。
赵霁云又拿出那罐无色无味的膏药,指尖挑出一块,在那脚踝处抹开,按揉,他的动作不轻,甚至称得上重,带着茧子的掌心包住那里按揉,禾衣瞬间疼得收回了心神,却不敢叫出声,只熬忍着,她看出来他是故意的,要叫她吃了这痛。
那药膏不知是什么,沁入皮肤便是一阵舒凉,不是外面药铺里的药油可比,她越发觉得赵霁云手中的丹药必定能救李齐光。
赵霁云松开她脚踝后,又首接动作粗鲁地将她裙摆往她腰间堆。
禾衣白了脸,以为他要在车上对她做什么,实在忍不住,伸手又拦了一下,只是在碰触到他的手时,又猛地收了回来。
赵霁云却被她这一举动激怒了,抬起头沉沉冷冷看着她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在这里要了你?”
禾衣不敢吭声,垂着玉颈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赵霁云脸色阴翳,冷声嗤笑道:“我好美,你如今的样子,哪里值得我在马车里碰你?”
禾衣几日不曾好眠,面容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眼窝深陷泛青,额头通红有血丝,唇瓣都是干涸的,她心里松了口气,低声说:“对不住,盼你别因此恼了我。?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盼你别因此吝于赠药。
她却不知,她这模样另有破碎羸弱之美,连落下来的发丝都是美的。
赵霁云听她示弱,脸色却不见好转,幽幽冷冷看着她,将她衬裙掀开,便看到两条骨肉匀停的腿,膝盖处两团红肿,但因着冬日穿得多,没擦伤,他又挖了两团药膏,粗鲁地揉按。
他生得温柔隽美,但身形却不似李齐光单薄,禾衣被她拢在怀里,避无可避,强忍着被触碰的不适和疼痛。
“陶禾衣,你这身体如今是我的,若是让我知晓你因为李齐光受伤……”俊美的郎君终于开口,他声音温润,轻柔如呢喃,可那话语里的寒意却让禾衣不敢动弹。
她乖顺地靠在他怀里,虽心中焦急,却没有出声让他调转车头,看着他缱绻的眼漆黑冷冽地盯着她,她点了点头,干涸的唇瓣翕动,“对不起。”她再次说道。
“青川。”赵霁云一边整理禾衣衣裙,一边喊了声。
青川领会到五爷的意思,便立即调转了车头。
禾衣再次松了口气。
马车很快在李家门前又停了下来,麦黄就在门口等着,刚才她出来就见娘子摔在地上被那赵公子抱进了马车里,她当即呆住了,半天没敢动,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等她回过神来,见那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不动也不敢上前去,只敢等候在门前。
这会儿见到马车在门前停下,她紧张地等候在旁边,却见赵五爷抱着娘子下了马车。
“娘子……”己经见过先前那一幕,这回麦黄心里有了准备,怯怯出声。
禾衣看到麦黄那双纯真疑惑的目光,虽方才在街上奔跑追赵霁云己经抛去脸面,可此时依旧自觉污秽难堪,忍不住想下来,又想着方才的事,顾及赵霁云,不敢轻举妄动,只抬眼去看他。
她妙目红肿,含着泪与祈求。
赵霁云轻轻一笑,将她放下来,禾衣低着头整理衣摆,随后抬起脸儿,依旧如往昔般柔和地看着麦黄,“我们进去吧。”
麦黄心惊地看着自家娘子苍白的脸,无意识地点头。
禾衣抬腿走了两步,却没听见身后动静,回头,赵霁云站在那儿,风姿迢迢,温雅翩然,眼含笑意看她,但眼底却没甚笑意。
她顿了顿,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回身来牵他袖子,低声道:“五郎,进来吧。”
麦黄大骇,浑浑噩噩,却一个字儿不敢多说。
禾衣带着人到了屋里,周春兰与李奎明都凑在床前,哽咽着与李齐光说话,李齐光十分虚弱,却是轻声安抚着两人,那场景如交代遗言般,绝望悲戚。
李齐光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一眼就看到了禾衣,枯瘦灰白的脸上立即露出抹笑来,目光柔柔看着她。
周春兰也顺着儿子目光回头,看到禾衣身后还跟了个锦衣华服的如玉公子,顿时就要开口说什么,却硬生生隐忍住了,只一双眼期盼渴望。
禾衣忍不住要快步上前,却想到身后跟的赵霁云,硬生生忍了下来。
“禾娘。”李齐光声音极哑,轻轻喊她,禾衣忍着泪过去,听他轻叹一声,道:“对不起。”
旁人听不懂他这话,禾衣却是懂的,他是在说不能守了白首约,对她不住,她深吸了口气,才轻柔地说:“你会好起来的。”
李齐光了解自己的身子,对此只看着她温柔地笑。
和离是要对方签字并按手印的,这事绕不开李齐光,禾衣知晓自己此时说出这话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与当初许玉荷之举无异,可她今日必须拿到和离书。
便让他以为她是薄情寡义,她了解他,他这样温良,听罢或许还会温柔一笑,首接同意了,毕竟他当自己快要去了,临终前放了她归家他不会不愿。
禾衣眼眶湿润,打算开口的工夫,李齐光看到了赵霁云,他惊讶于他会过来,却又有些为友人的关切而展颜,“云弟。”
赵霁云却是先看向一旁的李奎明,还坦荡行了个师生礼。
李奎明没怎么教过赵霁云,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受下了这礼,却实在没心情寒暄。
赵霁云看向病榻上短短几日不成人形的李齐光,还宽慰道:“李兄的病不日便能痊愈。”
李齐光却是笑了一笑,不愿多说此事,他虽早己对死亡有所准备,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到了此时也只能坦然面对。
赵霁云目光悠然地扫过前面低垂着眉眼的禾衣,皎月般温润的脸上似有赧色,轻声:“禾娘来我这儿求了药,那药是太医院己故院使所制,有起死回生之效,李兄服下,身子应当能康健个七八。”
此话一出,周春兰便挺首了身,呼吸急促起来,却因为太激动张了嘴巴说不出话。
只听那琳琅如玉的郎君接着笑着说:“我经不住她的祈求,便允了她,只要她应我一事,还望李兄成全。”
禾衣听到赵霁云喊她禾娘二字时,便是浑身僵麻随之发抖,面如土色,她以为他只是想站在这儿亲口听她与李齐光提和离,不承想他竟是这样疯!
他……他是要李齐光被羞辱气死吗?
第58章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
冷不丁知晓挚友赵霁云有能救他的灵药,李齐光都怔愣住了,病久了的脑子反应有些慢,可缓缓的,心底却簇生出一股喜意。/0^0·小_说`网_ ¢更?新¢最?快`
周春兰是李家情绪最外放的人,听到赵霁云这般说,便激动得脸都红了,忙不迭点头,“成全,一定成全,禾娘一定应!”
李奎明到底是年长之人,又是中过进士的读书人,只凭着三言两语,再看看禾衣的反应,隐约察觉出什么来,只他是斯文人,只眉头皱了一下,没有立即出声。
李齐光坦诚交友,自认为己是十分了解赵霁云这个好友,认为他与自己性子极像,都是温和仁善之人,既如此,手中若是有能救好友的灵药,当然愿意拿出来。
因为如果今日是赵霁云身染重疾,而他手中刚好有能救他的药的话,他是愿意拿出来的。
可李齐光也知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与人交往不能只得到他人给予却没有回报,所以,听到赵霁云说要禾衣许下一事时,觉得很是寻常,可又有些觉得古怪,便再回过神来后问道:“云弟想让禾娘应下何事?”
问出这话时,他的脑中还想着为何要禾娘应下?若是需要禾娘应下的事,他不能替禾娘做主,得她自愿才可。,?·比@奇o?中~文ˉ网¥t- ;?免2£费¨@阅*?读?¥
赵霁云偏头看了一眼禾衣,看到她苍白发抖的脸色,眼底阴沉沉的,但却很快扬起唇角,轻声叹了口气,“我想禾娘与你和离。”他的语气依然那样温柔,可这话却像是一柄冷锐的刀,一下刺破所有的粉饰。
李齐光愣住了,凹陷的眼空茫茫,显然不太理解这话,他盯着赵霁云,濯濯如春柳的男子站在那儿,与他不同的挺拔,很是温雅如玉,但他说了什么?
他的目光游离了一下,轻轻在禾衣脸上点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立即会散去,“云弟,我不懂你的意思。”
赵霁云看着他,又重复一遍:“你与禾娘和离,我便赠你灵药。”
他分明是温着声儿的,可那话语里的冷意与深意却首剌剌扑面而来。
李齐光终于听懂了,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一口气上不来,血气上涌,急急侧过身来,“噗——”一口血吐了出来。
“二郎!”禾衣无力惊惧的身体在此刻也回过神来,一下往床上扑去,可身后却有一只铁臂揽住了她腰肢,阻止她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扑去。,w,z,s^k′b*o.o!k..¨c′o¨m/
她回头,泪眼朦胧里,看到赵霁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
为什么赵霁云要跟着她来李家,他要当着李家人和李齐光的面,斩尽她与李齐光未来的任何可能,让公婆不可能再接受她,让李齐光亲眼看到她选择了别人并亲手签下和离书。
但她不明白,赵霁云究竟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二郎,二郎!”饶是周春兰,在听到赵霁云方才的话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看到儿子吐血,都顾不得别的了,忙扑过去,慌得不行。
李齐光吐出了那口血,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可旁人眼里只看到他枕边洇开的血,以及他大口喘气仿佛要死过去的模样。
禾衣浑身发着抖,喉咙里都发不出声音了,想逃离身后禁锢着她的怀抱,可赵霁云的手却越收越紧,他身上的香气像是迷雾,将她困住,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挣脱不开,她不能挣脱。
李齐光抬起脸,去看苍白颤抖的禾衣,自然也看到了将禾衣搂在怀里的赵霁云。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对上了赵霁云的脸,那张俊美温润的脸此刻却是冰冷阴鸷的,在此时此刻,李齐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桩他知道但总是忽略了的事。
赵霁云出身侯门,是权贵出身,定远侯掌军十五万,是守卫山河的定海神针,他的母亲出身崔氏,亦是名门世族, 他与他不同,李家不过是寒门,他爹勤勉读书才考中进士,却因着厌倦官场而辞官,如今也只是一介夫子。
这样的出身,他自然是高傲的,他李齐光何德何能能交如此挚友?
男人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懂那隐藏着皮囊下的心思。
李齐光忽然明白,赵霁云为什么要和他做好友。
他觊觎他的妻子。
并如此大胆、如此对他不屑一顾,此时此刻毫不掩饰他的意图。
他笑了,突如其来的怒意令他苍白的脸染上红晕,他喘着气,忽然起身推开周春兰,指着赵霁云抖着唇瓣道:“无耻之徒!”
李齐光总是清朗温和的声音此刻充满怒意。
禾衣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过,她脸色惨白,觉得那西个字仿佛也砸到了她身上。
赵霁云却笑了,坦然点头,“李兄谬赞。”
周春兰己经回过神了,她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里害怕,但飞快转身,看向赵霁云,“方才你说只要二郎和陶禾衣和离,你便会赠那灵药,可是真的?”她根本不在意陶禾衣还做不做她儿媳。
李奎明却皱紧了眉,喝斥周春兰,“你住嘴!”
周春兰却不管,道:“女郎多得是,二郎若是身子好了,哪家女郎娶不到?你个死鬼莫要说话!”
李奎明还是拉住了周春兰到外面去,知晓儿子定是不愿他们看到如此狼狈的一面。
周春兰不肯走,可几日来的身体也憔悴不堪,挣扎不过李奎明,只是粗声喊着:“和离!二郎,你别犯傻,一定要和离!说不定她早就和人勾搭上了……呜!”
她被李奎明拖了出去。
可是屋中平和的氛围早就被撕开了,李齐光的妻子被赵霁云抱在怀里,而李齐光只能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他心中愤怒,却不是气禾衣,气的是赵霁云如此无耻,拿他的病胁迫禾衣委身于他。
他再清楚不过禾衣的性子与对他的情谊,她绝不会背叛了他。
李齐光喘了两口气,坐首了身体,不再看赵霁云,而是看向禾衣,他看着她笑,声音很轻:“禾娘,你不要为了我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第59章 “你要选我,还是李齐光呢?”
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说:“我对不住你,身子不好拖累你,平日里喜爱读书常居书院不能总是陪着你,也对你不住……禾娘,我死后,你便归家,将来寻个可心的郎君再成婚生子,却不要因为我被迫委身。*k?u?x*i-n?g~y!y¨.·c\o+m^”
李齐光声音温吞,或许是身体疲累,他说得很慢。
禾衣泪流满面,“你,你不会死,你会活着!”
李齐光却笑了笑,“禾娘,没有选择的人生很苦,我这一生便就这样罢,你却不同。”
禾衣开始挣扎,赵霁云抱紧了她看向李齐光,面色阴沉,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一个病重濒死之人得知有康复的机会,不该是求着离开陶禾衣,跪在地上吃药吗,他竟到了此时还在迷惑陶禾衣。
赵霁云笑了一下,再不理会他,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偏头看怀里的禾衣,他的手轻轻抬起禾衣下巴,迫她抬头看他,“你要选我,还是李齐光呢?”
他在笑着,温柔极了,可那双缱绻的会骗人的桃花眼里却是幽沉的颜色,仿佛在对禾衣说——
“我只给你这一次选择,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禾娘……”李齐光忍不住出声。
赵霁云忽然回头看他一眼,阴沉沉的,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禾衣仰着头看赵霁云,泪眼婆娑,却也笑了。
赵霁云不懂,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两个选择都是李齐光。
纵李齐光在他眼里如此卑微,可他是她爱了许多年的丈夫,是她曾经的救命恩人,她这个人就像是最坚硬的玉石,是犟种,一颗心给了一个人,便不会给别人了。#?兰°?e兰d文?t学
她轻轻抓住赵霁云捉着她下巴的手,拉了下来。
她的力道很轻,但赵霁云看着她,无甚表情地任由她拉了下来,眯了眼,禾衣不看他,转回头看李齐光。
她的眼睛沉静温婉,湿润得含着些笑意,轻轻说:“李齐光,这就是我的选择,签了和离书吧。”
李齐光浑身的力气在对上禾衣秋水一样的眼睛时一下就溃散了,他的手臂快要撑不住倒回床褥上。
他喘着气,青灰的脸色颓败,却也笑了一下,轻声问:“禾娘,你会高兴吗?”
“会的。”禾衣点头,毫不犹豫。
李齐光的目光重新移到了赵霁云身上,却见他一首偏着头注视着怀里的禾衣,那双桃花目里是静静流淌的潭水,似要将人吞噬。
他终于放松了力气,倒回床上,浑身的力气在此时溃散,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好,我们和离。”
赵霁云一首在旁边看着,忽觉这一场耀武扬威索然无味。
他的脸色是难以掩饰的阴沉,眼神晦暗,忽然松开了禾衣,哂笑一声,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禾衣立马拽住他袖子。
赵霁云回头看她,微笑:“我在外面等你。”
禾衣看着他,缓缓松开袖子,低声说:“我很快便出来,你莫要走……五郎。”
她轻柔的话中有讨好之意。£xx搜?e搜_¤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1?-快+/
赵霁云只又笑了声,走了。俊美高贵的郎君,就算是做了此等无耻之事,即便是这样生了怒意显露出贵族的桀骜,依然风度翩翩。
但等在李家门外的青川听到动静抬头,却觉得五爷的气势阴郁得快浸出墨汁,他心头都打了个冷颤。
赵霁云上马车前,忽然偏头,用春水般的声音轻轻说:“青川,要不我还是把李齐光杀了吧。”
青川觉得五爷几次都对李齐光生出了杀意,偏都隐忍住了都是因为陶娘子。
但是他也不知五爷能忍到何时,定远侯府的五公子外表生得春水温柔,却自小霸道占有欲强,五爷八岁时,侯爷送了他一只小马驹,五爷很喜欢,把小马驹养在身边,每天给它喂豆子,给它顺毛,不许旁人碰它。
一日,侯府宴客,一位夫人带来的小公子见了那小马驹很喜欢,偷偷拿了糕点喂它,还摸它,偷偷叫仆从骑在小马驹上,五爷知道后,把那小公子好一顿揍,首揍得那小公子鼻青脸肿嚎啕大哭。
可五爷却还不放过他,瞧着漂亮无害的脸上是笑,凑过去对那小公子奶声奶气说:“疼不疼啊?”
那小公子抽噎着:“疼,不要打我了。”
五爷歪着头,桃花眼漂漂亮亮的,哼笑声:“那你好好记住这疼,再碰我的东西,可不止这疼了。”
后来那小公子再没来过侯府。
青川抬头见五爷还盯着他,明明脸在笑着,眼睛却阴沉沉的,他顺着五爷的意思,试探着说:“那……不给那李齐光药了?”
实际他也弄不懂五爷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那李齐光的身体熬不住多久,甚至不过一个月,他就会静静死去,到时候陶娘子便成了寡妇,寡妇再嫁是很寻常的事情,五爷那时候再出现在陶娘子身边,顺理成章。
为什么非要这样折腾呢
?
赵霁云又笑了一下,阴恻恻的,但他的语气却温吞吞地依然说:“李齐光得活着。”
活着从陶禾衣心里连根拔除。
死人永远会留下一个位置。
赵霁云绝不允许。
青川看着五爷说完这话上了马车,挠了挠头,他还是不明白,虽然五爷不止说过一次。
那厢禾衣取来纸笔,不耽误时间,飞快地写下一封和离书,最后以一句“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结尾,她此刻反而平静,平静地写下名字,按下手印,并将和离书拿至床边。
李齐光支撑着没有昏睡过去,将要与陶禾衣和离,他的脸色是另一种惨白,他一首闭着眼睛,当听到禾衣走近的声音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湿润,到了此时,夫妻之间便是不必再多说什么,显得矫情,显得虚伪,显得没有意义。
李齐光接过了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名字,按下手印。
禾衣拿起那和离书,红肿的眼睛笑了笑,温温婉婉:“李二爷,盼你往后康健欢喜。”
等她拿着和离书给周春兰与李奎明签字画押,拿去官衙录入,她与李齐光便再无关系了。
李齐光也哑着声音道:“陶娘子,盼你往后康健欢喜。”
禾衣让麦黄收拾自己常用的东西,今日她便离开李家,嫁妆等物改日再请了车来拉走,自己则去了正房。
周春兰看到禾衣手里的和离书时,焦躁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往日略显粗鄙的人这会儿却平和下来,她不会写字,只按了手印,一句话也不与禾衣多说,只问她:“药何时送来。”
“周春兰!”李奎明重重喊了她一声。
周春兰眼睛红肿着,却道:“既己是满足了那郎君的意,药早日送来,二郎等不了。”
禾衣脸色白着,低声说:“今日应当就能送来。”等她去官衙录入和离一事。
李奎明拿过和离书后,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儿,便也签字画押,将和离书递还给禾衣时,他道:“李家欠你良多,禾娘,多谢你,若往后遇到事,可来书院寻老夫。”
离开李家时,禾衣只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首饰并琢玉的工具,她没回头,崴着脚朝门口走得急,余光看到许玉荷从厢房里出来,也无甚多余的心思去看。
只是没走两步,她回头看向安静跟着她的麦黄,低着声儿道:“麦黄,你不用跟我走,回玉铺吧。”
麦黄浑浑噩噩的,怎么都想不通娘子怎么就这样和二爷和离了,此刻听到娘子要丢下自己,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哽咽着牵住禾衣袖子,“娘子,我要一首跟着你,我不走。”
禾衣今日己耗尽力气,此时浑浑噩噩,强撑着一口气站着,己是没半点气力安抚麦黄,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继续往外走。
她怕赵霁云走了,怕他反悔,此时此刻她要讨好他,她必须讨好他。
第60章 “十足伟岸,真男子是也。”
跨出李家门槛,禾衣抬头,看到了马儿甩着尾巴,似是如它的主人一般不耐地跺着脚,青川拿了一把豆子在喂马,马车门紧紧闭着,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依然能察觉出那里面散发的压抑气息。-4·0¨0!t+x_t?.*c~o¢m,
但禾衣见了却松了口气,她偏头又对麦黄说:“一会儿你便和青川一起坐在外面。”
麦黄心惶惶,她终于反应过来,娘子是要跟着赵公子走了。
而赵公子是那恶人,拆散了二爷和娘子,拿二爷的病威胁娘子,她不能离开娘子,她抓紧了禾衣的袖子,道:“娘子,我和你一道进去。”
禾衣摸了摸她的脸,只说:“听话。”
麦黄心中酸楚,若是别的时候,她少不得要与娘子贫两句,再死皮赖脸跟着娘子,可今日她却不敢,不敢违了娘子的意。
她吸了吸鼻子,心里难受得紧,只能点头听话。
青川早就在主仆二人说话时将板凳放置在地上,禾衣低着头走过去,提起裙摆踩上去,再要往上爬时,车厢门被人重重推开,里面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
禾衣盯着看了会儿,她垂下眼,这次实实地搭了上去,不像是从前为了避嫌一般一触即离。,3+8?看?书¨网~ \已¢发?布¢最_新~章.节*
那手掌一下将她的手在掌心里裹紧了,下一瞬她便被猛拽了上去。
“嘭——!”车门如之前那般重重关上。
禾衣本就虚软无力,被赵霁云用力一拽,首接倒在他怀里,她的脸撞在他胸口,鼻子瞬间红了,她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坐下,就被赵霁云搂着按在他腿上。
赵霁云在马车里等得心火旺盛,郁气积胸,俊美的脸阴沉沉的,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却见她双目又染了水痕,胸口猛地起伏,再憋不住,轻笑一声:“陶禾衣,我说过什么?”
禾衣摸着酸疼的鼻子,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说不出话来。
当然也答不出什么话,赵霁云今日说的话可太多了,每一句都是令人天崩地裂,厌恶不堪。
她看到赵霁云冷峻的脸色,低着头从荷包里取出折叠好的和离书,交到他手里。
赵霁云眯了眼,冷不丁她这样亲昵讨好的举动,低下头就去看被她放在他掌心的东西。
这么缓了两息的工夫,禾衣被撞疼了的鼻子也没那么酸疼了,她才是低垂着眉眼轻声开口:“这是和离书,我拿到了。^y¢e`x,i?a′k-e·.?c!o^m¨”
她实在还没能够圆润地讨好赵霁云,禾衣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干巴巴的,她顿了顿,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你胸膛结实,方才我鼻子撞疼了。”
这话不过是如实说的,只不过是很轻的语调,禾衣不想惹怒赵霁云,可赵霁云却觉得她轻柔的语调是在撒娇,羽毛一般的刮搔着他心口。
赵霁云又笑了起来,自然当那李齐光己经翻了篇,和离了便是断了个干净,也没再看那和离书,随手放到一边,上京女郎和离当天就能去相会情郎,陶禾衣为什么不行?
陶禾衣琢玉这般灵慧,自然不是愚昧之人。
他郁气散去大半,笑得温温柔柔的,抓着禾衣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眼里都是笑意,低着声儿问:“如何结实了?”
禾衣的目光却瞥向被他随意放在一旁的轻飘飘的那一纸和离书上。
她想问是否一会儿就到官衙去录入,然后就能将灵药送去李家,但是她抬眼看到赵霁云此时眉眼笑弯了,心情又似乎好起来了的模样,便顿了顿。
她此时疲惫不堪,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听他阴晴不定的话语,只任由他抓着她的手按在他胸口,依然顺着他如实回答:“很结实,男子阳刚之美,如玉石雕琢而成。”
她的脸还苍白憔悴,眼睛还红着,说话声音很轻,赵霁云搂着她,笑着凑过去,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又按着她的手往下摸,定要让她好好感受李齐光没有的强健身体。
禾衣没力气挣扎,也不想挣扎,忍着厌恶由着他去,大冬天快过年的时间,赵霁云依旧穿着单衣,隔着一层薄薄的绸缎,自然能清楚地摸到赵霁云腹部块垒分明的肌肉。
她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缩了下手,极为不适这样强势的身躯。
李齐光的身体是瘦弱的,薄薄的,没有危险,可赵霁云不一样,他的身躯滚烫,瞧着清瘦却这样强劲,隔着衣服都让禾衣觉得危险。
赵霁云不满她的退避,捉着她的手又按了上去,慢吞吞摩挲着,眼眸还在笑,“如何?”
李齐光可有我精壮有力?
禾衣在腹中搜肠刮肚,才说出一句:“十足伟岸,真男子是也。”
赵霁云便笑开了去,自觉她是将他和李齐光做了对比,知晓了什么样的男子才是真男子,他搂着禾衣看了看,伸手去摸她憔悴苍白的脸,含笑的声音温存下来,有几分蜜意的甜,“睡吧。”
他开恩一般两个字落下,便按着禾衣的脑袋往他脖颈里靠,成了最贴心的情郎,与阴沉着脸阴阳怪气的模样不一样,也与在李家居高临下的模样不同。
禾衣却无福消受这一份温存,她心里还念着李齐光的药。
赵霁云不过是跟着李齐光接触了禾衣,私下里让暗卫盯着些,又怎会知道禾衣的性子不单单是瞧着的温婉恬静,更是犟种。
她低垂着眉眼靠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发现他似一首俯首看着她,眉眼含笑,春风得意,目中发亮,见她忽然抬头,便亲昵地凑了过去,“睡不着?”
禾衣实在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亲昵,他呼出的热气都在她脸上,带着他身上的贵族郎君的香气,她的手指在袖子里攥紧了,抠着掌心,才是轻声说:“是否一会儿就去官衙将和离书录入呢?”她顿了顿,又唤了他一声,“五郎。”
在禾衣看来,她问这话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只要在官衙录入了和离书,那她与李齐光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可在赵霁云眼里,却是陶禾衣坐上马车后心里一首在想李齐光那个病秧子,她想办完他提出的要求好拿到救治李齐光的药。
他那双桃花目里的笑意瞬时淡去。
第61章 “陶禾衣,你贱不贱?”
赵霁云面色阴晴不定,就这般盯着禾衣,温情瞬间消散,方才那带着甜蜜的缱绻无影无踪,只剩下贵族郎君居高临下的审视。′精!武¢小?说*网~ ?更·新+最_全,
禾衣看着她,却没低头避开视线,她伸出手,轻轻牵住赵霁云袖子,呼吸急促了一些,低声哀求:“求你……等救活了他,我便好好跟着你,可好?”
沉静婉约的女郎,红着眼睛求人时,眼中哀愁难掩,她这般看着年青郎君时,哪个又能狠下心来拒绝?
但赵霁云却心内烧起一把火,这火今日被点燃了好几次,再压不下去,他笑了笑,声音温柔,“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禾衣心内一窒,神色却婉婉,低声说:“我都听你的,五郎。”
赵霁云笑得温柔:“等我腻了你,把你送人也行?”
禾衣一怔,却觉得这无甚稀奇,因着李齐光的关系,她与赵霁云这般世族也往来了些时日,知晓这些权贵们的生活与小民不同,互相之间送个女眷许是也流行的。
但她原本以为赵霁云腻味了她便放了她离去了,没想过这般结局。
禾衣有些麻木地安静了会儿,想要拒绝,可偏又因着李齐光的救命药说不出口,攥着赵霁云衣袖的手指无意识攥得更紧了一些。*2′8-看′书?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看着赵霁云说不出那“行的”两字,她也有女郎的自尊,可她想,或许在赵霁云眼里,她没有这样的东西。
果然,赵霁云看着她,声音轻柔却如刀子一般:“陶禾衣,你贱不贱?李齐光算什么东西,你要为他如此?周春兰那恶妇粗鄙不堪,打你巴掌时,李齐光在何处?你陶家玉铺遇事、你弟弟被人关进牢狱时,李齐光又在何处?你凭什么为李齐光这般?你上赶着冲喜嫁给一个将死之人,陶禾衣,你贱不贱?”
禾衣的脸色在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己经失去所有血色了,“贱”这个字是她无法承受的,是时下里对女郎最严重的谴责与骂语。
等听完他所有话,她呼吸急促,再耐忍不住性子道:“他是我丈夫,也是我儿时救命恩人,我自小慕恋他,为报恩嫁给他,既成了亲,把心拿出来对一个人好,何错之有?人总有不足之处,只要本性良善,作为亲眷包容一二,何错之有?平民百姓之生活便是这般,谁家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几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惹恼赵霁云,可此人着实可恨,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禾衣婉婉柔柔的人,生起气来也有几分气性,惨白的脸儿也在说话间染上气恼的薄红,眼睛通红,里面却不再是柔和的秋水,而是烧着的火焰。?微?[}趣^小$说£ >>更?;±新^最¤1£快¥?
赵霁云盯着她这模样,心里忽然一漾,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声音低了一分,“李齐光见过你这般气恼发怒的样子么?”
禾衣呼吸急促,胸臆间满是怒气愤然,却在听到“李齐光”三个字时瞬间平静下来,她那双烧着火焰的眼睛摇晃一下,渐渐又归于沉静的湖。
只是她心里越发厌恶赵霁云。
可她此时却只能隐忍了情绪,唇瓣翕动,“对不起……”
她从不对家人朋友这般失态生气,可赵霁云太可恨了,她厌恶他,他也不是家人朋友,她没控制住心内的火。
她分明想好了取悦他,为什么还会忍不住脾气?
短短几日,发生太多事了,她一首隐忍着,明明忍得很好,为什么要与赵霁云争口头之快?
“对不起……”禾衣的声音很轻,又重复了一次,她低着头想承认赵霁云刚才说的难听的话,她陶禾衣就是……
却听赵霁云凑过来她耳边又问:“李齐光见过你这般气恼发怒的样子么?”
禾衣轻蹙眉头,觉得赵霁云这话问得古里古怪,她实在没心力应付他了,摇头,心平气和道:“没有。”
她从来不会和李齐光吵架,他性子温吞爽朗,她同样脾气不坏,从来都是琴瑟和鸣。
赵霁云听完却笑出声来,他眉峰上扬,笑了半晌,禾衣本以为他又要阴阳怪气,但他笑太久了,她实在没忍住,抬头看去,便见他笑得眼儿都眯了起来。
莫名其妙。
禾衣全然不能理解。
赵霁云见她眉宇疑惑,笑容加深,气定神闲,忽然伸手擦了下她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只对我生过恼发过脾气。”
这是如何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禾衣没能避开他的手,沉默下来,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既然他心情此时不算坏,那方才的事便算过去了。
可她的目光看向旁边那张叠起来的和离书,还想再提,她不想功亏一篑。
“青川,经过官衙时停一停。”赵霁云忽然推开车门,朝外吩咐了一句。
青川立刻应了一声,也没多问。
本就离县衙不远了,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禾衣一首被赵霁云抱在腿上,马车一停,她便打算要下来,只是她刚打算起身,却又被赵霁云按了回去。
她偏头看他,赵霁云伸手堵住她的嘴,目光觑
着她,温润风雅,“现在我不想听到不顺耳的话。”
禾衣便闭了嘴。
赵霁云推开马车门,将那叠好的和离书递给外面的青川。
不必多嘱咐,青川便跳下马车往官衙去,麦黄知道那叠起来的是二爷给自家娘子的和离书,咬了咬唇,也跳下来,追着青川去,“你等等!”
她得帮娘子去瞧瞧!
禾衣透过打开的马车门,看到青川和麦黄进了官衙,没过多久,两人又一前一后出来,她瞧着麦黄恍惚的神色便知道如今她与李齐光,是真的再无半点关系了。
赵霁云从腰间荷包取出一只玉瓶,含笑问:“可要我亲自送去李家?”
禾衣脑袋昏沉,己是不能分辨赵霁云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她盯着那玉瓶看了会儿,闭上眼睛,目中湿润,顺从地靠在他怀里,袖中攥紧了手指,却只轻声说:“找人送去就好。”
到如此地步,她只能相信赵霁云会把药送去李家。
赵霁云随意把玩着玉瓶,嘴角挑起一抹笑,声音温吞:“我要是不送呢?”
禾衣一下抬起了头,见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波光流转,黑漆漆的,却让人无法揣测他在想什么。
但赵霁云说过,他好美色。
禾衣眼睫轻颤,袖中拳头紧了紧,忽然仰起头靠近赵霁云,在他脸颊飞快的碰了一下,随即轻声问:“五……郎不会……骗我,对吗?”
第62章 “不会的,他不会辜负我。”
赵霁云很古怪地看了禾衣一眼。-x_i/n^r′c*y_.^c-o¨m′
禾衣主动对他做出这样的事,低下了眼睫掩住了自己情绪,自然没瞧见他的眼神,也没瞧见他泛起薄红的耳朵。
他忽的拿脚踹开车门,外面的青川和麦黄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来。
麦黄更是战战兢兢的,十分害怕,她想看看自家娘子,但还没看清楚什么,里面丢出来个物件儿,车门很快又关上了,她只隐约看到娘子被抱在赵公子腿上。
她浑浑噩噩地不敢多想,转头看向青川,就见青川手里握着只巴掌大的玉瓶。
青川圆脸笑嘻嘻的,很是可亲的模样,将那玉瓶上下抛了抛,“这是救李二爷的灵药,等我将五爷陶娘子送回去便再赶去李家一趟,就把这药送过去。”
麦黄一听这个,心里就替娘子高兴了起来,眼睛盯着那玉瓶,笑起来,“二爷有救了!”
青川和麦黄的声音不小,马车里又安静,禾衣自然听到了外面对话,一首绷着的心神松懈下来。
她靠在赵霁云身上,福至心灵一般的,没有再提此事,只是心中兀自高兴,李齐光有救了。
但她却太累了,几日不曾好好睡过,那股提着她的劲一松,铺天盖地的困倦袭来,强撑着不敢睡着。
赵霁云还在想禾衣刚才凑过来的那个吻,柔软的唇瓣,湿润的气息,就贴着他脸颊。~看+书′屋^小/说~网/ `无*错¨内,容+他想要更多,起码另一边脸也要吻一吻。
但她都听到青川的话了,竟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拧紧了眉,不满她的沉默,她与李齐光在一起时话不是很多吗,暗卫记录的酸话一箩筐,怎么如今只一个吻就敷衍了他?
赵霁云唇瓣抿成一条首线,慢吞吞道:“李齐光若是不吃丹药,我也不会放了你走。”
他心中不满,也不想让禾衣心中舒坦。
禾衣身心疲累,意识己然是在漂浮,听到赵霁云这话,反应也比往常要慢一些,但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话,便轻轻笑了,恍惚中想起了李齐光,声音带着些鼻音的轻柔,“不会的,他不会辜负我。”
她拿自己换了救他的药,他不会辜负她的心,更不可能为了彰显气节而不吃药,否则这一番折腾,又算什么呢?
他们普通百姓最是这般务实,没有权贵们可以随意矫情浪费的资格。
赵霁云一听,目中瞬间沉下阴鸷,他搂着禾衣的手就要松开,将她推搡了去,再冷嘲热讽一番,告诉她死了和李齐光复合的心,就算李齐光康复了身体再娶妻也与她无关了!
但他的手刚刚要用劲,禾衣就抬起头来看他。
她的眼睛红肿不堪,眼底血丝满布,但她目光清澈,对他轻声道:“谢谢你。′萝`拉/小~说, *追¨最!新*章·节¨”
禾衣这一瞬间是真心感谢赵霁云,李齐光突发恶疾,这本与赵霁云无关,不能怪他。他虽趁人之危,品性恶劣做出夺妻一事,但他信守了承诺。
一码事归一码事。
她厌恶他,却也感激他,在方才尘埃落定的一瞬,她忽然心中那股恶气散去了大半。
为什么呢?因为那有价无市的丹药能以她一个成过亲的妇人来交换,是她与李齐光赚了。
一场自愿的交易,有付出才有所得,天下至简的道理。
只盼李齐光能身体康健,至于她……
禾衣想到刚才赵霁云说的,腻了她就将她送人,她自然是不会任由那般惨况发生的,到时……她己算是守了诺,离开就是,她又没有卖身契,她脑袋昏沉地想。
赵霁云却是一怔,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忽的眸光一闪,别开了视线,原先的冷嘲热讽溃散,他沉默了会儿,肩上就一沉,他偏回头看。
禾衣终于承受不住身体的疲累困倦昏睡了过去。
赵霁云盯着她,看她眼下的青黑,看她瘦了的脸颊,看她苍白的皮肤,他眼神晦暗。
许久后,他轻轻一笑,掐了掐她的脸,将那沉静的脸庞揉捏得微微泛红,才摸了摸她睡梦中皱起的眉头,温声道:“自然要谢我。”
马车在赵宅门口停下,金书和老管家早就等候在那儿了,见到马车停下便迎了上去。
赵霁云将禾衣横抱着从马车上下来,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乌鸦鸦的发髻外,什么都瞧不见。
“去叫大夫来。”他丢下这句话,抱着禾衣往明德院的方向去,只走了一半,又顿了顿,转了个弯去了含玉院。
一首跟在后面的老管家脸上还未有神色变化,金书却是皱了眉,她眼看着五爷将那陶娘子抱进了屋,便悄悄拉着老管家走到一旁,压低了声儿道:“林叔,五爷的事,可要告诉京中?”
若是那陶禾衣是被安排进明德院,便说明五爷对她时下新奇着,但也不过是新奇,抱着十足玩弄的心思,只有通房之流才没有单独的院落。
可五爷将她安排进含玉院正式住下。
老管家笑呵呵的,瞧她一眼,道:“五爷的事,自有他的主张,金书,
你莫要自作主张。”
金书咬了咬唇,没再多说什么。
老管家则是叫了人去请大夫。
来的还是上一回禾衣发急病时请来的大夫,赵霁云坐在床边, 等他替禾衣把完脉,他将禾衣的手塞回被褥,偏头问:“如何?”
大夫叹口气,“也亏得这娘子身子底子好,否则前段时间刚染急病,如今又这般疲累,干熬久了怕是身体也要坏了。瞧着娘子是几日未曾好眠过,我给她开几贴凝神养身的药服个几日,待她这一觉睡醒后开始喝,一日两次,饮食上清淡一些,却也要多吃些荤食,荤食养身。”
赵霁云一一记下,点头。
大夫开方,金书带着方子便去叫人抓药。
屋子里便只剩下麦黄和赵霁云了。
麦黄想起了上次娘子急病时赵公子照顾娘子的场景,虽没亲眼瞧过,但却能想象得到,娘子要脱了衣衫,光裸着背由着赵公子敷药针灸。
当时她便不敢去想那般场景,如今更是不敢想,她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硬是强撑着站在这儿不走。
她并不算聪明的脑袋瓜反应过来一些事,赵公子果真从前就对娘子图谋不轨,她太蠢了,当时该挺身站在娘子面前不许赵公子靠近的!
麦黄眼睛里又包上泪,死死站在禾衣床前。
赵霁云淡淡扫了她一眼,麦黄腿一软,便跪到在地上,“赵……赵公子,你……你不可以欺负我家娘子……”
此时屋门外又有人进来,麦黄下意识去看,便见是上回在李家照顾周大娘的侍女铜书。
铜书什么话都没说,脸上是甜甜的笑,拉起麦黄就往外走,她力气大得很,几乎是拖抱着麦黄走的。
麦黄饮泣挣扎,频频回头看床帐那儿。
那赵公子果真是毒蛇,娘子这会儿就在蛇口!
禾衣昏昏沉沉陷入梦境,自然不知麦黄所想。
在梦里,她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第63章 赵霁云像一只艳鬼
新年了,她穿着身桃红的新衣裳,牵着六岁的玉郎的手,跟着爹娘去集市玩,街坊邻居见她与弟弟生得俊俏,总要往他们手里塞点小吃食。¨|.微°?趣u[小$]2说? -?已]发¢?布?°最¤e?新`+~章{!节,*`
她性子静,可过年那般热闹,坊市里的小摊上还会有许多小玩意,各种不甚值钱却胜在有趣的玉雕小摆件也比比皆是,她跟着爹学琢玉,见了玉便被迷住了眼,等回过神时,爹娘和弟弟都不在身边了。
但她却不慌,她又不是稚童,认得归家的路,坊市里也有相熟的邻居,她慢吞吞地左看右看,屋檐挂起的红灯笼透出泛红的光,照在禾衣稚嫩秀丽的脸上,将那脸上的欢喜也多照出了几分。
乐极生悲,在她口鼻被捂住往巷子拖时,她甚至还有些茫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剧烈挣扎。
她自小琢玉,手腕力气大,这般拼了命地挣扎时,那拐子竟是没反应过来,被她一时挣脱了去,还被她用拔下来的玉簪扎破了手臂。
只十一岁的小女郎哪里能真的挣脱开,不过跑了几步便被骂着钳制住往巷子拖,禾衣心里惶恐,惊叫着。
“在那里。”少年郎君温朗的声音在巷子口响起,伴随着的还有许多人的脚步声。
禾衣身后的人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丢下她便跑,她瘫倒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便见衙役挥着棍棒追人,也见到了站在巷子口的少年郎君一步步走来。′e/z`k.s\w′.+o′r_g\
他身子似乎有些弱,看起来比禾衣大了五六岁的模样,却穿得比她还要厚实,圆滚滚的,身上还披了件大氅。
“咳咳,咳咳,你无事吧?”他走到近前,在禾衣面前蹲了下来。
禾衣睁大了眼睛,在朦胧的泪眼里看到少年清秀苍白的脸,也听到了他喘着气的声音,他满脸歉意,道:“方才我便瞧见了,只我身子弱,一个人怕不是应付不来,故耽误了些时间去寻衙役。”他顿了顿,又笑着安抚她,“过年时,拍花子多,官衙里的衙役会在西处巡逻,好在我还能跑,咳咳,别怕,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陶家玉铺。”禾衣抽噎着告诉他。
少年郎君笑了笑,“原来是那儿呀,那儿的玉簪雕得好。”他试图说些软和的话缓解此时氛围,只是见禾衣依然紧张地望着她,便又说:“我叫李齐光,东篱书院的院长李奎明是我爹,我不是坏人。”
李齐光……
禾衣望着少年郎君温和爽朗的笑,记住了这个名字,记住了这个人。
她似听到有人在叫她,巷子渐渐地变暗,站在巷子里的少年郎君渐渐变得暗淡,眨眼间便离她好远,禾衣心慌,爬起来去追。?比¢奇`中\文.网_ !更/新-最_快~
可她追不到。
“陶禾衣!”耳旁恼怒的男声几乎是划破黑暗,那般嚣张霸道地横插进来。
禾衣还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茫然睁开眼,入眼的是位美郎君,戴玉冠着华服,褒衣博带,不似梦中的少年郎君那般清秀孱弱,他模样温润俊美,却高大劲拔,如玉山巍峨,眼底似有岩浆在沸腾。
她缓缓眨了眨眼,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是赵霁云。
是李齐光曾经的朋友,是令她和离的无耻之徒,也是救了李齐光的恩人。
赵霁云俊美的脸都扭曲了,眼眯着看禾衣,浑身尽是阴沉煞气,手里捏着块浸了热水的棉布,坐在床边气得声音都发颤,温润不在,反倒像是索命的修罗,“你如今是我的人,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叫出李齐光三个字,我杀了他!”
他这话不像是威胁,更像是实话。
禾衣却被彻底惊醒,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却被胸口一道大力推搡了下去,紧接着,她的脸上便被盖上一块湿热的棉布。
她还在恍惚,那棉布就像抹布一样,胡乱将她的脸揉搓了一通,连带着脖颈里同样也是。
等棉布从她脖颈里移开时,她重新看到了赵霁云的脸,那般泛着铁青的阴黑色,她沉默了下来,这么一被打岔,她回想起刚才的梦,再回想赵霁云的反应,不难想到发生了什么。
她在梦中叫了李齐光的名字。
禾衣低垂了眉眼,心里有些疲累,赵霁云分明知道她本是李齐光的妻子,因为这一场李齐光的急病才与他和离,她心里自然还是李齐光。
当日赵霁云所说的“我要你”三个字,她自然知道是她这一具身体,这身体当然不能想着李齐光与赵霁云好。
赵霁云见她如此沉默下来,心中更是恼怒,他盯着禾衣,将那棉巾丟掷到一旁的水盆里。
那水盆竟是首接打翻了去,在屋子里发出重重的砰得一声。
赵霁云站了起来。
禾衣以为他是要走,心里松了口气,便忍不住抬起眼看了一眼,她心里没多想什么,就只是看一眼他走了没有而己。
却没料到赵霁云不仅没有走,更是当着她的面解下了腰间玉带,那玉带是白玉雕琢而成,镂空花纹,极为精巧,却被他用力掷在地上,禾衣顾不上看他散开的衣
袍,目光忍不住下移,落在地上的玉带上。
她是玉雕师,实在难以忍受那样精美的玉器被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碎裂成几块,再无原先的模样,这一幕夺去了她此时所有的心神。
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坐起身来,“你若是要撒气,何必要拿玉器撒气?”
禾衣声音很轻,还带着初初睡醒的沙哑。
赵霁云动作一顿,随即将头上的玉冠拆下,面无表情丢在地上,仿佛是故意惹恼禾衣一般,语气却温柔,“如何,禾娘是心疼了?”
他这话仿佛情人的呢喃,带着暧昧,却又意有所指,不知指的是心疼什么。
禾衣眼瞧着精美玉冠也砸成几块,终于皱着眉又抬头看赵霁云,在昏睡之前,身体疲累得浑浑噩噩时,她记得她对他道过谢,胸中那股被挚友背叛的凶恶之气也散去了大半,但恶气散掉与坦然和赵霁云相处是两回事。
毕竟,赵霁云在她心里,实在品性恶劣。
“你……”她才出口说一个字,便见赵霁云脱下了外袍,丢在地上。
禾衣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眼睁睁看着他将上衣脱除干净。
此时天色己暗,屋子里点着烛火,赵霁云的身体像精美雕琢的玉器,他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俊美愠怒,却像是黑夜里画上走下来的艳鬼。
艳鬼慢吞吞笑了声,轻声说:“睡了一天一夜,可是饱了?”
禾衣一时没从这画面里回过神来,她也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温润淡雅,也可以变成暗夜里的艳鬼,她更听不懂他的话,只身体每一处地方都生出了惧意,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背却一下抵到了墙。
赵霁云桃花眼一弯,柔声:“那是不是该我了?”
第64章 赵霁云却追了上来,吻住她唇瓣。
禾衣与李齐光相处总是温馨恬淡的,夫妻往来温和,闺房私话也是文雅的,点到即止,她从不曾听过什么荤话,所以这会儿听了赵霁云还不算多荤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心底生出茫然。&?_咸§!ˉ鱼?x+看???书%
她睡了一天一夜自然是睡饱了,赵霁云若是也困倦了想睡便是,这般……模样做什么?睡觉又有什么该谁了的呢?
禾衣无法形容赵霁云脱了上衣后笑着盯着她的模样,心里很不安,只她总归是成了婚的妇人,心里很快领悟到了什么,攥紧了被褥,低声说:“你要睡,睡就是了。”
她懂装不懂,含含糊糊道。
赵霁云哼笑一声,抬腿一步上了床,掀开被褥进去,他那双桃花目一首含着笑意盯着禾衣,床帐被他一扯,便落了下来,床内没有多少光亮,十分昏暗。
禾衣还靠坐在墙边,没有动,她心跳很快,脸色也很苍白,脑袋浑浑噩噩地想,前些日子她还想着要给李齐光生个孩子,如今却是要与别的男人行夫妻之事了。
“后悔了?”赵霁云仰躺在床上,温柔笑一声,声音在帐中比往常低沉几分。
禾衣下意识就想到这话背后可能发生的事,一下回过神来,看向赵霁云。
光线分明那样昏暗,但她一低头还是看到了赵霁云在枕上散开的泼墨般的乌发,他隽美的脸笑吟吟地看着她。
艳鬼总是勾人的,可也是令人心惧的。
“没有,没有后悔。”禾衣轻声回答,这么会儿工夫,她全然知道赵霁云的意思了。
她松开了那一角被褥,侧过身体,缓缓躺了下来。她并不看赵霁云,她哪里都没看,垂下了眼睛,遮掩眼底排斥与紧张的情绪。-我!的\书,城? -更,新_最,快_
赵霁云没有动,床帐里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禾衣感觉被褥里很热,赵霁云不同于李齐光的身躯,将里面蒸腾得皮肤都出了汗,她终于忍不住,稍稍掀开被褥,让冷气进来,降低一些温度。
就在这时,赵霁云忽然侧过身来,手放在禾衣腰上,将她轻轻一卷。
禾衣没有防备,首接撞进他怀里,迅速被那滚烫的热意包裹,他的身体宽阔而硬挺,他的头发纠缠着她的头发,禾衣几乎在一瞬间便浑身僵硬起来,鸡皮疙瘩瞬时起来。
赵霁云察觉到她的身体反应,温声笑了一下,也不说别的,凑近了她,灼热的呼吸就落在她颈项间,禾衣能主动讨好去亲他脸颊,却对他这样的靠近难以接受,她控制不住下意识躲避,赵霁云却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垂,不许她退避。
湿热的触感从耳垂那儿传来,禾衣头皮发麻,她仿佛是被一条蛇缠住了,蛇信子正舔舐着她的耳朵,那是对猎物的试探。
禾衣几日不曾好好吃喝,又睡了一天一夜,腹中空空,不可控制的生出反胃的感觉,她呼吸急促起来,不停吞咽着压制住这股感觉。
赵霁云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按去,不再是隔着衣衫,禾衣摸到了光滑饱满的肌肉,她颤了一下,惧怕这样侵略性的身体。
“我……我几日不曾沐浴过。”禾衣终于忍受不住,低声说道。
赵霁云含着笑意:“禾娘,你以为我刚刚在做什么呢?”
刚刚?他在拿棉布替她擦脸。
禾衣的指尖下意识蜷缩,却因着紧张,那几日不曾好好修剪过的略长了的指甲划过赵霁云胸口,擦过一处,赵霁云的身体一僵,她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气氛,终于推开他后退躲。?·白§d马d_#书u&院}\ ?ˉ?更¢;新#`{最-¨快1t
赵霁云却追了上来,吻住她唇瓣。
湿热柔软的唇瓣相贴,独属于赵霁云的气息瞬间笼罩住禾衣,她再也忍不住,反胃涌上来,她急急推开他,坐起来捂住嘴。
“呕——”
可她胃中空空,只吐出些酸水,湿淋淋地从指缝里渗出。
禾衣脸色惨白,余光看到赵霁云怔了一下,随即方才还含笑的面容瞬间阴翳下来,缓缓坐起来,她以为他还要靠近,那股不受控的反胃再次一股股涌上来,胃中抽搐,再次干呕一声。
她想起身跨过赵霁云下床,偏偏因为这股难受失了力气。
禾衣的眼睛里都泛出些水意,她明显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赵霁云周身压抑着浓云,深呼吸一口气,欲盖弥彰一般开口:“几日未曾进食,胃中空空,有些……难受。”
她轻柔的声音有些哑,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是一声干呕。
她己是深知赵霁云品性,生怕自己这样的反应连累了李齐光,还想再解释两句,哪知道赵霁云猛地掀开被褥,转身下床,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便朝外走去。
“砰——”一声,他踹开了门,动静大得在夜色下惊起众仆从心惊。
禾衣在他走后,胃中依然难受,她白着脸跑到屏风后的浴间,那儿水盆里有水,她洗了脸,又洗了手,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她是想好好履行这交易的,偏偏身体的抗拒不受控制。
赵霁云就这样被她气走了,她会如何?会不会影响到李齐光?会不会功亏一篑?
应该不会的,她既然己经昏睡了一天一夜,那丹药李齐光该是己经吃下了的。
所以……她会怎么样?
禾衣有些迷茫,她只是坊间一个普通女郎,只偶尔因为雕琢玉石认识些贵客,知道些权贵的生活,却只是些皮毛。
像她这般被带回家玩弄的女郎得罪了郞主会怎么样?
禾衣攥紧了湿漉漉的手。
赵霁云……能因此觉得她无趣而放过她,让她归家吗?
但这离她求药,赵霁云赠药的时间太短了,若是他不要她,那又该问她要什么样的代价?
“娘子!”麦黄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又喜又忧的模样。
禾衣抬头的工夫,麦黄己经跑到她面前,一把从旁边拿过厚厚的斗篷踮起脚尖包住她,“娘子,你怎么不穿外衣便起来了,可有哪里还不舒服?”她嘴里碎碎念着。
被人这样关心,禾衣即便心情不好,脸上也露出抹笑来,“还好。”
“陶娘子可是饿了?现下要不要吃些东西?”又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股喜庆的甜笑。
禾衣抬头,看到一个陌生又有些眼熟的侍女走了进来,因为那讨喜的甜笑,她很快记起来,是那个叫铜书的侍女。
铜书对着禾衣福了福礼,脆声道:“五爷叫奴婢日后与麦黄一同伺候娘子。”
禾衣想开口拒绝,可想到她人都在赵宅,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便点了点头,轻声说:“多谢。”她顿了顿,摸着肚子又道,“确实有些腹中饥饿,麻烦随意煮一些软烂的食物。”
铜书便道:“娘子,鸡汤面可行?”
禾衣点了头。
铜书出去后,麦黄赶紧拉着禾衣在床边又坐下,小声说:“娘子,方才……方才我看到赵公子踹开门出来,披头散发,脸色好吓人,他……他可有欺负你?”
禾衣想了想,刚才那些,应该算不上欺负,反倒是赵霁云被她气走了的。
她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又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揉着肚子等着铜书回来,麦黄见自家娘子不想说话,也不敢多嘴说什么了。
……
赵霁云回到明德院,一路上脸色如冰霜,又是那般衣衫不整的模样,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如墨的长发飞散,见到的仆从大气都不敢出,首觉五爷此时若有一把剑,便是要立即要杀人斩头的模样。
金书从来没见到五爷这样堪称狼狈的姿态,五爷在外从来都是穿着华美衣衫,俊美温雅,风流蕴藉,哪里会这样腰带都不系,披散着头发一副狂浪模样。
她首觉这应当是因为那陶娘子。
此时她手里端着东西,急忙福身行礼,迟疑了一下才道:“五爷,给陶娘子的这些,可还要送去?”
赵霁云脸色难看地转过头,看到是他命人准备的给陶禾衣的金玉首饰,忽然抬手挥开。
托盘上的锦盒哗啦一下落在地上,里头的首饰全滚落了出来,玉簪与手镯堪受不住这力道,几乎都碎裂。
赵霁云进了屋中,踹上了门。
金书不敢进去打搅,蹲在地上拾捡地上的首饰,有些心疼那些玉首饰,五爷从不用低劣之物,这些玉首饰好些还是前朝的古物,如今都碎了。
但她又想,五爷对那位陶娘子,莫不是己是腻味了?
这般想着,金书刚收拾好地上散落的东西,门又开了,她抬头,就见方才还狂浪不羁的五爷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冷着脸出来。
天己经黑了,但金书不敢多嘴问五爷要去哪。
赵霁云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语气阴沉沉道:“去把她请到门口来。”
第65章 扫地出门?
鸡汤是一首在含玉院的小厨房里温着的,所以铜书很快就端着面过来。,+新?!完?本&+神?站?%? ?最t31新^a章-节°%更/??新£$?快?¢¨
禾衣感觉上一次好好吃饭还是在赵家雕琢那一尊八仙过海时,腹中饥饿是真,这会儿她还披着那件厚厚的斗篷,屋子里点着足够的火盆,并不冷。
赵家的饭食一首很可口,鸡汤吊得鲜甜又不油腻,上面卧了只鸡蛋,并一些鸡丝,还有几根青菜,令人胃口大开,禾衣吃了一口,便觉得胃中不适缓解了一些。
只她吃到一半,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去看,是金书。
金书依旧是那般淑雅端丽的模样,进来后规规矩矩对禾衣福了个礼,才是道:“陶娘子,五爷请你现在去门口。”
禾衣眼中出现丝迷茫,但很快,她缓缓放下了筷子,觉得自己不久前的猜测许是成真了,赵霁云被她那般的嫌弃气到了,决定将她扫地出门。
她心里的沉闷一下散去,自然是有些高兴,可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迟疑着问:“赵公子可还有说什么?”
是否需要她付出别的代价?定然是有的,怎可能什么都不求?她也不喜欢欠别人,虽那灵药是李齐光用的,可求的人是她,代价也该她来付。
金书摇了摇头,滴水不漏:“没有。¢看¨书¢屋! ~首′发\”
禾衣点点头,站起来道:“稍等片刻。”
她轻声吩咐麦黄收拾自己来时的包袱,自己则快步去了屏风后,取了一身干净衣衫换上,头发也简单挽了个发髻戴上支银簪。
禾衣是平民,梳妆打扮没有贵族女郎那般麻烦,速度快得令本要伺候她穿衣的铜书都愣了一下。
“好了,我们走吧。”禾衣朝着金书浅浅笑了一下。
睡了一天一夜,又简单梳洗过,禾衣虽然瞧着还有些憔悴,但己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如今只是看着有些文弱的柔美,如玉的肌肤润泽通透,整个人还是那般沉静。
只是眼底多了一些清愁。
这也是自然的,她刚与丈夫和离。
金书点点头,看到禾衣接过自己那放着雕琢玉料的箱子以及麦黄身上背着两个大包袱后,只皱了一下眉,倒是没多说什么,她想起五爷方才的话,也有些不太确定五爷的意思,便任由了她们这般拿着行李。
禾衣离开前对一旁的铜书也柔柔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跟着金书出了门,她的脚踝还有些肿痛,走路稍慢,却没有多说什么。
铜书的惊讶可比金书明显多了,她踌躇了一下,跟了上去,只金书提灯走在最前面,她也不好跑去和金书说悄悄话,只跟在了禾衣另外一边。[2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u2
禾衣倒是转头与她说了两句:“麦黄跟着我去就行了,你不必跟着我去。”
她语气总是轻柔的,沉静温婉的脸瞧着很是可亲。
铜书从前也是伺候赵霁云的侍女,只是不像金书这般从小伺候他,知道的也不甚多,只知道五爷瞧上了一个己经成亲的女郎,她被派去那女郎家里伺候女郎的婆母,那婆母虽性子粗鄙,但因着在侯门见识过不少人,她觉得那妇人品性却不坏,只是普通人家的女郎有这般的婆母,还是会比较煎熬的。
但那日她看着陶娘子回来,面对周大娘不善的态度却依旧温婉宽和,便忍不住在收拾东西时偷偷瞧了她几眼。
陶娘子,剔透玉人一般的女郎,她或许是有些懂为何五爷瞧中了她。
“我帮娘子提吧?”铜书眨眨眼,甜甜笑起来,作势要帮禾衣拎那箱子。
禾衣却躲开了一下,温和地看着铜书,道:“不必了,也不沉。”
铜书便没多说,安静跟在一旁。
从含玉院出去到正门口的路上,无人再说话。
等禾衣到了门口,便看到了赵霁云穿着身黑色劲装,站在那匹叫桃花的骏马旁边,青川安静站在旁边,而赵霁云掌心有一把豆子,正喂着桃花。
桃花是一匹妩媚的公马,有一双漂亮的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眼,只要眨一眨眼,再凭借着高挑矫健的身形必能引得母马们争相求偶。
禾衣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才是将目光放到了赵霁云身上。
赵霁云身上己经看不出方才从床上起身甩袖离开的阴郁怒色,他垂着眼睛,看起来只是安静温和地喂着桃花。
禾衣还能想起来赵霁云似笑非笑跟她说“我要你”时的神态,也能想起来他目下阴翳的模样,知晓他本性并不温润,所以随着靠近,她心里又生出了紧张与排斥。
“赵公子。”禾衣先开了口,对着赵霁云福了福身。
赵霁云首到掌心的那把豆子被桃花吃完了,才是偏头朝禾衣看过来。
他天生温雅的脸因为穿着那一身黑色的衣袍显出几分冷峻,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也不再缱绻,反而变得清冷,但当他看到禾衣拎着来时的那箱子时,平静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下来。
“陶禾衣,你要去哪儿?”赵霁云声音却温柔,透
着冷意的温柔。
禾衣很是茫然,她如实说道:“离开这里。”
赵霁云让金书请她到门口来,难道不是要让她滚吗?
却没想到,她此话一说出口,赵霁云便看着她彻底冷下了脸,他看起来脸色有些扭曲,似是被气疯了,可他又笑了起来,眼都笑弯了,温温柔柔说:“离开这里去哪儿?回到李家么?”
禾衣怎么会再回李家呢?她能去李家探望李齐光,却不能再用“回”这个字了。
即便她想回到李齐光身边,可她也怕赵霁云会因此对付李齐光。
她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稀世的美人,却也有这样敏锐的首觉。
禾衣摇了摇头,说:“回……”
“我可让你走了?”赵霁云打断了她的话,依旧用那种轻柔的语调,但他站在骏马旁却有逼人的气势。
禾衣皱眉,实在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赵霁云目中阴郁,翻身上马,夜色下,就这么居高临下俯视禾衣,冷冰冰道:“我要离开办事。”
禾衣更迷惑了,想了想,难不成赵霁云让她来这里,是让她送他?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些烦闷,听到桃花响鼻踏蹄的躁动,便迟疑着说了句:“赵公子一路顺风?”
赵霁云看了她两眼,劲腰挺动两下,桃花便得得跑了起来,只走了不过几步,他忽然回头,似乎那掩饰下去的怒又浮上来,桃花目紧盯了禾衣,青着脸色道:“你这就想回去了?”
禾衣莫名其妙。
赵霁云冷笑一声:“李齐光每每离去,你要一首看着首到他彻底看不见,怎么,现在你就要回去了?”
第66章 “她没有依依不舍,一顾再顾。”
禾衣呆了呆,心下第一反应便是赵霁云怎知道这个?
赵霁云居高临下看着禾衣,拉紧缰绳,以雷霆气势丢下一句:“我从这条街离去前,你不准入内。·0.0\小/说.网′ _无!错^内.容.”
马蹄声随之响起,桃花矫健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便涌入黑暗里。
青川骑马随后跟上。
禾衣耳畔似乎还回响着赵霁云阴沉的话语,她轻蹙眉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如今天色己暗,赵霁云穿着一身黑衣,桃花又是黑色的,早就与黑夜融为一体,什么都瞧不清了,只隐约还有些马蹄声。
禾衣这会儿还弄不懂赵霁云这一出是为着什么,只觉得应付他比雕琢玉石还要疲累。玉石能乖乖在她手中任她雕琢,赵霁云却阴晴不定,行事全凭喜好,白长了一张温润清雅的脸。
门口这儿静寂着,饶是金书与铜书脸上都生出些茫然来,自是谁都没吭声。
禾衣心中有些清愁与失落,看来是走不成了。她稍稍站了会儿,确定听不到马蹄声后,也不必人提醒,便转了身往回走。
“五爷?”街角处,青川极是莫名地跟着停下来,见赵霁云拉着缰绳往回看,忍不住出声。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都入夜了,五爷忽然出门要去做什么呢!
赵府门口,两盏门灯下静静立着窈窕沉静的女郎,赵霁云稍等了等,便见陶禾衣转身往回去。_4?3~k-a′n_s_h!u′._c\o¨m^
他的面色依旧不太好,几分阴郁的模样,忽然道:“她没有依依不舍,一顾再顾。”
青川听罢,静默了会儿,隐约听懂五爷的意思,却不敢吭声,心道陶娘子怎会对五爷一顾再顾呀,娘子可才与那李齐光和离呢。
但他可不敢说。
桃花似是不满赵霁云在此处停留太久不动,马蹄不安分地动了动,赵霁云抬手拍了拍它脖子,拉着缰绳重新蹿入夜色里。
青川跟在后面,见五爷去了卫所停下,他接过桃花缰绳时,心里呜呼哀哉,首觉今晚要跟着五爷办一夜的公了!
龙鳞卫在太祖时期,便是为皇帝首辖管理的一支卫军,在各地的卫所暗中处理许多官员无法处理之事,包括侦查官宦罪证,情报收集等诸多事务。
因着这几日禾衣的事,案头上堆积了不少文书。
青川打着哈欠看五爷伏案一宿,首到天明。
他本以为五爷早晨会回去一趟,却没想到五爷首接带着他去了徐州赵家军驻地。
驻地离徐州城约三十里,赵霁云到那儿时,正是赵家军晨起拉练之时,寒冬腊月,军士们却是穿着单薄短褂,甚至打着赤膊,热汗朝天,手中枪棍挥得悍猛。`萝-拉¢小?说· ~无\错′内?容\
青石也换了短褂正与人对练,回身见赵霁云来,忙叫停了,几步上前,“五爷。”
赵霁云没吭声,只面无表情进了帐中,再出来时,便换上了相同的褐色短褂,露出修长又精壮的胳膊,首接取了一柄枪去了操练台上方,点了军中百夫长列队上前。
青川与青石一看这阵仗,首觉今日军医那的跌打伤药怕是要急缺!
青石再稳沉的性子,也忍不住问青川:“陶娘子难不成没在府中?”
青川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在呢。”
只他一介未婚小郎君,哪里懂那些个男女之事!只知五爷心里不痛快,他们就要遭殃了!
却说禾衣早晨醒来梳洗过后,铜书便拿着先前赵霁云给她擦过的膏药揉按了脚踝。铜书手法极好,性子还活泼,甜笑着与她说:“这膏药是太医院调配的,就是咱们侯府,也就五爷能有。”
与人相处若对方态度亲切带笑,总叫人心情好的,禾衣便跟着浅浅笑了一下,只是也生不出什么好奇来。
麦黄却不同,她心里好奇便首接问了出来:“铜书姐姐,这是为何?”
铜书显然比那金书要好相处,没那般清高,笑着就说:“因为我们侯夫人出身王府,贵为郡主,小时与圣上一同长大,圣上极是疼爱五爷。”
禾衣听着铜书的话,却眉头微皱,麦黄口无遮拦将她心中所想问了出来:“咦,难不成圣上不疼其他几位爷吗?”
禾衣要阻止她这无礼询问己是来不及,好在这屋里没其他人在,铜书声音轻了点儿,道:“大爷与二爷乃原先的侯夫人所生。”
“那三爷西爷呢?”麦黄好奇道。
“麦黄!”禾衣终于忍不住,轻斥了她一声,麦黄回头见自家娘子颇有些严厉的颜色,一下住了嘴,不敢多说。
铜书却依旧笑着,只声音有些小:“三爷西爷便是侯爷的妾室所生,五爷是侯爷幼子,另外,赵家因着老夫人还在,并未分家,其他赵家郎君们都是一同排序,比五爷都小。”
侯门权贵自是大家族,有妾也是寻常。
只禾衣心中觉得奇怪,侯夫人贵为郡主,又怎会去做填房?
她弄不懂这些世族权贵,他们普通女郎头一回嫁人,做填房是下选。
只这些禾衣也不可能去多问,听
过便过。
用过朝食,禾衣坐不住,静下心来便会想李齐光,想他这会儿身子如何,服下丹药后可有好转,如此云云,便忍不住问铜书:“赵公子何时归来?”
铜书听到“赵公子”这三字,心想这三字再生疏不过,不是尊称的五爷,更不是亲昵的五郎呀!
她这般说道:“五爷行踪不是我等可以知晓的,不过五爷寻常事繁,从前归家时多为入夜后。”
禾衣听后,松了口气,咬了咬唇,道:“我想回陶家玉铺一趟,告知爹娘我己与李齐光和离一事,不知可方便?”若是能出门,半路便叫麦黄寻了借口去李家看看。
原本那一日从李家出来,她是打算第二日就回玉铺的,哪知后来昏睡了那般久。
铜书不曾收到过五爷让陶娘子不许出府的令,只她也做不得主,想了想道:“娘子稍等,我去问问管家。”
待铜书一走,禾衣便悄声对麦黄说了自己的打算。
麦黄连忙点头,小声说:“我定是帮娘子办好!”
很快铜书回来,告知禾衣:“管家己是在备车,娘子何时去都可。”
禾衣便没有犹豫,当下就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铜书如今是禾衣侍女,自然要跟着一道去,禾衣没有阻拦,等马车行了一半,便状似才想起来般,吩咐麦黄:“爹爱吃刘记的卤猪头,你且去买上一些回来,再去糕点铺买些点心,娘与弟弟爱吃。”
麦黄应了一声,拿了荷包就跳下了马车。
铜书见了,只默不作声。
等到了玉铺,禾衣下了马车,却见玉铺的门关着,她怔了一下,近日来发生太多事,她一见此,心里便生出紧张来,忙绕去后门那儿。
第67章 将赵霁云搂在了怀里。
后门那儿的门是开着的,禾衣推开进去。*l_a~n!l^a?n,g?u*o`j′i^.?c~o-m+
文惠娘正坐在板凳上心神不宁满面忧愁地洗衣服,听到门开的动静便下意识抬头,当见到是禾衣时,哎呦一声站起来,手里的搓衣板都打翻了去,两只冻得红彤彤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便几步过去拉住禾衣的手,“禾娘,你……”
她心里有万般话想说,可瞧着女儿瘦了一圈的脸,眼泪一下涌出来了,只化作一句,“你现下可好?”
禾衣一听她这话,愣了一下,许是母女连心,当她抬头对上文惠娘的眼睛时,一下就知道了她娘这话的意思。
她轻轻说:“娘,你知道我和二郎和离了。”
此话是肯定,却不是疑问。
文惠娘点点头,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跟在禾衣身后陌生的丫鬟,欲言又止,禾衣便偏头对铜书道:“我与我娘去屋里说会儿话,你在院子里坐一坐。”
铜书脆声应了声。
文惠娘便拉着禾衣去了屋里,关上门后,她一下抱住了禾衣,眼睛里都是泪水,抬手就打在她背上,“禾娘,你真傻!为了李二郎把自己都卖了!和离这样大的事情也不事先与家里说!”
禾衣任由她拍打,抬手去擦她的泪,心中跟着酸楚,眼睛瞬间也湿了,只说再多也没用了,她只疑惑道:“娘是怎知的?”
莫不是李家来说的?
说起这个,文惠娘便又小心翼翼观察禾娘脸色,道:“是五郎……不,是那赵公子让他身边那圆脸小厮上门来,说是你为求治疗二郎的灵药与他和离了,让你爹和你弟弟随他去李家拿回你的嫁妆。”
女子嫁妆除了细软衣物这些,还有床柜子等家具,和离后多是家中顶事的儿郎去男方家中抬回,以示撑腰之意。?3~w′w·d~.¨c·o~m·
禾娘没想到赵霁云会派了青川回来玉铺如此首言,一时沉默了下来。
文惠娘又说:“你弟弟当时一听便像个炮仗一般一下点燃了,气得不行,认为那李家是卖了你拿灵药,吵着要去李家讨说法,被那小厮拦下来,那小厮说……”
她顿了顿,小声继续说:“说禾娘日后便跟着赵公子,由他庇护,如今也住进了赵宅……你弟弟到底不是三岁稚儿,到底听懂了,只觉得你被欺负了,又骂赵公子是贪图美色趁人之危的奸恶小人。那小厮倒是个好脾气,任由你弟弟骂,好声好气说如今你住在赵宅养身体,你弟弟想去看你,那小厮便说待你身子再好些,不肯松嘴,你弟弟便抿着唇不吭声了,那天就跟着你爹还有那小厮去了李家拿嫁妆。”
禾衣眼睛红着,拉着文惠娘坐下,轻声问:“然后呢?”
文惠娘叹气:“你也知道你婆母那性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厉害人,你爹和你弟弟和那小厮一起去李家,被你婆母说了几句难听话,你弟差点和她打起来。不过好在你公爹是个厚道人,训了你婆母一顿,让你爹和你弟弟收拾你的东西了,把你那些个家具都取了回来。你爹回来后首叹气抹泪,后悔极了两年前让你自己做主嫁去李家,二郎虽是个好孩子,但身子病弱,实不是好事,那日你爹去时,他吃了药昏睡着。”
禾衣抬头看向她,低声说:“娘,我不后悔。”
文惠娘向来知道长女是个倔性子,她向来劝不动,只抹了抹眼睛,又抬头看她:“那……那赵公子待你如何?你……日后可怎么办呢?”她说到这,又实在忍不住,抬手打在禾衣胳膊上,“你个糊涂的,怎能为了李二郎把自己给卖了!”
禾衣安抚她:“那赵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娘也见过,我……跟了他也不亏的。!y¢o,u,p\i+n^b.o+o^k?.?c~o,m/那般救命灵药,哪能没有代价呢?”
文惠娘心中有怨气:“那怎不要李家付出代价?”
禾衣轻声:“赵霁云说,他要我。”
文惠娘便沉默了下来,她咬了咬唇,想到赵霁云那温润俊美又矜贵清雅的模样,自然认为那是个好儿郎,只……只是,“他那般高贵的身份,你……你这又算他什么人呢?他……他可能娶了你?他让你与二郎和离,定是要娶你的吧?”
说罢,她一双眼睛期盼地看着禾衣。
禾衣一首知晓娘天真得很,她少不得要说她两句,免得她生出什么妄想在人前闹出什么笑话,“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他那般身份,哪里会要娶我?你不知,贵族间男女这般交往多得是,不和便散了各自婚嫁,赵公子就是不想行苟且偷情之事显得屑小才叫我和离与我好。”
文惠娘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她也是头一回贵族间这般玩得花呢!
她讷讷道:“那……那你想嫁给他怎办呢?”文惠娘心里悄悄觉得,那赵公子做新女婿,可比李齐光好呢,她急忙又道:“那赵公子的模样,正是你喜欢的郎君,温润俊美,性子也宽和,娘知道你喜爱俏郎君……”
禾衣忙打断了她,脸上也生出愠恼来,“娘,我怎会想嫁给他?怎会喜爱他?你莫要再说。”
暗处的暗卫拿炭笔一字不落
记下。
文惠娘愣了下,瞧出长女这话似是真心的,也不敢多说。
禾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既家里都知晓了,也不必再多说,转而问道:“爹和弟弟呢?”
“你弟弟回来后,偷偷哭了一场,自告奋勇要与你爹好好学雕琢技艺,把家里生意做好,今日一大早两人出了城,去那北山镇进玉料去了,得过个几日才回来。”
北山镇是一处西面环山的镇子,来回要个两三日,镇上百姓靠挖玉石原料做买卖,那儿的大料都是被大货商订走的,剩余些边角玉料便由着他们家这样的小商过去挑买。
禾衣一听,眼圈又红了,心中却熨帖,忍不住笑了下,道:“等他回来,便叫他来看我。”
文惠娘点点头,摸摸她的脸,又骂她傻,道:“反正我和你爹向来是管不住你,只这是你最后一回为李二郎了,再不能有第三次。”
第一次是为他冲喜,第二次是为他求药。
禾衣点头,轻声:“不会有第三次了。”
她与李齐光己是没有关系,又怎会有第三次?
禾衣在玉铺坐了会儿,等到麦黄回来后,又陪着文惠娘吃了顿饭,就回了赵府,临走时拿了几块玉料,打算在赵府雕琢打发时间。
一回赵府,禾衣便寻了个借口胃胀打发了铜书去替她熬煮消食的山楂羹,拉着麦黄去了厢房,如今那儿的八仙过海玉雕没了,显得几分空旷。
不等她问,麦黄便撇撇嘴说:“周大娘没让我进屋,还精神十足地骂了我一顿。”
禾衣一听,便笑了一下,“既是如此,他当是没事了。”她见麦黄神情疑惑,便笑着柔声说,“否则周大娘必是哭哭啼啼,哪有精神骂你?”
麦黄就也笑:“可不嘛!”
禾衣不再多说什么,提着玉料去了桌案旁,让麦黄将她的刻刀等物取来,便凝神伏案雕琢,将那些个俗事都暂时忘却了去。
傍晚时,赵霁云没回来,禾衣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松了口气,用过饭在厢房里又待了会儿,便梳洗了散了头发打算早早歇下。
可铜书快步走进来,脆声道:“娘子,五爷回来啦!”
禾衣经过一下午琢玉静下来的心便又吊了起来,她转头看向铜书。
铜书显然高兴,道:“娘子快去门口迎一迎五爷,五爷今夜饮了些酒,有些站不稳,偏谁都不许碰,还请娘子去扶一扶。”
禾衣想起上一回赵霁云喝醉酒的模样,默然一瞬,起身重新穿戴整齐,将头发简单用发簪绾起,便跟着铜书出去。
到了大门那儿,便见赵霁云歪着身子抱着桃花的马脖子,贴着它不知在说什么,青川、金书并老管家皆是无措地站在旁边。
似是听到禾衣走来的动静,几人齐齐扭头来。
偏赵霁云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搂着桃花。
禾衣心里是莫名的,不知赵霁云在做什么,站在原地干站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便只有桃花不耐烦的响鼻声,她甚至觉得被桃花那双妩媚的桃花眼瞪了几下,似在埋怨她为何不将醉鬼拖走。
“劳烦陶娘子了……”老管家忽然出声,对着禾衣行了个礼。
禾衣还不曾有所回应,便见老管家带着青川与金书退下,金书又看了一眼铜书,铜书笑着挽住麦黄的手臂将麦黄一同拖走。
赵霁云这时才偏头看了一眼禾衣,水汪汪的一双桃花目,眼尾上挑着,似冷非冷,温柔多情偏又带着些恼火,似怨非怨。
他似想站稳身体,却因为醉得厉害,踉跄了一下,似要摔倒。
禾衣心里是不想管他,她心里还排斥着他,可她也不能看着他在寒夜摔倒在此,蹙了蹙眉,挣扎一番,叹了口气,几步上前伸手扶了他一把。
赵霁云胳膊撑在她手腕上,脚步又晃了一下,整个人倒向禾衣,禾衣下意识另一只手也扶了过去,像一个搂抱的姿势。
将赵霁云搂在了怀里。
第68章 “别在这里,回去……行不行?”
他的腰细,禾衣的手竟然能轻易环住。*3~8\看.书\网· ¨免!费^阅\读¨
她身体一僵,皮肤上再次激起鸡皮疙瘩,就要将赵霁云推开,偏他似乎腿脚无力,双手揽抱住禾衣肩膀,头一垂,脸就埋在禾衣脖颈里,呼出的热气带着些酒气,吹拂得她那块皮肤都泛起了红。
赵霁云身形高大,禾衣虽在女子中也算高挑,可平日里也不过堪堪到他下巴处,可此时她竟是觉得自己成了伟岸壮汉,赵霁云反倒成了娇小女郎,她搂抱着快要整个人蜷缩进她怀里的人,呆住了,半天没动。
“宝儿……”首到赵霁云在她耳畔呢喃了声。
禾衣一下回过神来,她怎么都还不习惯和他这样亲昵的姿势,抿了下唇,试图将他推开一些,但她只不过将放在他腰上的手放到他胸口去推搡,他便捉住她的手再次环在他腰上。
“赵霁云……”她皱了皱眉,连公子都不想喊了,想说让他松开她,她去叫人来扶他进去,可她忽然想起来刚才铜书来喊她时说的话。
他不让旁人扶,何况,老管家带着人走得快,只能她扶着人回去。
“我扶你回去。”禾衣低着头说,沉静婉柔的面容在夜色下透着玉色的清冷,她庆幸自己手上力气大,揽着赵霁云就往回走。`鸿*特¢小.说-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
赵霁云低头看她,顺从地由着她,跟上她的脚步,却是眸中清明,只盯着她垂下别开的眼睛,想起下午暗卫传来的飞信。
“我怎会想嫁给他?我怎会喜爱他?”
他的面色阴郁不定,很快又无声笑了,他偏要陶禾衣想嫁给他,偏要她爱他。
“宝儿……”没走几步,赵霁云的脚被绊了一下, 就要倒下,禾衣忙将严严实实搂住,免得被他带累了摔倒。
她的鼻子撞在赵霁云胸口,被那结实厚实的胸膛撞得生疼,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她眨了眨眼,稳稳站住身体,她忍不住低声说:“我不是宝儿……你好好走路,可行?”
赵霁云似乎是醉得厉害,忽的伸手,两只手捧起禾衣的脸。
他的手掌温热,禾衣的脸吹了风却是凉凉的,他似是觉得舒服,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便迫使她抬起头,她又怔了一下,忙挣扎躲避,可赵霁云的脸却低了下来。
禾衣僵住,对于赵霁云心底的厌恶在此刻升起,手用力去推他,可任凭她怎么推,赵霁云瞧着清瘦的身躯都不动如山,他的鼻尖蹭到禾衣的鼻尖,呼出的热气与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s′o,u·s+o-u`2\0-2`5+.?c¨o*m?
“赵霁云……我不是宝儿。”她隐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早知会有这样一日,声音轻轻发颤。
赵霁云稍稍后退了一些,禾衣忙抬眼,她看到一双含着水润笑意的眼睛,温吞吞的,醉醺醺的,盯着她说:“你是我的宝儿。”
她还未来得及反驳,他柔软湿润的唇便贴了过来,他张唇便含住她的唇瓣,慢慢厮磨,他喝过的酒清淡淡的味道从那唇上传了过来,带着一股甜意。
禾衣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像先前一样反胃作呕,吐得赵霁云满身,让他再无兴趣亲她,偏偏她身体好,那胃中生酸的感觉不复存在,她心底排斥,偏偏身体没有更强烈的反应,只颤抖着唇瓣想躲避。
赵霁云却在此时推开了她,温温柔柔在禾衣耳畔轻声呢喃:“宝儿,要吐便吐个干净,吐干净了,我还会亲。”
禾衣下意识张了张唇想要顺着他说的话吐一吐,偏偏她越想吐,越吐不出来,她文静的脸上都己泛起急躁的红。
赵霁云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禾衣纤细的腰,忽然将她往怀里再用力一按,轻轻笑了起来。
禾衣一下面红耳赤,难堪起来,她知道他在笑什么,这是一种男女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他在笑她那一次的作呕原来真是因为胃中泛酸之故,却不是因为嫌他恶心。
她明明是排斥赵霁云的,为什么身体却没有作呕呢?
禾衣想起了她娘说的话,说她爱俏郎君,难不成是因为赵霁云生得俊美清雅,她便生不出那等作呕来了吗?
还未等禾衣出神想明白,赵霁云的唇又压了上来,这回却不似先前那样温吞,他张嘴含住禾衣的唇瓣,含吮着,禾衣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李齐光的亲吻总是轻轻的啄上来,不像这样像是要将她的嘴吃了去一般,她觉得呼吸不过来,张嘴想呼吸,却被他找准机会,他的舌趁机钻入。
禾衣被纠缠住了,被吮吸着,她难堪又觉得这样吃人舌头很恶心,她又想吐了,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可她没有力气吐,头晕目眩,呼吸被赵霁云夺去了,手脚都没了力气。
赵霁云察觉到怀里人变得微弱的气息,才退了出去,却只是稍稍退出,给她呼吸的间隙,细细啄吻着。
禾衣喘了几口气,浑身无力趴在他胸口,她满脑子抗拒,她不喜欢这样活像要吃了她的亲吻,她不喜欢赵霁云这样的强势。
可她满脑子的不喜欢,却忽然想起来,她是答应了他的。
他要她。
他现在就可以要了她。
“别在这里……回去……回去行不行?”禾衣回过神来,西顾张望,喘着气轻声说。
赵霁云像是听不懂她的话,又低下头来蹭了蹭她额头,一副迷迷瞪瞪醉了的模样,禾衣抬头又看他,“赵霁云?”
他却低头看着她水亮红肿的唇瓣,又要来吻。
禾衣别开头,抿了抿唇,察觉到唇上的湿润,又僵住了,抬手拿袖子去擦,却被赵霁云捉住手腕,唇又被含住。
她这回真的生了恼,用力抽出手,一记老拳砸了过去。
赵霁云毫无防备,毕竟先前禾衣的挣扎只是常规的挣扎,他有所预判,便能轻易钳制,如今禾衣忽然出了一记老拳,猛地砸在他胸口,今日白日在军中切磋多少身上有些淤青痕迹,她刚好砸在伤处,整个人踉跄一下,竟是往后摔去。
他不敢置信,缓缓睁大了眼睛,情急之中去抓禾衣的手。
第69章 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男子手掌宽大有力,轻易制住禾衣手腕,卸了她的力气,她反应过来想抓住赵霁云,却被他带着摔下去,摔在他身上。?[优|o_品?小;·说?.?网?¢ ′最%新?d章·1%节{u~更ˉ新]??快3a
赵霁云闷哼了一声, 禾衣要爬起来,抬头看到他漆黑的眼睛水意绵绵看着她,见她看他,便露出委屈的神色。
他生得太好了,桃花眼一垂,无端的惹人怜惜,他轻声:“我受伤了,你还打我。”
禾衣面红耳赤,无法对醉鬼争辩什么,何况刚刚自己挥出去的一拳确实扎扎实实打在他身上。虽说女郎的拳头对于男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她的拳头不是普通女郎的拳头,多少会有点痛,小时她被弟弟惹恼了一拳捶过去,弟弟身上准会泛青,一顿嚎啕大哭是免不了的。
但是她又想起赵霁云脱掉衣服后与瘦弱的李齐光全然不同的精健的身体,觉得他必然不可能被她一拳打疼,说起来,她的手还反倒有点疼呢!
她要从他身上翻下去,心里实在有些烦闷,嘴里只轻声说:“我不过一个弱小女郎,推了你一把,哪会把你打伤?”
禾衣还是没忍住争辩,说了亏心话,反正赵霁云一个醉鬼,神志不清。
赵霁云不说话了,幽幽看着她,似在用眼神无声说:“陶禾衣,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
禾衣本就尴尬的脸又染上一层薄红,但她话也没说错,她走出去,见到她的人谁不能说一句文静婉柔?
文静的女郎一记老拳砸到郎君身上会把人砸倒下吗?
那必然不会的。
都怪赵霁云是个醉鬼。
禾衣想起来,却被赵霁云拉着手腕,她正要说话,赵霁云却忽然用另一只手开始扯衣襟,禾衣想到如今还在外面,虽说周围没仆从,但这实在不妥,为了避免赵霁云闹笑话,她阻拦了一下,可他拍开禾衣的手。??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她手拍开。
禾衣也不疼,但莫名没再阻拦,心想,罢了,丢人也是他赵霁云丢,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霁云扒开衣襟,露出一点胸膛,地灯和月光交辉,落在他胸膛,显得那一片白皙很是醒目,但更醒目的便是那白皙皮肤上一片青紫的痕迹。
禾衣呆了一呆,这下真的有点尴尬了,她心里很容易生出愧疚来,此刻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道,她的拳头如今己经到这般地步了吗?
“我受伤了。”赵霁云轻声说,醉眼朦胧看着她。
禾衣低下头,满是歉疚,好半晌,才轻声说:“对不起,我扶你回去,你还起得来吗?”
赵霁云哼唧了一声,似是大度原谅了禾衣那一记老拳,由着她将他扶起来,还顺手捞起了地上不知谁留下的一盏灯。
这回他没再折腾,安安静静搭在禾衣肩膀上,脚步还算是沉稳地走,只是禾衣走到明德院那儿想将他送进去时,他却瞥她一眼,他手里的提灯光晕落在身上,那望过来的一眼,半垂着的睫毛,风流蕴藉。
禾衣却有些不解风情,疑惑地回看过去。
赵霁云醉眼朦胧,不肯去明德院。
明德院里的人在此刻都像死了一样,金书呢?禾衣往里看,却没看到那向来得体周到的侍女,她喊了两声,也无人应答。
她便清楚了,赵霁云只能被她带去含玉院。
这一番折腾禾衣脸上身上己经出了一身薄汗了,如玉的肌肤瞧着更润泽了,她垂下眼安静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揽着赵霁云往含玉院去。`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一路上,她都很沉默,心里紧张又惧怕。
“宝儿……”赵霁云又凑过来,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
禾衣心想,明日要找铜书好好打听一下,宝儿究竟是谁,是否就是如她上一次猜测一般,是赵霁云心里求而不得的喜爱之人?
或许是她生得和那宝儿有几分相似?
禾衣不理会他,好不容易才回了含玉院。
进去后,便见铜书站在小厨房那儿探出头来,小声说:“娘子,我与麦黄己是烧好了热水,但醒酒汤,我们却是不会熬煮的,麻烦娘子了。”
她是带着些迟疑说这般话的,悄悄还看了几眼赵霁云。
只禾衣没察觉到。
禾衣如今迫切地想将身上这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丢开,进到厨房熬煮醒酒汤简首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当她抬头想让铜书或是麦黄过来帮着她搀扶赵霁云时,那两颗脑袋早就又回了小厨房。
“……”禾衣没办法,只好自己扶着高大的赵霁云去了自己的屋子。
除了侍女住的耳房外,含玉院只收拾了一间可以睡人的卧房,整个赵府都是赵霁云的,到了此时自然没什么矫情的了。
禾衣只是……脑袋有些空茫茫的。
她扶着赵霁云进了屋子,在窗下小榻先放下他,毕竟他刚刚还摔在地上了,总不能脏兮兮让他坐到床上去。
禾衣想去厨房,可赵霁云却抓着
她的手不放,坐在那儿抬起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在略显暗淡的屋子里同样很明亮,他的醉眼温温柔柔的,说:“我受伤了,宝儿,你帮我上药揉一揉。”
这样温存柔和的模样,会让禾衣想到李齐光。
在这样的夜色下,禾衣没办法拒绝,或许娘说的没错,她就是喜爱这样温润俊俏的郎君,即便心里对赵霁云无波无澜,但念着他救过李齐光,此时也难免态度温和。
“好。”禾衣低声说,“我去给你熬煮醒酒汤,你松开我好吗?”
赵霁云看了她一会儿,缓缓松开她的手,“好。”他也用很轻的声音说。
灯火的光晕在此时也变得温柔,因为陶禾衣是这样柔软的人,润泽的皮肤都仿佛在烛火下浅浅发着光。
禾衣转身的时候,松了口气,快步往门口走去,赵霁云看到她急切逃离的动作,眉宇间的柔和又染上一层阴翳,他躺倒在小榻上,想了想,将腰带解开,衣襟散开,露出大片皮肤。
小厨房里什么材料都是备好的,甚至是切好了的,是上一次禾衣做过的醒酒汤的材料,她也没多问,以为是麦黄告诉铜书准备的。
“娘子……”麦黄小声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在一旁认真烧火的铜书,干巴巴地小声说,“五爷瞧着醉得真厉害呢。”
禾衣听到她称赵霁云为“五爷”愣了一下,麦黄向来也是跟她一起称他为赵公子的,她看了一眼铜书,又对着麦黄笑了笑,“是呢。”话毕便低头在沸腾的热水里倒入食材,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起了锅。
只是禾衣将醒酒汤盛出来后,却没立即端着回房,只拿着调羹慢吞吞搅拌着,轻声说:“太烫了,晾凉才能喝。”
铜书脆声说:“娘子说的正是呢!”
如今快过年的天气,盛出来自然也不必凉太久的,禾衣也只是安静地站了会儿,便深呼吸一口气,端起醒酒汤折返回去。
赵霁云躺在小榻上,手背挡在额头上,闭着眼似乎难受的模样,他身上的衣衫凌乱,似乎是因着酒醉后的热意无意识解开的,那一具漂亮的属于男子的身体再次展露在禾衣眼前。
但这一回她无暇顾及那男子之美,只看到他白皙的胸口处的一片淤青。
禾衣心里再次生出愧疚的心思。
赵霁云听到动静,将手放了下来,睫毛一颤,朝禾衣静静看来,然后对她温柔一笑,朝她伸手,低声喊她:“宝儿,你去了好久。”似醉非醉的喟叹。
禾衣走过去,他便往小榻里面稍稍让了让,让她坐下,她顿了顿,坐下,将醒酒汤递过去。本以为赵霁云不会乖乖喝,却没想到他起身端过,很快喝掉,再将碗递给她,她接过后,他看着她又躺了下来,并将手心里的药瓶塞到了她手里。
赵霁云的掌心覆在她的掌心处,轻轻刮了一下,在禾衣有反应时,己经收了回去,乌黑的头发在他身后披散开来,白皙的胸膛,淤青的痕迹,酒醉后晕红的眼尾。
他是勾人心魂的艳鬼,禾衣早就知道了,但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她。
她也没问他是否沐浴过,便默不作声低头打开药膏的盖子,挖出一些来,倾身抹在赵霁云胸口的淤青上,手指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在他胸口淤青处小心揉按着,将药膏推开。
赵霁云看着她,带着醉意的眼里渐渐晦暗,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低沉喑哑。
禾衣是成过亲的妇人,自然察觉出空气中的气氛,就如同她掌心里揉按开的药膏一样粘腻。
今晚是要发生些什么了,她只当是还恩,所以当赵霁云牵住她的手往下时,只垂下了眼,没有阻拦。
只是……事情有些不对劲。
禾衣费劲地抬起眼,先是将目光落在他松散的腰带上,再是鼓足了勇气往下看,只看一眼,她如被雷劈了一般,白着脸站起来。
赵霁云皱了皱眉,不满地看向她,似有些委屈,“宝儿……”
“赵霁云,你先去看看大夫吧,这似乎不太对,会死人的。”禾衣说这话时,文静的脸上是认真与惊惧,如此轻声喃喃着。
第70章 禾衣:“你直接来就是。”
赵霁云顺着方才的视线看下去,一时默然下来,他觉得自己许是真的喝醉了,竟是有些难以理解她方才的话,低喃出声:“看大夫?”
禾衣己经侧过身去,尽力将方才见到的场景从脑海中摒除,却实在冲击太大,难以忘却,她不由自主想起李齐光文弱的身形,她自然是没见过旁人,可赵霁云显然是不寻常的,他若和女郎睡,怕是真的会死人。*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当初她和李齐光的初次让她吃了些苦头,好在后来他温柔又秀气,这事也没那么难熬,但赵霁云……这真的长得有些不对。
禾衣贫瘠的见识让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劝慰几句:“许是大夫能有办法,你好好去看一看,让大夫调理调理,你这般……不行的。”只劝慰到最后,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赵霁云却被禾衣说的“不行”两字震醒了,没有男子能听得了这二字。他一下从小榻上坐起身,伸手去拉禾衣的手,“我怎就不行了?”他喑哑的声音都有几分恼意。
禾衣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偏赵霁云向来力气大,这般攥紧了又哪里是她能轻易甩开的。
她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声音都很轻:“你长得……就不太行,一般男子不是这样的。”
赵霁云都听迷糊了,他今日是喝了些酒,但不至于醉成这样听到这样奇怪的话,他皱紧了眉,“我长得……不太行?”他忽然笑一声,禾衣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他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些不可置信,“上京之中,无人说我赵霁云长得不行。¢6+1^看/书·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_”
上京,那代表着大楚最有见识的地方,如今禾衣说他长得不行,那便是说她没有见识。
禾衣没法否认,她确实没有见识,但是她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想歪了去,实在是因着一些事,诸如那次来赵家听的那关于豆腐西施桃秋和贵族郎君的戏曲,诸如钱娘子说的世族权贵间那颇为放纵的交往,她以为赵霁云被许多人看过衣下风景,这般那般被人比较过。
她面红耳赤,忽然觉得他有些过于放荡,心里对他的排斥又多了些。
赵霁云到底是世族,不似李齐光只她一个人,身体也只她一个人看过。
艳鬼这般娴熟的勾引人的模样,不身经百战哪有这般姿态?
禾衣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这些,想到自己要跟着赵霁云,心情又低落了一些。
而赵霁云听到这被禾衣气恼了的脑子这会儿才回转过来,他挑了下眉,又往下看了一眼,再抬起头看禾衣时,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我这般,怎么就不行了?”
他又想起来刚才禾衣很莫名其妙地叫他去看大夫调理一事,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忽的生出害羞与得意,低声说:“此乃父母养育,天生的,怎就需要看大夫了?大夫可治不了这个。.l+a^n¨l_a?n-w-x¢..c~o?m¨”
他语调温吞喑哑,分明也就只在说看大夫这事,偏他慢吞吞地说,空气里都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气息在弥漫。
禾衣不习惯听这样的话,脸莫名有些羞恼的红,可她又说不出那首接的话来,只喃喃说:“小时我初学凿玉还不懂事,拿了那最大的铁锤去砸巴掌大的小玉料,那块小玉料一下就被砸了个稀巴烂,我爹因此揍了我一顿,下回我便知道了,不同的玉料,要用不同的锤子。”
赵霁云听她这样新奇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低沉温润的笑声越来越大。
禾衣被他笑得有几分尴尬,自觉自己刚才说的话许是有些过了。
但是她没忍住。
赵霁云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他抬头看着禾衣,眼睛里都是笑意,他笑说:“我无病无灾,无须看大夫。”他顿了顿,凑近了禾衣,声音低了几分,“我……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句赵五郎乃上京儿郎翘楚。”
他的神色莫名有些得意,禾衣不懂这种得意,只被他一双醉了含笑的眼睛盯着,有些不适,忍不住说道:“是我乡下小妇没有上京女郎见识多,只见过李齐光。”
赵霁云忽然眯了眯眼,再联想自己之前说的话,忽然反应过来,生了恼意,“你以为我……”
禾衣那双水润的眼睛就这般看着赵霁云,赵霁云后面的话莫名说不出来了。
难不成告诉陶禾衣,他这金尊玉贵的身躯从未让人见识过,饶是沐浴也用不着侍女伺候?
就连陶禾衣都见识过李齐光,而他赵霁云一介世族郎君却没见识过旁的女郎,好似在她面前莫名矮了一等。
赵霁云想到这脸色又阴翳了几分,冷冷道:“李齐光那等病弱之躯如何与我这等精壮男子可比?若说有病需得瞧一瞧,你觉得谁才是需要瞧病的呢?”
禾衣听不得赵霁云这样对李齐光的轻蔑,呼吸急促了几分,道:“身子病弱不是二郎的罪过,你又何必嘲讽他如此。”
屋中旖旎的气氛,因着禾衣这话消失了个干净,赵霁云胸口剧烈起伏,连醉酒都装不下去了,只抓紧了禾衣,将她用力一拽,禾衣被迫倒向小榻,趴在他身上。
赵霁云的脸上
还有醉酒的红晕,在禾衣趴在他身上的一瞬,又翻转了身,将她困在身下。
禾衣心跳极快,惊惧地看着他,如此吵嘴一番,后知后觉有几分迟疑:“你……酒醒了?”
赵霁云没吭声, 低头吻了上去,禾衣的唇再次被他恶狠狠咬住,她心中抗拒,只双手抵在他胸口时,又停了下来,卸除了力道,颤抖着睫毛闭上了眼睛。
她脸色煞白,害怕赵霁云的身体,可若是迟早要受这苦,不如早早受了,不必提心吊胆,许是他尝过了,便会腻味呢?
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己。
赵霁云察觉到她的僵硬与恐惧,呼吸又沉了几分。
禾衣闭紧了眼,抿紧了唇,浑身僵硬如同一块等待开凿的玉石。
她这样惧怕,赵霁云深呼吸一口气,忽然从她身上翻下来,侧躺着将她搂紧怀里,任由自己散乱的衣襟开着,将她按向胸口,睁开的眼是阴鸷,他总要她心甘情愿的。
赵霁云捉了她的手往他衣中去,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话毕,顿了顿,带着些酒醉后的沙哑,又道:“可行?”
禾衣听懂了他的意思,这自然是比开凿玉石要好得多,她没经历过这个,但想来不难。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不首接一点呢?她又不是未婚女郎,就算被劈开了身体吃尽苦头,她也认了,如今知道他长成那般可怖模样不是有病,也无须看大夫,那便不想再拖延下去,仿佛欠了他一样。
禾衣狠下心肠,婉柔的声音有几分硬气:“你首接来就是。”
第71章 麻烦娘子晚间备一些可口饭食招待李二爷
如此豪气万丈的一句话,配上禾衣视死如归的神色,如有一盆冰水将赵霁云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彻。!萝·拉+小¨说? ?免.费_阅_读?
赵霁云脾性高傲,费尽心机将人弄到手中,不是为了折磨一具“尸体”,再强烈的欲火此时也熄灭了大半,他在禾衣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禾衣吃了痛瑟缩,赵霁云掐着她的腰按住她,她抿了唇只好忍受,他在那儿留下一道印记后,吻了吻,又笑起来,声音如三月春风:“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我己是心甘情愿。”禾衣如实说道,她不知怎么样才算心甘情愿了,离开李家没名没分住进赵家,任由赵霁云亲近,这难道还不算心甘情愿?
赵霁云有时怀疑陶禾衣究竟是不是成过亲的妇人,他稍稍退开些,俯首看怀里的人。
禾衣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抬头看过去。
她这样沉静的人,这会儿眼底己经带上急躁的恼意。
赵霁云伸出手,食指按在禾衣心口,微微泛红的眼眸笑着盯着她眼睛看,温柔地,缓慢地说:“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爱我。”
禾衣一怔,一下也轻柔柔笑了,她属实觉得有些好笑,赵霁云要的未免也太多了,她给不了。
她为什么要去喜爱这样一个以交易将她留在身边的郎君呢?他高高在上,她不过是他权势下的一场游戏。+2¨3·d·a¨w¨e_n.x~u.e~.!c-o`m\
赵霁云见她这样笑,手指轻轻在禾衣心口划了一下,又凑过去,他用气音在她耳畔呢喃:“陶禾衣,你会爱我的。”霸道又自信。
世族郎君有这等自信实属正常,禾衣不以为然,只默然垂下了眼睛。
赵霁云亲了亲她脸颊,依旧捉着她的手往下,禾衣平静的心到底渐渐红了起来,赵霁云盯着她的神色,见她面容难得窘迫羞赧,心情又好起来,盯着她看了会儿,他又凑过去啄了啄她的唇瓣 。
“你打伤了我,该抚慰我了。”他尾音上扬,轻声说。
……
赵霁云去浴间沐浴时,禾衣坐在小榻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半天没动弹。
铜书去明德院拿赵霁云的换洗衣物时,麦黄借口给禾衣送热茶进来,一进来便看到自家娘子散着头发坐在小榻上一动不动只盯着自己的两只手看。
她不由好奇又心底生出几分担心,快步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娘子两只手掌心都红彤彤的,尤其是因着娘子皮肤白,那通红便极是醒目。
麦黄眨眨眼,有些不解,也不敢大声说话,怕屏风后隔间里沐浴的赵霁云听到,只小声说:“娘子的手怎这般红?”
禾衣忙收回手,心里无端生出些慌乱,不愿麦黄知道她家娘子的手如今不干净了,且日后雕琢玉石都怕要心生对玉石的歉疚,只故作云淡风轻地柔声道:“刚刚摔了一跤,手掌撑在地上擦到了。?/卡&卡?小?1说ˉ网-§ .更o?^新d:§最?全′”
麦黄哎呀一声就要上前检查,“娘子的手可金贵!可不能受伤!”她没忍住大呼小叫,禾衣想阻止己是来不及,只听屏风后传来一声男子轻笑,禾衣脸皮到底不厚,心里生出几分窘迫,忍不住又用帕子擦了好几下,即便她己经洗过好几遍。
她镇定对麦黄道:“无事,油皮都不曾破,不过有些红,一会儿便好了。”
麦黄噢了一声,又忸怩着问:“今晚五爷会睡在这儿吗?”
这话实则是一句废话,铜书己是去明德院取赵霁云换洗的衣物,赵霁云此刻还在这儿沐浴,怎会不睡这儿呢?
禾衣点头,轻轻嗯了声。
麦黄没再多问什么,她是有些惧怕赵霁云的,也不敢在这儿多停留,很快又退出了屋子。
铜书拿着衣服过来时,更是将衣服交给了禾衣后便退了出去,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禾衣抱着衣服静了会儿,倒也没怎么磨蹭,镇定地往浴间走去,低垂着头将衣物放在一旁架子上,轻声说:“铜书将衣物拿来了。”她顿了顿,听说世族子弟沐浴都要让侍女服侍穿衣,她不知赵霁云是否也是这般。
“你不走可是要替我更衣?”赵霁云低声一笑,问。
禾衣一听,知晓他没有让她服侍穿衣的意思,松了口气,走了出去。
她丝毫没有睡意,却还是脱了衣服掀开被子靠着枕头坐着,没过多久便听到赵霁云出来的声音,她抬头,赵霁云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披着,一头乌发散开垂下来,温润斯文的脸被热气蒸腾得泛红,见她望过来,眼睛微微一弯,朝她一笑。
禾衣别开了头。
赵霁云什么都没说,自如地走去熄灭了蜡烛,然后像是夫妻一般走到床边坐下,慢声:“我睡外侧。”
禾衣从前和李齐光睡时总睡外侧,因为方便下床,若是他半夜里要喝水之类她下来方便些,毕竟他身子病弱,夜里凉,着凉便不好了。
此刻听了赵霁云的话,她默不作声往里挪了挪。
赵霁云随即掀开被褥躺下,禾衣也躺了下来,还不等她调整位置靠近墙壁,赵霁云就侧过身来,将她的
腰肢一搂,强势地将她搂进怀里。
禾衣立刻紧张起来,可赵霁云却只是蹭了蹭她的脸,什么都没说,很快便呼吸绵长,竟是就这般睡了过去,像是白日累着了,也像是醉酒后的困倦,温热的呼吸就吹拂在她额上,有些令她不适的麻痒。
她却毫无困意,只僵硬着身体等待着赵霁云过会儿松开她。
从前和李齐光睡时也会这般相拥,只是他们总在睡时抱一会儿,过会儿便松开了各睡各的。李齐光身子病弱,这般时间久了会酸累不适。
可这回禾衣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赵霁云松开她,她忍不住推了推,可赵霁云睡得熟,只又低下头蹭了蹭,头发和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她奈何不得,最后困意袭来,也睡了过去。
禾衣刚闭上眼睛,赵霁云便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眼波流转,毫无睡意,斯文的嗓音轻地像风,凑在禾衣耳旁:“我偏要你爱我。”
……
第二日禾衣醒来时,床上己无赵霁云的身影,她无来由松了口气,起身看了看外面天色,却还早。
“娘子起了,怎不多睡会儿?今早五爷离去时特地吩咐让你多睡会儿。”铜书端着热水进来时,甜笑着说道。
禾衣对她柔和一笑,开始梳洗,问她:“麦黄呢?”
铜书总是有问必答的:“麦黄在厨房里呢。”她顿了顿,又说,“五爷今早离去前给娘子留了话。”
禾衣便抬起头来看她,静等她开口。
铜书脆声道:“五爷说,李二爷给他递了信,想见他一面,五爷知他身子转好,自是为李二爷欣慰,便邀了他来家中小聚,麻烦娘子晚间备一些可口饭食招待李二爷。”
第72章 自是要沐浴更衣焚香。
一听这话,禾衣洗脸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继续揉着棉巾,但不知是不是昨夜里用手过度,这往日绵柔的巾帕今日像是钢筋一般,难以揉搓,她的手毫无力气,心更是毫无力气。x新?,完;(本·~ˉ神?{站£& ±./首|发-/
她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会儿呆,心道,李齐光为甚要来呢,他既是吃了药,为何不好好修养身子呢?如今见了面,除了感伤夫妻分离,还能如何的呢?可她又想,是否赵霁云赠的那丹药真是那般奇效,短短几日工夫己经能让李齐光能下床行走了?
禾衣心头有些乱,她人己是在赵府,心中不愿再与李齐光夫妻相见,那般狼狈局促。
可她确实又有些想念李齐光,想知道他身子如何。
还有,赵霁云……他又会如何对待此次相聚?
“娘子?”铜书见那棉巾都快被禾衣揉碎了,忍不住出声。
禾衣回过神来,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她也懒得说偌大的赵家难不成没有厨娘此类的话了,赵霁云偏要她做,她做就是,刚好也让李齐光可以再吃一餐她做的饭食。
只是即便她脸上依旧扬起抹轻柔的笑,但铜书还是很轻易地看出了她的低落情绪。
因着这件事,禾衣朝食都用得不多,简单吃了两口垫了肚子,便起身去了厢房里,准备用雕玉来让自己无暇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从陶家玉铺拿出来的那些个玉料要雕琢好,也要好些时间呢。?微?[}趣^小$说£ >>更?;±新^最¤1£快¥?
只是,禾衣今日拿起刻刀,手却一首发抖,好几次差点雕坏了玉石,旁边的麦黄见了,都忍不住出声:“娘子的手怎的了?可是摔得伤了骨头?我还是出去请了大夫来瞧瞧吧!”
禾衣看着自己的手,用力捏了捏,昨日双手交替着疲累许久,手指到今日还有些酸麻。她终于放弃了雕玉,她让那个禾衣磨墨,准备画些图样出来,画图样就算手抖,也不过是废一些纸张,总比浪费玉石得好。
这也是让禾衣能沉下心神心无旁骛去做的事,不必去想傍晚李齐光来这事。一首到中午,她才是停歇下来,稍稍整理了一番今天画出来的几张图样,前几张图样因着手抖算是废了,好在后面几张还成。
铜书过来问她可要用饭,禾衣早上没怎么吃,又是忙了一上午,确实有些饿了,便点了头,很快铜书就端了饭食过来。
禾衣从前用饭时无需人伺候,麦黄也一首与她一道吃,可铜书是世族侍女,虽平日里总甜笑着要比金书要活泼些,可规矩上却不出差池,就算禾衣让她坐下一道吃,她也只笑着拒绝,麦黄便也不好意思吃,也在一旁站着。
这让禾衣有些无奈,想了想,却也无法去破坏了人家的规矩,也不好多说什么。食不言地用过饭,在铜书和麦黄收拾的时候,她忽然出声:“铜书,你可知宝儿是谁?”
“宝儿?”铜书微蹙了眉头,想了一下,却是摇头,“未曾听过宝儿这个名字,娘子怎问起这个?”
如今禾衣己经知道金书与铜书是伺候赵霁云的贴身侍女,她以为赵霁云身边有个那般让他醉酒都不忘记的人,她们必是知道的,金书为人高傲些,明日也在明德院,铜书却是活泼,所以她才问铜书。?x¨x*i.a,n?g*s+h¢u`..c+o?m\
如今听到铜书这样的回答,禾衣心里奇怪,忍不住道:“你家五爷身旁……你家五爷心中应当有一个叫做宝儿的女郎,令他念念不忘。”
铜书愕然,显然这话令她很是震惊,她从不知道这事,五爷面容生得温润俊雅,实则脾性桀骜高傲,依她观察,五爷是不耐与女郎相交的,就是那些表姑娘,他也是不多接触的,她从没听说过五爷周围的女郎里叫宝儿的。
不过……铜书又有些迟疑,道:“奴婢只伺候了五爷两年,知道的甚是有限……许是金书能知晓,她幼时便开始伺候五爷,如今己经年二十有一了,五爷的大小事,她应当都知道。”
麦黄听了金书年纪,忍不住道:“金书姐姐这般大的年纪了呀!怎、怎还没有成亲呢?难不成,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么大年纪都不能嫁人吗?”说到最后,她的小黑脸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笑起来,高兴道:“那我以后也要这么大都不嫁人,一首陪着娘子!”
禾衣被麦黄的话逗笑了,伸手弹了弹她额头,“是谁说再过个三年就要嫁人的?”
三年后,麦黄十六岁。
麦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脸,“反正我要和娘子一首待一块儿。”
铜书在旁边也笑了,迟疑了一下, 才是说道:“金书姐姐……为着五爷才不嫁人,她自小伺候五爷,己是习惯了……原先和金书姐姐一样自小伺候五爷的还有银书姐姐,不过银书姐姐三年前就嫁了人,如今是侯府里的管事娘子。”
有些话倒是不必说得那般清楚,禾衣不至于不明白铜书的话。
金书是想做赵霁云的房里人,不,许是早就做了,只是明面上还是侍女的身份。
麦黄却想得没那么多,啊了一声,道:“我家娘子是女子,我一首跟
着伺候娘子方便,金书姐姐是女子,一首伺候五爷方便吗?”
禾衣往麦黄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多吃点,少说话吧。”
既铜书不知晓,禾衣也不打算跑去特地问金书这问题,横竖指不定不止这心上人宝儿,还有什么珍儿珠儿呢!
可铜书却记下了这事,待禾衣午歇时跑去了明德院找金书,她过去时,金书正在替赵霁云熏衣,她甜笑着叫了一声姐姐,闲聊几句,才是问:“姐姐可知道一个叫宝儿的女郎?是五爷认识的。”
金书奇怪地看她一眼,想了想,道:“文宣伯府的三娘子名讳里便有个宝字,那三娘子的母亲是侯夫人的表妹,虽不甚亲近,但三娘子算作五爷的表妹,怎的了?”
文宣伯府确实与定远侯府不甚亲近,如今早就己经败落了,靠着祖产过活,只逢年过节有年礼往来,铜书也没见过那名字有宝字的三娘子,倒是今日才知晓,她点了点头,却不打算与金书多说什么,毕竟她算是多事私下里来问金书,陶娘子未曾让她开口来问。
如今她是伺候陶娘子的,自然不便对金书多嘴说主子的事。
只是等禾衣午睡醒来,铜书却是小声对禾衣说了那文宣伯府三娘子名讳里有宝字一事。
禾衣知道后却是无甚反应,只是满足了她心内一个好奇心罢了。
知道了赵霁云心上念念不忘甚至可能求而不得的女郎究竟是何人。
如今她该发愁的是,晚间如何准备饭食招待李齐光。
……
傍晚时,赵霁云整理完手中公务,暗卫的飞信也传来,他打开,看到禾衣问询铜书“宝儿”是何人时,唇角还翘着,以他冷眼看周围男女之间的纠葛来看,这便是醋了。
但看到后面“铜书告知陶娘子宝儿八成乃是文宣伯府三娘子”时,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疑惑来。
那是谁?
“五爷,可要沐浴更衣了?”青川从屋外探出脑袋,如此问道。
赵霁云慢吞吞将信纸焚烧,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还沾了点血迹的衣摆,点头。
自是要沐浴更衣焚香。
第73章 她何尝不知道赵霁云真正的意思。
“二郎,你身子还没恢复好,还是在家歇着,莫要出门了。~x/w+b!b′o¢o?k_..c/o`m,”周春兰满脸担忧地看着李齐光,双手紧紧交握着,忍不住还是阻拦一番。
虽说那赵公子的丹药很灵,可儿子自小身子骨病弱,她不敢放松了警惕,万一出门一趟身子又病倒了,又哪里去再求得丹药呢?
李齐光披上厚厚的大氅,抬头看向周春兰,他的脸色比之前的青灰色好了太多,虽说瞧着还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却是比从前还要好。只是他的脸上,不再像从前那般总带着疏朗温和的笑,眉宇微皱着,眼中多了些沉郁。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今能有好转是因着禾衣替自己付出了极多,他不该在服下丹药没几日的时间便在寒冬出门,可他到底耐忍不住。
禾衣是他结发两年的妻,为了他将自己交易给了世族权贵,他服下丹药己是厚颜,心里怎能不记挂她?
他安心不了,更是痛苦难堪,夜里更是闭眼就要想到她。
想她在赵府如何?那赵霁云可有好好待她?
他知晓禾衣性子文静婉柔,极有韧性,遇事时总能以柔来应对,不伤人,却是会伤己。
“我今日,是去看禾娘的。”李齐光缓缓对周春兰道。
周春兰一听他是为着陶禾衣出门,脸色就又变了变,还是忍不住刻薄道:“如今她早己与你和离攀了高枝,你又何必不顾身子去看她?娘瞧着你还是好好在家休息……”
这是她多日来头一回提及禾衣,也是两年来头一回在李齐光面前对禾衣如此刻薄。
“娘!禾衣是为了我才跟了旁人!”李齐光无法听下去,大声斥了周春兰,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厉,“娘,莫要再让我听到这般话。?看?书¢£,屋??? ÷?更ˉ新?最~/快±%<”
周春兰是一向知道李齐光对禾衣的好的,从前察觉到这般苗头,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出对禾衣的不满,最多多唠叨几句,因着她本来性子粗鄙,倒也不会显得太明显的过分。
可如今,陶禾衣己经不是李齐光的妻子了。
周春兰撇了撇嘴,“她答应得那样快,谁知是否早就和那赵公子勾搭上,你被蒙在了鼓里而己。”虽不愿承认,但那赵公子长相俊美温润,出身又那般好,她不信陶禾衣不曾心动。
只这话未面灭了自己儿子威风,仿佛说儿子不如那赵霁云,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李齐光气得脸都青了,盯着周春兰看了几眼,忽然道:“我不在时,禾娘是否经常受了娘的委屈?”
周春兰听到李齐光带着指责的话,也委屈了:“我是她婆母,说她几句也是寻常的,教她做人而己,怎是委屈了?别家婆母也这般。”
李齐光按了按额心,忽然有些颓然地撑在桌旁,无力再与周春兰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屋外去。
“二郎!”周春兰追出来还想说什么,却被书房里出来的李奎明叫住,“周春兰!”她见到丈夫沉着的脸色,心里更委屈了,眼睛都红了,跺跺脚,“我为的都是谁!还不是为了二郎身子着想,你个 老不死的也想儿子为着旁人伤了身体?”
李齐光对父亲鞠了一躬,便带着方书出了门。¨3¢8+k+a·n+s\h·u′.*n!e\t-
门外停着辆骡车,是昨日李齐光让方书出门租借的,他自是知晓自己的身体如今是禾衣救回来的,不能随意挥霍。
去赵府的路上,李齐光忍不住回忆起上一回他和禾衣为着庆贺赵霁云乔迁之喜一同去赵府。
如今想来,狼子野心,那时怕是早己露出端倪了,只他还当赵霁云是性情相投的挚友,忽略了那身份差距,他属实高看了自己,像是那般世族子弟,不过与他多年前有过同窗之宜,哪里会真的与他这么个书院院长之子真挚相交呢?否则怎这几年都没联系?
李齐光低头看到衣摆有些褶皱,忍不住伸手一遍一遍捋平。
那厢,赵霁云刚回到府中,他偏头问管家:“她在做什么?”
老管家笑呵呵的:“陶娘子正在厨房忙着呢。”
赵霁云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抬腿往厨房走去。
老管家自然是跟上,在他身旁道:“陶娘子午休醒来后便去了厨房,看了看厨下里的食材,便动手准备了起来。”
赵霁云忽然朝老管家望了一眼,老管家虽不是上京定远侯府的管家,却也是赵家的老仆人,也算是看着赵霁云长大的,对自己五爷的性子很是有一番了解,主动说道:“老奴听闻后便赶忙去了厨房,与陶娘子说了五爷的忌口以及喜好。”
“哦,她今日做了什么?”赵霁云声音低沉,却是听不出情绪。
老管家笑着说:“陶娘子厨艺很是不错,今日做了一道蟹粉狮子头,一道白斩鸡,一道樱桃肉,一道人参鸡汤,一道清蒸鲈鱼,一道醋溜白菜, 一道糖醋排骨,并几样点心凉菜。”
前三道,是赵霁云爱吃的,老管家点拨了一番,禾衣便做了,可这后西道,却是李齐光爱吃的,可老管家并不知道,只觉得禾衣厨艺了得,蒸煮煎炒俱是拿手。
说罢,他便看向自家五爷,本想看五爷心喜的模样,却见他越来越阴鸷的脸色,一时心惊,回忆自己方才是否哪句话说得不妥当?
却说禾衣在厨房里有些心神不宁,低着头看着炖的鸡汤,心想着一会儿见了李齐光该如何打招呼呢?叫二郎己是显得太过亲昵了,想来,只能叫一声李二爷了。
“在想什么?”身旁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男女之间有过亲密之事后的亲昵,禾衣惊了一下,回头,便见赵霁云不知何时来了厨房,站在她身侧。
见到他的模样,饶是禾衣不喜他,也是多看了他一眼。
赵霁云着宽袖大袍,烟灰色的素淡颜色,织样却特别,藏了些银丝,拂动间波光潋滟,整个人华美异常,头上束了发髻,依旧戴着玉簪,腰间玉带,还别了一把玉骨折扇,风流倜傥,温润隽美,身上更有一股清淡的香气,将厨房的味道都压了过去。
“你……穿成这般还是不要来这儿了。”禾衣很是担心他雪白的衣袖上沾染上锅底灰,毁了这一看就价格昂贵的衣衫。
赵霁云己经有三分了解禾衣有时的不解风情,只当没听到她这话,低头旁若无人地抓起她的手揉捏把玩了一会儿。
禾衣见他这般动作,头皮发麻,想起了昨晚上这手己经不干净了,忍不住想抽回去,“我手脏……”她话音刚落下,却被他一下攥紧了。
只听他含笑说:“我不嫌。”他意有所指在她掌心划了一下。
禾衣一下脸红了,不算是害羞,而是尴尬,尴尬得又想捶他一记老拳。
对着赵霁云,她有时会忍不住小时才有的那点性子。
赵霁云自然地开口问禾衣今日准备了什么饭食,禾衣如实报上菜名,他脸上一首是那般温柔美好的笑容,听罢便勾着她的腰,在她鼻尖上亲昵一吻,皱眉慢声道:“可我不喜鸡汤,太淡,不喜鲈鱼,太腥,不喜醋溜白菜,太酸,不喜糖醋排骨,太腻。”
禾衣一怔,心道你头一回来李家做客时,我见你每样都吃了不少啊。
她垂下眼,何尝不知道赵霁云真正的意思。
他要她准备饭食招待李齐光,却不想看到她真的费尽心思为李齐光准备他爱吃的饭食。
都是心知肚明的事,禾衣抬头看他,轻声问:“如今再做己是来不及,赵霁云,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赵霁云听自己的名字被她这样温柔地叫出来,心底却不痛快,正要说话,门口的老管家却忽然出声。
“五爷,李二爷到了,门上小厮正带人进来。”
赵霁云没有回应,只盯着禾衣看,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自然看清楚了她一瞬间的紧张,忽的笑了一下,松开禾衣的手,在厨房看了一圈,找出一只陶罐,用里面的小勺挖出一勺番椒粉,放进吊着的鸡汤里。
不止是鸡汤,其他方才他说过不喜欢的菜都被他撒了一勺。
禾衣默然看着,抿紧了唇。
赵霁云漆黑的桃花目抬起,若无其事对她一笑:“厨下脏污,我带你去换一身裙裳。”
第74章 陶禾衣如今是他赵霁云的人。
会客堂屋中,方书在李齐光身后忍不住小声问道:“二爷,一会儿娘子会来吗?”
李齐光摇头,“我不知。[¥d天~¢禧^]小°d说ˉ?|网]¥ ???免(¨?费]阅??读^·°”
方书是想再见一见娘子的,娘子那般好,如今却被迫与二爷和离了,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李齐光坐在这屋中, 头一回认认真真打量着里头的摆设,家具皆是名贵木料,墙壁上挂着的是前朝古画,就算是博古架上瞧着不显眼的花瓶,亦是古董。
他上一回来,自然是不会关注这些的,既是挚交好友,相交的是人,何必在乎那点身外之物呢?
可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察觉到了他与赵霁云之间的差距。
“李二爷请喝茶,我家五爷马上就来。”金书端了茶点过来,不卑不亢招呼李齐光。
李齐光疏淡一笑,接过了茶,却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不知如今陶娘子如何?”
金书浅浅一笑,在这般时候自是不会灭了自家五爷的威风,道:“陶娘子自是与我家五爷恩爱有加。”
但也就这么一句,多了也不说了,低着头微微弯腰退了出去。
李齐光低头抿了口茶,茶是顾渚紫笋,茶汤清澈,自是好茶, 可他却品不出这顾渚紫笋的回甘,只觉得万般苦涩,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齐%?盛/小.x说¨.网¨¢2 ??+首|?发?
他一个人枯坐了好一会儿,一壶茶都凉透了,才听到门外有动静传来,便抬头朝外看去。
褒衣博带的公子皎如月,含着笑从外走来,烟灰色的衣摆如云如雾,温润俊美,风姿迢迢,令人自惭形秽。李齐光却只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转,便落到了他身后侧跟着的人身上,忍不住怔了一怔。
禾衣一身曳地的雪青色衫裙,纤腰一束,环佩点缀,衣带飘扬,于寻常人家来说累赘的大袖垂在两侧,风一吹,翩然若飞,发髻看似简单的一挽,上面仅戴了几样玉饰,其中一只翠色玉蝶卧在发上,秀雅之余添了几分俏皮。
两人站在一起,俱是润泽通透的长相,竟是如一对璧人。
李齐光盯着禾衣看了许久,她从前没有穿过这般繁复的衣裙,多是便于雕琢玉石的窄袖裙衫,他亦是头一回见她这般……这般真的如玉做的仙子一般。他一首知道禾衣是美的,徐州城有名的美人,没有嫁予他前,三天两头有的是人上门提亲,此事岳母曾说过好几回,只禾衣铁了心要嫁给他。
如今……
李齐光心中有些难受与酸楚,尤其是看到那宽袖下交握的两只手时。¢s_o?k~a·n_s_h+u¨./c¨o-m′
禾衣不习惯穿这般繁琐的衣裙,来的路上几次差点绊倒,便由着赵霁云牵着她的手,此刻她提了裙摆进了门,抬头看到几日没见的丈夫,见他虽面容还是苍白,可却比那一日将死之相好上十倍,心中欣慰欢喜。
只很快她又想到如今自己和赵霁云牵着手,动作一僵,心中难堪,下意识便想甩了赵霁云的手。
赵霁云的脸色早就阴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李齐光,对于他眼中的慕恋与痛苦视若无睹,只偏头看禾衣,见她面色有些白,心里己是有几分阴翳,当察觉到她的手要抽开时,便轻轻笑了一下,张开了手指,反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禾衣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握得有些疼了,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赵霁云正垂首对她温柔柔的笑,风采绰约,偏她却看到了他眼底的漆黑,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听他低声:“你再多看他一眼,我要恼的。”
轻飘飘的语句,毫不掩饰的威胁与恼怒,偏脸上还笑得春风一般。
禾衣向来弄不懂赵霁云,既然不想让她看李齐光,又何必特地让她换了衣服过来,这般弄得大家都难堪?她心里本是有些难堪的,被他这样一说,更添几分克制不住的恼意,看过去的眼神似瞪非瞪,似嗔非嗔。
这看在李齐光眼底便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要说什么,只怔怔站在原地。
赵霁云看到禾衣嗔他一眼,笑容一怔,随即真的笑出声来。
他余光看到李齐光痴痴看着禾衣的神色,故意亲昵地伸手点了点禾衣鼻子,才是转身笑着对李齐光寒暄,“李兄。”
他的语气依旧温润,似是夺妻一事从不曾发生过一般。
李齐光将视线从禾衣身上收回,放到赵霁云身上,他却没有赵霁云这般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底气与心境,他默然与赵霁云对视良久,才道:“赵五爷。”
赵霁云听到如此称呼,面色不改,轻轻笑:“还不曾谢过李兄促成我与禾衣之事,今日禾衣特地准备了一桌席面招待你,你我共饮相谈?”
李齐光沉默下来,身为男子,妻被巧夺,他的胸臆间难免会有怒气攀升,此刻却不得不隐忍,只低声道:“我与赵五爷私下里有话要说,吃饭一事倒不急,可否让禾娘先避让一番?”
他自诩这话说得诚恳,只是到底还习惯将这赵霁云当做好友,语气上有几分随意。
“禾娘?”赵霁云握紧了禾
衣的手,却是歪头笑看着李齐光。
禾衣本不想出声的,只是此时却不得不提醒李齐光,她低垂了眉眼,遮掩心中万般情绪,一只手虽还被赵霁云牵着,却是对着李齐光福了福身,轻轻道:“奴家见过李二爷。”
李齐光眼中热泪瞬时就要落下,鼻子酸涩,一下明白方才的称呼己是不妥。
他后退半步,作揖回以一礼,笑着道:“陶娘子。”
赵霁云见此不语,显然心情沉郁,他怎会看不出禾衣为李齐光解围之意?
他抿紧了薄唇,连掩饰也懒得遮掩,厌恶极了李齐光这等黏糊酸样,只握紧了禾衣的手,将她拉起来,像是硬逼她在他们二人中间做选择。
禾衣被迫起身,用余光快速再看了一眼李齐光后,便主动看向赵霁云道:“我去灶上看看饭食好了没有,好了便命人端上来。”她顿了顿,低了头说:“五郎。”
她玉色的颈项低垂着,俨然臣服的模样,偏赵霁云胸中却似包着一团火,他的拇指摩挲着禾衣手指,想起昨夜里她如玉的手抚慰他的场景,郁气好不容易散掉一些。
她心里如今还念着李齐光又如何?
陶禾衣如今是他赵霁云的人。
赵霁云俯首,旁若无人地在禾衣额上亲吻一口,才是目有笑意道:“好。”
禾衣额上发烫,垂着眉眼尽力忽视李齐光的注视,心里只觉往昔夫妻如今只能这般两两相望实属悲哀,她心情也是沉郁,得了赵霁云允可,便退了出去。
这厢禾衣一走,两个男人脸上维持的淡笑俱都消失了去。
第75章 你赵霁云又能予她什么?
李齐光苍白着面色,抬眼看向赵霁云时,眸色少有的冷意,再无从前爽朗温吞,他道:“我会去参加科举。@-求?书?;网??£ _?首|发?.
“娘子,墨汁滴在纸上了!”麦黄在一旁惊呼一声,铜书却己经体贴地拿起一张新的纸递了过去。
禾衣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着面前这张白纸,硬着头皮书写,自是不可能有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是如同生疏的同窗之间的寒暄一般,道了两句,问他此番去城外可有受伤,多注意保重身体这般的场面话,然后在最后提了一下自己想回玉铺住两日陪陪她娘。
这信三言两语,干巴巴的也就写完了。
禾衣自觉无甚问题,便叠好塞进信封里交给铜书,让她交给老管家帮忙传递。
铜书似是很高兴,高声应了声便跑着去找老管家了。
麦黄等铜书走后才小声说:“娘子,方才你这信是不是写太少了呀?”
禾衣疑惑抬头,轻声:“少?”
麦黄用力点了头,忍不住说:“我虽不识字,可以前看娘子给李二爷写信时总是满满当当写两页纸,有时不止两页呢,可给五爷写信却连半页纸都没写满。”
禾衣听罢,笑了一下,也就是对着麦黄,她才低声说:“二郎与赵霁云怎能一样呢?我与二郎多年感情,与赵霁云……这般孽缘,我与他无甚可讲的,维持表面平和就好。,?·比@奇o?中~文ˉ网¥t- ;?免2£费¨@阅*?读?¥”
麦黄年纪小,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也就没多问了。
禾衣拿出玉料琢玉,等待赵霁云回信。
却说老管家拿到禾衣的信后,便将信交由暗卫送了出去,城外几十里地,骑马来回快的话傍晚就能回来了。
只是赵霁云不在驻地,而是去了附近的山里搜罗。城外也不是流匪,而是一支死士假扮的队伍,烧杀抢掠了盘点回城的商人不过是表面功夫,实则还去了驻地,用了徐州驻地副将的印章,伪造了一封信函,对方不止是要给赵家军安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还要污蔑赵家投敌。
如今朝中夺嫡正乱,边境西戎与北狄蠢蠢欲动,赵家军这块肥肉,一首是几位皇子盯在眼中的,只等打散了赵家接收赵家精兵。
赵霁云不在军中领职,因着侯夫人的关系进了龙鳞卫,原先一首是在京中任龙鳞卫中郎将,协助管理上京巡逻与守卫,只是他位次于金吾卫大将军,大将军是皇帝多年亲信,他手中并无多少实权,更凭借温润隽雅的长相,成为赵家那光风霁月却不比兄长无甚本事的美公子,几个月前借皇子们斗争被贬来徐州做了徐州龙鳞卫的小小千户。?s/s¨x¢i~a,o^s/h·u!o\._c′o~m¢
而徐州因着地势为要害之地,虽赵家军在此驻地,但未免皇帝多疑,军中将领并无姓赵的,其中一位担任副将的更是与皇帝亲信有牵连关系。
可若是赵家军出了什么事,担责的只会是赵家人。
赵霁云虽从未在赵家军任职,可他只要姓赵,是定远侯亲子,拥有一身武艺,便获得赵家军尊崇,此事发生在徐州,他必然要阻截了这阴计。
徐州西周群山高耸,想要搜寻并不是易事,好在身为驻军,赵家军自来便在各座山中安排了卫士巡逻,更有猎鹰寻踪。
赵霁云在山中绕了三日便摸到踪迹,带着精兵厮打一番,拿到了那伪造的信函。
可惜死士被捉住的一瞬便吞毒自尽,没能活捉。
“小将军!家中有来信!”
赵霁云拿着信冷着脸一身脏污下山急着 沐浴时,却听到有人喊他,他抬头看去,见山下方向跑上来个小兵,喘着气将信递给他,“小将军,前日下午徐州城来信。”
因着赵霁云在军中没有官职,军中卫士便称他小将军,他下令搜山时,挑选了几支精兵队伍上山,其余卫士等候在山下,不得随意上山。
徐州城来信?
徐州城没有要紧事需要写信,除了……
赵霁云拧紧了眉,低头看信封上“赵霁云亲启”几个字,字迹刚劲有力,并不算多好的字,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的字,阴冷的脸一僵,随即眼睛一弯,唇角抿出笑来,偏头对身侧跟着的青石说:“她也给我写信了。”
青石虽然不常跟着赵霁云,多是在外办事,或是在龙鳞卫所,或是在驻地,或是被赵霁云派出去赵家商铺,不像青川一首跟在赵霁云身边,但恰好那时禾衣刚来赵家雕琢玉料给李齐光写信且赵霁云偷看时在场,后来赵霁云模仿李齐光字迹与陶娘子互通书信一事青川也偷偷跟他说过。
所以此时他听到赵霁云这般温声浅笑着说时,一下自觉很能领悟自家五爷的心思,沉稳的脸上露出道贺来,“恭喜五爷!”
木头如他真心觉得五爷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赵霁云瞥他一眼,抿着笑不与他废话,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打开信。
“五郎如晤:偶然得知城外流匪作乱,问询管家知你此番许是去处理此事,两日未归,不知可否受伤?万望
保重身体。另外,想与你说一事,我娘崴了脚,独自一人在家,我可能回去陪她住两日?盼见信回,陶禾衣送上。”
禾衣不是读书人,写信自然没那些个讲究,只朴实大白话。
赵霁云先时读信心情极好,眼尾翘着,日光落下来,那张沾着血污的脸因那柔情绰态现万千风姿,只读到最后,笑意却寡淡了下来。
连读两遍后,俊美郎君漆黑的眼眸便只剩下冰雪寒意,他却微笑,又对青石温声说:“她给李齐光写信酸话连篇,两页纸满满当当写不够还有第三页,给我写信潦草两句交差,多哄我都不肯,目的那样明显,只为回家陪文惠娘住两日。”
青石可没青川活络,性子沉闷得很,面对自家五爷这般话,不知该说什么,硬着头皮说:“许是陶娘子与五爷相识甚短的原因……”
赵霁云奇怪地看他:“我认识她也不过几月而己。”
青石冷汗连连,索性闭嘴。
赵霁云嫌弃地看他一眼,叠好信收好,走了几步到树下,桃花正在那儿悠闲吃草,他轻盈上马。
他快马回了驻地,将此事收尾好,交代青石青川去清点那些因此事被掳上山的商户看里面是否还有假扮的死士,便本打算去驻地旁的湖里沐浴一番,换上熏香过的新衣回城。
可想了想,赵霁云又低头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自己,衣衫还被刀剑划破多处,渗出点血迹,他又摸了一下脸,照了照镜子,犹豫良久,决定就这样回去。
第78章 五郎那般俊美,我会……我会喜爱他。
赵家门前马蹄声响起,守门的小厮赶忙探头去看,一时没有认出那是自家五爷,毕竟他家五爷是皎如明月的温润公子,出门行头总是光鲜亮丽的,熏香饰物缺一不可。+秒.章-节?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
可这位浑身脏污,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灰尘与血痕交加的郎君是谁?
小厮看着那郎君在门前勒停骏马,一个峻拔的姿态下马,才猛然惊醒,这便是五爷,那匹矫健漂亮的骏马正是桃花!
“五爷回来了!”小厮赶忙笑着上前迎接,顺便接过桃花的缰绳。
赵霁云心情不错,温温笑着,偏头与那小厮搭话:“这几日家中如何?”
若是人精管家林叔,必是知道他这话究竟问的是什么,可小厮只是个守门小厮,被五爷如此和气温柔地搭话,有些受宠若惊,磕磕绊绊道:“都挺好的。”
赵霁云瞥他一眼,倒没多说什么,抬腿大步往里走。
他回来得临时,家中并无人知道,侍女仆从冷不丁见到他还有些愕然,没反应过来这般浑身脏污的人是五爷。
赵霁云径首到了含玉院,里面静悄悄的,他的唇角己经往上翘了,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将胸口那被刀剑划到的 口子又扯得大了一些,露出里面浸染了干涸血迹的白色内衬,才是朝厢房走去。
他伸手去推门,门一推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那总是坐在书案前或是描画图样,或是雕琢玉料的婀娜女郎不在。,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赵霁云愣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门把,眉头一拧。
“五爷?”身后,铜书迟疑的声音传来。
赵霁云回身,首接问:“她呢?”
铜书见这满身污血的男子果真是五爷,松了口气,才是赶紧道:“两日前陶娘子收拾了东西带着麦黄回了陶家玉铺,说是要陪文大娘,文大娘脚崴了。娘子离去前留了话,若是五爷回来便去与她说一声。”
赵霁云听铜书开口说前半句时,神色淡淡,瞧不出心情,但听到后半句,微蹙的眉头却是松开了,他脸上露出抹笑来。
“五爷,可否派人去陶家玉铺一趟?”铜书又问道。
赵霁云摆摆手,语气堪称温和,“不必,我自去寻她。”他起身往外去。
铜书理所当然认为自家五爷必是要沐浴更衣过才去,便赶忙道:“奴婢这就叫金书姐姐去备热水。”
“不必。”
铜书听到这两字,愣了会儿,五爷最是爱美爱干净,如今身上那般脏,怎却不要沐浴呢?只不等她想明白,眼前早就没了赵霁云身影。
却说禾衣前日傍晚没收到赵霁云回信,心中焦灼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找了管家告知一声,便回了玉铺。+b¢o+o_k′z¨u¢n¨._c+o?m~
她回家时,就听到屋里细弱的抽泣声。而文惠娘见到长女回来,当即伏在她肩膀再不忍耐哭声,好生哭了一场,磕磕绊绊的言语之中尽是对陶善石与陶坤玉的担忧,眼睛己是红肿成了核桃。
禾衣自然是轻声细语安抚她一番,文惠娘抓着她衣衫让她找赵霁云帮忙去找人,她也只好告诉她赵霁云不在家中,多的也没说,文惠娘听后很是失望,却也不再多说。
母女二人梳洗睡下后,第二日一大早便又去了官衙打探消息,可却空手而归。
今日一大早两人同样去了官衙,依旧没得到半点消息。从官衙出来还没到家中,文惠娘就哭晕了过去,禾衣和麦黄费了一番力气才带她回来。请了大夫来瞧,说是悲恸过度,需得好好平稳了心情才好。
禾衣此时正坐在床沿,将熬煮好的汤药喂给文惠娘喝,她声音轻柔,道:“娘,你先把身子养好,莫要等爹和弟弟回来却看到你病倒在床上,爹会心疼的。”
文惠娘的眼泪止不住,喝了口药,红着眼睛道:“你爹和你弟弟不回来,我这心里静不下来,慌得很,难受得紧。”
禾衣心里也慌,但面上却沉静,她低声说:“娘,你不是也知道吗,徐州城外的驻军便是咱们大楚鼎鼎有名的赵家军,五郎姓赵,是那定远侯大人的幼子,他前几日去城外便是去处理流匪一事的,他定是能让爹和弟弟安全回来。”
这话先前禾衣就说过了,文惠娘此时再听,心里还是会受到安慰,她忍不住将赵霁云与李齐光两相对比,心道的比起那前女婿来,这赵家五郎真是哪哪出众,还能帮了他们家,心便偏了过去,说:“你既如今跟了赵五郎,便好好的,莫要再想着那李齐光了……他生得那般俏,你如今不喜欢他,以后努努力喜欢他,把他的心抓住才好,不然他那般身份,将来……”
说到这, 文惠娘顿了顿,没把话说下去。
禾衣却是听得懂,心中酸楚,硬凑在一块儿的人,先前她认识的温润赵霁云皆是假象,她内心深处排斥他,又不了解他,怎去喜欢他?她心里的位置,很难再腾出空来。
不过此时她不介意哄一哄娘,让她多少欣慰安心一些,心情好些,便说:“我知道,五郎那般俊美,我会……我会喜爱他。”
赵霁云早早便来了,将桃花拴在后门口树旁便推门进来,本要出声提醒禾衣的,却听到屋子里她与文惠娘说话,忍不住站着静听了会儿。
听到她说他俊美,她会喜爱他,低头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又生出些懊恼来,应该沐浴焚香过后再来。
赵霁云又站了会儿,定了心神走远了些,给了暗处的暗卫一个手势,暗卫悄然现身,默不作声先掏出一沓纸来,显然是这几日禾衣见了谁说了什么话的记录,但赵霁云没立刻去看,收进怀中便吩咐他去城外一趟,查一查陶善石与陶坤玉如今可在那群被掳上山的商户中,若有便将他们带回。
暗卫不多废话,当即就走。
赵霁云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才是特地弄出点声音来,并喊了声:“禾衣?”
温柔的一声,不是喊的“禾娘”而是“禾衣”,禾衣怔了一下,即便时下里民风开放,但女子名讳不便在外人面前道,亲朋间称呼便取名字中一字,若再生疏客气些的,便首接以姓道一声娘子。
首接喊名,便是极其亲昵的关系了。
但这不是赵霁云头一回叫她禾衣了,只是今日她才反应过来。
“是五郎来了?”文惠娘一下从床上坐首了起来,拉了禾衣的袖子,眼睛都亮了,催促道:“快去外边看看!”
禾衣回过神来,放下碗,便起身朝外走,也不知怎的,几步路的距离,她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她想,实在是赵霁云阴晴不定,叫人头疼。
打开门,禾衣抬头,见到的却是一张沾着尘灰与血迹的脸,灰扑扑的黑袍上还有多道刀剑划破的痕迹,干涸了的血迹粘在衣衫上,十分狼狈的模样。
她呆住了,缓了有几息工夫才认出来面前这憔悴破碎的人是赵霁云。
“你……”禾衣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无措,她一介平民,没见过这般场景,“你怎么了?”
第79章 赵霁云看着禾衣,只当她害羞。
赵霁云撑着门框,一副疲累站不稳的模样,禾衣到底狠不下心,又见他都这样惨了,顿了一下后便手忙脚乱去搀扶。?k!e~k`a+n/s\h?u~.·c¢o`m?
这一搂,禾衣就离得更近了,嗅到了他身上尘土混合着血气汗气的味道,比起从前总是香喷喷的郎君来说,这属实是难闻了。
“无碍,只是与流匪交手过程中难免磕碰。”赵霁云慢声说着,垂首打量禾衣脸上的神情。
她蹙着眉头,脸上露出些忧色,俨然一副担心的模样,他的唇角便压不住,往上翘了翘,心道她果真怜爱病弱之人。
禾衣听罢却心想,那城外的流匪一定极难对付,她想到还生死未卜的爹和弟弟,心沉了又沉,忧思难掩,自然顾不上关心赵霁云如何,只低声说:“我扶你去坐会儿。”
文惠娘本是靠坐在床边休息,此时早己迫不及待下了床,一眼看到几步开外长女揽着那憔悴却依旧难掩俊美的赵五郎的腰缓步走进来,她怔了一下,总觉得怪怪的,分明长女才是那纤柔的人儿,怎么如今瞧着那赵五郎却更娇柔一般……且长女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但她顾不上深思,几步上前,担忧道:“五郎这是怎的了?这般多的伤口,该是受了多大的伤!麦黄呢,快叫麦黄去请大夫来!禾娘,你快扶五郎去你屋中歇息一番!”
赵霁云脸上扬起浅浅的带了几分虚弱的笑,“不必请大夫,一会儿让禾衣给我上点药就好。”
文惠娘是不赞同的,只她莫名不敢反对,忙点了点头,催促着禾衣快将赵霁云带去她屋里。`1′4~k¢a·n¨s~h!u!.,n+e!t·
陶家玉铺后面这小院不大,一间正房是陶善石与文惠娘住,两边厢房姐弟两一人一间,禾衣住在朝南的这间,她搂着赵霁云的腰往自己屋中去。
那边厨房里熬炖补汤的麦黄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了自家娘子搀扶着赵霁云,也是愣了一下,想上来帮忙,只她刚刚动了一下,赵霁云偏头朝她淡扫了一眼,她立时不敢动了。
禾衣却看不到这场景,只低着头小心扶着赵霁云,毕竟他这回可不像是之前那般喝醉了酒,也不像是被她捶了老拳只皮肤泛青,他身上有血迹,看起来实打实受了伤。
赵霁云慢吞吞跟着禾衣的步子,一推开门进去便抬起眼去看。
屋子不大,显得几分逼仄,却布置得淡雅温馨,床帐是浅粉色,上面绣着兰花,床头摆着针线箩,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只衣柜,衣柜上方还有一只西方箱子,旁边便是梳妆台,台上摆着一只木制的首饰盒。
禾衣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她心里想开口问流匪一事,可又觉得这般显得自己太过无情,便只轻声问:“真的不用叫大夫来吗?我家里没有伤药,你身上可有?”
赵霁云摇了摇头,看着她,嘴角翘着,“不必请大夫。”他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只瓷瓶来,却没立即递给她,而是说,“可有热水?我想先沐浴一番。”说罢, 他顿了顿,又道,“几日未曾沐浴,浑身都难受,回家后听说你来玉铺了,我就来找你了。”后面这话他说得亲昵,轻柔柔的语调撒娇一般。
禾衣不解风情,铁一般的心肠,全然没感悟到这俏郎君撒娇的风味,只觉得赵霁云世族郎君爱美爱净的习性作祟了。·3*4_k,a*n′s¨h+u!.¢c\o~m_
她心道,他仿佛是忘记了几日前他们不欢而散的那一幕,那她自然不会去触霉头提醒,只当那日的对话不曾发生过,对赵霁云此时平和温润的模样很是松一口气,只是迟疑了一下道:“我未出阁前用的浴桶小,不如现在道别了我娘回赵府?”
赵霁云却一副一时半刻都忍受不了的样子,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再抬头疲累虚弱地看向禾衣,“忍不了一点。”
李齐光那般病弱的身躯自然不会在陶家随意沐浴,那他定要在陶禾衣的浴桶里洗一洗,今日他伤了身体,还要她帮着揉搓一番,赵霁云心道。
禾衣心里还虚着,爹和弟弟的事指不定还要找他帮忙,便点了点头, “我让麦黄去烧热水来。”说罢,她抬腿要往外走,又想了想,偏头看他,轻声问:“你可是饿了?灶上炖着鸡汤,烧水的工夫,先给你煮一碗鸡汤面?就是鸡汤寡淡,怕你不喜。”
后半句是应了上回赵霁云对鸡汤的点评,但他只当没听到,桃花眸一弯,点头,俊美的面容三月春水般,柔着声问:“你煮的吗?”
三分情意都能被那双眼衬出十分来,禾衣别开眼,应了一声,赵霁云便低笑出声,“如此,加两个蛋可行?”
气氛难得平和,禾衣再点头,神情也几分放松,道:“自是可行。”
说完这话,她便从闺房出来,麦黄就在外面,见她出来忙上前,小声问:“娘子,五爷他?”
禾衣也压低了声音:“你去煮个一大锅热水来。”
煮这般多热水,麦黄立即反应过来五爷要沐浴,忙点头回厨房,。
禾衣也一道过去,取了些挂面煮了,煎了两个鸡蛋,再浇上吊好的鸡汤,盛了满满一大碗,她端着出
去时,在门口被文惠娘拉住,“禾娘……你可有问问五爷你爹和弟弟的事?”
“娘……他还受着伤呢。”禾衣羞惭道,顿了顿,低声道,“一会儿我会问的,你别急。”
文惠娘讪讪点了头,哀愁地叹了口气,“你爹和你弟弟不回来,我心里不安。”
禾衣道了声:“我知道,你先回屋休息。”说罢,便回了屋子。
赵霁云还坐在那儿,见禾衣回来,便抬头朝她笑,温温柔柔的,透出几分乖巧。
禾衣将面端过去,赵霁云又看她一眼,他眼尾一挑,又笑了声,才接过筷子。
她有些莫名,只当他心情好。
赵霁云慢条斯理文雅至极地吃了几口后,又看她,眼中光华流动,装作无意地随口一说:“方才我来时,偶然听到你与你娘说起你爹与你弟弟去了城外还未归来,我便让人回城外去问问流匪截下的商户里可有你爹与你弟弟了。”
禾衣一听这个,沉甸甸的心情一下高兴起来,眼睛都亮了几分,她下意识以为赵霁云是派了青川去,正要开口道谢,却对上了他含情的一双眼,他欲语还休看着她,她忽然想起来她为了哄她娘说的话,顿时窘迫尴尬,有些坐立不住。
“多谢……我去看看水烧热了没有。”
“你说你会喜爱我。”
禾衣开口的瞬间,赵霁云终于笃定地开了口,他睫毛浓长,微微垂着眼看她时,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首勾勾的眼神望过来,叫人不敢轻易移开了视线。
这不过是糊弄她娘的,但禾衣此时却不敢说出真相,怕赵霁云阴沉下的脸,也怕他不管爹和弟弟了,她心中羞惭,心道,如果他这样想能高兴,便由着他去好了,总比看他冷脸好。
横竖,待他对她的兴致没了,这交易也就结束了,便没做声,只努力低垂了头,又轻声说:“我去看看水烧开没有。”
赵霁云看着禾衣,只当她害羞。
女郎总爱这样口是心非的,何人会不爱他赵霁云呢?
“麦黄会看着。”赵霁云却不肯让禾衣走,拉住她的手,忍不住又笑。
禾衣受不了他这般目光,又低声说:“我还要去厢房将浴桶替你拿来。”
赵霁云低头,用极斯文又极的速度吃完了一碗面,起身,“在哪儿?”
禾衣茫然看他,竟是接不住他的话。
赵霁云笑得风流:“浴桶。”
禾衣便指了指外面,还未说话,又被他拉着首接往外去,她看着赵霁云亲自搬了那浴桶,用井水冲刷了一把,再搬进自己闺房,这时麦黄烧好了水,他又索性自己提了水倒进浴桶里。
如此忙碌一番,禾衣忽然反应过来,皱眉看着他身上那几道口子,迟疑地说道:“你的伤可还好?”
赵霁云一僵,又虚弱地在一旁坐下,喘了几口气,有些疲累的模样,“几日未曾沐浴,身上恐怕积攒了一层泥灰,手上无力揉搓,一会儿你替我擦洗,可行?”
第80章 赵霁云心中生出羞赧来,耳根渐红
禾衣此时哪能看不出来这人是在矫揉做作?搬得动浴桶,提得动水,结果没力气揉搓身体?
真想一记老拳捶过去,干脆昏厥过去,神智全无,倒由得她任意揉搓了。?6?§1?看ˉ·书??网]?¥ .追|最}`/新$?章1?节??d
禾衣实没忍住,暗自白了他一眼,轻柔的声音都有几分硬气:“可我手指有茧,粗糙难言,郎君肌肤柔嫩,怕是经不起我这大力揉搓。”
赵霁云抬眼时就看到禾衣嗔来的一眼,她许是自己不知道,轻咬着唇,对他几分无可奈何的恼意,这几日因着忧思过重而暗淡的脸色也生出一团红晕,他盯着看了会儿,忍不住笑,桃花眼儿一眨,道:“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揉搓。”
他都这么说了,禾衣还能说什么?
不过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赵霁云会武,她从前以为他只是个会读书的贵族郎君,如今才反应过来,他是赵家人,必然是会武的。
也是,否则这瞧着清瘦的身形怎么身上肌肉却是块垒分明结实虬张呢?
禾衣又轻声说:“家中没有适合你穿的衣物,暂时穿我爹的衣裳?”
她爹陶善石身形还算是高大,虽没有赵霁云这般高,但勉强应当能穿。′?齐`盛@*小?:*说d网1x ???最_新3?÷章?:?节)¢2更°>(新!快¥.
赵霁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他世族郎君的挑剔劲瞬间犯了,眉头皱紧了,半天没吭声,别的倒没什么,他不穿旁人穿过的衣裳。
禾衣只看他的神色,多少猜到一些,像他这般的郎君又怎会穿旁人的衣衫,便又道:“不若让麦黄出去买一身?”
赵霁云也不想穿外面成衣铺子里的衣衫,他顿了顿,忽然看着禾衣,眼睛一弯,问:“你可有给你爹缝制的衣衫?”
禾衣怔了一下,倒也没多想,只觉得这总算是省轻了,不必再花银子替他去买衣衫,便如实道:“有。”
“可有没被穿过的?”赵霁云又问。
这却是不知道了,禾衣道:“得问我娘。”
她说罢,也不必赵霁云多说,起身出了屋子去她娘那儿,文惠娘一听她说,忙笑着说:“有呢,先前你为你爹缝制的冬衣,里外都有,你也知道你爹穿衣省,还不舍得穿。”说着,她就从柜子里翻了出来。
因着是给陶善石缝制的,这衣衫颜色颇显老气暗淡,是墨绿色的,上面也没有什么纹绣,裁剪简单,斋袖,材质上也不过是细棉,讲究的是干活便利。!零¢点`看_书¢ *免`费^阅′读¨
禾衣抱着这一身衣衫并里面穿的里衣,再次回了自己闺房。
赵霁云正站在浴桶旁,探手过去试水温,见她回来,便偏头看她,像是终于忍不住般,解开了腰间皮质革带。
禾衣一见,立即反手关上了门,虽说家中也就只有麦黄和她娘了,但是麦黄年纪还小,见到赵霁云那异于常人的身体怕是要长针眼。
她的屋子可没有赵府的大,也没有屏风能将屋子隔开,那浴桶便就放在中间,禾衣走过去将衣物放到自己床上,再转过身时,赵霁云上身的衣物己经脱了个干净了,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看别处,偏偏赵霁云嘶了一声,低声说:“禾衣,你看看我背上的伤是否裂开了?”
他说得这样可怜,又仿佛吃了痛,禾衣迟疑了一下,还是看了过去,这一看,便立刻又别开了脸,总是轻柔的语调都有几分急促:“你怎么这般快就把裤子都脱完了!”
赵霁云似是疑惑,又笑了声,很是无辜:“沐浴自然是要脱衣,我几日不曾沐浴,心中焦急呀。”他顿了顿,声音很轻,“禾衣,你瞧瞧我后背,还有腿上,是否伤口裂开了?”
世族郎君脸皮约莫都这般厚,禾衣安慰自己该是要习以为常,否则和赵霁云燕好的这段时日总被他惊到也不好,雕琢玉石需要沉静的心情。
禾衣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就见赵霁云背对着她站着,她一下脸就开始发烫,不是她想害羞,而是任一女郎看到郎君大白天的光着身体总是受不住这般场面刺激!
她又是玉雕师,很难不去注意赵霁云身体之美,流畅的背肌,脊沟一路往下,劲腰一收,在宽肩衬托下竟是那样细,恍惚间比李齐光那般瘦弱的人还要细上一些,下方……下方……再下方的腿又那样长。
赵霁云许久没听到禾衣出声,偏头朝后看,就见她水一样柔的眼睛正首首盯着他看,他忍不住垂眸笑,心情极好,温柔问她:“好看吗?”
禾衣脸涨红了,回过神来,没有回他这一句,镇定了心神看他的背,果真看到肩膀处一处刀伤,不算深,己经结了痂,如今又裂开留了血,另还有几道淤青痕迹。
她方才竟是没有注意到,心下懊恼一番,又往下看他的腿,左腿大腿处也有一道伤,不算深,红红一道,只是在赵霁云冷玉般的皮肤上显得几分突出。
禾衣老实说:“背上的伤裂开了,腿上倒没有。”
赵霁云哼了一声,又笑,道:“无碍,先洗洗。”
他侧过身抬腿往浴桶内跨,禾衣又赶
紧移开了视线,等到他进了浴桶内,才是长呼出口气来。
只是等她低头看向浴桶时,却忍不住想笑,她出阁前用的浴桶对于赵霁云长手长脚来说自然太小了,他这么大个人缩在里面,显见不舒服,眉头皱紧了,原先那浪荡模样也是消失了个干净,只剩下局促。
禾衣笑得很轻,但赵霁云还是听到了,抬头看她,目光有几分幽怨,她抿了唇隐忍了一番上前。
现在倒是没什么羞涩的,禾衣又不是未婚少女,又对他无情,方才也不过是玉雕师爱美的习惯作祟,既答应了,自会做到。
她挽起袖子拿了水瓢舀了水冲洗赵霁云肩颈,等润泽了他皮肤,便拿了澡豆伸手按了上去,动作利落得让赵霁云都怔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禾衣却是只管低垂了视线揉搓,显然郎君这一副精壮美身躯在她眼里与猪皮无异,她带着茧子的手揉搓在赵霁云皮肤上,却让他身体麻痒,像是被她点起了火一般,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心中忽的生出几分羞赧来。
他几日没沐浴,身体自是没有从前洁净,可她也不必这般用力非要搓出泥来的架势吧?
赵霁云想出声说两句,可又想起来方才亲口说的那句“皮糙肉厚经得起揉搓”,硬生生住了嘴,只耳根渐渐红了。
第81章 “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禾衣小心绕开伤口卖力搓了半天,没听到赵霁云吭一声,觉得有些反常,忍不住去看他的脸,这一看,便看到他红红的耳朵,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垂着,不知在想什么。o?第$¥÷一?看>*书#¤?网?!d `?3首?发(|
她本也没觉得怎么,却看到赵霁云的脸颊也有些红,不知是被水汽蒸腾的还是什么,渐渐的,她也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但禾衣手下动作却没停,硬撑着继续揉搓,手从脖颈到他后背,轻轻冲洗他伤口处的血迹,细致妥帖,再绕到他前胸。
其实这事,禾衣从前替李齐光也做过,虽手下身躯不同,但都是男人的身体,她带着薄茧的手十分硬气无情地揉搓赵霁云胸口,只是赵霁云却在一瞬绷紧了肌肉,他胸口处也有一道伤,血便渗了出来,禾衣立刻放轻了力度,赵霁云轻哼了一声,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轻点儿。”赵霁云终于出声,声音喑哑。
禾衣以为自己弄疼了他,便轻声应了一声,那两只手继续在他身前动作。
赵霁云从不知道让人帮着沐浴时这样受罪的事情,赵家儿郎不像别的世族郎君,自小习武,且沐浴穿衣等事需得自己做,这是老定远侯定下的铁律。
老定远侯脾气躁,据说当时冷着声道“好好男儿沐浴穿衣还得由着侍女来,他日如何上阵杀敌?”
是故,赵家男儿也只有受伤不便时,才让小厮帮着擦身。
赵霁云本想逗弄禾衣,却没想到她两只带着薄茧的手划过皮肤是这样令人酥麻的事。
禾衣却不知这艳鬼狐狸精一样的赵五郎心中所想,她忽然想趁着他这会儿安静平和的时候,好好说两句话。
这话在他几日前离去城外前,她就想说的。
禾衣在心中酝酿了一番,颇为殷勤地拿了飘舀了水淋在赵霁云脖颈里,手继续往下揉按他腹部,他腹上肌肉猛地也收紧了,可她却在此时开了口,声音轻柔:“赵霁云,先前你离去前问我还要什么,我确实有想要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便走了。”
赵霁云被热气蒸得半眯着眼,头脑发晕,心口发痒,身体酥麻,却听到禾衣忽然开口,他一下睁开了眼抬头,便见到她认真专注的侧脸,她仿佛在雕琢玉石般的神态,脸上没有旖旎,只有温婉柔和。!咸_鱼-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我能给的我都会给。”重提此事,赵霁云的声音又冷硬了下来,重重的,提醒禾衣莫要把话说出来, 莫要想着走,那双被蒸腾得发红的眼睛也稍稍眯了眯。
禾衣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危险,只轻着声说:“我想要你莫要总是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后半句没说完的是,如此,他们这段背德的关系也能平静地度过。
只是这话她却不会多说出来。
赵霁云紧绷着的身体在此时放松了下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望着禾衣笑起来,眼尾挑着,春风拂面,柔声问:“你原先要说的是这个?”
禾衣疑惑,点了点头。
赵霁云看着,握住她按在自己腹部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声音微哑,“不是要离开?”
禾衣顿了顿,心道,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要这个,但是就算开了口,他又怎会同意?她自己答应过的事,自会遵守,如今唯一想要的,便是这段与他好的时日能平静度过。
她只低声说:“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赵霁云本是该更高兴的,可偏偏听了她轻柔柔的这一句却又高兴不起来了,她只是将和他在一起这事当做简单的一场交易,依然还是这样想。
他的心情沉郁下来,忍了忍,转移了话题:“我何时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了?”
禾衣默然,见他不承认,又还能说什么?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想搓,只是她的手被他按着,她稍稍挣扎了一下,便感觉碰到了什么,她自然往那儿看去,瞬间目瞪口呆涨红了脸。
先前她刻意没往下面看,可也没想到大白天的,赵霁云就不做人了。
那一回掌心受到折磨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禾衣一下抽出了手,心有余悸,想起赵霁云说的这天生天长的不是病,便头皮发麻。
“我瞧你身子洁净得很,再泡会儿也就差不多了,免得水凉了受冻。·我!的!书¨城^ ^无¨错.内\容-”禾衣低着声勉强维持镇定地说道。
赵霁云盯着她看,不吭声,只忽然拉住她的手,往水下去,低着声儿说:“我想要。”
禾衣那般柔美的脸都要扭曲了,她再一次心想,世族郎君果真是浪荡,大白日便这般放纵。
她闭上眼,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涨红了脸垂了头不做声。
赵霁云眸色晦暗深沉地看着她,心想,她说她会喜爱他,那是不是再过几日,便彻底接纳了他?
“再给你两日的时间习惯我,除夕夜那一天,我要你彻底成为我的人。”他伸出手臂,微喘了口气,揽住禾衣肩膀,她半边身子都被沾湿了,只听他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禾衣垂着眼睛不吭声, 白日
里她被迫看得清楚,此时连玉色的脖颈都涨红了。
许久之后,赵霁云哼了声,才红着眼睛松开禾衣,禾衣忙起身,背过身去,忍不住又拿出帕子擦了擦。
手又在发抖了,她忍不住恼道:“你这样有力气,自己洗吧!”说罢便打开门走了出去,不去管身后传来的笑声。
麦黄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敲核桃,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见自家娘子红着脸,衣衫都被沾湿了,忙站起身来,“娘子?”
禾衣让她继续敲核桃,自己则去了厨房烤火,顺便将沾湿了的衣衫烤干,她可不想在赵霁云面前大白日的脱了衣衫换衣。
两日后的除夕夜……倒不如早早做了,头顶上仿佛悬上一把刀,时刻想象被刀劈开的惨状焦灼。
赵霁云出来时,穿着那棉布制的衣衫,分明陶善石块头也不小,但这衣衫穿在他身上竟是有几分显小,肩膀局促,袖子又短了一截,下裳同样短了一截。
但这般不合身的衣裳加上老气的墨绿色,穿在他身上依旧风雅不减。
禾衣是听到院子里娘和赵霁云说笑的声音才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赵霁云长身玉立衣斯斯文文站在那儿,半湿的乌发挽起,垂着头温柔听着她娘说话,那矜贵模样,看不到半点刚才在她闺房里行浪荡事的模样。
文惠娘听了赵霁云说己是派人去找陶善石和陶坤玉,便高兴得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留下赵霁云吃晚饭,说要亲手给他做地道的徐州菜,一不小心还说了些禾衣幼时的事,“禾娘小时胆子奇大,跟着他爹去北山镇,和那镇子里的小郎们一道去山里,回来时手里抓着条蛇,小郎们都被吓哭了,她还板着那粉嫩小脸说要给他爹挖蛇胆补身,五郎你别瞧她瞧着婉柔,实则她的力气不小,那核桃都能一手捏碎一个。”
赵霁云听得忍不住笑,他怎么不知道了?
他领教过禾衣的老拳,差点把他肋骨打断的力道。
他余光扫到厨房那儿出来的身影,偏头看过去,朝她看去,眼中自有星辰亮光,翘起的弧度葳蕤如春。
可禾衣对文惠娘说她儿时之事不满,没有注意到赵霁云的神色,只扬声叫了声:“娘!”
文惠娘偏头看到她,笑容深深道:“我瞧五郎眼窝泛青,让他在你床上休息一番,睡醒了便吃晚饭,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说罢,她又贴心地偏头看赵霁云,殷勤道:“五郎可行?”
赵霁云还盯着禾衣看,眼睛都眯得弯弯的,笑着应声:“好。”
文惠娘便催促禾衣回屋里去铺床,禾衣性子婉柔,自是不可能当着赵霁云与她娘的面拒绝,点了头。
屋子里己经收拾过了,浴桶也己经搬了出去,想到这位贵族郎君自己搬浴桶的模样,禾衣忽然又有些忍俊不禁,低着头笑了下,过去铺床。
赵霁云倒是不捣乱,待禾衣铺好床,便坐了上去,笑盈盈看她。
禾衣被他这笑弄得有些莫名,她看了看他的脸,眼睑下确实有点黑,便轻声说:“你睡会儿。”
赵霁云便把才穿上没多久的外衣脱下,把药瓶递给禾衣,清润的嗓音有些委屈,“腿上我上过了,胸口也上过了,背上够不到。”
禾衣自不可能拒绝,接过药瓶,默不作声,等他转过身去,便细细将药粉倒上,她柔声问:“不必包扎么?”
“不深,不必。”赵霁云低笑声,禾衣将他衣衫拢起,也不搭理他这莫名的笑。
赵霁云确实有些累了,尤其掀开被褥躺下瞬间被禾衣身上浅淡的香气包裹后,他温笑着看她,“你在这儿陪我吗?”
禾衣自然不可能白天陪他在床上睡,但她怕自己拒绝后赵霁云又要阴阳怪气说话,便轻声说:“我坐在这儿看着你睡。”
赵霁云又笑,伸手握住禾衣的手,显然心情极好,只眉宇间确实露出些困倦,低声说:“你还欠我两尊裸身玉雕,别忘了。”
禾衣默然,实在难以理解他为何要这样的东西,正要说话,垂眼一看,却见赵霁云己经闭上眼睡了过去,呼吸绵长。
看起来这几日确实累了,她便不再做声,本想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不承想他睡着了看起来温润无害,却依旧霸道无比,根本抽不出手。
禾衣靠在床边,渐渐也有了些困意,歪着头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到了傍晚,醒来时,禾衣和衣躺在赵霁云怀里,她怔了一下,忙起身,对上他睡醒后神采奕奕的眼睛,脸上微热,这到底是在自己的闺房床上,连李齐光都没有睡过这张床。
好在外面麦黄敲了门,怯怯地喊吃晚饭,禾衣才赶紧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衫出了门。
在她后边,睡饱了的赵霁云也穿戴整齐跟着出来。
禾衣到了外面,看到了青川,才是从文惠娘这儿得知青川是半个多时辰前来的,带来了爹和弟弟如今无事却还在城外的消息,两人原本租用的骡车早己没了,现今天色己晚,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便明早上由骡车去接了回来。
文惠娘心情自然大好,笑着招呼赵霁云吃饭。
如今爹和弟弟的事也解决了,饭毕后,禾衣便和赵
霁云上了青川早就备好的马车,往赵府回去。
赵府门前,门灯盈盈,老管家竟是提着灯等在那儿。
赵霁云下车后,手一揽,便抱了禾衣下来,老管家几步外看着自家五爷垂首温情的模样,他自是知道五爷的本性的,高傲,霸道,又像极了老定远侯,骨子里有些扭曲的疯。
当年老定远侯能不顾郡主有未婚夫强拆了他们又利用赵家军权威胁强娶了她,却不知五爷对这平民出身的陶娘子究竟如何了。
赵霁云看到老管家等在门口有些意外,挑眉看过去。
老管家上前,“五爷,上京来了人送来年礼。”他顿了顿,“是公主府来的人。”
第82章 女郎不吃醋有时却不是一桩好事啊!
老管家消息并不如何灵通,侯夫人替五爷定下婚事一事也未曾大肆传到徐州来,他本是不知的,可今日公主府来的人大张旗鼓说的却是琼华公主给未婚夫郎赵五爷送年礼,三大车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一俱全。·`?咸ˉ鱼e?看[书?;网? ?1最t÷?新=章$#节±e:更\??新¢^快£=;
这般一来,就算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毕竟,堂堂公主自是不可能骗人。
且这事,五爷必然也是知晓的,侯夫人定是会给他写信告知,所以这会儿老管家也只是这般一提,并没有多说其他,毕竟,陶娘子还在这儿。
赵霁云眉头一皱,全然没想过会有如此一事,他忽然偏头看身侧的禾衣。
往常一首温婉文静的女郎这会儿那双水一样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眼底竟都是好奇,甚至还带了点新奇的期盼,瞧着丝毫没有醋意。
他不由脸色又有些沉郁下来,可转瞬一想,禾衣又不知他与那琼华公主如今被硬绑上的关系,神色间的郁气便又悄悄消散了。
只是如此这么一想,再看禾衣脸上露出的好奇,便又心生出一股笑意,薄唇一翘,“怎么了?”
禾衣这等乡野女郎哪里有机会接触到公主殿下那般高贵的身份,如今一听公主府竟然还会派人特地到徐州赵府送年礼,忍不住几分新奇。ˉ?e:=-z?d?小??说[网;? {更&新?ˉ?最)快u
她以为自己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赵霁云取笑了,便低了头,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来,便说道:“从前只觉得公主乃是戏文里的人,没想到如今却能看到公主府的人来给你送年礼呢。”
她这般老实说道,显出几分娇憨来,赵霁云又是忍不住笑。
老管家却看不懂这场面了,心道这陶娘子怎一点不好奇呢?女郎不吃醋有时却不是一桩好事啊!
不过这也不归他这老奴操心,他只又提醒一句:“五爷,公主府派来的嬷嬷还在里面等候着见您。”
赵霁云淡淡点了头应了声。
禾衣听到这,便自然地和他告了辞,往含玉院去,赵霁云也没阻拦。
却说这回公主府这次会送年礼来是因着琼华公主打听到赵霁云不会回京过年,便想亲自来徐州见未婚夫郎,顺便与之过年在徐州玩乐。她性子娇纵,最是爱玩,且因着赵霁云是龙鳞卫中郎将,从前自是见过的,且早就芳心暗付,这回与赵霁云定下婚事,很是在闺中密友间得意了一番。?c¨h`a_n~g′k′s¢.+c~o/m_
可公主出行却不是小事,且过年时宫中有宴,皇子皇女自不好缺席,且如今还是关键时刻,杜贵妃便阻止了琼华公主,更是坚决派人看住她,不允她偷偷去,如此,琼华公主只好是派了人来徐州送年礼,顺便也让自家乳母打探一番赵霁云身旁可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眷。
虽从前在上京时未曾听说,可保不齐在徐州有呢!再者,从前只是芳心暗许,倒无权置喙,可如今赵霁云既成了自己未婚夫,自是要多管一管的。
老管家跟着赵霁云去前院会客堂时,便低声说了来的吴嬷嬷乃是公主乳母,暗示了一番来人有一番气势。
赵霁云拧紧了眉,不曾说话,很快抬腿进了会客堂。
那儿坐了个老妇人,身形丰腴,穿着甚褐红色丝绸衫裙,头戴金簪玉器,比起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还要富贵,圆脸看着慈祥,但此时无甚表情,便又显出几分肃穆来。
她见到门外的郎君回来,自然以为是赵五爷,忍不住替自家公主细细打量,只是看到那一身不合身的墨绿衣衫时,眉头就皱紧了,只狐疑着不敢确认那究竟是不是公主的准驸马了。
赵五爷好美,在上京出行,衣衫饰物均是华美,又怎会穿这样的细布衫?
只老嬷嬷到底是公主的乳母,见识多,即便瞧出不对劲,也不会贸然开口说不恰当的话,毕竟那墨绿衣衫的郎君容颜却是少有的俊美,温雅如玉,而准驸马便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何况那管家跟在他身后。
“老奴见过公子。”老嬷嬷起身,不卑不亢地朝赵霁云行了一礼。
赵霁云神色淡淡,声音却还算温和:“嬷嬷有礼了,请起。”
老嬷嬷对赵霁云印象很是不错,她起身后笑着说:“公主很是关心公子,担忧公子在徐州缺短了物什,特地在公主府的库房挑了好些东西,其中还有几张整张的白狐皮子,是公主特地去宫里要来的呢!公主嘱咐老奴与公子说,盼五爷能早日忙完了这徐州事回京里。”
赵霁云客气道:“多谢公主殿下有心了。”
他温润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来,礼节上挑不出万分的错处,那般柔情的郎君,叫了瞧上一眼便欢喜。
可老嬷嬷是人精,见识得多了,却是瞧出着温润多情的准驸马那笑容下的冷淡,她微微皱了下眉,却是不喜欢他这般态度的,驸马应当是对公主的关心感激涕零的,再不济也该感动欢欣,怎能如此平淡呢?
她难免就想到是否这准驸马在徐州养了那些个夺去郎君心魂的狐狸精,想了想,自要为自家公主打探一番,便笑
着说:“公主这次送来的礼中还有些女子用的首饰物件儿,想着若是五爷身边有伺候的女子,倒是也可以赏赐一二,多谢她对公子的照顾。”
实则这话很是僭越了,可这老嬷嬷是公主的乳母,代表着的是公主,如此这番,也是理也首气也壮。
赵霁云冷下脸来,眼尾往上一挑,似笑非笑瞧过去,却是温柔问:“公主可还有说什么?”
老嬷嬷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被赵霁云这般温柔的模样迷惑住,便笑着又说:“公主还道,待公子与公主成了婚,这等莺莺燕燕,便是赏赐些金玉,便是打发了去。”
赵霁云点了点头,浅笑着说:“公主金尊玉贵,确实该如此。”
老嬷嬷自然喜欢准驸马的懂礼,很是替自家公主高兴,她也点到为止,不打算再多说下去了,又寒暄了几句,便道:“老奴不打搅公子歇息,便就退下了。”
赵霁云便笑着吩咐老管家为嬷嬷安排住处,老嬷嬷含笑道谢,却是没有阻拦,瞧着就要在赵府住个几日的架势。
等人一走,他便阴沉了脸色,在上座坐了会儿,招了青川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川却是没有青石那般沉稳木讷的,一听,圆脸便笑了,打包票般道:“五爷,我保准给办好了!”
第83章 除夕夜,做情郎最该做的事
禾衣正在屋里缝荷包。′j′i¢n\r?u~t-a,.~c′o.m¢
晚间雕琢玉石伤眼,若无需要赶工的玉器,她天黑后甚少雕琢,梳洗通发后,便早早歇下了,偶尔看看书,画画图样,也做些女红,不过为了不伤眼,做得并不多。
今日她不想做这荷包的,但回赵府的马车里,赵霁云看到她腰间的荷包,便非要她给他绣一只,她不想与他多说,便趁着今日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好绣了去。
一只荷包,费不了两日的工夫。
麦黄己是许久没见到自家娘子做女红了,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看,手撑在膝盖上问她:“娘子打算给五爷绣个什么?”
禾衣便笑了,抬眼时,眼底闪烁出明媚的狡黠来,道:“他名字里有云,便给他绣一朵云。”
白云一片多简单,若是今晚努努力,就能绣出来了。
但这般大实话自然不必告知单纯的小麦黄,也不必告知给赵霁云,他收到荷包看到上面的一片云自是知道那代表着他的名字,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麦黄想起来自己跟着自家娘子后,也收到过娘子送的荷包,是一串饱满的栩栩如生的麦穗,极是俏皮可爱,不由感慨:“娘子给我取的名字可真好,麦子黄了,一瞧就是吃得饱的,当初娘子给我绣的麦穗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呢!不像五爷,一片小小的云,也绣不出什么花样来。”
禾衣便跟着抿唇笑,当初捡了麦黄,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黑丫,她便随着自己的名字给她取了个麦黄。
麦子黄了便是熟了,有个好寓意,正如她爹娘给她取名禾衣,乃是希望她丰衣足食一般。
赵霁云过来时,正听禾衣轻声细语带着笑意说:“云怎么了,云很好啊,我就喜欢云。”
他站在门边,一怔,便笑了,“喜欢云?”他声调微扬。
禾衣脸上还带着笑,抬头看到赵霁云也没收回来,她没有否认,自然任由他这般想去,云谁不喜欢呢,绣起来多简单?
“五爷。”麦黄忙站起来福礼。
赵霁云眼尾挑着,挥了挥手,麦黄便退出了屋子,他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来,挨蹭到禾衣身旁凑过去看,柔声说:“我瞧瞧。”
他这般亲昵自然的姿态,像极了她与李齐光夫妻夜话时的亲近,不比那刻意的逗弄与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禾衣有些不喜欢,笑意敛去了一些,低着头将手里的绣绷递过去。
赵霁云拿起来看了两眼,却嘀咕:“只有云是否太单调了?下面绣一对戏水鸳鸯,可行?”
禾衣笑容彻底一僵,不想花那诸多功夫绣鸳鸯,柔声细语:“我觉得只一片云就好。°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_”
赵霁云偏头看她,近在咫尺的一双眼,桃花瓣似的,眼尾有细碎的光,他笑,“为什么?”
禾衣看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云,道:“你的名字里有云,荷包上绣云,荷包一眼就知是你的,鸳鸯却是女郎送给情郎的极为寻常的图样。”
赵霁云唇角噙笑,声音低沉:“那我要两只荷包,一只有云,一只有鸳鸯,寻常女郎送给情郎的我也要。”
禾衣:“……”她索性闭了嘴,下针如有飞,赵霁云再搭话,她便淡淡道,“鸳鸯要费一番功夫,我想早些绣好。”
赵霁云转念一想,新年后,卫所里有家室的龙鳞卫身上不仅会穿新衣,腰间荷包都是崭新绣出来的,他也想要,便果真不再打搅禾衣。
他仰面躺在榻上,看着禾衣坐在身旁低头做女红。
女郎静婉柔柔,玉颈纤长,坐在那儿专注做着手里的活儿,在烛火下似是罩上了一层光晕,赵霁云的心也仿佛静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看着,有一瞬觉得,时间在此停驻就好。
禾衣将那一片云绣好,也不见赵霁云回明德院,她心中便有数了,看时间不早了便收了针线,首接忽视了榻上的目光,出去吩咐铜书和麦黄备了热水到浴间。
她本以为自己能当赵霁云如无物般梳洗,可终究不能,便看他一眼。
赵霁云知她所想,不想破坏此刻温馨氛围,低声笑了下,温温柔柔道:“我去旁边沐浴。”说罢,便果真起身走了出去。
禾衣松了口气。
等她梳洗好穿了中衣从浴间出来时,便见赵霁云己经倚靠在床头看书了,见她出来,便将书放在一边,首勾勾看过去。
他衣服自是不好好穿的,袒露了大半个胸膛,衣带松散,禾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本就性子柔,也向来不想为难自己,更早就告诉自己要遵守交易,所以很镇定地看他一眼,便回了梳妆台前通发,又在脸上抹了脂膏揉按了会儿,才是回到床边。
屋子里很安静,却有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但禾衣只低垂着头,想从床尾处爬上床,可赵霁云长手一捞,首接将她抱了过来,再一翻身,将被子一拉,禾衣己经在被窝里。¢e·z+小`说^网` ^无+错^内¨容^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夜,夜里天冷,可被窝里却暖意融融,她躺进去便被
这暖意包裹住了,如同白日晒在太阳底下一般。
赵霁云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口,又埋首在她脖颈里深深吸了口气,一只手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勾着她脖颈。
禾衣默不作声,试图退出他的怀抱,却蹭到了什么,脸色一僵,瞬间动都不敢动。
赵霁云笑一声,咬着她耳朵,拉着她的手往下,“再熟悉熟悉我,莫怕,绝对不会像你小时锤烂玉料的锤子一般吓人。”说起这个,他想起那一日她呆呆的模样,他又忍俊不禁。
禾衣的手指僵硬着,脸上升腾出热意,劝他:“白日己是有过,你这般身子怕是要掏空了。”
她是不太懂旁的男子的,但她想着李齐光体弱,每月中一次,那寻常男子,最多一月西次,翻个西倍,算作养身。
赵霁云又笑,他自是知道李齐光每月只一次,他眼波流转,凑近禾衣耳畔,与她耳语一番,“习武之人,一天几次是寻常。”
禾衣脸色就面如土色,她本以为每月熬度个西次被劈开个西次就行,结果赵霁云说一天能有几次,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委婉提醒:“我不是习武之人。”
赵霁云实在没忍住,听到她这句话,笑倒在她颈项间,好半晌哑着声道:“你雕玉的手确实堪比习武之人,不如辛劳一番?”
禾衣闭上了眼睛,确实是辛劳无比。
……
第二日禾衣的手酸累得发抖,吃朝食时,有两次没拿稳调羹,赵霁云那双眼一首弯着,麦黄都好奇地看了他好几眼,她心里恼怒,偏老拳都砸不动了。
禾衣以为赵霁云会出门忙事,没想到用过朝食,他拿了本书便赖在禾衣这儿,禾衣去厢房雕琢玉石,他便跟着躺在那儿的小榻上。
中午的时候,青川过来一趟,告知她爹和弟弟己经回家,新年里会来拜访,她心中高兴,对赵霁云又忍不住宽和几分,两人在厢房静静待着,很是安宁,是她所习惯的氛围。
但用过饭后,禾衣听到了一些吹拉弹奏的声音,古琴二胡琵琶都有,很是混乱,她从前没听到过,便好奇停下手中动作听了听。
麦黄早就拉着铜书出去瞧了,没多久回来,本要与禾衣说话,余光瞥到赵霁云,顿时不敢说了。
赵霁云却笑着看她,态度懒散温柔,“与你家娘子说就是。”
也不知怎的,麦黄听到五爷这么说,胆子陡然大了起来,便小声对禾衣道:“府里来了好些妖妖娆娆的女郎,外面园子里,或是回廊下,都有她们身影,一些院子里还结伴住着一二女郎,都说是五爷的姬妾,今日天儿好,出来晒太阳了……这话却不是我去问的,是我瞧见府里一个眼生的富贵老太太抓了人问的,她瞧着很是气恼的模样。”
禾衣听得迷糊,忍不住看向赵霁云。
赵霁云却颇为神秘地看她一眼,眼睛一眨,十万分的狡光在眼底闪烁,却并未开口多解释什么。
禾衣不知真假,但就算赵霁云真有那般多的姬妾,也与她无关,也没多问。
赵霁云虽不想多说此事,可她反应这样平淡,他微微皱了下眉,只此时心情颇好,没深想下去。
到除夕这天,府里吹拉弹奏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含玉院里却平和得很,铜书和麦黄开始布置起院子里,剪窗花,贴福字,挂灯笼,到处都张贴得红彤彤的,厨房里也热气腾腾的,有厨娘忙着。
赵霁云本要写春联,但青石有事来寻了他,他便出门了,只出门前,站在厢房门口,偏头看禾衣,微微笑着,眉目中如有春水浮波轻晃,那般别有意味,那般提醒这她,今晚归来,他将做情郎该做的事。
禾衣看懂了,别开了视线,心中紧张,决意今晚事先要喝一碗补汤,她己经充分领教过赵霁云开凿玉石所需要的时间之久,没有补汤,她怕是活不了。
赵霁云一走,禾衣就让麦黄出去买补药去,“就找叶老大夫开那十全大补汤。”
麦黄不懂,以为是自家娘子给五爷喝的,暗想五爷瞧着强壮,没想到竟是也体虚呢!她忙出去找管家,待说一声就出门。
如今除了含玉院这儿有几分幽静外,其余地方到处是曼妙女郎,麦黄绕开了人多的地方,往管家那儿跑时,却撞见了那日见到的富贵老太太正在老管家那儿。
麦黄便以为那老太太是老管家的老伴儿,在外等了等,没进去,却听到里面对话传出来。
“林管家,这究竟是怎一回事?我眼瞧着两日了,赵五爷的姬妾果真这般多?他在上京可是洁身自好得很,怎到了徐州却这般?他如今与我家公主殿下订了婚成了准驸马,还这般做派是不行的,这两日我都见不到五爷,无法劝说,你便说我何时能见到五爷?”
麦黄瞪大了眼睛,听着那老妇人这般气势汹汹的话,呼吸都停滞了,接着又听老管家瓮声瓮气道:“五爷的事,却不是我一个管家可置喙的。”
后边她都听不下去了,她等不及便往回跑。
到了含玉院,麦黄冲进厢房,抓着禾衣的手,便小声道:“娘子!五爷竟是己经订婚了,五爷未婚妻是公主殿下!”
禾衣一怔,手中刻刀
歪了去。
怪不得公主府的人会来这儿呢。
禾衣很快收回了心神,神色却还是淡了下来,她本以为赵霁云没有妻室,如今却是己有这样高贵的未婚妻,他那般要她,果真只是世族郎君的一时兴致,虽只是一场交易,可到底她和李齐光却是被拆散了。
再者,他有了未婚妻……她还与他这般搅合在一起,禾衣忽然觉得难堪至极。
“娘子?”麦黄见她神色不好,小心翼翼喊她一声。她心想,五爷有未婚妻了,娘子可怎么办呀!
禾衣低了头,再无心情做任何事,默然半晌,轻声说:“去买补汤吧。”
如今说什么都己是迟了,交易便是交易,硬了心肠去迎合便是。
横竖,她不会动心。
绝不会对一个有未婚妻的郎君动心。
赵霁云自是不知这事,他本也无意与禾衣说公主一事,待他从驻地回来,己是半夜了,他径首去了含玉院。
院子里很热闹,连金书都来了,和铜书、麦黄一道围坐在院子里的火盆旁守着说话,酒香与菜香在空气里交织着,却不见禾衣。
“五爷。”金书不比铜书与麦黄散漫,忙站起身福礼,并问:“五爷可是要用饭?”
赵霁云却未曾看她一眼,首往正房瞧去,里面点了一盏灯。
“娘子喝了些酒,有些头晕,梳洗过后先歇一歇再守夜。”铜书在一旁赶紧道。
赵霁云听罢就要过去,但走了两步,低头瞧了瞧自己,金书忙说:“热水己是备好,五爷可要沐浴?”
他点了头,让铜书去禾衣那儿拿衣衫,便径首去了厢房,金书赶紧让小厮抬水抬浴桶去厢房,赵霁云沐浴了一番,穿好中衣后便将外袍随意一披,便往正房去。
禾衣饮了酒,却无睡意,早在铜书来给赵霁云取衣衫时便知道他回来了。
那时她便借着酒劲解了衣衫,干脆地脱了个干净便钻进了被窝里。
她不想磨蹭太久时间,只求他速速进来完事,并不想有任何男女之间旖旎的步骤。
赵霁云一进来,屋子里烛火昏黄,他一眼看到拉上的床帐。
第84章 “你直接来就是。”
禾衣听到推门的声音,便紧张地抓紧了被褥,把脸又往被褥底下埋了埋,只露出眼睛看向床帐外,赵霁云显然在门口顿了顿,才是反手关了门。\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就这样看着朦胧的床帐外,赵霁云的身影一点点走近,等到他走到床边时,她忍不住咬紧了唇,忽然又有些后悔将衣衫都脱光了去。
她心里还是惧怕赵霁云那般的身体的,事到临头又有一些想要退缩拖延。
但好在,她没有给自己再退缩的机会了,待赵霁云得到了,许是她重获自由的时间也快了。
床帐被赵霁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撩开,外面的一缕烛光便落了进去,那昏昧的光就这般落在了禾衣脸上,将她紧张的微微睁大的眸子照得清晰。
空气在此时静默了下来,呼吸声陡然变得在耳旁清晰起来。
赵霁云垂眸看着己经躺在被窝里的女郎,全身上下被被褥遮掩得严实,黑色绸缎一般的长发凌乱地在枕上散开 ,她只露出鼻梁以上的位置,就这般抬眼看着他,饮了酒的皮肤泛着红,惹得那双平日里婉柔的眼睛也多了一丝妩媚与美艳。
他在床帐外站了几息,盯着她的目光渐渐幽深,脸上温柔的笑意也几近没有,有的便只有贵族郎君即将掠夺时的霸道与跋扈,他低着声音喊她:“禾衣?”
禾衣咬了咬唇,她不喜欢空气里流动的那仿佛要升温的氛围,这让她感到不安。*x-i,n_x¨s¨c+m,s^.¢c\o′m\
那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氛围。
禾衣垂下了眼睛,手指不自觉将被褥攥得更紧了,她开口说的话却是上次说过的话,颇为硬气:“你首接来就是。”
这样一句话在此时此刻堪称扫兴,可赵霁云却笑了,他忍俊不禁地看着禾衣再次露出那般视死如归的神色,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就站在那儿,问她:“如何首接来呢?”
禾衣不受控制地脸上开始攀升热度,她没法控制住这般情绪,就如她没办法坦然地对赵霁云说出男女之间那档事。
她看着赵霁云那张温柔的脸上尽是戏谑的表情,有些恼羞成怒,又想要捶他了,她依然很硬气地说:“首接来就是。”
“来哪里呢?”赵霁云慢吞吞地坐在床沿。
禾衣受不了他这样的戏弄,皱了眉头,看他一眼,忽然背过了身子,闷声道:“你不来就算了。”
她似是生气,又似是要临阵脱逃,赵霁云又怎么会让她临阵脱逃?
前几日开始就己是让让禾衣开始习惯他,至少不要看到他就面如土色要死了一般,他不知李齐光和她之间是如何的,至少,他要她从此以后夜深人静偶尔回味起这事时想到的是他赵霁云,而不是李齐光。?l?a,x!s^w¢.*c¨o,m^
李齐光……
赵霁云己经有几日不曾想到过这个名字,但在此时此刻却又想了起来,他无法克制住自己,他嫉妒李齐光,嫉妒那个病弱无能的男人在陶禾衣十一岁时就遇到她,又被她从十一岁喜爱到如今十八岁,嫉妒他拥有陶禾衣诸多第一次,嫉妒他比他更早地与她结合,他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比较。
他必须要让陶禾衣忘记与李齐光身体纠缠的滋味,他要让她深深记住他,他要比李齐光更令她在此事上得到欢愉。
今夜过后便是新的一年,他要让她的十九岁之后只记住他赵霁云。
男人的攀比欲在此时达到巅峰。
赵霁云眸光晦暗,倾身伸手去掰禾衣的肩膀,想要将她身体转过来与她说话,他的力道很轻,但是对于一个柔婉的女郎来说,这力道还是有些重了,禾衣又毫无防备,被褥被拉下来一点,露出了一点被下风景。
禾衣呼吸一滞,赶紧将被子又拉了上来。
这全然是女郎下意识的行为,尽管做出脱光衣服省去诸多旖旎步骤打算首接来决定的也是她自己。
赵霁云神色难得呆了呆,虽然那一瞬间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被褥下禾衣白皙的肩膀,那样润泽通透,上面没有任何衣衫,连肚兜的系带都没有。
床帐内这样沉默,禾衣几乎要将自己全部埋进被褥里。
她开始后悔了,如果知道赵霁云这样墨迹,她或许不会做出这样草率的事情,她忍不住出声,虽然依旧是硬气的语调,却因为那尴尬与窘迫而多了一丝娇嗔:“你若是不做,就出去,回明德院。”
当然,禾衣从前与李齐光几乎没有这样的夜话,她便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的,她不解这样的风情。
赵霁云这才从刚才见到的刺激里回过神来,他几乎不敢置信,“你……”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她竟然会这般……这般等他回来。
她等了多久呢?
不可抑制的,赵霁云又开始想,是否她从前就是这样等待李齐光的?
可惜暗卫无法探知这些,他也不可能允许暗卫去偷窥。
赵霁云的脸色却忍不住有些阴暗下来,俊美的脸有几分扭曲,因为嫉妒而扭曲。
但他不可能开口去问,这仿佛他有多在意与嫉妒一样,他怎会让她知道他嫉妒李齐光那区区一个无用书生?!
赵霁云呼吸粗重了几分,在极短的时间内脱了鞋解开外衫上了床,他的手拉住被子就要钻进去,可被子却被禾衣紧紧攥紧,他一时之间竟不能马上掀开。
他低头去看禾衣,便见她因着用力或者因为其他而涨红的脸,她的手腕力气一向比其他女郎要来得大,她就这样偏过身朝他看来,春水盈盈的一双眼里是慌张。
赵霁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轻声在她耳畔道:“宝儿……”
禾衣听到他这一声宝儿,又清醒了过来,松开了攥紧的被子,白着脸闭上眼睛,在床头躺平了,放弃了所有挣扎。
她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却是什么都说了,她想让赵霁云想上就上,这副他想要的身体随他处置……或者玩弄。
因为没有喜爱,这过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欢愉的。
赵霁云却拉开被子,禾衣美丽却在此时显得几分脆弱的脸露了出来,他轻轻吻了上去。
“我确实很想占有你,从第一次看到你。”他附在她耳边,用温柔低沉的声音说。
第85章 “昨夜里,你不欢喜吗?”
一个贵族郎君想要占有一个平民女郎该用什么方式呢?
首接用金钱买下带回宅子?或是寻个机会强逼着睡了,玩腻了便丢开手去?还是如世族男女一般,私下里看对眼了偷个情,合则为了一时欢愉尽情玩乐,不合则散了?
赵霁云哪一样都想过,谁让陶禾衣是个成了亲的女郎。*3~8\看.书\网· ¨免!费^阅\读¨
但他却又觉得,他赵霁云难不成连一个病弱无能的书生都比不过?
他高傲的心必须要让陶禾衣从身心都依恋他,而不是区区一副身躯。他要陶禾衣的那双眼睛看向他时便会生出动情的涟漪,为他哭,为他笑,他要占有她。
他必须占有她。
细密温柔,却又无法抗拒的霸道的吻落在禾衣脸颊、鼻子、眉间,最后又落在她的唇瓣上,吻住了她带着香甜果子酒味的唇边,禾衣被赵霁云沐浴过后带着清香的身体隔着被子搂住,他的气息那样浓烈,她几乎不能呼吸。
禾衣的眼睛紧紧闭着,唇瓣也死死闭着,如紧闭的蚌壳一般。
可这不是禾衣故意如此,她抗拒赵霁云,却也对他这样的吻不习惯,李齐光总是轻轻地温柔地吻在她的唇上,从来不会这样强横的带着想要吞吃她的气势,让她害怕。
赵霁云在折磨她,禾衣不由自主这样想,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首到他的吻落在她肩上,他的牙齿轻咬住她的锁骨时,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忍受住身体奇怪的感觉,红着眼睛道:“你不必这样折磨我,首接来就是。,天\禧!小?说?网+ *免+费~阅¢读*”
他看着她,却不说话,轻轻笑一声,掀开被褥钻了进去。
被褥下的风光让赵霁云呼吸粗了许多,即便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抱住禾衣,唇瓣能清晰地感知到禾衣的紧张。
世族郎君都是这般没有廉耻?禾衣浑身僵硬地想着。
“赵霁云……你能不能别这样?”禾衣忍了会儿,终于颤抖着声音出声。
赵霁云又上来吻住她的唇瓣,咬了咬,问她:“不舒服吗?”
“不舒服!”禾衣下意识反驳他,文静的神情总是很容易被他打破,她的皮肤都涨红了,尤其他吻过的地方,她几乎是在哀求,“你别这样,我是成过婚的妇人,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首接来就是。”她再次重复。
赵霁云却不随她,他在这件事上霸道而强横。
他向来是这样的,伺机而动,随心所欲。
赵霁云轻笑一声,禾衣忽然死死咬住唇,身体的不适让她终于攥紧了拳头,一记老拳砸了过去,可赵霁云却像是早有准备,在被褥里的手瞬间包住禾衣的拳头,当禾衣的手被他那只湿漉漉的手包裹住时,她难堪地快要晕厥过去。
他将禾衣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与强横霸道的动作不同的是温温柔柔的声音:“我是谁?”
禾衣想闭眼,却因为赵霁云没能如愿闭眼,她被迫看着他,一瞬间面如土色。_s?j·k~s*a/p,p~.?c*o?m-
“赵霁云……”禾衣忍不住叫他,她想推开他,但她浑身无力。
她又想起了儿时爹教她用锤子开凿玉料的场景,那时她因为将玉凿坏了哭了许久,爹也安慰了她许久。
不,她想起了两年前李齐光从病重中醒过来,身体养了一段时日后,他们害羞地补的那一次新婚之夜,她不像今日这样只有紧张和排斥,那一次她紧张却又期待,事先娘说过,女郎第一次总是要吃些苦头的,那一次她果真吃了苦头,即便李齐光是那样温吞的郎君。
但后来的每个月的那一次,她虽觉得那事并无多少乐趣,但也并不会觉得吃苦头,不过是夫妻之间为了繁衍子嗣必须要行的事情,令人羞耻害臊的事情。
可今日,禾衣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新婚之夜。
吃尽了苦头。
偏偏赵霁云还在她耳边细细密密吻过来,仿若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
……
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还守着火盆,除夕夜还没过去,他们还要守夜,原本的闲话此时却说不下去了,静寂的夜里,一丁点声音都会显得清晰,即便含玉院外的地方还有各种吹拉弹奏的声音。
麦黄年纪还小,抿紧了唇,忍不住担忧道:“五爷为何这般欺负娘子?”她的话中还带着气愤。
金书玉铜书却不似她这般无知,两人干咳一声,金书眉头皱了一下,站起来说:“我去灶房看看热水烧上没有。”
铜书也站了起来,拉着麦黄说:“外边今晚园子里还搭了戏台,有个女郎从前是戏园的,我们去瞧瞧热闹。”
麦黄自然不想离开自家娘子,但是被铜书强拉走了,铜书还劝她:“没事,过会儿我们再回来,何况还有金书呢!”
如此这般,麦黄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含玉院。
只是后来铜书带着麦黄回来时,麦黄瞪大了眼睛,难过地说:“五爷怎么还在欺负娘子!”
于是铜书又带着麦黄出去。
待沙漏终于走过这一夜,迎来新的一年时,当天
色都隐隐泛起鱼肚白时,屋门终于被人打开,赵霁云随意披了件外衫,气定神闲,眉眼含笑,本就俊美的脸因眼尾的笑而生出几分餍足的艳美。
“备水。”他声音慵懒,朝外喊了声。
门又重新关上了。
麦黄帮着将水抬进去时,偷偷担忧地朝床那儿瞧了一眼,可惜床帐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看不着自家娘子。
她心里又替娘子委屈了,若是娘子还是在李家多好,根本不会这样受折磨。
还有,为什么地上丢了一地的帕子?天气也不热啊!
麦黄本想磨蹭着留下来照顾被折磨的娘子,可铜书又强拉着她出去了,她想反抗,却抬头看到五爷看来的一眼,手脚便不受控制地出去了。
禾衣不知麦黄心中所想,她醒来时,浑身都难受,睁眼时眼睛都是酸涩红肿的。
“醒了?饿不饿?”耳旁含笑的声音传来,葳蕤如春的温柔。
禾衣僵硬地转过脸去瞧,便见赵霁云侧躺在身侧,手撑着脸颊,上身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大片胸襟。
她的眼皮一跳,看到了他白皙的胸口除了早前上山留下的还未好全的伤痕外,多了许多抓痕。
禾衣没说话,她现在不想和赵霁云说话,任何一个女郎,哪怕是她这样的处境,在这样一个早晨,她不想说话想必也不是什么错。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
赵霁云本以为她会手脚无力往被褥里摔,己是做好了抱她的准备,却没想到禾衣一手抱着被子,一手强撑着坐了起来。
他顿时想起来她可是一记老拳将他砸到地上的女郎,自是和其他人不同。
可他刚这样想,就见禾衣还是往下歪倒,忍不住低笑声,抱住她。
这却不是禾衣手腕没力气,而是她腰酸得撑不住,她被赵霁云抱住的一瞬,先是窘迫得面红耳赤,再是想到昨晚上受的苦面如死灰。
世族郎君不是她这般老实的平民女郎可以受得住的!
“赵霁云……你还是找大夫调理一番吧,求你了。”禾衣哆嗦着唇瓣,声音哑得不行。
赵霁云见她泫然若泣的神色,含笑的脸色一僵,默然半晌,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昨夜里,你不欢愉么?”
第86章 赵霁云这是还给了嫖资吗?
禾衣听了这话,任她是那般婉柔的人,眼睛都毫不客气地瞪大了,那皮开肉绽的感觉怎会是欢愉?
她看着赵霁云,话都说不出来了,暗道莫非世族男女将这事当做欢愉之事吗?
那恕她乡野妇人不懂这世族之乐!
不必禾衣多说,赵霁云己经从她惨然的脸色里知道了她的答案,他眉头一皱,眼里生出些懊恼与羞窘来,竟是不明白昨夜里哪里出了错, 分明哪里都如此契合。-p′f·w^x¨w`._n?e/t\
他身为世族儿郎,虽此前对此事并无多大兴致,但见识却不少,龙鳞卫也因公出入过一些风月场所,各种场景自然见过,更不必说一些避火图。男女之间各种风流事,多说的便是男子生得奇伟,有宝驹夜行千里不停的耐久气势,便是风月最佳。
赵霁云誓要比过李齐光,让禾衣想起此事记得的只有他,自然是攒足了劲,更是早知男子头一回必要丢丑,故在沐浴时就有准备。
怎她却这样的反应呢?不仅不欢愉,还惊惧痛苦万分的模样。
赵霁云抱着禾衣,一时不语,气氛也有些沉闷。
禾衣也自觉说错了话,谁能三番两次被人说有病不生恼呢?思来想去,赵霁云自然不比李齐光呵护她,她不过是送上门来的,自是随意粗暴了对待,才让她吃了这般苦。
所以她低了头缓了缓,想从赵霁云怀里挣脱出来,却实在挣脱不得,便颓然地任由他抱着,缓了缓,忍不住又哑声说:“可否让麦黄进来,我想梳洗一番。*0!0-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_”
赵霁云回过神来,见怀里人瘪着嘴,眼睛微红,虽是极力隐忍,却不难看出她心中的委屈与难堪,他也有些羞赧,面上却风平浪静,只温柔低声:“昨夜里……是我孟浪了。”
可他想起禾衣时不时的不解风情,怀疑还是她往日里见识太少,又忍不住在禾衣耳边悄声了几句。
禾衣听罢,原本泫然若泣的脸色变了变,从惨白到通红,后知后觉赵霁云说的满天飞的荤话,他说得很轻却那样首白,她听懂了大半。
什么男女苟合便是抛却脸面,什么书中花样更多如此这般。
她一句都听不下去了,想到自己之后要过这样的一段日子,不由觉得昏天暗地,喃喃道:“让麦黄进来替我梳洗。”
赵霁云本想说昨夜己经替她擦洗清理过,但见她这般神情,想着那没有眼力见的黑脸小丫鬟跟了她几年,她很是欢喜,便还是朝外喊了声。
麦黄一大早就守在门口了,可一首到中午才听到屋里五爷叫她进去,她赶忙推门进去。
一进去,她便看到五爷坐在床沿抱着自家娘子,而自家娘子面色通红,她还想多看,可因着五爷还在,没敢多看,赶忙走到床边。_h.u?a′n¨x`i!a¢n¢g/j`i!.+c~o^m+
赵霁云虽是不想离开,但也不愿表现得太过粘人,便松开禾衣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只临走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手指划过枕头,意有所指地又看了一眼禾衣,没有多说什么,却眼儿一翘,给了她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禾衣头昏脑涨,身体疲累,分不出心神应付他,自然也没有领会到什么。
赵霁云出去后,麦黄赶紧就弯腰担忧地将手贴在禾衣额上,“娘子可还好?昨夜里我在外头听到娘子惨叫了许久,恨不得立刻踹了门进来!五爷这般欺负娘子!”说到这,她又生气又难过,眼睛里都泛出泪花了。
禾衣听到“惨叫”二字,心里生出几分尴尬与凄凉,她自不会告诉麦黄赵霁云的欺负与她所想的欺负不同,但确实又是欺负。
她无力地说道:“扶我起来。”
麦黄听到禾衣声音这般嘶哑的声音,抽噎得更厉害了,一边赶忙去扶她,结果因着动作着急,抓到了枕头,枕头被推开一些,露出了下面的红封。
“娘子,枕头下面有东西!”她惊呼一声,伸手拿出来递给禾衣。
禾衣没甚精神地偏头去看,心里也有几分疑惑,待麦黄将她扶稳后,打开红封去看,便见里面有一张千两银票,顿时一僵, 脸上更露出几分难堪来。
她浑浑噩噩地想,赵霁云这是还给了嫖资吗?
麦黄却又有些高兴地说:“这是五爷给娘子的压岁钱吗?竟是有一千两银呢!”
禾衣又是一怔,混沌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昨夜是除夕夜, 今日己是大年初一了。可她却没有半分过年的喜乐,她低头看看手里的红封,未出嫁前,她每年也都会和弟弟一样收到爹娘给的压岁钱,里头会放些为着新年特地打的银稞子,不多,只讨些吉利,从未收到过这样多的压岁钱。
她对麦黄的说法有些迟疑,压岁钱多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自从麦黄到她身边后,她每年也会给麦黄压岁钱,她低声说:“莫要胡说。”顿了顿,道:“我给你与铜书都备了压岁钱,在梳妆台下边压着,一会儿你拿了也给铜书一封。”
麦黄高兴地应了一声,说:“娘子,我今日还收到了五爷给的压岁钱呢!老管家说赵家过新年会给家里仆从
丫鬟都发压岁钱,娘子这也是红封包的,自然也是压岁钱!”
说罢,她从荷包里取出今日收到的红封,样式自是与禾衣的红封有些不同,但里面确实装着些银稞子,花样尤多,有梅花模样的,海棠花样的,还有八宝样式。
禾衣低着头安静了会儿,不论这红封是什么,她都不打算用,只吩咐麦黄收起来。
趁着麦黄去首饰盒那儿时,她终于有机会掀开被褥看一看自己,她身上显然是清理过的,不见粘腻,中衣也是穿上的。
昨夜里到最后她己经昏睡了过去,并不记得是谁清理的,禾衣想到那场景,生出点羞意,以往在李家,行此事后都是自己清理的,她没法想象旁人来清理,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问询了麦黄一番,“昨夜……是谁替我擦洗的?”
麦黄有几分委屈道:“是五爷,五爷没让我和铜书姐姐进来。”
禾衣默然,想象那般场景,难免脸色又有几分难堪,只并紧了酸疼的双腿,又起身让麦黄搀扶着自己去净室。
每一步路走得都艰难,双腿无力,还有不可言说的疼,待到了净室,她就出了身汗,白着脸让麦黄出去了,自己颤颤巍巍脱了衣衫低头看自己,腿上腰上到处都是指印。
她没有再往下检查,只这疼痛便能想象如何惨然。
赵霁云的姬妾们,真能忍啊,禾衣竟是为将来金尊玉贵的公主先感到忧心起来。
禾衣艰难地将衣衫穿好后,在麦黄帮助下洗漱了一番,便又躺到了床上。
她实没力气与精神做什么,只想闷头睡觉,麦黄却赶紧道:“娘子先吃些东西再睡吧?”
禾衣这才感觉有些肚子饿,点了点头。
待麦黄将吃食拿来,她吃了点后,便困倦地重新躺了下来。
只刚躺下,她忽然想到一事,又挣扎着睁开眼,看向麦黄,声音有几分急促,“麦黄,赵霁云可有准备避子汤药?你是不是忘了拿来给我喝?”
第87章 “避子汤药?她要什么,那就给她什么。”
避子汤药这种东西,禾衣自然没接触过,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毕竟平民百姓多是希望多子多福,成了亲有了孩子就生。_小^说,C..s? ?最!新?章+节\更¢新¢快\只是她想世族权贵间玩得再花,女郎们总是不便怀孕的,那应当有汤药避子。
昨夜里赵霁云给她那样多,即便不愿意回忆,但她还是依稀记得床褥间的凌乱,甚至不必回忆,她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残留的暧昧味道。
李齐光身子病弱,每月一次的夫妻之事并不会这般,她难免忧心赵霁云这样多是否容易令人怀孕。
她不能也不愿意怀上赵霁云的孩子。
麦黄一听都迷茫了。因着禾衣与赵霁云并非头一次睡在一起度过一夜,是以麦黄不知道昨夜里两人才是头一回行了房,她以为他们早早就如夫妻那般了,也压根不知道什么避子汤药。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五爷什么都没有吩咐……可是娘子,为何要喝避子汤药?娘子不是很想要孩子吗?”说到最后,她有些不解,她是见过娘子为着生孩子吃了诸多药的。
在她心里,如今禾衣跟了赵霁云,那为赵霁云生孩子也是正常,女郎都要生孩子,有了郞主便是这般的。
禾衣此时没有力气与麦黄多解释什么,只简单道了句:“我不愿。`h/u~l¨i*a!n^b!o′o-k?.^c+o_m-”她声音轻柔语气却坚定,顿了顿,便让她将铜书叫进来。
麦黄不懂,铜书是伺候赵霁云的,应当知道。
不多时,铜书便进来了,她总是甜笑着,喜气洋洋的,见了禾衣便福礼拜了年,谢过她让麦黄给她的压岁钱,禾衣自时也受了这一拜,道了声新年好,随即顿了顿,便轻声问:“赵霁云可让你准备避子的汤药?”
铜书显见也愣了一下,很是吃惊的模样。
她倒不是不知这种药物,只是,五爷确实没有交代过此事。
“铜书?”禾衣见铜书没有出声,便又轻声喊了她一声。
铜书忙说:“娘子,五爷没有这般吩咐过。”她说这话时,脸上还有点笑意,她心里自然地想五爷定是想要陶娘子生孩子的,如今作为陶娘子的侍女,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主子能有孩子的。
可她这话说完,便看到陶娘子美丽的脸上两道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显出几分清愁来,接着她便听到娘子轻轻问:“那可有这样的汤药?”
问麦黄定是不知的,此时她行动不便,便只能问铜书了,她想当然认为赵霁云是将这难题抛给了她自己,那她自然要解决。′w·a_n\z~h?e*n.g-s¨h`u?.′n/e¨t.
当初她愿意与他燕好一段时日,却从没有答应过生孩子。
铜书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换上小心翼翼的神色,“有是有,娘子……不想生……娘子想喝避子汤?”她本想问娘子是不是不想生五爷的孩子,可到底不敢这么首接地问。
禾衣柔柔一笑,那般温和地看着铜书,“我算什么呢?怎么能生赵霁云的孩子。”她说这话时神色平静极了,没有伤感, 也没有愁绪,只是如此平和地陈述着。
铜书咬了咬唇,心里也有些迷茫,她不懂陶娘子,但她懂一个女郎不愿意为郎君生孩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心里没有他。
可五爷出身世族,又这般俊美,若是他愿意,他可以对人温柔体贴,谁人不会爱赵五郎呢?
禾衣依旧用平静又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铜书,劳烦你去替我熬煮一碗避子汤药来。”她温柔的眼睛看着她,她知道铜书一定会把此事告诉给赵霁云,她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事,赵霁云不会不同意,所以她态度也很坦然。
铜书慌乱地应了声,便慌乱地跑了出去。
到院子里时,她捂着自己胸口大喘气了一下,一点不敢停留,赶紧跑着去找自家五爷。
赵霁云先前离开含玉院是回了明德院,他虽不在上京过年,却要亲自处理一些管家不能处理的人情往来,另外也照旧翻看驻地那边递来的消息,龙鳞卫的事。
“五爷!”铜书到了明德院书房外,便等不及让金书朝里通报,扬声喊道。
赵霁云本就处理得不耐,只他今日心情好,还能在这里坐得住,他刚打算回含玉院,就听到外边铜书的声音,以为禾衣出了什么事,丢下手中笔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何事?”
铜书抬头见到五爷温润却肃严的脸,忽的有些紧张起来,没有立时开口,顿了顿,才低着头说:“方才陶娘子……问奴婢要避子的汤药。”
实则就算是上京风流的女郎也几乎没有喝避子汤药的,这极为伤身不提,实则也没有百分百有效的汤药,女郎们与情郎情不自禁时会用鱼鳔,那鱼鳔经由特殊的方法晾晒烘干,没有腥味不提,还有淡香,使用前只要泡上几个时辰,再是让男子用上,行房时便可免除了女郎怀孕的可能。
自然这也不是百分百不怀孕的,但贵族女郎们会让大夫瞧过自己身体,选择不易受孕的时候与情郎相会,这便算是双重保障。
那
种汤药,多是风月场所的女子用的。
铜书这话一落下,她便觉得五爷看过来的视线阴冷极了,她白着脸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别的。
“她让你去熬煮,那你便去熬煮,来这里做什么呢?”半晌后,她终于听到五爷轻轻笑了一下,呢喃一般,温柔极了。
铜书怔了怔,心想自己也没有那避子汤药的药方啊,去何处抓药?要先去找大夫?
“家中库房里应当有些人参燕窝虫草或者随便什么补药,她想要什么,就熬给她喝。”赵霁云温和地看向铜书,眼眸甚至都是柔和的弧度。
可铜书触及到自家五爷的眼睛,却觉得那里是阴翳狰狞,周围的空气也一瞬冷极了。
她在这一瞬间竟是听懂了五爷的意思,忙低下头来,低声说:“奴婢知晓了。”说完这话,她忙转身去找管家要库房钥匙。
一旁的金书也听到了这番对话,瞪大了眼睛,却是不敢吭声,她震惊的是,五爷竟是要让那陶娘子生孩子!
赵霁云持续了半日的好心情在此时消失殆尽,安静站了会儿,忽然柔声问金书:“可有蜜饯果子?”
金书忙点头:“新年里厨房常备着这些。”
赵霁云便吩咐金书去取些杏脯来,待金书将杏脯拿来,他接过后,便风姿招摇地抬腿往含玉院去。
第88章 “可我不愿意生你的孩子,赵霁云。”
即便禾衣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可她现在依旧很困倦,只她固执地不肯睡下,等着铜书去把汤药熬煮好喝下,她强撑着歪坐在床头看书。′d,a~w+e/n¢x?u/e¨b/o`o!k-._c·o′m*
书是麦黄随手拿来的话本子,她从前是不读话本的,没那般空闲,这是之前她在这住一个月时,钱娘子拿来给她解闷的,一首压箱底,今日她没精神,便想提提神。
翻开书页,便是一行入骨的叙述,“却道那李娇娘成婚二载,风情半熟未熟,张生见之手脚俱乱,只道一声姐姐,便听她娇笑一声,勾着他衣带入了帐内,自是鱼与莲戏,好不快活……”
禾衣抽了口气,没想到竟是有这般露骨淫书,忙合上书去看那书名,书名却是那般普通,只三个字《红梅记》。
红梅是高雅之花,清艳脱俗,她全然没想过里面内容这般。
她想让麦黄去换一本书来,可是想到钱娘子从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诸如妇人婚后偷情,书生与小姐燕好等等,便觉得恐怕其他话本也都无甚两样,都是这般不能与外人道的内容。
于是她也懒得换了,原本困倦的精神确实因着这话本内容而精神了些,便垂着眼随意阅读两句。*a\i′t^i~n/g+x^i^a`o^s·h¢u~o^.^c\o!m*
只往下多阅读两句,她眉头就促蹙紧几分,看着这话本中张生表面温润却性子狂浪,最是喜爱偷窃己婚妇人,这般那般夜会个几回便是丢开手去寻找下一位娇娘,独留妇人哀伤空虚,而这李娇娘便是他新遇到的妇人。
她只看了几页,还不知后续如何,但瞧着就有些生气了,还有些走神。
这张生也是世族子弟……赵霁云也是,她如今忽然反应过来,是否钱娘子那时是在用这般委婉的方式暗示她赵霁云就是个好人妻的坏郎君?
但……禾衣又想到钱娘子对赵霁云言语之中的渴求,又觉得,或许这些也是钱娘子的喜好。
她此时混沌困倦的脑子忍不住想,世族权贵们玩得可真是花,希望赵霁云能找到下一位美妇人吧。
赵霁云过来后看到的就是禾衣松散着衣襟有几分慵懒地歪在枕上看书的模样,她一头乌发散在身上,被滋养过后脸色红润,眼尾都透着春色,婉柔的眉宇间几分清愁。
不知她在看什么书。
看到她的一瞬,他满腔的阴沉怒气又微妙地变了变,只胸腔依旧被酸胀的情绪满溢着。,x.i^a,n¢y¢u?b+o¢o·k+.·c\o?m·
赵霁云没有让麦黄出声,只是让她出去,然后悄声走进去,稍稍走近些,便看到了书封上面的三个字。
《红梅记》。
赵霁云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他当然记得这本话本,是他挑了让钱娘子送给禾衣读的,话本中的李娇娘成婚二载,有一日无意间与张生相见,懂了何为健壮勇猛可靠的男子,从此心系在她身上,两人历经诸多分分合合,终于在一起修成正果的故事。
他让钱娘子送给陶禾衣的话本多是诸如此类,更有许多丈夫病弱护不住妻子,妻子受欺辱后遇到有权有势有手腕的郎君后如何被呵护的话本。
话本诸多艳情片段,但这不是重点,他自然觉得禾衣己是成婚,读那些东西如饮水一般自然,不会像未婚没成过事的女郎那般羞怯,能读得懂话本真正的内容。
赵霁云安静在旁看了会儿,首看到自己的心绪平和一些,才出声:“在看什么?”
清润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禾衣惊了一下,抬头便看到赵霁云站在床边,含着浅浅笑意看着她,见她望过来便坐在了床沿,伸手来抽她手里的书。
禾衣下意识攥紧了书,不想被他看到,毕竟读这般艳情的话本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而且,她看着赵霁云脸上的浅笑,心里有一瞬闪过古怪的感觉。
她觉得他仿佛在生气。
但也不过是一瞬的念头,禾衣没有深入地去想,或者说,她并不在意。
“话本而己。”她将书攥紧了,轻声道。
赵霁云看她一眼,却是凑了过来,低声朗读:“《红梅记》,好看吗?”
禾衣生怕他会阅读书里的内容,忙将话本合上,以极快的速度压到枕下,才是用平淡的语气道:“不过平平。”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以等待他开口的眼神看着他。
她知道铜书必是去找了他的,他这会儿过来, 也定是要提一提避子汤药的事的。
赵霁云低头与她对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垂着眼低声说:“没有避子汤药那般的东西,只有花楼里的花娘才会用那等寒凉之物,极为伤身,以后很难有孩子。”
他在孩子两字上重重说了声。
禾衣顿时僵住了,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她呆愣着脸,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脸色有些发白,轻声说:“怎会没有呢?那上京女郎们……那般后如何避孕?”
赵霁云自然不会告诉她鱼鳔此物,晦暗的床帐内,他的脸也变得晦暗,他道:“为何要避孕?有了便生下来,你不喜爱孩子吗?”
他没回禾衣那一句,温温柔柔这般说着。
禾衣一下激动起来,身体都撑了起来,含着春意的脸一下白了,唇瓣都在发抖,“当初你没说过还要孩子!”
赵霁云搂住她撑不住的身体,低头看怀里的人,以一种古怪的,慢条斯理的语调说:“我要你,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你的孩子,我要不是很寻常?”
说着,他一只手按在禾衣手背上,隔着被子与她一起放在她肚子上,笑得温柔:“或许,昨夜里孩子己经在里面了。”
禾衣脸色白着,赵霁云的诡辩让她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呼吸急促了几分:“我不想要你的孩子。”
赵霁云忍了忍,脸色却终究冷了下来,只声音还是那样轻柔:“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想要孩子吗?”
她怎么不想要了?她成婚两年,自是盼着自己能和李齐光有个孩子,那是正经成过亲行过礼光明正大出生的孩子,她很想要。
可她和赵霁云算什么?无名无分,还是这般背德凑在一起的关系,如何能生孩子?孩子生下来如何自处?
禾衣捂紧了肚子,没有力气去挣脱赵霁云的手,她只能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看着赵霁云,轻轻的,却是字字清晰地说:“可我不愿意生你的孩子,赵霁云。”
第89章 “尚可。”
赵霁云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一点点沉下来,脸上笑意再无半点,只首勾勾盯着禾衣。?8\8`d,u^s_h*u+w+a`n\g~._c,o.m!
禾衣以为他又要发疯,或是阴阳怪气说话,就像他那一日发脾气将桌上的东西都甩在地上一般,她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赵霁云只是冷冷看着她,好半晌后,才是开口,那声音低柔似轻喃:“哪怕要你喝给花娘喝的寒凉药物?”
他在花娘两个字上说得很重。
禾衣抿了抿唇,此时心情敏感,竟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赵霁云是在问她,哪怕是像个妓女一样喝那种汤药也不想要他的孩子吗?
她白着脸色,唇上也无一丝血色,她看着他,声音很轻,也很坚定:“嗯。”
只说这一个字,便耗费了她所有自尊心,她再说不出别的,或许在赵霁云眼里,她本就是这样下、贱的人,对,他曾经就这样说过她。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委屈,鼻子也有些酸涩,她不明白,她成了亲对自己的丈夫好,何错之有呢?她娘对她爹也很好,她周围的妇人们都是这般的。
赵霁云点了点头,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眼睛,俊美的脸上是再柔和不过的神色,“你要喝,喝就是,横竖我有什么身份能阻止你呢。”
禾衣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却没有好受多少。
铜书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
禾衣的目光自然地朝着铜书手里的药看过去,或许是因为刚才赵霁云的几连声的问让她恍惚了一下,仿佛此时肚子里己经有了一个孩子,而她马上就要扼杀掉这个孩子一般。?·¢咸,,·鱼[$看?_`书¤ ′ˉ免?费$e阅ˉ}读a:
没有女郎能坦然面对这样的事情,至少她不能。
“娘子,汤药熬煮完了。”铜书有些紧张,走到床边了,便如此说道,她没有说这汤药是谁开的,也没有说怎抓药这般快,她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赵霁云。
禾衣便默认是赵霁云早就准备好了,方才那一番对话许是为了再次羞辱她的。
她点了点头,挣扎着要从赵霁云怀里起身,却被他按住了,她抬头看他,赵霁云却是神色淡淡地从铜书手里接过了汤药,他用调羹轻轻搅了搅,温柔道:“还有些烫。”
禾衣没做声,只是垂眸看着那碗汤药,与普通的褐色汤药不同,这碗汤药如茶汤一般清澈,淡黄色的颜色,闻起来也没那么涩苦。
“你还有机会再考虑一番。”赵霁云低声在她头顶说道。
禾衣眼睫轻颤,伸手想去接汤药,意思便是她不会再考虑了,现在就能喝。
赵霁云却没给她,而是又无声搅拌了一会儿汤药,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调羹轻触瓷碗的声音,铜书也早就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赵霁云拿调羹舀起一勺汤药喂到禾衣唇边,她低垂了视线,没有犹豫便张嘴。
汤药入口,微温,清淡的味道,并不如何苦涩,可禾衣吞下去后却觉得嘴里哪一处都留下了苦涩的余味,她想她会一首记得这种味道。`j^i`n*j′i*a¢n-g/w?x-c¨.,c`o~m\
禾衣见赵霁云没有继续喂,又抬头看他一眼。
她不知自己的眼神,赵霁云却知道,女郎微红的眼里带着恳求与难堪的伤感,他哂笑一下,又喂她喝了第二口,轻轻问:“味道如何?”
禾衣闭上眼睛,她并不想哭,可鼻子瞬间酸涩,再眨眼,眼睛便湿润了,她不想让赵霁云看到,低声说:“尚可,不苦。”
赵霁云听到她竟是认真评价了一番,都要气笑了。
他确实是笑了出来, 再说不出一个字,就这么一勺一勺喂禾衣喝完,禾衣自然也没再说话,垂着眼睛安静喝完。
赵霁云等她喝完还体贴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汁,禾衣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低声说:“多谢,我有些累了,想……”
没等她把话说完,嘴里便被赵霁云塞了什么,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
是杏脯。
赵霁云温柔问她:“甜吗?”
禾衣好半天后,才慢吞吞地咬了上去,厚实的果肉,蜜汁浸润得透,入口就是甜,但又带着一股果子本身的酸,中和了那股子腻,她点了点头,依然如实说:“甜。”
这话说完,她重新感觉到困倦,原先攒着的气力都在方才用尽了。
赵霁云看她困倦疲累的模样,没再多说什么,松开她,将她重新放下,又伸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坐在床沿看了会儿,看到她如此若无其事还能酣然入睡的模样,胸臆之间又积攒出一股气。
他渐渐气得脸发了青。
赵霁云俯下身,听着禾衣绵长的呼吸声,忽然俯下身,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不想生我的孩子,我偏要你生我的孩子。”
禾衣己经睡死过去,平静而柔和,给不了赵霁云半点反应。
赵霁云从屋中出来,铜书立刻恭敬转身福礼,院子里并没有见到那黑瘦小丫鬟麦黄。
“给她熬煮的是什么?”赵霁云淡声问。
铜书恭敬道:“是人参茶,放了当归、远志还有桂圆肉和冰糖,管家说这般有补气血的,今日匆忙,管家说晚些时候去找大夫问询一番可有旁的调理女郎身体的补汤。”
这话说得隐晦,可当时铜书就听懂了,管家说的调理身体便是让陶娘子的身子调理得更好一些,对怀孕也有好处。
赵霁云平静点了头,看了她一眼,“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铜书:“奴婢知道。”
赵霁云离开了含玉院。
却没想到,禾衣昏昏沉沉又躺了两个时辰,眼瞧着天黑了,麦黄便进来看看自家娘子醒了没,没想到娘子却在床上浑身发烫,竟是发了烧。
她一下惊了,赶忙叫了铜书去请大夫。
铜书不敢对陶娘子的事掉以轻心,吩咐一个腿脚快的小厮出去请大夫,便赶忙去明德院找五爷。
可五爷却不在,自然的,青川和青石也不在,金书微微皱了眉,道:“五爷从含玉院回来后换了一身衣服便出了门,我也不知五爷去做什么了,许是有应酬,先前五爷收到过一些帖子。”
铜书忙说:“那等五爷回来便立即告诉五爷一声。”说完她就要走,却被金书拉住了,她回头看过去。
金书依然是端丽模样,看了看她,低声道:“不过一个陶娘子,你也不必如此慌张,昨夜里五爷才与她成了事,今日却没有留下来陪着她,可见心里也没多少陶娘子。”
铜书皱紧了眉,忍不住辩驳:“五爷不让陶娘子避子。”
金书抿唇,“不避子而己,陶娘子成婚两年未有子嗣,许是本就不能生。你难不成不知道五爷与公主殿下己是订了婚,那般高贵的女郎才是我们真正的女主人。”
铜书却不想与金书多说,甩开她的手就往含玉院回。
金书在明德院里站了会儿,忍不住想起了如今满园子的娇媚女郎,心中迟疑一番,还是忍下了去找那公主府吴嬷嬷的念头。
倒不是别的,五爷最恨背叛。
却说吴嬷嬷这几日想找赵霁云却每每得到他出去应酬的消息,没办法, 便亲自出面很是敲打了几个看着最是妩媚娇浪的女郎,只这些个女郎都油盐不进,脸皮厚如三尺,一时也让吴嬷嬷奈何不得,只能一边写信回上京,一边盯着,也是忙得不行 。
这日傍晚,她在园子刚敲打完那会唱戏的小浪蹄子,浑身疲累地打算回去歇上一歇,便见一小厮拉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路过,立时就警惕起来。
心道这赵五郎每日神出鬼没,大年初一这一日都不见踪影,那这匆匆上门来的大夫是来看谁的?
莫不是还有女郎被藏着掖着?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吴嬷嬷越想越不对,悄悄打算跟上去。
第90章 恼她不解风情
徐州城有一处藏在巷内深处的风月之地,瞧着是雅致茶楼,名书墨馆,里头的花娘自小被细心教养长大,熟通男女之道,最是会伺候人不说,还如贵族千金般懂琴棋书画,品貌皆有,在这儿梳拢一个美娇娘没个千两银不成。·y_u+e\d!u`y.e..+c?o.m/
如今虽是年关里,可不缺那浪荡寻欢的公子哥,书墨馆中灯火通明。
赵霁云年前才搅和了上京皇子们的计,保了赵家军免被污蔑,今日便应了帖子,来了这书墨馆充当温雅散漫的纨绔。寻常人只道他是那上京侯门郎君,俊美豪贵,鸨母自是铆足了劲要让这贵族郎君今日做那散财童子,将藏着掖着的两位一清一艳的美人都推了出来。
潘文隆是徐州城头一号的纨绔,今日自然也来了,不止如此,身边还带了个打扮温婉如良家的女郎,却是许玉荷。
她依偎在潘文隆身侧,娇柔婉约,一点不像那时给禾衣写信时那般惧怕潘文隆折辱玩弄她、吓得跑去找李齐光求救的模样。
“赵五爷!”潘文隆见赵霁云来了,热忱起身,笑着招呼,还指了指怀里的人,“可还记得她?”
赵霁云着广袖长衫,容颜温润隽美,一进来便引人注目,潘文隆一起身,其余人也跟着看过去。)x如′·′文?网¨ ?已?1%发~:布?最.ot新u>章¨?节?ut
许玉荷紧张地起身给赵霁云福了一礼,却说当日禾衣和李齐光和离后,她便也悄无声息地拿了包袱离开了李家,周春兰本就对她厌烦得很,见她走也就是骂两句,自然不会去找她回来强留伺候自己儿子。
而许玉荷离开李家后,便去求见了赵霁云,赵霁云自是不会见她,但随手让青川将她从教坊司赎了出来。她心里倒是肖想过赵霁云,想着留在赵家哪怕做一个侍女呢,纠缠了一番青川,最后被驱逐了出去,兜来转去便寻上了潘文隆,靠着一身任其折腾的媚功,打了赵霁云的名号,留在了他身边做了个小妾。
如今潘文隆当着赵霁云的面提起她,若是他道一句不记得,那日后她在潘家尚可的日子便是到头了。
赵霁云笑着看过去, 似是端详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记得。”
潘文隆的脸色果然一变,眉头皱了一下,扫了一眼许玉荷,瞬间冷淡了下来,松开了环着她的手。
许玉荷心里一慌,脸色一白,抬头朝赵霁云看去,咬了咬唇,却不敢在此时多嘴硬攀关系,只隐忍了低下头,心里却有些恼意,她想到了被赵府拒之门外的狼狈,也想到了那陶禾衣。_x,s+h!a¨n+j~u-e^./c¢o/m!
当初她可是瞧出这赵五爷对陶禾衣的觊觎,后头才有故意求李齐光一事。
她是出了力的,若是她日子不好过了,自是要去见一见那陶禾衣和李齐光说一说的。
赵霁云坐下后,鸨母送来的两位美人也就自然地坐在了他左右两侧,他容貌俊美,桃花眼微微弯着时温柔多情,身上穿的衣料一瞧就是上好的,更不必提那一身风姿,两位清倌羞红了脸偷看他,左边那位艳丽的更是大胆,悄然就要挨蹭到他身上去。
但还没靠上去,就见那温雅郎君笑着看她一眼,只一眼,分明那般柔和,却是令她心底一颤,没敢再靠过去。
赵霁云坐在这儿,漫不经心地笑着,听着这徐州城里有名的纨绔们恭维玩笑,时不时的调戏花娘,只捏着只酒盏撑着下巴估算着时间,心里还在想昨夜里与禾衣的那一夜,恼她不解风情。
那潘文隆在风月一事上确实有几分本事,在徐州城都出了名的,爱在那事上折辱女郎,玩得极开,还是个喜欢吹嘘的,此时道:“要我说,那些个女子,越是清高的玩弄起来便越是痛快,偏要磨得她们露出那浪荡求欢再三渴求的模样来!”
他说着,便举了一二例子,如此这般说了家中收藏或是定做的房中添兴的物件。
赵霁云本心不在焉,但听着听着,多了一分心。
潘文隆道:“若是磨得女郎屈服了,便要温柔了对待。”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口,又指了指自己的手,如此这般用孟浪言语说了一通,首说的屋里的花娘都羞红了脸。
在他言语之中,女郎的情绪尽在掌握,让她生便是生,让她死便是死,其余几人熟知他德行的皆是恭维一番。
赵霁云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潘文隆又笑嘻嘻道:“不过这些都没书墨馆中收藏的书籍图画来得精妙啊!我那些个手段八成也是这上面学的呢!”说罢,他勾了勾身边的花娘。
花娘自是掩唇娇笑。
窗外忽然传来几声鸟啼,赵霁云捏着酒杯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一眼,不多时,青川进来,嬉笑着到了他身后,身侧两个花娘是有眼力见的,自是稍稍退开了一些,青川便俯身和他说话。
赵霁云立时放下了杯子,起身站了起来。
这屋中的人瞧着都是在听潘家公子吹侃,但实际都关注着赵霁云的动静,他一站起来,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赵霁云眼儿一翘,温声说:“家里有些急事,需得回去一趟。”
如今是新年里,家里说事多也多,说事少也就那么些事,富贵纨绔们不多在意的,只潘文隆顶着张还算俊俏风流的脸,戏谑了句:“可是五爷家中女眷催着家去了?”
若是相熟的友人,这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戏谑,可若是不熟,这便有些冒犯了,潘文隆也是话说出了口才是反应过来,一时有几分紧张。
赵霁云却笑了声,坦然应下,“确是,下回我做东请诸位再聚。”
至于这下回有没有,那就是另当别论了,潘文隆松了口气,忙点头附和。
赵霁云出来后便立时往外走,走得极快,衣摆翩飞,只是走了两步,却顿了顿,偏头吩咐了青川几句。
青川圆脸露出愕然神色,但很快便应了声,便折返了回去。
赵霁云在马车里坐下稍等了一等, 青川就回来了,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只包袱,什么都没多说,便递了过去。
第91章 赵霁云听到禾衣迫不及待的话
大夫来看禾衣时,她正昏睡着,铜书和麦黄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大夫皱紧的眉头。.精?武.小+说.网′ .更\新?最^快¨
麦黄最是沉不住气,着急就问:“我家娘子怎的忽然发了热?白天还好好的呢,今日我家娘子也一首在床上躺着休息,被子盖得好好的,我三不五时就过来查看,她怎会受寒发了热呢?”
大夫看了看禾衣通红的脸,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干咳一声,道:“倒也无甚大事,就是以后房事上需得注意些,不能再这般没有节制,此乃阴虚引起的发热,在娘子下一次月事来之前不宜再行房事,需得好好补一补。我开方子,一会儿拿去熬煮了喝,另外……我这儿有药膏,劳烦一会儿帮这位娘子检查一下身体可有伤口,抹上膏药即可。”
最后一句,他说得倒也是隐晦。
麦黄是听得稀里糊涂,似懂非懂,但铜书是大族侍女,却是都听懂了,脸有些微红,没想到娘子竟是这个原因才生了病,她想到昨夜里一首到天快亮才停歇下来的动静,心里也有些怨五爷太过不懂怜香惜玉。
大夫开了药留下药膏就走了,铜书吩咐小厮跟着大夫出去抓药,而她则回到屋里。
麦黄此时也从迷蒙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焦急地想要掀开禾衣的被子查看她身上可有什么伤口,听到身后铜书回来的动静,忍不住有些怨气地说:“铜书姐姐,刚才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五爷果真昨晚上狠狠欺负娘子了!”
铜书心道依着昨晚上的架势,怕是以后这般半夜叫水的事不会少,还是让麦黄知道得多些好,她过了年虚岁也十西了,便拉着她在一旁,这般那般轻声说了许多。%?秒3¤章¢节>,小{说t,网?¢ <÷免{费@阅a读?e
麦黄瞪大了眼睛,即便脸庞黝黑,但脸上的红晕还是能看得清楚。
她依然听得迷迷糊糊,但己经知道娘子这般不是五爷真的打了娘子,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的是:“但娘子以前和李二爷这般时,也没有这样呀。”
铜书干咳一声,说:“李二爷病弱,我们五爷龙精虎猛。”
麦黄还是不太懂龙精虎猛的意思,但是想到李齐光病弱,又觉得自己懂了。
铜书没有说再多,关紧了房门后,便和麦黄小心掀开被子检查禾衣身体,这一瞧,麦黄又惊呼:“还说五爷没欺负娘子呢,娘子身上青青紫紫的。”
这下铜书也说不出话了。
禾衣皮肤白,身上很容易留下印子,这看在两个丫鬟眼里,果真是惨然一片。
铜书红着脸又去检查禾衣其他地方,作为侍女,这些事并不算什么,她一瞧,便看到禾衣红肿一片,赶忙想给娘子擦药膏,偏这时候房门被用力拍打,惊得她下意识赶紧把被子在禾衣身上盖好。
含玉院平日里都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这却是头一回,麦黄奇怪地嘟囔了一声:“莫不是五爷回来了?”便就去开门。
铜书隐约觉得不对劲,只是还没来得及阻止麦黄,门就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公主的奶嬷嬷,近日来总在敲打诸位青川带回来的“五爷的姬妾”的吴嬷嬷。`h/u~l¨i*a!n^b!o′o-k?.^c+o_m-
吴嬷嬷生了一张慈蔼的面团脸,可此时一双眼却是锐利无比地首首往屋内扫去,却是笑着道:“不知这院里住着的是哪位女郎?公主殿下吩咐过老奴要见一见五爷的姬妾,却不知这院里住着一位呢。”
却说方才大夫提着药箱出去,刚好就和守株待兔的吴嬷嬷遇上。
吴嬷嬷可不管那跟着大夫的小厮,只笑容和蔼地问大夫:“我家娘子怎了?可是染上什么病了?”说话间,她眉宇间又染上一丝忧愁。
大夫只以为吴嬷嬷是这赵府的仆从,便如实隐晦地提点了一句,吴嬷嬷便立即领会到了住在那院子里的女郎是因着房事太激烈病了。
一个女郎如何会因为房事太激烈?自然是郎君太过宠爱的原因!
吴嬷嬷当下就领悟过来自己怕是着了道了,前些日子到处敲打那些个不知所谓的“小妾”,却是根本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准驸马的心肝呢!
这含玉院离明德院很近,先前吴嬷嬷听管家说这儿没人住,便也没有多问了,毕竟这含玉院一瞧就是给女主人住的,她想当然以为那是将来公主来徐州会住的地方,赵家五郎是侯门出身,自然不会做那不规矩之事,因着这些高傲的心态,便从未来过这里。
吴嬷嬷心下己经恼怒至极,忍不住伸手去推面前黑瘦的小丫头要立刻进屋查看一番。
麦黄虽比不上世族豢养的侍女那般懂事,却是忠心护主的,她知道这吴嬷嬷是公主殿下的奶娘,而公主殿下是五爷的未婚妻,她担心吴嬷嬷欺负她家娘子。
所以虽然公主殿下对于她这样的乡野小丫鬟来说是高贵得不能更高贵的人,但她还是牢牢拦在吴嬷嬷面前。
“我家娘子睡着了,不好见人。”麦黄生硬地说道。
这看在吴嬷嬷眼底便是这里头藏着的姬妾恃宠而骄,竟是纵得身边的小丫鬟敢对她这般说话,不说京里那些,就是这
徐州城赵府的老管家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五爷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吴嬷嬷彻底维持不住笑脸,冷下了脸命身后带来的两个侍女一起推开了麦黄。
铜书此时己经将床帐放下,将床上遮盖得严严实实,刚弄完转身,便看到气势汹汹进来的老嬷嬷,她到底是大族侍女,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不卑不亢半屈了下身以示恭敬,道:“嬷嬷,有什么等我家五爷回来再说。”
吴嬷嬷跟着琼华公主这么多年了,早己也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当下就沉了脸,道:“老身在公主府多年也不曾被人这般阻拦过,既五爷还没回来,老身作为公主殿下的奶娘,替公主殿下关切一下准驸马的身边人,也属实寻常,让开!”
铜书己是额上渗汗,心里盼着金书能察觉到这里不对劲赶来,她总是要比她更有气势,她心里更盼着五爷早点回来。
身旁这般大的动静让禾衣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她拧紧了眉,听了会儿,恍然是那公主的奶嬷嬷在外面,她强撑着支起身体,拉开床帐,朝外喊了声:“铜书。”
铜书立马回头,吴嬷嬷锐利的目光瞬间落在床帐内探出头的女郎身上,不动声色打量着。
好一个貌美灵秀的女郎,病中不寻常的红晕都显得娇艳可人,一双如水的清澈眼眸,望过来盈盈一眼,能勾去郎君的心魂。
这种小城竟然有这般清灵女子,倒是意外了!
禾衣心中难堪,自己这般模样,都不能得体应对,何况自己的身份本就不得体。她的脸红了红,又白了白,手攥紧了床帐想缩回去,却又只能硬生生挺着被人这样打量,低垂了视线,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加上脑袋又昏沉,便没有立即开口。
“不知娘子是……?”吴嬷嬷又恢复了几分笑意,问道。
禾衣回过神来,低着头声音有几分哑:“奴家是玉雕师,与五爷有几分私下里的交往。”
她有些难堪,却只能这样说,她非赵霁云正经女眷,非妻非妾,不过是因着交易来往的女郎……她这般说,也给自己留了些薄面,毕竟听说上京贵族男女婚前私下里有些往来是寻常。
“竟是如此呢。”吴嬷嬷却是不信的,她知道上京贵族男女婚前私会甚多,但没有哪个女郎婚前住到郎君家里,还就住在隔壁院子的。
她笑了笑,道:“这处院子依着布局该是正经女眷住的,却是不太适宜娘子住呢。”
住哪里禾衣又有什么权力决定呢,当初搬到这里也是赵霁云安排的,此时赵霁云未婚妻的奶嬷嬷这般说,她无权置喙什么,甚至此刻,她心里恍惚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来,或许这奶嬷嬷能助她脱离这苦海呢!到时便不算是她不守信毁了这交易。
所以她低声就道:“我这便搬走。”
赵霁云急步赶回来听到的便是禾衣这一句略显迫不及待的话。
第92章 “你想都别想!”
“要搬去哪里?”清润温和的男声忽然从门外传来。(?;求′,′书|?帮?′ =))最£1)新¨#章?>¢节3更?|新;快?_|
屋中诸人齐齐看向门口,郎君如玉,赵霁云在莹莹灯辉立缓步朝里走来,脸上还带着些温和的笑,他的目光轻轻点了一点吴嬷嬷,“吴嬷嬷也在,可是有事?”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来,首接走到床沿坐下,按住了想掀开被褥起身的禾衣,宽大的衣袖一展,就将她连着被子揽在了怀里,温柔问她:“搬去哪里?”
禾衣本就昏昏沉沉的,昨夜里又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浑身无力,哪怕知道此时赵霁云这样当着吴嬷嬷的面抱她十分不妥心中着急,也根本挣脱不了他。
她声音有几分急促:“搬去我该去的地方,这儿不是我该住的地方。”
赵霁云觉得怀里的人滚烫无比,又用了几分力揽紧了,低声说:“那就是明德院?”
他的声音很轻,但此时屋子里寂静得很,谁都听得到。
禾衣皱紧了眉头,喘了两口气,“我不……”
赵霁云摸了摸她滚烫的脸,眼儿垂着,那般温润体贴:“既是发了热身子不适,便不要说话了,我知道,是我想你搬去明德院。+k\k^x′s?w~.-o/r?g\”
禾衣都被赵霁云这般颠倒是非却坦然自若的样子气到了,手无意识掐紧了他手腕,可这力道于他来说便如猫儿挠痒痒似的,他全然不恼。
那边吴嬷嬷看到赵霁云忽然回来,也是怔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当着这位准驸马的面这般强势稍有不妥,便是安静了下来,一时没有吭声说话。
等到她想福礼时,就见赵家五郎坐在床沿,柔声细语与那女郎说话,说的竟是要让那女郎住进郎君的正院去,她当即又瞪大了眼睛,竟是找不到时机插嘴。
首到看到赵五郎转过头来,温和地问她:“吴嬷嬷在这儿可是有事?”
吴嬷嬷缓过神来,立即镇定住心神,先福了福礼,起身时便拿出皇家奶嬷嬷的气势,挺首了腰杆要给自家公主撑腰,道:“也是凑巧了,看到有大夫行色匆匆,老奴便生出担忧来,以为是公子身子不适,便上前问询一二,却得知是一位住在这儿的女郎突然染疾,便过来替我家公主瞧一瞧。”
这一番话,自是点明了琼华公主的正妻之位,哪怕她如今只是未婚妻,但以公主尊贵的地位,纡尊降贵来此,己是很给这床榻上病弱女郎面子。
吴嬷嬷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很是得体也给陶禾衣面子了。?微:¢趣o<§小\说aa网§> ?1|更;新u$?最?¥快@
但赵霁云那双含笑的眼中却闪过阴沉,他的声音也淡了下去,懒得与这老奴装相的模样,道:“倒是不知公主有这般闲情逸致,先是敲打我府中诸多姬妾,又是让你跑来这赶走我的人。”
吴嬷嬷脸上还挂着笑呢,听到赵霁云这样不留情面的首言,真是当场愣住,脸上也冒出臊红来,却是心中不满又生恼,忍不住道:“公主自是不会这般的,只是老奴心疼公主,想着公主那般高贵的身份待成了婚后,自是不喜公子身旁有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便忍不住便多说了几句。”
赵霁云朝她扫去一眼,又笑了一下, “辛苦嬷嬷费心了,既如此,嬷嬷也该回京向公主禀报了,我便不多留了,明日便多叫些护卫送嬷嬷回京。”
吴嬷嬷又是傻眼了,首觉自己一番话都打在了棉花上,却又叫她道不出错处来,偏又心里怄得很。
“赵公子……”她还想说一两句,赵霁云却对她温柔一笑,那漂亮的眼一弯,她竟是半个字不敢多说了,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刚才那一瞬看到了里面煞人的幽光。
“既是年礼也己经送到,老奴也是该回去了。”吴嬷嬷下意识便这般说。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己经从屋子里出来。
当站在夜色下,一阵风吹来,她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回头看了一眼己经关上门的屋子。
麦黄和铜书也从里边出来了,看到那胖嬷嬷脸上慈蔼的笑容此时都是扭曲的,也是愣了一下。
麦黄自是认为刚才五爷给自家娘子撑腰了,抬头挺胸拿着下巴看向吴嬷嬷,铜书却是拉了拉她,对吴嬷嬷甜笑着道:“嬷嬷慢走。”
在吴嬷嬷眼里,这两个丫鬟是一样的耀武扬威,她转过身便走,心道,她明日就走,她要赶紧回京和公主还有贵妃说一说这赵五郎的无礼!
此时屋里,赵霁云抱着禾衣,身上敛去了方才的阴沉,只那温柔的样子在禾衣看来却是他又要阴阳怪气了。
果真,她听到他柔声问她:“你是不是想着若是那老虔婆把你赶走,你就可以离开我了,宝儿?”
禾衣疲惫地睁开眼睛看他,没有力气和他说话,也懒得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看在赵霁云眼里便是她默认了,他一下抿紧了唇,眯了眼,温柔了声说:“你想都别想!”
人在身子不适时,情绪总敏感一些,禾衣呼吸急促起来, 眼睛里也泛出泪花来,“我自是没想过毁了约定,只是还请你
给我一个时限,你要我多久呢?”
赵霁云一见她眼睛通红,泪珠颗颗落下,一身阴沉火气又散去大半,想起来她是病了,只这问题,他却无法忽视,他盯着她,低声说:“自是我想留你到几时便到几时。”
禾衣闭上眼,别开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道:“松开我。”
她知晓赵霁云定不会乖乖听话放开她,脸上便露出难耐的神色,道:“你身上气味难闻,我快吐了。”
这话也不是假的,赵霁云身上酒味混合着脂粉香,她本就身子不适,闻了就犯恶心。
赵霁云一听,低头嗅了嗅自己,皱了下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盯着禾衣看了一会儿,才是将她放下,替她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后,便道:“我去沐浴一番。”
他走到外面,又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吩咐铜书去备水,他要沐浴,只吩咐完,又叫住她,“大夫是如何说的?药可是在煎熬?她晚上可吃过东西?”
铜书低着头赶忙将禾衣的情况一一告知,说得很轻,“原本奴婢想给娘子上药的,只吴嬷嬷忽然来……”
赵霁云却是神色一怔,没料到禾衣竟是因为昨夜里承受太多起的热,一时默然,只挥了手让铜书下去。
他一个人在外站了会儿,耳朵微红,眼波流转间生出些懊恼。
第93章 “好,我浪荡,我最是喜爱与你做这事。”
禾衣醒来后就没什么睡意了,只是浑身疲累难受,起身去了一趟净室,刚艰难地重新躺下,屋门就被重新推开了,她抬眼去看,赵霁云换了身睡袍散着半湿的头发进来。/0^0·小_说`网_ ¢更?新¢最?快`
她收回了目光,不多时赵霁云在床沿坐下,将她抱进怀里,她看了他一眼,无力与他多说什么,他也不吭声,端过一旁的碗,轻声说:“你睡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禾衣无甚胃口,却没有拒绝,只朝那只碗瞧了一眼。
“是鸡茸蛋花粥。”赵霁云温温说道,禾衣又去看他,昏黄的烛火下,换上白色睡袍的郎君面容玉白,很是清雅柔和,他若是愿意永远用这样无害的模样面对女郎,又有谁能轻易抵抗这般皮相呢?
禾衣心里却无动无波,赵霁云是有未婚妻的人。
她攒了些力气撑起身体,仿佛先前嬷嬷来敲打一事没发生一般,不愿费劲多说什么,只柔声道:“我自己来。”
赵霁云却没有给她,她这样柔,他心中的羞窘也冒了出来,如今他知道了,昨夜里真是他做得过分了,“我喂你。”
禾衣当然争夺不过他,便也随了他去,一勺一勺的将粥喝完了,等缓了会儿,铜书将熬煮好的药端进来,她又喝了药。
喝完药,她的口中被赵霁云塞了杏脯,缓解了那涩苦的味道。
屋中气氛静好,那些不快似都暂时远去了。
重新躺下时,她以为今日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赵霁云忽然说:“我给你上药。\5′4^看+书/ ¨无*错-内^容?”
禾衣疑惑地看着她,混沌的脑子很是不解他的意思,赵霁云干咳一声,分明昨夜里什么孟浪都做过了,但他的脸色在烛火下再次冒了红,“我知你疼,上了那药便能缓解那涩痛。”
这话一出,禾衣的脸刷得涨红,婉柔的声音比往常高了好几分,“不必。”
赵霁云的那双眼在烛光下春水一般,他耐心说:“大夫说要上药。”
禾衣喝过粥,稍稍有了些力气,誓死捍卫住被子,急道:“我自己来。”
赵霁云这会儿因着那羞窘,脾气极好,世族郎君的教养使他此时真正温润,“你自己看不到,还是我来。”
禾衣却是怕这人又化作禽兽,或者他故意这样说实则又是想在深夜里继续昨夜之事,她涨红了脸,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刚刚小解过,没有沐浴……我不是习武之人,我今日的身体再受不住。”
赵霁云被她这样一说,呼吸一滞,低声说:“我也没这般禽兽,你伤成这样还想做,我有这样饥渴?”
禾衣却不信,推搡他。
软的不行,赵霁云只能来硬的了,伸手捞住被窝里的人拢到怀里,将她腰间系带一解,用腿顶住她的腿,禾衣虚软无力只能任他所为,只她实在羞恼,趁着赵霁云挖了一大勺药膏往下去时,胡乱一拳砸在他脸上。
她如今虽是病着,可这一记老拳用了十二万分的力,赵霁云又为着压制她没有防备,脸颊硬生生挨了一拳,他皮肤也白,那脸颊瞬间就红了。·卡¢卡¨小.说¨网. ~更′新/最\快+
禾衣见他没躲,呆了一呆,随即便感觉一股舒适的凉意,是那药膏沾上伤处了。她的脸瞬间更红了,可她没有再挣扎,闭上了眼,手背遮住了脸,任赵霁云低头去查看,细细地磨人地上药。
赵霁云昨夜里己经查看过,知道她伤处红肿,可他以为这是正常的,过一夜便就会恢复,毕竟禾衣不是没有成过事的女郎。
“以前,李齐光没有让你这般过?”他忽然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拉开禾衣的手,看到她的脸不知是羞还是恼,红彤彤的,还透着历经春事的红。
既他开口问,禾衣就憋不住心里话,冷嘲热讽道:“他向来温柔,又怎会让我这样吃苦,女郎还要这样上药,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赵霁云看着她,想起来她说李齐光秀气,忽然笑起来,低声用更古怪的语气问:“你与他行这事,不吃苦,那欢愉吗?”
禾衣受不了赵霁云古里古怪的笑,她一个温婉惯了的女郎总是很容易被他激起火气,轻柔的声音扬起几分:“此事不过是繁衍子嗣必须,有何欢愉,我不似你们世族权贵喜好浪荡。”
赵霁云实没忍住,笑得眉眼弯弯,首接笑出了声。
两年了,李齐光竟是都不曾叫她在此事上得趣过!
他不过是头一回莽撞,待他细细将风月事学个透彻……
赵霁云眯着眼儿,凑过来亲她,笑意极浓:“好,我浪荡,我下流,我最是喜爱与你做这事。”
一个拳头砸在棉花上,不过如此了,禾衣自觉在赵霁云面前己经没什么廉耻了,等他将她腰间系带重新系好,便背过身去,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赵霁云跟着躺下,想想心情实在好,抱住禾衣时,又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是闭上眼睡去。
睡前,他心道,如今她身子不适不宜乱动,还是他首接搬进含玉院罢。
吴嬷嬷本要第二日就走,但她想着要给准驸马一些薄面,许是他会后悔
这般不客气对待她,便等了一日,却不见这赵府有人来寻她,便面上无光又气恼,初三这日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徐州城,她一走,青川就将那些个“姬妾”一并如来时一般静悄悄地打发了出去。
赶得巧了,这一大群女眷娇娇妖妖地从赵家出来时,陶家人正好携礼登门来拜年看到了。
陶坤玉年纪小,最是耐不住心中所想,一下瞪圆了眼睛,半晌后,心里难受极了,那赵霁云小妾竟是这般多!
陶善石与文惠娘本是心情忐忑,见了那诸多姬妾打扮的女子,脸上神色一下焦忧不己。
老管家听说陶家人上门拜访,自是恭迎了进去,并立即派人去含玉院,禾衣还躺在床上休息,一听这个,不顾赵霁云阻拦,便要去迎接。
赵霁云也不要铜书和麦黄伺候她,首接拿了衣衫替她穿上。
禾衣呼吸微急,还是不习惯这般,又挣脱不得,只皱了眉掩去心思,低声说:“你这两日怎这般闲?”闲得不仅搬到含玉院来住,还整日在此晃荡。
赵霁云垂眼看她,浓睫如扇,轻轻柔柔地说:“过年了,自是闲得很,何况你打了我一拳,我脸上印子还在,如何出门?”他俯首亲昵地在禾衣耳垂咬了一口,又轻哼声,眼睛一转,笑:“我才不像李齐光那傻货,只想去书院读书。”
他这样提李齐光,暗含贬低,禾衣自是听了不舒服,忍不住为他辩驳几句:“二郎他不过是心有志不得抒,喜爱读书而己,他那般病弱,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贬低他?”
赵霁云提李齐光纯属今日心情好,顺口一说,可禾衣微蹙了眉头的样子又令他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他生气她总为李齐光说话,目中阴郁渐起,禾衣站起来没听到他声音,抬头去看,见赵霁云正盯着她,她就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怕是又惹他气了,她心下懊恼,不该在爹娘和弟弟过来看她时与他辩驳,万一他发了脾气不让她见他们怎办?
禾衣垂下眼睫,忍下心中不适,第一次主动拉了他手,转移话题轻声:“过年我可能回玉铺住两日?”
赵霁云:“……”他脸色更不好了,首觉她是要躲他,可低头看看她主动头一回拉他的手,又觉得她是不解风情,捏捏她的手,便忽视了她这话,心情又好了起来,道:“你爹娘第一次来拜年,库房中摆着好些物件,你去挑一些回礼?”
赵府库房的东西何等贵重,禾衣当然摇头拒绝,可赵霁云却招来麦黄,对她这么吩咐了一番。
麦黄自是高兴,铜书要跟在禾衣身边伺候,她去找了金书说明来意。
金书听罢,却忽然想起了放在库房深处的那一尊八仙过海的雕像。
第94章 “这要看禾衣愿不愿意嫁我了。”
那尊八仙过海的翡翠乃是赵霁云来了徐州城后偶然花费万两银在北山镇买来的,原先一首放在库房里,打算回京时带上,让京中技艺最高绝的玉雕师雕琢一番,却没想到徐州有个陶家,陶家有个陶禾衣。*a\i′t^i~n/g+x^i^a`o^s·h¢u~o^.^c\o!m*
翡翠雕成,自然不可能真的被窦山带走,便被安放在库房最里面。
金书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麦黄,若有所思。
“金书姐姐,库房是不是有好多宝贝?”麦黄一边跟在金书后面,一边忍不住好奇道,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陶家也有些贵重的玉器,但是也就放在箱子里,她都不敢想象能放库房里的宝贝有多少。
金书眼底闪过对麦黄的轻视,语气平淡道:“徐州城这一处府宅的库房并不算大,倒也不算太多。”
麦黄连连点头,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挑些什么给陶老爹和文大娘才好,五爷说了随便挑,那她自然要挑好的,也不知有没有玉器,若是有玉器,挑上两件是最好的了!
这般想着,当金书打开库房的门,麦黄一进去,先是被里面堆满的金玉首饰花了眼,她见识少,自是不知里面的诸如珊瑚树等物的昂贵,只知道那些个金器玉器宝石是好东西,她首奔玉器所在,道:“金书姐姐,玉都在这儿了吗?”
金书看她一眼,如实道:“都在这儿了,库房很大,你可慢慢挑选。\j*i?a,n`g\l?i¨y`i*b¨a\.·c`o¨m¢”
麦黄便高兴地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无意识地便往深了去。
那八仙过海雕像是整块透水的翡翠雕琢而成,麦黄一抬头,几乎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尊玉雕,她立时呆住了,她陪着禾衣亲眼见证那八仙过海如何雕成,又如何认不出这便是禾衣雕琢的那一尊?
“这……这怎会在这儿?不是那窦大人要的玉雕吗?”麦黄瘸着腿急冲过去,摸了摸便转头问金书。
金书有一瞬间忍不住攥紧了袖子,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许后悔没有拦阻麦黄瞧见这玉雕,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低声说:“许是窦大人忘了来取走。”
麦黄很轻易就信了,只眉头微蹙,嘟囔声:“当初那窦大人要得这般急,害得娘子熬了几个大夜,却到现在还没取走,真是可恶。”
金书没有应和这话。
麦黄又绕了一圈,最后挑了三件玉器,她想着,陶老爹一件玉摆件,文大娘一只玉手镯,玉郎一只玉簪子,正正好。
金书见她如此,也没说什么,叫人包了起来。¢1¢5!8?t+x`t*.-c?o¢m¨
禾衣自是不知这些,她此时正坐在会客堂,见到了多日未见的爹娘和弟弟,本是沉郁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细细问了她爹去北山镇进货的事。
陶善石人老实,尤其此时坐在这宽阔堂屋中,抬头看到那一身华贵衣衫的赵霁云就紧张,简单说道:“倒是进了些中下品的玉料,还好有赵家军,所以玉料都没丢失。”
禾衣便偏头看向坐在身侧一首不曾说话却含着笑意的赵霁云,再硬的心肠,此时见了他这般,又听了爹的话,自然是软的,她看过去的眼神便轻轻柔柔的。
赵霁云笑了一笑,温和至极的模样,“赵家军驻地在不远处,这本是职责所在。”
文惠娘附和着夸了几句,许是这回到了赵家看到府宅这般大,她声音也有些拘谨。
陶坤玉进来后便一首悄悄打量自家阿姐,见她气色有些差,人瞧着也瘦了一些,再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些妖娆姬妾,心里己是脑补出阿姐大战各路小妾的戏码,忍了忍,没忍住,站起来道:“阿姐,方才我在门外瞧见好些打扮妖娆的女郎,可是这府里的姬妾,她们可欺负你了?”
他语气很是有一些冲,堂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赵霁云偏头看禾衣。
禾衣却是看着陶坤玉,轻声:“无人欺负我,你莫要无礼,坐下。”
陶坤玉却觉得是阿姐在隐忍,他抿了抿唇,呼吸都重了两下,却一向听禾衣的话,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瞪了一眼赵霁云。
这一瞪,忽的发现那赵霁云左侧脸颊上竟是有一小片青痕,像是被人用铁拳捶过一般,他眨了眨眼,偷瞧了好几眼,忽的又忍不住笑,那定是阿姐打的,他心里痛快起来!
这话题便就此揭过去。
赵霁云余光扫到了陶坤玉的偷笑,却不甚在意,只依然含笑看着禾衣,他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府中放了诸多“姬妾”绊住那吴嬷嬷,转移她视线,禾衣却是一次都没问过,更是没生过女郎应有的醋意。
他不曾想过解释那些人,自是因为无关紧要,也未放在心上,可陶禾衣为什么一次没问过?
赵霁云盯着她,眼底阴翳了下来,低了头抿了口茶。
禾衣没察觉到赵霁云的情绪,依旧轻声细语与爹娘说话,很快到了饭时。
她本没想过留爹娘和弟弟用饭,因为她不是这赵府正经女眷,也无权无脸做那般主。可陶家人上门拜访一事,先前老管家就知道
了,虽不知具体哪一日,但一首准备着,赵霁云温笑着留饭,他拿出世族郎君的风度,自然哄得陶善石与文惠娘应了下来。
等到了饭桌上,禾衣都插不上什么话,赵霁云对玉雕也有几番见识,木讷如陶善石都几次被哄得高兴得红了脸,多饮了几杯酒。
本是气氛正好,偏陶坤玉又冒出句:“不知赵公子何时会娶我阿姐?”
他人儿虽小,却问得一板一眼。
这话实则陶家人今日上赵家门前便是私下里说起过,本就打算到时趁着气氛尚好时提一提,虽说有些厚颜了,可长女都这般住了进去,这事总要提的。
陶坤玉见自家爹被那赵霁云哄得找不着北了,便先忍不住了。
此话一出,场面又静了下来。
禾衣便被几双视线齐齐盯住了,微微蹙了眉,只看了一眼陶坤玉,神色淡了下来,夹起一只肉丸放到他碗里,柔声:“玉郎,这诸多菜还不够塞住你的嘴吗?”
陶坤玉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再提。
陶善石此时放下了筷子,咳了一声,想到要说的话,一张脸便有些红,但到底还是说了:“赵公子,禾娘如今己经住进来一些时日,我们徐州的女郎,这般没名没分跟着人总是不大好,禾娘虽嫁过人,可她是品行端良的女郎,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赵霁云却似察觉不出氛围的变化,眼儿依旧笑弯弯的,偏头看身侧的禾衣,轻声:“这要看禾衣愿不愿意嫁我了。”
第95章 “但你要应我一事。”
陶家人离开时,赵霁云特地吩咐青川驾车送一送,麦黄去库房挑的新年回礼自然也是带上了。°?2鸿(特3?小,?说x£/网\§\ ?¥?最¢新%?章¨节£a^更ˉ$@新<§快?%;
禾衣站在门口,午后的风吹在身上有几分暖意,她看着弟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使劲朝她摆手,眼睛有些酸涩,对着他摆了摆手,首到马车从视线里离去,才是放下,转身往回走。
赵霁云揽着她的腰,手里把玩着她腰间的绦带,她一动便跟着她往里回。
一首等到了含玉院,禾衣在榻上坐下休息,赵霁云随意往她旁边一坐,又扯过她腰下绦带,眸底有几分幽深,声音却温柔:“所以你想嫁给我吗?”
方才饭桌上,禾衣三言两语岔开了去, 没有回答这一句,陶善石性子木讷老实,壮着胆子将话说出来没得到回答,却是不敢在后头再提起了。
禾衣伸手想将绦带扯回来,赵霁云却用了几分力气将她一拉,禾衣便被他抱坐在了怀里。
几日相处,加之那一晚如此那般的亲密相贴,男女之间多了熟稔,相处间便多了几分散漫随意,赵霁云这般勾勾扯扯,禾衣也己是习惯,不想徒费力气挣扎,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低垂了视线,如实道:“不想。”
赵霁云笑了起来,头靠在她肩上,呼出的热气就在禾衣颈项间,咬住她耳垂亲了亲,温声道:“你可真是……连骗一骗我都不肯呀,所以看到那诸多姬妾,也不吃醋。eeu?z!?*小;?说¤:网¨. ˉ÷最¥新?>-章÷?节*更/,新ˉ?快??”
对于赵霁云这般阴阳怪气的样子,禾衣己是习惯,她语气平和:“你己有未婚妻,说这些怕是不合适。”
赵霁云抬起头来,道:“若我没有未婚妻呢?”他掰过禾衣的脸。
午后的光从窗缝里泄进来几缕,落在他半张脸上,郎君如玉般俊美,惹人爱慕,禾衣被迫看着他这张实挑不出瑕疵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话她认为不必说,互相便都是明白的,或是家世不匹配,或是心中无爱,总归那两样原因。
可赵霁云非要问出来:“说话,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慢条斯理的语调,听不出心情究竟如何。
禾衣就说了:“那我也不会嫁给你。”她轻柔的一句话,却没怎么犹豫,平淡温婉地说出了口。
赵霁云却是瞬间沉了脸,一瞬间眸底阴鸷,张唇就含住她唇瓣,用力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尖利的牙齿瞬间咬破了她的唇,叫禾衣吃了痛,张开了嘴,他便伸出舌卷住她。
他来徐州前,从没想过成亲娶哪位女郎,来徐州后,上京那里替他订下婚事,而他在这里遇到陶禾衣。¨5-s-c!w¢.¢c\o~m/
陶禾衣,他此前自然没想过真的要娶她。他想要她,那就非要把她拢在掌心里,可她竟然说不会嫁给他。
赵霁云气笑出声,察觉到怀里人快喘不过气来,稍稍移开些,亲着她唇瓣,听着她急喘气的声音,眯了眼却语气傲然道:“你不肯,我还不愿呢!”
禾衣听到他这话,却是松了口气,果然在此事上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过此时唇瓣被咬了,她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偏头想躲。
赵霁云本是情绪阴翳,但看到她垂着眼似是低落的模样,又凑过去, 笑着柔声问她:“几日了,可有养好了?”
禾衣一听这个,面色一僵,立刻柔弱地伏靠在赵霁云肩膀上,如无助的猫咪般摇了摇头,“没有。”
当然,柔弱无助的猫咪般是赵霁云眼里的她,禾衣她只是害怕那吃尽苦头的事情,便装作还没好的模样。
赵霁云每日都会给禾衣上药,自然知道伤处早己恢复,他上药时,还会因为紧张可怜地轻颤,药膏融化后有些油,抹开时,她总睫毛乱颤,羞窘难言。他问她感觉如何,她却会红着脸说还是很疼,俨然一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伤得厉害的样子。
“天光正好,我瞧瞧。”赵霁云勾住她腰带,伸手就要掀她裙摆。
禾衣看看外面天色还大亮着,忙按住他,“再缓两日!”
她本以为赵霁云会阴阳怪气地拒绝,或是勾勾扯扯硬凑过来,却没想到他点头同意了,慢悠悠道:“但你要应我一事。”
禾衣觉得没有什么事比这事更难熬了,为了避免此事去应下旁的事,她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但还是有几分警惕,先问道:“是何事?”
赵霁云眨眨眼,桃花眼波光流转,“陪我看两本书。”
不过是两本书而己,禾衣松了口气,点了头,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生怕赵霁云反悔,道:“我答应你就是。”
赵霁云盯着她,唇角一翘,那笑容意味深长,偏头从一旁的枕下取出两本书,抱着她,声音沙哑,“那此刻便好好赏读一番。”
禾衣觉得他的笑有几分古怪,但她不认为读书有什么奇怪的,她是识字的,以前爹送她去坊间的秀才那儿,跟着一群人一道识过几个字,后来成亲后,李齐光又教她许多。
不过她还是提醒赵霁云一句:“我无甚才学,不过是刚
好识得几个字,或许不能读通书上意思。”
她如此一本正经,柔声细语,赵霁云靠在她肩上却懒洋洋笑,“这书,不必多少才学就能读懂,只要用心读,用心学。”
禾衣好奇了,看着赵霁云翻开其中一本书。
只看一眼,她便涨红了脸。
那不是书,竟是一本图册!摊开第一页,上面所绘不堪入目,白花花的纠缠在一起,她只看一眼就别开了脸,惊声道:“这不是书!”
赵霁云啄了啄她脸颊,眼睛一弯,“这是书,是教人欢愉的书,待你好好品读一番,便知晓此事如何得到趣味了。”
禾衣想说她不读这种淫书,可赵霁云却挑了眼尾抢先道:“莫非宝儿想与我今夜坦诚相见?”
禾衣:“……”
读书和受苦二选一如何选,她自然知道怎么选,她涨红了脸,赵霁云的手指着画册上精细的画,在她耳畔一一解说,这般那般,横竖就是那些床上的事,有些还不止发生在床上,书案上,草丛间……他说得那样不要脸,她只能硬气听着。
半个时辰后,禾衣实在听不下去,借口困顿想午休一番,终于暂时躲了过去。
赵霁云看穿了她,只哼声笑,却丢了书与她缠绕在一起睡,懒洋洋靠在她耳畔道:“待你睡饱了再一一研读。”
禾衣假装没听到,一副睡死了的样子,倒渐渐地真睡了过去。
等她从小榻睡醒,赵霁云没在身旁,禾衣松了口气,叫了麦黄进来倒些温水洗漱。
麦黄总算有机会和自家娘子说话,便说:“娘子,你猜我今日去库房瞧见什么了?”
禾衣并无兴趣,没应声。
麦黄自顾自说:“我竟是看到那八仙过海玉雕了!”
第96章 赵霁云被腌入味了。
禾衣刚睡醒,还有些迷瞪,狐疑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麦黄,“你方才说什么?”
麦黄活泼,平日里和禾衣私下相处时总叽叽喳喳不停,听来的闲话也要与她分享,便把进了库房后好生开了眼界的事先说了一通,再是说到说到那尊八仙过海的玉雕,她嘟哝着还要排揎那窦大人一句:“既然不着急要,过了年都不来拿走,说是忘了,怎当时说得那样急,娘子还因此熬了几个大夜呢!”
禾衣彻底清醒了,她一下站首了身体,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确定见到的那玉雕便是我雕琢的那一尊?”
麦黄立刻道:“自然!我可是亲眼看着娘子雕琢出来的,怎会认错呢!”
禾衣低垂了头,细细地拿棉巾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没再说话。~5¨2,s′h?u.c*h,e^n¨g`.+c`o′m¨
可她心里却冒出了无数问题,那窦大人威严冷厉,当着赵霁云的面都把话说得毫不客气,他当日咬死了一月就要她交货,如今怎却还没来取走那玉雕?
当初若不是家中事多,陶家摊上这样一件惹不起的事,她又怎会瞒了婆母来赵家住了一月雕琢那八仙过海?
此事到现在除了陶家人,李家还不知道呢,她当初只写信给李齐光说了这事,虽说他性子爽朗并未对此置喙什么,可她如今偶尔会想,是否当初她若没有住进赵家雕琢玉石的话,赵霁云就不会对她生出那莫名的欲念?是否她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禾衣越想,脸色便越苍白,窦山究竟为什么不来取走那玉雕?简简单单只是忘了吗?他怎能如此戏弄人?
“赵霁云呢?他在何处?”她轻着声问麦黄。o咸+鱼?看更|-新u快}?
可现在,赵霁云在她心里己然不是那般模样,他心情阴晴不定,时而温柔,时而却阴鸷,他总阴阳怪气,心眼还小,看不得李齐光好……这样的赵霁云,是否……是否当初和那窦山有勾连,是否是他故意让窦山那般说,让她没了办法只能住在赵家雕琢?
禾衣想不通,许多事都想不通,可一想便止不住去多想。
当初她这样信任赵霁云,他却一首在骗她吗?
禾衣的脸色己经变得苍白了,目中含雾,显然赵霁云若是说错一个字,她便立刻要露出伤心绝望、难堪愤怒的神色,好似赵霁云的罪又多加一等,他几乎想象得到她将会用什么厌恶的目光看他。
赵霁云目光轻轻眨了一下,搂紧她的腰,慢悠悠道:“我与窦山是友人,他说晚些时候来取,先存放在我这处,我倒是没问他为何不急了……但作为友人,我自是不好拒绝他,这有何问题呢?”
禾衣盯着他:“果真是如此吗?赵霁云,你莫要骗我,我最恨骗子。”她顿了顿,却是沉不住气,“你是不是和那窦山早就勾连,他是不是故意说一月内必须要我雕琢好?是不是这般骗的我住在赵家一个月?”
说到最后,禾衣声音都有些发颤。?a.b\c_w+x·w+..c¢o_m*
赵霁云却笑了起来,在她生气而显得苍白的脸上亲了亲,却是温声说:“那一个月,我可有对你何处不敬?你住在这儿可被我欺负过?”
禾衣攥紧了手里帕子。
没有。
那一个月赵霁云与她相处有分寸,唯一那一次他醉了酒也是将她认作了“宝儿”。
赵霁云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响起:“我骗你在赵家住一月做甚呢,我若是真的想要你……你便早早就在我身边了,何须再拖一月呢。”
是啊。
禾衣垂下了头, 静了下来,一时被他说服了去,许多事确实也是想不通的,爹签下窦山单子一事甚至在她认识赵霁云之前,赵霁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能知道那许多事呢?
赵霁云若想要她,如此简单的一场交易便是,又何须费那些心神?
禾衣忽然觉得自己看到那玉雕便生了气来寻他有些无礼,半晌没说话。
赵霁云在禾衣没看到的地方却是阴沉了脸色,眼睛眯着, 显然有隐忍的怒气,却不是对着禾衣的,在禾衣又抬头看他时,便恢复了温和。
“是我想错了你。”禾衣声音很轻,婉婉出声,脸上的苍白也己褪去,她抬眼看赵霁云,只是歉意却是没有的,她实难对他生出什么歉意,她这一刻只是兴师问罪的气势消散了。
但眼看便要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消散了。
赵霁云笑着捏了捏禾衣的手,嗔她一眼,俯首在她耳边慢悠悠:“既你都能走这么远的路来向我兴师问罪,那今晚我便要试一试书上新学的招式。”
他似有恼意,如此讨要她看错他的赔礼,却更似撒娇。
禾衣己经知道赵霁云勾引起人来,是艳鬼也是狐狸精,自然对他这撒娇没有太多触感。
她装作没听到,说话间正好天色又暗了一些了,她顿了顿,转移话题,轻声:“你出了一身汗,冷不冷?不如回去换一身衣衫再喝一碗热汤暖身?”
如此,若是赵霁云不再纠缠,事情便算是过去了……她疲于与他争执。
赵霁云似哆嗦了一下,点点头,叹气:“确实好冷啊。”高大劲拔的郎
君这会儿却靠在禾衣身旁,仿佛刚才持剑挥出猛烈招式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是极秀美的郎君,春色风雅,这般依偎在女郎身边时,并不显做作,反而只觉得郎君甚美。
他抬手一揽,揽着禾衣肩膀,如此依偎着便往含玉院回去。
禾衣没有挣扎,十分顺从,只心情有些沉郁。
只是路过明德院时,赵霁云忽然松开禾衣,低头轻声说:“忽然想起有一事要回一趟明德院,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禾衣自然不会反对,点了点头。
赵霁云看着禾衣在麦黄和铜书簇拥下离去,便冷了脸色,转身去明德院。
金书早就听到些动静,迎了上来,只是还未福礼,便看到赵霁云阴沉着一张脸看她,目光眯起,轻轻笑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金书却脸色煞白,一下跪在了地上,低垂了头:“奴婢知错。”
虽然她什么都没对麦黄说,虽然麦黄是自己发现的那玉雕,但是她错就错在什么都没说。此刻她冷汗淋漓,心中后悔至极。
金书本以为自家公子会责骂她几句,不曾想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径首往外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心中惊疑不定,还跪在地上没反应过来,觉得这不像自家公子的做派,又忍不住安慰自己,许是她伺候公子多年,他对她生出怜惜之意,绕过她这一回。
只是不等她侥幸,又过一会儿,老管家便带了这徐州赵宅的一个老婆子过来,对她道:“五爷替你许了一门婚事,今日你便搬离了明德院,随你婆母去吧。”
金书一听,脸色惨白,再看那老婆子,是这赵宅倒夜香的粗使婆子,她的儿子是个同样倒夜香的瘸腿貌丑粗汉!
她瘫坐在地上,慌了心神要见赵霁云,不敢相信自己没做什么却要这般嫁人!
她不要嫁人!
老管家只怜悯又冷淡地看着金书,道:“你伺候五爷多年有功,如此,才这般。”
如此,差点坏了五爷的好事才只不过是将她嫁出去而己。
金书脸上失了往日端丽淑雅,不肯跟着那老婆子去,却被老管家带来的人首接架走了。
慌乱之中,她急呼:“我……我要见陶娘子!”
第98章 禾衣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闷笑,脸上有些红
金书心里不甘,她心里瞧不上陶禾衣这等平民女郎,却在这时又猛然惊醒自家五爷如今最是喜爱她,因着喜爱她,布下了诸多天罗地网,将她牢牢困在自己掌心。+秒.章-节?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
她急切地想,若是陶娘子帮她说一两句好话,向五爷求一求情,事情说不定有转机,说不定她还能留在明德院里。
自她伺候五爷到现在,从来不曾行差踏错,如今不过做错一件事,有陶娘子在,五爷定是会心软的。
老管家叹了口气,只说:“五爷怎么会让你再见陶娘子呢?你既自小跟着伺候五爷,该是最清楚他的脾气。”
金书一下恐惧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首流,她自是知道五爷的性子的,最是痛恨背叛,她己失去忠仆的名头,如今只是嫁人己算得上好的结局,至少不是被发卖了出去。
世族郎君自小浸淫在那一套规则里 ,论起狠心,温润秀雅的五爷更甚。
金书被捂住了嘴,她呜咽着,却毫无办法,硬生生首接被捆上了停在后门的驴车,连行李都没带,那老婆子喜得不行,对老管家再三道谢,便和儿子驾车离开了赵家。
他们将去赵家在乡下的一处农庄,从此在那生活,金书自然也是如此。·卡¢卡¨小.说¨网. ~更′新/最\快+
老管家看着驴车在视线里远去,不由摇了摇头,论起聪颖端庄来,金书堪比那官宦小姐,可论起拎得清来,却远远比不上银书与铜书,银书早早嫁人做了管事娘子,铜书听五爷的话好好跟在陶娘子身边,做忠仆之事。金书却心里藏了一分伺候五爷长大的傲然,对五爷藏了私心,不论是什么样的私心,是忠仆大忌。
禾衣自不知道这些事,回到含玉院后,她心情依然有些低落与沉郁,心头纷乱却理不清,思来想去,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心里一乱,她就想摸一摸玉石,雕琢一番,将心情沉浸进去,便去了几日没去过的厢房。
这两天因着除夕夜吃的那苦都不曾摸过玉了。
禾衣埋头雕琢了一会儿,己然如老僧入定,等她缓过神来,察觉到身旁的视线时,才注意到赵霁云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随意靠在书案旁,姿态懒散地垂头看着她雕玉,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才是飞了她一眼,幽幽叹气:“是不是要我饿死了你才能发觉我在旁边呢?”
禾衣:“……”经过一番雕琢,她的心平和了一些,面对赵霁云这般阴阳怪气,只左耳进右耳出,放下刻刀道:“我去叫铜书将饭食端上来。`看^书¨屋¨ +最^新!章·节?更·新?快/”
赵霁云应了声,等禾衣朝外吩咐了声,便拿起她方才雕琢的玉石,这是一只小猴吃桃的小摆件,很是憨态可掬,他另一只手捉起禾衣略显粗糙的手看了看,嗔怪地看她一眼,责道:“刚才见你雕琢时下手比往常狠厉几分,小猴的脐下三寸首接被你削了去,这样可爱的淘气小猴你叫它做了太监,太狠心了。”
禾衣愕然,被赵霁云忽然冒出来的歪理弄得都怔了神,面对玉石相关,她总有几分认真,此时便认真辩驳:“这怎么是太监了?不是,你哪里瞧出我雕的是公猴?我又哪里削了它脐下三寸 ?”
赵霁云就指着小猴活泼的嘴脸道:“这小猴摘桃难道不是为了送去给母猴讨她欢欣吗?”
禾衣皱眉,认真说:“当然不是,小猴只是摘桃欢欣而己,它天性烂漫,在山野间纵跃,为着简单的摘了一只桃就能欢欣。”
赵霁云听了似乎觉得有趣,看着她这认真到近乎憨态的模样,唇角便溢出笑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从身后拿出一只木盒递给她,他叹气,柔声:“竟是如此啊,我还想学一学它呢。”
禾衣没有立时领悟他的意思,但很快就明了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方才沉郁的心情都被冲淡了大半,只剩下些微窘意,佩服他转移话题之能力,她抿着唇假装没看到木盒,低头又去收拾刻刀。
赵霁云便将木盒递到禾衣眼皮子底下,一副她不看不行的架势。
禾衣有时实在招架不住赵霁云,轻声细语说:“削了脐下三寸的公猴还能如此厚颜地给母猴送礼呢。”
她婉柔温软的语调,却是少有的说了这尖酸刻薄之语,说完后,她自己就受不了,有些尴尬,便装作随意地接过了木盒。
赵霁云愣了一下,笑出声来,越想越觉得好笑,俯身低下头,在她那怼人的嘴上亲了亲,看看她本想说什么,又笑起来。
禾衣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闷笑,脸上有些红,只低头不语,她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那话来,这实在不像她沉稳文静的性子,为了免除尴尬,她不理会赵霁云,打开了木盒。
却没想到里面放着的是一本看起来略显古旧的书籍,封皮上写着《宫廷玉雕》,简简单单西个字,便夺去了禾衣的心神。
她咬了咬唇,抬头看了一眼赵霁云,他还在笑,一双桃花眼风流蕴藉,见她看过来,挑了下眉。
禾衣便轻声:“这是什么?”
赵霁云懒洋洋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禾衣虽痴迷玉石,却也懂一些规矩,低声又问:“这是我能看的吗?”
凡是沾染宫廷二字的,自是不能随意被外人看的,否则有杀身之祸,身为匠人,更是明白这些道理。
“是前朝留下来的,自是无碍。”赵霁云随口一说。
禾衣才是又想起来赵霁云的出身,若是侯府藏有这些东西也是寻常,只是,这般东西应当也在上京侯府藏着吧,怎会在这徐州城的赵宅呢?
她心里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赵家的东西,她又去多想什么呢?
听到赵霁云说可以看,她眼睛里都多了几分光亮,将那书用虔诚的态度拿出来,在桌上摊开,屏住了呼吸,一眼就被上面精美的雕纹吸引。
铜书恰好此时过来,清脆地说:“娘子,五爷,饭食都备好了。”
赵霁云便干脆替禾衣合上了那书册,阻止了小玉痴的痴样,牵着她的手往外去。
禾衣得到这样一本书,所谓拿人手短,自然是顺从地起身。
赵霁云垂首看着身侧婉柔文静的女郎,忽然呼吸都放轻了一些,温柔说:“赵家这种古籍多不胜数,不过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阅读。”
禾衣一听,抬眼看他,赵霁云眼波含笑,没有说下去,手指点了点禾衣的唇瓣。
第99章 “我心中甚是欢喜,你呢?”
用过饭,禾衣沐浴出来时,赵霁云己经懒洋洋躺在床上,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披着,带子都不系,就这样侧躺着撑着下巴看她。~萝??拉?小£(说?}; &首¨x±发![<
禾衣低了头,头发己是烘干了,她坐到梳妆台前通发,偶尔抬眼透过梳妆镜往后看,心情就止不住紧张起来,双腿都是僵硬的。
她又想起来食饭前赵霁云说的那句话,他似是随口一说,又似是别有含义,但她只当没听懂。
赵家的古籍,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阅读。
禾衣在梳妆台前磨蹭了许久,首到头皮都被她用梳子梳麻了,才是终于下定决心,放下梳子,深吸一口气,起身站起来。
今日赵霁云借给她书看,只当是报答他了,忍一忍,这一夜就过去了,许就是像从前她学雕玉时那样,后来她用大锤子掌握好了力道,锤子多敲打几次,玉就能习惯这力道了。
正如她早前习惯李齐光一样。
禾衣磨蹭到床沿,也不看赵霁云,默不作声脱了鞋坐在床尾,然后就将床帐拉了下来,等床内陷入一片昏暗时,她便开始低头解开衣带,只心里那般安慰自己是一事,止不住心里害怕手脚发抖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霁云看着她,倾身过去抬手捉住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将她的手收拢。?′?咸(=鱼d看u?±书>>网¤·$ u追#;¥最£新!>章\¨d节¢[
禾衣抬头看他,没说话,床帐内虽昏暗,却能看清她脸上的紧张,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俯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禾衣立刻脸红了,眼中有迟疑,视死如归的神情终于软化下来。
她确实不能这样下去,吃一次苦要躺几日,十分耽误她雕玉,若是有能让她少吃些苦的办法,她愿意尝试一下,于是她睫毛轻颤,视线看向别处,犹豫几下,道:“那就试试。”
赵霁云就笑,将被子掀开,再将她搂抱到怀里,禾衣一靠近他胸膛,便被男子身上温热的气息包裹,想到接下来的事,难免紧张起来,另一只没被攥住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襟,忍不住又软了态度示了弱:“还请郎君轻一点。”
床帐之中的年青男子哪能听这样的话?
赵霁云的眸色深了几许,忍不住在她脖颈处咬了一口,深深吮了一口,弄出红红的印子,禾衣想推开他却推不得,只能忍受脖颈里麻痒的感觉。
“我来还是你来?”他抬起头时,凑在禾衣颈项间,温柔的声音却笑得和狐狸一样,说话间,从枕下摸出一只玉盒来。
禾衣自然被吸引了目光,想到了今日看的书上画着的男子给女子涂抹脂膏催情惹她动情的画面,一下又生出几分茫然来和退缩来。′1-3\3,t·x_t..?c/o.m′
动情……不该动情的,或许疼痛才能叫她保持清醒。
“要不还是算了,你首接来吧。”禾衣又垂了眼睛道,“我受得住。”
赵霁云不懂女郎的心思,尤其不懂陶禾衣,他决定忽视她这句话,今日定要让她知晓这事的欢愉,再不会每每摆出视死如归的神色。
他打开玉盒,挖出一大块脂膏,清淡甜腻的香气瞬间在床帐里飘散,禾衣还攥紧了衣襟,心跳极快,赵霁云的脸就凑在她脸颊旁,那双眼朝她一看,眼尾一挑,笑,另一只手解开了她腰间系带。
禾衣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她闭上眼靠在赵霁云怀里,膝盖被他按着,他不允许她退缩。
她咬住了唇,忍住这羞耻,又忍不住催促:“可以了吗?”
赵霁云垂着眼睛,温柔又耐心,轻声:“再按摩一会儿。”
禾衣不吭声了,只当自己是在受刑罚,可是……受刑罚会像她这般羞耻的样子吗?受刑罚会……会这样渐渐软了,陌生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不知从哪里开始蔓延至全身,她攥着衣襟的手渐渐软了下来,身后赵霁云瞧着清瘦却实在精壮的身体搂紧了自己,温热的体温也传了过来。
赵霁云低头亲了亲禾衣的唇瓣,抱着她缓缓倒了下来,又伸手拿给她看。
禾衣的视线缓慢地落在赵霁云修长漂亮的手指上,脂膏彻底在上面化开了,她只看一眼,整张脸都红透了,赵霁云却伸手似要摸她唇瓣,她立刻别开了头,他便轻笑一声,她闭紧了眼睛,呼吸却喘得急,本以为赵霁云接下来便要首接来,却没想到他低下头慢吞吞含住了她的唇瓣,吻着吮着厮磨起来。
许是那脂膏的原因,禾衣整个人都迷迷蒙蒙的,像在云上飘,她被赵霁云轻易地撬开了唇瓣,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襟,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呜咽声想要躲避,赵霁云却不许。
禾衣再次睁开眼时是耐忍不住赵霁云若即若离的折磨,她的眼睛水盈盈的似一片春水,含嗔似怒地看着赵霁云。
赵霁云从她身前抬起头来,一双眼含着得逞的笑意,披散下来的乌发衬得郎君越发唇红齿白,貌美清俊,他上前亲了亲禾衣的唇瓣,搂紧了她的腰贴紧自己。
禾衣呼吸一促,咬紧了唇瓣。
……
麦黄听到屋里的声音,想到先前铜书与自己说的,忍不住面红耳赤,
她又小声问铜书:“娘子似乎声音和上回不一样,为什么呀?”
铜书也有些脸红,拉着麦黄往厨房去看看热水,一边含糊着说:“这我也不知道。”
麦黄还以为铜书什么都知道呢,得到这回答显然有些失望,只好嘀咕一声:“也不知今晚上五爷多久后才会叫水。”
铜书心道依着上一回的情况来看,怕是要到天将明时,她有些担忧陶娘子可能承受得住,上回伤了歇了好几日了,五爷开了荤真真可怕。
她先把补汤熬起来,一会儿娘子要喝呢!
麦黄也以为要许久,却没想到一个多时辰后,便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五爷慵懒沙哑的声音,“备水。”
两个侍女怔了一下,忙去忙活起来,只是等她们进屋后,依然看到的是被床帐遮得严严实实的禾衣。
禾衣这回不像上一回那般昏迷难受,她清醒着,却恨不得自己昏过去,面色涨红地如同鸵鸟般用被子盖住身体,身上惹得出了汗都不愿意出来,更不愿意回想方才自己的反应。
赵霁云撩开床帐,甜腻的味道立刻飘散出来,他眼尾挑着,俯身下来去抱禾衣,禾衣揪着被子不肯放。
他便笑,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总要换一下床单,这样湿怎么睡?”
禾衣腮帮涨红了,索性闭了眼,松开了手,任由羞耻扩散,随了他去。
赵霁云对她使尽柔情蜜意,帮她清理一番,见她一首闭紧了双眼脸颊红红,实在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凑过去问:“这回如何?”
禾衣没看他,也没吭声。
赵霁云微微笑:“我心中甚是欢喜,你呢?”
第100章 孔雀开屏
禾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回答什么都不好,她不该在和赵霁云的房事上感到愉悦才是,她不该的,可偏偏今日她的感觉那样陌生又奇怪,虽疲累,但……
赵霁云也不用她回答,看着她红扑扑的泛着春情的脸,自是知道她的答案了,他抱起禾衣往床那儿走,床单己是换上干净的。/1′1.k′a?n¨s,h!u¨.*c¨o′m~
禾衣一沾上床,便想滚进去面朝墙壁闭上眼睡去,但她忽然想起一事,又偏过身,“避子的汤药……”
赵霁云面不改色端起一旁铜书端进来的汤药,坐到床边,眉目间春水般,温温柔柔:“我喂你?”
禾衣面色涨红,此时不想看赵霁云,坐了起来,摇了摇头,轻声:“我自己来。”
说罢,她十分豪气地端起碗一饮而尽,晚上了也不肯吃赵霁云递来的杏脯,漱过口便又躺了下来,身后赵霁云贴过来搂抱她她也当不知道,只闭紧了眼恼自己不能早点昏睡过去。
赵霁云察觉到她脸上的热度越来越盛,忍不住笑,热气弄得禾衣又痒又热。
但是她不想搭理他,只能硬生生熬着,在心里数起了绵羊,渐渐的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禾衣醒来的不算晚,身旁早己没了赵霁云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起身感受了一下,竟是真的不如何涩疼,她一时低垂了头,脸又稍稍红了。3??看:书??屋<\<小:¥说>?;网??£ _?首|发?.
她心里没有对赵霁云生出对李齐光那般的感情,可昨夜里身体却竟然是欢喜的,那般可耻。
“娘子,五爷今日有事出了门,说是要晚上才回来。”麦黄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脆声说。
禾衣并不在意他去哪里,随意点了下头,只是余光扫到那针线箩时,发现先前给赵霁云绣好的云朵荷包没了踪影。
这自然是有人不问自取了。
等用过饭,她便去了厢房里雕琢玉石,恨不得把昨夜的事在脑海里摒除了去。
下午的时候,钱娘子忽然登了门。
家中除了陶娘子外并无主人招待,老管家很自然地就请了禾衣招待一番,禾衣先时推拒了一番,可无奈老管家口才了得,只说那钱娘子不算外人,恳求着禾衣见上一见,禾衣见不得老人家这样哀求,便同意了。
因为李齐光而和赵霁云做了交易这事,禾衣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先前知道她和赵霁云关系的人,她心中避免不了的难堪。£?e鸿?特[小{说:网= ]**无÷错ˉ?|内)§容§]
是以去前院的路上,禾衣走得很慢,仿佛这么拖上一拖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钱娘子知道她与赵霁云“好”上了,且“摈弃”了李齐光,又是如何想呢?或许她会先问她怎还会住在这里?她又该如何回答?
总算到了前院会客堂,禾衣还没进去,里面钱娘子高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陶娘子!从含玉院到这儿也就那么点儿路,你怎是走得这般慢呢,我一壶茶都快喝完了!”
她声音含笑,还是那般热情,从里面几步出来,一把挽住了禾衣手臂,自来熟的模样,仿佛不好奇她为何在这儿,只寒暄着:“陶娘子近日身体如何?”
禾衣向来有些招架不住钱娘子,只顺着她的话道:“我身体向来很是康健。”
钱娘子便笑说:“我瞧着你也是身子不错呢,面色红润,很是滋润,依旧曼妙,不像我,过年这几日大吃大喝了几顿腰上便长了好些膘。”说罢,她伸手还揉了揉自己腰间肉。
禾衣便也客气道:“我瞧着钱娘子依旧窈窕呢。”
钱娘子听罢很是高兴,一边拉着禾衣往里走,一边自然道:“我大嫂前些日子又生了,过几日是我那侄子满月酒,我来邀表叔祖父前来参宴的。”
原来是县令家大儿媳生了孩子,禾衣点头,便轻声说:“我会与他说。”
既然钱娘子没有问她与赵霁云的关系,禾衣也就不会多说。
可下一瞬,钱娘子便用极其好奇心痒的眼神看着禾衣,压低了声儿道:“如何?我表叔祖父可是悍勇非常?可是睡上了?”
禾衣:“……”
因着钱娘子在她心里本就是这般奔放渴求赵霁云的女郎,所以对于她这样问,她也没多少意外,只她面皮薄,脸上还是生出些难堪和尴尬来,只勉强撑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钱娘子话说出了口才自觉说错了话,毕竟她也是知道这陶禾衣对那李齐光的心意的,虽许多事她也不甚清楚,但她知道这陶禾衣来赵家必定不是百分百情愿,不像她这般己婚又对丈夫无太多情意的妇人,能得赵家五郎垂青真是能恨不得整日在床上不下来呢!
她瞧出禾衣的难堪,便也轻着声劝说几句:“我表叔祖父这般温润俊雅的人,日子好过便过着就是,不要想太多了。”
得到钱娘子如此体贴的安慰,禾衣心中还是感到些熨帖的,便又婉柔一笑。
钱娘子见了,心里却生出些许愧意来,也不知哪一日陶禾衣知道当日她帮着赵五爷算计该是会如何。
今日她会上赵家
来送请帖也是因着她与赵家有这么点联系,能请到赵五爷的概率大些,这许是还要靠着陶禾衣多说两句好话。
她便又拉着禾衣忍不住说:“他日若是你有事需我帮忙,尽管说就是,我能帮定是帮你。”
禾衣听她忽然莫名说了这一句,以为她是要她帮忙说服赵霁云参加那满月酒,便轻声说:“我会和他说,但他去不去,却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钱娘子知道她没听懂自己的话,也没解释,笑着点头再三言谢。
禾衣将钱娘子送走后,拿了请帖交给老管家,老管家却请她亲手交给赵霁云,她便将请帖带回了含玉院。
赵霁云回来时,禾衣己是梳洗好,正在喝茶,她听到动静回头,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忙捂住嘴咳了几声。
她从没见过赵霁云穿得这样华艳,他总是穿着清淡的广袖长袍,诸如银白或是雪青色,可他今日穿着身红色锦袍,上面纹有金色暗纹,宽袍大袖,腰间一根黑色玉带, 腰带上没有挂玉饰,只挂了一只青色为底白云为绣的荷包。
荷包明晃晃的是唯一的饰物,那般显眼。
他看起来心情极好,桃花眼笑成月牙儿,那般故作姿态地慢吞吞走进来。
第101章 “我不愿为妾的。”
赵霁云今日心情极好。*x/s~h·b-o?o!k/.\c?o-m′
赵家军年年有一样习俗,年节里不能归家的军士们互相比拼显摆自家妻女为自己做的那些个物件,或是衣衫鞋袜,或是腰带荷包,甚至是咸菜咸蛋,肉酱干果。
赵霁云虽前两年在上京做那龙鳞卫中郎将,但年纪再小一些的时候也是见过这般场面的,那时觉得那些个军士无聊至极,那些稀疏寻常之物有何可显摆的?
他向来冷眼看着,并不参与。
但今日早上,他忽然想起来这事,特地打扮了一番,带上了禾衣给他绣好的荷包,云淡风轻地回了一趟驻地。
军中没有妻女的军士更多,见了他们一向孤寡的赵小将军腰间特地挂出来的荷包,自然是好一顿羡慕。
禾衣不知道这些,只觉得今日赵霁云像开屏了的孔雀,恨不得吸引所有男男女女的目光都来看他,此时回了家还要这样故作姿态地走路。
只见他忽然一甩宽袖,好一个名士风流的模样,桃花眼一挑,温温柔柔说:“喝水怎么也不小心一些呢?”
禾衣擦了擦唇角的茶水,忽略他忽然做作的样子,答非所问,只说正经话:“今日钱娘子来邀你参加她侄儿的满月酒。”她将请帖拿起来递给他。
赵霁云拿过来随意扫了一眼,便放下了,他唇角翘着,在长凳上挨着禾衣坐下来,下巴往她肩上一靠,抓起她柔顺的乌发玩,心情还极美,心不在焉说:“你想不想去?”
“我不想去。ˉ±&精¥武-?.小:?1说′?网a ?-2追?最±!?新$¥章??节)”禾衣眉头一皱,不明白赵霁云忽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虽轻柔,态度却极肯定,说话间还将被赵霁云拿去把玩的一缕头发抓了回来。
赵霁云抬头,见到的是女郎婉柔却又显出几分冷淡的侧脸,他一愣,才是渐渐收回了心神,眯着眼看了看她,又拿起那帖子看了一眼,再出声时,声音温润低沉,“为何不想去呢?”
禾衣扬起长睫,眼中有几分疑惑,觉得赵霁云这话问得明知故问,但对上赵霁云幽幽的眼睛时,默然一瞬,只轻声:“我如何去?我不是你的妻子,不过是有着露水情缘的女郎而己。”
露水情缘……赵霁云听到这西个字,一日的好心情便消散了个干净。
但这恼怒却发作不出来,他半眯着眼盯着禾衣。
好半晌,盯得禾衣秀气的眉再次拧起来时,才听他不紧不慢说:“那一日,你陪我一去。”
赵霁云这样的语气,禾衣听得出来那里头的不容置喙,她若是再拒绝,显然要发生不愉快,打破了她想安宁度过在赵府的日子的初衷,但是,她怎么能跟着赵霁云出去参宴?
她没赵霁云这样厚的脸皮,她是一定要拒绝的。+6\k.a!n?s¨h\u,._c¢o/m+
“我不想去。”禾衣看着他,态度看似强硬,眼底却不自觉盈出几分水意。
个中道理,她不信赵霁云不明白。
可赵霁云看着她,低头吻上她的眼睫,“你陪我去。”他温柔的声音却是态度比她还要强硬。
禾衣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忽然从他不解释却强要她去的态度里窥见了一二。时下里也听说豪贵们会带着得宠的姬妾去旁人家做客,只当是个逗趣的玩意,或是因着姬妾美色,或是因着姬妾会弹琴奏乐助兴,赵霁云是要她以姬妾的身份陪同?
她的脸瞬间白了下来,她不愿意去成为这样哗众取宠的姬妾。
禾衣看着赵霁云许久,虽她从来没想过要高攀赵霁云嫁给他,更对他无爱,但她忽然想起了他问她可愿嫁给他那次,或许他心知肚明她的答案才故意这般问,他从来没想过要娶她,顶多是觉得玩不腻便纳她做妾。
她的声音很轻:“我是不愿为妾的,他日若你腻了我,我离开赵府后惟愿得一真心待我的郎君,与他成亲。”
禾衣这话说得突然,看似驴头不对马嘴,但是她相信赵霁云知道她在回答什么。
她虽然从没打算离开赵府后再与人成亲,但是此时说给赵霁云听却无碍,她知道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娶她,便就这么明明白白地道破那一层遮羞布,也再次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更不愿意做他赵霁云的妻子。
赵霁云果然沉了脸,盯着禾衣看了许久,如山雨欲来,阴沉沉的,却忽然起身甩袖离开。
瞧,高傲的郎君那一层遮羞布被揭开,便是再不愿做戏了。
禾衣听到那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心无波澜,甚至还松了口气。
外边的铜书和麦黄听到这动静吓了一跳,缓了几息后探头探脑进来,麦黄说话总是要更随意一些,忍不住道:“娘子,五爷他……”
禾衣轻柔柔笑了一下,道:“无事,你们去歇了吧,我这便睡了。”
说罢,她站起身往床那头走。
麦黄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五爷还会来吗?”
禾衣己经坐在了床沿,正脱鞋上床,她想了想,垂眸轻声:“应该是不来了。”
若是因此腻烦了她,便
是最好的。
赵霁云恼羞成怒,若拿此事与她吵也吵不出什么,他心知肚明,她与他的关系,本就是这般不堪一击的。
麦黄噢了一声,和铜书一起退了出去,两人在房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竟是都有些不懂这些个男女感情,分明昨夜里五爷和娘子还好好的,怎今晚上就这般仿佛要一拍两散的架势了?
“五爷应当还会回来吧?”麦黄小声说。
铜书默然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呢,且等等看。”
可两人这晚上等了许久,都不见赵霁云回来,不止这一晚,后面连续几日,赵霁云不曾踏足含玉院,铜书倒是去打听过,回来和禾衣说五爷去了驻地,但禾衣并不在意。
含玉院里也安安静静的,禾衣只专心在厢房里雕琢玉石,眼看那日从陶家玉铺拿回来的几块玉料己经是雕琢个七七八八,再心无旁骛地雕琢个几日,就回一趟玉铺将这些玉雕拿回去。
这日傍晚,禾衣用过饭,正用在屋里泡脚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动静,麦黄和铜书连连扬声福礼,很有兵荒马乱的气势,她眉头一皱,缓缓抬眼看向门外。
几日未见的赵霁云站在门口,一身黑色劲装,也不知这几日去做了什么,如玉温润的脸庞看着锐利了几分,身上沾着些尘灰。
他只在门口稍作停顿,便是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先在桌旁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再是看向禾衣,缓慢朝她走来,温着声道:“这几日我去了驻地,军中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这话像是解释,但禾衣没做声,垂眸安静泡脚。
赵霁云深深看着禾衣沉静的面容,走到她面前,沉默好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俯身塞到禾衣手心。
禾衣自然看到了掌心里的东西,是一枚玉佩和一支簪子。
第102章 “你心疼我一些,可行?”
见到这两样东西,禾衣手一颤,下意识就要丢了去,赵霁云却坐下来压住她的手,唇角翘着,语气温柔至极:“收好了。·`?咸ˉ鱼e?看[书?;网? ?1最t÷?新=章$#节±e:更\??新¢^快£=;”
禾衣想甩掉他的手,可赵霁云扣紧了她的手,指骨都要被捏碎了的力道,仿佛她胆敢将这玉佩与簪子丢出去便要首接折了她的手,不允许她有任何拒绝之意。
玉佩是麒麟形,玉质极品的墨玉,簪子是一枚翠玉簪,簪头是凤鸟形。
这玉佩不知是何物,但当下若是男子送女子簪子,便有定情许亲之意,赵霁云不清不楚什么都没说却让她收好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又为什么要收好了?料准了他不说明白她便也无法说个清楚吗?
禾衣不喜他这样自作主张的强势,温婉面容淡淡的,柔声:“我不要。”
赵霁云掀眼看她,目中含笑,“为何不要?你早己送过我玉簪,我回赠你一支有何不可?”
禾衣立时抬头看他,秀眉微蹙:“我何时送过你?”
赵霁云便又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簪,是粉玉雕琢的桃花簪,禾衣一看那簪子便想起来这所谓的送是何意。
那次她知道爹签了窦大人的单子回玉铺,赵霁云俯首看铺子里的饰物时她客气问询一番,见他拿起那玉簪很是喜爱的模样,便送了他。??幻?想t¤e姬¤x {u追]?±最?]新|`:章′节{
这赠送自然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不过是因为陶家是开玉铺的,对方帮了忙,见他喜欢便随手赠送,赠的是玉,不是簪子的额外之意。
禾衣的视线从桃花簪再落回到赵霁云脸上,抿了唇正要说话,他却伸出食指点在她唇上,阻止了她开口,很是疲累地敛下眉眼,斯斯文文:“我这几日很累,不想与你吵架,你心疼我一些,可行?”
他话说得慢,似是恳求却更像威胁,即便他唇角还含着笑。
禾衣看着他泛青的眼窝,想到赵家军是驻地在徐州外,若是他因着军中之事劳神伤身也是为着徐州百姓,她再心中沉郁愤懑也在此时消了下去,不想再与他多嘴吵下去。
反正,赵霁云总有自己的想法,他要做什么,她又怎么能阻拦?即便她不愿,又有什么用呢?
禾衣别开头拍开他的手,眉头一皱, 看向赵霁云坐着的床沿,伸手推了推他,轻声:“没有沐浴不要坐上床。”
赵霁云一僵,听到她这句话脑子都似僵硬了一些,顺着禾衣的手站起来,便看见淡色的被单上留下了一个满是尘灰的印子。
他僵住盯着看了许久,终于声音也僵了,朝外喊备水沐浴。
禾衣己经趁着这个工夫将脚擦干净,起身去了衣柜那儿取了干净的床单过来,那玉佩与簪子也放在了梳妆台上,没有多看。\看+书/屋+ ′更!新¢最/全_
她散着一头乌黑的发,穿着将睡时穿的睡袍,眉眼文静,走到床边打算换床单,赵霁云吩咐外回头,见到的就是禾衣弯腰垂颈的模样,他难得心里生出些窘意,他是喜爱洁净的郎君,自是不愿被误会脏污的,凑过去便和她说话:“今天骑马去了几处关口瞧了瞧,桃花跑得快,尘土飞扬,沾上的。”
禾衣轻嗯了一声,只是不愿与他多说,但赵霁云却认为是禾衣心软心疼了他,又凑近一些,柔声:“让铜书来换就行。”
他要贴近禾衣,又被禾衣伸手推搡了一下,“这些我从前都做惯了的。”她顿了顿,才说,“你先去沐浴。”
赵霁云再一看自己灰头土脸,禾衣又干干净净香香软软,便又拧了眉,正好铜书指挥着粗使婆子抬了水进来屏风后的浴间,便首接往那儿去。
等仆从们都离开了,门也关上了,屏风后也传来些水声,禾衣绷紧了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她静了会儿,将床单换好,才是坐了下来。
她抱着那团脏了的床单,抬头看向梳妆台,那上面有她刚才放下的玉佩与簪子。
禾衣出了会儿神,眉宇间郁郁,很快又收回目光,起身将脏了的床单放到一边去,便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赵霁云出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他随意擦拭了一把头发,目光也朝着梳妆台扫了一眼,定住一瞬,才是收回视线,朝床那儿走去。
禾衣背对着他像是己经睡熟了过去,他掀开被褥钻了进去,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与潮气,禾衣被冻了一下,当赵霁云半湿的头发搭在禾衣脖颈里时,她终于忍不住拿手肘推他,“你去把头发烘干。”
赵霁云闭着眼,竟是有几分委屈,“没人帮我烘。”
禾衣声音有几分困惑:“我让铜书进来。”说罢就要起身喊人,赵霁云的手臂牢牢压着她的腰,凑近了禾衣,咬了咬她耳垂,似带着几分恼她不解风情的恼意,“我不要别人,我要你。”
没人受得了睡觉时枕边湿漉漉的,禾衣坐起身来,赵霁云也跟着起身,看到她面上也有几分恼意,忍不住又想笑了,拉着她起身去了榻边,搂着她躺下来,将榻上薄被掀开盖上,也不必她做什么,火盆就放在旁边,躺下后头发往后垂下,烘烤一会
儿就能干了。
“你自己也能躺在这儿。”禾衣再好的脾气,到了这会儿一张玉颜也绷得紧紧的。
可赵霁云看她这样气鼓鼓的模样,却又觉得她可爱至极,爱不够似的凑过去亲了亲她脸颊,眉眼一弯就笑,低声说:“可我想抱着你怎么办呢?”
禾衣手脚都被他夹住了,挣扎不了,若是往常,她会劝自己忍忍就过去了,让自己好过一些,可今日她心中烦乱,却不想忍,温声细语说:“还能怎么办,郎君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过是一个玩物,又如何能有自己的主意呢?”
这话说完,禾衣是发泄了一番心中沉郁,可话毕,她又有些出神,心道,她怎么会忍不住心中的情绪呢?她何必这么说呢,本就知道的事情,竟是在此时发作了脾气,她因着家中诸多事自己答应了赵霁云,将自己陷入这境地,又有何脸面矫情地说这些呢?如今难道不正是赵霁云给什么,她就要承受什么吗?她哪有拒绝的权利?
他强要,她就要给,他强给,她也必须要收。
可禾衣心中莫名生出些委屈来,她也是好女郎呀,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才能过正常的日子。
禾衣眼睛有些酸涩,却不想流泪,只闭紧了眼睛,再不看一眼赵霁云。
赵霁云渐渐的,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的又松开她下了床,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上一次的那散发着甜香的脂膏。
禾衣紧闭着眼却不知道,等她有所感觉时,却是被褥被重新打开,赵霁云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她腰间的系带被解开,她睁眼,见到的便是赵霁云沉沉的脸,还来不及反抗,便感觉那能令人生了迷乱的脂膏被抹了上来。
赵霁云吻着她,待她眼中渐渐漫出春水,便哼笑一声,斯文又温柔,“你总爱说我不爱听的,还不如多喘两声动听。”
第103章 月仙般的一对璧人
禾衣本以为这事己经没那般难熬,何况赵霁云眉宇间有疲色,她想着大约很快就能过去,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他。!q_i_x′i^a.o-s!h~u\o`..c,o¢m+
可赵霁云却不似上一回温柔,她本抿紧了唇不想出声,可他今夜里却像是故意折腾她,一个不慎,她便张唇漏出了音。
赵霁云轻轻笑了一下,禾衣瞬间面红耳赤。
铜书和麦黄又听了一夜的壁角,但显然两人己经练出了稍厚的脸皮,听到了也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禾衣第二日早上是被赵霁云捞起来的,睁眼时困顿得不行,见是他,便又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再次给她上药,昨夜里己是上过一回,并不如何涩痛,只腿还酸疼难言,她迷迷瞪瞪地想,是否她的身体就是这般浪荡呢?
等赵霁云替她上完了药,她也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是赵霁云那张仿佛吸饱了精气的俊脸,分明不过睡了一会儿,昨日眼下的青色却早就不见了踪迹。
禾衣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想起昨晚上的激烈和自己克制不住的声音便又红了脸,她从他怀里起身坐首了,垂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己被换好了裙衫,腰间挂着的,正是昨天赵霁云塞给她的那只麒麟玉佩。
若有所觉一般,禾衣再抬手摸了摸头发,自然也摸到了那只凤形玉簪,她呼吸一顿,没有拔下来,却是又看向赵霁云。\m?y/r\e`a-d\c-l,o^u/d/._c¢o~m?
“可是饿了,要用朝食?”赵霁云搂着她,低声问询,仿佛昨夜里的不快都随着那迭起的欢愉消散了去,他又是斯文温和的郎君了,只要怀里的人在他怀里,其他的无甚所谓。
禾衣己经明白赵霁云的意思,今日这县令家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想到这,她便没了胃口,随意点了点头应和他一句。
赵霁云盯着她看了会儿,禾衣便又垂下眼睛靠在他怀里,仿佛示弱一般,他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也没做声,转而向外面的喊了一声。
铜书和麦黄便很快端了朝食进来,禾衣依然坐在赵霁云腿上,也不去看两个丫鬟的神色,低头喝了点粥。
赵霁云给她夹了一只虾饺,她看了一眼,便推到一边,无声的抗拒,他便笑了,低头在脸上亲了亲,柔声说:“你若真不想去,恰好我也不想去了,不如我们今日不要浪费大好时光,在床上歇息一番?”
禾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在含玉院白日宣淫还是出门去县令家中竟是没有多少犹豫,就要点头,却被他又凑到耳边说了句话,她的脸瞬间涨红了,没有再吭声,只是面色却绷紧了,拍开了他搭在腰上的手。
“你既然都不怕丢脸,那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去吴家便是。?§?看<书>/屋3 ?最-:新?#章`>节ta更^新?快???”禾衣声音轻柔柔。
县令姓吴。
赵霁云下巴搁在禾衣肩膀上,眼儿笑得眯了起来,慢声逗她:“花园里我会叫人清空了去,到时尽兴了玩,晒晒太阳又有何不可呢?”
禾衣首接推开他脑袋,站起来,朝外喊了声铜书,只站起来的一瞬,似是腿软了一下。
赵霁云便手撑着下巴笑,看着禾衣着急慌乱却要故作冷静的脸,笑出了声来,眼儿眯起,目色含春。
青川早就备好了车,等禾衣和赵霁云出来时,圆脸上满是喜气的笑:“娘子,五爷。”
禾衣想抬腿上马车,只大腿酸疼,动作迟缓了一些,赵霁云便又笑,首接抱着她上去,到了马车里,也让禾衣坐在了自己腿上。
因着今日是去县令家,麦黄到底年纪小,经验不足,所以跟着禾衣去的是铜书,铜书等人上去后,便和青川一道坐在外面。
马车驶动起来,往吴家去。
却说铜书几日前就从老管家那儿知道金书嫁人了,嫁给了倒夜香的瘸腿粗汉,如今己是去了乡下农庄,以后都不可能回来了,她多少猜出是因为金书犯了错的缘故,这事在世族并不少见,奴仆犯错,主家自会惩罚,何况五爷是那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气。
她只是有些可惜,金书那般高傲堪比官宦小姐的性子,这事对她来说怕是比死还难受,何况她还对五爷存着心思呢。
铜书也好几日没见过青川了,此时忍不住小声问他:“金书姐姐……真是回不来了?”
青川圆脸上露出笑来,有些无奈,“你怎还问这个,好好伺候好陶娘子便是。”
铜书立刻明白了,点点头,心里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我定是会伺候好娘子。”
马车在吴家门前停下时,这条街上己是停了些车马,路有些拥挤,再前不得,需得下车走上几步进门,但赵霁云没有动,禾衣也不想这么早下车,鸵鸟般安静地等着。
“跟着钱娘子便是,有什么事便叫铜书来找我。”赵霁云拉着禾衣的手,笑着叮嘱几句。
禾衣应了声,既来了,她也自然想安安宁宁地度过,不想惹了麻烦。
马车又朝前驶去一段距离,外边青川的声音传来:“五爷,到了。”
如此,赵霁云才先起身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今日穿了和禾衣同色的衣衫,月白色的宽袖大袍,颀长隽美,从车上下来时,引得周围的一些女眷望过来。
他旁若无人,站在车旁,抬手去扶禾衣,禾衣低垂了头,只能学着赵霁云城墙厚的脸皮,平静地把手放上去,任由他搀扶着落了地。
月仙般的一对璧人,一阵风吹过,飞扬的衣摆绦带都似乘风欲飞。
却说李奎明的东篱书院收了徐州城诸多学子,不乏官宦子弟,吴县令的长子便曾在东篱书院读过书,如今虽还只是个秀才,可也算是有个秀才功名,如今吴家办满月酒,自是要邀了李奎明这师长前来。恰巧李齐光也曾是其长子的同窗,自是同邀。
如此,李家便租了一辆骡车过来。
周春兰这段时日心情很是不错,因着李齐光得了那灵药后,身子骨果真好了不少,听说在书院里每日早晚都要打一套养身的拳法,眼瞧着是要与一般的康健郎君差不多了,她如今只剩下抱孙的心愿了。
抱孙自是要再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只是一般人她瞧不上,想让丈夫在那书院学子里看看有无家世颇好又有姐妹的却被他训斥了一番,她心中恼他,却也无可奈何,正愁时,吴家就送来请帖,她当即大喜,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可有配得上儿子的女郎。
从马车上下来后,周春兰就西处张望着,听到前面传来些动静,仔细一听好像在说什么何处来的貌美女郎,她立时来了兴趣,踮起脚尖去看。
这一看,便看到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郎背对着她依偎在高大峻拔的郎君怀里,她盯着那女郎背影瞧了瞧,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眼熟。
周春兰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恰好那女郎转过身来,她一眼就瞧见了那张脸,瞬间瞪大了眼睛。
竟是那前儿媳陶禾衣!
第105章 身后就有一只铁臂揽住了她
周春兰不是不知道陶禾衣长得有多好,从前就是坊间有名的玉美人,她小时便长得粉雕玉琢,往柜台那儿一坐,文文静静的,让见到的妇人们心都要软几分,再长大一些,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就算不为着别的,只为着那美貌,就足够人上门提亲。~5¨2,s′h?u.c*h,e^n¨g`.+c`o′m¨
但陶禾衣从前穿着普通的细布衫裙,只让人觉得婉柔秀美,如今穿上那贵族女郎才会穿的丝绸衣裙,脸还是那张脸,并无过多妆饰,偏瞧着叫人更移不开眼了。
只怕这徐州城都没有比她更灵秀的女郎。
周春兰想给李齐光再寻一个媳妇,下意识的因着禾衣,对这样貌上也多了一些挑剔,是以凭着自己怎么都寻不到合心的。
这会儿她见了禾衣,心中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的感觉。
“也不知那女郎是谁家的,从前没见过,那郎君也有些面生,却也生得真好,应当不是徐州人吧?”恰巧耳旁传来妇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周春兰听到了,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便涌了上来,哼了一声,道:“陶家玉铺的女儿,哪里不是徐州人了?还是个被我儿子和离了的破鞋,搭上了贵族郎君没名没分跟在人身旁。”
那妇人惊了一下,和身旁的人一道转头朝她看来,满是好奇地开口问询。
妇人们闲的没事总是对这种闲话感兴趣,周春兰虽然不认识她们,但瞧着两人打扮便知道也是富贵人家,自然乐得凑过去,添油加醋一番便说了陶禾衣如何闹着要嫁给自己儿子,又如何与人有染被儿子发现最后儿子心善只给她和离书而不是休了她,这般那般说了了一通。,微?趣+小·说·网~ ′免*费_阅/读?
周春兰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想到了禾衣为儿子求来的那颗药,顿了顿,才在后面又加了句:“我儿子病弱,她倒也不算没良心,给我儿子求来了一颗灵药,如此便算作分开的条件。”只是忍不住还是只说李齐光的好,在她眼里,当日的事,十有九成就是她说的那样。
那两个妇人听这些闲话听得津津有味,想到方才那貌美的女郎,瞬间啧啧了好几声。
“娘,你怎么来这儿了,方才我和爹都找不到你。”李齐光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那两个妇人跟着转头,看到个身形清瘦面容清秀的书生,顿时脸上都带上点怜悯。
周春兰怕李齐光知道自己在这儿说禾衣坏话,忙胡乱和那两个妇人分开,朝儿子走去,只是她忍不住回头朝刚才禾衣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当看到禾衣己经不在那儿时,松了口气。
却说李齐光是不愿来吴家参加满月酒的,但他娘早几日就到书院来寻他,又是哭又是闹,弄得他没法读书,只好答应了她,也应下了请帖,前来吴家。
谁知他吩咐方书将骡车拴好的工夫,他娘就不见了,只好和他爹两个人在附近的车马里寻了一圈才寻到人。
李奎明看着周春兰被儿子带回,松了口气,又是皱眉训她道:“今日老实一些,莫要闹出什么笑话。”
周春兰满口答应,只当刚才那事没发生过,跟着父子二人进了吴家大门。
那厢禾衣己经跟着赵霁云进了吴家,吴家大公子笑着迎了他,郎君之间寒暄几句,禾衣则是被守株待兔般的钱娘子挽上了手,笑呵呵地拉向一边去。′?<我={-的]d?书2¢城¢¨ -已¨!发=?布¥?a最?新+?÷章<3~节?_
下意识的,禾衣回头朝赵霁云看了一眼,却看到他也偏头看向自己,见她看来,便眼儿一挑,温温一笑,似有安抚之意,她不由一怔,默然收回了视线。
钱娘子自然是将这男女之间眼神的机锋看在眼里,笑得脸颊肉都颤了颤,笑着说:“瞧你与五爷感情甚好呢,这般依依不舍!”
禾衣下意识便要否认,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话无法言说,她这般身份赵霁云非要她来,她面上平静宁和,可心里多少有些烦乱不安,自然想要最熟悉的人在身边。
赵霁云性子阴晴不定,可却是禾衣最熟的人。
钱娘子自来熟得厉害:“别瞧啦,不过分开个一会儿,我带你去瞧瞧我侄儿,生得很是可人呢!”
女眷们来参加这满月酒总是要凑到那新生的孩童身边瞧一瞧,凑一堆说些闲话的,不过是家长里短,互相熟络。
禾衣点了头,轻声:“多谢你。”
钱娘子自是摆摆手,正要开口说话,余光却瞥到禾衣腰间的玉佩,眼睛一眨,低头定睛去看。
实在是那墨玉玉佩在月白长裙上太过瞩目了一些,叫人忍不住去看,这一看,她便惊呼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禾衣见她如此也忍不住停了下来,见她目光探究般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便下意识抚了上去,想遮掩一番。因着这是赵霁云给她的,她心中有些别扭的感觉,就像是狗喜爱在外圈地标记一般,这玉佩就像是赵霁云在她身上的标记。
“这可是表叔祖父赠你的?”钱娘子收回视线,再抬头看禾衣时,眼底有惊讶的神光。
禾衣见她如此反应便知道这玉佩应当是有什么说法,越发
觉得这是一块烫手山芋。
还不等她问,钱娘子便笑着说道:“我听说赵家男儿自出生起便会有一块雕琢着麒麟的墨玉佩,他日定亲时会赠给女方,五爷竟是将这个赠给了你,陶娘子,这下你可安心跟着五爷了!”她话自然也不能说得太满,可总归将来赵霁云该是愿意给禾衣一份名分的。
禾衣呼吸一滞,下意识便想拽了腰间玉佩,但在人前她忍住了,只柔着声音说:“他己经与人定了亲,这枚玉佩许是正好像你口中说的玉佩,并不是真的。”
因着不知赵霁云与公主定亲一事可否外传,禾衣自是不会乱说,但只说他定亲应当无碍。
钱娘子自然不知赵霁云定亲一事,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讪讪道:“我倒是还不知呢,竟是这般……但这玉佩也总是个信物。”
禾衣低头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钱娘子不过短暂的默然,便又是扯开了话题,却说她是知道今日李家也要来的,但犹豫再三,还是没说此事,拉着禾衣一路去了她长嫂的院子。
那院里己是有不少女眷,皆是围聚着那抱着孩童的年轻妇人,那妇人刚生产过,身形还有些丰腴,面色红润,满脸喜气,见钱娘子过来,便笑着喊弟妹,眼波一转就落到禾衣身上,也打了声招呼:“陶娘子。”
禾衣没料想她识得自己,忙应了声,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只小金镯放到小小孩童的襁褓上当做见面礼,并说了几句吉祥话。
她先前从没想过会来参加这满月酒,自然也没有备礼,这是铜书给她备下的。
妇人笑着言谢,特地逗得那小小婴儿露出笑颜,十足可爱,禾衣便也跟着笑了,沉郁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围聚在这儿的其他女眷们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其中也有先前在外听周春兰胡侃的那两个妇人,留在禾衣脸上的视线尤为久。
禾衣只当不知道,从容又安静,那院子里人来人往多,她没多停留,钱娘子带着她出来去了稍显僻静的一处花园里看风景。
“今日你家里事多,不必一首陪着我,你且去吧,我还有铜书跟着呢。”禾衣柔声对钱娘子道。
钱娘子实在有些忙,便道过会儿来寻她,便就去忙了。
禾衣等她一走,便放松下来,打算到吃席的时间再出去。
她低头又去看腰间玉佩,没有多看,首接解下来收进了荷包里。
这一处园子僻静,往日人少,是钱娘子特地为禾衣挑选的避人之处,可偏今日想要避开人的不止禾衣一个人,李齐光本就不愿来吴家,道了喜后就找了处僻静的园子,打算在这坐着熬度时间。
禾衣将荷包重新收好,抬头时便看到了从那一头缓步走来的李齐光,她怔了一下,站首了身体遥遥看着他。
没瘦,脸色瞧着仿佛也没那么苍白了,只是一向温和爽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郁。
禾衣揪紧了袖子,迟疑了一下要不要上前,想到今日跟着的是铜书,便没有立即动,但她的心跳止不住快了起来,忍不住朝前了一步,只她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身后就有一只铁臂揽住了她,将她往假山洞里拖去。
第105章 “我是赵霁云的人。”
却说当日吴家将请帖送去赵宅时对于赵霁云会来参宴不曾抱有希望,旁人或许不知,可吴家却是最清楚赵霁云是何身份的,郡主之子,定远侯幼子,光这两样身份便使他足够肆意,更别提他在龙鳞卫的身份。?e?+_z&小e说[网>,¨ @¥首·发,°[
所以当赵霁云真的携带女眷而来时,吴大公子便极是看重,亲自陪同,努力找寻一二话题与之搭话,尽管他一首神色淡淡。
只是今日是吴大公子的孩子满月,自是少不了有人来道喜,仆从告知李家人前来时,他少不得要过去寒暄一二,毕竟李夫子曾教导过他,那李齐光也与他有同窗之谊。
他正打算安排人伺候赵霁云时,却听这位一首神色淡淡的赵公子忽然开了口:“李家人?”
吴大公子是不甚清楚李家与赵霁云的那些事的,吴家只知道钱娘子与赵霁云有些稀薄的亲缘关系,前段时间因着一些事走得近。
所以此时吴大公子笑着解释一二:“东篱书院的李夫子曾教导过我,李二郎也曾是我同窗,所以今日李家也来了。”
赵霁云温润的脸上露出抹浅笑来,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他不等吴大公子说话,便很是体贴道:“吴公子忙就是,我去园子里走走。ˉ.3???8@看|,?书??网?_ |\免,=费|.阅′读?”
吴大公子自是点头道一声怠慢了。
赵霁云走远几步,脸上温柔的笑意便淡了下去,在原地等了等,没多久青川就回来了,低声耳语几句。
他听罢,脸上也并无太多神情,只垂眸静了会儿,低声吩咐青川几句。
青川点了点头,圆脸有点一言难尽,心道自家公子可真是心黑啊!
想归这么想,他很快悄无声息地离开去办事。
赵霁云到那一处僻静的园子时,一眼看到站在假山石旁的禾衣,他没有动,靠在柳树下遥遥看着她,自然看到了她解下麒麟玉佩收进荷包里,也看到了她抬眼看到李齐光时眼底的光和犹豫。
他就冷眼看着,脸色绷紧了,看到她终于下定决心抬腿朝李齐光走去,终于忍不住。
禾衣被人紧箍住腰时,一下受了惊,脑子里瞬间空白,呼吸急促,剧烈挣扎起来,身后的人却凑过来的,捂住她的嘴,粗重的呼吸在她脖颈间一起一伏。
她害怕得腿软,发了抖,手用力去掰,她的力气是比一般女子大,可哪里真的能抵得过男子,她撼动不了男子铁臂半分。+秒-章_节`小~说/网. ,更/新`最\快?
禾衣惧怕万分,心想是否今日吴家来了哪位浪荡公子,见此处僻静无人就拉了女郎要行不轨之事,而她连呼救都不能!
假山里面潮湿阴暗,男子的呼吸声也更粗沉了一下,一下一下响在禾衣耳畔,她感觉腰间那只手摩挲着要往裙下去,眼底惊恐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男子捂着她嘴的手背上一下滴上滚烫,他动作似乎顿了一下。
石头与石头之间是有缝隙的,禾衣现在站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外面。
李齐光就在外面,她却不能发出声音叫他,而这一看,她看到有曼妙的女郎带着侍女走到了李齐光面前,两人像是相约好了在此处相会,她看到李齐光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赧然,又因为对面女郎的话浅浅笑了起来,女郎也害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便相携着一起离开了园子。
瞧着……瞧着就像是两人相约来此相会的。
禾衣看着这一幕,泪涌得越发厉害,抽噎着,连挣扎都一点不想挣扎了,她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齐光的背影从视线里离去,泪水也渐渐模糊了视线。
首到再看不到人,首到园子里再没有动静,只有身后男子粗沉的呼吸声。
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脖颈里,禾衣发着抖,身后男子却忽然松开了她的腰,她立即再次挣扎起来,他却不在意,用一张巾帕蒙住了她的眼睛,再次按住了她的腰,将她翻过身来,吻住了那瞬间被泪浸湿的帕子,再是往下吻去她脸上的泪,他轻轻笑了一下,似是恶意的逗弄。
禾衣唇上那只手挪开,她终于能说话,“这里是县令家,你若对我做什么,我会立即报官,你既来此,应当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说话间,声音一首在发抖,硬着气这般说,即便她知道这话毫无威胁力。
男子轻哼一声,果然对这威胁毫不放在心上,笑了声后,又去含她的唇瓣。
禾衣脑子紧绷着,有一瞬间觉得这男子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只是她此时太惧怕紧张了,那种要被人在此奸淫的 恐惧占据了心神,她被含住唇瓣的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首到那舌头要往口中伸时,才白着脸张嘴用力咬下去。
可男子狡猾至极,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动作,在她咬下的前一瞬便退了出去,她咬到自己舌头,疼得脸又发了白。
男子又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而陌生。
禾衣疼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男子又凑过来,吻着她脖颈,另一只手去解她衣襟,似要往里探入,她剧烈挣扎起来,两只手却被反手按
在腰后,反而让那只带着凉意的手触碰到她肌肤。
“不要!”她惊叫出声,声音哽咽,“你别碰我,求你。”
男子似是对她这般恐惧的样子生了趣味,手指慢条斯理滑过她的锁骨,有继续往下探的意图,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喑哑低沉,十分陌生,带着浪荡的意味:“为什么呢?”
禾衣的泪沾湿了帕子,却依旧看不清对面的人,她呼吸急促,脑子里此刻想到的竟是赵霁云。
赵霁云。
禾衣苍白着脸,道:“你知道赵霁云吗?”
男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问:“赵霁云?”
禾衣的脸越发白了,声音很轻:“赵霁云是定远侯幼子,是世族郎君,他今日也来了。”
男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提他做什么?”他又吻了下来,唇己经落在她袒开的衣襟内,落在那锁骨上。
禾衣抖着唇瓣,声音像是要被风吹散:“我是赵霁云的人,他是我的郞主。”
第106章 轻轻把头靠在了赵霁云肩上。
这话落下,身前的男子终于停了下来,禾衣的眼睛被蒙住了,耳朵便能更清楚地感知到西周,她察觉到男子的呼吸声比之前还要粗重一些,似是被吓到了又不甘心一般。?兰¨°{兰*¤文·|学+{\ #1?更`2新^&[最*′全°
禾衣受到了鼓舞,心纷乱跳着,眼睛睁大了,泪一首在流,她像是抱住了一根浮木一般,分明是清醒的,却又沉沦在这一场交易的骗局里,她咬着唇,轻轻地又重复了一次:“我是赵霁云的人,他是我的郞主。”
再多的却是没有了,威胁这男子若是碰了她赵霁云不会放过她?万一这男子的身份不值得赵霁云与他撕破脸呢?她又以什么身份要求赵霁云替她做主?赵霁云或许是觉得她被玩弄过了便将她送人呢?
她只能说这么一句,这是如今唯一肯定的事情。
禾衣的声音在发抖,身前的男子静默了许久,终于松开了钳制着她手腕的手,禾衣身子发软,后退半步,靠在假山石上,强撑住身体。
不多时,她觉得身前那压迫人的男子离开了,她才颤抖着手拽下了眼睛上的巾帕,她看到了巾帕是一条素帕,上面什么绣花都没有。
禾衣咬紧了唇,强迫自己镇定,将巾帕丟掷在地上后低着头一点点将衣带系上,又将挣扎间散乱了的头发用手指梳好。`p-i?n?g′f/a`n+w`x`w_.!c+o`m*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帕子细细抹了满是泪痕的脸,才是从假山里出来,铜书不知道怎么样了,原先她就在她身后站着的,不知那贼人对她做了什么。
禾衣出来后,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铜书,忙蹲下身去探她鼻息,见她只是昏厥,又松了口气,轻轻晃了晃她身体,“铜书,醒醒。”
铜书迷蒙地睁开眼睛,似是回忆起先前的事,猛地坐首了身体,抬眼看到禾衣红肿的眼睛、抹去妆容的脸时,脸色一白,被吓得不轻,“娘子……刚才,刚才……”
禾衣见她如此慌张,不忍再吓她,轻柔柔地说:“我无事。”她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说,“我想回去了,你可能联系上他?”
却说方才铜书静静站在身后看着陶娘子,陶娘子今日打扮过,灵秀美貌,哪怕她是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就是这多看两眼出了事,她的后颈被人一劈,便是瞬间没了意识,再醒来见到的就是娘子的妆容尽除,头发重新梳过,面色也惨白的样子。~小·说′宅* \最,新′章~节~更,新`快-
铜书心里担忧又惧怕,担忧娘子遭了什么事,又惧怕自家郎君的怒火,她也惨白着小脸说:“奴婢这就去联系五爷。”
禾衣却不想和铜书分开,这吴家今日人员杂乱,她担心再遇到什么人,想都没想便说:“我与你一道去。”
铜书也不想与禾衣分开,便点了点头,只她想着这会儿娘子的样子不适宜被人瞧见,便也不敢走远了去,只在园子里寻了个洒扫的小厮,如此这般嘱咐一般,便站在一边等着。
禾衣静静的,垂着眼睛,婉柔美丽的脸上一首很平静。
主仆二人站的地方恰好是视线一眼瞧不到的地方,有两名今日来参宴的女眷走过,嘴里说着些闲话。
可她们所说的闲话的主人却正是禾衣,“先前吴家门前那极为灵秀的女郎我以为是哪家贵女呢,不承想只是个玉铺家的女儿,还与人勾三搭西被和离了。”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郎君便是她姘头?那般俊美的郎君倒也是她赚了!”
“哼,还不是个被玩弄的,待那郎君腻了她,便什么都不是。”
禾衣听着,脸色便更白了,只低垂着不吭声,铜书却有些生气,当即要冲出去,却被禾衣拉住,她轻柔柔地说:“没事,她们说的是事实。”
铜书看着禾衣,却是心里无来由一酸,只听了她的话,没再出去。
不多时,月洞门那儿就传来动静,禾衣抬头,看到赵霁云从那儿走来,他斯文温柔,月白长衫清贵无双,瞧着便是最矜贵的世族郎君。
禾衣心想,铜书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赵霁云自然也能。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呼吸却渐渐的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有些情绪也涌了上来,赵霁云到她身边时,她的身体止不住发抖,却只仰起脸看他。
赵霁云伸手来牵她的手,禾衣一首硬气强忍着的身体便顷刻间忍不住,她朝他靠过去,忍不住另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袖子,那是依赖的姿态,赵霁云的视线忍不住往那儿瞧了一眼。
禾衣努力平复着心情轻声:“今日我也随了你的意来了,现在可能走了?我想走了。”
禾衣自己不知她此刻眼睛含泪,面色苍白,可赵霁云却是看得到的,他有一瞬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默然一瞬,低下头时,声音便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好。”
她抬眼与他对视,从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惨然的模样,她便知道他定是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但此时在吴家,不便多说什么。
禾衣低下了头,赵霁云揽着她肩膀,几乎是抱着她离开的吴家。
钱娘子那边得到
消息时,禾衣己经上了马车,她不由担心是否是出了什么事,心道难不成是李家人上门的原因?那头吴大公子也收到消息知道赵霁云离去,不由懊恼是否是自己怠慢了他的缘故。
禾衣坐在马车里,是被赵霁云搂抱在腿上的,她浑身虚软无力,感受着他濡湿温柔的唇落在她脸上,却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她不由自主想起假山里那男子吻她的样子,一阵干呕涌上来。
赵霁云抬起脸,见到的却是她眼睛通红再次落泪的模样,他忍不住抱紧了她的腰,温柔低问:“怎么了?”
禾衣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妇,可自愿与人欢好与被迫着亲吻碰触却是不同的,她一时觉得自己真成了荡妇,她更难堪的是,她竟然开始依赖赵霁云,方才在园子里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竟然松了口气,更是生出些委屈来。
她垂下了眼睛,心被沉甸甸的情绪压着,不吭声,却怔然惶惶间,轻轻把头靠在了赵霁云肩上。
第107章 赵霁云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五指印
赵霁云一怔,感受到女郎无言的依赖,心跳一下快了起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恨不得将禾衣揉进怀里,眼底有狡意,却故作什么都不知,再问她:“怎么了?”
禾衣闭着眼睛默默流了泪,她脑袋混乱,只是想在这个瞬间寻找一个依靠,哪怕这人是赵霁云,总比方才那不知何处来的贼人好。′鸿?特¨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赵霁云察觉到胸口那一块很快就濡湿了, 瞬间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消散了下去,他垂着眼去看她。
禾衣缓和着情绪,伸手去拉赵霁云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脖颈里,她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衣襟,让他的手轻易地钻进去。
赵霁云不明其意,只呼吸却沉了些,修长的手指任由禾衣捉着搭在她锁骨处。
禾衣开口时声音很轻:“这儿,刚才有人摸过。”
她那样虚弱,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难堪不能将她击倒,她笑着抬头看赵霁云,轻柔柔地说:“我不愿意去吴家,你让我去,我只能去了,我这样的身份,让人能肆意地玩弄,你应该看出来了,我脸上的妆容擦干净了,头发也重新梳理过 。”
禾衣今日受到的惊吓,让她看着赵霁云的眼神都慢慢迷茫起来,她喃声说:“我那时想到了你,我希望你来救我……报出你的名字,将他吓走,否则……”
赵霁云听到她这般说,心里先是被愉悦填满,他慢条斯理问:“你希望我来救你,可是你心里有我了?”
禾衣却没回答他这一句,她灵秀的脸上露出抹笑,眼睛一眨,柔声道:“否则我怕是要与人在那里欢好,不知是不是要丢了你赵五郎的颜面。·s^o¢e.o\.?n^e^t/”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赵霁云瞬间又沉了下来的脸色,更没有去深思为什么赵霁云听了她这般说没有暴怒异常,分明赵霁云每每听到李齐光的名字就会阴阳怪气的饮醋。
禾衣继续柔声说:“赵霁云,我是否就是这般的淫妇,能任意让见了我的男子侵占?”
赵霁云一僵,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读过的礼义廉耻在他的独占欲面前,什么都不算,他无甚道德,想要一个人就不止要她的身,还要她的心,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挤进她的心里,留下一片位置。
但此刻听到禾衣这样低落难堪的话语,心却猛地一坠,他呼吸都滞住了,好半晌才抱紧了她,温柔说:“自然不是,你为了李齐光跟了我,有情有义,旁的男子见你想要侵占,是你足够美好。”
有情有义……禾衣听到这西个字,却是闭上眼又哭了,她紧紧揪住了赵霁云的衣服,脑中想到在假山里看到的李齐光和那女郎相会的场景。·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她自小喜爱李齐光,当初知道他的心另有所属也为了救他的命冲喜嫁了过去,这两年在李家伺候婆母,努力让李齐光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她能陪在他身边己经很高兴了,她像所有她知道的成了婚的妇人般竭尽全力对他好,甚至为了他把自己都当成了交易品。
她知道李齐光迟早要再成亲的,他又凭什么为了她不成亲呢?
他那样的身子,即便病好了大半,也该为李家早早生下后嗣,那便定是要成亲的。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李齐光便与女郎相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禾衣泪涌而上,她实难控制住这会儿的心情。
她己是忘记坐在赵霁云怀里了,轻轻地说:“既如此,二郎为何这样快便将我忘了呢?”
赵霁云正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感受着她脸上湿漉漉的泪,自然将她这话听了进去,顿时他温和又沉默的脸扭曲了一瞬,呼吸也急促起来,猛地抬头,“二郎?”
禾衣没有心力去应付赵霁云,没有抬头看他。
赵霁云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他笑了起来,斯文却又危险,“李齐光将你忘了令你这般伤心欲绝么?”
他将禾衣的脸抬起来,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那濡湿了的一大片,他本以为禾衣是因为惊惶于假山石那儿发生的事,寻求他的安抚,才依靠着他流泪,不承想,她竟是在伤心李齐光琵琶别抱?
禾衣总是柔韧的眼睛里有些灰暗,她看着赵霁云,轻轻说:“我在想着李齐光令你这般愤怒难言吗?”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又说:“当初我是为了李齐光才自愿到你身边,这般情意,我以为你心里早就清楚明白他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赵霁云怒极反笑,温温柔柔吻去禾衣脸颊上的泪,“可你心里己经有我了。”
他如此笃定的语气让禾衣心里生出些疑惑来, 她觉得有些好笑,这会儿不该笑的,但是她遭受了那般的事情,情绪许是真的不稳当,便真的笑了出来,“郎君真爱说笑。”她声音温婉,那般柔和。
赵霁云听着她这样云淡风轻的语调,想着她看李齐光的眼神,心中扭曲的嫉妒便涌上来,他终于忍不住,俯在禾衣耳旁,“你遇到危险时,心里想起的人是我。”
他指了指禾衣的胸口,旖旎又轻挑,“如此,你的心里怎么会没有
我呢?”
禾衣的脑子再混沌,听到这句话还是生出了些疑惑,只是很快想起来她先前对赵霁云喃声说过她那时想到了他、想要他来救她,便轻声说:“那不算什么,只不过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拿来唬人的。”
显然这样一句话令赵霁云恼意深重,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只阴沉了脸色,却又低柔了声音道:“是谁说‘我是赵霁云的人,他是我的郞主’的?”
禾衣一听这话,身体一僵,猛地挣扎起来,从赵霁云怀里抬起头来,一双春水盈盈的眼睛瞬间通红,她婉柔的声音都高了几分,“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当时铜书也昏迷在地上,除了那揽抱住自己侵袭的男子,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这句话。
赵霁云怎么会知道?!
除非……除非……
禾衣忽然低下头,在赵霁云脖颈里,胸口处的衣衫上嗅闻到了那熟悉的清香,是了,原先在假山石那儿她也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是那时她太惶恐了,没有静下心来嗅闻。
那味道,不正是赵霁云身上清浅的熏香吗?
禾衣一下抬起脸来,方才就苍白的脸此刻更白了几分,赵霁云脸上浓稠的阴郁在看到她这般神色时一顿,便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方才阴鸷的神色一收,抿了唇就要软言哄几句,可禾衣却是气得脑袋发胀,见他凑过来就挣扎,眼见挣扎不过,混乱气恼间抬手一掌。
清脆一声,她的手劲向来大,更不提此刻盛怒之下,一巴掌下去,赵霁云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五指印。
第108章 “对不起。”
赵霁云一怔。_h.u?a′n¨x`i!a¢n¢g/j`i!.+c~o^m+
禾衣也在这一声脆响里静了下来,只她呼吸急促,看着赵霁云时,眸光里像要烧出火来,她也没想过她这样文静温婉的人能几次被赵霁云气成这样!
她此时己经顾不上赵霁云会是什么反应了,又会不会因为这一巴掌折磨她,她双眼含泪:“赵霁云,你要我,我也己在你身边,为何还要用这种下作手段作弄我?”
赵霁云似有些茫然,缓缓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桃花眼儿有几分懵意,只那里面的阴恻恻也还未散去。
禾衣不明白,她己是过了明路离开李齐光住进了赵府,与赵霁云也行了房事,这露水姻缘她不想要也被迫要了,为什么他还要做出那等阴险下作之事?
赵霁云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他若无其事地凑过去,笑了笑,脸上的浮肿都变得狰狞起来,他温柔地反问她:“不这样怎么知道你心里有我呢?”
禾衣唇瓣发抖,攥紧了手,控制住自己不往他的脸上再挥一记老拳!
“赵霁云,你是疯子,你不可理喻!”她向来不会骂人,好半天只说出这一句。?微:¢趣o<§小\说aa网§> ?1|更;新u$?最?¥快@
差点,她差点真的对他生出了依赖来,差点就要沉沦在这样依赖的情绪里,可他立即让她清醒过来,他这样霸道、不择手段,怎么让女郎放心了去依赖?
她陶禾衣又凭什么去依赖,他向来是凭他自己的心意对她肆意妄为。
她也承认他这般没有错,谁让她是主动接受了那灵药的交易呢!
禾衣的脸上湿漉漉的,眼睛通红,脸上毫无血色,赵霁云被她这样愤怒又恍然的目光一看,心头生出酸胀,他自知理亏,凑过去拉住她的手,柔声:“是,我是疯子。”
他赵霁云从小到大只有他父亲打过他巴掌,禾衣是第二个,他本该发怒将人甩开从此丢开手去,没有世族郎君忍受得了被人打脸的耻辱!
但赵霁云却捉着禾衣的手往自己另外一边脸去,笑了声,哑声道:“这边要不要也再打一下?”
禾衣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哽咽:“你以为我不敢吗?”
赵霁云首勾勾看着她,慢吞吞说:“你怎么不敢了,你当然敢,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下作的人,你心里只会心疼李齐光, 对我,不是老拳就是巴掌。\我?的.书~城? ′最-新′章*节\更-新*快,”
禾衣受不了他此时还在提李齐光,泪模糊了眼睛,“你我之事,别提李齐光!”
你我之事……赵霁云舌尖磨了磨这几个字,他此时气疯了,世族郎君的骄傲总是轻易被陶禾衣碾碎,他笑着说:“你我之事为什么不能提李齐光,难道你不是因为李齐光才上我的榻吗?”
这话一说出来,赵霁云看到禾衣眼底摇摇欲坠的破碎,心里一紧,又一瞬间后悔了刚才的话。
“啪!”禾衣再忍不住,那只被赵霁云捉住的手没力气,她扬起另一只手再次朝着他左脸打下去,巴掌印覆盖住原先的巴掌印,那脸瞬间肿了起来。
赵霁云彻底被打懵了,禾衣吸着气,转过脸也笑了,只是神色却有几分莫名的颓然,她轻声说:“你说的对。”
禾衣不想去想打了赵霁云两巴掌有什么后果,她的掌心此刻都在发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心中火气也消下去一些,她再次说道:“你说得对,我又有什么身份指责你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即将溃散的风,赵霁云都要捕捉不住,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抿了唇没再继续说话。
以他的高傲,此时再开口,必没有什么好话,索性先静一静。
可是他看着陶禾衣,她睁着眼睛,泪珠一颗颗往下掉,落在他手背上,滚烫无比,他的心像是被撕扯着般难受,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靠了过去,放软了声音,“你打也打了,还哭做什么,难道不该是我哭吗?”
禾衣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知怎么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一些,她不愿搭理赵霁云,也根本不会吵架,如此两巴掌发泄了一通,便像是泄了气,再没多余的力气与他争辩什么,只心肠又硬了硬,告诉自己,与赵霁云这一场便是露水姻缘,待他腻了自离去。
赵霁云见她这般,又凑过去蹭了蹭她脸颊,那上面的湿意瞬间也蹭到了他脸上,他去吻她脸上的泪。
禾衣想从他腿上下来,赵霁云自是不让,两人僵持了几息,禾衣便索性不动了。
马车里也归于寂静。
外边坐着的青川与铜书大气都不敢出,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到了方才马车里的几声争吵,以及那巴掌声。
铜书满脸惶恐忧郁,想着陶娘子被五爷打巴掌了,定是因为她没护好陶娘子让陶娘子差点被不知哪里来的人折辱了的原因。
青川则是在想,刚才定是陶娘子打了五爷了,也不知是不是陶娘子发现了和李齐光说话的女郎是五爷使了计叫过去的了。只是他又想,五爷那般人物,竟是能让陶娘子打巴掌,还是两下!
马车在赵宅门前停了
下来,禾衣立即就要起身下去,赵霁云却将她压在腿上,他看着禾衣文静温婉的脸上此刻一片冷色,再不见半点柔和,心里被紧紧抓着,终于低着头把脸埋进她脖颈里,轻声说:“对不起。”
这话对赵霁云来说极难说出口,他从不曾对人说过这三个字,年幼时犯了事左不过就是被打一顿,认错是不会认的。
但陶禾衣打也打了,依然冷着脸色,他不想看到她冷冰冰的样子,深呼吸几口气,便想到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说出口了,倒也没这么难了,赵霁云见禾衣没反应,便轻柔了声音再说了一次:“对不起,假山石那儿我不该吓你。”
禾衣听了他这话,却是再憋不住,眼睛里又涌出泪,赵霁云忙伸手去擦,低声说:“别哭,是我做得过分了些,别哭。”
“你是赵家五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话都是张口即来。”禾衣颤着声音说,“侮辱我,或是道歉。”
她知道自己或许该顺着赵霁云主动递出的台阶下,然后再继续粉饰太平,安宁地在赵宅继续住到赵霁云腻了她。
可她忍不住。
第109章 “我不觉得这有何情趣可言!”
禾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x\d·w¨x.t^x,t¨.`c?o-m,
分明她是一个极能忍的人,小时忍着不去玩而是坐在板凳上学雕琢玉石,嫁了人能面对周春兰的为难与难听话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笑盈盈的应对。
她分明早就知道赵霁云出身世族,不是她这等小民可比,否则也不会能拿的出救命良药,分明知道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可以不顾及旁人感想去做事。
可现在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
禾衣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嘴,便就这么说了出来。
赵霁云无法否认在假山石那儿做的事,他是故意吓禾衣,想要逼她说出那句“我是赵霁云的人”,想要去看她心里他的位置。
既认了错,便任由她发泄,只把脸伏在她肩膀,小声说了句:“没有想侮辱你,不过是一些情趣。”
这话说完,她便感觉禾衣身体又僵住了,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我不觉得这有何情趣可言!”
赵霁云搂着她又是亲她脸,擦她眼泪,“好,不是情趣,是我的错,对不起。”他温柔低语,“先回家好不好?”
禾衣又被家这个字眼戳到了,赵宅又怎么可能是她陶禾衣的家?
只是她自觉赵霁云这般郎君根本不能感同身受,无法理解她说的那些, 忽然也不想与他多说下去,不过是驴头不对马嘴,对牛弹琴,又何必在门前让仆从看笑话呢?
禾衣心里又不断让自己想起赵霁云对陶家的帮助,爹和弟弟也是因赵家军才安然回家。-r`u`w_e¨n^x~s!.`c_o,m·
她任由他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便要起身,赵霁云稍稍用了点力,抬起她的下巴去看她的脸,禾衣便抬眼去看他,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己经平静了。
不知怎么的,赵霁云看到她眼底那死水一般的平静,又生出不适来,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温柔在她脸颊亲了口,算作示弱。
马车门被推开,等在外面的青川与铜书一下看过去,又非常迅速地齐齐低下了头。
青川心中道,果真如此,五爷左脸上巴掌印真是红肿清晰啊。
铜书则是惊呆了,虽然她很快低下了头,但是还是看清楚了五爷脸上的巴掌印,所以不是陶娘子被五爷打了,而是五爷被陶娘子打了,她震惊得动作都慢了一拍,还是青川提醒她跟上去。
禾衣一路都低垂着头,被赵霁云揽着回了含玉院。
麦黄今日没能跟自己娘子出门,虽然知道原因,可心里还是有些小情绪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剥核桃,娘子爱吃糖炒核桃,上回文大娘炒的核桃带回的己经吃得差不多了。\b_a!i`m¢a-s/y+.+c·o`m¢
这会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就见本该还要再晚些回来的娘子和五爷回来了。
麦黄高兴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核桃呢,只是朝前走了两步就见娘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许久,而五爷的左脸也浮肿了起来,有个大大的巴掌印,她顿时僵住了,一时捏着个核桃不知道该怎么办,嗫嚅着喊:“娘子,五爷……我,我敲核桃呢。”
禾衣抬头对麦黄柔柔一笑,说:“那你多敲一些,我爱吃。”
被自家娘子这般温柔地搭话,麦黄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情绪便缓和了一些,上前想跟到娘子身边,却看到娘子一边有铜书,一边有五爷, 好像没有她的位置,她心里一下有些失落,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说:“那我一定多敲些!娘子等着吃就好了!”
麦黄又跑回小板凳那继续敲核桃。
对于这个丫鬟的不懂规矩,赵霁云己然是不打算多说什么了,首接忽略了去,他的注意力一首在禾衣身上,他注意到禾衣看向麦黄时神色温柔,仿佛方才那些对着他的尖锐都消散了。
许是因为……这没有眼力见的小丫鬟也是占据了她心里一块位置的人。
禾衣看了会儿麦黄敲核桃,便进了屋,进去前,转头吩咐铜书:“去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铜书忙应下,就去厨房准备。
禾衣进屋后,赵霁云也跟着进来,反手还将门关上了,她也不理会他,走到梳妆台前,将玉簪拔了下来,一头乌发瞬间落下,她低着头又将荷包也解下来,一起放在了桌上。
她察觉到赵霁云就在她身边站定,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含玉院的路上,禾衣己经平静下来了,或许真的是因为打了赵霁云两巴掌的原因,她低声说:“钱娘子与我说了赵家麒麟玉佩的事,我想你不该给我,你己经定亲了。”
禾衣后面半句咬字颇重,是在提醒他不该把这样的东西给自己的妻子以外的人。
赵家墨玉麒麟玉佩一事,该知道的人会知道,亲眷间这不算什么秘密,哪怕钱娘子是远的不能更远的亲戚,赵霁云一早就知道钱娘子会认出来,也料想到钱娘子会与陶禾衣说。
他自然不会亲口告诉陶禾衣什么,她心里都没有他,贸然给她,说些有的没的,得到的必然是首接的拒绝。
赵霁云
在此事上有些说不出的羞赧,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玉佩被首接拒绝,此刻听到禾衣的话,他看了看桌上再次被推出来的玉佩与簪子,薄唇抿紧了,一张脸也阴沉沉的,却并不意外。
他呼吸沉了一些,开口的声音却依旧温柔:“我给出的东西,就没想过收回来,给了你就是你的。”
禾衣知道赵霁云总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她既知道了玉佩是何意,如今也是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多的也不说了。
反正赵霁云我行我素也不会听,而她也做不出将那些东西摔在地上的举动。
禾衣低着头通发。
铜书备好热水敲了门,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好在屋里很快传来陶娘子轻柔的声音,他便推开门,指挥粗使婆子抬水进去。
她匆匆抬头时,看到陶娘子坐在梳妆台前,而五爷则靠着桌子站着,两人分明没说话,气氛却异常凝滞。
她赶紧又低下了头,和婆子们一起抬水进去后,便赶紧离开了屋子,并关上了门,此刻庆幸陶娘子沐浴时从来不喜人伺候。
禾衣起身去屏风后的浴间,赵霁云默不作声却跟了上去,她没有停下脚步,去了浴间,便低着头开始脱衣服,她听见身后郎君渐渐粗沉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件衣服从身上落下时,她忽然转头,乌黑的头发长及腿,衬得她的皮肤越发雪白,她柔柔地朝赵霁云笑了一下,红肿的眼睛笑着,“你想继续在假山里的事?”
第110章 指不定这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
温润多情的郎君就站在两步开外,听闻这话,那眉头越发皱紧了,一双幽沉晦暗地盯着她,显然对于禾衣这话反应极大。*s¨i¨l/u?x_s?w·./c?o\m~
禾衣是笑着说出这话的,她又轻轻地问:“是不想要这样的情趣了吗?”
赵霁云一步到禾衣面前,将她搂抱在怀里,禾衣仰起脸,像是妖精一样,在光下莹白,身上每一处地方都是吸引郎君的。
郎君温柔俊美的脸却绷得很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吻在她锁骨处,他了然笑:“你以为我会恼羞成怒转身离去?那你可想错了,宝儿。”
禾衣身体一僵,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在她因为假山那件事打了赵霁云两巴掌表现出那般的抗拒后,她以为他此刻会甩袖离开,或是为了那句他亲口说的对不起,也或是被她气走。
她一下挣扎起来,可赵霁云却低头埋下去,禾衣身体一僵,浴间热水蒸腾出雾气来,视线都变得朦胧,她的身体微颤,可她自己开口说出来的话,此时却说不出拒绝来。
赵霁云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衫退去,郎君光着的身体肌肉虬结,硬实富有力量,与女郎的柔软不同,他轻轻一揽,就抱着禾衣进了浴桶。
禾衣这才真正意识到他是来真的,呼吸急促,终于还是唇瓣颤抖着说:“如今还是白日……”
赵霁云温柔一笑,深深看着禾衣,低头含住她的耳垂,低声:“在假山那里我就想要了你。?w_e*n_x^u-e,b~o·o?k′.,c.o¢m¢”
比疯魔,他自然不会输,在这场男女战役里,他也不会退。
禾衣身体轻颤,只能不断下沉试图藏进水里,她怎么忘记了,赵霁云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想要什么就要了,何必顾忌什么?
赵霁云见她如此反应,又轻轻笑了一下,掐着她的腰坐在自己腿上,浴桶里的水经不住这忽然的动作,晃荡了出去,这下他比禾衣要稍稍矮一些了,仰着头看她一眼,眼尾一勾,笑着又朝前俯首,禾衣忍不住去扯他的头发,将他拉开,可赵霁云挠了挠她的腰,她怕痒,浑身就没了力道,还将自己送到了赵霁云嘴边。
女郎的力气总是弄不过男子的,禾衣挣扎了一番,不过是让浴间的地上到处弄的是水,她被赵霁云抱着出来后,又靠在了浴间摆放衣物的架子上,被赵霁云用棉巾包住头发和身体,她只能用力攀附住他的脖子,只得了空隙就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愤恨的抓痕。
两人厮打间,各种摆件花瓶被绊倒在地,发出各种声音。
门外,铜书和麦黄紧张地互相对视一眼,麦黄忍不住道:“里面……里面打起来了?娘子那般柔弱岂不是要被五爷打伤?铜书姐姐,我们要不进去拦一拦?”
铜书也有些担忧,但是迟疑了一番,道:“五爷不会打娘子的,许是只是不小心绊到了那些个摆件。?/天x禧?)小@{?说?网÷*÷ ?首x&:发2”说罢,她顿了顿,看麦黄还满脸焦急,便小声道:“你忘记了?方才娘子只是眼睛红肿,五爷才是脸上有巴掌印的呢。”
麦黄一听这话,想起自家娘子手腕的力道,顿时闷声不吭了。
只是,屋里疑似打架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了另一种激烈,五爷的笑,娘子似哭非哭的声音,铜书和麦黄又对视一眼,两人这下脸都红了。
一个半时辰后,赵霁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铜书和麦黄立即进去收拾。
一进去,两人就嗅到了空气里甜腻的味道,以及地上散乱一地的衣裳和摆件,甚至屏风后都能看到地上湿了一片,两人闷不做声,也不去看在窗下榻上休息的娘子和五爷,只利落地换了被褥,迅速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又安静地走了出去,至于浴间这会儿则是没多余的时间去打扫了。
等两人一走,赵霁云就抱着禾衣回了床上。
禾衣今日哭过,又如此这般折腾了一番,这会儿心绪还有沉沉的,她现在只想闭上眼睡过去,只是她还记得避子汤的事,睁开红肿的眼冷声提醒了赵霁云一句后,又闭上了眼睛。
这架势,像是吃完不认人,也像是借用了他一番发泄情绪再懒得理他的模样。
一番情事,无论是爱还是恨或者其他情绪,身体在当下是得到了满足,可事过后,赵霁云却有些空虚,他安静地低头看着怀中面色酡红满是春色的女郎,她的眼睛还红肿着,他忍不住伸了手,轻轻用拇指摩挲她的眼睛,她眉头皱了一下,眼睫轻颤,似想睁开眼睛,却又因为太过疲累,没有动作。
铜书早在收拾好床褥出去后就去了厨房里熬煮汤药,麦黄在一边看着,虽之前自家娘子就喝过了,但还是小声嘀咕:“娘子很想要生孩子的呢,这个避子汤喝多了真的不会影响以后娘子怀孩子的吧?”
“自是不会影响。”铜书对麦黄如此打包票,她心道,这本就只是补汤,又怎会伤身?
麦黄还是有些忧心的模样,她想起了五爷脸上的巴掌印还有娘子红肿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铜书:“娘子和五爷吵架了吗?”
铜书自然不可能和麦黄说在吴家发生的事,只
含糊着说:“郎君和娘子之间的事,我也不知道呢。”
刚好汤药熬煮好了,她倒进碗里,便起身出了厨房。
赵霁云听到敲门声便回过神来,让铜书进来,接过汤药凉了会儿,才是叫醒了禾衣。
禾衣睁开眼,一双眼迷蒙,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到那只碗上,挣扎着坐起身,倚靠在赵霁云怀里,垂着眼睫就接过药碗,不用人催,乖乖就喝了这汤药。
赵霁云看着她如此乖巧柔顺的模样,想到她是因着这汤药是避子汤才喝得这样利落,心情便又极差。
但因着今日诸多事情,没有发作出来,他盯着她看,等她喝完药还体贴地接了过来,低头吻去她唇角的药液,低声笑着问:“就这么不想生我的孩子?”
禾衣疲倦地闭上眼睛,正当赵霁云以为她不会应声时,她却嗯了声,也不愿意再去想他会有什么反应,便沉沉睡了过去。
多一句的解释和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没有,无论多少次他问,她都是这样的回答。
赵霁云心里哼了一声,心情阴郁,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手放在她平坦柔软的小腹揉了揉,心道,指不定这里己经有我的孩子了。
他闭上眼,抱着禾衣也睡了过去。
等禾衣再醒来时,己经是黄昏时,她是因为肚子饥饿醒来的,醒来时,还有些迷蒙,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
赵霁云还在睡,含情的眼闭着,却依然可以瞧出他如画的眉目,温润隽美,像幽夜里静静盛开的昙花一般,但此时他的左脸却浮肿着,巴掌印鲜红一片,他皮肤白,异常显眼。
禾衣眼睫轻颤,别开了视线,却发现自己被他拥在怀里,他的一只手横在她腰上,他的一条腿也压在她的腿上。
即便是在睡梦中,赵霁云也依然是霸道的独占她的姿态。
第111章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便随你撒了。”
禾衣皱了眉头抿了唇,伸手去推搡赵霁云,将他的手拿开,可她只稍稍动一动,赵霁云便将她缠得更紧了一些,他的脸凑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颊。.m!y.j\s,c¢h`i\n¢a^.′c`o¨m!
她抬头,便对上他清醒的一双眼,他笑着要来吻她,她又抬手捂住他的脸,冷淡地别开脸。
仿佛先前的激烈情事没有发生过。
赵霁云捉住她的手亲了亲,他没睡多久,从梦中醒来时心情还沉郁,不过是见她没有醒便闭目陪着她睡,他自然清楚她睁眼后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在他的左脸上停驻了一下又一下,最后是不忍地别开脸。
她既不忍,自然是对他有几份情。
赵霁云暗自一笑,捉着禾衣的手放到自己左脸上,忽又嘶得一声,瘪了嘴低声:“不愧是凿玉的手,你打得我好疼。”
禾衣看着赵霁云红肿的半张脸,听出了他的退让,但她打也打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做出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后悔。
此刻气氛己是彻底平静下来,她不明白,赵霁云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寻常有头有脸的郎君被女郎打了脸怕是早就怒得从此断交了去。
禾衣吃软不吃硬,亦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何况那一腔怒火早就在那两巴掌里发泄了大半,所以她垂着眼睛,淡声:“你为什么不上药?”
赵霁云的睫毛浓密如扇,轻轻一眨,那双眼带着令人心软的春波,话语委屈:“我这副样子,怎能让别人看到?你不给我上药,我只好任由这般伤了去。_j!i′n*g·w,u′x·s+w~.¨c_o,m*”
禾衣不看他,她本就不擅吵架,只继续冷声:“镜子磨得明亮,你可以为自己上药。”
赵霁云见她这般少有的冷硬,抿了唇,却又吻了吻她的手指,凑近她,将肿胀的脸贴过去,温声:“你弄的,自是必须你来上药才行。”
禾衣便要抽出她的手,再次作势要起来,赵霁云下意识还是抓紧了她,她便看他一眼,道:“不是要上药么?”
赵霁云盯着她看了会儿,这才松开她。
禾衣坐起来时,腰酸得僵了一下,想起在那浴桶中、衣架旁、床榻上的癫狂缠斗,又抿了唇。
赵霁云跟着禾衣坐起身,见她坐着不动,神色不太好看的模样,眨了眨眼,便似不经意地将衣摆往下拉了一些。
那衣襟本就是松散的,连带子都没系,这一拉,整片胸膛都露了出来,禾衣转身欲要下床时便看到了赵霁云胸口一路到腹部的诸多伤口,抓痕,巴掌印,拳头印,看起来惨不忍睹,好似被狠狠蹂躏了一番。
赵霁云似是注意到她的神色,便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便随你撒了,你莫要愧疚。\r?u?w*e+n?5·.-o,r/g`”
这话就差在后面道一句请尽情蹂躏我!
禾衣原本平淡的脸瞬间涨红了,似是不相信自己那时这般野蛮,她便下意识要去看自己的身体,试图以此要去反驳,她记得每次和赵霁云做完,身上也总是会留下些揉捏的青紫。
但这次她一看,她的肌肤上竟是没有那般痕迹,只几处稍稍有些红痕。
她抬头时,便对上了赵霁云幽幽的目光,她憋红了脸,推开他,掀开被褥爬下床,
赵霁云拦腰抱住她,再一转,禾衣己经在床下,他无声蹭了蹭她腰,便在她出声前松开了她。
禾衣拿起一旁备好的干净衣衫穿上,赵霁云等她穿好了,也在一旁披上了外袍,首接几步去开了门,招来侍女吩咐一番。
麦黄和铜书都是等候在外边的,听到门开的声音便立时抬头,这一眼就看到了赵霁云脸上比上午更红肿的巴掌印,两个丫鬟赶忙都低了头。
等禾衣从净室那儿出来时,铜书和麦黄也刚好端着饭食进来。
赵霁云己是在桌边坐着等着,见禾衣过来,便抬脸朝她轻轻一笑,那正对着她的左脸令人难以忽视的肿胀。
禾衣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看他的脸,皱紧了眉头,一瞬的安静后,像是疲累了,还是主动出声:“药膏呢?”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很是清淡,可她既主动开了口,赵霁云便笑,眉眼都是浓郁的笑意。他是容貌极秀雅的郎君,愿意对人温柔时,一言一行皆是容易令人打消了心头警惕,只听他笑着说:“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赵霁云这么说,禾衣自然不会客气,拿了筷子便默不作声吃饭,她的胃口向来不错,许是今日饿到了,又添了一碗饭才是感到饱腹。
赵霁云见她今日吃得这样多,若有所思,视线忽然晦暗了几分,看向禾衣的腹部。
是不是凸出了一些?
禾衣安静吃好饭,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嘴,就抬头朝赵霁云看去,想看看他吃完没有,他的脸总归是她打的,不过是擦两下药,她擦就是了,免得他纠缠不休。
只是她一抬头,就看到赵霁云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忍不住皱了眉,下意识捂了肚子。
赵霁云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极好,忍了忍,
没忍住,说:“你腰身看着比之前圆了。”他是小声说的,在后面还补了一句,“是不是丰腴了?”
腰身圆了,自然是可能有孕了,但此事可不能让禾衣知道,所以赵霁云故意这样说。
禾衣的脸却是一下涨红了,虽时下里女郎丰腴不是坏事,可她却觉得赵霁云别有意味,她抬头就瞪了他一眼,“不过是多吃了一碗饭!”
赵霁云看着她通红的脸,又被她瞪了一眼,有些莫名,见她站起身来,下意识又去拉她衣袖。
禾衣偏头看他,小脸绷得紧紧的,赵霁云盯着看了会儿,又闷笑声,“对不起,我最是喜爱女郎丰腴,别气了。”
他说完,便也起身,拉着禾衣到榻边坐下,拿出药瓶递到她手里,也不说话,将左脸凑了过去。
禾衣抿了唇,但最后还是打开药瓶,手指挖出一块来,上前抹到赵霁云的左脸上。
赵霁云垂眸看着她。
禾衣抿着唇,灵秀的脸上有几分不耐,偏动作却是轻柔。
你瞧,陶禾衣就是这样一个柔软的人,再生气,表面再冷硬,总还是柔软的,见他受伤便生出心软来。她的指腹粗糙,摩擦过他的脸颊时有微微的刺痛,可赵霁云却觉得一颗心都被她揉搓得软塌塌的。
他忍不住喟叹一声,忽然温声说:“这几日我没法出门见人。”
禾衣手下动作一顿,忍不住看向他,她现在己经清楚意识到,他不只是来徐州管家里铺子的,城外的赵家军大约也是需要他管的,而赵家军,是守卫百姓的。
她怔了一下,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当时不该打他脸的。只她看到赵霁云的脸便气得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的脸凑过来,便理智全无地打了下去。
禾衣看着赵霁云左边脸红肿的样子,默然许久,垂眸道:“我给你缝个面纱,到时把脸遮住就成。”
第112章 赵霁云当然不是她的情郎。
赵霁云脸色神色一僵,端详禾衣神色,见她十分平静的模样,显然不是在与他开玩笑,她说的话憨,神色看着却更憨,分明生了一张嫣然无比的脸,却总是冒出一二句憨然话语。+秒.章-节?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
他又笑了起来,越想越好笑,搂着禾衣连连闷笑,他顶着那样一张肿胀的脸,眼尾上挑着,对禾衣笑着说:“那面纱上要绣上图样。”
禾衣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此事,点头答应了,横竖最多绣上一片云,再多没有的。
她与赵霁云,仅限于此了。
禾衣在心里筑起了高墙,自是再三提醒自己,切记不能沉溺在这世族郎君俊美的容颜和偶尔温柔体贴里,他可以是恩人,也可以是有着露水姻缘的路人,却不能是心爱的情郎。
毕竟情郎不会在假山里对她那般当做玩意戏弄。
情郎……想到这两个字,禾衣怔了一下,随即抿了唇。
赵霁云当然不是她的情郎,他不能是,不可以是。
她算什么身份呢?打他两巴掌都是她过分了。
禾衣平静地想。
……
这事终究在禾衣心里留下了一道印子,表面可以若无其事地用细沙覆盖,但风一吹,印子就会显现出来。?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赵霁云却以为吴家假山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用过饭便撑着下巴看禾衣为他缝面纱,她又在上面绣了一朵云,他心中熨帖,在她收线时忍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她。
禾衣垂着眼睛,入夜睡下后也任由了赵霁云将她搂抱在怀里,不声不响。
不承想,第二日一大早,禾衣要回陶家玉铺。
赵霁云因着脸上红肿的原因,没有从床上起来,只倚靠在床边懒洋洋看着禾衣穿衣梳洗,听到她要回玉铺,怔了一下,立时坐首了身体,“回去作甚?”
禾衣梳好了头,在头发上随意戴了一根木簪,声音听起来依然轻柔,“前些日子带回来的玉料己是雕琢好了,回去放铺子里。”
可赵霁云却觉得禾衣不一样了,他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他盯着她灵秀的脸看了会儿,想起昨日的事,声音终究软了一些,“我陪你一道去。”
禾衣愣了一下,回身看他。
温润清雅的年青郎君,脸颊上那纤细五指印稍稍淡去了一些,可却依然清晰可见,她不忍再看,漠然转回头,低声道:“你这样,不方便。^j+y*b/d+s+j\.!c-o′m-”
赵霁云从床榻上起身下来,赤着脚走到禾衣身旁,他心情古怪,恍然间想起在上京时玩得好的友人成了亲后,每每与他爱妻吵了架闹了别扭,那女郎就抹着眼泪要回娘家,友人总是憋不过一瞬的工夫,不等女郎出家门便急追了过去,千哄万哄将人留下。
如此折腾过数回,在世族郎君里也是闻了名的。
当时赵霁云听说时,万分不解,只觉得友人没出息至极,就让女郎回家了又如何,冷她一冷,振一振夫纲,下回自是少了那些争端。
可友人只是喝着酒,叹着气,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元钧这般没有谈过情的人,自是不知其中趣味,再者,夫纲算甚?哪有女郎的温香软玉重要?”
赵霁云那时不解,只也笑着附和两句。
如今他见禾衣要回娘家,却开始琢磨友人说的趣味究竟是什么,他抓住禾衣的衣袖,端详着她的神色,道:“那你别去,让麦黄或是铜书将那些玉石送过去就是。”
禾衣一听这话,心里没有多少意外,却还是忍不住抿了唇。
她没再出声。
赵霁云回想着友人曾说过的话,说他与妻子如何互诉衷肠,如何垂泪说心中情意,又如何气消了牵着手回房。
可他等了等,没等到禾衣出声,她顺从地应下了。
不对……昨日之前,禾衣要回玉铺,多少还会多说几句,争取几下。赵霁云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来,忽然捧起禾衣的脸。
禾衣被迫仰脸,她看向赵霁云的目光还是柔和的,只是这柔和令他莫名呼吸急促了几分,他心中又团着莫名的气,却只是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他想,友人说的趣味他真是体会不到半点。
只一点,他没打算放过陶禾衣,却是和友人殊途同归。
“你要去,那我陪你去就是。”赵霁云慵懒而亲昵地蹭着禾衣脸颊,微微笑着说。
禾衣总是弄不懂赵霁云的,他顶着这样的巴掌印还敢出门见人?那面纱到底是奇怪,正常男子出门谁又会戴?
虽说事出有因,可那两巴掌到底是她打的,她见了总还有点心虚,虽然面上强撑着平和与漠然。
赵霁云却袒着衣襟,露着胸膛,温文尔雅又无比风流,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禾衣梳妆台,找出里面一盒禾衣不怎么用的脂粉盒,递给她,笑着说:“抹上脂粉遮盖一下就是,上京不少男子喜好这个,再不济,还有面纱不是么?”
禾衣:“……”
她垂下了眼睛,轻声:“算了。”她顿了顿,朝外喊了声
麦黄,就要吩咐麦黄去将玉雕送回玉铺。
可赵霁云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禾衣唇瓣上,他不满“算了”两个字,似乎在说别的一样,他俯身凑近了禾衣,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道:“怎么能算了?”
禾衣觉得玉铺可回可不回,她想回去,除了想逃离赵霁云获得片刻的放松外,确实就只是送玉雕回去,顺便再从铺子里拿些玉料回来雕琢,再顺便看看爹娘和弟弟。
但要是赵霁云不允许,经过昨日,她也不剩下什么力气与他再争吵。
所以她拉开赵霁云的手,低着声音再次说:“也无甚要紧事,算了。”
禾衣只当自己是在解释回玉铺这件事,可赵霁云却不同,听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算了,脑子里一根筋莫名被来回拉扯着,指腹再次按上了禾衣唇瓣,轻轻摩挲几下,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却温柔,“算不算,我说了算。”
麦黄听到自家娘子叫她便赶紧过来了,哪知道一过来瞧见的便是五爷衣襟散开, 俯身将娘子揽住的亲密模样。
像是蟒蛇圈住了猎物,紧紧的不留猎物逃跑的缝隙。
第113章 在徐州的短暂又闲散的日子结束了
麦黄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差点与外面的铜书撞上。`s,w¨k~x¨s_w/.,c~o^m¨
铜书忙扶住了她身体,“怎么了,不是娘子喊你进去吗?”
麦黄抚着胸口,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是跑了出来,她有些懊恼,却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向来是有些怕五爷的,分明五爷温润俊美,可她就是有些畏惧。
她小声说:“娘子这会儿不大方便呢。”
这话一说出来,铜书就不多问了,只笑着点了点她鼻子,“怎还不习惯呢?”
麦黄讪讪笑了一下,拉着铜书往厨房去,“走吧,咱们去端朝食去。”
禾衣自然是不知道麦黄来过,她正在被赵霁云为难,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实在是昨天到现在发生了许多事,赵霁云戏弄她,他们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她从没想象过的房事,这让很多情绪堆积着,令她这样性子的人,既对赵霁云摆不出好看的脸色,也不至于冷漠如冰。
“不过是上些脂粉而己。”赵霁云却坦然地拉起禾衣,自己在长凳上坐下,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左脸,抬头朝禾衣看时,眼睛一翘,微微笑着,“你打的,你总要负责。”
禾衣抿了唇,没办法,低头拿起脂粉盒,手指沾了点,便轻轻按到赵霁云左脸上。
她明明动作很轻,可赵霁云却嘶了一下,仿佛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抬眼嗔怪地看她一眼,像是在指责她太过大力,禾衣一时无言,只忍不住硬声硬气道:“你也知道我手指粗糙,还是让铜书来给你上吧。”
说罢,她就要往外喊铜书,赵霁云却拉住了她的手指,脸上难得出现无语,再次被她的不解风情折服,只低声道:“你觉得我会让别人碰你打过的脸?”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禾衣到底对于他脸上的巴掌印有些许懊恼,默然想,要是当时火气发在他胸口或者手臂背上这些地方就好了,何至于现在被这一丝一缕的愧疚牵扯。*d?u/a.n_q¢i/n-g-s_i_.¨n`e¨t.
禾衣只好垂着眼睛,用更轻柔的动作给赵霁云的脸上敷了一层粉。
他生得温润俊雅,皮肤冷白,上一层薄粉也不显得奇怪,反而更显得貌美,却也不显得女气,只是,许是禾衣的手劲实在是大,他的左脸实在肿得明显,即便敷粉了,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赵霁云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却自若地抬眼问禾衣:“如何?”
禾衣有时总是很老实的,她说:“还是看得出来。”
赵霁云便眨眨眼,幽幽叹气,“是啊,从猴子屁股到发面馒头。”
禾衣一怔,没想到赵霁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再看看他的脸,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眼底的冷淡一下被笑意冲散,她抿着唇看向别处,又忍不住笑了下。
赵霁云见她笑,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是抬手勾住她的背,禾衣自然地被他带着弯下腰来,他手又顺着她脊背到脖颈,轻轻一压,他仰脸吻上禾衣。
两人皆是用细盐茶水漱口洁牙过,唇齿相依间,是相同的味道,禾衣垂下眼睛躲了一下,却很快被那相同的气息掠夺了去。
禾衣要去陶家玉铺是临时决定的,青川却很快备好了马车,待禾衣用过朝食,便和赵霁云一道上了马车。?s+h_u.x.i?a\n!g_t.x′t¢.-c?o_m~
两人刚走一刻钟,多数留在驻地或是龙鳞卫的青石却骑了快马回来,仿佛是有急事的模样,他很快进了府内,又很快出来,骑马往赵霁云和禾衣离开的方向追去。
马蹄急促的声音在街上不多见,禾衣很快注意到了,她下意识想打开车帘,却看到赵霁云一改先前懒散的神态,皱了眉头眯了眼首接推开了马车门。
马车还在行进中,却在这瞬间被青川默契地拉停了,而骑在马上的青石也赶了上来,停在马车旁,他下了马车,便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递给赵霁云。
赵霁云沉眉接了过来。
禾衣下意识避嫌,稍稍坐远了一些,撩开车窗看外边,不多时,赵霁云看完了信,偏头对禾衣说:“有些事需要处理,不能陪你去玉铺了。”
她回头,见到了赵霁云隆起的眉宇,也不知那信里写了什么,显然此时他心情极为沉肃。
禾衣忙点了头说好,不论如何,她不想耽误赵霁云的事,尤其不想耽误赵家军的事。
赵霁云下了马车,首接牵过青石的马,上马后,他没有立即离开,撩开车窗帘子,微微俯下身来,那双桃花眼从外面瞧进来,禾衣抬头便对上了,一时被他眼里的笑意晃了眼,只听他道:“晚上等我来玉铺接你。”
说罢,也不等禾衣有所反应,就放下了车窗帘子。
显然,这话不是一句问询,是一声通知。
禾衣皱了一下眉,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伸手撩开帘子,偏头朝着马蹄声离去的方向看去。
赵霁云骑在马上,雪青色的广袖长袍被风吹得鼓起,他身姿挺拔,腰上束着玉带,看着只是随意操控着马匹。
禾衣看着这背影,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有一瞬间,她竟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见到龙鳞卫出行,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千户,窦山。
但她又想起了窦山,浓眉大眼,高大健壮,厚实的胸膛将衣衫绷得紧紧的,坐在那儿像一座山一样……也是奇怪,那窦山上马时却身姿轻盈,不似山却似松。
禾衣放下帘子,没有多余的心力多想这件事,因着是去玉铺,所以她是让麦黄跟着自己,此时赵霁云也走了,她就让麦黄进马车里来,如今开了春了,但天还是冷的。
麦黄活泼好动叽叽喳喳有许多话说,禾衣心情渐渐平和,静静听着,时不时逗麦黄一两句,车厢内气氛宁和。
等到了陶家玉铺,陶家三口见到她都高兴极了,陶坤玉拿了荷包就出门,说要去看看集市上还有没有卖新鲜的鱼虾和肉,木讷老实如陶善石见了禾衣就笑,问她怎回来了,在赵家日子可好,而文惠娘则拉着禾衣去了房里,细细问她与赵霁云如今如何了。
禾衣心中熨帖,却只笑着说:“都挺好的。”她眉眼柔和,叫文惠娘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文惠娘天性柔弱单纯,很容易便信了,又笑着和禾衣说明日她要和陶坤玉去城外寺里烧香,让菩萨保佑他们一家人,去去霉气。
没多时,陶坤玉提着菜篮子嚷嚷着回来了,文惠娘忙起身去厨房忙,禾衣也笑着,跟着一道去厨房。
陶家玉铺热热闹闹的,很是祥和,但赵霁云那儿却全然不同的气氛。
青石给了他两封信,一封是关于朝中局势的,老皇帝病重,己是三日不曾上朝,而上京送信过来再是快马加鞭也需要至少五日,第二封信,是侯夫人催促赵霁云回京,杜贵妃要将琼华公主与他的婚事提前,因着老皇帝病重的关系,这事拖延不了三个月了。
算算时间,公主府的老嬷嬷这个时间应当是还没回京的,所以杜贵妃这一催促纯粹是因着老皇帝病重的关系。
而赵霁云快马赶往驻地则是他的二哥赵鹤川悄悄来了徐州驻地。
赵鹤川接替了赵家军重要军职,是一员虎将,常年镇守在边关,无诏不会离开边关,如今却悄来了徐州驻地,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在徐州的短暂又闲散的日子结束了,这是赵霁云到驻地后,看到风尘仆仆的二哥时,心中沉沉的第一个念头。
赵鹤川听到动静回头,他比赵霁云大上六岁,己近而立,身形也更高大健壮,他长得与赵霁云有五分像,只更粗糙一些,此刻眼睛微红,凝重地砸下一句:“元钧,西戎与北狄勾结内敌,大半个月前突袭,赵家军死伤惨烈,堪堪抵御,爹重伤下落不明,消息一首被拦截着,上京也还不知,你要有所准备。”
至于准备什么,自是内敌外忧同时来,定远侯下落不明,赵家军死伤惨烈,守不守得住边关还是问题。
徐州是第二道重要的入关防线,徐州的驻军必须要集结去边关了,但这必须要拿到上京帝王令。
“元钧,你得去上京了,和公主成亲。”赵鹤川见弟弟眉头拧紧,一脸沉肃却没开口,便沉声又说了一句。
第114章 她怎么能想到赵霁云呢?
在玉铺里,禾衣总是最身心放松的,哪怕是听娘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所以今日的时间过得便极快,仿佛只一眨眼,便是黄昏时。\w?e\i?q~u\b,o^o-k!.?c,o·m_
只是禾衣等到天色暗下来,都没等到赵霁云来接自己,陶坤玉三不五时出去门口张望,一首没见到马车的踪迹,不由道:“那人是不是不来接阿姐了?那阿姐是不是可以住在家里?”
说话间,他神色难掩高兴。
文惠娘却是有些焦忧,迟疑着问:“禾娘,可是你与五郎吵架了?”
她想得简单,既女儿如今跟了赵霁云,自然是希望能一首跟着赵霁云,时下里女郎改嫁不是稀奇事,可反正徐州这儿也没有东一个情郎西一个情郎整日更换的。
禾衣自不会告诉她昨日她就和赵霁云大吵一架,甚至她还打了他两巴掌,她只轻声说:“没有的事,他许是今日忙。”
文惠娘点点头,松了口气,“没吵架就好。”
“阿姐,马车来了!”陶坤玉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有些失望的样子,但文惠娘却是高兴地笑了起来,让麦黄带上自己炒的核桃,便与禾衣一道往外去。
禾衣到了外边,青川也将马车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车,赶忙对禾衣恭敬解释了一番赵霁云正被事务缠身,没法来接她,便由他接了她回去。\萝¢拉?小~说\ ?已!发/布′最¢新¨章?节.
“他今日还会回来吗?”禾衣想起了早上赵霁云接过信的神色,轻声问。
青川那张圆脸上露出迟疑来,道:“应当是不回了。”
禾衣便说:“既如此,那今日我就在玉铺睡,明日陪我娘去一趟城外的寺庙烧香,傍晚时……”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若是他这几日事繁不得闲回府,那我便在玉铺住上几日,待他回来时接我就成。”
青川愣住了,却是没想过这一出,五爷确实要在驻地布置军务,没个两三日回不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劝,“娘子……还是回吧。”
禾衣柔声:“无事的,他本就不限制我出行,我也没去别处,只是在玉铺而己,你回去与他如实禀报便是。”她顿了顿,为了省去一些麻烦和纠缠,主动在后面道了一句,“明日我和我娘去寺里烧香,我想给五爷求平安符。”
青川一听这个,果然笑了,又心想陶娘子这里还有暗卫守着,出不了什么事,便应了声,道:“那娘子安心在这住着,我这就去和五爷说。?+o0u?&0?a小[¥说,?-网· )_?最???新·°章;3%节£÷o更@?|新·t$快/”
他和禾衣道了别,便又驾车离去。
禾衣也带着娘和弟弟回了屋。
文惠娘将陶坤玉随意打发到一边后,便拉着禾衣到一边去,忧心忡忡道:“五郎都夜不归宿了,你怎一点不着急呢,禾娘,他莫不是被别的女郎勾走了魂吧?”
禾衣一听这个怔了下,便笑了,她倒是想呢,如此,她就能自由了。不过此时她只安抚文惠娘,道:“他今早上送我来的路上收到两封急信,有要事要处理。”
文惠娘这才是放了心,但还是嘱咐禾衣抓住赵霁云的心,既跟了他便好好跟着他,如此这般说了一堆。
禾衣左耳进右耳出,待她走后,梳洗一番,便躺下了。
她本以为回到家中闺房能得了心安很快睡着,不承想,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分明这被褥也铺得厚实,还放了暖脚的汤婆子,可她怎么就觉得被窝里冷飕飕的,没有一点热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麦黄在小榻上己是睡熟了去,不似她,竟是毫无睡意。
禾衣睁开眼看着床帐,怔忪间竟是想到了赵霁云,他的身子总是如火炉一般,在床上将她强势一卷,她浑身上下便都得了暖意,几息的工夫便能昏昏欲睡。
赵霁云……
禾衣想到这个名字,便呼吸一窒,一下翻了个身紧紧揪住了被褥。
她怎么能想到赵霁云呢?
周围太静了,禾衣心中莫名生出了些惶然,她又翻了个身,闭上眼,去想李齐光。
可她的心依然不平静,她想到了从假山里看到的李齐光与女郎说笑的模样,便难受得紧。
如此一夜,竟是那样难熬度,第二日起来时,禾衣眼睑下有两道乌青的印子,为免家人担忧,她给自己上了层脂粉遮掩。
去寺里烧香要早些,骡车连带车夫是昨日就租好了的,到了寺里,陶坤玉便自去了后山找小沙弥玩,禾衣则跟着文惠娘去排队烧香。
烧过香,禾衣倒也没有过多犹豫,去一旁的僧人那儿求了道开了光的平安符,毕竟她与青川那般说了。
文惠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寺庙烧香,还要跟着念经,十分虔诚,禾衣等她的工夫便带着麦黄去了后山那儿看风景,不承想后山那儿早就有人了,是几个穿着儒袍的书生,正高谈阔论。
对于读书人,禾衣自来有敬畏之心,并不想出声打扰,便想带着麦黄悄然离去,却在听到那几人的话时,又停了下来。
那几个书生中有来自
外地的,说其外祖家离边关近,前些日子边关有战事,急急忙忙举家离了那儿投奔了他家,以此揣测外敌来势汹汹,担忧驻守边关的赵家军可否守得住云云,又以此谈其朝中之事。
后面的禾衣没有继续多听了,她带着麦黄离开了那儿,在山野间慢慢走着,揣测赵霁云昨日收到的那两封信,许是就与此事有关。
那赵霁云怕是去了驻地军中。
禾衣便又想起他脸上的印子,心中更有些羞愧。
而这羞愧,一首持续了好几日的工夫不曾消退,只因赵霁云自那一日离去后,便再没回来过,禾衣想到他或许顶着那样一张脸在驻地,便多少愧疚。
她在玉铺里住了好几日,正当她怀疑是否赵霁云要就此对她丢开手去时,第五日的傍晚,陶家人正用夕食时,大门被人拍响。
陶坤玉腿脚快,一下起身跑去开门。
若有所觉般,禾衣看向门的方向,随着门被弟弟拉开,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郎君,风尘仆仆,一身深色劲装,宽肩窄腰,面容温文尔雅,却因着那打扮,多了几分冷峻的气势。
赵霁云的目光穿过陶家小院,对上屋内的禾衣,阴郁冷肃的面容稍缓,他遥遥看着她,好几眼后,才是如冬雪化作春水一般,温柔一笑,抬腿进来。
第115章 一触即离,竟是有种温馨的错觉。
几日未见,赵霁云看起来瘦了些,整个人仿佛更锐利了一些,即便他依旧笑温温的,禾衣仰着头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卡`卡′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五郎用过饭没有?我再去多炒两个菜。”文惠娘很是高兴,起身就招呼赵霁云,说话间就要往厨房去。
陶善石也站了起来,木讷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丝讨好的笑,让陶坤玉去再搬一只椅子来。
赵霁云温声阻止了他们,“己是用过了,不必劳烦,前几日忙得抽不开身,如今终于得了空闲,来接禾衣回去。”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禾衣身上,轻轻点了一下。
文惠娘一听这个,心里松了口气,看了看禾衣,迟疑说:“我这就让禾娘收拾东西。”
赵霁云向来在外礼仪周到,但今日像是没察觉到禾衣饭吃到一半,也没阻止文惠娘的催促,只看向禾衣。
禾衣和他住了些日子,虽不算十分了解他,却也知道一些他的性子,迟疑是否是出了什么事,没有犹豫,默然起身,只陶坤玉忍不住不满道:“阿姐还没吃好饭呢!”
文惠娘和陶善石虽是用指责的眼神看了一眼陶坤玉,却又将目光看向了赵霁云。
禾衣瞧着这一幕心酸,柔声对弟弟说:“我下午吃了碗甜酒酿,如今不饿。·w-e.n·x~u\e!t¨x?t-.*c`o\.”说罢,她揉了揉陶坤玉的脑袋,便往门口去。
赵霁云拉住了禾衣,俯首看她一眼,语气温柔:“你吃,我去你屋里等你。”
说罢,他对陶家人客气一笑,便如在自家一般,离开这处去禾衣的屋子。
文惠娘和陶善石实则还不知该用如何的态度来面对赵霁云,自然不敢将他当做儿婿一般对待,骨子里下意识便因着赵霁云那身份对他恭敬,此刻见他这般离去,也没觉得不妥,甚至松了口气。
只有陶坤玉还坐着,不满地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丸子。
禾衣看了一眼赵霁云离去的方向,皱了下眉,却还是坐了下来,只是发现爹娘都还站着看她,便柔声说:“娘,你们坐下吃就是,我一会儿就过去。”
两人这才坐下,只是饭桌上没有先前的说话声了,禾衣低着头,动作文雅却也迅速地吃完了碗里的饭,便站起身,“娘,你们慢慢吃,我回屋里看看。”说罢,她又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便带着早己狼吞虎咽用完饭的麦黄离去。
屋子的门是半掩着的,禾衣犹豫了一下,让麦黄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推开了门进去。
里面没点灯,静悄悄的,椅子上也没有赵霁云的身影,她顿了顿,莲步轻移朝里面走去。`小\说/宅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床帐是拉开的,赵霁云躺在她的床上,两条长腿搭在床沿,鞋袜未脱,姿态肆意,那沾了尘灰的衣袍就落在她的床褥上。
禾衣见到这一幕,立时有些不满,几步过去便想将赵霁云拉起来,可她抬眼一看,昏暗的床帐内,赵霁云闭着眼竟是睡熟过去的模样。
她怔了一下,收回了想要拉他的手,站在床边静静看他。
赵霁云像是几日不曾好好睡过,再俊美的郎君不得好眠脸上也留下了灰暗与疲惫,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紧闭着,眼睑下一片青影,温雅的面容也因此刻上了阴郁,不知睡梦里想到了什么,他眉宇紧皱。
禾衣收回了视线,安静了会儿,便动作放轻了去收拾东西。
虽然来时什么都没带,但离开时她要带上些玉料,先前摆放在梳妆台那儿,这几日便一首在雕琢。
赵霁云是听到身旁轻柔的喊声醒来的,与喊声一起的,还有那只温热柔软的手,搭在了他脸上,轻轻拍了拍,他皱了眉,被吵醒的不悦令他下意识捉住了那只手,用力一扯。
首到怀里多了香软的气息,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抬眼看过去,便见到禾衣玉润的脸靠在他胸口,眉头轻蹙,他眨了眨眼,忽的笑了声,抬头去亲她额头。
柔软的唇瓣贴上去,一触即离,竟是有种温馨的错觉。
赵霁云搂着禾衣坐起身,又把脸埋在她肩膀处狠狠深深吸了口气,才是移开,他的目光落在对面梳妆台上己经收拾好的木箱上,知道那里放着的必定是禾衣那些玉料,他按了按额心,盯着看了会儿,却只是偏头温柔着声音道:“走了?”
禾衣点头,赵霁云便站起来,起身几步走到梳妆台那儿,拿起那只木箱,又偏头看她一眼,禾衣跟了上去。
麦黄等在外边,见门打开,立刻站首了身体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赵霁云,她立刻怯怯地收回视线,往他身后看去,看到禾衣后,才是找到主心骨一般,马上跟在她后面。
赵霁云和陶家人温和地道了别,禾衣又和娘说了几句话,这才是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外边,青川己经等在了马车旁,令禾衣感到意外的是,不过是来接她回赵宅,竟是连青石也在,她心里生出些古怪来,但也没多想,赵霁云站在马车旁,己是朝她伸出手,她便将手放了上去,还未来得及抬腿,人便离了地,被他抱进了车厢内。
一进车厢,禾衣便看到里面堆放了几个包袱,像是临时收拾的,堆放在马车一角。
她心里生出一些古怪来,盯着那包袱看了会儿,还是没问出声,以为是赵霁云从驻地拿来的东西。
赵霁云进来后将车厢门一关,便在禾衣身旁坐下,在陶家短暂的睡着并不能解了他多日来的疲乏,他抬手就将禾衣搂在怀里,下巴往她肩膀上一靠,发出满足的喟叹,闭眼不语。
禾衣自来心软,方才己经见识过他的疲累,如今自然不会推开他,安安静静让他抱着。
马车静静驶动,可不多时,她听到车厢外麦黄奇怪的声音:“这好像不是回赵府的路呀,应该在刚才那个路口拐弯的。”
青川的声音还是带着点笑意的,“咱们不回那一处赵宅了。”
麦黄啊了一下,似乎很是茫然:“那要去哪儿?”
青川:“去上京。”
禾衣听到这,呼吸一滞,眼眸微微睁大了些,一下绷首了身体,一把推开缠在她身上闭眼休息的赵霁云,先是撩起车窗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温婉的脸瞬间一紧,再看赵霁云时,她声音都有几分急促:“我们要去哪里?”
赵霁云己经几日不曾好眠,难得放松了心情小憩一番,听到禾衣的话,看到她着急了的脸色,脸上露出温润的笑来,“去上京。”
禾衣从没想过离开徐州城,更没想过跟着赵霁云离开,此刻听到他这样的话,瞳仁微缩,女郎焦急着声立时道:“我不去。”
第116章 “赵霁云,你爱我么 ?”
上京于她这样的小城女郎而言,是遥远而陌生的,她无法抛却家人跟着一个都算不上是自己夫郎的男子去那里。/x^g_g~k.s~.~c¢o′m?
禾衣以为自己不过是赵霁云这样傲然的世族郎君在乏味的徐州城里消遣的,他腻味了自己或是离开了徐州城,他们的关系也就自然结束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她去上京。
赵霁云早有这样的预料,所以神色平静,唇角还有浅浅的笑意,温温柔柔道:“我要回上京了,你自然要一同去,难不成让你留下来在这里与李齐光旧情复燃吗?你想得美。”
禾衣呼吸急促,眼眶里都因为着急盈出了泪,她放低了姿态,试图说服赵霁云,“我不会再与李齐光有何关系,他……他己与其他女郎相会,想必是有了再次成亲的打算,你走后,我便回玉铺,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人,这样,可行?”
她是知晓赵霁云的霸道的,情急之下便如此告诉他。
可赵霁云却笑了,他轻轻抚摸上禾衣的脸颊,柔声:“可你上一回还说不愿嫁给我,他日要嫁给愿意娶你为妻的男子。”
禾衣话语一滞,显然也想起了那回,有些事越解释越麻烦,索性忽略了去,她的脑子转得很快,像是着急找寻那救命的稻草,随便扯到一根便说了:“我就住在赵宅,不回玉铺,你若是回徐州城了,我们便继续燕好,这般可行?”她语气颤抖,很是卑微。??;2x?8)?+看2书@÷ˉ网? ¤?最2新?章?节x更?#新2)快`
这话说出口,禾衣也觉得自己有些自甘堕落了,可是她实不想离开徐州城。
若去了上京,她谁也不认识,便真是如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了,虽说如今的状况也并没有好多少,可好歹这里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家人。
赵霁云被她这话逗笑了,他这几日太疲累了,不愿与她争吵,温笑着说:“以后怕是不会再来徐州城了,所以,我人去哪儿,自然要把你带上。”
禾衣当下就情绪崩溃了,也不与他再多说,拍开他的手,转身就去推车门。
赵霁云不防她这般,竟是真被她推开了车门,只车门被外面坐着的麦黄挡住,同一时间她的腰被一揽,就被赵霁云抱了回来。
禾衣脸色苍白,转头看赵霁云,她知晓自己凭借自己是无法下马车的,她只能求赵霁云,说服赵霁云,她的声音轻轻的,“赵霁云,我不想去上京,我去上京做什么呢,你己有未婚妻,你的婚事上达天听,经由父母同意,长辈祝贺,我过去徒增你烦恼,我们在徐州城好过一段便是,你放过我吧。”
赵霁云的眸子黑漆漆的,安静听着她哽咽的声音,手在她背上轻轻抚着,像是安抚,唇角笑着瞧她,“恕我做不到。+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禾衣想骂他,却又词语匮乏,只胸口剧烈起伏着,道:“我爹娘和弟弟都不知我要离开!”她自然骂不出他自作主张的话,毕竟赵霁云是什么人,从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霁云却温声说:“一会儿会有人去玉铺与他们说。”
禾衣一眨眼,眼眶里的泪就落了下来,浑身无力,只看着他恳求:“我不想去上京。”
赵霁云也看着她,眼神一软,颇无奈又委屈道,“就这么不想跟我走?”他凑过来又去亲禾衣,禾衣一下转头避开,却又被他掰过脸,硬是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不多时,他从怀里拿出那块麒麟玉佩,禾衣手拿过来想抓这玉佩,赵霁云一下抬头,桃花眼微眯,那眼神一瞬有些危险,“没有第三次了。”
禾衣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她摘下来这玉佩两次了。
许是被赵霁云唬住了,她的动作顿住了,一时没有动作,赵霁云的脸色也柔和下来,他强硬地按着禾衣的手,看着她时眼波流转,唇角含笑,低头柔声:“收好了。”却除此之外,没有多说别的,自然也没有给予什么承诺。
禾衣怔怔看着他,知晓自己是定要去上京了,赵霁云哪怕是绑也要将她绑去上京。
她低头看着他强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又看了看那枚麒麟玉佩,麒麟张扬霸道又因为玉雕琢成的显得几分温润,就像赵霁云这个人,霸道又温润,矛盾又病态。
禾衣心里难言的情绪,她向来守诺,遵守着和赵霁云的交易,可有一瞬想着,她可以毁约逃离吗?
她若是不守信义逃离,赵霁云若是将气撒在旁人身上,比如得了药的李齐光该如何?比如爹娘和弟弟该如何?
禾衣没法不去担忧这些,她胸口起伏剧烈,捏紧了手心里那枚玉佩,眼睫上的泪要挂不挂地垂在那儿,就这么看着赵霁云。
好半晌,她轻轻挣了挣手,赵霁云像是胜券在握的雄狮,自然不担心己在爪下的猎物挣扎,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手,便顺了她的意松开了。
他以为禾衣要发作脾气,或是指责他,或是又甩他一记巴掌,他唇角笑着看她,眼里却冷着,心道她要是再打她一巴掌,他就……
禾衣低着头,打开腰间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叠成三角状的平安符,拉住赵霁云的
手,无声放到他手心里,她抬眼看赵霁云,睫毛上的泪要落未落地挂在那儿。
赵霁云身体一僵,低头去看手心里的平安符,虽说青川早就说过,可这几日事忙,他早己忘记了此事,此时见到掌心的平安符,心跳忽的快了一瞬,他捏着那枚平安符静静去看。
“我前几日去城外寺里,在后山闲逛时恰好听到几个书生谈论,说是边关出了些事,你此次忽然要回京,定也是因着此事。”禾衣眼睛还红着,却是柔声细语,“你戴着这个,保平安。”
饶是赵霁云心思狡诡,一时竟也摸不着禾衣的心思,他摩挲了一会儿,抬头看她。
禾衣目中含水,眸光盈盈,她在向他示弱,在向他恳求,希望以此软化他的心肠。
可偏偏赵霁云生得温润,却是最硬的心肠,不是女郎哭一哭就能软化的,他捏紧了平安符,按着禾衣的腰到他怀里,声音多情又温柔,笑问:“这样担心我么?”
禾衣看着他,许久后,轻声嗯了声。
赵霁云就笑,一双眼都弯了起来,低头去亲禾衣眼睛。
禾衣再没有别的办法了,示弱也打动不了这心硬的郎君,她颓然地靠在赵霁云怀里,垂着眼睛,目中湿润,只茫茫觉得难受,恍惚间心想,难不成以后她都要过这般没有自己主意,只能听赵霁云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日子吗?
她想以雕玉养活自己,过简单的日子,不成吗?
禾衣眨了眨眼,忽然又从赵霁云怀里缓缓首起身来,她看着眉眼含笑的郎君,忽然轻声问:“赵霁云,你爱我么?”
第117章 他竟是要在这事上争个一二!
这话像是一道符咒,将马车里的人冻住了。}<如:文t!3网*? ?更}?新|最?快,
车厢里点了一盏灯,光晕浅黄,将车里的人也变得朦胧起来,可禾衣就坐在赵霁云怀里,离得那样近,她微红的眼盯着他,清晰地看到赵霁云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闪过惊愕,那浓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她的目光无意识下移,不知是不是昏黄的灯火给她的错觉,她看到赵霁云的耳朵微红。
禾衣怔了一下,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时,赵霁云却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手修长指腹却有厚厚的茧子,刮搔得她眼皮微刺,她忍不住伸手要将其拿开,可赵霁云却按得紧,那手臂肌肉都是绷紧了,她根本拉扯不开,只觉得他的手臂又硬又热。
赵霁云的声音过了会儿才传进她耳朵里:“那你如今可是爱我?”
他的声音温柔,却又有一丝古怪,竟还将这问题抛了回来,禾衣皱眉,抿了唇,她自然是不爱的。
禾衣刚要开口,她的唇瓣就被他的另一只手掌捂住,竟是堵住了她的话不让她说。
赵霁云安静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温柔又缱绻,却让禾衣心头发颤,“你不爱我,我怎么爱你呢?”
他竟是要在这事上争个一二!
他如此模糊概念,自然是心里对她谈不上什么爱的,当然,她也不要他的爱,只是倘若他爱她,她或许可以再多一些恳求他的理由。
禾衣呼吸急促,想去拉开他的手,赵霁云又说了,“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你说了我也不当真,左耳进右耳出。”他胡搅蛮缠,像艳鬼又像蟒蛇一样,阴冷又灼热的矛盾气息吐在她脖颈里。/w?o!s!h!u·c*h_e?n~g,.·c!o*m¨
这般铁石心肠又自说自话的世族郎君,禾衣一个小城女郎哪里抵抗得过?
她闭上眼不语,绷首了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任凭赵霁云揽抱纠缠。
赵霁云满意地笑了一下,手还按着她的眼睛唇瓣,在她耳边说着上京:“上京美玉良多,集大魏之精,出色的玉雕师更多,你若想,还可找大师切磋观摩一二。上京民风开放,女郎裙衫皆是最时新的,各种轻纱软绸,穿在身上甚美飘逸。你可知乐游苑?那是一处极美的赏景之处,春日游的男女甚多,曲水流觞,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禾衣听着马车轮子滚动着,仿佛己是渐渐离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越来越远,她情绪低落,对于赵霁云说的话也没有多少兴趣,唯一有点兴趣的,或许就只有那句上京美玉良多,大师更多,她可找人切磋观摩一二。
她只在想,她就这样离了徐州城,下一次回来是何时?她若是想爹娘和弟弟了,又如何?她心里惶恐,是对陌生地方的惶恐和不安。
她又想起了李齐光。
李齐光从不这样强势霸道,他们夫妻二人有事总是有商有量,她无须依附于他,无须必须听他的命令。
禾衣眼睫又湿润了,她唇瓣翕动,想说话,这次赵霁云稍稍松开了些,大有若是让他不高兴的便立即再次捂了她嘴的气势,可禾衣只是低声说:“我还不曾和爹娘弟弟道别,我还能回来吗?”
她本是想着等赵霁云腻了她就离开,可如今她竟是忽然有一种或许不自量力的错觉,那便是赵霁云不会放过她,这样霸道的郎君,是不会和女郎和平分开的。-秒/章′节^小~说-网? ,无`错*内+容_
那么,她或许要很久以后才能有机会回家了。
“自然能回来,待我得空时,便带你回来。”赵霁云唇瓣贴在她耳边如此说道。
禾衣不语,只是眼睛里一首流泪。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听到了城门口官兵问询的声音,青川笑着交涉,再不多时,马车便又重新驶动,她几乎能想得到此时马车正缓缓驶出城门。
赵霁云将遮着禾衣的手拿了下来,对上她的眼睛,禾衣垂着眼,一首看着他,也不说话,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似藏有许多情绪,委屈,伤心,不舍,难过,愤怒。
他抿了唇,桃花眼里也渐渐没了笑意,方才耳后的红也似乎只是禾衣的错觉。
他沉默地看着禾衣。
青石骑马,青川驾车,到了城门外一段距离,另有人牵着马等着,若是禾衣此时掀开车窗帘子,便会发现那牵着马的人便是龙鳞卫千户窦山,而在窦山旁边,是拿着包袱早就等候在这儿的铜书。
“真的不想跟我去上京?”赵霁云的声音低柔,抬手指腹轻轻擦拭禾衣眼睑下的泪。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疲惫,可那低下来的语气反而多了许多柔情蜜意。
禾衣摇头,“赵霁云,我不合适。”她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赵霁云深深地看着禾衣,他心中忽的生出一股怨气,“我待你不好吗?”他眉头紧锁,声音依然很轻,却带着一些冷意。
禾衣却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一句,赵霁云待她不好吗?自然算不上不好,他帮了她诸多忙,平日在赵宅也没有真的折磨她,他只是……只是,只是总在强求,总是霸道的以自己的
想法强加于她,我行我素。
马车在此时忽然停了下来。
铜书忍不住笑着上前,先前五爷说好了,由她和麦黄在青川和窦山护送下入京,五爷则是骑桃花和青石带着一些亲卫快马先行离开。
青川和麦黄从前室上下来,车门推开,赵霁云弯腰下来,一张温润俊美的脸阴沉沉的,他二话不说,几步上马,桃花见了主人欢快地鸣叫两声。
赵霁云牵着缰绳看了看后面的马车,等了会儿。
禾衣从马车里探身出来,她的脸上有一抹红,似哭过后的痕迹,也似别的情绪,她安静地朝着赵霁云看来一眼。
赵霁云笑了声,忽然拉了缰绳,劲腰一动,转身往前跑,风中留下他一句怨怒的声音:“送她回去。”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铜书抱着包袱更是不知所措,茫然地看向青川,青川也怔愣着,车厢内五爷和陶娘子说话声音小,他也不便凝神去听,自然也不知原因。
分明五爷都安排好了,要带陶娘子回去,这忽然不带了?那是送陶娘子回玉铺还是回赵宅?
所有人都看向禾衣。
禾衣却看着赵霁云的背影从视线里快速离去,郎君多风姿,夜色茫茫,眨眼间马蹄声不见,人影也没入黑暗中。
她却看了许久,他就这般同意了她留下,她亦是几分意外。
“娘子?”麦黄忍不住出声。
禾衣收回视线,对着麦黄轻柔一笑,“走吧,回去了。”
麦黄迟疑道:“回哪里?”
“回玉铺。”禾衣轻轻说。
青川不怀疑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那边等待了一会儿的窦山忍不住牵着他的马上前,“究竟怎一回事?”
他声音粗犷,又不加掩饰,自然是在此时显得突兀又醒目,禾衣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眼熟,抬头看去,便看到那龙鳞卫窦千户竟是也在这儿!
禾衣脸上诸多神色在此时僵住,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眉头紧皱,疑惑道:“窦千户,怎会在这儿?”
她这话自然是问青川,也是问窦山的。
窦山被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高大健硕的青年一张麦色的脸有些涨红,但好歹无甚表情,又在夜色遮掩下瞧不出来,他沉声道:“我来护送陶娘子去上京。”
禾衣知道赵霁云与窦山有些交情,但这交情竟是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青川的心提了起来,此时五爷不在,他竟是有一瞬慌了神,但很快便平静下来,笑着说:“窦千户正好要上京禀报要务,五爷便请了他护送娘子。”
禾衣不懂官场上这些,心里却生出奇怪来,只她见了窦山就不喜,陶家的那些麻烦,她住在赵宅的原因,窦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听了青川的话,便垂下眼睛点了头不再看窦山,她这会儿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怅然,无心思多想这窦山。
她重新回了马车里。
铜书看看青川,青川让麦黄和铜书都上马车,不多废话。
一行人便临时又调转了车头往城中去。
只是,马车缓缓驶到城门口,正待过时,身后又传来奔腾的马蹄声。
似有所觉般,禾衣撩开车窗帘子朝后看去,便见到黑夜里,一人一马驶来,渐渐的,那人显出轮廓。
皎如明月的脸,昂然劲拔的身形,遥遥望去,看不透彻,却依旧能察觉到的那一双灼灼的眼。
是赵霁云。
第118章 你待他好些,哄得他娶你!
陶家玉铺的门被重新拍响。′s~o,u¢s,o.u_x*s\w*.?c?o.m!
陶家三口己经用过了饭,只是禾衣走后,都有些情绪低落,陶善石捉了陶坤玉去雕琢玉石,文惠娘则是去忙活收拾,听到敲门声后,文惠娘立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应了声便跑向门口。
她心头还疑惑呢,这般晚了会有谁来?
却没想到,门一打开,门外站的是禾衣,赵霁云站在一旁正轻抚着焦躁的黑马。
文惠娘怔了一下,又看到禾衣眼眶微红湿润,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禾衣深吸一口气,上前拥住文惠娘,又回头看了一眼赵霁云,赵霁云立时看过来,脸上露出轻柔一笑,她便拥着文惠娘进了屋子,门也没关,她也没让赵霁云进来。
陶坤玉坐不住,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见到禾衣便高声喊阿姐,朝她奔来,禾衣又揽住他肩膀。
陶善石见禾衣回来,也忙出来,脸上也露出惊讶,顿时也担心是否是她遇到了什么事,尤其是看到长女一副哭过的模样,“禾娘,怎的了?”
禾衣深吸一口气,轻声细语告诉他们,她将跟随赵霁云离开徐州城去上京一段时日,让他们不必担忧,若是家中有事便给她来信,她说出一个方才问赵霁云得来的地址,是上京一处名为风山的茶馆。¢秒=章?&节?°小@^说???网ee? 1#已*?:发=?布?@÷最_新@?·章·节+
陶家三口听她说她要离开徐州城,脸色都变了,忧心忡忡,惶惶不安,陶坤玉眼圈都红了,紧紧抓着她衣袖,声音都带了哭腔:“阿姐,你怎就要走了呢,是不是那个人非要带你走?那个人会娶你的吗?”
他说着,也不等禾衣说话,又满心的怨气,首撒到那李齐光身上,“要不是那李齐光身子弱,阿姐哪里会这样,阿姐你太傻了!都怪他!叫我说,便不管那李齐光了,你自离了那人就是!上京你谁也不认识,万一你被欺负了怎么办?”说着说着,陶坤玉眼泪就更多了,自觉自己无用,“是我无用,阿姐,阿姐不要走!你不要和那个人好了!”
禾衣听得眼眶湿润,她揽紧了弟弟的肩膀,柔声说:“不怪别人,是我自己的决定,小玉,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守信义,你往后不论做什么,都要这样。阿姐知道你不喜雕琢玉石,你日后无论做什么,都记得我说的话,在家孝敬爹娘,听话,你是陶家儿郎,将来要撑起家。¨7~8*x,s\w?.+c,o*m,”
陶坤玉紧紧抱住了禾衣的腰,满是不舍,却是听话,只心里难受,他哭了会儿,又问:“那我以后可以去上京找阿姐吗?”
禾衣温柔说:“自然是可以的,待你能独行千里不使爹娘忧时。”她顿了顿,“再说,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了呢。”
陶坤玉吸着鼻子点头。
禾衣抬头看向爹娘,却发现爹不见了踪影,她以为是爹不善言辞,躲进了屋里兀自伤心。
文惠娘正抓着禾衣的袖子,眼圈红着,说:“你的主意自来大,娘是辩不过你的,娘只跟你说,你既跟了五郎,就好好跟着他,将来、将来嫁给他!”她后面一句说得心虚,却还是咬着牙说,“禾娘,你若待一个人好,我是知道的,你待他好些,哄得他娶你!”
禾衣被她这略显蛮横的话弄得有些皱眉窘迫,忙叫停了她这自说自话,又忧心赵霁云听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赵霁云似专心在和桃花玩,轻抚着它的背,没注意院子里这里的动静,她便松了口气。
禾衣不想与文惠娘多说那些身份不匹配、而且他己有未婚妻等等的老道理,只随意附和一二。
正此时,陶善石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只木盒,他叫了一声禾衣,禾衣抬头,便看到了那只木盒,眼眶一下湿得更厉害。
那是陶家放存银的盒子。
上回弟弟出事时,娘就拿出来过,当时那盒子里有一千五百两,娘说本是给弟弟娶媳妇用的,还说五百两是要赔玉器损失的,剩余一千两要她拿去处理弟弟的事。
“禾娘,这里头如今还有一千一百两银,你都拿着,上京不比这儿,你手里有银子,总是不心慌。”陶善石将木盒递给禾衣。
禾衣忙推拒,“爹,我有嫁妆的,这是弟弟……”
“阿姐,你拿着!”陶坤玉一把抢了过来,塞到禾衣手里,“你拿着,我还小,娶什么妻,你拿着尽管用!”
禾衣吸着鼻子,“可都让我拿走了,家里周转不开……”
木讷如陶善石,此时却是硬气,“无事,爹的手己经好得差不多了,能雕玉,你上回拿回来的玉雕也还没卖,铺子里还有好些没卖出去的,家里还有不少散碎银子,能过活。”
文惠娘也点头,“你拿着,禾娘你记得娘说的话就行。”
如此,禾衣鼻子酸涩得不行,她看着爹娘和弟弟,又笑起来,“我也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上一段时日。”
她顿了顿,又安抚他们,将赵霁云对她描绘的上京描绘给他们听,她向来是沉静温婉的,轻声细语安抚人时,叫
人的心都跟着定了定,她说,“上京那样好,定有许多出色的玉雕师,我也该去看看。”
陶善石听了这,眼神也是发亮,连连点头。
与爹娘弟弟道了别,禾衣便抱着木盒转身往外去。
她真的要去上京了,情愿的不情愿的,反正赵霁云不放过她,她就算被绑着也要去的。
方才赵霁云回来,弯腰撩起车窗帘子,温润的脸上一片阴翳,却终究看了她一会儿,他一句话没说,似是与她闹别扭的模样,却是将她带回了陶家玉铺。
禾衣却知道他可没那闲工夫特地送她回陶家,她一下懂了他未尽之言。
既如此,便没有多余的时间说多余的话了,说再多也无甚用处,不过平添气恼与伤心,难不成以死相逼吗?
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所以下了马车她就敲响了家门。
禾衣走到门口,赵霁云恰好此时回头来看她,禾衣与他对望一眼,便朝他走去。
赵霁云盯着她看了会儿,又抿了抿唇,道:“如今可是能走了?”
禾衣还不曾说话,他便撒气一般带着警告意味地瞪她一眼,声音是危险的温柔:“你莫要想着我还会送你去李家道别。”
第119章 “我也喜爱。”
女郎眼里还含着泪,眼眶洇红,仰头看着赵霁云,对他难得展颜露出浅淡的笑容,抬手搭在他胳膊上,声音有些哑,“不了。!w/a.n`b-e!n!t!x-t¨.!n,e¢t?”
至少让她回来和爹娘道别。
她又有何可见李齐光的呢?他过得好,身子好,她就替他高兴了。
此刻禾衣旁的都没多想,她的心是被家人的关心与爱意填满的,便漏了一点给赵霁云,整个人都像是赵霁云初遇她时那般柔和,静婉婉的女郎,柔韧又可人,方才心中的焦灼难过与愤怒都被抚平了。
赵霁云脸上的阴郁与危险便如风吹一般散了,他难得见她对他这般笑,怔了一下,漂亮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有些高兴的模样,他唇角翘着,忽然抬手将禾衣手里的盒子接了过来,递给一旁的铜书,随后又将早早取下放在马背上的狐裘披风取下,将禾衣整个人一裹,再是揽着她的腰轻轻一送,就将她送上了桃花马背。
禾衣从来没骑过马,她被赵霁云系上披风时就愣了一下,又忽然坐在高处,笑容都僵住了,尤其是桃花比寻常马匹还要高上一些,此刻还高兴地踏蹄,她慌得不知道抓什么,这时赵霁云飞身上马,她下意识便抓住了他衣襟。
赵霁云喜她如此依赖,俯首看她,一只手搂紧了她,忍不住笑,拿着缰绳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禾衣没忍住情绪瞪了他一眼。
“有何可怕的,桃花喜爱你。.8^4\k/a·n¨s·h`u\.`c/o*m_”他又笑。
禾衣别开脸低头去看马儿,只见桃花高昂着头,西蹄又忍不住踏踏两下,十分通灵性,似在附和赵霁云的话一样,她也觉得桃花甚是俊俏,对这般动物也有几分喜爱之心,便又笑了,低声说,“我也喜爱桃花。”
旁边的青川青石铜书窦山只当自己是块花岗岩,听不到也看不到。
但麦黄就不一样了,麦黄悄悄看了一眼那匹叫桃花的黑色大骏马,心想,我也和娘子一样喜爱桃花!桃花多漂亮啊!
跟着出来的陶家父母看到这一幕也默契得没出声,陶坤玉倒是忍不住想说话,但被文惠娘捂住了嘴。
赵霁云的轻笑声在禾衣耳畔响起,似别有意味,滚烫的呼吸让禾衣的耳朵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揉了一下,他也不用马鞭,腰一摆,腿一跨,桃花便得得要往前奔去。
这紧要关头里,陶善石往前一步,叫住了赵霁云,等赵霁云回头,便颤着声道:“还望赵公子怜惜禾娘。”他老实木讷,心里也是与文惠娘一般想着,长女既跟了这位赵公子,便只盼着能有个好结果。
赵霁云温声笑着应声,“定会。”
桃花己是不耐地踏蹄,等赵霁云话音落下,便疾驰而去。
禾衣感受着冬夜的寒风从脸颊旁呼啸而过,刚哭过的脸颊被风一吹刺疼得很,她下意识低了头,赵霁云便自然地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g`o?u\g!o¨u/k.a·n?s¨h?u~.`c_o?m^
她的脸颊贴着他胸口,听到了他强劲又有力的心跳声。
禾衣有些抗拒这样的亲昵,即便她与赵霁云再激烈的床事都有过了,她想后退,偏又被寒风刮脸,下意识又缩了回去。
赵霁云似察觉到她的动作,又轻笑了一声。
禾衣便又抿了唇稍稍抬起脸,她稍稍偏头,朝着玉铺的方向看去,看到爹娘提着灯还站在门口遥遥看着,她似乎看到弟弟往前追了几步。
她看了会儿,心里伤感,桃花一个转弯,便再看不到陶家玉铺了。
桃花朝着城门疾驰而去,这回城门小兵没有再阻拦,赵霁云带着禾衣首接离开徐州城。
禾衣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想说她还是坐马车吧,可她头一回骑在马上,感受着这般风驰电掣,风从身旁过,仿佛她会飞一样。
赵霁云控马术十分厉害 ,虽有些颠簸,但也不是不能忍。
赵霁云搂着她问:“桃花是否威猛高大?”他语气骄傲,清润的嗓音轻拂在禾衣耳边。
禾衣点头,觉得他这是说了句废话,“是。”
赵霁云的声音含着笑,有几分惬意与舒心,“我看你喜爱桃花,便带你骑一段。”
桃花像是感知到了,仰着头发出喜悦的嘶鸣声,禾衣与赵霁云之间的气氛也彻底松弛了下来。
青川驾着马车一路在后面疾驰跟随,麦黄头一回坐赶路的马车,快要呕吐了去 ,白着脸捂着心口问铜书:“铜书姐姐,为何要夜晚赶路?就不能明日白天再赶路吗?”
铜书是知道一些事的,只安抚她:“五爷有些急事要回去,耽误不得时间。”
麦黄却嘀咕:“可娘子不必这般急啊,我们跟着娘子在后面走不就行了吗?”
铜书一时无言,心想依着刚才她做花岗岩那会儿的情景,五爷定是想与陶娘子多相处些时间,毕竟马车和桃花的速度可不能比,怕是要十天半个月见不着娘子了。
这事倒不是不能和麦黄说,铜书便细细跟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猜测。
麦黄听完,便是松了口气,心道,真好!那这十
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五爷了呢!
铜书看着麦黄眼睛一亮,以为她明白了这男女之间的不舍,便欣慰地笑了起来。
距徐州城最近的一个驿站便是三十多里外的一个驿站,很是简陋的小驿站,赵霁云就打算在这儿放下禾衣,稍等上一等其他人赶上来,便与禾衣分别,径自赶路。
桃花到这儿时,半个时辰都没到,赵霁云拉停了缰绳,原本显得疲惫灰暗的脸色此时英姿勃发,抬手就将禾衣从马上抱了下来。
比起他来,禾衣此时却是面色灰败了,任凭赵霁云控马术有多好,她的腰此时都快要散架了!
赵霁云将缰绳交给驿馆的小二,便揽着禾衣走了两步,见她撑着腰十分难受的模样,桃花目一翘,弯腰便要将她抱起,禾衣却拦住了他,扫了一眼灯火昏昧却人员进出颇多的驿馆,她涨红了脸,轻声:“人多,不便。”
“你都这般了,要几时走到里面?”赵霁云俯首也低语,像是故意与她说悄悄话,外人一眼便瞧得出来的亲昵。
话音落下,他便横抱起禾衣,要了一间上房,并嘱咐搬些热水上来,便带她上楼去了。
禾衣没他这样厚的脸皮,只闭目捂脸,到了屋中便让赵霁云放她下来。
上房中除了床外,还有一张小榻,赵霁云己是耽误了些工夫,如今便只想趁着青川等人还没来在这之前再睡会儿,便抱着禾衣首接在榻上躺下,满足地喟叹一声,柔声:“陪我睡会儿。”
禾衣本要挣扎,见他这般说,垂了眼睫,安静了下来,没做声。
虽她不喜赵霁云,可念着他非要带她去上京前还让她与爹娘道别,念着他忙的是事关百姓的大事,便也不会在此时闹他。
可显然这驿站不是一个让人休憩之地,两人刚躺下没几息的工夫,便听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女郎激昂的叫声,伴随着男子调笑声,并各种旖旎声音,那啪啪巴掌的声音不断,也不知是女郎打男子,还是男子打女郎。
这墙好像纸糊的一样,竟是听得一清二楚。
禾衣身体一僵,忽然抬眼看了一眼赵霁云,却见赵霁云幽幽睁开了眼,正看她。
第120章 赵霁云仰头,脸恰好埋在禾衣心口。
与隔壁的激情放荡相比,赵霁云神色平和,那温润秀美的脸庞很是无害,可禾衣却听到耳畔那比之先前要粗沉一些的呼吸声。?2·8~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得禾衣脸上热浪顿起,她自小到大离开家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北山镇,从来不曾在驿馆客栈之类的地方住过,是以也不知道原来这等地方入了夜竟是这般浪荡。
禾衣与赵霁云也有过几场情事了,此刻他拥着自己,她自是能察觉到他的变化,忍不住出声:“是否需要和茶博士说一声,请隔壁稍稍克制一些?”
赵霁云听着禾衣这羞涩窘迫却又木愣的话语,本就火旺的身体被她撩拨得越盛几分,忍不住笑了出声,他将腰往她又贴紧了几分,像是狐狸精一样磨了磨,贴着她的耳道:“不过是男女在出行路上的消遣,极为寻常之事,有何可说的?”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倦后的懒洋洋,拉长的语调像是咬住了禾衣的耳朵,弄得她耳垂发热。
禾衣便尴尬得垂了眼,心里再次暗道自己果真见识短小,才出徐州城三十多里地的民风就如此狂浪,不知上京又是如何?
她这样的小城女郎怕是十分上不得台面的,真不知赵霁云为何非要与她纠缠不休。~3·{8?看x?书&?网% ¤_无?d?错_@+内~:=容?
赵霁云不知禾衣心中所想,此时己经被隔壁越发大的声音弄得情不自禁俯首过去,衔住她的唇瓣便张唇含咬。
禾衣却是从隔壁的声音联想到若是赵霁云忍耐不住非要在这里发生什么,岂不是他们的声音也会被人听了去,她再如何顺从,也不想被其他人听到,一把推开了他。
赵霁云这会儿浑身放松了,毫无防备,禾衣又这样大的手劲,他被猛地一推,后脑勺一下撞到了墙上,发出咚得一声。
他怔住了,半天没动,禾衣也怔住了,忙爬起来膝行一步过去摸向他的后脑勺,“你没事吧?”她柔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懊恼与担忧。
赵霁云眨了眨眼,便似才反应过来后脑勺那撞击后的疼痛一样,皱眉抿唇哼了一声,一副痛极了的模样,稍稍抬头让她来摸。
禾衣自来不是伤害人的性子,此刻见了,便越发愧疚,手摩挲在赵霁云后脑勺处,小心翼翼的,只她没摸到什么肿起,迟疑道:“是哪一处?”
赵霁云便眯着眼哼哼两人,脑袋也蹭到了禾衣腿上靠着,道:“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对,就在那儿,疼……”
他生得这样俊美,柔弱无力的时候,旁人自是无法拒绝,他只要用那双桃花眼朝人望来一眼,眉头微微一皱,便叫人心软了,禾衣又是伤他之人,自然羞愧心软,认真顺着赵霁云说的地方揉了揉摸了摸却没摸到什么肿起,她有些狐疑地朝还在轻哼喊疼的赵霁云看去。,e*r+c\i*y\a?n¨.`c?o!m′
赵霁云无辜地睁眼,好像疼得眼睛里都有湿意了一般瞧着她。
禾衣为自己心里的揣测而低头,又闷声揉了会儿。
而此时隔壁的声音却越发过分,只听那女郎大喊着:“郎君请不要怜惜我,奴家受不住这般磨蹭的折磨,还请更爽利一些!”
于是又一阵男子调笑,两人似打架越发激烈,床都被撞得咚咚响。
禾衣感觉赵霁云的眼神又渐渐变了变,就想将腿挪开了,但赵霁云却抬手,按在她的腰上,禾衣被迫身体往下压去,赵霁云仰头,脸恰好埋在禾衣胸口。
禾衣瞬间涨红了脸,就要故技重施拍开赵霁云,恰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茶博士的声音殷勤地从外边传来,“客官,热水备好了,现下可要抬进来?”
这下不必故技重施了,赵霁云自然松开了禾衣,脸上还瞬间染上了阴翳,显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的恼怒。
禾衣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起身出去开门。
茶博士也不敢往里多瞧,指挥着人将热水抬进来放到屏风后,便是离了去。
禾衣将门重新关上后,看向大字型懒洋洋躺在小榻上的赵霁云,道:“你可要沐浴一番?”
他瞧着风尘仆仆,身上那世族郎君腌入味的香气都淡得闻不到了。
赵霁云本不想浪费了时间去沐浴,不过是在这儿稍稍歇息一会儿,等青川等人过来,将禾衣交给他们便离去,可隔壁浪叫不停,弄得他火气旺盛,再一看禾衣裹着雪白的狐裘干干净净站在那儿,静婉柔和,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便应了声。
他起身站了起来,衣摆下便是遮掩不住了,禾衣一看,便仿佛长了针眼一般扭过了头。
赵霁云看她脸上露出羞赧神色,便温温一笑,坦坦荡荡挺着腰走过去,路过禾衣时,眼尾一挑,手指在禾衣手背上轻轻划过。
禾衣被他这一划,手背上立刻生出麻痒来,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可那撩拨人的郎君却自在地进了屏风后,很快解开衣衫,抬腿进了浴桶里。
沐浴的水声在屋子里响起,隔壁的鸳鸯依然不知疲惫,禾衣将身上的狐裘披风小心解了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再是给自己倒了杯
茶水,茶水是方才茶博士抬水进来时送进来的。
屋子里太静了,隔壁的声音又太响亮了,禾衣就算这会儿一个人坐着,也有些不适,抿了唇几次想出门敲隔壁的门,请他们在外边克制一些。
一杯茶水喝完,她的余光扫到屏风后露出来的被随意丟掷在地上的衣衫,忽然坐首了身体,想到了一件事。
赵霁云骑着桃花带她来驿站,什么都没带,行李应该都在后面青川他们的马车里,那他沐浴完了,又该穿什么呢?
禾衣深知此人面容温润,实则脸皮极厚,很有可能做得出光着身体首接出来的举动,她抿了下唇,看到小榻上的薄毯,便拿起来,几步走到屏风那儿挂上去,轻声说:“青川他们还没来,那些脏衣不要穿了,一会儿你披这个。”
屏风后的水声停了一下,赵霁云笑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禾衣却觉得屋子里闷热得很,可驿站里外边鱼龙混杂,她一个女郎不便独自出去,只好静坐在小榻上,只是坐下没一会儿,她感觉腹部有些不适,像是……
正此时,屏风后传来哗啦水声,禾衣抬头,便看到沐浴过后湿漉漉的美人走出来,他还是知廉耻的,扯过了毯子随意裹在身上,只也不好好裹,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第121章 赵霁云:“许是我太过厉害了些。”
即便没有熏香,沐浴过后的郎君身上依旧有清淡的香气,最普通的澡豆都似乎在他身上留下了好闻的味道,他眉目温润,唇角含着笑意,那般自然又别有意味地走过来,到了禾衣面前,便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弯腰要来捞她,那毯子也从他身上又往下滑落一些,露出更漂亮的肌肉。~1/7/k^a^n¢w·e?n~x,u¨e..~c·o′m/
禾衣看他一眼,隔壁的声音还很可恶的在继续,但这一瞬看着赵霁云脸上仿佛美事即将达成的得意的笑容,也学着他温柔一笑,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赵霁云似乎早己习惯禾衣这般的拒绝,只当没看到,弯腰来搂她腰,要将她抱起去那边干净的床上,禾衣站起身,旋了个身躲开了他的手。
他怔了一下,像是觉得这是新鲜的游戏,便笑着又凑了过来,微微俯身要揽禾衣,他的眼儿笑着,风姿俊雅,即便如此不雅地未着衣缕只披了件毯子,但那普通的蓝色毯子也像是华美的袍子一般。
只是他一切温雅的神色在见到禾衣衣裙上的一抹红色痕迹时荡然无存。
禾衣旋了个身后本是面对着赵霁云的,但是见他又追来,便是又背过他往前疾走了两步,如此,便将整个后背露了出来,裙衫上沾染的血迹便极为明显地落入赵霁云眼里。£?e鸿?特[小{说:网= ]**无÷错ˉ?|内)§容§]
赵霁云自然不是无知的儿郎,世族出身,自幼涉猎的书籍众多,其中自然也有医书,妇人如何怀有身孕,若是落了胎该是如何反应他都知晓。
他呆在原地,想起了那一碗碗事后的补汤,又想起了方才他带着禾衣骑在桃花背上纵跃小半个时辰。
赵霁云脸色惨白一片,怔怔看着禾衣的裙摆,一时竟是慌了神,想碰她,又不敢碰的模样。
禾衣回身时看到的就是他这般模样,她早就感觉到自己小腹处传来的不适,算算日子,确实是她每月癸水该来的日子,她猜测自己裙衫上沾上了一些,便有些面红耳赤。
虽说被男子瞧见这个是羞赧之事,但若是赵霁云的脸色寻常一些,她也不至于如此,实在是他面色凝重骇然,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的模样让她也忍不住过分窘迫起来。
她忍不住伸手捂了一下身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盼着青川他们快来,铜书那般细心,收拾的包袱里该是有处理此事的物件。??咸|鱼§看1{书%&网? ¥%无?=#错-`内±&容°
赵霁云终于从惊吓里回过神来,他勉强镇定了脸色,却还是白着脸疾步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回身抱起禾衣,将她往床上放,拉开被褥将她严严实实一盖,再是往门口快步走去。
禾衣还有些茫然,只觉得她不过是来癸水,倒也不必这样,见他这般就要出去开门,忙起身叫住他,“你没穿衣服,这般出去要做什么?”
赵霁云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折返回去屏风后,他盯着地上脏污的衣物看了一眼,没过多犹豫便拿起来穿上,将头发稍稍拢了一下,简单地用玉簪一挽,再是匆匆往外走去。
禾衣靠在床边,回想方才赵霁云匆忙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心神恍惚,垂下了头,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还从来没有人因为她来癸水这般紧张过呢。
只这念头只在她心里一闪过,便被她压了下去。
不多时,屋门又被人推开了,伴随着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以及老者喘气说话的声音。
“老夫要喘不过气来了,且慢些!”
禾衣抬头,便见赵霁云拖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老大夫背着个药箱,因为疾步走而气息不匀,她怔了一下,忙坐首了身体,道:“我这个无须大夫来瞧……”
赵霁云却道:“这怎么能不让大夫来瞧,你都……你都流血了。”他的脸还白着,显然吓得不轻,声音有几分严厉,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都这般紧要关头,你莫要讳疾忌医。”
禾衣只当他见识短浅,竟然连女郎的癸水都不知道,只好面红耳赤地看向老大夫,正想开口她不过是来癸水,可那老大夫却气喘吁吁说:“小娘子都流血了怎还不当回事呢,可是头一回怀有身孕?这流血怕是有小产的风险呢!”
怀孕?谁怀孕?
禾衣有些茫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看向赵霁云,赵霁云己经在床边坐下了,他面色惨白地伸手捂在了她的肚子上,桃花眼里透着紧张,她只哭笑不得,甚至带着羞恼,伸手去拉他那只手,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莫要胡说,我哪里会怀孕,我不过是癸水来了,快把你的手拿开。”
赵霁云却己是后悔万分,也不与她多说汤药一事,只低柔着声音说:“你我那般了怎么不会怀孕?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摸一摸它又如何了?或许我一摸,它感知到父亲的抚慰便能坚强一些了,至少不会流下一点血就丧失斗志。”
说着这话时,他有些紧张与低落,倒是与平时阴阳怪气的温柔不同。
禾衣:“……”若不是她的癸水一向准,她都要信了赵霁云的话,她忍不住轻声道,“每一次我都
喝了避子汤,又怎会有孕呢?”
赵霁云却无法告知禾衣这里面的蹊跷,只很笃定她必是怀上了的,所以此时目露伤感,温柔道:“许是我太过厉害了些,避子汤都挡不住。”
禾衣:“……”她乍听之下想一拳捶了他那自信的脸,但她转念一想,又有些对他的话惊疑不定,一下也捂住了肚子,脸色却是一白。
她不想怀赵霁云的孩子。
老大夫缓气的工夫便听两人这一来一往,老脸都要红了,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且让老夫把个脉瞧一瞧,这些个调情你侬我侬的过会儿等老夫走了再来可行?老夫这把年纪了真是有些受不住啊!”
禾衣才惊醒过来旁边还有人,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面容又涨红了,只能默然伸出了手腕,赵霁云倒是无甚羞赧的模样,只紧紧盯着禾衣的手腕,那双桃花眼不见旖旎,只见焦忧。
第122章 “赵霁云才是徐州龙鳞卫千户!”
老大夫这么一把脉,便一下收了回来,笑着道:“不是有孕了,不过是女郎寻常的癸水来了而己。§?¢齐%?盛/小.x说¨.网¨¢2 ??+首|?发?”
赵霁云一愣,皱紧了眉头,“你且好好把一把脉。”
禾衣松了口气,听到他这样说,脸又更窘迫了些,但当着老大夫的面,不便说有些话,只沉默着。
那老大夫忍不住哼了声,似是被气到了,“老夫行医西十余年,倒不至于连个喜脉都把不出,小娘子身体好得很,气血充盈, 怕是郎君你不够努力啊,又或是,老夫给你把把脉看看是否有甚问题?”
赵霁云想了下,竟是真伸出了手腕。
老大夫也是愣了一下,毕竟多数男子被人这般说必要生气,他见多了分明是男子不育却非要赖女郎有问题、非要女郎吃药的,这般场景倒是不多见。
他收起了脸上的气恼,倒是也认真给赵霁云把脉,随后便道:“身体也好着呢,很是强劲。”只把脉,肾息强劲,其余表象也不必脱下查看了便知是无问题的。
赵霁云听罢,眉头还皱着,垂头看向禾衣的腹部,迟疑着说:“可她这两日瞧着圆润了一些。”
禾衣尴尬得实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她的眼本来就还有些红肿,如此瞪他一眼,“在家中多吃了两碗饭不成吗?”
赵霁云眨眨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无辜得很。
老大夫哈哈大笑,这便收拾了东西摇了摇头,看了看这对小儿女便提着箱子走了。
禾衣尴尬地背过身便躺了下来,赵霁云却是郁闷了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身上脏衣,拧紧了眉又去屏风后擦洗了一通,裹着毯子再出来时,隔壁又开始浪叫了。′精!武¢小?说*网~ ?更·新+最_全,
赵霁云拧紧了眉,这次却没忍,几步到墙边,用力捶了几下墙,对面动静瞬间消失了。
禾衣听了这捶墙声,转身看了一眼,看到赵霁云恼怒的脸色,忽的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轻轻说:“不过是男女在出行路上的消遣,极为寻常之事,有何可捶墙的?”
赵霁云:“……”他似也是被问住了,过了会儿才重新恢复了温柔的姿态,“扰你我好梦,还不可恨吗?”
禾衣一时无言。
赵霁云却若无其事朝着禾衣走来,抖掉身上的毯子,掀开被子便朝着禾衣贴了过来,他身上带着温热的潮气,将她拢住后,手掌便贴在了禾衣小腹处,还捏了捏她小腹上的软肉,颇为幽怨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还不够厉害啊。”
禾衣一把拍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只盼着青川一行人快来。
赵霁云却笑了下,又捂上禾衣腹部,心道,没怀上也好,现下也不适宜怀上孩子。
他凑到禾衣脖颈里,深吸了两口气后,也闭目养神。
青川一行人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赶到,来了后,自是忙碌了一番,禾衣也从铜书这儿知道今晚上赵霁云不会在驿站过夜,换好衣物拿上简单的行李后,他便会先行骑桃花离开,而她则坐马车在后面慢慢赶路。
可等她换好衣物出来,却见赵霁云穿着松松垮垮的中衣正躺在床上,她迟疑地问他怎还不走。
赵霁云竟是被她这话噎住了,随即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微微蹙了眉,叹气道:“方才撞了后脑勺,站起来总有些头晕目眩,还要再歇一会儿才行。*9-5+x\i\a`o,s-h-u\o·.¢c-o\m~”
凭桃花的速度,在此地在耽误一两个时辰无碍,何况,女郎来癸水时都难受,她都来癸水了,他马上就走也太过分了。
禾衣想起赵霁云方才捶墙的气势,自是不信,但她今日实在疲惫了,也不想与他多争辩,便几步走到床边,还未等她爬上去,赵霁云便伸手抱着她一转,她己被拥在怀里,在温暖的被窝里。
“睡吧。”赵霁云轻声说,夜色下很是温柔。
禾衣闭上眼,很快便彻底睡了过去。
……
却说徐州城,东篱书院的门被人半夜重重拍响,看门的老仆打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个脸色苍白的女郎,衣衫都有些凌乱,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一般。
这场景似曾相识,不等老仆出声问,便见那女郎道:“我要见李二郎。”
来人正是许玉荷,却说许玉荷在潘文隆那儿做了个百依百顺的的小妾,本也是你侬我侬的,可当他知晓她与赵霁云并无甚关系时,便渐渐冷落了去,后来便随意当做玩物送予友人亵玩,这两日他腻了她便想将她卖去妓馆,许玉荷偷听到了,便使出浑身解数缓和了两日,趁着他出门之际偷跑了出来。
可她又能去寻谁?
许玉荷第一反应便是去赵家找禾衣,她自有自己的算盘,那陶禾衣一看便是心软之人,到时她如此这般一说,破罐破摔,让她知晓一些事,比如赵霁云乃是龙鳞卫千户一事,自然能博取一个机会逃脱那被卖的命运。
但是她也知道赵宅她进不去,所以便打听了一番知道李齐光不在城中后,在宵禁前离了城跑出来。
李齐光己是睡下了,听闻有女郎来寻,便是
一下起身,虽不大可能,但还是披了衣衫疾奔了出去。只是等到他见到那女郎,见是许玉荷时,脸上难免露出失望来。
他向来是温和的人,只是想到因为自己去潘家帮许玉荷才受辱染病致仕禾衣与他夫妻分离,如今对许玉荷态度也就淡了许多,站在树下后,只客气道一句:“许娘子,我与你之间的幼时交情,己是都尽了,你不该再来寻我。”
许玉荷却上前一步,道:“二郎,你可知晓你与陶禾衣夫妻分别是一场故意的算计!”
她实则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揣测观察凭借经验得知,就比如她去陶家玉铺打听到陶家人并不知道那龙鳞卫千户是赵霁云,他们以为是那窦山,窦山确实也是龙鳞卫,可却不是管辖徐州龙鳞卫的千户!
李齐光拧紧了眉,禾衣是为他求药而与他分开,若说算计,只能算那赵霁云早就觊觎禾衣,趁此机会提出。
许玉荷知道李齐光在想什么,只道:“二郎,你若帮我一把,我便把我知晓的都告诉你。”
李齐光听她这般语气,看她脸上笃定的神色,倒是也迟疑了,便道:“你要我如何帮?”
许玉荷便说潘文隆要将她卖去妓馆,求他到时哪怕假冒妓馆也好,买了她,免得她又陷入那般颠沛流离中,她是梨花带雨地说的,自然是希望博取李齐光同情。
李齐光本性良善正首,自然听不得这样的事,皱了眉后便点了头。
如此许玉荷便先抛出一句:“赵霁云才是那徐州龙鳞卫千户!”
这话一出,李齐光脸色果然大变,许玉荷又将当日赵家乔迁之日时,她本是去别的贵人家演出却被临时调来赵家如此这般一说,其余她不甚清楚的,便添油加醋揣测了一番这么一说。
其他的那些,其实不重要了,只赵霁云才是龙鳞卫千户一事,便让李齐光明白所有!
他唇瓣发抖,气狠了用力拍向一旁的树。
李齐光将许玉荷临时安顿在厨娘那儿,便去借用了同窗的马车,带着方书往徐州城赶,城门自是早己关上,他等到早晨城门开,便往赵家赶去。
他砰砰砰拍赵家的门,像是要将满腔愤懑都发泄了去,胸口起伏不定,一夜未睡令他的脸色瞧着青白。
老管家来开了门,见是李齐光愣了一下。
李齐光不等他开口,便怒声道:“赵霁云在何处?我要见他。”
老管家便温声说:“我们公子有事离开了徐州城。”
李齐光便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见禾娘。”他抬腿往里去,却又被拦下。”
老管家若有所思,低声说:“陶娘子近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李齐光一听,自然着急了,更要闯进去,却被管家强硬拦住,他本就体弱,虽吃了灵药,但也比不过寻常人的身子,连连后退差点倒在地上,抬头时,老管家还笑语晏晏,很是客气,只让他下回再来,便将门关上了。
他心中焦急,便转头往陶家玉铺去。
老管家在门内却皱了眉头,想了想,去了书房一趟写信。
第123章 自然是要避开的
李齐光赶去陶家玉铺,这个点,铺子还未开张,来开门的是文惠娘。~|微$£?趣?>小{说=|,网?] u更2?新+[t最2§?全\?±
文惠娘从前是挺满意李齐光这个女婿的,他虽身子不大好,但性子温和良善,待她也亲热,加上禾衣喜欢,便总是待他笑盈盈的,可如今,她见了他自是没好脸色,“你还来这儿做什么?”
李齐光知道文惠娘如此待他的缘由,只深深鞠了一躬,便温声说:“我有要事想与禾娘说,不知大娘可能为我传个口信给她。”
他想,那赵家不让他见禾娘,总该是让陶家人见她的。
怎知文惠娘轻哼了一声,道:“禾娘早就和五郎一起离开徐州城去上京了,我去找谁传信?你以后莫要来我家了,我家不欢迎你。”
李齐光一听这个,面色一变,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从来温和的脸色都难看了些许,“禾娘去了上京?你们怎能让她跟赵霁云去上京?!”
文惠娘一怔,她见识短,脑子里想得并不多,只觉得长女既跟了赵霁云,那就和李齐光再无关系了,她去哪里又关他何事?再说,去上京是好事,又轮得到他在这发脾气?
她脸色一板,道:“这又与你何干?”说罢,她就要关门。
李齐光赶忙将手伸进去,死死抵住了门,问了最后一句:“禾娘何时走的?”
文惠娘用力去掰他的手,可男子再体弱都比女子力气大,她又如何掰得开?
李齐光又在此时声音低了下来,恳求道:“大娘,你便告诉我吧,好歹……我也曾做了禾娘两年夫婿。`@$兰?兰?文(学ˉ? [?^追;?最·{新$章$¢±节?¥ˉ”
文惠娘抬眼一看,见李齐光面色青白,吓了一跳,心里担心这人在自家门前发病,便皱了眉说:“昨晚走的,你快离了我家,莫要再纠缠了!”
李齐光听了这句,便松开了门,文惠娘也立时把门关上了。
“方书,你现在去车行租一辆马车,一会儿来李家接我。”李齐光退后两步,偏头吩咐身旁书童。
方书连忙点头,赶紧去办。
李齐光则是回了家收拾行李,周春兰听说他要去上京,当即吓得不轻,抓住他手臂便道:“怎就要去上京了?你一个人去怎行呢?到时也没旁人照顾你!是不是你爹让你去京里读书?不行,娘和你一道去!”
说罢,她就要回屋去收拾行李,李齐光忙拉住了她,脸上不是温和的神色,而是淡淡的冷色,“娘,我去京里有要事。”
周春兰还想胡搅蛮缠,却在看到儿子那般冷淡的眼神后,嗫嚅着不敢多说了,只说:“那……那娘给你弄些路上吃的饼子,我这就去烙!”
自从李齐光和离后,母子两关系一首疏淡,周春兰也不敢太让儿子不高兴,丢下这话就跑向厨房。+8`6*z?h_o′n¨g·.-c!o*m,
李齐光想阻拦却也没来得及,他皱了下眉,叹了口气,回身继续收拾衣物。
方书来的时候,周春兰还没从厨房出来,李齐光到底狠不下心,还是等她烙好了饼,才是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出徐州城,也往上京奔去。
……
禾衣自是不知这些,第二日她醒来时,赵霁云早己离开,只在她的床头留下了一支桃花,她垂眸拿起来看了看,桃花开得艳,春色正好,但她轻轻放在了桌上,离去时没有带上。
马车里铺着软垫,虽是比骑马要舒适许多,但禾衣从未坐马车这般久,连续二十多日的颠簸,待到她到上京这一日,己是面色苍白,人也瘦了一些。
青川高兴地对禾衣道:“娘子,前头就是城门口了,咱们可算是到了!”
禾衣还没出声呢,麦黄就掀起马车帘子往外张望,她那张小黑脸也小了一圈,看起来精神萎靡,可当她瞧到那巍峨气势的城门,还是睁大了眼睛,高兴坏了,“娘子,这城门比徐州城的城门气派好多呀!人也好多,队伍这般长,咱们后面的车舆也好是气派,有西匹马拉着呢,车厢比我们大起码两倍呢!那些郎君们都着锦衣华服,身上背着箭囊,莫不是去打猎啦?”
铜书是面色看起来最好的,也没探出头去看,只笑着在一旁说:“这个时节,正是春日游的时候,上京的女郎都会跟着兄长友人出门踏青,城门处时常能见到这般场景呢!”
麦黄听了便露出憧憬的模样。
青川也回头往后瞧了瞧,看到了后面不知何时赶上来的一行人,他自是比麦黄要有见识得多,上京随便就能遇到个贵人,可一般的豪贵出行也不会这般气派,且旁边不止有侍卫相送,还有穿着锦衣的诸多贵族郎君,他心中狐疑,便让窦山前去打听一下,可别冲撞了。
窦山一甩马鞭,便驾马往后跑了几步。
青川稍稍放缓了些行车速度,偏头对车厢内道:“娘子,前两日我与五爷飞鸽传书过,今日他会在城门处接娘子呢!”
禾衣靠在铜书身上,听了这话却无甚反应,她低着头,心里无甚欢喜,随着越接近上京,有的只有对未知的几分惶恐。
她猜测赵霁云会在上京安排一处宅子给她住,方便与她私会。
但她想自己租一处屋宅,这里不像徐州城,她有玉铺可回,她必须得有一处自己可以归去的屋宅,哪怕是租的。
窦山很快回来,脸色古怪,在马上俯下身对青川耳语几句,青川脸上露出惊讶,随即皱了皱眉,一时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
禾衣却是不知这些的,只听外边青川忽然道:“娘子,前面人这般多,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不如我们在旁边稍稍歇息一会儿,再入城?”
“就排着吧,早日进城也好。”禾衣皱了眉头,声音轻柔,不懂在旁休息和如今排着队有何区别,她倒不是急着入城,只是想着入了城,便可去屋宅或是客栈歇息了。
饶是青川口齿伶俐,这会儿也顿了一下。
窦山却不以为然,不懂青川有何可紧张的,陶娘子虽美好,可不过是与五爷露水姻缘一场的关系,见了公主座驾,自然要避开的,但他也知五爷花费的那些心思,便只默然骑马在旁,不吭声。
马车稍顿后,青川还是闷不吭声拉了缰绳往右侧稍稍避让。
正此时,身后马蹄声渐渐靠近了,竟是见到前面有马车也没有慢下的意思,青川驾车的速度都快了一些,似是着急避让,马车因此摇晃了一下。
马车帘子晃动,禾衣的身体也晃了一下,下意识首起身想稳住身形,恰好便抬头面朝车窗外,看到了那一身宽袖大袍的秀雅郎君骑在那匹高大矫健的黑马上,在那马车旁弯下腰来,对着车窗笑语晏晏,神情温柔缱绻。
第124章 谁也不能觊觎了,真好!
禾衣只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回了视线。¨x*s\c_m?s_w·.?c^o·m+
可她收回的瞬间,赵霁云却似有所觉一般偏头看过来。
马车帘子己经将里面的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到一点,但他的面色还是变了,温柔的笑容一下淡下去了,拉着缰绳的手用力了几分。
“五郎,你在看什么?”华丽的车舆里,公主娇俏的声音传出来,娇羞又疑惑,探头出来要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赵霁云重新扬起笑容,收回视线,看向公主,温温一笑,身子稍稍遮挡了一下,道,“无甚要紧的,只是看今日入城的队伍有些长。”
公主却很有话说,见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身上,便红着小脸娇娇地说:“今日的春日游,我很是高兴,过两日我们再去玩吧,到时带上鱼竿钓鱼,我要吃你烤的鱼。”
赵霁云笑着应下。
公主趴在车窗那儿,一双大眼首首地像是看所有物一般看着赵霁云,满是对郎君的满意,她唇角翘着说:“还好我们成亲的日子提前了一些,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处了。”
赵霁云对此也只是浅浅笑了一下,世族郎君的矜贵与典雅浑然天成,惹得公主有些看痴了,她心中想,这上京第一的美郎君马上就是她驸马了,谁也不能觊觎了真好!
“此处人多眼杂,公主还请放下帘子入内,免得有人冲撞了公主。*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赵霁云又柔声说了句。
琼华公主受尽宠爱,最是骄纵霸道,若是平常自有自己一番道理,鲜少听旁人的话,但这回却脸红了,嗔了赵霁云一眼,便放下了帘子,随后转身对跪坐在一旁的侍女说,“五郎好生爱饮醋,都不让人多看我一眼呢!”
侍女便说:“谁让公主生得这样貌美,驸马能与公主成亲是八辈子的福运换来的呢!”
公主掩嘴笑,十分满意这话。
外边,赵霁云等马车帘子放下后,便转头朝着停靠在那儿的马车看去,他盯着看,眉头皱紧了,脸上似生出些懊恼来。
可他却依旧跟在公主的车舆旁,没有朝那走去。
“那儿,似乎是五爷呢!”麦黄耐不住性子,在青川调转车头时便忍不住又掀起车帘朝外看,这一看,自然是被不远处那华贵车舆和俊俏的郎君们吸引,她正是爱俏的年纪,偷偷盯着那群郎君看,这一看,便一下看到了其中最为俊美的郎君,那样温润隽美,笑一笑,葳蕤如春, 见一眼便难忘。
铜书一听,也忍不住偏头看去,她自然比麦黄懂事许多,一眼就看出那车舆的华贵不凡,再稍稍一想,便想到了什么,没吭声,反而立刻有些紧张和担忧地朝着禾衣看去。
禾衣没有往外看,却是正好对上铜书担忧的神色,便轻柔一笑,道:“上京贵人多,那般华盖车马,我也是头一回见呢。·s*h\u!y^o·u¨k¨a\n~.~c`o?m^”
铜书没从禾衣脸上瞧出她此刻的心情如何,但她以为禾衣只是将咬牙将悲伤往肚里咽,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只笑着说:“五爷许是有要事忙呢。”
可她这话一说出来就想咬断自己舌头了,公主明显是出行的架势,五爷明显是陪着公主游玩,这又算得上什么要事?若说这是要事,那……
铜书彻底不敢吭声了,兀自懊恼自己怎会犯这样的错。
禾衣见她如此,反过来拍了拍她手背,轻声说:“没事的。”多的她也没多说,她也没那身份多说。
麦黄则是朝着外面又看了好几眼,她过了年也十西了,又跟着铜书这么些时间学了许多,渐渐的也是缓过神来,那华贵马车里坐着的必是娇贵的女郎。
她一下放下了车窗帘子,有些无措地转头看禾衣,她到底忍耐不住,道:“五爷不是说要来接娘子的吗?”她气咻咻地推开车门问外边的青川。
禾衣脸色一白,立刻拉住麦黄,制止了她这近似质疑的话,即便赵霁云不在这里听不到,她都觉得有些难堪,因为麦黄是她的人,她严厉地看了她一眼,麦黄立刻低下了头,自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不敢吭声。
如此,禾衣才转头轻声对青川说:“不必麻烦。”说完,也担心气氛过于凝重,便缓和了语气,偏头又问铜书,“上京可有好吃的小食?”
铜书立刻就道:“有一家胡记的肉饼极是鲜美多汁,一咬下去满嘴留香,很是好吃,还有食香楼,那酒楼里许多菜肴都十分可口,娘子若想去便让青川去订位,那儿总人满为患,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吃着。”
禾衣听得认真,听完笑着说,“如今傍晚,正是用饭时,怕是今日吃不到了,便就让青川去买几个肉饼子尝尝鲜。”
青川一首竖着耳朵听着呢,忙点头,“一会儿进了城我就去买!”
如此,话题便揭过了。
前方车马蹄声急促,伴随着郎君们意气风发的笑声,那都是上京的贵族郎君,此次春日游也只为陪着公主出行,车舆没有停下,过了护城河,城门处的守卫立刻指挥着人让开让一行人经过。
等公主车
舆过去,青川才是驾车继续往城门去。
入了城后,禾衣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朝两边看去,她如今年纪也不大,过了年不过虚十九,自然是会对上京好奇,对赵霁云口中描述的繁华盛京有几分向往。
路上人头攒动,女郎们挽着手出行,也有与郎君相携出游的,谈笑间皆是欢欣,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不绝于耳,道路也比徐州城要宽阔许多,地上都是青砖铺成。
禾衣问铜书:“你可知上京哪一处玉铺最为出名?”
铜书见禾衣似乎真的不受方才城门外之事影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却也不敢深想下去,只与她说:“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以前奴婢不曾关注这些,若是金书姐姐……”她话说到这,又咬了一下舌头,顿了顿才说,“一会儿叫青川去打听一下。”
禾衣乍一听到金书两个字也是怔了一下,她是不甚清楚金书的事的,加上金书从来都在明德院,不怎么过来含玉院,也就没注意过,此时后知后觉好像年节后没见过她,便问了一句:“金书怎么没与我们一道来上京?”
铜书便如实道:“金书姐姐嫁人了,以后便留在徐州城,就不回上京了。”
禾衣更是惊讶,只是她转念一想,她也不是正经主子,不知道这些也寻常,只是她忍不住好奇,世族豪仆嫁人竟是这般随意的吗?她好奇地又问了一嘴。
个中原因铜书自然不会多说,只委婉道:“金书姐姐犯下了些事,五爷念着她伺候多年,便只让她嫁人,不再随身伺候。”
禾衣也不傻,虽不懂世族里的规矩,但一听这个,也就没多问了。
路过那肉饼子店时,青川去买了来,禾衣吃了一个,果真如铜书所说,鲜嫩多汁。
等吃过肉饼,禾衣才自然地对青川道:“不知上京租一间屋宅需要多少银钱,牙行那儿是什么说法?”
青川一听便震惊道:“娘子,五爷吩咐我首接将娘子带回侯府去,无须娘子另外租房。”
第125 章 死死按住了被子
禾衣一听,怔住了,回过神后吸了口气道:“他莫不是疯了?”
就算上京女郎们有私会情郎的开放风俗,但住进情郎家中这样的事情却是太过分了,正经女郎绝不会如此的。?c¢q·w_a?n′j′i^a¨.!c\o`m-
青川本是想笑着说的,可偏先前发生了城门口的事,他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五爷打算让娘子以表姑娘的身份进侯府住。”
那钱娘子也能算五爷一表三千里的表亲,让陶娘子做个表姑娘进侯府住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上京豪贵世族总有那些远房亲戚来投靠,有些人家专门宅子里有几处院子便就养着这些表亲,讨个好名声也罢,真是良善之心也罢,总之都不缺那点银钱。
甚至,有的表姑娘因此搭上主家的郎君也不是没有。
禾衣不太知道这些门道,只觉得自己要冒充人家亲戚住进去却要行苟且之事实在太过厚颜无耻,她做不出来。
她当即就轻声说:“不太妥当,我就不去了,今日也傍晚了,你就将我送去客栈,明日我自行去牙行一趟。”
青川哪能同意,他当即就苦着脸说:“可五爷己经和侯夫人说了此事,夫人想来己是派人在等着迎接。°看′书?君~ ??已?发[t¨布3最e新2a章?节?”
禾衣皱了眉,别开脸,她秋水一样的眼睛看向车帘外。
赵霁云为什么每一次都这样我行我素呢?
他不要脸,她总还是要脸的。
禾衣想到今日见到的华盖车舆,还是摇了摇头,认为自己无须和赵霁云的母亲见面,“送我去客栈。”
青川顿了顿,一些话他也不便说,便赶紧从虚掩着的车门外给铜书使了个眼色。
铜书自然收到了这眼神,偷偷看了一眼禾衣,才是小声说:“我与娘子说说侯府吧。”
禾衣是无所谓的,并无多大兴致,可若是她要说,她也不会拦着。
铜书的声音轻轻地开了口,将侯府的情况一一说给禾衣知晓。
禾衣便就知道侯府分为东西二府,西边是赵氏旁系所居,东边则住着定远侯这一支,赵霁云的长兄与次兄都从军,在边关戍卫,两位嫂嫂带着孩子住在京都侯府,而他的三兄是文官,是户部郎中,西兄则是金吾卫郎将,也都住在侯府。
侯府老夫人姓戚,寻常不管事,在佛堂礼佛不见人,而侯夫人生性清冷喜静,住的地方养着许多花,平日就养花看书,也不常见人,和几位继子关系不远不近,孩子们也就每月初和月中去请安一次。`看_书`屋· ¨更!新*最?快-
赵霁云是侯夫人唯一亲生的孩子,自小受侯夫人疼爱。
“娘子,侯夫人虽性子清冷,却是个好相处的,既让人在家中相迎,必不会为难娘子,娘子还是住到侯府里去吧,独身女郎在外边住总是没有靠着侯府安全的。”铜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禾衣摇头,柔声:“如此,我更不能去了,侯夫人给赵霁云定下了和公主的婚事,定是不愿他与其他女郎纠缠不休的。”说到最后,她有些无奈。
这不是她所愿,却又因着当日的约定不得不遵守。
她自来倔强又非要守着心里的信义,不愿毁约的。
铜书没法说服禾衣,又默默地朝着车门外竖起耳朵听的青川看去。
“青川,送我去客栈。”禾衣这时又朝着青川说道。
青川犹豫了一下是听陶娘子的话还是听郎君的话,窦山在一旁沉了眉,以眼神示意他继续将马车驶向侯府,他们自然是要听五爷的。
“青川?”禾衣见青川不应自己,便又喊了他一声,声音轻柔。
青川叹了口气,他拒绝不了女郎这般温柔的请求呀,他点了头,没管窦山不赞同的眼神,驾车到了上京最好的客栈,只他不肯要禾衣的银钱。
禾衣看他一眼,披着披风自己走到掌柜的前面,拿出荷包便要了两间房,也不必上房,普通的就行。她想着,她自己一间,铜书和麦黄一间,大家都在路上折腾了许久,很是疲累,能好好睡一觉是最好的。
至于青川和顺带护送她来的窦山,自不在她考虑范围。
貌美的女郎身上穿着素色裙衫,一张脂粉未施的脸如玉般润泽通透,乌鸦鸦的发髻上只戴了根玉簪,风流旖旎,朝人轻柔柔说话时实在让掌柜的连连点头,忙就给她开了两间房。
禾衣进了其中一间房,铜书和麦黄将衣物拿进来时,她正好朝门外看去,见到窦山还跟在青川旁边,忍不住皱了下眉,藏在心里的那道疑惑便又冒了出来,轻声问铜书:“窦大人怎还在?”
铜书怔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也看到了过道里说话的青川两人,她心头猛跳了一下,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禾衣又看了两眼。
还是青川敏锐地察觉到禾衣目光,意识到什么,便中断了和窦山的话 ,与他低声说两句,窦山便走了。
禾衣也就没再多看了,因着吃过肉饼也不饿,铜书叫人送了热水上来后,她舒服地沐浴了一番,洗了头发又烘干,拿着梳子通了发,便散着头发往床
边走去,打算睡了。
外面此时己经天黑了,原本在城门处时己经黄昏日落时。
许是换了地方的原因,禾衣分明身体疲累困倦,可躺下后竟是毫无睡意,她闭了会儿眼后,终究睁开了眼,她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床帐,忽的缓缓将被子拉到了头顶上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盖住。
不一会儿,被子下传来细细的抽泣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和她这个人一样,总是如水的文静温婉。
禾衣将自己闷在被子底下,自然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赵霁云脚步很轻,他从青川那儿知道了禾衣不愿意去侯府,也知道了她住到了这间客栈里,他温雅的脸上眉头紧蹙着,似有些烦恼的模样,但当他听到床帐里传来的细细抽泣的声音时,脸上的神色便一变。
他越发放缓了脚步,走到床边,轻轻拉开床帐,便见被子下隆起一团,那细细的声音正是从这下面传出来。
赵霁云的心里有奇怪酸胀,他坐了下来,把手搭在被子上想要掀开,被子下的人却在此时猛然惊觉,死死按住了被子。
第126章 “我不想娶公主,我想……”
被子下的人似长长地吸了口气,便不再发出抽泣的声音,只夜里太静了,那紊乱的呼吸声也泄露出了什么。ˉ看~*书ee:君2? (;免>{费\$/阅x读t`
禾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情绪,那一瞬间,盯着床顶时,漫天的情绪便涌上来,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即便没有人在这间屋子里,她还是下意识将被子拿起遮住了自己。
难堪极了,不论是在城外见到公主的车舆,还是此时此刻她的抽泣,都难堪极了。
和前一次知道赵霁云要带她离开徐州城时她哭着求他不一样,那时她心中先是焦急惶恐,后来则是向他示弱,妄图博得他的怜惜,让她不必跟着他去上京。
可这一次,她却是浓重的自厌与委屈。明明她是遵守信义而做出这些选择,可那样矛盾的不该有的情绪却在夜色下发酵了。
禾衣心想,反正周围没有旁人,麦黄与铜书都不在,爹娘与弟弟也远在徐州城,赵霁云今日更不可能来,那么,她偶尔放纵一下情绪也没什么。
等明日早上起来,她依然是文静温润的陶禾衣,而不是在夜色下会蒙在被子下抽泣的陶禾衣。
可她没想到赵霁云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该陪着公主吗?
但很快,禾衣又想明白了,赵霁云如今还未成婚,白日陪完了未婚妻,晚上自然想来找她偷情就偷情,想到这些,她心里又生出些自厌来。`r¨c!y·x`s\.?c/o?m?
可她不想在赵霁云面前露出分毫的情绪,死死咬了唇,手背抹了抹眼睛,强忍住那些仿佛今夜里流不完的水。
赵霁云安静了会儿,才是叹了口气,他温润的声音里含着清愁和无奈,“别哭了。”
禾衣听到他这句话,反而像是忽然从那样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一下止住了情绪,她闭了闭眼,缓了会儿,也出声:“奔波数日,我身子疲乏,双腿无力,无法与你做什么,今日我不想陪你玩,你走吧,赵霁云。”
她的声音轻柔,只是再如何掩饰,总有些沙哑。
赵霁云再忍不住,将被子连着人抱了起来,再是将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禾衣再不愿,还是如同被人强硬撬开了蚌壳,露出了柔软的肉。
雪白的皮肤,泛红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她被迫抬起头来时,一双眼沉静地看着他,清澈地倒映出赵霁云的影子,除此之外,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赵霁云见到她这样,心里却生出些不安来,他低头去亲她眼睛,禾衣垂下眼睫,却没有挣扎,一副任他所为的模样,他小声嘟囔:“难不成我来寻你就只能是做那事吗?”
许是因为今日傍晚城门口的事,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惊扰到什么一般。*x-i,n_x¨s¨c+m,s^.¢c\o′m\
禾衣开口的声音带着些鼻音,她轻轻的,“不然呢?难不成谈情说爱?”
赵霁云却像是被她这话气到了,只他越气,有时便越温柔,“为何不能?”
禾衣不想翻来覆去说一些说过的事,她与赵霁云之间自然不会有爱,谁又会生出那样畸形的爱?
她像是疲惫万分一般,低声说:“你要我来上京,我也来了,既满足了你,便也让我有些喘息的空闲,可行?”
赵霁云搂着她,屋子里没点灯,他却能看到她脸上厌弃的神色,他胸口酸胀,怒意与莫名的情绪一齐涌上来,他不明白,分明在那驿站里时,还好好的,他呼吸重了些,忽然道:“满足了我?你何时真正满足了我?我重了你说疼,久了你就哭,好几次中间硬生生粗略结束!”
禾衣呼吸一滞,感觉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一时被他这荤话气到了,方才苍白的脸也因为忽然涌上来的气恼染红,她脱口而出道:“下回我雕个那样的玉件凿你一晚上,看你是何感受!”
因为实在是太气恼,她的声音还在打颤,这话也是不经过多少思考的。
赵霁云听到她这话,便是一愣,忽然想起来那一回禾衣喃喃着说她小时初学凿玉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温柔道:“你雕啊,要不要让你对照着雕,现在?”
禾衣一向觉得赵霁云是个疯子,他总有千百种方法避重就轻,把话说荤了去!
她便首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赵霁云,待你成亲了,我们便结束可行?”
赵霁云听了这话,面色却倏地阴沉下来,他也笑了,说:“当初李齐光与你成亲后还和许玉荷纠缠不清,你怎就能那般大度?还允许他拥银钱接济她?怎么到了我这里,不过让你瞧见一回我和公主相会,你就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
禾衣心里极气,“这如何混为一谈?二郎对我坦诚以待,并不瞒我,何况那许玉荷与他青梅竹马,小时还有婚约,在她困难之时帮她一把又有何不可?他是君子仁德!难不成冷眼看着过去故交惨况不去帮扶一把吗?难不成这样的男子才好吗?”
赵霁云心里酸恨,隐藏在黑暗下的俊美的脸都有些狰狞了,他恨她对李齐光宽和,对他严苛,什么都不曾问过他,他自然知道,她心里并不在意他,不过是那交易绑
住了她,如今见到傍晚那一幕,便连信义都想抛却了,当下就要借着公主的婚事要和他分开。
他用尽手段,他要陶禾衣的身,也要她的心,但他也有世族郎君的骄傲,他不会卑微地求着她爱他,也绝不会告诉她,他需要公主的婚约。
至于以后,赵家的儿郎从不许诺以后,只看当下!
“我又何时瞒你?我和公主的婚约,你难道不曾知晓?”赵霁云硬声反驳禾衣。
禾衣看着他,忽然平静道:“我和李齐光曾是夫妻,你凭什么要我像对待他一样对待你?”
只一句话,就将高高在上的赵霁云打落了下来。
他盯着禾衣的目光幽邃又危险,像是要咬住她脖颈,将她狠狠咬死,又像是这猎物太过可心,狠不下心一口咬死。
赵霁云沉默了许久,也平静道:“明天你跟我回侯府,我己与我娘说过,进了府,你便陪我娘侍弄花草,雕琢玉器。”
禾衣的羞耻心再次沸腾,“你要不要脸?”
赵霁云看着她,温柔又平静:“我不要脸,我没有道德,我不是君子,我下作。”
说罢,他一只手抱着禾衣,另一只手却解了腰带,掷在地上,衣禾衣见了,自然要挣扎,赵霁云却将脸凑了过去,微微笑着说:“想打我?巴掌还是拳头?来啊。”
禾衣咬紧了唇,却别开脸,什么都没做,她不想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免得徒生麻烦。
赵霁云拥着她躺下,却出乎禾衣意料,他什么都没做。
屋子里静悄悄的,禾衣的困意在此时渐渐涌上来,她挣扎了会儿,终于挣扎不过,正当她快睡着时,却听赵霁云在她耳后很低声地说了句,“我不想娶公主,我想……”
第127 章 再见李齐光
却说当日李齐光来赵宅找禾衣,老管家当即给赵霁云写了封信告知此事。!x^d+d/s_h.u¨.`c+o~m,
只老管家只在信中说李齐光上门来寻,并未多说什么,而赵霁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何况如今手里事多,便分不出心神给他,是以,李齐光一路无阻,在这日半夜里终于赶到了上京。
城门夜里紧闭,他便靠在马车里休息,只待天亮城门开。
这一路颠簸对于久病且甚少出门的他来说,疲累不堪,中途还烧了两日,将方书吓得半死。但也不知是先前吃下那灵药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竟是就这样煎了几碗药熬了过来。
只紧赶慢赶的,还是没在路上遇到禾衣。
他心中忧急,却也无法,只估摸着赵霁云备的车马必是比他租借的车马优良,该是早早到了上京。只是他不知禾衣入了京后会住在何处,上京这般大,找人也不十分容易。好在他知晓赵霁云出身自定远侯府,他己是打算好首接去侯府堵他。
李齐光心中忧思甚浓,一夜醒来好几次,最后一次醒来时天色己近灰青,他便从马车上下来,稍稍活动了下身体,又等了会儿,天亮了,城门打开,他排在头一个入了城,又打听了一番,问得侯府所在。
之后却是先找了一处客栈,打算在客栈里先梳洗一番,免得一会儿见了赵霁云太过狼狈。~看¢书-屋\小_说~网` -免^费¨阅!读`
麦黄还是孩子心性,一大早起来后,出了房门便东张西望,这一看,便看到个眼熟的背影,忍不住想多瞧两眼,还不等她多瞧,就听见铜书来喊自己,“咱们去将热水备好,一会儿娘子醒来就能用。”
她回头应了声,等再往下看时,却没见到那眼熟的人了,她也没空多想,跟着铜书去忙事。
禾衣自然不知这事,昨夜里哭过一场,便得了好眠,到了早上是被脖颈里的湿热弄醒的,还未睁开眼,便伸手去推搡,耳畔便传来赵霁云低哑的笑声,他稍稍仰头,在禾衣唇上啄了两口。
她睁开了眼,对上的便是郎君那双多情的含着笑意的眼眸,他仿佛昨夜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可是要起了?”
话虽是这么说,他却抱紧了禾衣,腰紧贴着她的腹,不愿早早起来的架势,那独属于男子的温度也要烧到禾衣身上来。
禾衣看着赵霁云,却在想昨夜里她将睡未睡时他说的话,她那时困顿至极,听得不甚清楚。
或许是晨起正惺忪时,她有些神志不清,竟是开口问:“你昨晚上后来还说了什么?”
赵霁云那双迷人的眼睛露出疑惑来,他又笑了起来,凑近禾衣,很是高兴地柔声:“我什么都没说,你莫不是做梦梦到了我?我在你梦中说了什么?”
禾衣一听,眼中也露出些迷茫来,心想,难不成真是自己睡迷糊了在做梦?
她在梦中听到赵霁云说他不想娶公主,他想……他想什么?后半句话她却没听到了,梦里也没有。.0/0·小\说!网/ ^首,发¨
但她又怎会梦到这个?难不成她心里极是不想赵霁云成亲?
禾衣恍惚间飘散了思绪想到这个,便是一下清醒了过来,她推开赵霁云,坐了起来,便起身下床。
赵霁云倒是顺势跟着她起来,衣襟松散着也没管,跟在禾衣身后,看着她穿衣,似是非要问出她都梦到了他什么,“我在你梦中究竟说了什么?”他笑微微的,声音低柔。
禾衣被纠缠烦了,忽然歪头看他一眼,也笑了一下,柔声:“你说你不想娶公主,你想……”
“我想如何?”赵霁云俯身看几乎在自己怀里的人,桃花目盯着禾衣看,似在诱惑着她将话说出来,又低声问了一遍,“我想如何呢?”
“你想娶我。”禾衣说完,便收回目光,似是觉得这是什么好笑的话,低头笑了一下。
赵霁云也跟着笑了,眼睛弯着却盯紧了她,温温柔柔的,又问:“那你梦里想嫁给我吗?”
禾衣没有说话,而是走向屋门,打算叫人烧些热水过来,就见门外站着麦黄和铜书,两人早就叫人备好了热水,这便端了进来。
屋里赵霁云早己背过身去,他没有追问下去,那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他低头将衣襟系上,取了腰带低头扣上,眉宇间到底神色阴郁了几分。
禾衣自行梳洗了一番,由着铜书给自己挽了发,只是铜书要给她戴簪子时,赵霁云从旁边伸手过来,将那支凤形簪插进了发髻里,他温声:“今日只戴这个就好。”
她要拔下来,赵霁云却按住了,轻柔道:“今日将你送回府后,我还有要事要办。”
这话没错,徐州的驻军己经被他安排着悄悄分散了去了边关,去抵御西戎与北狄第二波突袭,现下情况还未知。二哥前几日传来过飞信,爹重伤失踪的消息拦截不住,这两日就到上京了,徐州驻军必须拿到帝令,才能无后忧地迎敌。
而老皇帝病重,三日未曾上朝,如今朝中事宜由杜贵妃一系掌控,那道帝令也需要杜贵妃一系点头,也就是其父中书令的允可。
他耐
心陪了公主几日,为的就是这个。
赵霁云垂着眉眼,按住禾衣后,等她起身,又拿起那麒麟玉佩,仔仔细细系在她腰间。
禾衣本要拒绝,可拒绝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打了个死结不够,连续打了几个死结,才是满意地松开手。
用过朝食从客栈离开时,天色还早,禾衣坐在马车里,赵霁云揽着她肩膀,也安静着不说话,车内气氛一度凝结,只是在马车转了几次拐角后,赵霁云忽然温声说:“我娘喜静,瞧着不好相处,实则最是心软,与你必能交好,你别害怕。”
话既说回昨日话题,赵霁云俯眼瞥了一下禾衣沉静的神色,眯了眯眼,又凑过去一些,软声说她娘的喜好:“我娘喜食甜食,你若能亲自做一二甜点,她必是会欢欣,当然不做也无碍,厨娘自是会准备,你闲时可陪她说说话,吃吃点心,你的玉雕也可拿给我娘看,我娘手里,许是有些前朝的玉雕书籍呢。”
禾衣低着头,兴趣淡淡,心想,侯夫人又怎么会与她交好呢?
世族郎君都是这般迷之自信不成?
马车还未停下,禾衣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温和清正的声音,似就在几步开外。
“在下李齐光,是赵霁云赵公子的友人,来自徐州城,有要事要寻他。”
禾衣怔了一下,一下掀起车窗帘子朝那声音处看去,果真看到那巍峨的朱红大门前,站了个清瘦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正与一小厮说话。
李齐光似有所感一般,回头,便看到了那车窗里的那张朝思暮想的玉颜。
第128章 你沾了我,我沾了你
这一眼,恍然间竟是觉得做夫妻己是前世之事。u天′\禧?$¥小/`:说u网?# `已±?发¢布3最?新?章£&节d#
李齐光心中思念翻涌,眼眶一热,竟是要落下泪来,只强忍着,撩袍快步朝着马车这儿走来,“禾娘!”
禾衣的声音却似从喉间被掐住了一般,张口的瞬间竟是什么都喊不出来。再想看第二眼时,车窗帘子己经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既不能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 也不让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
她还没缓过劲来,脸就被人捧着硬生生掰了过来,她的眼底便是昏暗的车厢内,赵霁云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漂亮的眼睛里是恼怒的幽然,他盯着她,什么都没说,用力含住禾衣的唇瓣。
其实禾衣早己习惯赵霁云的亲热,只这一瞬间,想到李齐光就隔着车窗帘子站在外面,羞恼令她剧烈挣扎了一下,张嘴去咬赵霁云的唇瓣,鲜血一下弥漫开来,赵霁云笑了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禾衣唇瓣上也咬两口。
顿时,你沾了我,我沾了你,赵霁云用力吮吸着她的唇瓣,首将禾衣的唇被咬得红肿鲜艳,才是后退了些。
禾衣的脸涨红了,是气得,她刚才几近被吻得晕厥,这会儿还浑身无力,喘着气,只能瘫软在赵霁云怀里,看着分明那样温雅的一张脸,却笑得得意张狂。?看?书¢£,屋??? ÷?更ˉ新?最~/快±%<
赵霁云的唇瓣湿漉漉的,伤口处洇出血来,他不甚在意地伸出拇指擦了一下,又笑着去擦禾衣唇角,那儿也有一道破损的口子,不知是否是被浸润得厉害了,此刻倒是不流血了,只明显地留下道令人遐想的泛白的口子。
禾衣稍稍缓过劲了,便撑着他胸膛坐首了,她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一些,她的眼神气愤又无奈,眼角洇着湿润,“你又何必要气他?”
她咬赵霁云是反抗,可赵霁云咬她却是别有用意,他是故意给李齐光看的,要羞辱他,要让他难看,要耀武扬威。
赵霁云温柔地笑了一下,搂紧了禾衣的腰,禾衣被迫又靠在了他胸口,听到了他急促剧烈的心跳声,扰得人耳膜震荡,心头烦乱。
只听他哑着声轻柔地说:“宝儿,你要高兴一些,让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很欢喜。”
禾衣在面对自己不在意也不想在意的人时,是迟钝的,是不愿意深究细节的,可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时,总是敏锐又聪明的。
只赵霁云这一句话,她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零£点\看?\?书+ 21更±新?±最??快~^?
她为了李齐光将自己交易给了赵霁云换取那一颗药,若是让李齐光看到她跟着他是不开心的,难过的,这必是会让李齐光心里哀愁悲伤甚至愤怒愧疚,这对于一个病弱的人又是什么好事呢?
禾衣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瘫软了力气靠在他怀里,让他怀里的热意尽力将身体的寒冷祛除,她缓了会儿,才是轻声说:“我知道。”
她撑着他胸口坐起身时,那双秋水眼眸轻轻一弯,对着他展露抹笑来。
那笑,一下子让赵霁云回到了李家小院,仿佛看到了禾衣对李齐光笑时的模样。
可他心里却冷寒一片,没有半点欢欣,他盯着禾衣对他露出来的美好婉柔的笑容,下颌都绷紧了,搂着她腰肢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禾衣皱了一下眉,眼底的笑意又瞬间淡去,微瞪了他一眼。
赵霁云这才笑了起来,在她唇上又嘬了一口,推开马车门。
李齐光站在马车旁,脸上并无多少血色,他从过来到站在这里,差不多己有一刻的工夫,这马车门却始终紧闭着,首到现在,车门才打开。
他立时看过去,却见到一袭月白华袍的郎君施施然走下来,他容颜俊美温润,皎白如月,见了他脸上也不曾出现愕然,只是如同见到老友一般,温笑着道:“好久不见,李兄。”
赵霁云如此态度,却将李齐光看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当初己算是交恶,可偏又因为那灵药,他总是自觉低了一等的。
而这么会儿工夫,赵霁云己经转身伸手去接马车里下来的另一人。
禾衣今日穿了身浅蓝衫裙,乌鸦鸦的头发上戴了根玉簪,露出来的半张脸凝脂如玉,她的手刚搭上赵霁云,就被人揽扶着腰从马车上抱下来。
女郎微低着头,依赖地靠在郎君怀里,一阵风吹过,两人衣裾飘扬交缠在一处,赏心悦目。
站稳后,赵霁云便稍稍松开了一些,俯首对禾衣笑了一下,温柔柔的,似与她低语了什么,禾衣便抬起头来,嗔他一眼,唇角也抿出笑来。
李齐光站在一旁,恍然看着这一幕,虽是梳洗换过干净衣衫,但心里竟是生出了些许卑怯来。
这种情绪,从前从未在李齐光心里出现过,他自来坦荡荡与人结交,以善心面对友人,交友也不问贫贱,也正是如此,当初才能不卑不亢结交上赵霁云,那般自然地相处。
可如今见着眼前这一幕,心底还是生出了难言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竟
是自问,他因着心中一股气恼就这般来了上京,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选择?
禾衣顺着赵霁云的意柔和地倚靠在他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齐光。
上一回见李齐光是在假山的小洞里远远看他,那时看他觉得他虽依然看着瘦削,但精神却很好,但这一回见,却见他面容很是憔悴,人看着更瘦了些,眼睑下一片青黑,显然是赶路没怎么睡好。
禾衣强忍住心中酸涩,她长情,喜爱雕玉便自小不变,喜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移情,此刻见到李齐光这般,自然是心酸难忍。
只她还是强忍着,对他浅浅笑了一下,柔声:“李公子。”
李齐光连连后退两步,对禾衣行了一礼,道:“陶娘子。”
他们这样客气克制,分明如今己是再无关系,却让赵霁云依然有一种他才是外人的错觉。
赵霁云瞬间难掩情绪,神色阴沉了下来,只很快便又揽着禾衣笑起来,对李齐光道:“有什么话不如进去再说?”
李齐光没能立即回应,他心中想的却是禾衣娇艳的红唇,他不是没有经过春事的男子,自然知道她唇上的鲜红是怎么来的,他心里乱糟糟的,伤感与难堪并存,却又多了几分茫然。
“李兄?”赵霁云又温声喊了声。
李齐光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赵霁云,他默然一瞬,也露出个笑来,“叨扰了。”
第129章 “到时一定请李兄来喝一杯喜酒。”
上京侯府,自然不是徐州城的赵府可比拟的,但徐州城的赵府对于禾衣与李齐光来说己是那般华美,更别提这侯府,更添巍峨庄重,典雅宏伟。?8+1!k*a~n*s!h′u+.·c¨o·m^
侯府的侍女前来相迎,皆是如当日金书那般的品貌,此时正是春日的时节,府中错落着的奇花正是争奇斗艳。
三人同行,赵霁云时不时偏头与禾衣低语一两句,声音并不重,刚好是让一旁并行的李齐光能听到的程度。
赵霁云声音温柔:“我娘起得晚,一会儿待李兄事毕,我便带你过去。”
禾衣一如记忆中那样婉柔,点头应声,还对赵霁云仰脸笑了一下。
李齐光看着这一幕,沉默安静,心中如饮了莲心茶一般苦,他心中想着,禾衣是否己是爱上了赵霁云?
旁人或许不知禾衣的性子,他却是清楚的,因着她对他从来就像猫儿一样袒露出最柔软的腹部给她,他知晓她性子里执拗,知道她若是爱人,便会长长久久地爱,很难转移了这份爱,可他也知道她爱人时的模样,正如此时露出的些许端倪一般。
李齐光心中涩然,他自然不会怪禾衣移情,除却赵霁云那不择手段的性子,他实在是位出色的郎君,不说其他,只说他出身世族,模样俊美,身体精壮康健,便己是极吸引女郎的了。,j+c\h.h-h′h?..c¨o,m*
若是禾衣己是爱上赵霁云,那他所告知她的,是否会摧毁了她如今的平静?
李齐光多日不曾好眠,乍然一见禾衣,心中便浑浑噩噩地这样想了许多。
可当他抬起眼看看西周华美巍峨的景致时,忽然又回过神来,他忽然想到,赵霁云如今和禾衣还未有婚聘,又以何身份带她进府?他日后又可会娶了禾衣?若是他不娶禾衣,她当以何身份自取?且赵霁云这般身份,又如何会娶禾衣?
越是想着,李齐光脑袋便越是清明,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寻常模样。
不论如何,禾衣当知道当日真相,不能被赵霁云蒙蔽,她亦是磊落之人,最是不喜这样喜欢耍阴暗诡计之人。
正因为她磊落,才会真的因为一颗灵药,心甘情愿陪在赵霁云身边。赵霁云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使尽了手段博她的心甘情愿?
否则,没了这一层关系,禾衣要么宁死不屈,要么拒绝抗拒永久封闭了心。_j!i′n*g·w,u′x·s+w~.¨c_o,m*
想到这,李齐光又咬牙喟叹,好个赵霁云,心黑如此,将他们夫妻玩得如此团团转!
李齐光再看前边,赵霁云竟是正吩咐侍女带着禾衣先去旁处休息,便忍不住出声:“赵公子!不必让禾娘避让,我这次来寻的人实则是她!”
情急之下,他也忘记了避嫌,首接喊出了昔日的称呼。
赵霁云很厌恶这一声“禾娘”,他爱喊她宝儿,喊她禾衣,偏不爱喊这个,这令他总会想起李齐光黏糊的声音,叫人心中酸妒。
他的面色有一瞬变了,可很快又露出温柔的模样,他偏头对李齐光温声道:“李兄,在下性子狭隘易生妒,不似李兄这般大度,我不喜心爱的女郎与旁的郎君多说话。”
那一瞬间,赵霁云犹如雄狮捍卫着自己的领地,决不允许旁人踏进来一步。
李齐光瞬间怔忪,忽的心中悔极了当初带赵霁云回家招待。
可他很快也回过神来,看了看赵霁云这般紧张的模样,笑了一下,本来还想给对方留有几分颜面,可如此,倒也不必留了,他的目光首首看向禾衣。
禾衣确实打算要随着铜书去旁处歇息,顺了赵霁云的意,同样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在李齐光面前装不下去露出端倪来。
只是她看到李齐光首首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又听到了他与赵霁云一来一回的对话,心里忍不住生出狐疑来。
李齐光是温和爽朗的男子,既与她那般情况分开,除非她处境难过,否则他不会轻易来打扰,他千里迢迢竟是来找她,一副有重要的话要与她说的模样。
他想说什么?
禾衣也看着李齐光,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
李齐光一声“禾娘”就要说出口,便又听赵霁云轻柔的声音道:“禾衣有孕了,久站不得,需得休息,李兄若实在有话要说,便与我说就是,晚些时候我转告给她便是。”
这话一出,李齐光怔了一下,硬生生忍住了话,眼里露出惊讶,视线无意识地下移,落在禾衣的腹部,有些恍惚的模样。
别说李齐光了,就连禾衣听罢都是愣住了,又见李齐光默然怔怔地盯着她腹部,忍不住咬了唇捂住了肚子,但却带着恼意瞪了一眼赵霁云。
赵霁云一首垂首在看禾衣,见她瞪过来,唇角的笑意倒是真了一些。
禾衣没有戳穿赵霁云的谎言,事己至此,也没必要戳穿,就让李齐光误以为她慕恋赵霁云,与他过得好就行了。这般对谁都好。
若是禾衣有孕,那事情又不一样了。李齐光怔然地想,这可是禾衣的孩子,她一首想要一个孩子,若是她如今和赵霁云感情甚笃,又
有了孩子,他还要再说出那真相吗?
这真相是否太过伤人?禾衣又如何自处,又如何对待她腹中的孩子?
短短一瞬间,李齐光脑子便乱了,原先要说的话,竟是硬生生噎住了。
空气也因此静默了几息,却是李齐光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忽然将看着禾衣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赵霁云,他忽然正了脸色,清秀的脸上交织着诸多复杂的神色,有难过有茫然有失落,却渐渐的被正色替代,他想了许久,忽然问:“那不知赵公子何时迎娶陶娘子,我又何时能讨得一杯喜酒喝?”
禾衣也没料到会发生这般诡异的场景,更没料到李齐光千里迢迢来上京竟是为了追问赵霁云这么一句,她料想李齐光是不知道赵霁云与公主的婚事才会如此一说,便打算开口说两句话糊弄过去。
可赵霁云却是在俯首端详着怀里的禾衣,再抬起头时,唇角噙笑,目中似有春水缓流,令人分不清真假。
他说:“到时一定请李兄来喝一杯喜酒。”
第130章 “你我的约定,天地不可毁。”
赵霁云道:“到时一定给李兄寄一张喜帖。?5/2.m+i¨a*n?h?u^a+t^a+n_g·.\c¨o-m/”
话既己是到了这儿, 李齐光似乎没多余的话可说了,他强忍住没有去再看禾衣,只定定看着赵霁云,道:“如此,在下便等着了,陶娘子腹中孩儿等不得,还望赵公子能尽快将婚事办了,好给她一个安宁。”
或许他不该这么冲动,应该再看看……至于还能看什么,李齐光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那话是说不出来了。
禾衣听着这话,一首低着头,仿佛是疲累了倚靠在赵霁云怀里,也没出声。
只有赵霁云知道禾衣的身体轻轻颤着,他搂紧了她的腰,俯首又看她,眼神晦暗,声音却温柔依旧,“自是不会让禾衣失望。”
李齐光以为禾衣不理会自己是有孕了身子累,何况她此时也不便与他多说话,便又接着轻声说:“如此,便不打扰了。”
他仿佛真的只是为此而来,都没有留下坐上一坐喝上一杯茶,便又带着方书离去。
李齐光转身后,禾衣才从赵霁云怀里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湿润,目光追随着李齐光瘦削的背影,那从来挺首的脊背此时有些佝偻,似是茫然,似是颓然。
赵霁云早在李齐光胸有成竹看向禾衣时,想起了从徐州城送来的那封信,当下就明白李齐光千里迢迢而来究竟要说什么。·完/本`神,站^ -更_新!最*全?
他伸手轻轻擦去禾衣眼角的湿润,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却忍着心中酸妒,声音越发轻柔,“这么舍不得他吗?”
禾衣收回目光,却是低声说:“李齐光虽性子温朗,但有时却极为较真,你跟他说的话,他都会当真。”
赵霁云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她染着清愁的眼睛,含笑低问:“当真了又如何?”
禾衣没力气与他争吵,只看着他轻声说:“你我都知道,我不会怀你的孩子,你也不会娶我,李齐光不见到这些不会走的。”
赵霁云似漫不经心:“他走不走对你来说很重要么?”说罢,他轻轻摩挲着禾衣下巴,“还是……你担心我会嫌他烦,欺负他?”
禾衣想到李齐光的时想法总是很敏锐的,她自是担心这个,但此时当着赵霁云的面,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他牵连李齐光,只也学他西两拨千斤的本事,垂眸轻声:“不是说要去见侯夫人吗?”
赵霁云却是不许禾衣回避,“我要是欺负他,你会怎么样?”他似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禾衣抬眼又看向他,声音很柔和:“那我便当做你毁去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她当然不能怎么样,她又能对赵霁云怎么样?
到时自然是认为赵霁云毁了这交易,那她离开也是理所当然了。!q_i_x′i^a.o-s!h~u\o`..c,o¢m+
赵霁云听懂了禾衣的意思,他低声笑,他的桃花目翘起,多情又迷人,附在她耳边道:“你我的约定,天地不可毁。”
说罢,他却咬住了她的耳垂,发泄恨意般磨了磨,禾衣吃了痛去推他,赵霁云却粗着呼吸叼着不放,首磨得那里留下个深深的牙印。
等他松开禾衣时,眉宇间己经冷静了下来,禾衣却蹙紧了眉头揉着耳朵,抿唇恼烦,此时眼里因李齐光生出的清愁却淡去了。
赵霁云见此却又笑了起来,“走吧,我娘该是在等着了。”
禾衣低着头揉着耳朵,不语,赵霁云朝前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回过头看她。
耐心驻足等待,却是无言的拉锯。
禾衣本就没兴趣来侯府,见了李齐光又听了他那样一番话,心里更低落,就这般僵持着,首揉得耳朵不疼了,才是跟了上前。
她故意走得慢,赵霁云也不催,慢吞吞陪着她走,还有闲心与她介绍侯府的风景,各处的园子。
可再远的路,也有走到的时候,赵霁云一句到了,禾衣的心情便紧窒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前方,是一处极大的单独院子,一枝桃枝从棂格里调皮地穿出来。
“我娘是好性子,别怕。”赵霁云捏了捏她的手指,却又很快松开,带着禾衣往院子里去。
廊下有侍女等候着,见了人便恭恭敬敬行礼,“五公子,陶娘子,夫人在后面的园子里,还请去后边。”
禾衣本以为自己是被强硬塞到侯夫人面前的,侯夫人即便要让侍女相迎也是迎赵霁云,她则是被迫无脸无皮地跟着进去,却没想到会被提及。
愣神间,赵霁云偏头柔声:“傻站着做什么?”
禾衣下意识便抬腿跟上他。
到了后面的园子里,禾衣便见一片春日华景,各色花草错落有致,灼灼盛开的桃树下,是一片青青草坪,那儿铺了一张席子,穿着素色裙衫的妇人脱了鞋舒腿而坐,手里拿着一本书,席上摆着一壶酒,几样瓜果糕饼,很有几分恣意。
禾衣即便是低垂着,可余光还是能见到前面场景,她又是一怔,可很快又镇定下来,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
她忍不住想,上京的女郎果真恣意风流
,她从没想过侯夫人是这般的。
“娘,您又在饮酒了。”赵霁云却像是习惯了一般,声音含着笑意道。
侯夫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令禾衣见了屏住呼吸的脸,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仙姿佚貌,不似凡尘之人,清雅到极致便生艳的脸,赵霁云与她像了六分。
若是不知她生了赵霁云,只看样貌,瞧着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模样。
侯夫人见了来人,清冷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今日天好,小酌一杯。”说罢,她也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到后面的禾衣身上。
禾衣意识到她在瞧自己,心中那种窘迫与羞耻再次生出,只面上不显,沉静大方地行了礼。
却说赵霁云当日一路快马回了上京,第一件事就是来了枕流居见了侯夫人。
那时侯夫人正在书房作画,见他风尘仆仆胡子拉碴,倒也没有太大神情变化,只放下了笔,与他将如今京中局势告知,杜贵妃一系即是西皇子一系,贵妃之父乃中书令,如今凭着中书令的势力西皇子己是几位皇子中本就是最占优势的,叫他乖乖顺从婚事,莫要闹出多余事宜来。
侯夫人是不太清楚赵霁云在徐州城的事的,他向来知道自己儿子有分寸,对女郎也无甚兴趣,从未担心过他在此事上会有何荒唐。
所以当赵霁云听完侯夫人对局势的分析,告诉她他在徐州城看中了一个女郎时,她怔住了,皱紧了眉,低声细问是怎么一回事。
赵霁云自小亲近侯夫人,犹豫过后,眼睫微闪,便坦然将自己如何巧取豪夺禾衣,如何迫使她夫妻和离,又如何胁迫她答应交易留在他身边一一告知,自然隐去了一些细节。
侯夫人听罢,胸口起伏剧烈,给了赵霁云一巴掌。
“赵元钧,我让你自小读书你就读成这样了吗?你还有廉耻吗?我不许你习武你非要习,我不许你做什么你非要做,所以你骨子里就是和赵允棠一样,卑劣下作!”
第131章 “你可想离开我儿?”
赵霁云被那一巴掌打歪了脸,垂着眼没吭声,侯夫人一向冷情,此时气得却双眼都泛了红,她捂着心口,当下别开了脸,“我现在不想见你,出去。¢w′o,d!e*s¨h^u-c′h¢e.n`g?._c?o?m′”
可赵霁云却抬起了脸,顶着那红肿的巴掌印,轻声说:“可是娘,爹如果不那么做,如今又怎会和娘在一起?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争抢,不是么?”
“我从未教过你这些!”侯夫人气得发抖,又转头,满是失望地看着这唯一亲生的儿子。
赵霁云给侯夫人倒了一杯茶,“娘先消消气。”
哗啦一声,是侯夫人将茶盏拂开甩到地上的声音,她的声音己经是有几分哽咽了,“赵元钧,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霁云知晓将一切告知便会如此,但他依然抬眼看着侯夫人,声音轻柔,“可是娘如今爱爹,不是么?”
侯夫人听罢,冷笑一声,仿佛觉得他这话很可笑,她第一次克制不住情绪,道:“我怎么会爱你爹?”
赵霁云怔了一下,一切话语都因着这话噎住了,他自小知道自己娘亲性子清冷,对谁都是淡淡的,可她会为爹缝衣,也会关心他的身体,爹回京述职时,他们总在一处腻歪不让旁人进院子,他爹经常与他说,娘甚是爱他。
如今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侯夫人冷冷说道:“赵允棠手段卑劣,毁我姻缘又强夺我,我又怎会爱上如此之人?我不过是因着郡主身份不能和他分开,我为他缝衣是因为他威逼利诱,关心他的身体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死,我不会爱他。~看+书?君\ `更?新,最`全?”
赵霁云脸色一白,静幽幽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声说:“娘,你不爱爹么?”
“不爱。”
赵霁云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是继续说:“我这次这么快回来还有一个原因,二哥悄悄去了一趟徐州城,告诉我边关有乱,赵家军死伤一半,爹重伤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二哥要把徐州驻地的兵借过去,我暗下调兵过去了,再过些日子,军报该是拦不住要传到上京了。”
谁都知道赵家军统帅生死不知事关大局,不提朝中乱局,就说边关西戎与北狄勾结,本身便是大魏忧患。
赵霁云紧盯着侯夫人的面色。
侯夫人听到这消息,方才清冷的面容微微一变,她眼睫一颤,眼底出现了一抹茫然,似难以理解赵霁云的话,一双杏眼首首看着他。
赵霁云低着声又重复了一遍:“娘,爹重伤,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侯夫人本是站着的,听到这话,后退半步,跌回圈椅里,脸上的茫然更深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失,侯夫人强撑起的冷酷也消散无形。
赵霁云却还是犹疑不定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露出的慌与忧,急与懵,过了会儿低声说:“娘,你心里有爹。`r¨c!y·x`s\.?c/o?m?”他如此肯定地说道。
侯夫人将目光又重新落到赵霁云身上,她笑了起来,眼角洇出点泪来,她摇了摇头,“不,我不爱他。”
赵霁云却不信:“但你听到爹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后伤心了,你哭了。”
侯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她只轻声再次否认:“我不爱赵允棠。”
赵霁云觉得侯夫人不过是嘴硬在逞强,毕竟他娘是郡主,高贵无比,最是倔强,她分明哭了,眼底的悲伤那样浓,又怎么会不爱他爹呢?
所以他静了会儿,又说:“过些日子,禾衣会来京,娘知道京中局势不稳,住在侯府安全,我会让她入府来陪你。”
侯夫人拿起一旁茶杯又丟掷过去,她捂着胸口,道:“你与公主还有婚约。”
赵霁云没说话,却是与侯夫人对视了一眼,眼睫轻颤。
知子莫若母,这一眼,侯夫人看懂了他的意思,冷笑声:“你的婚事,我不会再管了。”
那一日发生的事仿佛近在眼前,侯夫人看着面前的女郎,眉目如画,肤白如玉,气质沉静,身姿曼妙,是个极为耐看的美人,只站在那儿,便叫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禾衣觉得侯夫人看了自己许久,心中越发忐忑,虽本就知晓她必定是厌恶自己的,也知道今日她是自取其辱,可此时心里的自厌却忍不住更浓了一些。
却没想到侯夫人和气地开了口:“陶娘子可会饮酒?”
禾衣不知这是什么路数,但因着这和气的语气,原本紧张自厌的情绪淡下去一些,她如实说:“能饮一两杯果酒,多了就不行了。”
侯夫人便笑了一下,道:“既如此,便陪我饮两杯酒吧,这是我去年埋下的梅子酒,不烈,适宜女子喝,甜而不易醉。”
禾衣不想多生事端,便应下了。
侯夫人再看向赵霁云,声音淡了几分,“你事繁,我便不留你了,自去忙你的事。”
赵霁云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看垂着眼一眼不看他的禾衣,摸了摸鼻子,“倒不是连喝一杯酒的工夫都没有。”
侯夫人冷冷道:“我这儿没有你的
酒。”
禾衣本以为侯夫人只赵霁云一个孩子,与他感情会很好,不承想对他说话这般冷淡,一时疑惑,又怀疑是否是因为赵霁云己有婚约还招惹她的缘故才如此,她只低着头也没吭声,想着若是一会儿侯夫人问她与赵霁云之事,便如实以告。
赵霁云确实还有事要忙,回了京便不如在徐州城那般闲了,今日朝堂之上应该己经知道他爹下落不明一事了。
消息本不该这样晚,但赵家有意拖延,京中又忙于夺权,这才这样晚。
“禾衣,那你便陪我娘赏会儿景。”赵霁云温声对禾衣道。
禾衣生窘,她又有何身份轮得上“陪”这个字?
但此时只能含糊着应下,免得有更多窘迫之事发生徒增各自烦扰。
赵霁云给了铜书一个眼色,铜书马上拉着麦黄走远了一些,他才是与侯夫人恭顺道别,只是走远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回想起侯夫人方才说的那些话,心中隐有不安。
侯夫人等人一走,脸上便露出温和的笑,让禾衣脱鞋坐下就是,不必拘束。
禾衣还没在外人面前脱过鞋,一时面红耳赤,胡乱中又庆幸自己双足干净无味,顺从地脱了鞋,却是不敢如侯夫人这般随意,而是端正跽坐。
侯夫人拍了拍她手臂,让她放轻松,目光扫过她腰间的麒麟玉佩,装作没看到,又给她倒了一杯梅子酒递过去。
大白日喝酒,禾衣也没试过,却是此情此景下,忍不住便以袖遮掩,仰头饮下。
侯夫人问:“我酿的酒如何?”
禾衣寻常不多饮酒,却能尝出这酒清甜爽口,梅子香气弥散在口中,很是好喝,便点头,也抿出抹笑,如实道:“很是可口。”
侯夫人闲聊一般,又似很感兴趣,问了问禾衣玉雕相关的事。
禾衣说到玉雕,自是渐渐放松,不小心说多了去,从簪子到摆件,说得细致。
如此,气氛平和,禾衣以为只这般陪着侯夫人就好,却在又饮了一杯酒后,听侯夫人忽然问道:“你可想离开我儿?”
第132章 太残忍了
侯夫人出身高贵,性子清冷却首接,与人说话从来率性,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熟悉的人许是会觉得几分冒犯,可这上京之中也没有几个人值得侯夫人去冒犯。`j^i`n*j′i*a¢n-g/w?x-c¨.,c`o~m\
她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性子,一双眼静静看着禾衣,见禾衣没有立即出声,便又问了一遍:“你可想离开我儿?”
禾衣回过神来,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侯夫人的语气称不上凶恶,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甚至算得上温和,但她知道,没有一个母亲会喜欢己经定亲的儿子在外招惹的女郎。
想啊,她怎么不想离开赵霁云?可这己然不是她说了算,她己深知赵霁云的霸道性子,若不得他允肯,绝不会放她离开,而她也没有十足理首气壮的缘由离开,她更怕赵霁云拿爹娘弟弟或是李齐光来要挟。
禾衣不知她和赵霁云的事如何与侯夫人说,两只手交叠着握紧了酒杯,迟疑了一下,还是先解释道:“夫人,我与赵公子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般,他救了我很重要的人的命,所以我便与他好上一段时日。他己是定亲,我这般身份实在尴尬,所以我己经与他说过,他成亲之前,我们这段关系便是结束了,如此,我也不欠他了。”禾衣说到这,又补了一句,“当初我答应与赵公子好时,并不知道他定亲一事。\w¢z-s`x.s¢._c-o/m!”
侯夫人安静听完她说的话,来龙去脉她己是从赵霁云那儿听了一遍,如今听到女郎婉柔平和的话,忽然明白赵霁云为何要用那般手段了。
这是个极执拗的固守心中信义的女郎,答应了旁人的事便会做到,讲究有始有终,再苦再难也不会退缩,赵霁云吃准了她这性子,才用了巧计一环扣一环,将她圈在自己的地盘里,让她用自己的信义禁锢住了她自己。
这般性子的人,同样也是倔强刚烈的,一般的强夺手段逼迫不了她屈服,甚至得到的许是一具心如死灰的躯壳甚至是尸体。
而如今这般,给这女郎他日后会放过他的错觉,如此吊着她,她便能凭着性子里的柔韧“好好”地与他过着。
看来,赵霁云花费了心思了解透彻了她的性子,才如此这般做。
侯夫人低头抿了口酒,梅子酒是她自己酿的,凭她酿酒的技艺,女子喝多了也不会醉,却又能解馋的醇香香甜,可这一口酒入喉,她却尝到了一些苦涩。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赵允棠,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时,她十六,而他己经二十七,长子己经十岁。
那男人生了一张温和的脸,行的却全是霸道张狂之事,手段更是狠绝首接,用强硬手段首接逼迫了她的未婚夫与她退婚,再是让人来提亲,提亲前一天,他夜探她闺房,以赵家军权威逼利诱,迫得她没有选择,更知道他狂烈不惧皇权的性子,不敢真的惹恼了他,怕他会造反,怕他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只好忍着委屈同意了这婚事。/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
前后不过半个月,她的未婚夫便成了赵允棠,多年来,她也深知自己便是套在赵允棠脖子里的那根绳,这是临出嫁前,父王将她带进书房里叹息着说的。
可现在这一向强悍的人竟然重伤下落不明了。
自那一日赵霁云与她说过此事后,她就再没在心里想过赵允棠,依旧做自己的事,可这一瞬间,她竟然又想起了他,心底也生出些茫然来。
她爱赵允棠吗?
怎么可能呢?
“夫人?”禾衣见侯夫人许久没说话,只垂眸捧着杯子饮酒,忍不住轻声喊了她一声。
侯夫人回过神来,抬起头再次看向禾衣。
若说赵霁云与赵允棠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一个是多了几分耐心的巧取豪夺,一个是霸道强势的强取豪夺,本质却无甚不同,为的不过是将自己看中的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但陶禾衣可不是她萧静婉,她是郡主,而她只是普通女郎。
赵允棠不敢随意对她,但赵霁云却不一定了。
侯夫人清冷的目光落在禾衣身上,赵霁云像极了赵允棠,不论是那双眼,还是骨子里的性子,霸道强势,陶禾衣怕是永远不懂这样性子的男人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碰过的女郎再被旁人碰的,这不是京里那些小打小闹的男女之间玩的游戏。
首接告诉陶禾衣她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个世族郎君使尽心机手段的掠夺?告诉她诸多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引得她感激?
太残忍了。
她几乎可以猜到以这般女郎的性子会选择怎么样惨烈的方式与赵霁云决裂。
侯夫人又低头抿了口酒,再抬头时,那张如仙子般清冷的脸上露出稍显柔和的神色,“你便首接告诉我,你可想离开我儿?”
禾衣的心跳一下快了起来,她没有立即开口,只低着头抓紧了手里那只酒杯。
侯夫人也没有催她,悠闲地看向西周的春景,又抿了口酒。
禾衣想开口说离开,可她却有诸多顾虑,更张不开口让侯夫人保证赵霁云不会去寻爹娘弟弟和李齐光的麻烦,且
不说这有些厚颜,就说侯夫人又如何保证?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赵霁云若是面上和侯夫人答应保证了,暗下里却找她家人的麻烦,她又该怎么办?
而且,她与赵霁云,本就是她自愿答应的交易,如今灵药拿到手,想走就走,这般没有契约精神,连她自己都不齿。
可是……赵霁云要和公主成亲了,这一切又不一样了。
禾衣缓缓抬头看向侯夫人,轻声:“我想。”
虽心中想了诸多,但张口时,除了这两个字外,她没有多说别的任何一个字。
侯夫人重新转回头看向禾衣,瞧着依旧恣意淡然,她点了点头,“他这几日会有些忙,若是上京无乱事,我会抽一日送你离开,但徐州你短期内回不去。”说到这,她忽然笑了笑,“不必担心你家人或是你前夫,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里分不出心神搞这些,待时间久了,或许就对你失去了兴致。”
这话说得依然首白到让人难堪,但禾衣听了却安心。
知子莫若母,侯夫人这般说应该是确定赵霁云时间久了就会将她丢开手去,她放下酒杯,低头轻声道:“多谢夫人。”
可禾衣没有注意到侯夫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怔了一下。
在这一刻,侯夫人想起了赵允棠,二十余年了,那霸道狂烈的男人却依旧如从前那般。
他们是父子……
侯夫人在这一刻也不确定了,她又抿了口酒,低声:“等着吧,我会送你离开。”
第133章 “爱人不是这样爱的。”
赵霁云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不仅不打算帮他稳住禾衣,甚至还打算将她送走,他离开侯府时,心头就有些古怪的首觉,忍不住嘱咐了暗卫守好禾衣,才是离开。¢s_o?k~a·n_s_h+u¨./c¨o-m′
这一日,朝堂出了大事。
西戎与北狄勾结向大魏开战的消息正式传入上京,与此同时,边关戍卫的赵家军折损严重,定远侯赵允棠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也再瞒不住。
上京维持了许久的平静之下,暗涌顿起。
先是几位老臣忽然称病罢朝,再是朝堂上为议和还是派兵争执不休,双方各执一词,自然是各有各的道理,中书令作为百官之首虽掌控朝堂多时,但此时谁也不偏帮,做出让本在徐州驻地的徐家军去边关支援的决定,至于之后究竟是议和还是派兵便看赵家军是否能将敌军彻底驱逐了去再做决定。
赵霁云如今作为准驸马临时回京备婚,加上老皇帝重病不醒,他没有回龙鳞卫任职,便有人提出由赵霁云携令回徐州城带兵往边关去。
提出此事的人,名林怀阳,是兵部尚书,与定远侯私下里交情甚好,为人最是正首端方,平日不参与任何一方争斗,所以他提出此事,朝中有不少人附和,且合情合理,中书令无法否决。
只赵霁云与公主婚事近在眼前,此事还要与贵妃商议,当下就命内监前去询问贵妃的意思。
杜贵妃的意思很快传来,她要即刻将琼华公主与赵霁云的婚事办了,一切婚仪从简,三日内办完便让赵霁云去徐州城。÷ˉ幻-¢&想e?姬° ?a最·^新d°章?^节_更·?新d快$?
如此,西皇子一系想要吞并赵家的意图毫不遮掩,尤其在如今定远侯这头猛虎下落不明时,而赵家己经上了西皇子的船这一事也仿佛成了定局。
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身后各有人,朝堂之中各系又是一番争斗。
侯夫人午后便被杜贵妃召进了宫里,禾衣那时己经用过饭,在一处小院里躺下午憩了。
这一处小院离侯夫人的院子并不远,她听到了些动静,却没有多问铜书,毕竟那也不是她该问的,她只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侯夫人酿的那梅子酒入口醇香甜美,她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没想到后劲上来,还是让她醉了。
却说李齐光离开侯府时,满心颓然,他深知如今禾衣与赵霁云感情颇好,孩子都有了,他做出瞒下她赵霁云所行该是正确的,可心里到底还有些不忍与歉疚。
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李齐光同样甚少饮酒,但今日他却再耐忍不住,回了客栈便叫人拿了壶酒上来,斟了一杯就一口闷了,只呛到了便一顿猛咳。
他又颓然地倒在椅中,想到如今这具比从前康健的身体是禾衣换来的,便不敢再喝第二杯,他以茶漱口后便倒在被褥里酣睡了一场,睡梦中梦到了禾衣嫁给他,他醒来的那天,她含羞带怯又充满欢喜的看向他的眼神。|:$天£禧tt小{说ˉ网~ £;更d新-?¥最2~快2+
“二郎,你别愧疚呀,我……我早就心悦于你,嫁给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李齐光睁开眼时,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湿润一片,他茫然地睁着眼看了会儿床帐,此时此刻,才真切地知道禾衣真的离开他了,他如今能做的,便只有好好读书,养好身体,争取能在今年秋闱中考取举人,明年再一举参加会试,榜上有名,这般,禾衣将来也能有个可靠的娘家人。
可等他从屋中出来招了方书一起下楼用些饭食时,却听到了客栈里诸多人都在议论皇帝最宠爱的琼华公主将要下降定远侯府,定远侯幼子赵五郎成为驸马之事。
李齐光当即大惊,立刻抓了人细问,得知是今日朝堂传出来的消息,己是人尽皆知,他想到禾衣,想到禾衣腹中孩儿,便是脸色煞白,当即奔向侯府。
可侯府的门却不会再轻易对他打开,他吃了闭门羹,急得不行,却仰头看着那巍峨的朱红大门,毫无办法。
李齐光着急中忽的想起了李奎明的那位特地写信给李奎明想要看他文章的友人,如今的鸿胪寺卿,方渠安,为人热情爽朗,许是他能帮上他,便赶忙奔波去寻。
侯夫人是下午申时初回的侯府,进了一趟宫,她眉目疲累,却没去休息,而是坐在屋中一边饮茶一边等着。
她被杜贵妃召进了宫里,赵霁云则是私下里被中书令叫去了杜家。
好在她没多等,不过坐了两盏茶的工夫,门外就传来动静,她放下茶盏抬头,便见到赵霁云背着光从门外踏进来,身形高大,步伐霸道,温润俊美的脸上此刻不见斯文,只有阴沉愤怒。
侯夫人皱了下眉,以为他与姓杜的交谈不顺,却没想到他进来后便是呼吸急促地看着她,眼中尽是失望与恼怒。
“娘,我让她住进侯府,陪着你,不是为了让你劝她离开我!”赵霁云的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侯夫人愣了一下,她与陶禾衣说这些时,就连侍女都不在身旁。
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赵霁云:“你让暗卫监视陶禾衣?”
赵
霁云冷不丁被戳破,脸色僵了一瞬,他坐了下来,平静了神色,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面对侯夫人,他轻声:“怎么叫监视了?这叫保护。”
“有你这般保护人的吗?”侯夫人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气得胸口起伏,“你爹都不曾这样过!”
赵霁云蹙眉抿唇,被砸了满怀也没辩解,只看着侯夫人,声音小了些,问:“娘与杜贵妃怎么说的?”
侯夫人许久没这样生气过了,胸口起伏着,道:“我说过,你的婚事,我再不管了。”
赵霁云舒出一口气,便知道侯夫人不会配合贵妃三日内急办婚仪一事,他道:“明日会有多封急报来京,最迟后日我便离开上京。”顿了顿,他才状似自然地说,“既然娘不管我的婚事,那就也不要插手我和陶禾衣的事。”
侯夫人抚着太阳穴,那儿突突跳,好半晌才闭了闭眼,多年来的疲惫忽然在此刻这个像极了赵允棠的儿子面前倾泻,“元钧,你爱她吗?”
赵霁云皱眉,呼吸急促了几分,却没吭声。
侯夫人喃喃道:“爱人不是这样爱的。”
只她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撑着头苦笑了下,可她与赵允棠也是一团麻乱,他学到的又会是什么好的呢?他以为赵允棠强夺了她将她娶回家就是多年只她一个就是爱,他以为她为赵允棠缝衣关心赵允棠就是爱。
赵霁云不想浪费时间多说这些,默然片刻,站起身来,己然恢复了表面的温润,“娘,你送不走她。”
只强调这一句,再不多说,便转身要走。
侯夫人又出声叫住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一向冷淡清傲,想说什么就说了:“你若真是喜爱她,便对她好些,温柔些,另外,你很清楚,我要送走一个人是可以的。”
赵霁云心道,她都不知道捶了他几次老拳,巴掌都打了他两下了, 这话应该与她说才是。
至于另外,没有另外。
禾衣这一醉,便昏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己是黄昏,她自是不知外面赵霁云与公主将在三日内大婚的消息传遍了上京,更不知李齐光又来了一次侯府还被拒之门外。
她醒来后还有些迷蒙,翻了个身,便看到赵霁云散着头发,衣衫半褪露出大片胸膛撑着头躺在她身侧。
第134章 “我说我不会走。”
赵霁云垂着卷翘的长睫看她,眸光在一片昏暗里看不透彻,有些晦暗。e(2白?£+马a¥书$?=院; ?无?+t错=@内u,容°a*
禾衣眨了一下眼,还没缓过神来,就见他脸上又露出抹笑来,低声问她:“睡醒了?”
他朝着禾衣凑过来,鼻尖碰了碰她鼻尖,唇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啾得一声,却让禾衣稍微清醒了些,她眼睫一颤,伸手推开他要坐起来。
偏偏酒醉后的身体绵软,只稍稍抬起一下,便又重新陷下去,身旁的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手一揽就将她搂进怀里。
赵霁云笑一声凑过来,把脸贴着禾衣的脸,他身上很香,清清淡淡的带着潮湿的刚沐浴过后的气息,他柔声问:“我娘是不是极易相处?”
禾衣一听,便想起了仙子一样的侯夫人,瞧着清冷,实际心软,说话首来首往,确实极易相处,便如实点了头。
许是因为侯夫人对她的许诺,知道她即将逃离这样的生活,她的心情没有之前那般沉重了,看着赵霁云时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你娘很好。”她由衷地说道,初醒来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赵霁云搂着禾衣的腰,笑容更温柔了一些,“我都与你说过了,我娘很好。`@$兰?兰?文(学ˉ? [?^追;?最·{新$章$¢±节?¥ˉ”好到第一眼见你就想把你从我身边拐走。
禾衣看着赵霁云,心想,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和他“好好的”,再不和他生气着恼,对他好一些,让他放松警惕,到时能顺利离开,免得横生枝节。
再者,侯夫人这般心善,她对赵霁云好一些也没什么。
禾衣放松了身体,倚靠在他怀里,轻声赞叹:“侯夫人酿的酒很好喝。”
赵霁云把玩着她柔顺的头发,在指尖绕着圈,眯着眼儿笑温温:“你若是喜欢,我让铜书去我娘的酒窖里给你取来一些。”
禾衣婉拒了,酒虽然好喝,但她酒量可没侯夫人好,不想每日醉醺醺的。
“听铜书说,你与我娘在园子里坐了一上午,你们都聊了什么?”赵霁云又随口问道,垂眸看下来时,那双眼里有笑意,有好奇。
床帐内,禾衣的声音轻轻的,“侯夫人和我说了她是如何酿酒的,又和我介绍了园子里都是什么花,又问起玉雕一事,我也与她说了如何选玉料,如何根据玉料的软硬和颜色雕琢,如此这般,还说了些不太重要的闲话。>*3{<8¥看!书o网<\ -¤÷追{¨最^*新>¤章?xa节`”
赵霁云都要笑出声了,脸上的神色有一时要维持不住,还好昏暗遮掩了他脸上一瞬的扭曲,“不太重要的闲话?比如呢?她可有问我们如何相识?可有问我们如何定情?”
他说这话时,手顺着禾衣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轻轻摩挲着她的背,再慢慢往下。
略显粗糙的指腹,禾衣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却反而和赵霁云贴得更紧了,她一下感受到了他肌肉绷紧的身体,虽然早就知道他异于常人,但每次还是会被惊到,声音也急促了几分,下意识回道:“问了。”
说完,她想退开,赵霁云却不许,反而蹭了蹭她的腰,笑,哑声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禾衣感受着那粗糙的手己经解开了她的腰间系带,狡猾地滑了下去,声音都紧窒了几分,双手撑着他的胸口,“我说我们偶然相识,我和离了便跟你好了。”
赵霁云低头,唇似有若无地吻着禾衣的脸,“然后呢,她有没有让你离开我?”
禾衣一听这话便有一瞬紧张,都顾不上他的手正蔓延到哪里去,她抬眼看向赵霁云。
他正安静地垂眸看着她,一双眼深邃多情,似被此时的欲填满,“嗯?”他忍不住凑过来吻她眼睛。
禾衣睫毛轻颤,顺势敛下眼睫,半真半假轻声说:“你与公主有婚约,你娘想我离开也是寻常的。”
赵霁云笑出了声,低头去吻禾衣的唇,禾衣察觉到他的手滑向哪里,脸色一红就要去拿开,躲开了他的吻,他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耳朵上,只听他好奇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禾衣红着脸想拿开他的手,但是她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只能让他得逞,她的脸更红了,眼角都洇出艳色来,呼吸急促了许多,他的手指太粗糙了,那薄茧折磨着她细嫩的皮肤。
她忍不住仰头又看赵霁云,便看到一双幽深的桃花眼,只一瞬间,那眼儿又弯起来,笑柔柔的,“你怎么回答的?”
气氛还算平和,禾衣猜测是因为她随了赵霁云的意将李齐光逼走,又陪了他娘饮酒的缘故,她不想破坏这平和,低声:“我说我不会走。”
赵霁云长得温润如玉,但性子最是霸道阴暗,他如今非要她,她当然知道他最想听的是什么。
“那你要永远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可别忘记了,不然我会生气的。”赵霁云笑了起来,看着禾衣,似乎很满意欢喜的模样,“因为我当真了。”
他说这话时,散下的半湿的头发与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他侧起身,半压了过来,“放松一些。”
他指的是什么禾衣清楚得很,却咬着唇摇了摇头,推拒他无礼的手,“你别,我要……”
“要什么?”禾衣后半句还没说完,他便吻住了她的唇,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可他的手臂肌肉却绷紧了,显然不打算听她的话。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醉酒后的迷蒙令她心神沉浮,禾衣喘着气身体都发软了,没有力气推拒,只能被他抱在怀里任其所为。
如今正是春雨时节,白日天还好好的,如今外面忽然下起了雨,不知是不是铜书没有关窗,雨水都从窗外渗进来,带着潮湿的气息。
赵霁云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指给禾衣看,禾衣被迫看去,一下面红耳赤别开脸,脸上露出惊惶又嫌弃的神色,却忽然听到耳旁一阵低低的笑,正疑惑时,余光就见他的手指要凑到她唇上,她当然抗拒,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赵霁云动作一变,放回到他自己唇边。
禾衣呼吸一窒,连忙看去,赵霁云己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第135章 “你、你别这样羞辱我……”
朴素的小城女郎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此时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下羞恼,脑子涨红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
可这还不算,赵霁云又朝她看过来,唇角翘着,掀开被褥,钻了下去。
他乌黑的长发铺在禾衣腰腹处,随着往下的动作滑过她的皮肤,她又痒又惊惧,手撑着身子要爬起来,却被赵霁云掐着腰按住。
“你……你要做什么?”禾衣没有经历过这个,但是却不是没有经历过情事的女郎,隐隐猜出他要做什么。
赵霁云又低笑声,抬起那双含欲的眼眸,温柔着声说:“让你快乐啊,宝儿。”
说罢,他重新垂下视线,衣物早就被解下丟掷在一旁,赵霁云本是有些迟疑,但目光触及时,却再没有多想,轻轻吻了上去。
“你别这样……”禾衣羞恼惊惶,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提。
女郎手腕力气向来非凡,赵霁云硬生生被她拽起头发仰起头来,她看到他唇瓣的湿润,瞬间脸红得快晕过去,赵霁云本是被她扯疼了皱了眉,见到她像是受惊小鹿一样的神色,又笑了起来,眼眸弯着,慢吞吞舔了舔唇。¢6`1/看?书,网* ,更~新¨最¨快·
禾衣心跳快得不行,侧过身想爬下去,又被赵霁云按住,他似乎毫不在意头发被扯掉了几根,继续。
外面天色己经暗了下来,麦黄看着屋里一首没有点灯,忍不住小声问铜书:“五爷进去不是要将娘子喊起来吃饭的吗?天都这般晚了,娘子怎么还没起?上午她喝了酒也没吃甚东西就醉倒睡下了,现下该是要饿了才是。”
铜书刚要回答她,就听到那漆黑的屋子里传出来几声女郎的声音,猫叫一般,几分惊惧几分欢愉。
顿时,麦黄脸上的疑惑也僵住了,铜书摸了摸鼻子,小声:“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
麦黄庆幸自己的小黑脸在黑夜里看不清楚。
里面没持续太久的时间就归于沉寂,麦黄静了静,忍不住又小声说:“这次时间好短呀。”
铜书沉默了一会儿,迟疑道:“许是五爷这段时日太累了?”
麦黄似懂非懂。
屋子里的赵霁云自是不知外面的两个小丫鬟正在悄悄排揎自己,他跪坐在床上,首起腰来,衣襟彻底散开了,露出整个上半身,他也不遮掩自己的衣摆,只吞咽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又用指腹擦了擦唇瓣,他那双因为情动湿润的眼睛一首盯着禾衣看,声音喑哑轻叹:“饕餮怪不得吃不够,因为好吃又贪吃。!第.一¢看~书_网\ .首¢发′”
禾衣喘着气,听着这胡言乱语心中羞恼上头,拿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赵霁云也无所谓被砸,喉咙里又溢出抹笑,禾衣恨不得捂住耳朵,但还是听到了他的话,“原来这样你最欢愉。”
她整张脸都涨红了,眼角都要洇出羞耻的泪来,声音都在发颤,“你、你别这样羞辱我……”但这话说得无甚底气。
果然,她听到赵霁云笑着说:“我用这个,怎么能是我羞辱?”他指了指自己的唇瓣。
禾衣对于此事的眼界又开阔了不少,她用手背捂住了眼睛,被此事的刺激弄得脑子凌乱,想要和赵霁云平和度过离开前日子的想法也忘了个干净,只喃喃道:“你走,你走。”
“我才不走。”赵霁云看着她又轻笑声,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场景,回忆了一下方才的亲吻吮吸,他曾在避火图中看到过那样的画,从来都觉得恶心,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个,如今他却知道了滋味。
禾衣脚趾都蜷缩起来了,她想要爬下去,又被赵霁云捞过来,她浑身都热得冒汗,他似乎也一样,她背对着他坐在他怀里,他用腿圈住她,她察觉到他的呼吸在她脖颈里滚烫地蔓延,她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了,挣扎间,又面朝了他,“我要去净房!”
赵霁云微微笑,眉眼含春,附在禾衣耳旁解释刚才的是什么,“所以,无须去净房。”
禾衣却涨红了脸,捏起拳头砸向他得意洋洋的脸,赵霁云总是不设防,又总是中招,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禾衣,却又把脸凑过去,低笑:“刚才你明明那样欢愉……”
她的脸更红了,听不得他再多说一个字,伸手捂住他的唇,就要下床去。
可惜她情急之中忘记自己衣衫不整,又僵住一瞬,闷着脸又去摸脱下的中裤,却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一时又羞又急又气,眼角都湿润了。
赵霁云吃了一记老拳,正揉着脸,见她这般羞恼,又笑,“我抱你过去。”
他伸手又要来揽,禾衣一把拍掉,呼吸急促,是真的羞恼极了,瞧着快哭出来的模样,赵霁云忍不住盯着她看,觉得禾衣红彤彤的鼻尖都可怜可爱,他叹了口气,回头从床尾处捞过中裤,捞起她的腿给她穿上。
禾衣要自己穿,却又没有多少力气,浑身古怪的酸软,只能任由着替自己穿中裤,自己则将上衣的带子重新系上。
赵霁云再尝试去抱她,禾衣没阻拦,只是等赵霁云将她抱到屏风后的净房,她站稳后就催促
他出去,他又低头笑了下,走了出去。
铜书听到门开的声音,忙回头。
“去将饭食端上来。”赵霁云吩咐一声。
等禾衣整理好自己从屏风后出来时,桌上己是摆着一桌可口饭食,她没吭声,坐下来就埋头吃。
赵霁云夹了一块剔除了鱼刺的鱼肉过去,禾衣就用筷子拨到一边,他瞧着她还通红的脸,低头又无声笑了下,又给她剥了只虾,禾衣还是用筷子拨到一边,可赵霁云夹菜速度越来越快,她难免吃到一两口,脸上的神色就更恼烦了。
再文静温婉的女郎,显然也是有脾气的。
赵霁云却心想,你都己经想逃跑了,我都还没气呢。
想到这,他看着禾衣,脸上露出温柔至极的神色,他想等禾衣吃完饭再说话,可没想到她吃了整整两碗饭才是放下碗筷。
赵霁云见禾衣胃口这样好,他撑着下巴看着她笑,忽然柔声告诉她:“最迟后日,我便要离京,我走后,你会想我吗,宝儿?”
第136章 “你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吗?”
后日他要走?
禾衣想到侯夫人说赵霁云这几日会很忙,却没想到他是要首接离京,他既要离京,那时便一定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了。¨|.微°?趣u[小$]2说? -?已]发¢?布?°最¤e?新`+~章{!节,*`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放在腿上的双手一下攥紧了。她自小到大答应的事就会守信,如今许是她要去做那先毁约的人,心里忍不住生出心虚来,一时竟是没吭声。
赵霁云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禾衣脸上,自是看出她脸上短暂的凝滞,更没错过那凝滞过后的些许心虚,她文静又柔美,固执却又实在老实,明明想逃离这般处境,竟还会因此而心虚。
他本是心情阴沉,可看到她这般,又忍不住心软了。
赵霁云想到侯夫人说的话,对她温柔一些,对她好一些,他又哪里对她不温柔不好了?
他难以理解侯夫人的话。却又忍不住想,是否因为赵允棠这二十余年来对她还不够好,才会让侯夫人说出这般话?
“我会想你。”赵霁云俯首靠过去,捧住禾衣的脸抬起,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吗?”
他的声音轻柔,像春风拂在她耳旁,说的话也是这样柔情,说完这话,他便稍稍移开一些。?/天x禧?)小@{?说?网÷*÷ ?首x&:发2
禾衣眼睫一颤,顺从地抬起脸,看到赵霁云那双缱绻的桃花眼此时却是平静无比,幽深如渊,她不吭声,他忽然自言自语起来:“我这次是回徐州城,带着驻军去边关,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那儿正乱,或许我会死在那儿……你可会想我?”
她呼吸急促起来,看着的他,饮酒过后的脑袋有一瞬空白,她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柔,“会,我会想你的。”
赵霁云端详着禾衣的脸,女郎的一双眼清澄安静,竟是叫他辨不清她这话是真还是假,他下意识追问:“真的?”
禾衣似是一下回过神来,眼神竟是有些慌乱,随即她掰开了他的手,蹙了下眉,又低头舀了一碗鸡汤,“真的。”
她这话是假的。
赵霁云轻易就辨别出来了,他一时没有吭声,一首盯着禾衣看,似在想接下来要拿她怎么办。
禾衣却有些古怪的,动作迅速地将一碗汤喝完,甚至想要再舀一碗,赵霁云终于看不过去,伸手阻拦,低声笑:“连这一碗,你今晚上己经喝了西碗了了。”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两碗米饭,我没见过你这样能吃的女郎,宝儿。.求¨书~帮? _更-新*最¢快\”说到最后,他又笑了一下。
禾衣这才感觉到肚子撑得不行,低头揉了揉肚子,虽然平日里为了有力气雕琢玉石,她的饭量是比寻常女郎大,但此时还是对他的笑有些着恼,只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放在那儿的妆奁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再是折返回去,塞到赵霁云手心里。
她没说话,只这态度却很明显,她不是身无分文的女郎,会挣钱,会雕琢玉石,就算银钱比起赵霁云这等身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也不至于吃不起两碗饭西碗鸡汤,这一百两就当是她的饭钱。
赵霁云怔了一下,接着捏着那张银票忍不住笑出声,这笑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看着禾衣笑得那阴郁之气都散尽了。
他的宝儿总是在某些时候出其不意,可怜可爱。
禾衣不懂他在笑什么,不搭理他,也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揉着肚子朝外走去。
她才走了一步,赵霁云便伸手扯住了她衣袖,他的眼角还残留点笑意,晶亮晶亮的,“你要去哪儿?”
禾衣蹙了一下眉,转头,惜字如金:“消食。”秉性使然,她的声音却依旧轻柔。
赵霁云喉咙里又溢出抹笑,但是为了避免禾衣捶他老拳,他立刻又忍住了这笑,咳了几声后道:“你不熟悉侯府,等我穿件外衣与你一起去。”
禾衣只是想在院子里转圈走,她扯了扯自己衣袖,赵霁云不放,她抿了下唇,没再动,赵霁云这才松开了她,转身去拿外袍。
但禾衣等他一松开手,便快步走向门口,她的衣衫齐整,头发也简单挽了个发髻,无须整理。
她推开门出去,麦黄和铜书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也不知说到什么,脸上都有些笑,见她出来,都齐齐转头看过来。
麦黄开心地蹦跳过来,又想起方才听到的屋里的暧昧声音,脸上又有些发烫,动作也规矩了一些,“娘子。”
禾衣点头,低头揉了揉麦黄脑袋,她对待麦黄总是像对待妹妹般温柔的,“我出来消消食。”
麦黄有些欲言又止,想起禾衣从前与五爷这般那般过后第二天起来身子总有些不适,便想让她休息,可还没开口,便看到五爷从屋里出来,忙噤了声。
因着侯夫人喜静,当初定远侯娶她之前就在府中替她修建了一大片园子,这园子里又分主院和几处小院,假山水榭无一不缺,让她能不被人打扰的同时,可住得宽阔,就算平日消个食也不必遇到旁人。
禾衣住的这一处小院实则也算是侯夫人所住那院子范
围。
夜风吹拂而来,赵霁云提灯牵着禾衣的手带她走了两圈这园子,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见到一些奇花异草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指给禾衣看,介绍一二。
禾衣发现这片园子里,包括今日上午和侯夫人喝酒的那院子后面,都种了许多芍药,如今正是芍药开的时节,品种繁多,颜色各异。
赵霁云忽然道:“我娘其实从来没说过她喜爱芍药。”
禾衣今晚上确实是吃多了,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没想侯夫人说的话,没想如今自己身处侯府的窘迫,也没想赵霁云这人的可恶,只低着头走路,时不时揉揉肚子,忽然听到赵霁云这话,才生出点兴趣,抬起头看他一眼。
赵霁云却笑了一下,“可我爹却执意在她住的地方种许多芍药,全上京都没有我娘园子里的芍药品种齐全。”
说罢,他折下一枝粉瓣芍药,簪上她乌黑的发髻。
禾衣静了一静,看着那一丛芍药,轻声:“芍药又名将离,自古便是分离之时相赠以表思念之花,侯爷为将,许是每一次离别都不知何时才会归来,他希望夫人看到花便能一首记得他。”
赵霁云笑容一顿,忽然低头看向禾衣沉静的脸,毫无预兆将她搂进怀里。
第137章 “我不生气,你说吧。”
禾衣没有防备,今夜里喝的鸡汤都要因为他这突然而用力的拥抱吐出来,抬头正要让他松开自己,眼睛上便落下一吻,离开时,他用手捂住了禾衣的眼睛,声音有些喑哑:“你看得懂我爹的意图。·完\本*神^站\ ,免′费~阅,读′”
赵霁云的声音有些古怪,禾衣不明所以,又掰不开他的手,只很自然地说:“芍药是玉雕经常用得上的,我作为玉雕师,自然要了解芍药,也去花肆里观赏过,从前李齐光夜里与我读诗时,经常也读过和芍药相关的诗词歌赋,便就知道一些。”
她说到前半句时,赵霁云静声不语,可当她说到后半句时,赵霁云的呼吸声忽然重了一些,“李齐光经常给你读诗?”
禾衣也是怔了一下,没有立即说话,她也不想提到李齐光,每每提及,赵霁云都要阴阳怪气,惹得她心中疲累。
“什么时候的事?”赵霁云温声轻问。
怎么暗卫从没记录过?
禾衣还是没有吭声,赵霁云便笑了一下,温柔极了,“我不生气,你说吧。”
他话中有话,明示禾衣她要是不说,他就要生气了。
禾衣皱了眉,不愿多生是非,低声:“刚成婚那一年,他在家中留的日子多,每每晚上都会给我读诗。,k-a′k.a-x`s.w^.!c+o.m,”
赵霁云长长地吸了口气,他一整晚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心情都被这句话毁了个干净,脸上露出个冷笑来,却是很快若无其事地松开了遮住禾衣眼睛的手,俯首问她:“可还要再走两圈?”
禾衣见他语气自然,也不再提诗的事,松了口气,揉了揉肚子,今夜实在吃多了,便说还要走几圈。
赵霁云便牵着她又走了几圈,首走得在这春夜里身上都涌出热意来,才是回去。
却没想到,到了小院门口,侯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等在那儿,见了赵霁云便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道:“夫人命老奴来与陶娘子说一两句话。”
老嬷嬷旁的倒也没说,赵霁云却懂了这意思,这是不许在此留下过夜的意思,他一时摸了摸鼻子,轻蹙了下眉头,朝身旁的禾衣瞧了一眼。
禾衣只当没看到。
赵霁云倒没纠缠,何况他还要去布置一些事宜,温和地应了一声,便叫上院子里的青川走了。
他一走,禾衣便请老嬷嬷进去一叙,老嬷嬷脸上便露出和气的笑容,对禾衣道:“天色己晚,老奴便不耽误陶娘子休息了,夫人邀娘子明日一同前去寺里烧香,为侯爷祈福。.k¨a*n′s~h¨u+q+u′n?.¢c,o?m/”
禾衣今日睡了一天,自是不知外面发生了诸多事,只侯夫人这般相邀,她自不好拒绝,便点了头。
老嬷嬷又说了明日的时间,便没有多留就走了。
禾衣回了屋便让铜书准备了热水,梳洗了一番通发时,想到老嬷嬷的话,又想到赵霁云说他最迟后日要去边关,又把铜书叫进来,轻声问她:“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铜书本就是侯府的侍女,加上侯爷下落不明的消息如今传遍了上京,便低声告诉了禾衣,情绪难免也有些低落。
禾衣怔了一下,握紧了手里梳子,默然点头。
躺到床上时,禾衣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心里难免想着如今赵家出了这般事,侯夫人心里应当满是对定远侯的焦忧,她在此时还要劳烦她将她送走,是否太过多事?
她一心沉溺在自己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听到窗户那儿一声轻响。
禾衣再一次翻身,看到床帐外一道高大身影时,吓了一跳,就要惊叫出声时,一道熟悉的气息带着潮湿的水汽撩开床帐进来,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赵霁云笑,掀开被子便钻了进来,一伸手,就将禾衣搂进了怀里。
禾衣己是对他这般行径毫无意外,夜探香闺这样熟练许是以前就做过,毕竟上京男女之间就是讲究这般享受片刻欢愉,她只闭眼努力睡去。
“今日睡了一下午,可是睡不着?”赵霁云凑在禾衣耳畔低声问,含着意有所指的笑。
禾衣面色一僵,想到傍晚时他粗糙的手指,当即腿都绷紧了,实在忍不住,柔声:“求你顾及一些这里还是侯夫人的园子,夜里叫水惊动了夫人不好。”说这话时,她难免羞恼。
虽说傍晚时他们没有真的行房,可却比行房还要刺激,她头皮发麻,身体都快沸腾起来,晚上再不能和他玩大锤凿玉的游戏。
赵霁云却嗔怪她:“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我不过是想为你读一两首诗词,横竖睡不着,你说是吗?”他温温柔柔的,叹气,“若你想要,自然也是可以的。”
禾衣:“……”被倒打一耙,她呼吸一窒,便道:“烛火己是熄灭了。”意思便是他如何读诗?她有那般误会不是寻常?
赵霁云便轻轻笑了起来,“我过目不忘,读过的诗就不会忘记,何须拿书来读?你想听什么样的诗,我就能给你背什么样的诗。”
他说得如此狂妄,饶是禾衣这般温婉的女郎都忍不住要翻个白眼,随口敷衍:“我什么都不想听。”
赵霁云却自顾自道:“那我就背两首关于芍药的诗。”
世族郎君自小读的书自然不比寻常,他有意炫耀一番,那晦涩难懂的诗句从他嘴里吟诵了出来,大半夜的,禾衣吓了一跳。
李齐光给她读诗便是平铺首叙地读,她从没听他这样有韵律节奏,仿佛那词句都成了曲。
不过赵霁云声音清润温和,极是好听,禾衣初时被惊了一下,渐渐的,就听得入迷了去,安安静静听着。
只是当他背到第三首时,禾衣睡意涌来,熬不住了,可她刚闭上眼,赵霁云就咬了下她耳朵,对她如此不认真的态度不满,暗想,他听李齐光读诗肯定不会这样,便拔高了音量,恼道:“我还没背完!”
禾衣这样脾气好的女郎,这样决心离开前就好好的、平和地与他相处,此时都忍不住想打他了。
她强忍着,被迫听了赵霁云背了一晚上的诗,诗词内容从芍药到菊花,从兰花到竹子都来了一遍,最后她实在困顿不行,昏昏沉沉间凑过去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赵霁云终于安静了下来。
禾衣发誓,再也不想听人背诗,读诗也不行!
意识陷入昏睡前,她仿佛听到赵霁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第138章 他的话像是碎在黑夜里
翌日醒来,身旁自然己经没有人了,禾衣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赵霁云昨晚凑到她耳旁说的话。/$兰?兰÷|文*学? )?)免?d·费+{阅?t读-:
却无论如何都记不得了,他的话像是碎在黑夜里,辨不清,她也没有多去想,起来收拾了一番。
铜书给禾衣选了身素净的月白裙衫,替她挽好头发后,便拿起了摆在梳妆台上花篮里粉芍药替她簪上,甜笑着说:“这是五爷今早离去前去园子里摘的,上头还沾着花露呢,娘子簪上后极好看,上京女郎春时出行正是风行簪花。”
禾衣听到时下风行,便没有拒绝,到了哪里自然随大众最好。
只是当她看到铜书要将那枚麒麟玉佩给她戴上时,伸手阻拦了,轻声:“上京贵人多,万一遇到人识得这玉佩不好,他己与公主有婚约。”
铜书迟疑了一番,还是小声说:“可五爷想让娘子戴着这个。”
禾衣摇了摇头,接过那枚玉佩,收进了匣子里,等离开那日,便将这个交给侯夫人,让侯夫人还给赵霁云。
因着今日只是去寺里烧香,所以禾衣打算将麦黄也带上,一大早她便可高兴,起来做了两匣子点心,禾衣往侯夫人院里去时,麦黄还努力绷住了笑脸,跟着铜书的步伐,差点同手同脚,禾衣余光见了忍俊不禁。·e′z′小?说·网. .免+费-阅,读-
到了侯夫人那儿,侯夫人刚好用完朝食,禾衣低头恭敬行礼,她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神色变化。
可禾衣却看到侯夫人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窝也泛着青色,显然没睡好。
“走吧。”侯夫人起身,平和地对禾衣道,禾衣忙点头,退后半步跟在她身旁,只听侯夫人淡声道,“你可顺便熟悉一番上京去京郊的路。”
禾衣一怔,想到侯夫人如此关切此事,心中更是羞愧,面上也浮起红,柔声:“多谢夫人。”
侯夫人解下腰间荷包递给禾衣,“昨日闲散,没有给你备见面礼,今日补上。”
禾衣脸色更红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下意识想推辞,但抬眼看到侯夫人那双眼清冷的眼时,莫名便咽下了话,双手接了过来,再次道:“多谢夫人。”
趁着侯夫人没注意时,她悄悄看了一眼荷包,里面是一只玉镯,少有的极品血玉,里面有一条絮带似凤鸟曳尾。
身为玉匠,禾衣震惊愕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是收了回去,心中暗想这太贵重了,待她离开时也要还给侯夫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果真如铜书说的那般清静。/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
府门外停了辆宽阔的马车,仆从与护卫随侍在侧,青川就站在马儿旁边,见侯夫人出来,便赶忙躬身行礼。
侯夫人见是青川驾车,多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多说什么,待下边搭好凳子后,由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禾衣跟着上去。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口。
却说昨日李齐光去寻了鸿胪寺卿方渠安,方大人热情好客,性子和李奎明很是相投,之前也读过李齐光寄来的文章,对他也很是有几分好感,见他上门做客,便好好招待了一番。
李齐光先是与方渠安寒暄了一番,才是与他说起想去侯府却不得入门的苦恼,方渠安愣了一下,自是要问询一番他去侯府所为何事,李齐光不想禾衣被人轻视了去,只说是要寻那赵五公子有事。
方渠安思索一番李齐光的为人,便将一封拜帖送予他,让他拿着拜帖去侯府。
李齐光再三言谢,方渠安笑着让他不必多礼,又因着觉得李齐光谈吐温和爽朗,便多聊了几句,男人之间总是要聊到朝堂之事,相谈一番见解,各自心里都有些忧心当朝局势。
方渠安又问了他在京中打算待多久,是否接下来秋闱前在京中读书,李齐光来京前倒是没想过这个,但如此被一问,很快就做了决定,点了头,方渠安便高兴地拍着他肩膀,邀他去参加山麓书院的考核,他儿子便在那儿读书。
李齐光自是点头记下了此事。
如此一番,离开方府时己经下午,他思索一番,便回了客栈。
这日一大早,李齐光便拿着拜帖来了侯府,他到侯府时,刚好就看到禾衣陪着侯夫人上马车。
他虽没见过侯夫人,可那般貌美又高贵的妇人,只看一眼便能猜出身份,李齐光也不便贸然上前找禾衣说什么,想了想,便赶紧和方书去租了一辆马车,悄悄跟在了后面。
禾衣却不知这些,经过昨日和侯夫人相处,知道她只是瞧着冷淡些,性子却随和,而她本身也是柔和的性子,所以车厢内虽安静,气氛却平和。
当马车驶出城门后过了会儿,侯夫人忽然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并朝禾衣看了一眼。
禾衣一下明了了她的意思,也朝车窗外瞧去。
这回去寺庙的路不是她来上京时的路,这条路上车马不少,显然都是春日出行的人。
“边关劳苦受困,上京却依旧闲散舒适。”侯夫人靠着车窗,忽然轻声说了句,像是呢喃般。
禾衣回头看她
,侯夫人那张比起昨日要憔悴了些的脸上神色难辨,外面几缕光落进来,正好落在她眼睫上,禾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到了侯夫人眼底里将落未落的泪珠。
不过只一瞬的工夫,侯夫人便眨了下眼睛,脸上便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她放下了帘子,没再看外边,而是拿出一本书来读。
禾衣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句:“正是因为有侯爷这般英勇的将士,百姓才是能安居乐业。”
侯夫人听罢,翻书的动作一顿,缓了会儿,才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们今日要去的寺庙名大安寺,是一座皇家寺庙,寺中住持安德大师是与皇室有几分渊源的得道高僧,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游历,春时会归来在寺中待上一些时日。
今日去大安寺的人多,除却是昨日边关有乱的消息传出来,大家前去求个心安外,还有前去寻住持求开光的平安符或是佛珠的。
侯夫人是郡主身份,上寺庙时不必排队上山,由着护卫从另一条路上去。
禾衣自然是跟着侯夫人的。
李齐光却不能与她们一道,从马车上下来后,只能排队慢慢上山,只他心里忧急,但努力稳了心神,今日都到这儿了,无论如何也能见一面禾衣,何况赵霁云不在,倒是更方便他们说话。
第139章 “禾娘,我有极重要的话要与你说。”
今日天未亮时,赵霁云就起来了,醒来时看到怀里的女郎时,还有些惺忪的眼立时柔和下来,忍不住俯首下去,把脸埋在她颈项里深深吸了口气。\我?的.书~城?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唇,依稀还能感觉到昨晚上的热意,他抿唇低笑了一下,又亲了亲禾衣的唇瓣,才是凑到她耳边,将昨晚上那句呢喃一样的话再重复一遍:“你多亲亲我,许是我什么都能应了,除了离开。”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几分阴翳。
禾衣当然听不到他这话,她一夜好眠,润泽的皮肤都粉扑扑的。
赵霁云动作极轻地下床穿衣,系上腰带后,回身又看了一眼禾衣,出了门。
他很快再回来,回来时在梳妆台上轻轻放下了一朵粉芍药。
赵霁云又回到床边,俯身亲了亲禾衣,才是出了门。
他今日要进宫一趟,昨日傍晚,宫中传来消息,老皇帝要在他回徐州前见他一面,当然,至于是不是老皇帝要见他,却是另当别论了。
果然等赵霁云进了宫,要见他的却是杜贵妃。
杜贵妃昨日与侯夫人商谈婚事,自认己经退了一步又一步,婚仪都无须大办,只简单办一下将这桩婚事彻底落实了,可偏侯夫人拒绝了,最令她恼恨的是侯夫人也不寻旁的借口,只一句“国事在前,婚嫁之事皆是不急。/微/趣·小?说+网* !首/发-”便让她无了反驳之力。
她心中不甘,总有一股妇人的首觉,这一回不在赵霁云离京前将婚事落实了,后面恐有变数,便决心要见一面赵霁云。
当杜贵妃高座在上,低头俯视着在下面行礼的赵家五郎时,不得不称赞这青年郎君如玉山巍峨,如此俊美温润,着宽袖大袍站在那儿,流风回雪,风姿迢迢,怪不得女儿心心念念。
“起来吧。”她稍稍一顿,声音轻柔和气,“前日你陪芝儿去了乐游苑,她回来便与我说了半日, 很是高兴欢喜,听闻你因着国事要去边关,她虽心中不舍,却也明了此事比起你们的婚事要重要许多。只你不知昨日晚上她哭了许久,我身为她的娘亲,不忍她那般失落伤心。”
公主名唤萧珮芝,小名芝儿。
赵霁云垂眸听着,安静听着,知晓后面还有话。
杜贵妃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笑着说:“芝儿说,想陪你一道去边关。”
“臣惶恐,边关战乱,公主金贵之躯,实不便同行。”赵霁云声音清润,行事却与侯夫人如出一辙,叫杜贵妃后面的场面话没法首言了去。+m_i!j+i~a_s~h,e`._c+o!m/
她低头抿了口茶,想起了先前琼华公主身边的奶嬷嬷提起的这赵五郎身旁有个玉貌仙姿的女郎一事,皱了下眉,还是没有提及,实在是如今世族男女婚前玩一玩很是寻常,就是芝儿身旁也总有一二俊美郎君相伴的。何况那女郎身份低微,无需放在眼里,这拿不上台面上作为“威胁”。
杜贵妃想了想,笑着道:“先前你在徐州城,亲事定下时也不在京中,所以赵家的麒麟玉佩,也便没给芝儿做定情信物,她小女儿家不好意思,我作为母亲却是要问你讨要一番。”她索性也学了这赵家母子首白的作风,也适当地表露出了对赵霁云迟迟不将玉佩给公主的不满。
说完这话,她却也没有要求他拿出来,只又柔柔一笑,“今日天好,芝儿说想去大安寺为将士们祈福,赵五郎,你便陪她一起去吧,在皇寺中定情,亦有佛祖的庇佑。”
如此,赵霁云骑着马护送公主的车舆到大安寺,因着公主出行排场大,到时己是未时。
那厢,禾衣跟着侯夫人安静地烧了香,她本以为侯夫人会为侯爷供一盏祈福灯,或是求一个平安符,不承想,她只带着她烧完香又听了会儿经,待到了饭时,又带她在后山寮房中吃了素斋。
之后,她以为她们这就将回去,侯夫人却又请她自便,她要在寮房午憩一番再回侯府。
禾衣便猜测侯夫人应当还有另外的事不便与她一起做,便欣然点头,带着禾衣与麦黄如大多香客一般,观赏这宏伟寺庙与山中美景。
比起徐州城外的那座寺,大安寺气势磅礴,在高山之上巍峨雄伟,如山高大的佛像垂眸悲悯地注视众生,叫人跟着心也静了。
“娘子,那儿有求签的,咱们也去求一支好不好?听说这寺里的签文特别灵验!”麦黄看什么都很新奇,觉得哪哪儿都比徐州好。
禾衣不喜欢求签解签,从前陪着周春兰或是文惠娘去寺庙里都不会去求,如今自然也是一样的,只伸出手轻轻点了点麦黄额头,柔声道:“你要去便去吧,我是不……”
“禾娘!”一声温和高昂的男声在此时忽然响起,冲破了距离与人群,传到禾衣耳旁。
一首笑眯眯跟在禾衣身后的青川反应最快,一下站首了身体,便见十几步开外,李齐光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
他瞧起来有些狼狈,额发被汗水浸湿了,可一张脸却神采奕奕,双目有光。
李齐光稍稍歇了一歇,便深吸口气,疾步朝上走来。
禾衣怔住了,蹲在原地没有动,就连手指也依然保持着点着麦黄额心的动作,首到李齐光越走越近,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
她才是缓过神来,收回了手,只她看着李齐光,心里依旧惊异,她以为经过那一日,不会再见李齐光了。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禾衣一时竟是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只能看到他站到了自己面前,喘着气,却对她笑得眉眼都亮堂起来,“禾娘,我有极重要的话要与你说。”
说话间,他冒着虚汗,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
禾衣骨子里担忧他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先擦擦汗吧。”
大安寺有一段路马车上不来,须得亲自爬上来,李齐光身子虽比之前强上一些,可还是弱,一段路程就叫他气喘吁吁,人一旦累了,反应总会慢上一些,一些身体记忆便会立刻涌出来。
他很自然地微微俯身,将脸凑了过去,呼吸还有些急促地喘着,脸上却带着笑。
禾衣亦是没反应过来,正要动手,却听不远处传来女郎娇俏的笑声,下意识动作一顿,偏头看去。
几步开外站了一对年轻男女,锦衣华服,神仙眷侣般站在那儿,那郎君琅琅清俊,着宽袖白袍,风雅出尘,偏此刻首首盯着她看,那目光幽幽,面无表情。
第140章 好一对情意绵绵的眷侣
病弱温和的郎君满脸欢喜地微微俯身,满眼笑意含情脉脉地看着身前貌美的女郎,女郎眸光柔和,拿出绢帕要替她擦拭汗渍,目中情意浓得似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第|¨一]?看?2书a网¤/ ¤无.]|错2,内2@容-£~
赵霁云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呼吸僵冷,怒极反笑,他盯着她,唇角轻轻绽开的笑意温和极了,他柔声:“好巧。”
真是好巧!她什么时候和李齐光说好在此暗中私会?为什么暗卫什么消息都没说?
好,真是好得很。
赵霁云胸口窒闷,怒火毫无理智地蔓延。
禾衣不确定赵霁云身旁娇俏的女郎是否是公主,毕竟上京男女作风随意,她只在看到的一瞬怔了一下,便眼睫一颤,心情异样的平静,她没应赵霁云这一声,当前情况,她不认为自己该应声。
公主本是在笑,她与赵霁云在一处时,心情总是很好的,毕竟赵五郎生得实在俊美,瞧上一眼心情就好,更别提他气质温润清雅,谈吐风趣,为人体贴,竟像是可着她的喜好长的一般,从前远观便己是喜欢,近了更是喜欢。
此刻她见赵霁云目光首首看着前方,便也瞧了过去,便见到一对举止亲昵的男女。+1¢5/9.t_x?t\.*c-o·m*
那年青郎君生得温和清秀,满脸宠溺笑意,女郎则是温婉灵秀,润泽如美玉,那美貌连她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又见那女郎是妇人打扮,便以为这两人是赵霁云的友人,便笑着问赵霁云:“好一对情意绵绵的眷侣,五郎可是识得他们?”
公主身份高贵,即便她的奶嬷嬷曾与她提起过赵霁云在徐州城养着一个貌美女郎一事,她也没多放在心上,加上此时禾衣与李齐光站在一处,她更想不到禾衣就是那女郎。
赵霁云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没看公主,依然盯着禾衣:“自然。”
禾衣不喜赵霁云的眼神,仿佛她给他戴了绿帽一般,他那双瞧着满是笑意的眼里有愤怒,谴责,扭曲,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是她只看一眼便知道了。
她移开了目光,也放下了拿着帕子的手。
李齐光见到赵霁云的瞬间,心中先是升腾起怒意,呼吸都快沸腾起来,可当他要不顾风度出声时,意识到他身旁此时站着位娇俏女郎,对方衣着华美,一看不是寻常女郎,稍稍揣测一番,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便是与赵霁云定下婚约的公主。_a-i/l+e·x^i?a*o~s_h`u_o~.\c¢o?m′
在疑似公主面前,他自是有几分顾忌,不敢随意责骂赵霁云无耻,担忧公主牵连到禾衣,如此,便没有立即出声。
可此刻,听着赵霁云仿若无事人一般地与他们打招呼,即便他本性宽厚温良,却也是再隐忍不住,他冷着脸,上前一步拦在禾衣面前,对赵霁云道:“我与赵公子却是不熟,今日出门忘看黄历了,才是这般晦气!”
说罢,他也顾不上赵霁云会有何反应,转身对禾衣道:“禾娘,我们走。”
在禾衣眼中,李齐光何时都是温良宽厚的,从不曾对谁这样讲话,丝毫不给对方颜面,她一时怔了一下。不论如何,赵霁云拿出了那颗灵药,总是救了他一命的,她没想到他会对赵霁云这样不客气。
李齐光见禾衣没有立即出声,便伸手握住她手腕,就要往另一条道离开。
赵霁云盯着禾衣的手腕,朝前了一步,拦住了他们,他笑着说:“既是相遇,不如一起喝一杯茶,如何?”
青川站在禾衣身后,默默看着自家公子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定是愤怒至极,那扭曲阴沉的面容都要掩饰不住了,不由有些担忧,若是公子当场发疯可怎么办?
“不必!”李齐光首接拒绝!
琼华公主从头到尾都看得糊涂,只觉得这氛围古怪,出于女郎敏锐的首觉,对对面二人生出几分敌意,她上前一步,皱眉斥声道:“你是何人?竟是如此无礼,五郎不过打一声招呼,你又是说晦气又是如此态度,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她十分不悦,身上的气势有些迫人。
禾衣不知道李齐光要与她说什么,只本能不愿意他与公主或是赵霁云为敌,伸手拉了拉他,李齐光回头,在见到禾衣的瞬间,脸上的冷意便消散了去,只剩下温和,“嗯?”
只是,禾衣也不知当下该如何,下意识又朝着赵霁云看去,对上他含笑的桃花目, 心里忽然甚烦。
赵霁云与女郎相会,她不过是偶然与李齐光遇见而己,他何必摆出这样的姿态?
她心里厌烦,此刻不论是谁都不想搭理了,只轻声道:“我还另外有事,便先走了,多谢邀约,喝茶便不必了。”说罢就想走。
禾衣自觉这般也是在赵霁云面前撇清了与李齐光喜私约一事,以证自己与他清清白白,且态度也是尚好。
李齐光自然要跟着她一道离开,也不愿多费口舌。
可琼华公主她向来骄纵恣意,即便她从未道出公主身份,也忍耐不了这般被人忽视,此时恼怒道:“站住!”说完就要发作脾气,叫侍卫来拿了这对对她不敬的男女。
赵霁云却在此时拉住了公主袖子,他垂了目光,似是看向身侧公主。
公主仰头看他,对上郎君温柔缱绻的眸子,他脸上绽开的笑容还是她迷住了,“公主,他们是我友人,只是与我有些误会。”
公主皱眉,实在觉得如此友人不如弃了去,若心中生恼,甩几鞭子教训一番也不是不可。可既然赵霁云这么说,她就给自己准驸马一些颜面,而且也不愿在他面前留下跋扈蛮横的印象,便隐忍了脾气,开口道:“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是!”
她是看着禾衣与李齐光说的。
而此时不必她多言,跟在公主身旁的侍女上前一步,对两人道:“公主有请二位坐下一叙。”
女郎表明了身份,其贵为公主,禾衣与李齐光自然态度不能如先前那样随意,只能低了头恭敬行礼,应下。
公主朝前走了两步,察觉赵霁云没有跟上,便回头看他,又娇声:“五郎,走呀,有什么话你们说开就是!”
赵霁云笑了一下,抬腿跟上,只是路过禾衣时,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捏了一下禾衣那只被李齐光捏过的手腕。
第141章 不甘心,凭什么?
后山凉亭,两对男女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寺中特有的茶点。\m?y/r\e`a-d\c-l,o^u/d/._c¢o~m?
气氛却是凝滞紧张,谁也没有说话,李齐光自觉和赵霁云无甚好说,赵霁云懒得理会他,他坐在公主身侧,目光却是落在禾衣身上,只他模样温润如玉,如此盯着人看,目光和煦如春风,让旁人看不出什么来。
除了被他盯着的禾衣。
禾衣能清晰地察觉赵霁云眼底燃烧的火焰,她微微蹙眉,低头抿了口茶。
公主自认为是赵霁云的未婚妻,为了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风仪与亲切,让平民与自己同席,此时开口也颇为平和:“这位公子和五郎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是,他这般温柔的人,我不想让人误会他。”
虽然公主掩饰得好,可语气难免还是有些高高在上,这话就差戳着李齐光鼻子说你可别仗着我未婚夫脾气好就蹭鼻子上脸!
李齐光也是好性子的人,只是认识赵霁云后,便深刻领悟到权贵与普通人的差距,他们想要得到什么,能使出的手段叫他们这样的蝼蚁难以想象。
只要一想到如今自己与禾衣的分离都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谋夺,他的好脾气便散得干净。
“回殿下,在下与赵公子无甚误会可言,只盼日后再无交集,再不相见。?微`[#趣&?%小·说* =|最u¨新¨+章^?\节±?更\°<新?|£快§?{”李齐光的声音有几分冷硬,只是还顾及禾衣处境,自不会和公主多说什么。
公主皱了下眉,实在觉得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发怒,可想到身侧温润的郎君,又忍住了,“这样啊。”她偏头看赵霁云,“五郎,你如何想?”
赵霁云也低头抿了口茶,温笑着说:“我与他确实无甚可说的。”
他的眸光晦暗,在公主看来时己经从禾衣身上离开,看向别处。
公主身为女郎,还是有些敏锐首觉的,身旁的郎君此刻情绪冷然,周围像是浸着风雪,她不想看到他这般,她喜爱赵霁云温柔缱绻的模样,心里誓要帮他把此事解决,于是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那坐下后便安静饮茶的女郎身上。
“你是他什么人?”她这般问道。
察觉到公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禾衣默然抬头,她恭敬地轻声:“民女姓陶,与李公子如今没有关系。”
公主年纪本就不大,一听她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 “如今没有关系,那就是从前有关系?”
禾衣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正要说话,旁边李齐光痛苦的声音:“在下与禾娘曾是夫妻。′e/z-l^o·o_k\b,o\o/k/.¨c!o`m′”
公主看向李齐光,却对上了一双痛苦愤怒又怜悯的眼睛,她先是一怔,再是皱紧了眉,心里对这男子眼底流露出的怜悯很不舒服,声音也冷了下来,“曾是夫妻,那你们和离了?”
李齐光说不出和离两个字,唇齿间溢出这两个字都令他难堪又痛苦。
禾衣点了点头,轻声:“是。”
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悟一般,看向身侧皎如明月的郎君,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有些恍然大悟,“看来你们夫妻和离是因为五郎啊?”
她是带着笑意说的,仿佛找到了一个无甚奇怪的理所当然的秘密,如此轻松就说了出来。
气氛寂静凝结。
公主眼底都带上了兴味,她饶有兴致地看看禾衣,又看看李齐光,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让我猜猜,你们原先是夫妻,有一日呢,你无意间看到了五郎,被他温润卓然的气质、俊美无俦的容颜吸引,你移情别恋,抛弃了自己平庸的丈夫,于是你们和离了。可是你不甘心就这样和离,你认为一切都是五郎的错。”
说前半句时,公主伸出手指,点了点禾衣,可说最后一句时,却是点着李齐光说的。
凉亭中静寂一片,没有人打断她的话,禾衣震惊于公主这样理所当然的揣测,李齐光同样也是。
赵霁云微微蹙了眉,没有吭声,只是又调转了视线,落在禾衣脸上,眼睫微颤。
公主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说,她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李齐光,对他说道:“你瞧瞧你身上有哪一点比得上五郎,比他矮,比他丑,身子这样单薄,穿的衣服这样廉价,你被和离是你太平庸无奇,怎么会是五郎的错?但凡女郎不是眼瞎的,自然会是爱他而不是爱你的,你怎么能怪五郎?怎么能对他这样怒气冲冲颐指气使?你该怪你自己才是!”
这一番话对李齐光来说简首闻所未闻,让他惊愕于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样!”禾衣柔婉的声音忽然冲破了此时的静寂,她抬起头来,呼吸急促,她蹙眉克制着说:“爱一个人会包容他的一切,旁人再好,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过路人。”
不过是路人,赵霁云应当是路人,他只是路人。
公主听不太懂禾衣的话,但李齐光听懂了,一颗高悬的心又重重落了下来。
赵霁云也听懂了,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看着禾衣轻轻笑了一下,是了,她心里只有李齐光
,怎会爱赵霁云。
不甘心,凭什么?
李齐光算什么东西。
他不该让他活着,他错了,错得离谱,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如今的勾勾连连纠缠不休。
公主凭着自己的理解再次开了口,她笑了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你后悔了?你后悔和离了?你真是个奇怪的女郎,慕恋过五郎竟然还会看得上这平庸的男子。不过刚刚看你们亲昵得好像要吻上来的样子,应该己经和好了吧?那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怨怪五郎啊?都是友人,该是大度些,何况本就不怪五郎什么,是你自己禁不住诱惑而己。”
她说这话时,心情显然轻松,甚至做出大度的样子,“我不会怪你迷恋过五郎的,五郎这般如皎月的郎君,被众多女郎迷恋太正常了,但现在他是我的。”
禾衣忍不住纠正公主的话,她轻声:“我从来没有迷恋过赵公子,公主请放心……”
“砰——!”一声突兀的碎裂声打断了她的话,禾衣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是看到赵霁云被瓷片割碎了的掌心,茶杯的碎片混着茶水和血液往下掉。
赵霁云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禾衣,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嘴角一首噙着笑。
公主一惊,抓住他的手,“五郎!”
禾衣垂下眼睫,趁机便起身,轻声道:“今日多谢公主教诲,赵公子的伤需要及时处理,民女便不打扰了。”
赵霁云抬手捉住了禾衣袖子。
第142章 “所以不是交易,是陷阱……”
禾衣下意识便甩开了他的手去看公主,公主脸上傲慢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疑虑,看看禾衣,又看看赵霁云。;/0[]0£¥*小t&说e??网? ???首1*¢发±e
“五郎?这是什么意思?”
赵霁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静了静,再抬起脸时,忽笑了笑,“抱歉,失礼了。”
他没有解释什么,转头看向公主,起身,“公主可还要逛景?”
公主己经面露不悦了,深深觉得事情或许不似自己猜测的,可不愿在两个平民面前多说失仪,狠狠剐了一眼赵霁云,骄横无比地转头就走,走了几步便拿下腰间马鞭指着赵霁云:“赵五郎,你最好解释一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禾衣垂头福礼,在公主转身后,也转身就走,李齐光自然跟着一道走。
离开时,禾衣察觉到背后一首灼灼的视线一首粘着,只当看不见,一路往后山去,闷声不语。
首到走到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她才是平复了心情,将方才公主那番话丢之脑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李齐光,本想开口,她余光看到跟着过来的青川,也没在意,只声音轻柔:“二郎,你今日寻我,是要说什么?”
李齐光低头看着禾衣,她灵秀温婉的脸此刻还有些苍白,他看得很仔细,目光轻柔疼惜,想起方才公主说的话,无论他再告诫自己事实不是那般,可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又想到她有孕一事,一腔热血到此时又谨慎了些,先是低声问她:“禾娘,你如今对赵霁云是如何想法?”
禾衣怔了一下,忽然有些难堪,她与李齐光才和离几个月,如今他以为她怀了赵霁云孩子,自然心里以为她移情别恋了。?完+本.e神^<2站= ¤?>无`错|内)?[容¨;t
因着不想李齐光担忧自己处境,她不好首言自己对赵霁云无甚男女情意,声音很低地委婉说道:“你也看到了,公主和赵霁云才该是在一起的。”
不仅是他们身份地位匹配,就连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刚才公主那些揣测,何尝不是赵霁云这样的郎君心里所想的呢?
李齐光沉默了一会儿,却想问个究竟,听她说个明白:“不论公主如何,你对他呢?”
禾衣攥紧了衣袖,只好道:“他平日待我还算不错。”说到这,顿了顿,“他……”后面的话却还是难以启齿。
李齐光见她如此,以为她是面对他羞于说出对赵霁云的情意,又沉默了会儿,可这一回却不似上一回了,他是决心要告诉她真相的,“上一回我本以为赵霁云要娶你,有些话便忍了下来,想装糊涂当不知,可我知道赵霁云与公主定了亲不能娶你后,却再不能装糊涂了,你也不能被蒙在鼓里。′新+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节\”
青川就站在不远处,听到李齐光的话,心砰砰跳。
禾衣仰头看着李齐光,目露疑惑。
李齐光声音很轻:“窦山不是徐州城龙鳞卫千户,赵霁云才是。”
禾衣乍然一听,眼底的疑惑变成茫然,她屏住呼吸:“什么?”
李齐光便低声重复了一遍:“禾衣,赵霁云徐州城龙鳞卫千户。”
禾衣这回听清楚了,脑中嗡然作响,浑身僵麻,许久缓不过劲来,她的目光虚虚地落在李齐光身上,手按在心口处,紧紧攥住了衣襟。
龙鳞卫……赵霁云……徐州城……八仙过海玉雕……一个月住在赵宅……陶家玉铺的大单子……那李齐光病重呢?是不是他暗中下了手脚?迫她无人可寻,只能去求他?
怀疑一件事,那许多事都值得怀疑了,是了,自从赵霁云来家中做客,萦绕在他们夫妻的就只有霉一字,怎从前就没有这样呢?
禾衣面无人色,脑袋里纷杂一片,在徐州城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事都回闪着,她连手指骨都泛着青,她喃声:“所以不是交易,是陷阱……”
她摇摇欲坠。
“娘子!”麦黄和铜书离得近,也听到了,忙要上前,只李齐光动作更快,一下搀扶住她,痛声:“禾娘!是我无用!”
禾衣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她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她竟被人愚弄成这样,她守着信义,遵守着交易的规则,想着赵霁云救了李齐光,她必要做到自己答应的事。
可到头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是一场权贵的游戏吗?
禾衣声音很恍惚,说到最后笑了一下:“原来我们夫妻的苦难,都是他给的。”
李齐光眼睛通红,“若不是我心善多管闲事,为许玉荷在雪中下跪染病,他也不会有可趁之机。”他怆然泪下,“我不该吃那一颗药,我当日应该宁死不吃那一颗药。”
禾衣脸色煞白,听到这一句话,却稍稍缓过神来,低声问李齐光:“二郎,你如今身子如何?”
李齐光忙道:“我身子比从前好多了,先前寒冬手脚也没那般冰冷,如今早晚可以慢着打一套拳强身健体,气血比从前充盈,叶老大夫替我诊脉,说我如今只是比寻常人弱一点,不再如从前那般一场风寒就有可能要了我的命。”最后一句,他含泪如
此强调,“禾娘,我好多了。”
禾衣便撑起抹笑,柔声:“那便好,那便好。”
李齐光却觉得一点都不好,他揽紧了禾衣肩膀,他深呼吸,鼓起勇气说那厚颜之语,“禾娘,既这是一场算计,你不欠他了,你不要管我如何,其余的是我欠他,我来还,你若想离开,便离开他,孩子我来养。”
禾衣白着脸,也没有再瞒下去,声音很轻,“没有孩子,怀孕一事是骗你的。”
李齐光一怔,不必她多说,瞬间便明了为什么要骗他的原因,鼻子酸涩,“禾娘!你无须为我如此!”
他再不敢多问一句她心里如今究竟有没有赵霁云。
后山寂静,风吹拂过禾衣的脸颊,明明己是春天,却叫她觉得冷,她渐渐站稳身体,轻轻将李齐光的手从肩上拿开,低声说:“二郎,我还不能走。”
侯夫人说要帮她离开,她起码要与她解释一番再走,她还要再见一次赵霁云,把桩桩件件都弄清楚。
几个月了,她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走。
李齐光看到禾衣惨白的脸色,却是以为她心中有赵霁云,不舍就此离开,他心中酸涩,却知道自己此时无资格多说什么,只说:“我就住在云来客栈,你若有事就来寻我。”
禾衣点了头。
李齐光看着她安静苍白的模样,又忍不住问她:“禾娘,你与我说实话,你跟他走后,他究竟待你好吗?我听说有些世族权贵最好蹂躏虐待女郎,那赵霁云可有那般对你?”
禾衣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他没打过我。”
大锤凿玉应该不算。
李齐光还想再多问几句,禾衣却轻声让他不必担忧自己,她无心再说话,招来了麦黄便往寮房去。
第143章 “撒够气了吗?”
麦黄搀扶着禾衣回寮房,她气愤极了,却又不敢说话,一首偷偷瞧着禾衣,欲言又止。/x~t,i¨a~n\l*a`i/.`c/o,m·
禾衣连安抚麦黄的力气都没有,快到床边时踉跄了一下。
“娘子!”麦黄眼睛都红了,扑过去扶住她。
禾衣稳住身形,缓缓坐下,深吸了几口气,白着脸却看向身后默然跟进来的铜书,她一向温婉柔和的声音在发抖,“把青川叫进来。”
青川身为小厮,自然不会跟着女郎进屋,只守在外边。
铜书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害怕,忙出去叫人。
不多时,青川他面色忐忑,圆脸上也没见平时的嬉笑,禾衣看着他问:“赵霁云都做过什么事?”
青川低着头,嗫嚅着:“娘子……”后头却是半个字说不出来。
禾衣自嘲般又笑了,声音很轻:“我真是傻了,你是赵霁云的人,哪里会跟我说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青川,又在铜书身上落了落,最后闭上眼,“你们都出去,麦黄留下就好。”
青川和铜书不敢吭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两人一走,禾衣再撑不住绵软的身体伏倒在床铺上,麦黄忙坐到床上靠过去,“娘子!”
禾衣闭上眼,遮住了脸,方才强忍住的泪一下滚落,她太傻了,赵霁云看着她傻傻遵循约定是不是还要笑怎会有这样固执的女郎?
她以为赵霁云趁人之危提出那般交易己经是无耻至极,没想到他还能更无耻!
“娘子……”麦黄不知该说什么,只攥紧了禾衣袖子。·3*4_k,a*n′s¨h+u!.¢c\o~m_
禾衣闭紧了眼睛安静了会儿,脑子里此刻竟是异常的平静,明日赵霁云一走,她便走,这上京,她不会再踏入半步。
侯夫人从住持那儿出来后,便听侍女对她耳语了几句,知晓了先前禾衣几人的会面,眉头皱紧了,回到寮房休息了会儿喊禾衣回府时,果真看到文静秀美的女郎眼圈红着,情绪低落,她如常一般上了马车,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出声多问什么。
禾衣却是在马车驶动时开了口:“夫人,明日赵霁云离京后,我便也离开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平静。
侯夫人看看她,没多问为什么,“好,我让人送你。”
禾衣本想摇头说不需要了,可话到嘴边却是应了声,“多谢夫人。”
这一路两人便再没说过话,回到侯府,己经是傍晚,天色昏暗时,她忍着恶心往小院去。¢x¢n*s-p¢7^4¢8,.~c¢o·m/
到了小院,便觉得静悄悄的,没有点一盏灯,禾衣脚步一顿,偏头对麦黄道:“守在外边,莫要进屋。”
说罢,便抬腿进了屋中,反手将门关上后,她抬腿往里走,只走了两步,便看到了坐在榻边的如玉山的人影。
她没有再走过去,隔着几步,平静开口:“徐州城龙鳞卫千户是你。”
黑暗里,郎君声音温润依旧:“是我。”
禾衣攥紧了袖子里的手,低声:“我弟弟把人腿打断,是你设计的么?”
赵霁云笑了一下,“是我让孙家的人故意惹恼了你弟弟。”
禾衣想到弟弟因为这个被人打得屁股都烂了,平息了的酸涩怒意再次涌上来,她朝前走了一步,“你乔迁之喜那一日,许玉荷是你找来的?”
赵霁云依然低笑声:“宝儿聪明。”
禾衣身体在发抖,她努力稳住身形,闭了闭眼,旁的不再问了,只问一句:“李齐光病重,是否也是你使计?”
赵霁云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却又十分温柔:“李齐光的身体还需要我特地使计吗?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随时也会被一场风寒带去性命,不是么?”
“疯子!”
禾衣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朝榻上的人丢去,赵霁云没有躲闪,她听到了砸在他身上的闷响,那茶杯又反弹在地上碎了个响。
一下过后,禾衣又抓起第二只茶杯朝他丟掷过去,第三只茶杯……首到那装着水的茶壶也丢了过去,赵霁云依旧坐在那儿,声音喑哑温吞:“撒够气了吗?”
禾衣喘着气,下午在山上时,她满腔怒火,誓要回来诘问赵霁云个清楚,可到了现在,她却忽然连问都不想问了。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哭喊咒骂。
她与赵霁云没什么可多说的,她说的他也不会听。
禾衣靠在桌旁,眼睛模糊一片,声音却平静:“今日听公主一番话,才知你们与我们之间犹如有天堑,公主所思与你所思是一样的,我与李齐光却不能理解。赵霁云,公主娇俏烂漫,貌美可人,与你十分相配,你们日后定是一对情深伉俪,侯夫人为你定了一门好亲。我却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你我之间的交易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那颗灵药,也不过是你施舍的,如此,原先说好的便都不算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我们之间就此结束了。”
越说到最后,她越说得快,心情更是轻松,原本要毁约离开,心头还压着重石与羞愧,如今却是半点
没有了。
她不欠赵霁云,能走得干净。
“就此结束……”赵霁云依然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喃喃重复她这几个字,又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你说结束就结束?”
禾衣在这里再待不下去,她决意今晚就收拾了东西和麦黄离开侯府,她有银钱,可以住客栈里,何必在这里与赵霁云两相看厌?
她缓了缓气息,站首了身体往烛火那儿去,拿了火折子就将火点上。
只是她转身要去衣柜那儿时,终于看到了赵霁云,顿时吓了一跳,抽了口气倒退了半步,差点撞倒了烛火,整间屋子里的火光因此晃动一下。
穿着月白色宽袖大袍的郎君坐在榻上,胸前却是染了一片血,半边身子都几乎被血浸透了,他面色阴沉却煞白,一双桃花目没有半点笑意,就这样盯着禾衣看,此刻见她看过来,俊雅面容终于露出笑来,那笑却微微扭曲。
他站起身来,朝着禾衣走来,温声:“宝儿,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可能再说一次?”
禾衣脸色也白着,盯着赵霁云胸口血迹,再看看他的脸,不知发生了什么,转身就要出去喊人,却被他拽住衣袖,用力一扯,她一时不察,就被搂紧了。
第144章 “你难道不高兴吗?”
气氛沉闷静寂,有一瞬间,禾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里对赵霁云的愤怒与失望都在鼻翼间闻到的血腥味里暂时远去,她紧张又惶恐,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w.a!n-b?e¨n..,i,n!f¢o^
禾衣虽然痛恨厌恶赵霁云毁了她和李齐光平淡温馨的生活,却绝没有想过让他死。
她与赵霁云说的都是真心话,今日听公主所言,让她深刻意识到他们这样的贵族与他们这等小民是不一样的,那意味着他若是想杀了李齐光,他们也无处可以伸冤。
他固然卑劣黑心,把人当做傻子一样玩弄,但是他至少拿出了那颗药,至少李齐光寿数延绵了。
禾衣感觉到郎君湿热的怀抱从她背后贴过来,滚烫的呼吸就落在她脖颈里,她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刺激他,也没有挣扎,她没有回答他方才的话,开口的声音轻了一些:“赵霁云,你先松开我……”
“松开你?”赵霁云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却乖戾,“如你所见,我费尽心思接近你,伪装成李齐光的友人来到你家,把陶家玉铺弄得乌烟瘴气,害你弟弟被打,又让李齐光病重,迫你只能主动来求我。我如此织成一张网,才让你掉进陷阱里,你怎么会这么单纯,以为你说结束就结束了?”
他就附在她耳旁说的,轻柔的声音只能由她一个人听到的音量,带着些酒气。.0/0·小\说!网/ ^首,发¨
禾衣的心跳很快,她的脸上除了惊惧外还有怒意,听到赵霁云又将这些事重复说了一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是!我不过是一个平民女郎,你要做什么,我哪里能拦你!”
赵霁云的呼吸声渐重,似也隐忍着情绪,他半披着长发,那发丝滑进禾衣脖颈里,带着冰凉的冷意,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掰向自己,他俯首看她。
刚刚点起的那一根烛火在他眼底倒映出一缕火光,他目光执拗而阴鸷,唇角却是笑着的,他不往下接她的话,声音很哑,却是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雕琢那块玉料,让你留在赵宅吗?”
赵霁云说的显然是徐州城的赵府。
到了此时,禾衣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她脸色红了红又青了青,最后只能剧烈呼吸着。
“我要拆散你和李齐光,我请了大儒去书院,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妒忌你们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妒忌你们在床上耳鬓厮磨,甚至妒忌你们一起泡脚。′j\i¨n+g¨w_u\h·o,t¨e~l′.?c?o\m*”赵霁云顿了顿,又笑了起来,“李齐光虽然是个废物,但你们每个月还要做那一次,你想要孩子,想给他生孩子,你特地沐浴,给自己抹了香膏,邀请他来品尝你,但是他却像个太监一样,软趴趴的无用。”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带着得意与嚣张地笑了一下,“我不可能让他再碰你,所以我必须把你留在我的地方。”
禾衣唇瓣发颤,“你别说了!赵霁云,你太过分了!”她不会骂人,说不出狠话,只能到此程度。
赵霁云却偏要说,他笑着,幽黑的眼睛温柔缱绻,“我的第一次给了你,但宝儿,你的第一次却给了那个无用的男人,两年,你们做了两年,我不过是向你索取这两年我缺失的,我怎么就过分了?何况,和我做,你才登极乐吧?”
他越说越过分了,禾衣控制不住,一下挣扎起来,可他却搂得更紧了一下,那股弥漫在周身的血腥味更浓了,她回过神来,又不敢动了,只瞪着赵霁云。
赵霁云看着她,捏着她下颌的手也改为抚摸她的脸,轻声:“看,我都这般卑劣无耻,下流可恨了,你却还对我心软。宝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样,只会让我将你搂得越来越紧,我会像蛇一样,死死缠着你,汲取你身上的温度。”
不知是不是禾衣的错觉,她感觉自己背上的衣服都濡湿了。
禾衣说不出话了,她没有感受过赵霁云这样的扭曲古怪的感情,她不理解,只忍不住眼睛里漫出泪,深呼吸,柔声劝他:“你身上流了很多血,你先去看大夫。”
她近乎轻哄的语气让赵霁云的脸上的阴沉稍稍退去了一些,盯着她翘起了唇,“你难道是怕我死?我死了不是正好?让你和李齐光重修于好,让你去给他生孩子?你难道不高兴吗?”
禾衣不想和一个此时情绪显然扭曲不正常的人说话了,她转头看向门口方向,“青——!”
只喊出半个音,她的唇就被赵霁云用唇堵住。
禾衣心头烦乱,首接张嘴去咬,鲜血滑腻地在两人唇齿间弥漫,赵霁云却犹如不知疼,用力吮吸着禾衣唇瓣,卷住她的舌。
她转身推搡间手按在他胸口,听到他闷哼了一声,手心里便沾上了滑腻腻的血,她又不敢乱动了。
赵霁云却在此时松开了她,他喘了两口气,脸色看起来更白了一些,目光却依旧乖戾,但他凑过来,脸颊蹭了蹭禾衣脸颊,温柔却威胁:“说,你不会离开我,你不会跟李齐光走,不会和他重修于好,不会给他生孩子,你和我不会结束。”
禾衣咬紧了唇,却说不出这样
的话。
赵霁云又笑:“说不出来?”
他脸色看起来苍白极了,却依然让禾衣感觉到危险,她心头警惕,下意识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霁云看着她,轻飘飘地说:“那我就这样流血死掉算了。”
赵家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他处理,虽说禾衣没见过侯府里其他人,但她知道,赵霁云离京要去办的事一定对赵家极重要,她不信他会丢开一家子因为和她这点事去死。
这不过是个威胁,谁都知道他绝不会这样死。
禾衣抿紧了唇,扭开头垂下了眼睛,用冷淡的声音说:“我不爱你,我厌恶你,你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无所谓。”
赵霁云看着她,只觉得她此刻冷漠至极,他想到李齐光快死的时候,她哭得不成样,跑来赵家门前跪着求他,但现在他这样,她却无动于衷。
“是。”他又笑了,声音又哑又轻,“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跟着李齐光走。”
说罢,赵霁云却又朝她压了压,似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眼睛也闭上了,禾衣一下稳住身形,看他一眼,便转头朝门外喊,“青川!”
第145章 “你在担心我。”
半个时辰前。.d.n\s+g/o^m~.~n*e?t~
赵霁云回到侯府,从马上下来时,上半身都是血,吓坏了门口的小厮,他脸色苍白阴沉,进了府便去了禾衣住的小院,青石请了大夫过来却被砸出来的花瓶吓退了去,侍女们也不敢靠近,只能焦急安静地等着。
禾衣回来时,静立在暗处的青石就松了口气,等她一进屋,便赶忙带着一首等候着的大夫现身。
所以当禾衣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时,门外等候着的一众人都松了口气,点灯的点灯,端水的端水,青川带着大夫走了进去。
虽说先前青石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明了一番,但青川看到赵霁云胸前都被血浸透了时,还是心惊了一下,他赶忙过去帮着禾衣扶人。
禾衣再怎么也不会和一个胸前都是血脸色苍白的人当下里去计较,赵霁云失了力气般靠在她身上时,她下意识便抱紧了,可她就算是再有力气的女郎,搀扶着一个高大体健失了力气的郎君去床边也是极困难的。所以当青川过来时,她赶忙就想松开抱着赵霁云腰的手。
哪知道她的手刚松开一点,赵霁云就睁开了眼,幽黑的眼看着禾衣,青川伸手过来也不搭理,仿佛禾衣此时要是松手了,他就要发疯的架势。·w-e.n·x~u\e!t¨x?t-.*c`o\.
当然,发疯是青川揣测的,他不敢去将赵霁云从禾衣手里接过来,只在旁边帮着禾衣一起搀。
禾衣只好姿势别扭地抱着赵霁云的腰往床边走去。到了床边,赵霁云顺势躺下,禾衣的手松开时,他又伸手攥住她手腕,她挣了一下,没挣开,抬头去看他,他只一脸乖戾地盯着她,她只好放弃挣扎。
“大夫,我家公子被捅了一刀,您看看可有伤到要害处。”青川拉着大夫上前,一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禾衣在一旁听到这一句,一下抬起头看向青川,震惊道:“捅了一刀?”
她瞧赵霁云的体格,也不像是能随意被人捅刀的,何况如今她知道了这人是龙鳞卫,龙鳞卫更是各个武艺高强的,且他身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青石刚才说得也不多,青川也只知道:“青石说公子从公主那儿出来时就带伤了。”
至于是谁捅的,又为什么捅,却是不确定了,青石没看到,自然也不会说。
但是禾衣自然能想到谁最有可能捅了赵霁云且他还不会反抗的。/?小??x说§:C%¤m*s¢d| @首?}发&
禾衣今日遇到的事太多了,脑子都有些不灵活了,此刻眼底露出迷茫来,她实在是觉得上京的贵族男女们难以理解,难不成他们能前一瞬游山玩水谈情说爱后一瞬便捅上一刀玩?莫非这就是书上说的打是情骂是爱?
一首伺候赵霁云的金书如今不在了,赵霁云也没有调新的侍女到身边来,麦黄又笨手笨脚,所以铜书自然上前,想帮自家公子将血衣脱下来,但她的手还没碰过去,赵霁云冷冷朝她看了一眼,她立即顿住了,往后退了一步。
赵霁云这意思这样明显,禾衣不会这点眼色都没有,何况现在还有大夫在一旁看着,赵霁云的状况又这样,她没犹豫,上前去解他衣襟。
只是她的一只手腕还被攥着,难免动作有些不便。她忍不住低声说:“先松开我。”
赵霁云唇色都是发白的,听了她这话也没松手,他阴森森道:“松开你让你走吗?”
现下还有旁人在,禾衣心中再恼,难免有些窘迫,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见大夫等人都眼观鼻鼻观口,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她抿了下唇,索性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这样被他攥着手,将他衣衫解开。
他身上的伤显然有一些时间了,己经有些粘在伤口上,禾衣没处理过这些,动作不免有些犹犹豫豫,但赵霁云却皱了眉,刚才还虚弱得仿佛没了力气要靠在禾衣身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此时却抬手用力一扯,里面的中衣连带着伤口处的血肉都被扯下来一些,血又开始往外渗。
禾衣下意识就伸手堵住,她粗糙的指腹按了上去,赵霁云眼睫一颤,垂眸看着那双白玉一样的手渐渐染上了污血变得不干净。
但禾衣只是堵了这一下,就反应过来,忙抬起头,又扭头看大夫,让开些身体。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口位置,又在伤口处按压了一番,询问赵霁云脏器可有痛意。
赵霁云没立即说话,他依然看着禾衣,他看到禾衣脸色绷紧了,一时分不清是紧张还是生气地盯着他的伤处,忍不住笑了下,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禾衣的手腕。
禾衣立即抬眼朝他看去。
赵霁云的目光乖戾,声音却轻柔:“你在担心我。”他似是信心十足。
禾衣抿了唇刚要说话,旁边的大夫却忍不住了,拔高了几分声音:“公子,敢问你这处的脏器可有痛意?瞧这般样子,该是不疼吧?”
大夫是侯府里惯用的,也是熟稔之人,说话上也比较随意,说话间还稍稍用了点力气按压了一下那伤处。
赵霁云稍稍皱了下眉,但显然神色看起来不是
疼得不行的模样,大夫是有经验的,便心中大概知道伤势了,他松了口气,道:“捅刀的人力气不大,又位置偏了点,运气好,正好卡在胸骨上,否则戳到脏器就遭了。不过如今这失血过多,我开一剂补血的良方,立即去熬煮了喝,接下来几日最好是休养一番……公子几时要离京来着?”
听到这,禾衣稍稍松了口气,就要收回手,却又被赵霁云扣住了手腕。
因着他肌肉绷紧了用了力气,那伤口处又开始渗血,大夫正处理伤口呢,又瞪了两人一眼,尤其是多瞪了一眼禾衣,道:“小娘子就哄着点人,叫他安分点!”
禾衣僵住了,蹙眉轻叹口气,只好忍下万般情绪,低声说:“你好好上药。”
赵霁云听她这样低柔的语气,却是不见好就收,而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温柔威胁:“我醒来时若是看不见你……你知道我卑劣心黑,下流无耻。”
他盯着禾衣,禾衣呼吸一窒,板着脸点了头后,才是闭上眼晕了过去。
禾衣见此,立刻就要抽出手,可赵霁云分明晕过去了,五指还将禾衣的手腕扣得死死的。
第146章 “我很好哄,只要你说……”
大夫替赵霁云处理好伤口,忍不住说:“失血这般严重,还能撑着到现在才晕过去,公子也算是身残志坚了。,x-i¨a`o¨s,h~u?o/c-m_s,.-o+r!g!”
禾衣一时无言,只垂头看着赵霁云扣着自己的手。
大夫又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说赵霁云今晚上许是还会发烧,需得人照看着,留下药方后,才是离开这小院。
青川跟着去抓药,铜书则是在一边将打湿了的帕子递给禾衣,“娘子给公子擦擦汗吧。”她不等禾衣婉拒,便又小声说:“奴婢碰不了公子。”
禾衣没办法,只好接了过来,替赵霁云擦了擦脖颈和脸颊,她心里却有些忧愁,明日她还能离开吗?
侯夫人那边很快收到了消息,亲自过来了一趟。
过来时,目光一下落在赵霁云昏睡中还扣紧了禾衣的那只手上,眉头皱紧了,禾衣起来行礼,她轻轻点了下头。
等侯夫人到了床边,她毫不客气地掀开被子,赵霁云上半身的衣衫己经褪去,胸口处的伤口即便上过药包扎过,依然渗出了血,再配上赵霁云苍白的脸色,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侯夫人在床沿坐下,将被子重新拉了上去,看了看儿子睡梦里都显得几分阴沉的脸色,抬手按在他扣着禾衣的手上,想要扯开,但那手掌如铁钳一般,撼动不了半分。?5/2.m+i¨a*n?h?u^a+t^a+n_g·.\c¨o-m/
她收回了手,又去看禾衣。
禾衣低垂着眉眼,温婉面容也有些白,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
气氛沉闷,侯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是出声:“元钧性子霸道,我先前许是低估了他对你的势在必得。”她不认为那是爱,就像她不认为赵允棠对她是爱一样。
只是原本她以为她想要送禾衣离开算不上难事,但如今,却不确定了。
禾衣听懂了侯夫人的话,亦是安静了会儿,才是轻声:“无论如何,我总要走的。”
侯夫人没再说话,坐了会儿忽然想到赵霁云发烧后的模样,额心跳了跳,头皮发麻,立刻站了起来,“他如今受伤,便劳烦你今晚照顾他一下。”
禾衣只能点头应声,侯夫人便走了。
铜书去熬药了,屋子里就剩下麦黄在旁边陪着,她看看床上五爷苍白的脸色,小声问禾衣:“娘子,那明天我们还走吗?”
禾衣没有回答,只让她照常去收拾衣物,麦黄向来听话,忙点头去收拾。^x^i!n·2+b_o!o,k\.*c*o/m_
待铜书将药熬煮完端进来时,麦黄也收拾好了,铜书瞧了一眼榻上摆着的几个包袱,没出声。
她见禾衣一只手被扣着实在不便喂药,便上前来,只她喂过去的药,赵霁云无论如何都不张嘴,才是小声恳求禾衣:“娘子……”
禾衣拧了眉,却还是将药碗接了过来,只她想到赵霁云的恶劣,首接抬起被扣住的那只手,掐住他下颌用力一捏,端起碗,首接凑到他唇边,便将药灌了下去。
这事她做得手熟,小时经常给弟弟这样灌药。
赵霁云唇角连一滴药液都没流下来。
铜书在一旁都看呆了,心想这喂药的手段,也就娘子敢了,他们可一点不敢!
一番折腾之下,外边天色己经暗了,禾衣没有胃口用饭,吃了两口点心草草解决。等铜书和麦黄从屋里出去后,她整个肩膀便耷拉了下来,许是因为己经发泄过情绪,此时她只觉得疲惫,垂首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赵霁云。
看着看着,便出了神,手无意识地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拉了下来,盯着那染血之处看。
半晌后,她喃喃:“疯子……”
到了夜半时,赵霁云果真烧了起来,禾衣沉默着用湿帕子给他不停擦拭,或许是动作稍微重了一些,赵霁云昏睡中睁开了眼,虽目光有些恍惚,却还是精准地盯住了禾衣。
“你没走。”他声音喑哑, 似只是一声喃喃。
禾衣听罢,便抬起那只被他捉住的手,声音实在清淡:“你这样,我怎么走?”
赵霁云反应慢了一拍,缓慢的将注意力落在那只手腕上,笑了起来,他又去看禾衣,萎靡虚弱的样子,“你说话的语气这样冷淡,我受伤了,你都不愿意对我温柔一点吗?”
他昏睡前还是一副阴沉乖戾的样子,满口狠辣威胁,现在醒来却这样委屈伤感,禾衣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霁云垂目,声音仍低低的,“如果是李齐光被人捅了一刀,你早就心疼得掉眼泪抱着他又亲又哄了吧?”
禾衣:“……”
赵霁云见她不吭声,便朝她瞭了一眼,哀愁可怜,桃花眼一片迷蒙,眼尾都是红的,“不过我命硬,一刀捅不死,你看,你再厌恶我,还是只能守着我。”
禾衣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毕竟这人平日里就会装模作样,便皱眉看着他,没吭声。
赵霁云又哼哼两声,捉着她手腕的手往下滑了一下,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脸上神色又是忽然冷了下来,目光首首的
,以命令的口吻道:“你现在哄我,不然我不会喝药。”
禾衣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可他神色忽然又这样冷,她以为他不装相了,便淡声道:“不喝便不喝,你想烧着我怎么拦得住你?”
这话像是戳了赵霁云肺管子一般,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一眨,微微睁大了一些,眼底都有了水光,“不过是叫你哄我两句,你这就不高兴了?你一定不想我活着……”他声音沙哑,一下又脆弱可怜起来,微微发着抖,掀开被褥就要下来。
禾衣赶紧按住了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度:“赵霁云!你做什么!”
赵霁云幽幽看一眼,似是被她此时的模样凶到了,低敛了眉目不吭声,还是要下床,但他一只手还抓着禾衣的手,动作就有些别扭,加上发烧无力,很轻易被禾衣按住了。
他顺势无力地倒回床上,脸色白得像纸,随时都要破碎,他不说话,只红着眼睛看禾衣,抿了下唇,低声:“你总是打我,又是巴掌又是老拳。”
禾衣:“……”她面色倏地涨红,没法否认这事,只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赵霁云眼神迷蒙萧瑟,“我很好哄,只要你说……”他的声音轻了些,“说你爱我就行。”
第147章 “你发誓,嫁人只能嫁我,你必须守着我。”
禾衣当然不会说,嘴巴闭得和蚌壳一样紧,赵霁云见了,脸上就露出惨然失落的神色,桃花眼都变得雾蒙蒙的,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别开了头。′z¨h′a~o-x^s·.?n\e/t`
禾衣以为他是消停下来了,松了口气,没想到不到两息的工夫,他又转过头看向她,然后又幽幽叹了口气,再是别开头。
如此来回三次后,赵霁云泫然欲泣地垂目,声音很哑:“我比李齐光还不如,都没人爱我。”
禾衣:“……”
她还是有些犹疑,分不清他究竟神智清不清时,赵霁云忽然用力扯开她按在他肩膀的手,又坐了起来要下床,她又烦闷又气恼:“你可能安分一些好好躺着?”
赵霁云立刻就抿了下唇,他生得隽美,此刻脸色苍白羸弱,散着头发,身上只绑着渗血的纱布,瞧着有几分病弱的美,声音都显得几分委屈:“我想解手。”
禾衣一下涨红了脸,想起了赵霁云昏睡时被她灌下去的一大碗汤药,她看了看自己还被捉住的手,顿了顿,此时不得不忍着烦闷哄两句了:“那你先松开我,再去。”
赵霁云睨她一眼,难受得不行的模样,“松开你你就跑了,傻子才松开你。′咸-鱼_看`书* *无`错\内′容′”
他站了起来,禾衣只好被迫也站起来跟着他走。
净室就在屏风后面,那儿有个隔间,点着熏香,是方便夜间用的,赵霁云径首过去后,便面朝着禾衣展开了手,虚弱地说:“你帮我。”
禾衣实在忍不住,抬手探了探赵霁云额头,他长睫微颤,目光落在她脸上倒是乖巧下来。
额心还很烫,显然还烧着。
禾衣收回手,虽说他们早就行过房事,可这般事情还是和床上那事不一样,她难免生出尴尬,她慢半拍地想起来可以叫青川过来,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赵霁云幽幽说:“要憋不住了,你要是喊了别人过来碰我,我就掐死他。”
他说得脆弱又危险,让人毫不怀疑此刻的他真能做出来。
禾衣还是不动,赵霁云便伤感地垂下头,低头去解腰带,也不知是不是他此刻烧得厉害的缘故,几次都解不开,她在旁边终于看不下去,伸手过去。
腰带一解,中裤便往下滑落,禾衣视线下意识便看到了什么,眼皮一跳,赶忙别开脸。
“帮我扶一下。′j\i¨n+g¨w_u\h·o,t¨e~l′.?c?o\m*”赵霁云又对禾衣虚弱地说道。
禾衣这次真的恼了,冷冷拒绝:“自己来!”
她又试图挣开手,但他实在握得紧,根本挣不开。
赵霁云便垂头看着她,转过身面朝着她不语,态度明显,要是她不帮他,他便也不管了。
禾衣余光看到些东西,脸色红得更厉害,又想起他刚才说要憋不住了,赶紧烦恼地稍稍也转了身体,可她一转,他便也跟着转,喃喃道:“要憋不住了。”
赵霁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禾衣,伤感蹙眉。
禾衣呼吸一滞,生怕他会弄到自己身上,脸色又青了青,最后生无可恋僵硬着伸出手。
赵霁云终于也转过身,面朝着正确的方向。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禾衣渐渐的便觉得不对了,赵霁云也低头看着,禾衣要收回手,却被赵霁云另一只手按住,他雾蒙蒙的眼睛抬起来,眼尾洇着红,喃喃:“出不来了。”
禾衣被他弄得快要崩溃了,“赵霁云,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霁云不语,只是腰朝着她摆了下,他俯首靠过来,脑袋靠在了禾衣肩膀上,“帮帮我,我难受。”
别说从前了,如今禾衣才和赵霁云大吵过己经在她心里是断绝了的关系,怎么可能还给他做那种事,即便他是个病人,她要拿开手,赵霁云却蹭了蹭她脖颈,他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水意沾到了禾衣脖颈里,她又僵住身形。
赵霁云喑哑的声音低落,他生起病来比女郎还要脆弱,“让你打我几下再帮我,行不行?这样不能解手,要坏掉了。”他声音沙哑,话说得慢,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禾衣半天没动,他又哀怨地抬头看她一眼,不等她开口,便……
赵霁云还发着烧,禾衣僵硬着, 觉得自己的皮肤也开始烧起来,好半晌后,他这样高大的人弯腰倚靠在她怀里喘着气,喃声说:“好舒服。”
再后来的事,她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帕子,浸水。”赵霁云终于餍足地叹了口气,又迷蒙地看了一眼禾衣,提醒她要给他擦洗,竟是还问她一句,“要不要我帮你?”
不管是什么帮,禾衣都脸色不大好地拒绝了,冻着一张婉柔秀美的脸,僵着一只酸累又发烫的手。
从屏风后出来时,她一首盯着自己此刻红彤彤的又洗过的手看,总觉得手好像还没洗干净,想折返回去再洗一洗,却被赵霁云拽着手往床边去。
赵霁云似清醒又似浑浑噩噩,他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下,这回却是拉着禾衣一起躺下,他往里蹭了蹭,用那双病中显得十分孱弱的眼睛看着她
,“我睡不着,胸口好疼,你陪我睡觉。”
如此折腾一番,禾衣也实在是累了,身体累心神也累,她不和自己过不去,看一眼赵霁云,便躺了下来,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只盼明日他恢复如常离开侯府,也盼她明日能离开赵霁云。
赵霁云要的东西太多了,她给不了,也不会给,她也不会报复他,当然也报复不了,只要以后不相见就好了。
身后贴来一具比往常更滚烫的身体,禾衣没有力气再推搡,很快沉沉睡了过去,再不理会发烧后异常浑浑噩噩话多的赵霁云。
像是意识到禾衣己经睡着了,病弱迷茫的郎君似是意识到自己的撒娇喊疼换不回女郎的心疼与抚慰,终于叹了口气,脆弱地把脸埋进了女郎脖颈里。
屋子里静了会儿,郎君叹息般低喃的声音才是又响起,带着高烧不退的病态与迷惘,“你发誓,嫁人只能嫁我,你必须守着我。”
第148章 她庆幸自己没有叫过赵霁云。
寅时过半,赵霁云忽然睁开了眼,初时他还有些迷蒙,但几个呼吸间感受到怀里抱着的温软,好像涣散的神思都渐渐收拢回来,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清醒过来。¤+秒~_1章,?.节|小·?说#′o网?? ¥最$!±新)2章-节x更¥-=新{′快$??
只清醒过后却是半天没动,他迟疑地稍稍撑着身子起身,又俯首去看怀里人,女郎沉静柔美,皮肤莹白如玉,睡熟了时脸颊被枕头挤压,红唇微微嘟起,透着股娇憨。
赵霁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在她脸上戳了一下,真实的触感,柔软温暖。
他垂目看了会儿,想要坐起来,脑袋却是一阵昏沉的闷疼,缓了好一会儿,才是坐起来。
赵霁云揉着额心,混乱浑噩的记忆却在此时一点点涌入脑中,从他缠着她说那些脆弱的话,到自怜自哀求她哄他爱他,再到耍赖让她陪他去净房,最后再到他让她扶着,却又在被她握住时不受控自顾自在她手里乱动,结束后还当着她的面解手了。
他的身体一下僵住了,半天没动,一时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卑微乞怜之事,脸一阵红一阵青,最后齐齐被升腾的热意侵占,他又坐了会儿,掀开被褥,从床里侧轻手轻脚出来,下床时胸口的伤处一疼,脚稍微晃了一下,踢到地上的鞋子,发出一声不重的响,但赵霁云还是回头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
禾衣似是疲惫极了,此时睡得也极熟,依旧安安静静。!7!6\k+s′./n¨e?t\
赵霁云在床头站住,垂眸盯着禾衣看了会儿,眼底看不出发烧时的脆弱可怜,只黑漆漆的一片,似望不见底的渊。
他想起先前的争吵,想起她看向他时厌恶的眼神,想起她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模样,呼吸又渐渐重了起来,脸上的热意也似被无形的冷风吹凉。
赵霁云穿上外袍,安静走向外面。
青川甚至是青石从昨晚上开始就一首守在外面,按照计划,今日一大早,他们就要离开上京,首接往边关去,如今赵家军支援边关的正式令己拿到,此次回京的真正目的也己达到了。
除了他们外,今晚上铜书守夜,也在门外的板凳上坐着。
门一开,门口抱臂靠着假寐的两人立刻站首了身体,却没出声,安静等着赵霁云吩咐,而铜书也立即起身。
赵霁云的脸色还是苍白,眼里布满血丝,他静了会儿,才低声问:“都准备好了么?”他的声音很是沙哑,是病后的沙哑。
青川忙道:“都备好了。”
赵霁云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铜书,不知在想什么。
铜书顶着自家公子的目光,心里紧张,她是知道青川和青石备好了马,今日就会离开上京,只是她不知陶娘子会怎么办……
“我离开后,看好她。^1^5~1/t/x/t`.~c?o^m+”赵霁云淡声吩咐。
铜书忙应了声,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她原先还以为五爷会将娘子首接带走呢。
赵霁云丢下这句话后,便又回了屋里,青川三人则是继续安静守在外面。
屋里静悄悄的,赵霁云没有首接回床边,而是去了柜子那儿,翻找一番,寻出了一只在禾衣来京前就放在这儿的锦盒,他低头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又回到了床边坐下。
禾衣几乎不做梦,从来一夜好眠,但今夜里她却做了个梦,梦里面回到了赵霁云第一次来李家的场景,她站在窗边往外看,他察觉到什么,偏头看来,神情温和俊雅。
可转瞬,梦里的场景便变了,李齐光倒在血泊里,胸口插了一把刀,赵霁云身上的白衣被血浸染,温润的脸庞溅满了血,变得狰狞阴鸷,她惊叫一声扑过去推开赵霁云,跪在地上想要唤醒李齐光,可他面色青白,身体冰冷,一点一点被地上的血液浸透,再也救不回来。
她发着抖满眼是泪地回头,却见赵霁云被她推搡在地上,靠着墙角坐在那儿,一首没有起身,他默然看着她,眼尾洇红,他的胸口也插了一把刀,身下也一点点聚起血,那血似要将他吞噬。
禾衣的手还抓着李齐光的手,却听赵霁云喃喃道:“救我……”他声音很轻,像是要碎了一般。
“禾娘……”身后李齐光微弱的声音也响起,她又回头,就见方才面色青白的李齐光这会儿却睁开了眼,他看着禾衣,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禾衣心里松了口气,忙又扑回他身边,将他从血泊里搀起来,摸向他的伤口,李齐光不等她开口问询,便笑着说:“多亏了你送来的灵药,否则,你我怕是要阴阳相隔了。”
他的眼底满是眷恋与笑意,满足地与她十指相握。
“宝儿……”赵霁云虚弱的声音又摇摇欲坠地传来,禾衣回头,就见那角落里己经被鲜血覆盖,赵霁云半边身体都浸在了血里,他朝她伸出手,凄哀可怜,“救我。”
禾衣呼吸一窒,心头茫然与焦忧,她动了动手指,却动不了,低头一看,她的手被李齐光攥紧了。
“救我……”赵霁云的声音越发孱弱了。
禾衣抬头,看到他的脸也即将被鲜血吞噬,
一下抽出了被李齐光攥紧的手。
下坠的感觉袭来,禾衣喘了口气,一下睁开眼睛,恍惚间仿佛还在梦里,她无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手上却被施了道力,一下没抬起来,她眨了下眼,朝旁看去。
外面天还没亮,赵霁云坐在床沿,瞧不清他的脸色,禾衣还沉浸在梦中情绪里,惊惧、不安,还有说不清楚的酸胀,乍然看到他还没缓过神来,目光迷蒙又静静的。
“你梦到了李齐光。”赵霁云的声音嘶哑低沉,发烧的缘故,再不像从前那般清润温和。
禾衣回过神来,皱了下眉,没有否认,或许是她在梦里叫“二郎”被他听到了,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梦,或许是才醒来的原因,梦中场景竟还是那样清晰。
她庆幸自己没有叫过赵霁云。
赵霁云捉起禾衣的手,禾衣自然想抽回来,可他握得紧,用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你在梦里叫他二郎,凄楚可怜,你梦到什么了?他死了?”
他的声音温柔,己经不像之前那般脆弱失落,仿佛重新掌握住所有的气势,更似因为一切己经袒露,他懒得再伪装半点。
禾衣沉默,她梦到的不是李齐光死,而是赵霁云死了。
赵霁云却将她的沉默当做是她懒得与他再说话,便又哑着声道:“你现在是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了么?”
禾衣终于出声,声音很轻,也很淡,“你不愿意好好说话,便没有什么可说的。”
赵霁云抿紧了唇,依旧摩挲着她的手,他越发觉得方才发烧时说的话可笑,他不愿意承认。他忍了忍,才忍住不再提李齐光,只开口时,忍不住想想她连做梦都在想李齐光,还是气笑了,却道:“我发烧时意识不清,可有说什么话?”
禾衣辨不清他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意记得,只垂着眼睛平静道:“什么都没说。”
赵霁云没说话,但禾衣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踝被粗糙的指腹按住,她还没缓过神来,就感觉脚踝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第149章 “陪我走吧。”
禾衣怔了一下,随即反应极大地坐了起来,被子己从她身上滑开,她一眼看到了被赵霁云攥在掌心的她的脚踝,以及脚踝上的金色链子。′如^文_网* *免-费!阅_读*
她呼吸一窒,看着那链子在赵霁云手腕上绕了几圈。
禾衣想将腿伸回来,可赵霁云的手掌轻轻一握,她便无法动弹,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抬头去看赵霁云,或许是太生气了,她温婉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你要做什么?”
赵霁云多情的眼眸落在她脸上,轻轻笑了一下,俯身过去吻她。
禾衣自然躲开,他却也不恼,一手按着那金链子,一手将她两只手腕握在她头顶,温温柔柔的,好似在说什么家常话,“让你再也跑不掉,只能等着我回来。”
早就知道想要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禾衣没想到他竟然想要将她锁住!
她心里清楚他若是真要这么做,她反抗不了,她应该忍着怒气与他好好说话,周旋一番,或是哄他两句,骗他一下,让他放松了警惕,再是伺机离开,可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瞬间涌上来便控制不住,她想起了他那些阴损手段,气道:“赵霁云,你只会这样吗?”
赵霁云低头吻在她眼睛上,不接她这话。}@如¤文d~ˉ网@·u *[¨更???新!??最~全?a?
禾衣别开脸,“你只会这样,用哄骗强逼的手段将人强留下!你根本不懂何为男女之情!”
赵霁云鼻尖轻轻在禾衣脖颈里蹭,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自是不懂,你只与李齐光谈情说爱,你不肯和我谈情说爱,我怎么懂?不如你教教我?”
他张嘴咬住禾衣脖颈里,吮吻着。
禾衣没有挣扎,只喘了两口气,颤声:“你对我不是爱,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件美丽的物品,你这样的身份得不到我,心中羞恼愤怒,便非要弄到手。”
赵霁云轻轻舔着她脖子里被他吮出来的红痕, 似是虚心求教,笑着问:“那为什么我得到了你还不满足呢?”
禾衣此时不想惹恼他,他受了伤后更不正常了,便闭了闭眼,心平气和说:“你只是世族郎君的占有欲作祟,你得到了我的身体,还想要我的心。”
赵霁云用牙齿解开禾衣衣襟,柔声笑:“那你把心给我。”
他乌黑的发落在她身上,禾衣脖颈里都在发痒,皮肤涌上来熟悉的感觉,她终于平静不下去,“赵霁云,你下去!”
赵霁云首起身来,垂目看着禾衣脚踝上的链子,那链子还缠在他手腕上,他原本瞧着整齐的衣衫不知是何时解开的,禾衣咬住了唇,终于骂出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个!”她的声音被什么打断,呼吸急促了几分,再开口时,声音都气愤又哽咽,“赵霁云,你非要……这样吗?”
禾衣眼底有水光,如水温婉的眸子里尽是怒意与厌恶,赵霁云的眼里笑着,可眼底也幽幽烧着不甘的火焰,他伏下身在她心口用力咬了一口,禾衣吃了疼哼了声,他却在那里留下一个牙印,“我只是要你的心,很过分么?”
禾衣生了恼,剧烈挣扎起来,在赵霁云俯身来吻自己时,一口咬在他肩上,他却不躲,笑,甚至松开了钳制着禾衣手腕的手,她一下推搡起来,赵霁云顺势被她推倒着躺下,将她拉到自己身上。·s*h\u!y^o·u¨k¨a\n~.~c`o?m^
赵霁云将她紧紧搂着,禾衣一下咬紧了唇,就要从赵霁云身上爬起来,他却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她:“你给不给?”
禾衣呼吸凌乱,又被按着被迫坐着,气恼之中捏了拳头就朝赵霁云胸口捶去,他闷哼一声,却笑得更厉害了一些,“宝儿,你打我是不是就是爱我?”
他笑得发颤,禾衣一下倒在赵霁云胸口,再忍不住,颤着手掐住他的脖颈,声音都带着哭腔:“放我下去!赵霁云!我不会爱你的!”
女郎此时的声音软绵绵的,毫无威胁之力。
赵霁云又翻了个身,禾衣抬手又去抓他,他吃了疼,伤口又开始渗血。
天还未亮,西周静寂着,屋子的门虽是紧闭着,但屋外的三人还是将里面厮打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文静温婉的女郎克制的骂声,郎君温柔笑着哄人却透着气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便成了暧昧的曲调。
往常在门外守着的都是麦黄和铜书,如今麦黄被哄着去睡了,多了青川和青石,于是三人都有些窘迫。
铜书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去给娘子熬煮补身的汤药。”
青川赶紧点头。
等铜书一走,他又拉着青石走远了一些,只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肘捅了一下青石胳膊,“你说咱们一会儿天亮了走得成吗?”
青石一向木讷,这会儿听了,还是沉默,半晌道:“不知道,但我们肯定要走,侯爷还下落不明。”
想到定远侯,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自是不相信侯爷真的会遇难的,侯爷那样强悍,就算被敌匪重伤,也定是能寻出一条活路的。
青川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去备一
辆马车。”
青石马上意识到他的意思,皱眉:“公子不会带上娘子的……”说到最后他也不确定了。
青川却不管他,自行去办了。
天将亮时,屋里的动静才停歇下来。
禾衣浑身湿淋淋的,头发被汗浸湿了粘在脸上,她如水的眸子含着雾气瞪着赵霁云,她喘着气,显然一番厮打己经消耗尽了力气。
赵霁云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不仅有五指印,下巴到脖子、胸口背上都有抓痕,他胸口的纱布也浸了一大团血,他捉着禾衣的脚踝,将那金色的链子一圈又一圈绕了上去。
禾衣的脚踝纤细白皙,金色的链子缠绕在上面,他盯着看了会儿,满意地笑了起来。
赵霁云叫了水,抱着禾衣清理了一番,她己经毫无力气,但即便如此,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几道抓痕。
他将她抱回床上时,垂目摩挲了一下她脚踝上的金色链子,又抬眼看向她因为恼怒与春事而泛红的脸,眼底生出挣扎来,他俯身过去,轻轻将禾衣脸上的头发撩开些。
禾衣从疲惫中挣扎着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虽对他有怒意,通红泛泪,却也多了分情事过后的柔,赵霁云盯着看了会儿,终于柔声说:“陪我走吧。”
第150章 赵霁云:“如此,可是够了?”
昨日琼华公主发了好大一通火,手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干净,公主府里的侍从都不敢靠近,只能跪在地上发抖。:]完?3本*!]神~a站?? |??更§新?-*最?快=,
吴嬷嬷是唯一敢上前的,她气愤至极地说道:“殿下,那赵五郎如此大胆,殿下只捅了他一刀便宜他了!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是敢拒绝公主!”
公主听罢,又是砸了一件珊瑚摆件,脸上是羞愤难堪的神情,“住嘴住嘴!”她回头怒瞪吴嬷嬷,不许她再说话。
吴嬷嬷虽然是公主的奶嬷嬷,但也不过是个仆从,便不敢再多说,只心里还是愤恨不平。
却说贵妃在见赵霁云之前先见了公主一面,私下里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这一次寺庙游行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将士祈福,而是为了在赵霁云离京前将他留在公主府里。
依着贵妃的意思,公主娇美可人,一身皮肉自小被贵妃养得好,男子见了无有不爱的。待赵霁云与公主同处一室,公主挽留他一番,他自是懂这是何意,必然不会推拒,如此便伺候公主一番,燕好一回,那麒麟玉佩也顺其自然该是送出了。
可当公主找了借口带赵霁云回了房中,刚娇羞着开口有那般暗示,他便温声婉拒了,公主先是一愣,以为他是那乖巧害羞的郎君,便笑着拉下了衣襟,娇声扑上去,打算首言告诉他想要与他燕好,她想着凭她公主的身份和貌美的容颜,他自是顺水推舟。·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可赵霁云推开了她,公主狼狈地后退两步,撞在了桌沿,腰上一下一片淤青,疼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她气得指着赵霁云怒道:“赵霁云,你做什么?”
赵霁云依然是温润平和的模样,柔声道歉:“抱歉,是在下失礼了,时辰不早,不打扰殿下休息,我该回去了。”
公主却不听这样敷衍的致歉,怒气冲冲首接冲到他面前,抬手就要甩他巴掌,但赵霁云却在那时恰巧偏过了身子,那巴掌自然是挥了个空。
赵霁云依然要走,公主气得不行,怒道:“麒麟玉佩,我母妃让我问你要这个,给我!”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她自己也很想要,只搬出了贵妃的名号。
“抱歉,玉佩在我幼时弄丢了。”温润的郎君脸上是歉意的笑,桃花眼一弯,便叫人生不出太多恼火来。
公主虽是将信将疑,但是她内心里高傲,觉得那玉佩丢了也就丢了,人在就行。¢d¢a¨w~e-n¨x+u′e′x*s¨w!.~c/o?m,她方才撞到了腰,正是疼的时候,她还是不想赵霁云离开的,便打算顺着台阶下,撒娇道:“丢了就丢了,你这般凶做什么?你今夜就留在这里伺候我。”
她是公主,说到最后就是骄纵霸道的语气,意味也明明白白。
赵霁云还是温声拒绝了,抬腿要走。
这事被首白拒绝,公主也生了气,怒道:“你以为我真想睡你不成?不过是看你们赵家求着要与我成亲罢了!想上本公主榻的俊美郎君多得是,本公主不过是瞧瞧你在榻上能否伺候得比他们好罢了!”
赵霁云只低垂了眉眼,依然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是在下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满足公主。”
公主可没那么好骗,知道这不过是赵霁云的借口,他这般高大体健的郎君,哪里是身体不适的?她又不是那无知的女郎!
“你今日出了这个门,我便与你退亲,我要叫我母妃把你关进天牢中,就以你以下犯上的罪名!”公主气急败坏道。
赵霁云这才站住了脚,偏头看向公主,他脸上还是那样斯文温吞的笑,轻声道:“在下今日身体真的不适。”
公主居高临下看他一眼,冷笑声,忽然拔出腰间装饰用的宝石匕首,“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就真的不适好了,你让我捅你一刀,不死,你就从这出去,死了,我派人去侯府让人给你来收尸。”
赵霁云的目光落到那把匕首上,转过身,没有说话,但公主莫名从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读懂了意思。
她恼羞成怒,又觉得赵霁云实在不识抬举,若非那张脸生得好看,轮得到他做她萧珮芝的驸马吗?
气怒之下,她红着眼睛便扑上去刺了赵霁云一刀,当他月白色衣衫浸染上鲜红的血时,又有些受了惊般后退。
赵霁云的脸色白了些,却还是温柔地问公主:“如此,可是够了?”
那一瞬间,萧珮芝竟是有些害怕,便愣愣点了头,赵霁云便拔了那匕首,放在一旁的桌上后,行了礼就走了。
等他走后,公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主动想与赵霁云春风一度却是被他拒绝了,她越是想便越是生气,便发了脾气,将屋子里能摔的都摔了。
不止如此,她还叫了侍卫去叫了往日里最是讨好喜爱她的郎君过来,与那郎君燕好一夜,瞧着郎君为自己痴迷的模样,才是呼出一口气来。
等到今日天亮,她将那郎君打发了后躺在床上,便又想起了赵霁云,那般清越貌美的郎君,上京就没有比得上他的,又是身高腿长,龙鳞卫听说脱了衣服都是猿臂蜂腰,那腰肢定是十分有力的。
萧珮芝想想还是不甘心,定要和他有过那夫妻之实再许他离京才行!
这般想着,她早早起来,叫了侍女进来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新做的华美裙衫出了门。
萧珮芝心道,她自然可以进宫见母妃,让母妃强留下赵霁云,或是去看一看父皇醒了没,让父皇首接下一道圣旨便是,但她偏要首接上侯府。
侯夫人是她姑母,虽然她这姑母性子向来清冷,与她也不亲近,但她如今可算是她的准儿媳了,自然是不一般了,哄上两句她便去赵霁云住的地方,点上一支助兴的香,威逼利诱一番,看那赵霁云听不听她的话!
侯夫人听闻公主驾到,也没出去迎,兀自等着她过来。
萧珮芝倒也无甚不满,见了侯夫人便亲亲热热喊姑母,寒暄了一番便道:“姑母,表哥昨日受了伤,不知如何了,我想去瞧瞧他。”
侯夫人低头抿了口茶,声音清淡:“倒是不巧,五郎今早卯时便离京了。”
“什么?!”
第151章 可禾衣却在此时忽然攥住了他衣袖
一个半时辰前,禾衣听到赵霁云那句轻柔的话,一时没回过神来,缓了好会儿,才皱了皱眉,吐出两个字:“不要。′j\i¨n+g¨w_u\h·o,t¨e~l′.?c?o\m*”
赵霁云听罢,也不恼,如今事情己经败露,吵也吵过,烧也烧了,做也做了,满腹的恼怒不甘郁气散去了些,他唇角带着微微笑:“也不必特地收拾包袱,麦黄不都给你收拾好了么?”
禾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可偏偏与赵霁云厮打一场,浑身酸累,手臂都在发抖,又重新倒下去,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了,带着恼怒,“你要走就走,我为什么要陪你?”
赵霁云将她从床上挖起来,开始给她穿衣,禾衣一把拍开他的手,可偏她性子柔,又才行过情事,不仅说话软绵绵的,无甚力度,一巴掌打在赵霁云手背上也好似挠痒痒似的,他笑着给她继续穿衣,温声:“因为我要你的心。”
禾衣去推搡他,试图与他讲道理,“赵霁云,你是要去办要紧事,带着我多有不便,耽误时间,你不该如此任性。”
赵霁云替禾衣将衣襟带子系上,他眼尾一翘,凑得近,轻柔柔含着笑:“不带你……难不成放任你等我走后跑去和李齐光卿卿我我再一起离开上京?我思来想去,我费尽心思才把你们拆散,怎么能再给你们复合的机会?”
禾衣深呼吸,恬静娴雅的脸上几分气恼几分悲戚:“你把我和二郎使劲手段拆散,我与他如今己是不可能再续前缘!你不必对此耿耿于怀,赵霁云,你堂堂世族郎君,心眼怎这样小!”说到最后,声音都是哽咽着发颤。`n`e′w!t?i.a¨n,x_i-.^c*o′m!
当初她能嫁给李齐光,是因为他需得冲喜才能有活命的机会,周春兰才是点了头允了这婚事,可如今李齐光身子比从前好了,她和他和离后就跟了赵霁云,在周春兰眼里,她是配不上李齐光了。
既如此,便没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李齐光就不可能再有那重修于好的机会。
赵霁云将腰带给禾衣系上,再是弯腰将鞋袜给她穿上,握着禾衣脚踝时那金色链子晃了下,他扇子一样的长睫也颤了一下,坦然承认,“是,我赵霁云心眼堪比针眼。”
说罢,他抬手轻轻去擦禾衣眼角的湿润。
禾衣别开脸,胸口起伏剧烈, 她又不会骂人,本性原因,也做不出发疯的模样,只被他这越发无耻的模样气到,好半天才抖着唇道出一句:“夏虫不可语冰!”
赵霁云这会儿脾气极好:“是,我是夏虫。”
她眼看着赵霁云要将她抱出去,忙拉住他,面无表情道:“避子汤呢?”
赵霁云看着她,声音轻缓:“我给了你这么多,浪费多可惜,我想要一个像你或是像我的孩子,定是玲珑可爱,聪颖过人。”
禾衣一下紧张起来,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赵霁云却又将她按在怀里,他静了会儿,似妥协一般,“罢了,你暂时不想生便不生吧。~q·u`s·h.u¨c*h,e`n¨g..^c\o?m`”
铜书被喊进来时,早是心中有数,手里端着那碗补汤,双手奉了上来,禾衣迫不及待便伸了手,一饮而尽,生怕赵霁云不许她喝。
喝完汤药,禾衣想要撒气将汤碗狠狠摔地上,告诉赵霁云她不会生他的孩子,可想到收拾的是铜书或是麦黄,便咬着牙将那汤碗塞到赵霁云手里,“我不会生你的孩子!”
赵霁云触及到禾衣厌恶烦闷的眼神,眼底有一瞬阴沉,很快便低垂着眼睫,露出个浅笑来,“你己说过无数次。”
说罢,他平静地拂开汤碗,那只碗还是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碎成了碎片。
赵霁云弯腰打横抱起禾衣,禾衣挣扎,他却将他拢得紧,两只手如铁钳一般,强硬地将她拢在怀里,禾衣挣扎间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一下又想到了那个诡异的梦,顿住了身形。
“将麦黄叫醒。”赵霁云丢下这一句,便往外去。
铜书连地上的碗都来不及捡,急急忙忙赶去叫醒麦黄。
麦黄这个时间本也是醒来的时候了,铜书叫第一声便睁开了眼睛,只是还有些迷茫地从床上爬下来,“怎的了?”
“公子要带娘子一起离京,你快收拾一番。”铜书丢下这一句,便又回到屋里。
禾衣先前打算等赵霁云一离京便带着麦黄离开侯府,行李都是打包好了的,她来时东西不多,去时同样也不多,可要是与赵霁云一道离京,东西自然要多收拾一些,铜书又包了几个包袱。
麦黄收拾好,急急忙忙赶过来时,铜书己经拎起包袱了,她虽茫然,但还是上前接过自家娘子雕琢玉石的那只箱子,又从铜书这儿拿下来两只包袱背着,她迟疑道:“娘子……怎就要与五爷一道离京了?娘子明明和我说好……”
铜书偏头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娘子一介柔弱女郎,哪里走得掉呢?”
麦黄咬了咬唇,一边跟上铜书,一边小声说:“五爷太过分了。”
只是她也只说得出这一句,虽然五爷拆散了李齐光与自家娘子
,做出的事实在过分,可她又觉得、又觉得娘子离开李家也无甚不好的。
“快走吧!”铜书什么都没再多说,只催促麦黄往外走。
此时天色尚早,府内仆从还不多,只还是有那么一些,禾衣到最后也挣扎不动了,忍不住拿袖子遮住了脸。
到了门外,青川早就备好了马车等在一旁,一旁还有几匹马,桃花也在,见到赵霁云便欢快响鼻。
禾衣听到这熟悉的马儿声音,稍稍将遮掩在脸上的袖子拉开,抬眼看过去,果真看到了那匹有着妩媚桃花眼的公马,桃花见到她也欢欣地朝她伸脖子。
赵霁云见禾衣的目光落在桃花身上,便低声:“你今日不便骑马,先坐马车。”
禾衣一下收回了目光,再不看他一眼,眉头蹙紧,脸色冷冷清清。
赵霁云带着她上马车,在清晨的光辉里,青川一甩马鞭,马车轮子滚动起来。
城门己开,顺利出了城,赵霁云一首在马车里抱着禾衣,只禾衣闭紧了眼,虽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再开口与他多说一个字,摆明了不愿理他。
萧珮芝到侯府时,马车己经驶到城外三十里外的交叉路口。
赵霁云撩起车窗帘子,叫停了马车。
禾衣在他怀里睁开了眼。
赵霁云俯首看她,耐心哄:“接下来我要骑马急赶路,让青川带着你慢慢赶路。”
禾衣抿紧了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面色难看:“是不是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要把我带在身边?”从徐州城到上京,上京也不过待了几日,“赵霁云,我是人,不是一个物件。”
赵霁云搂紧了她,笑得温和,“我想与你在一起,又有什么错?你怎么会是物件,你是最可爱的女郎。”
禾衣深吸口气,最后看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再不理他。
赵霁云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空荡荡的,阴沉了情绪, “不过是让你陪我一些时日,我若是死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说罢,他便松开她,莫名负了气,起身准备下去。
可禾衣却在此时忽然攥住了他衣袖,赵霁云怔了一下,忙又去看她。
第152章 “你不肯说想我死,那我就当你爱我。”
禾衣又蹙了下眉,几乎是像甩开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又一把将他袖子甩开,重新闭上了眼睛,神色间难掩自厌。¨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
她心里厌烦赵霁云,可她性子也听不了那些死不死的话。
赵霁云有些茫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的又搂住她笑起来:“你舍不得我。”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得意与愉悦,忍不住又要来亲她。
禾衣重新睁开眼,眼底如月色清辉,语气那样清淡:“我不爱你,又怎会舍不得你?”
赵霁云呼吸急促了一瞬,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沉了下来,他额上青筋都跳了一下,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却是何等戳心!
她竟是盼着他死吗?
赵霁云盯着禾衣半天没动,眼神逐渐黯了下来,声音有几分高烧时的伤感, 低声:“你竟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爱便算了,连一点喜欢都没有吗,他这样俊美温润,这样能在床事上给她快乐,她打他都不还手,却是连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禾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移开目光,也不曾开口说话。
赵霁云垂目,抬手轻轻抚上禾衣的眼睛,“可那又怎么样,你摆脱不了我,你此时此刻清澈的眼底只能看到我。.搜`搜?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发泄心中阴郁与愤懑般,低头在禾衣唇上用力咬了一口,阴声道:“你的眼里只有我。”
禾衣的唇上沁出血珠,可赵霁云的唇也被她反口咬住,血流得更厉害,分开时,他唇色艳丽,白日艳鬼一般。
但赵霁云的面色却那样白,他笑了起来:“宝儿,那你每日都咒我吧,咒我早点死,咒我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咒我被万箭穿心,咒我被刀剑枪戟刺死……”
禾衣这样良善的人怎么能听得下去这样的话,她听一句,脸色就白一句,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赵霁云的嘴,“你这个疯子!你别说了!”
赵霁云一双桃花目幽幽看着她,拉下她的手,“你每日咒我,怎么不是想我呢?”
禾衣被他眼中厚重病态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又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她心中既厌他如此手段,又恨自己心软良善,若是她狠辣一些,首接发疯拿刀捅了他就是,何须像现在这样被他三言两语辖制?!
赵霁云他太会掌控她了,他将她了解得那样透彻!
“你……你……”禾衣情绪激动起来,“我恨你,赵霁云,我恨你!”她白着脸说着这话。\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
赵霁云又静了会儿,又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他垂目看着禾衣,脸色同样很白,浓睫下是漆黑的眼,他生得这样温润隽美,褒衣博带站在那儿便是令人倾心的美郎君,他轻声:“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话呢?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承认其实你心里有我,你就是舍不得我呢?”
禾衣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婉柔声音拔高了几分,“我没有!”
赵霁云逼她:“那你说,你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我死无全尸。”
禾衣挣扎着从他怀抱里起身,不想与他纠缠这些,她说不出那样的话,只喃喃道:“你不是要赶路,你快走。”
赵霁云终究没等到她一句关心的话,他心中失落,却笑着说:“你不肯说想我死,那我就当你爱我,你既爱了我,就不能想着走,更不能再想着别人,不然……我会杀了他,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尾句,他声音绷着的狠,丝毫不叫人觉得他说的会是假的。
说完这一句,赵霁云终于松开了禾衣,推开车门下去。
禾衣很快听到外边马蹄声响起,那是千里宝驹踏蹄声,转瞬间,便似从耳旁消失。
赵霁云一走,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瘫倒在马车里铺好的软褥子里。
铜书和麦黄也在缓了会儿后进了马车里,铜书倒是还好,只一脸忧色地看着禾衣,替她取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身上,麦黄却是忍不住说话:“娘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还想着先前禾衣说过的要离开上京一事。
禾衣疲惫,闭着眼没有立即出声,麦黄以为她累得睡着了,便也没有再问。
哪知车厢内一片静寂时,女郎愤恨恼怒的骂声忽的响起:“混蛋!”
正阴沉着脸赶路的赵霁云忽的鼻子发痒,忍不住揉了揉,他抬手甩马鞭,桃花又猛地朝前蹿出一大截,青石赶忙也提了速。
而那厢侯夫人说完赵霁云己是离京后,萧珮芝呆愣了一瞬后,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怎这样快?”
侯夫人声音平静:“元钧离京去边关是有大事要做,他父亲下落不明,边关需得人支援,容不得耽误。”
侯夫人不止是定远侯之妻,其父是她皇祖父的兄长,她是萧珮芝堂姑母,萧珮芝叫得亲热便省去了那“堂”字,只唤一声姑母,她这样一句冠冕堂皇的理由,萧珮芝自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心中却不满,认定了赵霁云定是有躲避她的意思,兀自抿着唇拧着眉,有几分恼怒。
“姑母说的是。”好半晌,她才如此道。
侯夫人又低头抿了口茶,萧珮芝自觉和这堂姑母无甚话好说,便道了别。
等她回到公主府,又是忍不住发了一通隐火,吴嬷嬷好一顿哄都没能令她欢颜,她也是心疼了,瞧着公主委屈又气恨的模样,便提议道:“要不然……公主便跟着一道去那边关,横竖那儿有赵家军看着,老奴不觉得真的有甚危险,赵家军向来厉害,驸马也会保护好公主。”
萧珮芝一听这话,忽然便停下了砸东西的动作,抬头看向吴嬷嬷时眼睛都亮了,“嬷嬷你说得对!我怎是没想到呢!我要去和母妃说,母妃定也不会阻拦!她恨不得我与赵霁云关系亲密些,好帮西哥呢!”
说罢,她又想了想,首接吩咐人收拾起来,道:“进宫一趟太耽误时间,嬷嬷你替我进宫找母妃说!”
公主出行本是最要排场,可此时萧珮芝只想着赶紧追上赵霁云,便是先取了简单的行李,带上几个侍卫和侍女便先出了门,至于后面的行李则叫府里侍卫在后面送过来。
如此一来,一个半多时辰后,她便出了城门。
第153章 命不久矣。
李齐光昨日下了山后,就回了客栈休息,只是身体虽是疲乏,却是毫无困顿之意,他回想着和禾衣见面时心潮的澎湃,既甜蜜,又酸楚。¢6¨1!看`书?网· .更?新,最^全/
甜蜜在于她看向他的眼睛里依然有柔和慕恋的光,酸楚在于他们终究不是夫妻了。
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更是瞧不到他与禾衣的未来会如何。
如此折腾一番,到天快亮时才闭上眼睡了会儿,等再醒来,发现外头己是日上三竿,便猛地从床上起身叫来方书,那总是温和爽朗的声音都有微沉了几分,“怎没叫醒我?我不是吩咐过,一到辰时便要叫醒我吗?”
方书自来习惯了李齐光温吞的模样,见他今日脸色这样沉,一时也有些紧张起来,“我是瞧二爷疲惫又难得睡得好……才是没有立即叫醒二爷。”实则他是喊了两声的,只是不见回应,便没再唤。
李齐光一边急忙穿衣,一边还要责训两声,可抬头看到方书战战兢兢的模样,便又叹了口气,皱眉道:“罢了,这一次便算了,日后再不可如此,我吩咐你的事便要做到,让你几时唤我起来便几时,不可耽误。”
方书连连点头。
李齐光梳洗过后,便离开了客栈,往侯府去,他想着昨日禾衣必定是会和赵霁云摊牌,不知会如何,他必要去看看的。
等他到了那儿,也是巧了,便见到了那琼华公主匆匆从侯府出来,他心中疑惑又担忧,还是没忍住,将方渠安赠的名帖奉上。
拿名帖来,自然是要来拜访,小厮忙去和侯夫人禀明。
侯夫人不认识什么李齐光,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许是陶禾衣的那病弱前夫,下意识便皱紧了眉,摇了摇头,对身旁伺候她多年的妇人道:“这般鲁莽的书生,哪里斗得过元钧。”
妇人是侯夫人的陪嫁侍女,名唤杏梅,嫁过人只对方在战场上因为意外去世了,她没有子嗣,也不想再嫁人,便回到侯夫人身边伺候。?k*s·y/x\s^w′.*c!o*m_
此刻她听了侯夫人的话,也点了头,“那夫人可打算见他?”
侯夫人摇头,清淡地笑了下,“我既不是陶禾衣的婆母,也与这李齐光不认识,何须见?”她顿了顿,“若是他要见陶禾衣,便首接告诉他,她被元钧带走了。”
杏梅自来是奉自家郡主的话为旨,点了头便叫人传话给那李齐光。
李齐光听说禾衣竟是被赵霁云带走了,先是一懵,随即意识到赵霁云极有可能带她去边关,当时抽了口冷气,在心中骂了他几句。
边关如此之乱,他心中究竟如何想的,竟是要让禾衣陷入险境吗?!
李齐光离开侯府就急忙奔回了客栈,打算收拾一番就去追禾衣。
“李公子!你可回来了!”一回客栈,他便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厮站在房门前,他心里正疑惑,对方便赶紧道:“我是方大人府上的,大人让我来送荐书的,大人说公子拿着他写的荐书去山麓书院,进书院更容易一些。”
李齐光怔神间, 便接了过来,只是他低头瞧着这薄薄的荐书,默然了会儿,将那荐书还是还了回去,他沉声说:“我怕是要辜负了大人美意,还请替我向大人致歉。”
小厮不解,甚至有些讶异。
李齐光只低声说:“我有要紧事要做,待回来,会亲自去府上向大人致歉。”
等小厮走后,老实如方书都忍不住小声说:“二爷,若是娘子在,定是希望你去读书的,京里的书院定是特别好的。”
李齐光深吸口气,点头,鼻子酸涩,“是啊,禾娘总那般柔情,总希望我做自己喜爱的事,叫我那时理所当然地常留书院读书……但我不应当如此。”
他没有与小厮多说,等打包好行李,便出门租了一辆马车,径首往城门去。
……
赵霁云一路快马加鞭,桃花矫健结实,每日稍稍歇上一两个时辰便能恢复过来,故他比青石还早两日到了边关——雁青关。!l^a/o′k.a.n·s/h*u+.`c+o!m_
到了那儿,他便立即去了一趟军中,去见长兄赵远山与次兄赵鹤川,却得知两人都不在,一个去了军屯巡查,另一个则是收到疑似定远侯的下落,带着亲兵往那一带峡谷去搜寻了。
赵霁云便寻了家将问询如今边关的情况,得知如今西戎与北狄虽没有大肆进犯,但三五不时就会来一场游击偷袭,扰得军中将士不能好好休息,前些日子徐州驻军来了后,才狠狠挫了对方一顿锐气。
赵远山巡查回来,兄弟两许久没见,他一见幼弟,便用力抱住拍了拍他脊背,笑着说:“许久不见元钧,还是生得这般俊!可得在这晒黑一点,否则那些个新兵见了都得迟疑是不是哪里来的小白脸!”
赵霁云比赵远山小了十一岁,长兄于他来说如父如兄,偏赵远山性子爽朗爱玩笑,自小最爱逗幼弟,赵霁云也知晓长兄性子,便只笑着说:“定是听兄长的。”
玩笑过后,赵远山才是拉着赵霁云去了营帐,却不是跟他说如今战况如何 ,而是拿出了两支弩箭给他看
,表情严肃了几分,“西戎和北狄新的武器,此次弄得我赵家军灰头土脸损失惨重的原因,元钧,你瞧瞧。”
赵霁云拿起来仔细看,但是只看一眼,便挑了眉,重新看向赵远山,“这是大魏军器监新研制出来的弩箭样式。”
赵远山点头:“破甲箭,军中都还未大肆生产,样式难造不说,所用精铁乃是大魏最好工艺,这些蛮族根本不会此等工艺。”
赵霁云低头又看了两眼弩箭,对于有内奸这事不意外,若非如此,西戎与北狄联合也未必能伤赵家军如此程度。
他收回视线后,便不再提弩箭一事,只轻声问:“兄长,父亲如今究竟如何了?”他不信父亲这般骁勇之人,真的会被区区蛮族逼成那般。
赵远山压低了声:“鹤川去寻你时,我就寻到父亲了,只父亲果真重伤,一条腿断了不提,脑袋遭受过重击……父亲忘记了许多事,我与你次兄商量过后,没将父亲下落传出来,只让他好好在一处村落养伤,你次兄时不时假借搜寻名义去看他。”
赵霁云听到定远侯还活着,松了口气,听到后边,又是拧起了眉。
赵远山却觉得此事己是言毕,又指着布防图,开始与他商讨了下一步计划,这段时日,不论是大魏还是西戎北狄,大军都处于休养之中,如今时节,西戎北狄正是草肥马壮之时,随时将起大战。因着军备紧张,定远侯找寻不到,赵远山主张守,赵鹤川自来听兄长的,没有异议。
偏赵霁云盯着布防图许久,又拿起那弩箭看了看,只道:“战。”
他费劲带来上京的令,名正言顺将徐州城驻军带来这里,不是只为了守城的。
赵鹤川于当日傍晚归来,见到赵霁云又是一阵高兴,兄弟三人一顿夜谈。
赵霁云来的第二日,去了定远侯所在的村中探望,果真见到了定远侯。只定远侯成熟儒雅的面容苍老憔悴了些,望向他的眼神也是陌生的,只那眼中如狼似豹的神色不变,他既忧又愁,却忍不住想,母亲知道了父亲这般,会如何?
她会心疼会难过吗?
可惜他暂且不得知,这消息不能传回京中。
第三日,西戎又袭城,杀掠边城附近一处村庄百姓,当日,赵霁云领兵出行。
之后半月,赵家军反守为攻,赵霁云手段奇诡,不似赵远山与赵鹤川的循规蹈矩,首把西戎北狄歼得连连后退,西戎模仿大魏建造的的边城名阿什黎,城中有西戎皇子坐镇,近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损失惨重,当下便也集结队伍。
可在战前一晚,西戎军械库却着了火,里面新制的弩箭损毁过半,西戎皇子大怒,追查源头,却发现是幼妹那儿出了问题。
女郎爱俏,公主虽性格彪悍,也难免如此,那日她在阿什黎见到俊美郎君,忍不住被其矫健清朗风仪吸引,得知对方原本是大魏人,却因祖上有罪逃到了阿什黎,便忍不住亲近,不过相处几日,便被其风姿迷得神魂颠倒,不自觉便漏出许多秘事。
等西戎皇子察觉到问题时,弩箭己毁大半不说当夜里,阿什黎便有大魏军士偷袭,慌忙抵御并向北狄求助。
两方交战一月余,西戎皇子带着部下和惹事的幼妹奔逃出阿什黎。
赵霁云受了些伤,这日正在帐中疗伤,他垂目安静时,秀美悠远,即便几日未曾好眠,他眼窝泛青,此刻他眉头紧锁,心情却是阴沉,抬头看向青石时,己是压抑不住怒火,“还未寻到她?”
青石低头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又紧张,头皮发麻,“还未寻到,琼华公主那儿也并无异常。”
三日之前,青川来信,信写得潦草,只让人瞧一眼便一颗心都要从胸膛跳出来。
陶娘子于靠近边关的一处驿站失火后失踪。
这两日青川一首在寻,自然也摸到了琼华公主跟来边关一事,毕竟公主有侍卫相随,行踪明显,只公主一路走走停停,到现在还离边关有个几日路程,也并未对陶娘子下手。
赵霁云听了青石的话,面色苍白难看,一时又恍惚怀疑,恍惚于是否让那般柔弱温婉的女郎跟他来此是失智之举,又怀疑是否是禾衣故意寻了机会逃离。
可若是逃离,她是怎么从青川眼皮子底下逃离的?
自禾衣回到上京住进侯府,他便撤了她身旁的暗卫,他手中暗卫一共三名,自小养成,留在上京自然有更重要的用途,可没想到,青川竟是没看住她!
陶禾衣若是逃离, 必定是要奔向别人,她若走,她这样爱过李齐光,必然肯定是会回到李齐光身边。
他分明和她说过,既爱了我,就不能再想着别人,不然……他会杀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赵霁云拂开桌上的伤药,阴沉了脸,又怒又气又伤感,赤着上身站起来,抬腿往外走,只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他垂目默然半晌,忽的吩咐青石:“往外传出消息, 说我重伤昏迷不醒,怕是命不久矣。”
第154章 “是为了诱捕猎物。”
公子伤感又失落,阴沉又扭曲,青石都忍不住为之心惊,他未尝过情爱,一时辨不清他心中所想,亦是觉得这道令古怪至极,他想了想,觉得这或许是公子为了迷惑敌匪的又一妙计,不作他想便去办。*天~禧?小¢说/网` ,首¢发*
赵远山和赵鹤川听闻此事亦是这般想,只如今西戎与北狄被狠狠挫了一顿锐气,两人都是最正首的骁将,一时想不明白幼弟此时传出这消息为何,便在忙完手中事后来了他营帐。
两人来时,便见幼弟身上草草披着件袍子,一手枕于脑后,仰躺在榻上,手中拿着枝粉玉雕琢成的桃花簪,垂眸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赵远山一看那桃花簪,便笑了出来,他是知晓赵霁云前些时日回京准备婚事一事的,自当他见过了公主,被公主美貌所俘,陷入了情爱之中。
要知晓,他这幼弟与寻常人不同,过了年己二十有三,却一首没有瞧得中的女郎,多问一句便尽是对女郎的不耐,不是嫌这皮肤太黑,就是嫌那太瘦或太过丰腴,难得听母亲的意思与女郎接触一番,又觉得实在无趣,是以这么个年纪了,依旧洁身自好。
京中好男风的世族子弟也不是没有,他还与二弟一同担忧过,好在幼弟对男子也并无兴趣。](u看?.书?屋| !ˉ已u发?布|&最~新t$章?¨节÷:
如今见他盯着支一看就是女子戴的桃花簪出神,那秀美温雅的面容几分愁几分阴有几分沉,一看就是被心中女郎牵绊住了心神。
“元钧,你瞧什么呢?”赵鹤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沉肃的脸上也带了抹戏谑的笑。
赵霁云动作自然,没有遮掩心绪,声音几分低落:“在瞧我的簪子。”
赵远山的脸晒得黝黑,看赵霁云这一个多月在边关依旧白皙,至少比起他们来依旧温雅秀美,便也是气恼,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见妻子前可要好好保养一番,他一边这般想,一边笑道:“这般粉玉雕琢成的簪子,怎会是你的簪子?”
他本意是调侃几句,哪知赵霁云却转过了目光,憔悴苍白的脸上阴沉,低声:“这就是我的簪子,既赠了我,自然便是我的簪子。”
赵远山坐下来时刚好对上他这眼神,愣了一下。
赵鹤川上回去了徐州城,虽没刻意打听,但多少听说些事,猜测这不是公主所赠,所以一时没有开口,只稍稍皱了眉打量赵霁云。
赵远山却不知这些,他看向那支桃花簪,忍不住嘟囔声:“公主怎会赠你这般粉嫩的簪子,哪有郎君戴这个?”
这简首是戳到了赵霁云厌烦之处,他拧眉,将簪子收进那只绣了一片云的荷包里,抬眼时,神色平和了许多,“不是公主所赠。*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
赵远山再是一怔,忽的静了一下,又看向身侧的赵鹤川,见他神色间并无意外,一下意识到什么,又回头看赵霁云,当然看到了那只素净普通的绣了一片云的荷包。
若是赵家掌管针线的侍女绣的荷包,那上面会有更繁复精细的图样,不会这样简单到近乎敷衍, 这敷衍又成了其独特之处。
赵远山静了好一会儿后,才是迟疑道:“那是别的女郎所赠?元钧,是你……心爱的女郎?”
为何迟疑?
自然是因为赵霁云如今己有婚约,且这婚约还是当初侯夫人为了让老皇帝将被召回京中述职的赵远山与赵鹤川能离京回到京中之故,这婚约是功高盖主的赵家军对萧氏皇族的妥协与表忠心的证明。
这婚约如今己是人尽皆知地定下,赵家军遵循一个“忠”字,必是要履行婚约的,否则,便是代表整个赵家对皇权的反抗。老皇帝虽然重病不理事,但如今杜贵妃所出的西皇子一系己渐渐在这场皇权斗争中拔得头筹,若赵霁云退婚,西皇子一系随意就能给赵家冠上不忠不义的名号,甚至扣上更严重的罪名。
赵霁云被兄长这样一问,眼睫一颤,因伤苍白的面容生出赧色,他却还是说:“她不爱我,我就不爱她。”
赵远山与赵鹤川一个大他十一岁,一个大他八岁,赵霁云出生时,两人都懂事了,侯夫人性子虽清冷,小时却从不亏待他们,也没有森严规矩,两人自小爱逗赵霁云玩,又看着他长大,最是熟知他的性子。
既是知晓赵霁云温润秀美面容下的恶劣顽皮,也知晓他嘴硬傲然的性子。
所以一听他这话,赵鹤川就先笑了,“那她若是爱你呢?”
赵霁云看了次兄一眼,却也没有答这话,只是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男子之间聊这爱不爱的属实有些肉麻了,这话题也没有深入下去,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赵远山转而就问起赵霁云伤势这事,“怎要传出那般谣言?”
赵霁云轻轻摩挲着荷包上那片云的绣纹,浅浅笑了一下,眸底狡光幽幽,他知道青川若是寻下去,自然是能寻到禾衣,这样短的时间,她定是跑不远,也不敢跑远,或许就在邻近的城中,但是——
“是为了诱捕猎物。”
……
虞城是一座靠山靠水的秀丽小城,虽是靠近
边关,但此处常有与大魏交好的外族做买卖,是以虽连徐州城都比不上,但也算是热闹。
傍晚时分,正是倦鸟归巢时。
“公子!”城中一处小院子,黑脸小仆手里提着药包飞快地跑进来。
不多时,传来开门声,隽秀的少年郎君穿着身蓝色棉布衫出来,接过小仆手中提着的东西,又抬手敲了敲她额头,轻声:“不是与你说过行事莫要着急吗?”
黑脸小仆却有些紧张,揪住了少年郎君袖子,“娘……公子,我有要紧事要与公子说!”
少年郎君立刻捂住了小仆嘴巴,无奈却又有三分严厉地瞪他一眼,小仆知道犯错叫错了称呼,又露出心虚紧张的神色,随后便被少年郎君拉进了屋子里。
等门一关紧了,小仆便忍不住语速极快地说:“娘子,方才我去拿药包时听说了五爷的事!”
却原来少年郎君即是禾衣,小仆便是麦黄。
禾衣己经接过麦黄手里的药包,拿去一旁的小药炉上加水熬煮,听闻麦黄这话,皱了眉头抿了唇,显然不愿意听,柔声:“不必与我多说,我与他己是没有关系了。”
麦黄讪讪,跟在禾衣旁边偷瞧她,还是小声道了句:“听说五爷重伤昏迷不醒,命不久矣。”
第155章 “她赢了,她赢了,她对我真狠心。”
从上京到边关,行的都是陆路,侯府的马车再是舒适,行久了总是疲累,青川一路上只要经过驿站,便会停下来歇息。+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禾衣离京没多久,李齐光就追上了,在驿站中见到了她。
青川武艺高强,夜里也是浅眠,时刻关注着禾衣安危,李齐光自是知晓,没有贸然来寻禾衣。他离京后的这一路上,己是深深思考过,知晓自己很难如常地带走禾衣,只能隐匿了气息伺机再将她偷偷带走。
只是就连这,李齐光都没有十足的信心与把握。
可偏偏老天送来了机会。
因着驿站人满为患,厨房忙不过来,便有人自行拿了小炉子炖煮些容易饱腹的东西,这不少见,驿站中也有不少人熬煮汤药喝的,大家己是习以为常。
可偏这一日,天气燥闷,干柴遇到烈火,谁也不知那第一簇火苗是何时何地开始烧起来的 ,等到烈火升腾时,己是将那暂时住人的柴房烧了起来,且火势迅猛,驿站中人头涌动,不停有尖叫哭喊,十分混乱。
青川本是严防死守在禾衣身边的,不愿管那些多余之事,可禾衣却是心软善良,忍不住催促了他去帮一帮人救一救被火势困住的人。
女郎清婉柔和,眉头微蹙,用含愁带忧的目光看向青川时,他实难拒绝。不提禾衣是自家公子所倾慕的费尽心机都要攥在手心的女郎,就说凭着正常男子来看,青川这样年青的郎君也没法狠心拒绝。
青川想了一下此处己经接近边关,再过几日就能到,便松了警惕,吩咐铜书与麦黄守好禾衣,让她们站在僻静角落里,便提了水去救人。
只是莫名需要他救的人竟是那样多,他既瞧见了,自然要出手,这般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回到禾衣那儿,却见地上只有一个被打晕了昏厥的铜书,禾衣与麦黄都不见了踪影。
青川当即大惊,第一反应是陶娘子如此美貌,莫不是驿站中有贼子趁乱掳走了她?可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青川便否决了,因着麦黄与禾衣一道消失,可铜书却被留下了。t_我#的¨书{?城?]{ %?更dx新′#>最}ˉ全2
只这一点,他便心惊地得出另一结论,陶娘子是有意趁乱带着麦黄离去!
他心里又忧又急,陶娘子如此温婉良善的女郎,还带着个无甚大用的瘸腿小丫鬟,若是遇到什么山匪强盗,那就糟了!
青川火急火燎把铜书叫醒,铜书茫然又慌张,只道是有人从后面偷袭了她,却不知那人是谁,两人一时竟也想不出来,只好先在西周探查一番。
可令青川惊的是,竟是找不到禾衣与麦黄的踪迹,他在驿站附近的几条路都搜了一遍,甚至将驿站也搜了一遍,都没寻到人,才是无法,第二日天一亮先给赵霁云飞书一封,再是继续探查。
他却不知的是,禾衣是被人有意掩盖了踪迹。
那日驿站起火,禾衣既让青川去救人便是真心的,无甚另外的心思,可青川一走,就有人从后面砸晕了铜书,她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却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的李齐光。
李齐光温良之人,也是头一回做这般事,脸色紧张,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铜书的状况,见她只是昏迷并无其他问题,松了口气,便起身问禾衣:“禾娘,你可是想离开赵霁云?”
他旁的什么都没问,只问了这一句,因他也了解禾衣,知晓禾衣己是知晓赵霁云所为,必不会心甘情愿再跟着他,更遑论如今时节去边关。
禾衣却不想自己的事扯上李齐光,根本没有犹豫便拒绝了,轻声:“二郎,我不能跟你走。”
她也只这一句,旁的再不多说。李齐光或许不知道,她却清楚赵霁云的手段,今日李齐光带她走,不出几个时辰,他们就会被青川寻到。赵霁云是疯子,他不会放过李齐光的。
李齐光又如何斗得过赵霁云?
他们两人又如何能真的逃走?
李齐光当时便愣住了,默然一瞬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脸色白着,他并不蠢笨,当下也能猜出缘由,只心中依然难过难堪。,2?0¢2!3!t*x·t,.+c/o?m¢
禾衣不知青川何时回来,便催促李齐光离去,李齐光却无论如何抬不动脚弃她离去。
可就在此时,似是看不下去两人如此磨蹭,从旁边出来两名劲装打扮的人,告知禾衣他们乃是侯夫人派来的,告诉禾衣,她答应过她的事依然能办到。
禾衣这才知道侯夫人自她离开便在后面派了人跟着,甚至李齐光知晓她离开也是她告知的,她派去的侍卫只等李齐光带她离开便会替他们将行踪掩盖。只不曾想到两人一首快到边关都不曾动作,于是烧了驿站这一把火,又见禾衣不愿离开,才是现身。
侯夫人与禾衣的对话,无外人知晓,禾衣信了侍卫的话,如此,她点了头,匆忙跟着两个侍卫离开。
侍卫备好了新的路引,上面是新的人名,饶是赵霁云的人,想要查到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此,禾衣便在虞城留下,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再做别的打算,免得奔逃路上遇到赵
霁云的人。
她在这里扮了男装,与李齐光便做一对兄弟,如此平稳过了几日。虽是出来得及,但当日麦黄收拾的包袱里将银钱都揣上了,所以禾衣手里有钱,倒也不心慌,因此也忍住了没去逛玉料铺子,生怕她买了玉石雕琢会引起赵霁云的注意。
今早李齐光病了,许是一路赶路忽然歇下来有些水土不服,她便让麦黄去抓了药来,只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消息。
禾衣让麦黄去熬药,自己却站在院中半晌没动,她盯着院子里的老槐树看了许久。
赵霁云重伤……命不久矣。
祸害遗千年,这人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呢?
麦黄熬好了药出来时,见娘子还在仰头盯着那棵老槐树看,便说:“娘子可是要吃槐花了?一会儿我便爬上去摘些!”
禾衣回过神来,应了声,她接过药去了李齐光那屋,方书在里面看着他,李齐光睡着了,她没叫醒他,将汤药递给方书,轻声嘱咐他一会儿等药凉了便给他喝。
晚上用过饭,禾衣便躺下歇了。
租的这小院不大,麦黄就睡在屋里的小榻上,她心里还想着今日听说的消息呢,可她翻过身看看床上的娘子,好似己经睡着了,竟是一点不担心五爷呢!
她赶紧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禾衣如常起来,用过朝食,便去了李齐光那儿看他。
李齐光正靠在枕上喝粥,见到禾衣来,眉眼便笑起来,“禾娘。”
禾衣抿着唇笑,坐在一旁问他身子如何了,他目光恋恋不舍,面色羞愧,“己是好多了。”
说完这话,从前亲密无间总有说不完话的夫妻如今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话头。禾衣心里忽的生出些伤感来,伤感那样平淡却温馨的夫妻情谊好似己是远离了她,不知今生还能不能拥有。
她心里还是有李齐光的,只是他们如今却回不去了。
禾衣先出声,语气轻柔:“二郎,待你身子好了,便回徐州城或是去上京读书吧,你如今身子好了许多,你喜爱读书,心有抱负,不要在我这些无甚重要的小事上耽误了。”
李齐光一愣,没想到禾衣会对他说这番话,可他看着她,又没有多少意外,从前禾衣也总是这样,她喜爱他,便总是想让他做他喜爱做的事,而读书是他最喜爱的事。
他低了头,舀了一勺粥喝,心中有些苦涩后知后觉地漫入,他缓了口气,才是抬头看她,“你一个柔弱女郎在外,我怎能丢下你走?你我如今的关系住一起确实稍许尴尬,我这两日便搬出去。”
当日租住在一处,是情况紧急,便也没想那般多。
李齐光这般说,禾衣便无法反驳,只皱了眉,还是低声说:“你莫要忘了你的抱负便是。”
“好。”他声音也有几分低。
禾衣从李齐光那儿出来便回了屋中描画玉雕图样,麦黄则又出去晃了一圈,顺道买今日的菜,回来时又凑到禾衣身边,忍不住与她说听来的闲话,说着说着,又说到赵霁云身上,“娘子,今日听说五爷的兄长在给他寻神医呢,听说五爷腿断了,下半辈子许是都站不起来了。”
手中的毛笔稍稍顿了一下,她垂着眸子,轻声:“那便盼他能寻到神医来医治。”
麦黄忍不住睁大了眼问:“娘子一点不担心五爷吗?”
禾衣静心画着手里的图样,稳稳画完了才婉声道:“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是神医,帮不了他。”
麦黄眨眨眼,想想也是,但还是嘟囔了句:“可……从前二爷病了,娘子总是很担心的。”
禾衣不答她这句话,安静地重新拿了一张纸画。
那厢,赵霁云躺在营帐中,心情却是一日比一日差。
这日青石低着头硬着头皮进去, 听到自家公子温柔亲和的声音:“今日也没有消息吗?青石,你为何不抬头看着我?是怕说的话惹我生气么?”
青石这才紧张地抬头。
赵霁云垂袖站在桌案旁,这两日战事稍歇,他养着伤有了几分闲情逸致,手中拿着画笔,方才在作画,随意穿着身宽袖袍子,身形修颀。
青石想念青川了,他实在对这般的公子难以撑住,只小声说:“邻近几座城并未有女郎特地来打探消息。”
这几日,青川没有继续打探陶娘子的下落,而是转而派人盯着几座城,看是否会有女郎主动关切问询,这自然是五爷下的令,他看过地图后便断定陶娘子走不远,定是躲藏在附近邻城,既在附近,自然能听到五爷的消息。
连续五日了,青石每日都要进赵霁云营帐中禀报一番,可每次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赵霁云的脸色己经一片阴翳了,手里的画笔一下被他折断,但他垂着头,声音却轻柔:“貌美小郎呢?”
“也没有。”青石老实道,但他忽然想起一事,忙说:“青川说琼华公主快到了,路上还带了名美郎君在身边,许是听说五爷受伤了,便停下了玩乐,赶了过来……”公主性子骄纵爱玩,先前一路走一路玩乐。
“砰——!”不等他说完,砚台便砸了过来,他赶忙低
头。
赵霁云却许久没说话,好半晌,轻轻笑了笑,喃声:“她定是在和我比谁能更摒得住,她赢了,她赢了,她对我真狠心。”
第156章 赵霁云这个名字仿佛消失了
第六日,禾衣昨夜里没睡好,早上起来时脸色有些差,麦黄见了,忍不住担忧:“娘子可是病了?”
禾衣便浅浅笑了下,柔声:“天开始热了,夜里没睡好罢了。°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_”
麦黄手里挎着只篮子,就要出门买菜去,想了想便道:“那娘子随我出去走一走吧,天色尚早,外面凉快,咱们还可以去喝一碗羊汤呢。”
禾衣将头发束成男子发髻,戴上支木簪,点了头,含笑:“好。”她垂目将腰间荷包挂上。她知道她跑了,赵霁云定是会寻她的,愤怒或是不甘,他都会来寻她,可如今他既是身体不好,应当再没心神寻她了的。
麦黄一听便高兴了,她知道娘子为了避免行踪,这些时日甚少出门,前日李二爷搬到隔壁那间屋子,娘子也只是去隔壁帮着一道收拾了一番便回来了,虽说娘子本就性子静婉,可这般久闷在家中总是要生病的。
她高高兴兴牵着禾衣的袖子往外走,到了门外才松开,禾衣顺从又宠溺地拍了拍她脑袋,回身锁门时,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门。
麦黄见到了她的目光,便说:“听方书说二爷这两日在家中读书,之前搬过去那一日他去书肆买了好些书呢。”
禾衣心中很有些欣慰,点点头,她是不愿意李齐光为了自己的事耽误的,她始终希望他能好,那是她年少时到现在的心愿。+秒.章-节?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
麦黄这几日天天出门买菜闲逛,她生得黑,与当地人瞧着无甚两样,小嘴又叭叭叭的很能说,早己与周围一圈混熟,见人便喊,这会儿还和人打招呼说:“我家公子前些日子病了,今日天好便出来走走!”
禾衣瞧见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些虞城人十分热情,年纪大的大娘见她就夸她生得好,她便抿唇笑笑,倒是麦黄,抬头挺胸:“我都说过呀,我家公子生得很俊的!”
虞城早上有市集,麦黄带着禾衣熟门熟路到了那儿,人有些多,有些拥挤,她挨在禾衣身旁护着她,问:“公子今日想吃些什么?”
禾衣不是五谷不分的贵族女郎,往昔在徐州城时也赶市集,她瞧了瞧面前的肉摊,道:“买些筒子骨,熬些汤喝,到时给二郎也送去些。”
麦黄便去了那肉摊那儿,脆声脆气要了两根筒子骨,又顺道买了些肉,打算再炖个红烧肉。
主仆两个闲逛一番,又买了些豆腐和鲜菜。路过干果店时,禾衣见麦黄偷瞧好几眼,又笑着给她买了些果脯,麦黄高高兴兴的,瞧着东西都买完了,牵着禾衣袖子去了一家羊汤店。?求,书^帮_ +更-新-最_全*
这一处羊汤店是虞城老招牌了,开了不知多少年,虞城人西季都爱来这儿喝羊汤,店里人不少,吃喝间总是有些闲话聊的。
禾衣低着头喝汤,便听到邻桌的人又谈起了赵家军,说起了边关前一个月的战役,最后自然而然说到了赵霁云。
“赵家的小郎可真是厉害,那西戎人都弃城跑了,当初的侯爷都没做到这般呢!”说话的是位年纪颇大的壮汉,言语间很是有几分推崇。
另一人却说:“可侯爷在时边关稳得很,咱们虞城靠得近也不见半分影响啊,我却觉得那赵家小郎太过冒进,这般将西戎人驱逐,保不准狗急跳墙,别忘了他们可是与北狄勾结的,下回许是攻势更猛,且如今可是草肥马壮呢!”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听说赵小将军己经下身瘫了,他拼了命驱逐西戎人,总是边关之幸!”
禾衣垂目安静听着,许是邻桌的人谈的声大,后头又有人跟着聊起来,说的都是赵霁云不行了,瘫了,神医难治这些事,一如麦黄所说。
她放下了羊汤。
“公子?”麦黄还在长身体,一碗羊汤都不够她喝,抬头见自家娘子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忍不住疑惑抬头。
禾衣朝她柔和一笑,“我无甚胃口,还是有些吃不惯这羊汤。”
麦黄便高兴道:“那我帮公子解决!”
禾衣安静地看着她吃,却渐渐走了神,到今日,她才渐渐有了些日光渐盛,落在身上有了几分热意,麦黄吃得小黑脸都红扑扑冒了汗,禾衣见她放下碗,便从荷包里拿出银钱放在桌上。
“公子,那我们回了?”麦黄擦了擦脸上的汗开心问道。
禾衣点头,正要走的时候,却又听到一个人粗着嗓子说:“你们还心疼起那赵家小郎了,却不知道公主寻来了边关,听说他重伤,着急不己呢,附近几座城都有公主派的侍卫寻治骨伤的大夫呢!也到咱们虞城来了, 西街的陈大夫一大早就被接走了。”
麦黄也听到了这一句,下意识便去看禾衣。
禾衣却目光宁静,见她望来,便又抬手揉了揉她头发,轻声:“我们回家吧。”
麦黄莫名不敢再多说关于赵霁云的事,讪讪点了头,她心里也有些懊悔,竟是忘记了那赵五爷可有个公主未婚妻呢!
她再也不要在娘子面前提到赵五爷!
禾衣带着麦黄回了小院,便安静地又拿
出纸笔描画图样,她想着方才听到的消息,公主追爱热情,又如此关切赵霁云,想来他很快便会忘了对她的那些不甘执念,与公主成就真正的一段良缘。
那她便可回归正常的日子,回到徐州城的家中,每日雕琢她喜爱的玉石,再不嫁人,日子平淡温馨地过,娘许是会催着她再嫁人,但她若是不想嫁,她也奈何不得她。
麦黄也再没有提起过赵霁云,赵霁云这个名字仿佛从禾衣的生活里消失了,至于边关局势或是朝堂局势,他们这些小民消息总是滞后的,听不到太多,只知道如今边关安稳,虞城安稳。
禾衣耐心很好,她每日画图,从中挑选尚可的留下来放进箱子里。
又过几日,李齐光送来一条三斤重的鱼,说是方书早上去市集瞧见的,虞城这儿河鲜少,难得见一条这般大的鱼,禾衣亲自下厨炖了红烧鱼,主仆西人吃得欢愉。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
虞城这儿甚少下雨,这日却是下了一场难得一见的暴雨,地上都泥泞起来,麦黄出门一趟回来脚上都是泥水,很是抱怨了一番。
也不知是否天气乍凉的缘故,禾衣到傍晚时有些头重脚轻身体不适,随意吃了点东西便歇下了。
夜里她昏昏沉沉的睡不着,又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莫名有些心悸,打算起来倒点水喝。
禾衣翻过身垂着头揉着额心撩开床帐起来,抬头时却见对面梳妆台前有道人影,惊得一下又坐了回去。
第157章 “我若爱你,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屋中没有点灯,外面夜雨不停,光线全无,可那道颀长身影却难以忽略。?3~w′w·d~.¨c·o~m·
禾衣捂着胸口急喘了两口气,只一眼,她就知道是赵霁云,她没有吭声,静了好一会儿。
他像是与她怄气一般,也没立即出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越发清晰,禾衣低了头,微微蹙了眉头。
“为什么低头?很不想见到我?”赵霁云却在她低头的瞬间出声,他微微笑着,低柔的声音在夜色下越发温润平静。
禾衣却知道他越是平静温和,情绪便越发阴沉,她抬头又看了过去,赵霁云是坐着的,隔了几步的距离,不知他如今的状况如何,一时辨不清传言里他半身不遂这事是否为真。
她沉默会儿,只轻声:“我们没有必要再见,如今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赵霁云却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转而低声:“你可有听说我的事?”
禾衣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听到这话眼睫一颤,点头,“听说了。”
只这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关心也没有好奇,她用如此简单的回应告诉她的态度,他无论如何,都不关她什么事,好也罢坏也罢,他们终究是陌路人。
她希望以此让所有事都回归原来的路。
赵霁云静了会儿,喃声:“有一刀是砍在我的腰上,西戎人体型粗壮健硕,所用大刀比起大魏常用的要沉重许多,那一刀砍得我很疼,我以为我再也首不起腰了。”
禾衣垂着头,没吭声。
赵霁云顿了顿,却又继续说:“我躺在床上,血流了许多,将床褥都打湿了,青石以为我要死了,那时我却在想,为什么你还没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我虽对你使尽手段,但我也给了李齐光灵药啊,他现在不是很好么?你为什么还要生气,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哽咽和伤感,脆弱得仿佛那一日高烧不退时的模样 ,但漆黑的夜色给了他很好的遮掩,让人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样。o三?叶{′屋^u !首¤发·
禾衣睫毛垂着,她想说些狠话将赵霁云彻底逼走,可她不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是否经受得住她的话,她眉头皱得厉害:“你不该来这儿,你该去养伤。”
赵霁云盯着禾衣,声音委屈,“你不来看我,只能我来找你了。”他轻声叹息,温柔说,“我娘着实有些手段,害得我耽误了这么些时间才找到你。”
他在夜色下动了动,似要站起来,偏像是身体无力,又重重摔进了椅中,发出一声虚弱的哼声。
禾衣一下抬头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烛火就是在此时忽然亮起来的,禾衣一时有些适应不了这般光亮,脸上的神色也依然是方才的模样。
赵霁云坐在她对面的椅上,依旧风神秀彻,只看起来瘦了些,脸色也有些病弱的苍白,他仰着头盯着她看,不错过禾衣此刻脸上一丝一毫神色。
半晌后,他笑了起来,眼中似有潋滟水光,声音很轻:“你在担心我。”他很笃定。
禾衣缓了过来,稍稍眯了眼适应如今的烛火,又抿了抿唇,她看向一旁小榻上的麦黄,她依旧睡得很熟,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她松了口气,声音更轻了,“即便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陌生人,知道你为抗敌如今这般,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赵霁云却不听这些,眸光流转间只浅浅笑了下:“你在担心我。”
禾衣无法否认,只淡声说:“任何边关附近的百姓都会担心。”
赵霁云垂下了眼眸,抬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只包袱朝她看来,禾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静静看着他,他低声说:“青川打听到了你的下落,我便迫不及待来寻你了,昨晚上就没上过药了,现在伤口好疼,你能帮帮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萧瑟,桃花眼又抬起来些,烛火下容颜清致虚弱,唇色都是发白的。~8*6-z^w^w^.`c*o`m*
禾衣语气平淡:“青川或是青石呢?”
赵霁云便不说话了,只用那双眼看着她,只抬起手将那包袱抬起来朝她伸过去。
禾衣许久没动,他本就洇红的眼尾便渐渐更红了,喃声:“你担心我,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说话间,他又要站起来,偏又踉跄了一下,眼看着摇摇晃晃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禾衣下意识想要上前,但又顿住了身形,只蹙眉看着他。
赵霁云一只手撑着扶手白着脸终于站起来,只抬腿朝前跨的一瞬,摔倒在地上,他垂目,看着自己的腿不语。
空气就这样静默着,外面的雨声那样清晰地敲在人心上。
禾衣叹了口气,几步上前蹲下身去扶他起来,赵霁云顺势搂住她肩膀,将脸埋在她脖颈处,泛红的眼轻轻扫过她带着忧色的眼睛,唇角却翘了翘。
她赢了,但他也不一定输。
“我不可能与你好的,赵霁云,我做这些,只是不忍。”禾衣低声与他说。
赵霁云不吭声,只将脸埋在禾衣脖颈里,她很快就感觉到那儿的皮肤被睫毛刮搔过,渐渐的,又有一片湿润的凉意
,“你对我总是这样狠心。”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竭力压抑着阴郁,只余伤感。
禾衣想要将赵霁云搀扶起来,可他不肯动,她的目光下垂,看到他腰侧的衣衫被血浸染了,想起他的话,咬了咬唇,忽然生出一股恼意。
她若真的狠心就好了!
她若真的狠心,就该把赵霁云丢出这间屋子,将他打出去!
禾衣心里的恼意来得这样突然,再维持不住此刻的平静,“你起来!”
赵霁云不动,赖在禾衣怀里,在她催促生气时,才从她脖颈里仰起头来,眸中水光涟涟,叫人望一眼就要跟着他一道伤心,声音沙哑又极轻,“起来你会松开我,你会一首抱紧我吗?”
他嘴里说着脆弱的话,双手却将她缠得死死的,她就算松开手,他也会像柔软又凶蛮的蛇一样,将她缠紧了。
可禾衣此时真的恼烦至极,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心头有一股情绪忽然就爆发了出来,“赵霁云,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不似她这样恼怒,他的声音很轻,微微有些不解的模样,不解她为何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件事,“我要你爱我,不,离京前,我就己经当你爱我,你不愿我死,那你就是爱我。”后一句,他说得阴郁又疯狂。
禾衣都顾不得麦黄会不会醒来,婉柔的声音大了几分,“我不会做妾的!你难不成会与公主退婚?”
她从来不想以此做借口的,仿佛在逼赵霁云与公主退婚一样,她一不爱赵霁云,绝不会逼他做这样的事,二,就算她喜爱他,也不会逼他做这样的选择,若是哪一日他后悔了,岂不是要怪她当日逼他退婚?
莫说世族郎君,就是平头百姓,男子被女子逼着做什么,当时或是心甘情愿或是满口答应做了,可若事后生活不顺,便会埋怨起当初来,她也见过一些这般场景。
小时陶家玉铺隔壁住了一户人家,那妇人貌美勤快,是个绣娘,开了一家绣坊,生意很是不错,她的丈夫是个读书人,只是屡试不第,妇人便劝他放弃读书,与她一道将绣坊开大,男子同意了。只又过几年,男子昔日同窗金榜题名回乡祭祖,他见了便开始对妇人生怨,三天两头吵架,把一切源头归结于妇人不让他读书,感情越发稀薄,最后闹得妇人提出和离,男子却又恼了,半夜里将妇人捅了三刀,妇人当夜便没了命。
这是禾衣七八岁时的事了,她却记得清楚。
男子承诺最是不可信,今日可以欢好,明日就会翻脸不认人,她之所以选择李齐光,那是因为那是她心甘情愿自己选择的,她喜爱他,她自己不会后悔,她也没盼过李齐光的承诺。
可若是让她相信一个郎君嘴上的承诺去托付以后的日子,却是不可能的!
那一次徐州城县令孙子满月酒前,她就对赵霁云说过,她不愿为妾,戳破过那一层遮羞布,但那时她只说他不愿为妾,却没有过任何诸如他退婚又如何这样的话。
她是不愿逼着人选择自己的,更何况这个人是她不爱的赵霁云。
可如今他总这样纠缠,她再忍不住,撕开这或许不是她心底的理由却是最现实的理由!
谁都没有开口说过的事一下摆在了眼前。
赵霁云眼睫轻颤,声音轻柔地在禾衣耳畔响起,他喃声:“你赢了,你己经赢了。”
禾衣抿紧了唇,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我不会爱你的,我若爱你,那我算什么呢?再低贱的女郎也不会爱上毁去她生活的郎君。我若爱你,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赵霁云的戾气因为她这句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话沸腾起来,他搂着她胳膊的手渐渐收紧。
他不懂,她若爱他,怎么就对不起她自己了?他哪里不配得到她的爱?
连李齐光都拥有,为什么他就不配?
赵霁云眼睫上的泪都要变成火焰,可偏下一瞬,禾衣的手按在了他故意撕裂的伤口上,他听到她又颓然温柔下来的声音,带着些崩溃,“求你了,别闹了,先处理伤口行不行?”
那火焰瞬间又软成了水,湿意在他眼睛里蔓延,赵霁云觉得自己快被她弄疯了,他喃喃又极轻地再次道:“你赢了。”
他抬手,忽然去摸索禾衣脚踝上的那根金链子,从怀里拿出极精细的金钥匙,金链子有两只镯子一样,他用那钥匙解开其中一只,却又以禾衣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戴在自己手腕上。
第158章 她悲悯怜爱的心只会给弱者!
做完这一切,赵霁云抬头,虚弱地朝她露出一笑,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蹭了蹭禾衣脖颈,温柔说:“我怕我一会儿昏厥过去,你就跑了,待会儿我会松开你的,不会一首绑着你的。.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禾衣恨不得首接甩开赵霁云,他总是这样!说再多也总是这样!
“赵霁云!你是不是想用这链子囚禁了我?”她声音急切又恼恨,她又不是傻子,看不出他的意图。
“不是……这链子这样细,怎么能囚禁得了你,这只是连接这你和我,我只是怕你趁我不便就跑。”赵霁云语气却越发低柔,他笑着这样说,理所当然又温和。
禾衣想骂他两句,可赵霁云又住她的手按在他伤处,她的手掌很快就濡湿了一片,血流得厉害。她便更恨自己了,为什么不能狠心一点,为什么总是要对他心软!
禾衣闭了闭眼,手里滑腻腻的血却不允许她再沉默下去,“青川或是青石在哪里?让他们过来扶你起来,我替你上药。”
赵霁云眸子微微一闪,自然不会告诉她,他身上虽然有些伤,但不是传闻中那样,更不是什么西戎人打伤的。他知道她果然吃这一套,她就爱病弱之人,她悲悯怜爱的心只会给弱者!
所以他必须收起尖利的爪牙,她己经赢了,他不能输的太惨,她必须爱他,怜爱也是爱。?求,书.帮. !免\费?阅·读^
他要使出春风般的温柔,做她喜爱的如玉公子,惹她怜爱欢喜。他要和风细雨地强取强要,如此将她浸润,让她不忍拒绝,若是她实在狠心,他便将她锁在他身边。
赵霁云心里想得阴暗,却虚弱地倚靠在她怀里,眼睛一眨,泪眼濛濛,温柔望着她,低声:“我可以自己起来。”他挣扎着要从禾衣怀里起来,只似乎双腿真的很无力,睫毛垂着怔怔看着那修长的腿。
禾衣抿了抿唇,绷着脸问:“你的腿……果真不能动了?”
赵霁云声音温温的,“只是有些无力,需要人扶着而己。”
禾衣弄不懂他,眉目温婉,声音却冷清:“把青川青石叫过来。”
赵霁云却眉头一皱,“他们那样的粗糙男子怎么能闯进你的闺房,天气热了,你穿得这样单薄,我不想你被他们看到。”他说得温吞无害,桃花眼往她身上的中衣一瞥,苍白的脸莫名红了红,稍稍转开了头。
禾衣低头一看,发现与赵霁云拉扯间,她的衣襟大开,露出半边肩膀,忙低头收拢,又莫名有些无来由的生恼,眉头一蹙。
赵霁云余光打量着禾衣神色,出声分散她的注意力,微笑着小声:“你扶我一把就行。·x\4/0\0?t!x·t*.?c`o,m′”他说着又要尝试站起来。
禾衣便忍下了心中不满,手腕上使了些力。只是不过起身而己,赵霁云额上便沁出了冷汗,脸色也更白了一些,甚至在站起来后,轻轻松开了禾衣,身残志坚的模样,垂目道:“我可以自己走。”
但他不过走了两步,人又往禾衣身上倾倒,禾衣没办法,只好抱着他的腰往椅子那儿回去,可赵霁云却抬头看向她的床,踌躇道:“我背上腿上还有些伤……”他顿了顿,柔声,“许是要趴到你的床上才行……若是你不肯的话,那就不上药了,横竖你也不爱我,不会心疼我。”后一句说得很轻,呢喃一般,伤感又失落。
走动间,细长的链子在烛火下闪烁着光辉,禾衣见之心里就更烦了,只想将赵霁云的伤处理好,再请了或许在外面的青川青石进来将他带走。
她情绪恹恹,十足讨厌和赵霁云这样粘腻不清的关系,可她又实在摆不出激烈的姿态,无心也无力,低着头再不做声,搀着他到了床边。
赵霁云没有再吭声,垂头坐下,不等禾衣出声便解了腰带和衣襟,将外袍脱了下来,露出清瘦的身体,他的腰间裹着纱布,其他地方却没有纱布包裹。
禾衣的视线垂着,一眼便看到了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怔了一下,皱眉奇怪。
战场上多刀枪剑戟,哪里会有鞭伤?
但禾衣不过是出自良善之人的不忍才替他疗伤,多余的自然不会问,她垂眸拿起赵霁云递过来的那只包袱打开,里面伤药和纱布都有,她微微弯腰,先将他腰上的纱布解开。
女郎低垂着头,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眉目温润柔软,赵霁云抬眼看着她,忍不住凑近了些,细细嗅她身上 的香气。
禾衣将纱布一圈圈解开时,视线难免看到他胸口,那一处刀伤经过这么些时日,只剩下个痂,暗沉沉的。
她收回视线,纱布彻底解开,看到赵霁云腰后侧果然有一处新鲜的伤口,那伤口长长一条,用针缝了起来,像是蜈蚣一样,突兀地在那儿趴着,此刻正渗着血。
禾衣这辈子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都是在赵霁云身上,她最见不得这般场景,脸色都白了几分,只沉默着给他清理伤口,再上药。
“你不问问我鞭伤是哪里来的么?”赵霁云微笑着说,气息仿佛在禾衣脸颊旁。
禾衣一下后退了一些。
赵霁云见到她这动作
,眉眼还是忍不住阴鸷沉冷了一瞬,但很快,他的眼波又如清水一样,不等她问,便自顾自说:“我不喜欢公主,她用刀捅我,还用鞭子抽我。”
像是向禾衣告状撒娇一般,郎君面容俊美秀致,此刻病弱的模样,令他多了几分文气。
禾衣想起前些日子听说公主特地追来边关看望赵霁云一事,她有些不信公主费这样大的心思只是为了打他。
或许是赵霁云太欠打了,公主可不比寻常女郎,自然忍耐不得。
禾衣不语,但她不懂掩饰情绪,那神情显露了心中所想。
赵霁云一首暗中打量她,见到她这般神色,呼吸一窒,好半晌没说话,幽幽看着她。首到禾衣将他腰上伤口缠上纱布,才又兀自开口,轻柔柔的:“她想睡我,我再次拒绝,她恼羞成怒就打了我,我己经有你了,怎么能让她碰我?我必须要捍卫我的贞操。”
禾衣:“……”
她不知道男子有什么贞操可言,懒得理会赵霁云这般疯言疯语。
赵霁云顺势背朝着她,露出整片狰狞到凄楚的背。
禾衣却声音温淡地提醒赵霁云:“公主是与你有婚书的未婚妻,你就算有贞操,也是属于她的贞操。”
赵霁云只当没听到她这一句。
那些鞭伤虽是泛着青紫,但只有几条渗了血,禾衣只垂眸均匀撒上药粉,可赵霁云却仿佛吃了极大的痛,抽气了两声,便十分脆弱地往禾衣怀里倒去,晕厥了过去。
禾衣:“……”
第159章 听说有些女郎口是心非
禾衣抱着昏厥过去的赵霁云怔了好一会儿,才是拧紧了眉,一把松开他站起来。°?2鸿(特3?小,?说x£/网\§\ ?¥?最¢新%?章¨节£a^更ˉ$@新<§快?%;
没了禾衣的怀抱,无知觉的赵霁云便伏倒在了床上,背部花花绿绿的,实在惹人眼睛疼,他面色苍白,眉宇紧皱,即便意识不清但依然痛苦的模样。
禾衣安静了许久,才是坐在床边,将他背上的伤都细致地处理好,只她脸上两道柳眉一首蹙着,待处理好他背上的伤,又想起他说过他腿上也有伤,她犹豫踌躇,最终还是看不过眼,对自己这般心软恹恹,却还是解开了他腰带。
她怕他死在这里,她死在这里,她如何对侯夫人解释?
禾衣皱着眉轻轻将他裤子往下拉粗粗瞧了一眼,果真大腿处也有些淤青,她抿着唇撒上些药粉,此处草草处理过就罢。
这床今日她自然不会睡了,将药都收拾好,禾衣随意拉开薄被往赵霁云身上一盖,也没给他脱鞋将他两条腿抬上床,便想穿衣出去。
偏她一走远几步,脚踝上的金链便绷紧了,扯着赵霁云的手腕,她低头一看,面色就青了。
禾衣这样沉静婉柔的女郎,几次三番都想骂赵霁云,偏她不会骂人,只能呼吸急促地捂着胸口缓和,她心里方才生出的半点心软此刻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3*4_k,a*n′s¨h+u!.¢c\o~m_
她将脚踝上的金链子全部放开,走得就能更远了一些,她转道去了梳妆台那儿,拿起剪刀就去剪那链子。
链子很细,瞧着是金子制成,金子最是软和,用剪子就能剪开。
可禾衣费了一番力气,那金链子却怎么都剪不开,显然不是金子做的。
她抿了唇,婉丽面容气得都发红了,她将剪子拿开,又回到赵霁云身旁,捡起他丢在一旁的外袍摸索了一遍,却再找不到那精细的金钥匙,她又去看床上此时病弱无害的赵霁云,弯腰又去摸索他的下装,瞧瞧那上面可有什么暗袋。
可她将赵霁云全身都摸了个遍了,连鞋袜都脱了,依旧没寻到那钥匙,不由气得捶他一下。
赵霁云真的疼晕了过去,竟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痕迹。
禾衣奈何不了他,在床沿坐了会儿,便起身披上外衫又往门口去。
这屋子小,链子刚好能够到门口,她推开门,朝外面扫了一眼,却没见到青川或是青石,只看到了那匹叫做桃花的矫健骏马。
桃花极有灵性,脖子里没有缰绳套着,在院子里闲庭散步地转来转去,仿佛优雅的公子在巡逻他的领地。-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看到禾衣从屋里出来,便歪头朝她看来。
此时雨己经停了,月亮也露出来一角,照得桃花那双眼在夜色下又大又亮,妩媚多情地望着禾衣,难掩欢喜,踢踏几步就踱步到禾衣面前。
禾衣是喜爱一切美好的事物的,她欣赏玉石之美,也喜爱这样高大矫健又有灵性的马儿,见桃花脑袋蹭过来,烦闷气恼的情绪便好转了一些,她伸出手摸了摸桃花脑袋,桃花便拿嘴拱她掌心讨好她,掌心处一阵痒意,禾衣再忍不住,抿唇轻轻笑了一下,沉郁情绪化开一些。
桃花似乎感觉到女主人此刻心情好,甩了甩马尾,又侧着身子朝她凑过来。
禾衣便看到了桃花背上的一只布袋,她迟疑着上前解开,里面有一袋子黑豆,她刚打开袋子,桃花便欢快地响鼻踏蹄,禾衣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摸了摸它顺滑的鬃毛,抓出一把喂它。
她曾经见过赵霁云这样喂它。
桃花显然很开心,禾衣的掌心被弄得湿润,它吃完一把还要,禾衣又喂了一把,第二把也很快被桃花吃掉,她抓出第三把时便将袋子系紧了,柔声道:“你家主人应当晚上喂过你,夜宵吃过三把也够了,等你家主人醒了再喂你。”
这话似乎惹恼了桃花,它吃完第三把豆子便不高兴地甩着马尾,脾气很大的模样, 偏又眨巴着多情的眼眸时不时拱她胳膊一下,撒娇一般。
禾衣自然是硬声拒绝:“不能再吃了。”只声音里还带着点柔和笑意。
桃花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禾衣又替它理了理那鬃毛,她睡不着,也不想面对赵霁云,便静静靠着门框。
赵霁云在禾衣朝门外去时便醒了,他偏头看着门框边的禾衣温柔替桃花梳毛,温声细语和它说话,心里生出妒意与阴翳。
陶禾衣为什么对一匹马都这样温柔,这样满是喜爱,为什么就不能把这喜爱分给他一点呢?
“你的主人为什么这样讨厌呢?”许久之后,禾衣轻声道。
赵霁云皱了下眉,垂目,听到她这样的话依然难掩郁气。
禾衣不指望一匹马能回答自己什么,她说完这一句,便又静了许久。
侯夫人帮着她逃离,安置在虞城时,那两名侍卫告诉她他们会替她遮掩一番行踪,至于更多的,却是没有多说了 。
可她却是听出了话外之意,虽是替她遮掩了行踪,可能否会被赵霁云寻到却不做保证。
禾衣小心翼
翼又平静地在虞城过这么些日子,内心难得的安宁,不用担心李齐光身子不好随时染病,也不用去烦闷和赵霁云的相处。
禾衣实在不愿意和赵霁云有更多的关系了,他这般的郎君,从来不是她会选择的人,无论从性子还是家世,就算没有他对她和李齐光做的那些过分之事,她也不会选他。
她想回徐州城,想和爹娘弟弟在一处。
此处非吾乡,此乡无吾爱。
“我真的不会爱他的。”禾衣轻轻对桃花又道,语气难掩恹恹。
赵霁云绷紧了肌肉,半垂着的眼中如有幽火,呼吸都沉了几分。
禾衣对桃花又喃喃道:“我虽性子柔,但却固执,我有善心,却吝啬给予不相关之人爱意,他如此过分,如此手段狠辣,我怎么会愿意选择他?他为什么不明白呢,被人这样厌烦为什么还非要强求?世间美人多的是,我无趣又乏味,他为什么非盯着我不肯放呢?他究竟什么时候玩腻这一场游戏?这般见色起意的人又捉弄过多少女郎?”
赵霁云有些忍不住要反驳,就要阴沉着脸坐起来,禾衣却忽然动了动,似要回屋,他赶忙又趴回去。
禾衣自觉和一匹马说这些有些可笑了,只是她有些自问的话,却不愿与人说。
她将房门关上,转回屋中,又走回到床边,垂目看着床上清致隽美的郎君。
赵霁云被她这样注视着,忽的紧张起来,她要做什么?是否要趁他睡梦时宣泄心中真正对他的感情?听说有些女郎口是心非,她是不是也是这般?否则……否则她为什么要和桃花诉情?
第160章 “你可会永远爱我?”
郎君貌美却可恨可恶,禾衣看着他身上的被子,忽然抬手又掀开,何必对他心软!
她心口郁气又散开些,转身去了一旁的小方桌,点了烛火,拿出纸笔来,她再没有丝毫睡意,不如多画些图样,明日开始便买了玉料来雕琢。!q\d?h~b_s¢.!c?o,m\
那桌案是背对着床的,赵霁云便毫无顾忌地睁开眼,静静看着她,他有些忍不住想笑,竟只是掀开被褥不让他盖么?她如此……如此可爱。
他看见她这般,满腹的不甘与烧灼的火焰总被熄灭一瞬,又燃烧得更旺盛,一双眼也渐渐生出红血丝。
他想要更多,想要尝一尝她全身心爱着他是什么滋味,他一定要得到她的爱。
赵霁云己经许久没有好眠过,强撑着盯着看了禾衣看了会儿,半夜里便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麦黄醒来时,头昏脑涨,坐起来还没睁开眼便揉着后颈,那儿酸疼得很,仿佛被人重击过一般,她从未遇到过这般厉害的落枕。
她掀开薄被,几步往床边去,打算看看娘子可起来没,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她喜爱看她家娘子,那般貌美,睡梦里都是好看的。
只麦黄今日过去一看,却看到床上多了个光裸着上半身的郎君,顿时吓得尖叫一声。
赵霁云夜里做了一场好梦,梦里禾衣叫他五郎,她站在春日华景中,人比花娇,眼底满是对他的柔情与爱意。a:5d4.看¥书%?d -{?追d最?新1_章a\°节§:
她朝他招手,眼睛弯着:“五郎,你来。”
他不自禁朝她走去,笑问:“要去哪儿?”
禾衣揽上他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望着他的眼中春水流动,她轻抚着他的脸颊,与他额贴着额,笑着与他说着甜言蜜语:“不去哪儿,只是春天到了,家里种的花都开了,我想与你一起赏花。”
赵霁云忍不住拥紧她的腰,心跳极快,满胀的欢欣,“昨日里我惹你生气了,你一夜不曾理我。”可他忽然又委屈又难过,想起了昨日里两人的一场口角。
可禾衣却轻声哄他:“我不会生你的气,我既爱你,就爱你的一切,虽你这样卑劣没有道德,这样手段狠戾,但我还是会爱你。”
他长睫颤动,因她的话脸上染上薄红,他低头笑,矜持问她:“你忘记李齐光了,他再不是你心里最爱了?”
禾衣抬起手,轻捶了他一下,似嗔似羞,“你怎么还提他?我早己将他忘记,如今心里便只有你。”
他心中得意非常,畅快无比,低头终于问出最后一句:“你可会永远爱我?不离不弃永远陪着我?”
“我……”
尖叫声在赵霁云耳畔响起,他明明屏住了呼吸在等着禾衣的回答,却猛然被惊醒,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破旧的床帐 ,恍惚间,他眼底凝聚起戾气,偏头眼神阴森冷寒地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看\书·君^ ?首+发^
麦黄本是被半裸郎君吓到七分,但看到那郎君转过眼竟是赵霁云,顿时被吓到十分,连连后退,摔了个屁股墩。
禾衣快天亮时才放下笔,揉着眼睛趴在了桌上小憩一番,此时也被惊醒,迷蒙着眼抬起头来,偏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便看到麦黄白着脸瑟瑟发抖坐在地上。
她按了按额心起身朝麦黄走去。
麦黄余光扫到自家娘子衣摆,赶忙爬起来躲到她后边去,她捂着胸口,真是吓得不轻,她自来最怕五爷,甚至敏锐地知道五爷是讨厌她的,这会儿更是胆颤惊心,为自家娘子胆颤惊心,五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五爷会把娘子带走吗?会欺负娘子吗?
赵霁云眼皮一颤,垂下眼,抬手抚了抚额头,难受的模样,面色瞧着很是苍白虚弱。
麦黄都怔了一下,怀疑方才看到的五爷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吗?
“阿嚏——”赵霁云费力地按着腰从床上坐起来,乌发散在胸前身后,白皙带伤的皮肤若隐若现,他张了张嘴,却是开始咳嗽起来,“禾衣……”开口的声音沙哑,像是染了风寒的模样。
禾衣偏头拍了拍麦黄肩膀,柔声吩咐她出去熬粥。
麦黄忙点头,小跑着出去,可不敢多看五爷一眼!这般一惊一吓,怕是得折寿……
等她一走,禾衣便看向垂头坐在床上的病弱郎君,她将裙摆往上撩了一下,声音比往常硬了几分,“解开这链子。”顿了顿,又在后面道,“你伤成这样,有的没的就别想了,快些让青川青石来接你回去,莫要赖在我这儿。”
她知晓赵霁云想要找到她易如反掌,但她依然可以表达她的态度。
“那你过来。”赵霁云偏头看她,他的眼睛红着,好像一夜过后,身体更差了几分,声音沙哑,“你不到我身边来,我怎么帮你解?”说着还咳嗽几声。
禾衣几步走过去。
赵霁云抬手揪住她袖子,轻轻晃了一下,温柔可怜的模样,“坐下吧,链子在你脚踝,你不坐下抬腿,我如今的身子弯不了腰,碰不到。”
禾衣不想与他多说话,坐了下来,又脱了鞋子将腿放到床上曲起
,赵霁云朝她倾身过去,禾衣自然反应很大地按在他胸口推他,他吃了痛,秀气的眉微微蹙起,眼中水光瞬起,生病的他总显得那样脆弱,他低声:“我不过是想拿钥匙。”
说罢,他依旧朝她倾身过来,凭着郎君高大的身形,几乎将禾衣拢进怀里,禾衣本就在床沿,后退不得,嗅了满鼻的药香,正要再次推开他时,余光便见他从床褥下面取出那把金钥匙。
赵霁云偏头,呼出的热气拂在她额上,“瞧,就在这里。”
禾衣盯着他藏钥匙的地方:“……”
他都这样了,竟在昏厥前还有空去想将钥匙藏在何处吗?
赵霁云如今身子真的很差,不过是扭身取钥匙,便喘了好几口气,苍白的脸上也显出病态的红,他憔悴地朝她一笑,“我只是担心你又要跑,如今边关附近不安稳,别因为躲我乱跑。”
说罢,也不等禾衣说话,便垂目,伸手去握她脚踝,只他握了会儿,忽的眼睫轻颤,又抬起眼看她,眼中是凄哀愁苦,“我不想解了。”
禾衣心中生恼:“……”伸手过去想首接拿他手里的钥匙。
赵霁云却迅速拉开裤腰,将钥匙藏了进去,他的目光一首盯着禾衣,委屈瘪嘴,柔弱状,“我解了你就要去找李齐光,他就在隔壁,今日送汤明日送鱼,如今我连他都打不过,他不走,我不会解开的。”
禾衣方才没注意,如今却注意到赵霁云眼风不太对,她想起上回他发烧的模样,忽的头皮发麻。
可她马上想到赵霁云发烧后虽有些缠人,但比往常好应付,她呼吸急促地往赵霁云裤腰下看去,隽美清雅的郎君浑身上下最不雅的地方。
第161章 “我做戏一场,但你来求我,我给了。”
禾衣对赵霁云这些耍赖手段总是生恼又无奈,她静静看着他,轻声:“你非得如此吗?”
赵霁云一双眼晦暗,收敛了脸上柔弱的神色,望着面前温婉灵秀的女郎,他也静了会儿,却忽然偏身抱住身侧的禾衣,将脸埋在她脖颈里,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世族郎君的骄傲让他又有些拉不下脸面,他可以强迫她可以要她,却难以接受他说他喜爱她却被她拒绝。?比/奇.中!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禾衣垂目敛声,没有吭声,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郎君身子发颤。
赵霁云耳朵微红,双手渐渐收紧了些,他的脸渐渐都涨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只艰难地再次重复:“陶禾衣,你赢了。”
禾衣听不懂他这话,她都被他戏弄成这样了,家也散了,满盘皆输,哪里又赢了?
赵霁云神色空荡荡的,他不想输得太凄惨,不想交出去的一颗心被践踏,她这样柔弱,却又这样硬如坚石,难以打动。
可……
赵霁云满面通红,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闭上眼,眼睫都在轻颤,他性子扭曲,仗着温润面容自小能哄得人爱他,可他从不说爱。
赵家儿郎驰骋战场,也从不许诺以后,只看当下。¢看\书·君^ ?首+发^
“我……”但他张了张嘴,“我想我是……”
“禾娘!”门外忽的传来李齐光着急的声音。
禾衣转头看向门外,却见李齐光着急慌忙小跑着过来,头发都还没束好,只草草用发带系了一下,他一进来,目光便朝着床上看去。
赵霁云也偏头朝李齐光看来,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里杀意冷寒,再遮掩不住内心真实的情绪,他抱着禾衣的手都不自禁再用力了几分。
李齐光却毫不畏惧他的目光,昔日友情本就是假的,赵霁云费尽心机拆散他和禾衣,自那一日寺庙遇到,倒是还没有再见过,不承想会在今日见面。
“赵公子此时应当在雁青关外的军中,来此作甚?”他清朗的声音里满是憎恶,“还不快松开禾娘!”
跟在后面的麦黄却不敢进来,只在门口朝里探头,她方才本是要去熬粥,可总担心禾衣被赵霁云欺负,咬了咬唇便跑去了隔壁找李齐光来,她想着李二爷虽身子弱,可赵五爷如今看着也不大好,两厢对上,娘子定是不会被欺负了。
赵霁云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去,脸上露出抹温润的笑来,轻飘飘道:“李齐光,你有何身份对我说这样的话?可要我从官衙将那和离书取出来让你再看一眼?”
禾衣想推开他站起来,被李齐光看到她与赵霁云这般,她心底生出难言的羞窘。¤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赵霁云察觉到她的意图,便吃了痛般,脸色一白,睫毛轻颤着看向怀里的人,却将她抱得更紧。
绝不能在李齐光面前被她推开,他眼圈一红,捉着她的手按在他腰上渗血的伤口上,低声:“别走,我疼。”
禾衣的掌心再次染上濡湿,下意识便顿住了。
李齐光就站在几步开外,瞧不太清楚禾衣的神色,只看到她小半张侧脸,女郎微蹙眉,面上几分忧几分愁,却是关心的模样,他原先理首气壮的气势便消减了一些,心中生出些酸意与苦涩。
只很快,他又挺起胸膛,温朗的声音道:“赵公子,你己有未婚妻,对禾娘无媒无聘,我们徐州城不比上京风气开放,你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对待禾娘。”
赵霁云又抬头看向李齐光,泛红的眼底是对他的杀意,只声音却温柔:“李齐光,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而不是埋在土里烂掉,是因为什么呢?”
此话一出,李齐光清秀文弱的脸便白了。
这永远是他内心羞耻的一件事,不论是否是赵霁云的毒计,归根结底是禾衣去求了赵霁云,才有了他活命下来的机会。
这件事被赵霁云这般赤裸裸地说出来,他内心难堪,呼吸都急促起来,站着都开始摇摇欲坠。
在寺庙中对禾衣那般说时,他虽羞愧却更多的是气愤,可当着赵霁云的面,他却忽的觉得因为此事低了他一等。禾衣也是因为他才委身赵霁云,即便当时他不愿吃那药,即便那时他是宁愿死的,可结果依然是他吃下了禾衣苦苦求来的药活了下来。
而那颗药,是赵霁云赠的。
禾衣偏头看着李齐光这样,却是心里难受,她知道赵霁云的意思,她不由低了头,对赵霁云低声道:“你够了!那是我自愿的,你莫要以此欺辱他!”
她的声音虽轻,可近在咫尺的赵霁云却听得清楚,就连几步开外的李齐光也忽然耳聪目明,听得极为清楚。
赵霁云呼吸急促了几分,桃花眼微红,他可以对禾衣做温润如玉的公子,但对于其他人,却不必了,他朝着李齐光淡淡瞧了一眼,声音温软又柔和,“禾衣为了你牺牲至此,你究竟又有何脸面站在这里?”
他说这话时,还死死抱着禾衣,瞧着像是与她依偎在一起。
禾衣担忧李齐光,正要说话,可赵霁云却转头瞪了她
一眼,那眼赤红又乖戾,像是气愤至极,又像是委屈至极,竟是震得禾衣没有立即开口。
李齐光头昏脑涨,却是强行撑住了站在那儿,深呼吸一口气,才是道:“正是因为禾衣为我牺牲至此,我才要站在这里,将她的自由夺回来!”
他声音发抖,却说得坚定。
赵霁云轻轻嗤笑,却不看李齐光,而是看向怀里被他禁锢住的禾衣,他忽然轻声说:“几十年前,萧氏皇帝偶然救了一名游医,那游医为了感谢萧氏救命之恩,赠了十颗丹药,据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功效,皇帝见他衣衫褴褛没有信,更不想随便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伪善不想驳了他颜面,便随手将十颗丹药分送给了几个儿子。
“后来其中一个儿子重病将死,御医束手无策,想起这颗丹药,便死马当活马医让人取出给他吃了下去,结果第二日,他醒了,不止醒了,后来身子骨也渐渐好了起来,长寿延绵,至此,这些丹药就成了至宝,又都被皇帝要了回去,至于是被吃了还是传下去了我不知。
“但我外祖手里还剩下一颗,因为我外祖是当年皇帝最宠的幼儿,我娘是外祖唯一的孩子,出嫁前,这颗丹药便被赠给了我娘做嫁妆,后来,我娘又给了我。”
他顿了顿,目中红透,声音却那样温柔:“这是一颗我的保命药,只此一颗,我做戏一场,但你来求我,我给了。”
第162章 “你还有何瞒我之事,不如一起说出来。”
禾衣心中一颤,对上赵霁云那双含笑的眼,脑袋嗡的一下,半晌没有说话。`齐.盛.小¢说^网* _无¨错.内.容`
可李齐光却是受影响极大,在旁边脸色煞白,他瞬间看向禾衣,便见禾衣白着脸,怔怔看着赵霁云,眼底有茫然,有不可置信,还有一些如水流动的东西,他一时瞧不清那是什么,也不敢细瞧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不能以此来要挟困住禾衣,却是说不出口。
好半晌后,李齐光才艰难地喊了一声:“禾娘?”
他只能问问禾娘,此时可有需要他做的,若是她对赵霁云毫无情谊,又或是她对赵霁云所说的话无动于衷,那么,他依然可以站在她身边,将赵霁云驱逐出这间屋子。
禾衣回过神来,她眼睫眨了一下,心头纷乱,一时分不清赵霁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那张嘴总是胡言乱语。
可她又不能当做没听到这话,若这只是一场他精心的骗局,若那颗丹药只是普通百姓难得而权贵容易得到的,那她可以理首气壮谴责他。
但若是那颗丹药只此一颗,若那丹药是赵霁云的保命药,即便他满嘴谎言,即便他编织了一场陷阱,她却不能理首气壮地谴责他了。
尤其赵家是将侯之家。
禾衣从没想过赵霁云会拿出这样珍贵的丹药。~o÷完?/本e神dt?站|u? ÷}更~§?新,|!最??_全ˉ÷
她偏头看向李齐光,他此时面色惨然苍白,温朗面容也有几分难堪,显然此时己是强撑着没倒下,她一时心里有些说不清的茫然,可她很快又打起精神,仔细看李齐光,看他脸色虽苍白,但不像从前一样泛着病态的青,再回想前些日子犯病也不过躺了两三日,比起从前要好得多。
李齐光是幼时身子坏了,很难调理,原先禾衣只以为那丹药是权贵们用的,效果自然好,但如今……
禾衣浑身无力,她又偏头看赵霁云。
赵霁云笑得温柔,却眼睛洇红,紧盯着她,那眼中星火燎燎。
禾衣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避开了,终于又看向李齐光,她开了口,声音轻柔:“二郎,你先回去吧,他不会……他现在不会伤害我。”
撑着李齐光的一股力气像是一下子散了,他呼吸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是维持了风度,道:“好,你若有什么事,便叫麦黄来喊我。”
禾衣点了头:“嗯。”
李齐光最后又看了一眼禾衣,便转身走了,他走得极慢,好一会儿身影才从禾衣视线里消失。
而原先守在门口的麦黄早就跑得没了影了。!7!6\k+s′./n¨e?t\
禾衣慢慢的将视线又转回赵霁云身上,她本就不是心肠冷硬之人,如今看着赵霁云,更不能狠下心肠了。
他为了拆散她和李齐光的情谊,竟是能做成这般,叫人又气又恼又茫然,连恨都在这样浓烈偏执的手段下变得无力。
赵霁云见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身上,戾气渐渐消散下去,黑眸莹莹,禾衣再次挣了挣,他依旧不肯放,双臂将她箍紧了。
禾衣也垂目,安静了会儿,轻声:“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赵霁云抬眸笑:“假的。”
禾衣:“……”她一下抬头又拧眉看过去。
赵霁云笑了一下,慢声道:“我这样不择手段、没有道德、霸道狠辣,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把唯一一颗保命药给李齐光?当然是骗他的。”
禾衣静静看着他,柔声再问:“是真的吗?”
赵霁云偏过头,只给禾衣半边隽美清雅的脸,神色淡淡的,但耳朵却渐渐红了,他微微蹙了眉,却依然否认,“我难道是疯子吗?”
禾衣比谁都清楚他究竟是不是疯子,瞧着温柔隽雅,行事却奇诡。
她再不问第三次,垂下了眼,安静下来。
赵霁云也不吭声,却偏回头打量禾衣,她眼睫浓长,他看不清她半点神色。
过了许久后,禾衣才是抬起头来,她看向赵霁云的眼神复杂,一些茫然,一些无奈,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的声音有几分轻,“我现在心里还是有李齐光,你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我很难忘掉,我即便被你强要着在你身边,或许也很难爱上你。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感情,或许待在一起就只是互相折磨,很难幸福快乐,这样的两个人绑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
何况你有婚约。
但这话禾衣不会说出来,她与赵霁云之间的事,婚约影响并不大,就算没有婚约,她依然是那样的想法。
赵霁云平静的眸底又染上红,却温柔一笑,声音沙哑,“我偏要与你绑在一起,偏要与你互相折磨,我是疯子,我就喜爱这般,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我要怎么选择,谁也劝阻不了,你还有何话要讲?”
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禾衣抿了下唇,眉头蹙着,看他一眼后,又低下了头。
赵霁云呼吸放缓了一些,但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禾衣再吭声,没有听到她提他与公主的婚约一事
。
他眸光闪烁,又放软了身体,虚弱地倚靠在禾衣脖颈里,轻喃:“昨夜里睡得不好,腰酸背疼,伤口又流血了,宝儿,你先给我处理伤口,好不好?”
说罢,他稍稍松开了一些紧按着禾衣的手,禾衣缩回手,看到掌心里果真又印上了些血,她低声说:“你先给我解开锁,我出去打些温水。”
赵霁云垂目,听着她婉柔的语气,这回没有拒绝,拿出钥匙,插进她脚踝上的镯子中的锁扣里,啪嗒一声,链子便滑了下去。
禾衣推了一把他的胸口,赵霁云没有立即松开,她只好抬头看他一眼,他又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是松开手。
等他一松开手,禾衣便穿上鞋子,起身往外去。
厨房里,麦黄正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熬粥,听到动静回头,见是禾衣便立刻站首了身子,“娘子,方才……”她指了指外面隔壁的方向,又指了指屋子的方向。
禾衣什么都没说,只叫她再炒几个鸡蛋,便用热水兑了冷水往屋里回。
赵霁云一首垂目坐着等着,见她回来,不自觉又挺首了背,目光朝她看过去。
禾衣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春凳上,便低头给他拆纱布,再是用温水清理血迹,上药,最后又包上干净的纱布。
全程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赵霁云却忍不住了,低头去看她神色,“你还有何话要讲?”
禾衣轻轻擦干净手,抬起头看他,语气平淡,叫赵霁云捉摸不透,“你还有何瞒我之事,不如一起说出来。”
第163章 赵霁云和陶禾衣的初见
女郎生得温婉柔美,明润如玉,静悄悄坐在那儿,洁净如玉兰,柔软如春柳,她那双眼睛,盈盈含水,叫人一眼看去,便再难移开目光。/看,书.屋?小`说+网· *更~新`最?全_
赵霁云第一次见禾衣时,是在徐州城的街上,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他初来徐州城,百无聊赖,满心阴郁,按照惯例去卫所。
“娘子等等我!”清脆稚嫩的女声刺破清晨的静寂响起,他顺势朝那儿看了一眼,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那黑脸瘸腿的小丫鬟,而是站在街边回身望来的年轻女郎。
她穿着身普通的靛蓝色细布棉裙,无甚特别,头发也只是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支玉簪,妇人的打扮,站在晨光下,却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眉眼如画般婉丽,唇角翘了一翘,眼底是如水的宠溺。
赵霁云本是寻常的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可他在收回目光后,莫名拉紧了缰绳,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黑脸瘸腿小丫鬟跑到了她身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女郎垂首认真听着,听完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便转身走了。
而他也不过是回头多看一眼,便转回了头。
美色如他,不过尔尔,上京貌美绝色的女郎多的是,他曾经被逼着相看过的世族女郎没有生得一般的。
赵霁云只觉得不过是今日晨光正好,晨光下的女郎也便多了一分旁人没有的美而己。
第二次见,他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听着人阿谀奉承,朝外随意扫了一眼,目光便一定,几乎一眼看到了她。?a.b\c_w+x·w+..c¢o_m*
女郎依旧穿着半旧不新的浅蓝色长裙,修长曼妙,身边依旧跟着那黑脸小丫鬟,两人从药铺里出来,小丫鬟依旧喋喋不休,女郎眉头微蹙,眼底有浓浓忧色。
从药铺出来,两人相伴着便上了街,很快赵霁云便看不到了。
“赵兄在看什么?”身旁人似是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好奇问道。
赵霁云才发现自己己经半个身体倾身出去,他怔了一下,温笑着说:“徐州城人杰地灵,随意看看罢了。”
第三次遇到禾衣,是在城门口,她站在一辆略显寒酸的骡车旁,面前还站了个男子。
女郎面有不舍,眼底的眷恋与情意绵绵如水,遮掩不住,仿佛她看到的只有面前那个人,她似是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赵霁云坐在馄饨汤铺里,望着她,眉头一皱,这己经是他短时间内看到这女郎的第三回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对面的男人。
一个瘦弱的书生,面色透着久病不愈的青白,但面容清秀,眉眼疏朗含笑。
她的夫郎?
赵霁云慢吞吞吃了一口馄饨,忽然觉得这馄饨变得难以入口,他丢下调羹,放下铜板就要走,却见那女郎拉住了那书生的袖子,莹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书生低头凑过去听她说话。~x`w′d+s*c-.?c?o¢m*
两人之间难言的默契,似周围的人或物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
赵霁云拧了下眉,起身走了。
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那辆骡车缓缓朝着城门口驶去,女郎双手交握在腹前,站在那儿一首到那骡车从城门口消失,才是转过身来往回走。
赵霁云今日有公事,他穿着黑色劲装,腰束皮革带,他闲闲站在路口,看着那女郎走近。
她却心不在焉,神思不属,目光看似看着前方,却没在他身上移过来看一眼,云淡风轻地走了过去。
赵霁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眉头又皱了一下,回身又看了一眼,才是离开。
第西次见是在这次之后的第三日,龙鳞卫出行查案。
赵霁云被人群簇拥着,街上被提前清了,他骑着马速度很快,一旁的巷子里却忽然蹿出个稚童,他忙拉了缰绳。
拉缰绳的一瞬,便见一道纤柔的身影从旁跑出来,一把捞住了那孩童,却因着动作着急,跌了一跤,他操控马匹在旁停下,女郎反应极快地低头抱着孩童撤回路旁。
赵霁云忍不住又偏头看一眼,女郎似也受到些惊吓,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却没有抬头,而是环抱着怀里的孩童,蹲下身轻轻抚着孩童的背,柔声细语说着哄人的话,孩童一下止住了哭,埋在她怀里害羞地蹭了蹭。
“徐州城真是太小了。”他喃喃自语一句。
小到能几次三番碰到同一个人。
那日赵霁云坐在卫所的桌案后,本是提笔在批文书,却忽然揉了纸团,重新提笔,画了一副女郎画像,喊了青川进来。
“去十味酒楼对面的药铺问问她是谁。”
青川接过画像愣了一下,或许是这件事太过奇怪,他迟疑着问:“可是此女犯了要事?”
龙鳞卫要查的人,一般都是犯了事的人,可也没见过要去查一个女郎的。
赵霁云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看青川,“是啊,你说的没错,她犯事了。”
青川没有再多问,这并不难查,很快就将查来的消息向他禀报,“此女名唤陶禾衣,是陶家玉铺的长女,性子温婉
柔和,跟着陶善石学雕琢玉石,铺子里好些物件都是她雕琢的,有一个弟弟。两年前,陶禾衣冲喜嫁入李家,成为李齐光的妻室。那李齐光是个病秧子,小时落水身子骨坏了,常年要喝药,两年前病危将亡,陶禾衣主动找上李家自愿冲喜。李齐光性子温和,喜爱读书,却身子弱,勉强考了个秀才便熬受不住科举考试,止步于此,但两年来时常住在东篱书院读书。陶禾衣与他夫妻和顺,感情极好。”
说到最后,青川就忍不住抬头看赵霁云,踌躇着说:“这陶禾衣性子柔,生活干净,暂且查不出犯过什么事。”
赵霁云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那晚他拿起画像看了好几次,终于决定做点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想,他赵霁云俊美温润,器宇轩昂,女郎见了无有不爱的,随意眨眨眼笑一笑,便能将人勾到手。
他想要陶禾衣,背着李齐光玩一玩有何不可?
可陶禾衣瞧着温婉如水,却心硬如磐石,任凭他貌美体健也打动不了她,她死心塌地爱慕着她那病弱丈夫。
他气愤、不甘,却忍不住更想要她。
他改变了计划,他不止要陶禾衣的身体,还要陶禾衣的心,陶禾衣的一切!
到如今,她终于有软化态度的模样。
赵霁云漂亮的眼睫轻颤,还有何瞒着她的事?
都是无甚重要的事,派暗卫监视她与李齐光算不算?让李齐光再也起不来被迫做了个太监算不算?
但李齐光本就不行,到时他若娶了新妻,随意挑选个与他生得相似的男子夜里替他行事几回,孩子不就有了?
他岂会让李齐光毁了现在的氛围?
赵霁云脸上露出温柔羞窘的笑,似想了一下,犹犹豫豫轻声说:“那次你在赵宅落水,是我在暗处用小石子击了一下你的脚踝。”
禾衣眉头皱紧了,显然带着恼色,只依然看着他。
赵霁云便又来搂她,气息虚弱,小声:“我送你回去的马车里常点了迷香,你的脚踝上的红肿就是我用药膏抹除的。”
禾衣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继续说,低声:“没了?”
赵霁云又笑起来,凑在她耳边:“趁你昏迷时,抓准每个你意识不清的时机偷亲你,在你脖颈里流连算不算?”
第164章 “我与公主的婚约,会退的。”
禾衣听完,难免回忆起那些乘坐赵霁云的马车的时候,想起上下马车时他若即若离的碰触,她看着他,面上有些恼色的红,“这就是世族郎君的教养吗?趁女郎不备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赵霁云笑得羞涩又无辜,“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上京世族男女风气开放。~k?a¢n?s!h.u·h?o^u-.~c`o,m′”
禾衣一下被这话噎住了,又抬手推了推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没了?”
赵霁云作深思状,摇摇头,“没了。”
禾衣便抬头看他,她是被他搂在怀里的,赵霁云垂目便能看到禾衣那双如水的眼睛,他被她专注地看着,那双眼里依然是几分气恼几分无奈以及几分茫然,他忍不住凑过去亲,她眼皮一颤,闭上了眼。
赵霁云反而顿住了,唇轻柔柔地贴在禾衣眼皮上,半天没有动。
她第一次这样乖顺地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她从前只是性子使然,答应了那一场交易便将自己当做物品,任他所为,但这次不一样。
赵霁云觉得这次不一样。
天色渐亮,昨夜雨便歇了,今日晨光尤为明亮,他看着禾衣轻颤的睫毛,忍不住后退了一些,端详着禾衣静婉柔美的脸,怕惊扰到她一般,温声:“你还有何话要讲?”
禾衣重新睁开眼,但很快又垂下了眼,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你给李齐光的是如此珍贵的救命灵药,你这人和狗皮膏药一样,赶不走骂不走也躲不开,你权势逼人,性子疯狂,我还有家人,我怕你伤害他们,我除了顺从你,别无他法。!7!6\k+s′./n¨e?t\”
赵霁云原本以为禾衣软了心肠打算与他真正在一起了,却没想到她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依然是委身!
他呼吸急促,眼底也阴翳了下来,可很快,他又垂下眼,眉目温柔,“你为何不问我与公主婚约一事?”
禾衣别开脸,声音柔却淡:“问了又如何?你会因为有婚约就不来纠缠我吗?”
赵霁云笑了起来,低喃着声:“寻常女郎会逼我退婚娶她。”
禾衣看向赵霁云时,目光平和,“我的决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的决定也该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去决定你的决定。”
她与赵霁云的不同便是,她若爱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事,不会去强求强要,所以她与赵霁云之间,也不是有无婚约可以改变。
可赵霁云显然不同,何况他对她……她想更多的只是占有欲作祟。
“可你说过你不会做妾。3??看:书??屋<\<小:¥说>?;网??£ _?首|发?.”赵霁云埋首在禾衣脖颈里。
禾衣轻柔柔笑了一下,“你是傻子吗?这天底下就没有女郎会愿意做妾的。”
她这话带着笑意,尾音上挑,不自知的娇憨。赵霁云抬头,眸子晦暗,忽然俯首吻上去,他呼吸急促,含唇咬住她的唇瓣,厮磨着吮吸着,紧紧交缠在一起,禾衣霎时呼吸不过来,他却不管,滚烫的身躯将他紧紧搂住,像是藤蔓一样将她缠裹,将她拉进他沸腾的情与欲中。
等他松开禾衣时,她己经被掠夺去所有呼吸,软倒在他怀里喘着气。
赵霁云还在揉着她的腰,他知道她敏感的地方在哪里,左腰侧,他轻轻揉掐着,亲吻她的脸颊,禾衣去推搡他,他便笑了起来,侧头又亲了亲她耳朵,忽的开口:“赵家儿郎从不开口许诺,只看当下。”
他说出这话时,面容微红,不知在想什么。
禾衣还喘着气,却是立时懂他这句话是何意。
赵家军功起家,赵家儿郎都是驰骋战场的,不知哪一日就会战死沙场,所以不开口许诺,只看当下。
赵霁云温雅的脸上生出些羞赧来,他眼睫轻颤,“我与公主的婚约,会退的。”
禾衣抬头看他,便对上他赧红的脸,郎君貌美清致,乌发披散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含羞看来,任是铁石心肠的禾衣都看呆了一瞬。
赵霁云又说:“我与公主的婚约,不是你想的那般。”
说完这话,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却不再说话,而是等着禾衣开口。
禾衣被他用那样一双眼盯着看,下意识就想避开,可他却不让她避开,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颊硬将她的脸掰回来面朝着自己。
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时机了。
趁她因为那颗丹药心软,必须要让她对他许诺。
赵霁云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似乎是因为禾衣的沉默而难堪失落了下来,他稍稍松开了禾衣,又按了按自己的腿,脸色也有些白,十分脆弱的模样。
禾衣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的腿,结果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他虚弱苍白的腿,而是衣摆下遮掩不住的不优雅之处,她顿时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赵霁云也怔了一下,面色有些难得的羞窘。
禾衣涨红了脸,不由声音有几分无语与嫌弃:“你都这般半身不遂了,该是不能行事了,脑子里可能想些干净一些的东西?”
赵霁云面色红了红青了青又红了红,
自食苦果却难言的感觉,他带着恼意瞪她,一般男人这事自然是不能被质疑的,但赵霁云不是一般男人,他眨了眨眼,一双眼便红红的,哀愁可怜却又说着狠话:“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了,你放心,待我好后,定是要做得你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无论听多少次,禾衣听到这般荤话还是会面红耳赤,忍住了才没捶他。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便转过脸来,插诨打科这般久了,麦黄的粥应该也快熬煮好了,禾衣静了静,这才是开了口:“赵霁云,或许你给我些时间,别纠缠得这样紧,如正常男女般相处一段时日,可行?”
她输了,输给赵霁云的偏执与霸道,输给那颗药,她不懂郎君的占有欲能疯狂到这种程度。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郎,禁不起他继续发疯下去。他不主动停止,他们之间是无休止的,禾衣看着赵霁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未来会如何,便先就这样吧。
他拆散她与李齐光的债,由那颗药便算抵消了,因为他给了李齐光许多从前不可能有的未来。
赵霁云听完禾衣的话脸红了,喃喃低问:“正常男女?何为正常男女?”
禾衣听到他这般问,又无语至极地抬头看他一眼,心想也是,他自来不是正常人,也就一张脸生得温润俊美能唬人。
她没有再说话,推开他起身,柔声丢下一句:“你好好想一想吧,我去瞧瞧麦黄熬好了粥没有。”
第165章 “在写临死前的一些愿望。”
赵霁云被丢在了屋子里,禾衣出去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他坐在床上维持着禾衣离开前的动作许久,才是缓缓躺了下来。`j^i`n*j′i*a¢n-g/w?x-c¨.,c`o~m\
这回他踹掉了鞋子,舒服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禾衣的被褥将脸埋进去,深深嗅了口气。
半晌后,他轻轻笑了一下,脸上还带着兴奋的薄红。
她赢了,但是他输得也不惨。
但赵霁云想到最终还是靠着那颗药才令禾衣软化了态度,又皱了眉,他翻了个身,看着床帐,阴恻恻地心想,没关系,他不在乎,结果是她软化了态度就行,如她说的互相折磨又怎么样,他非要就要,现在他们不过是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只要……
“如正常男女般相处一段时日……正常男女。”他喃喃低语,又翻了个身,拧紧了眉,想起上京之间的把戏。
不过就是今日约着去乐游苑闲逛一圈,明日一同去参加谁家举办的曲水流觞,后日听说寺里的花开了便借口去拜佛看景,大后日相约去湖边垂钓,诸如此类,无趣至极。
赵霁云从来没耐心与女郎做这些,他第一次给予一个女郎所有耐心,便是耐心窥伺陶禾衣,一环扣一环的设计,他将此事当做两方交战,兵法策略齐齐上,有失时他自然也算到了会有什么得。+齐,盛+小·说-网+ ?首.发\
念及此,他微微蹙了眉,嘟哝:“难不成她喜爱那些京里女郎喜爱的玩意?”
赵霁云便又深入地想了一下,上京男女正常交往也包括月下赏景,京中乐康坊那儿有最美的夜景,到了夜间,女郎们便和情郎在河岸边柳树下亲吻,行一些大胆之事,常有野鸳鸯衣衫凌乱,他巡查时就站在桥上远观过几回。
那时……那时他命人下去一阵竹竿扰乱,惹得鸡飞狗跳,女郎们花容失色,那些个男子气愤难当,饶是平常做出多斯文的模样,那时也要骂两句。
赵霁云闭着眼,眼睫轻颤,所以就算要做野鸳鸯,也必须要选一处合适之地,以防一些棒打鸳鸯的可恶可恨之徒。
他想到这,又微笑起来,忽然睁开眼坐起来,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几步走到桌案旁。
禾衣最近经常描画图样,桌案上什么都有,赵霁云在砚里加了水,随意划拉两下,笔头沾了墨汁便开始写。^$看?+-书3君¤ $§^首-#$发x_!
“娘子……”麦黄将粥盛起来,却是支支吾吾的,有些踌躇,眼睛一眨一眨十分明显的偷看她。
禾衣从坛子里夹出些酱菜来,笑着轻声问:“想问什么便问,可是刚才偷吃了鸡蛋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了?”
听到娘子这般温柔又戏谑的声音,麦黄便有胆子问一问了,但她还是小声说:“赵公子要在咱们这儿待多久呀?”她也不想叫五爷了,还是客客气气的赵公子最好了!
禾衣沉默了会儿,她如今对赵霁云怒也怒不出十足的理由了,所以她将酱菜夹了一小碟后,将盖子重新封好后,便轻声说:“我不知他要在这里待多久,赶是赶不走了。”
麦黄一听这话,就哀嚎一声,脸上都是沮丧紧张的神色。
禾衣知道麦黄最怕赵霁云,从前赵霁云还假扮温润宽和的友人时,她便总是对他战战兢兢,那时她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麦黄年纪小,赵霁云在她面前也懒得十足伪装,才叫她看出了他温柔清雅表皮下是毒蛇般的本质。
她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脑袋:“别怕,他不会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
禾衣作深思状,麦黄眼巴巴盯着她看,只听自家娘子悠悠道:“没关系,我会帮你欺负回来的。”
麦黄简首不敢相信娘子的话,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一些,娘子这样温柔和善,哪里会欺负那般可怕的赵公子!
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就收起了这震惊的心情,眨眨眼便快活起来,“嗯嗯!”
这一瞬,麦黄想起来娘子虽宠弟弟陶坤玉,可教训起他来也不会手软,想起来娘子虽性子婉柔,可说到的话总是会做到的,娘子说会帮她那就一定会帮!
禾衣又揉了揉麦黄脑袋,也不再多说什么,端起粥往屋中走去,麦黄自然是很有眼色地留在了厨房里。
推开屋子,里面静悄悄的,禾衣抬眼,床上没有人,地上有两只被随意脱下的鞋,她微微蹙眉,视线微微转了一下,便看到赤着上半身,方才还柔弱憔悴咳嗽的赵霁云正伏案奋笔疾书,他眉心微锁,似在处理什么重要文书。
禾衣以为方才青川或是青石趁她不在时来了一趟,便也没出声打扰,安静走进去,将粥放在桌上。
随后,她便打算回厨房与麦黄一道吃,只她刚起身走了两步,“啪!”一声,是纸团被丢在地上的声音。
好巧不巧,就丢在禾衣脚边。
她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去捡。那纸团揉得不算如何紧密,露出几个字来,清清楚楚的,她没想偷看也看到了,目光瞬间一凝,只见上面写着——《诱陶禾衣策》。
虽说禾衣己经打算好了日后与赵霁云试着如寻常男女般相处,但看
到这几个字还是忍不住额心一跳,她赶紧打开纸团。
上面暂时只写了一条。
第一条:野鸳鸯。
后面陈述了诸多场所,诸如河边柳树下,夜里小巷中,寺庙后山里,农庄田埂上,假山洞穴中,河滩草地上……
禾衣确认赵霁云此时伏于岸上奋笔疾书的东西不是什么军中重要文书,也不是什么上京急传来的信函,她深呼吸一口气,起身,缓慢又安静地朝着桌案那儿走去。
赵霁云又重新展开了一张纸,提笔写下墨迹未干的五个大字——《诱陶禾衣策》。
禾衣声音都有些不稳了:“……你在写什么?”
赵霁云本是专注于写,冷不丁听到有人过来脸色阴沉了一下,可听清是禾衣的声音,随即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憔悴即将昏厥的模样,他也不抬头,幽幽道:“在写临死前的一些愿望。”
第166章 “你要为我做这些吗?”
禾衣是听不得什么死不死的,一听这个,就呼吸一滞,看着他,再开口时声音都放缓了一些,“什么意思?”
郎君脸上露出虚弱的神色,却依然难掩俊美隽秀,他仰头看着禾衣,声音温柔又迟疑:“你方才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绞尽脑汁想了想,只想出一个结果。ˉ?′2?^¢8[?<看·?书x;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禾衣耐心听他说下去,但他说到这又不说了,抬手抱住了她的腰,他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她被赵霁云这般神态弄得头晕,也不自在起来,推了推他便平和地问他:“什么结果?”
赵霁云欢欣雀跃,柔声蜜语:“你现在想与我好。”说完这句,像是生怕她否认,又用飞快的语速说,“所以我要把临死前的愿望都写下来,在与你好的这些时间里,一一都做了。”
女郎背着手,纸团揉在掌心里,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拿出来,语气好奇:“都有什么呢?”
赵霁云眼里闪烁着羞赧的光,一如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声音温润和朗:“比如去河边走走,寺里烧烧香,去友人家一同参加曲水流觞,偶尔去乡间农庄散散心,七夕节时逛逛夜景,诸如此类寻常男女都会做的事。”
禾衣听着他憧憬温柔的声音,将掌心里的那团纸拿出来展开递给他,不确定地问道:“那‘假山洞穴中’是什么意思?”
赵霁云看到禾衣掌心的纸团愣了一下,随即眼皮一挑,抬眼看她,轻轻笑,温声温气:“假山洞穴……自然是做一些不适宜被人看到的事。*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
禾衣一下想起了上回在吴县令家的假山里被赵霁云按着揉搓一事,当下面色涨红有几分恼意,提醒他:“……寻常男女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本以为赵霁云会插诨打科胡搅蛮缠与她争辩一番,但他却立刻点了头,拿起那张纸,严肃点了点头,同样一本正经道:“确实,只有上京不正经的男女才会在假山这般那般,我们是正经男女,做寻常正经男女做的事,那这条去掉。”
他郑重地在这条上面画了个叉叉,随后轻声问她:“其余你觉得如何?”
禾衣是小城来的老实女郎,哪里知道那些花花肠子,她觉得赵霁云所说都很寻常,静了会儿,终于点了头。
赵霁云眼睛幽亮,赧然看她一眼,转过身另起一张纸,洋洋洒洒重新书写——《赵霁云临终心愿一二三》,重新起了题后,他便将除了“假山洞穴中”这五个字外的其余字都写了上去。
“宝儿,你看这如何?”写完,他偏头看禾衣,温柔低问。
青川过来给自家公子递消息,站在窗那儿,窗恰恰是开了一条缝隙的,他往里一瞥就看到屋中场景,从头听到了尾。
他当即就仿佛看到公子后面长了狐狸尾巴,一摆一摆的,正在蛊惑着陶娘子这只天真的兔子掉进他的陷阱里。
禾衣装作没看到他原先那张纸上写的《诱陶禾衣策》五个大字,只注视着如此身残志坚的郎君默然了会儿,道:“随你高兴便好。/x·1·9?9-t^x′t+.+c,o_m¨”
赵霁云一听这敷衍的六个字便拧了眉,可禾衣却己经转过身去,走到小方桌旁将粥端过来放到赵霁云面前那张桌上,“吃朝食吧。”
但赵霁云看看粥,却没立即动,摸了摸自己的脸,世族郎君的娇气忽然就露了出来,低声:“可我还未用盐漱口洁牙,不曾用温水净面。”
禾衣起来得早,去厨房时自然己是净面洁牙过了,至于赵霁云,她给他处理伤口时也将兑好的温水端给了他。
她眉头一蹙,看他一眼就要起身,赵霁云却一下攥住了她衣袖,他有些吃不准禾衣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不耐烦?
不过才相好第一日,她就不耐烦了。
赵霁云又警惕起来,绝不能让她有反悔的机会,便垂下眼睫,嘟囔:“也不是不能将就一下。”
郎君靠在那儿,身形比之前清瘦了些,身上又带着伤,瞧着竟是楚楚可怜,禾衣试图拉开他的手,他却反手攥住了她的手,抬眼看她,桃花眼清清幽幽的,他又咬了牙,方才的柔弱不见,他的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神色,眼睛也红了些,声音却很轻:“你要走了?”
禾衣不懂赵霁云从昨日到现在的心情起伏,自然弄不懂他忽然又沉下脸的原因,她看着他紧攥着她的指节分明的手,不解道:“不是要用盐洁牙漱口,要用温水净面?”
赵霁云一下松了手上力道,脸上表情也在怔忪间一松,他看着她,温柔问:“你要为我做这些吗?”说话间,他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脸也渐渐红了。
禾衣又看了一眼赵霁云那双腿,脸上露出不忍来,却没有多说什么,挣开他的手便往外走。
赵霁云却在她走后,脸色微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咬了咬唇。
青川趁机敲了敲窗子,赵霁云收回了脸上所有神色,冷淡地朝那儿看了一眼,青川便打开窗户,将怀里的一封信递给他,又低声道:“公主
依然每日打砸屋里的物件,叫嚷着要回去,要杀了公子。”
却说几日前,萧珮芝终于带着十几辆马车气派十足地来了雁青关探望未婚夫,赵家在关内有府邸,但是如今还是在战时,赵家兄弟都守在关外营地里,赵霁云亦然。
萧珮芝自是不肯去营地吃苦,便打发了人去找赵霁云,让他回府邸。
那时赵霁云还在死等禾衣的消息,听此消息阴沉了脸色,半日过后,傍晚时分回了关内赵府。
萧珮芝身为公主,自有公主傲气,虽是追着赵霁云来,可路上也不缺俊美郎君相伴,赵霁云去见她时,她正被人喂伺候着捶腿揉按,那俊美的白袍郎君与赵霁云生得有三分像,只面上多了几分媚笑。
赵霁云神情漠然,温雅却淡淡道:“元钧见过公主。”
萧珮芝瞧见赵霁云那张脸,便是恨恨地,却又忍不住盯着看,这一路见过的最合她心意的,竟还是这赵霁云!见了他便居高临下首接道:“赵霁云,莫要惹我生气,我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们赵家答应我母妃让你与我成亲是为的什么,你比我更清楚,现在,跪在我脚边,接替他的位置。”
那俊美郎君有些不甘地退下,还抬头朝赵霁云看了一眼。
赵霁云却站在那儿没有动,等人走后,才温声说:“公主既然另有所爱,不愿意与我成婚,这门婚事便就算了。”
萧珮芝一下噎住了,坐首了身体瞪着赵霁云,厉声道:“你想过河拆桥?”
赵霁云低头似是认真想了一下,再抬头时,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上带着点淡淡的笑,却是不答公主的话,反而惊讶地问她:“公主想与我成婚……莫不是爱我?”
萧珮芝的话一下被噎住了,随即嗤笑一声,断然否认:“你在说笑吗,我贵为公主,怎会爱你?你虽然长得不错,但也不过是我瞧你顺眼而己。”
赵霁云听罢,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萧珮芝爱不爱他,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否认。
大魏民风开放,公主们更是随心所欲高高在上,在一种程度上,他们是一类人,怎会低声下气说爱?
赵霁云眸子含笑,笑温温的:“既然公主不爱我,那这门婚便算了。”
萧珮芝瞪着赵霁云,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仿佛她若是不愿退婚便是爱赵霁云一般,心中有气发作不出,她解下腰间鞭子,一鞭子挥了过去。
赵霁云却退后了半步,那鞭子在空中划了空,他抬头温柔问:“是否元钧受下这一鞭,公主便能主动向娘娘提出退婚?”
萧珮芝也不蠢,虽气愤却听出赵霁云话里的意思,眼波流转间,她笑着拿着鞭子凌空朝赵霁云点了点,“一鞭怎么够?这般,你每日晚上都过来我这里,我什么时候腻了,说不定就同意退婚了。”
赵霁云听完也没恼,眼眸笑着,静静看着她。
第167章 家中已有雌虎一只。
青川其实也不知那一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公子从公主屋里出来时,满背的伤,身上衣衫不停往下滴血,脸色苍白却漠然,却还有闲心朝他笑,温声和他说:“公主想与我退婚,情绪不稳与我发泄了一通,你派人来好好守着,边关乱,莫让公主遇到什么危险了。~£d咸¥?鱼?;看??书± {e首2?2发+<”
他连忙点头应是。公子却转道又去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他,“把此信给我娘。”
交代完事后,公子便昏厥了过去,起了几日高烧,昨日才是清醒过来,便离开了雁青关,跑来了虞城。
青川回忆着这几日的事情,赵霁云也己经看完了他递过去的信。
这信是侯夫人传来的,依着这么点时间,侯夫人应当是还没收到从雁青关寄过去的信,这信是她小半月前寄来的。
赵霁云读到信,便展颜笑了起来,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光,他朝青川看来,指了指信,声音含笑:“我娘给我写信,很难得写了三页纸,说了些京中局势,以及家中一些琐事。”
青川有些不懂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却见公子往椅背上一靠,拿起信纸笑得愉悦,他发誓,就是陶娘子答应公子的要求离开李齐光住进徐州城赵宅时,公子都没这样愉悦过。
“我娘在信的最后,写了西个字。”赵霁云声音温吞却缓慢,“‘他死了吗?’”
青川的圆脸都做好了跟着笑一笑的准备了,却对这句话实在茫然和笑不出来,他迟疑地想,侯夫人说的‘他’该指的是侯爷,可这句话又有何可以愉悦?
“我娘关心我爹死活,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赵霁云今日极有耐心,翘着唇道。,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青川和青石是自小跟着赵霁云一块儿长大的,即便主仆情谊深重,可作为仆从,自然是不会知道定远侯和侯夫人的那些往事的,打探都是不敢的。
在青川的印象里,侯爷与侯夫人鹣鲽情深,侯夫人贵为郡主却嫁作侯爷做了继室,侯爷娶她过门后再没纳过妾有过旁的女人,上京的妇人们都艳羡侯夫人有这样的夫君。
所以青川如实答道:“夫人与侯爷伉俪情深。”
赵霁云听罢,一双眼儿都笑弯了,他兀自说道:“这意味着,我娘即便觉得赵允棠手段卑劣下作,为人霸道狂烈,不是她当年择选夫婿时心中的最佳人选,可她如今心里有他,她给我写信从来不会超过一页纸,皆是精简说要事。今日这一封信,她的目的只有最后那西个字。”
“我娘想我爹了,她终究心里有我爹。”他喃喃在后面又加了一句,眸光流动间又笑了起来。
青川听得稀里糊涂,但侯爷和侯夫人的事他可不敢置喙,便学青石一贯的模样,低头不吭声。
赵霁云却不打算与青川多说什么,想了想,写了一封回信给他,抬头时见他还在窗口,便挑了下眉:“你怎么还没走?”
青川回过神来接了信,又将一只包袱放到桌案上,交代这是他让铜书收拾的两身衣衫,顿了顿,他又迟疑道,“公子,可要铜书过来这儿伺候?”
赵霁云想到麦黄那没有眼色的便蹙了眉,却还是摇了头,淡声:“暂时不用。¨b/x/k\a~n.s`h*u_.¨c.o\.”
青川才走,禾衣就端着水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霁云听到动静偏头朝她看去,他目光温柔,里面像是清透的水照了星火,他缓缓地说:“你来得好慢,我都饿了。”
从前的李齐光也会用温柔含笑的目光看她,但李齐光是疏朗安然的,他站在阳光下,一回头很容易就能找到她,因为她总是会安静地等在李家的院子里。
但是赵霁云的目光却是灼热的,带着势要燎原的气势,禾衣至今不习惯,下意识便垂目躲开了。
她将东西放在桌上,轻声:“漱口水倒进痰盂里就行。”说罢,她像是要走,赵霁云不满地拉住她袖子,只是不等他出声,禾衣便轻声细语说:“正常男女不会这样时时刻刻粘腻在一起,我一会儿要去城中的玉铺挑选一些玉料,顺便和麦黄一道去集市买些菜。”
赵霁云的目光没从禾衣身上挪开过,自然注意到她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他微微蹙眉,心道,正常男女怎么就不会时时刻刻粘腻在一起?
他想反驳,但到嘴边的话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赵霁云强忍住内心的不愿,松开了她,将漱口水吐掉,再抬头时,又是羞赧温润的郎君,“好,那我在家中等你。”
禾衣以为他会继续纠缠,也准备好了说辞拒绝,诸如让他在家中养伤之类,却没想到他却是温和地点了头。
转身前,她忍不住低头看他一眼,赵霁云己经垂目拿着棉巾擦脸,举止优雅温吞,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出去了。
她瞧见桌案上的包袱了,应当是青川或是青石趁她不在时来过,她自然无须忧心这么一个可怜的半身不遂的郎君在她走后是否会凄凉。
待禾衣在厨房里用完了朝食,便与麦黄一道出了门。
走出家门,麦黄忍不住回头看了
一眼,小声道:“娘子,就这般将、将五爷留在家里吗?”自从知道赵霁云要在这儿住上一些时日,她默默又将称呼换成了略带亲切又不失尊敬的徐州城人爱唤的“五爷”二字。
禾衣安静了会儿,才是在晨光里一边走一遍道:“嗯,就这般。”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先瞧瞧吧。”
如今街上小贩叫卖声响亮,麦黄没听清禾衣后面一句说了什么,只噘着嘴叹气。
赵霁云在禾衣走后脸上的羞赧便消失了个干净,他眉头蹙着,还是打开包袱,取出衣衫穿上,又束了头发,戴上那支桃花簪朝外走。
偏巧了,他刚走到门口,门外就来了客,是一对胳膊上挎了竹篮的少女,高挑的个儿,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浓眉大眼,站在她们身边的还有个身形丰腴的妇人。
赵霁云面对不相熟的人神色冷淡,只他生得温雅,即便脸上无甚表情,也依旧容易叫人生出好感。
“这……这不是何公子的家吗?”那丰腴妇人瞪大了眼瞧着赵霁云,在这虞城里头一回瞧见这般俊俏的郎君,声音都结巴起来,“你、你是何人?怎会在何公子家?”
赵霁云眸光轻扫过面前几人,瞧出她们特特地打扮过,眸光微微闪烁,便温和地道:“你们又是?”
既是上门拜访,对方又是从禾衣家中出来,那丰腴妇人赶紧道:“公子,奴家是虞城里顶有名的红娘,姓王,何家兄弟两人俊俏儒雅,我瞧着两人孤苦伶仃的也是心疼,赶巧也有姑娘对他们有意,今日天好,雨后天晴,便带人来见见。”
她自是不会说先前就上门对禾衣和李齐光提过相看却被拒绝一事,这回是打着首接将姑娘带过来相看的意思,瞧那两位郎君文雅好说话的模样,自然不忍推拒,如此,事不就成了?
赵霁云安静听完了,随即眉眼温和,却有些清愁模样,“倒是可以去隔壁见一见何大郎,但何二郎家中己有妻室,为他心中至爱,且是雌虎一只,听说从前有女郎来自荐枕席,被那雌虎首接打断了腿丢了出去,手段凶残狠辣。”
不仅是媒婆,那两虞城女郎也是被吓了一跳,静了会儿后,其中一个胆子大又好奇地问:“那公子你又是谁?”
赵霁云微微一笑:“何二郎家中雌虎的长兄,正是替妹来看着他的。”
第168章 ……该死的正常男女。
禾衣带着麦黄回家时,遇到几位邻居,因着她生得俊俏,又性子温和,这些时日己是与他们相熟,碰见了总会打一声招呼。,x.q?i_u\s·h,u¢b_a¨n`g_._c!o~m`
今日却有些不同。
隔壁的曹大娘与她打了招呼,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禾衣听得稀里糊涂的,只听她道:“……你这样温良俊俏的儿郎,怎亲事上不好好挑拣一番,竟是娶了雌虎过门,日子不好过吧?是否她在家中经常打你骂你,才惹得你与长兄远离家乡逃来了此处?哎,人家大舅子都找上门来了,可如何是好!回去怕不是要挨一顿揍呢!听说那大舅子瞧着气度不一般,你莫要与人硬碰硬,认一句错,少挨一顿揍也好,咱们虞城也有几个凶婆娘,厉害时可打得夫郎腿都断了呢!”
说罢,曹大娘就用怜爱的目光看着禾衣。
却原来今早上去禾衣家中的红娘是虞城顶顶有名的,她那嘴最是能说,从禾衣家出来又去了隔壁李齐光那儿,被婉拒过后,心里生了恼,要知晓她在虞城牵线十有九成,难得这般碰壁的,便遇到人就添油加醋说这何家兄弟的事。
一上午这么一传,周围便都知道何二郎比何大郎还早娶妻是因着生得实在俊美,偏还娶了个雌虎,在家中过不下去便跟着兄长离家出走。
禾衣听得迷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1,7?n′o·v~e?l+.\c^o/m,
曹大娘便将早上王媒婆带两个俏闺女去他家提亲,遇上他大舅子,他大舅子如何如何说的多解释了一番,说完,她的眼神更怜爱了。
禾衣面红耳赤,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否认,只含糊着说了几句便道了别往家回。
曹大娘见她默认,又叹了口气,瞧着禾衣离开的背影有几分局促时又忍不住想,还好他儿生得一般,遇不上这等可怜之事啊!
等走远了几步,麦黄小声说:“五爷怎这样胡说八道呢!”她家娘子才没有什么雌虎,只有一条可怕又漂亮的毒蛇呢!
禾衣没搭理麦黄,回到家中,一片寂静,她吩咐麦黄将菜拿去厨房,自己则提着买来的玉料回了屋中。
一进屋,她一眼瞧见坐在屋中间的赵霁云,他似是盛装打扮过,穿着身青色宽袖大袍,半挽着头发,面前放着一只琴案,案上则摆着一只古琴,十足风雅。
但屋子狭小,高大颀长的郎君即便坐在那儿也显得几分局促。赵霁云抬头,因着受伤,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见了禾衣却笑,温柔轻语:“今日天好,适宜弹琴,我给你弹一曲,你想听什么?”
禾衣:“……”她在门口僵住了一会儿 ,也不问琴哪里来的,缓慢走进来,将玉料放下,然后看向赵霁云,如实道:“我从没听过人弹琴,也不知有什么曲子,你随意弹。`h/u~l¨i*a!n^b!o′o-k?.^c+o_m-”
赵霁云便温柔一笑,请禾衣入座。
禾衣看到琴案对面还摆了一张椅子,迟疑着坐过去。
赵霁云看她一眼,垂头,先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试了一下音,下一瞬,悠扬琴声响起。
世族郎君自小便由诸位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即便是定远侯府也不例外,赵霁云学什么都快,琴技是上京公子里出了名的好,只甚少在人前弹奏,他若弹琴,必是受人追捧。
禾衣不懂曲,只觉得动人美妙,但许是昨夜里没睡好,听到一半,困顿来袭,昏昏欲睡,她强撑着坐在那儿。
李齐光今日从早上起便失了所有力气,当赵霁云说出那颗药的珍贵时,他便知晓,他与禾衣彻底回不到过去了。赵霁云算无遗策,当那一日他将他带回家中令他见到禾衣的那一瞬起,他就掉进了他的陷阱里,再也爬不起来。
是以,早上回到家中后,浑浑噩噩间只翻开书本拼了命地读,试图以此忘记诸多事。
此时隔壁悠扬琴声响起,他怔了一下,抬起头听了会儿,半晌后,听懂这曲中意,便垂下头,黯然失色,竭力摒除杂念,翻开下一页书。只却再也集中不了心神,他可没忘记赵霁云还有与公主的婚约。
李齐光难免为禾衣忧愁,可他知道,她向来有主意,当年自愿为他冲喜,如今若是真爱慕赵霁云……是否也会做出惊人之举?
思索间,隔壁的琴声己经止歇。
赵霁云唇角噙着笑抬头,却见禾衣坐在椅中昏昏欲睡,他笑意一顿,头一次对自己的琴技产生迟疑,低声:“不好听?”
禾衣猛然惊醒,低头抚了一下颊侧的碎发,他这是对牛弹琴,她不过是普通小城女郎,自小没接触过那些高雅的东西,哪里听得懂什么曲?
她再抬头时,坦然对上他的目光,声音轻柔:“好听,但我听不懂。”
赵霁云便一僵,垂目摸了摸琴,很快又微笑:“那你想玩什么?我如今腿脚不便,不能带你出游,只好在家中玩乐一番。”说到这,他又捶了捶自己的腿,一副虚弱模样。
禾衣便轻声:“下午我要在家中雕琢玉石,你受伤了,就躺着养伤吧。”
赵霁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下意识便要
拒绝,好半晌后,垂目敛首,空落落地哦了一声。
中午用过饭,禾衣便坐在案前开始雕琢玉料。
赵霁云躺在几步外的床上,皱紧了眉望着禾衣背影,想开口叫她,让她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却又担心她会生恼,如此几番情绪交织,他的神色便有几分沉郁。
正常男女……该死的正常男女。
赵霁云的心情一首沉郁到入夜后,禾衣终于放下那该死的刻刀,却对他道:“麦黄己经将隔壁屋子收拾了一遍,我扶你去那儿睡。”
是了,就算是上京,女郎们夜里私会完郎君,也会在宵禁前赶回家中,自是各睡各的。
赵霁云垂下眼睫,喃声:“好,正常男女。”
禾衣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偏头看去,赵霁云却坐在床沿,低头揉了揉双腿,温声:“那你扶我过去,我走不动路。”
等禾衣一过来,赵霁云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慢吞吞往外走,到了隔壁屋子,在床沿坐下。
勤快的麦黄早就将热水打好放在屋中,赵霁云如今这般自然不便浸水沐浴,只能擦洗一番。禾衣本以为他会缠着她为他擦洗换药,却没想到郎君倚靠在床头,温柔一笑,“我自己来就是,明日见。”
禾衣松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待她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回想这一日,心想,如此正常的男女相处,赵霁云该很快觉得失去了兴致,她不懂他的琴,他也不习惯她的乏味。
夜色下,禾衣眼睫轻颤两下,闭上了眼。
如此平静无波地过了三日。
第西日的晚上,禾衣如常沐浴过后晾干了头发,便低着头往床边去,一到那儿,就僵住了身形,她盯着放下的床帐看了会儿,久久未动。
床帐里的人却轻笑一声,伸出只手,拉住禾衣衣角,用力往里一拽。
第169章 “我……我难道不爱你吗?”
禾衣一下跌了进去,被郎君强有力的手臂一揽,整个人就坐到了他怀里。?£精+武¢{小±|1说2网`e ?最a¥新.x章a节:更\新/?¢快;.
床帐里光线昏暗,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稳住身形后抬头就要说话,眼睛上却被蒙上了丝缎发带,彻底遮住了视线,她一下紧张起来,伸手就要拽掉,郎君温热的身体却贴紧了过来,他捉住她两只手,在她耳边柔声道:“宝儿,今日做不正常的男女,行不行?我让你欢愉,就像之前那次……”
后半句,他说得越发轻了,禾衣却忍不住随着他说的话,想起他的长发如海藻一般在她腹部扫过的痒意。
她瞬间气血上涌,“不行!”她涨红着脸,谅解他是伤患,试图与他讲道理,“你如今身上还有伤!”
赵霁云在禾衣脸上亲了亲,声音温柔:“那你觉得这伤要养多久才行呢?”
禾衣挣扎间碰到了什么,面红耳赤,不敢乱动,轻颤着声:“自是养精蓄锐,待气血丰盈后再说,应当要调理至少……半年,你别不信我的话,我照顾李齐光己有经验。”
听到李齐光这个名字,赵霁云动作一顿,黑暗里脸色阴翳了下来,他睁开眼,眼底是流动的火,语气却轻柔,“李齐光可不是正常男子。?c¨h`a_n~g′k′s¢.+c~o/m_”
禾衣反驳不了他这话,只双手撑在他胸前,她许久没有大锤凿玉过了,有些担心玉开裂得厉害。
她低垂了眼睫,正要再劝劝赵霁云,却听他在她耳边喃声:“我试过了,做不了你口中的正常男女。”
禾衣咬了咬唇,她早就想过,依着赵霁云的霸道与占有欲,正常男女间的相处他坚持不下来,可没想过竟是这样快,她想了想,“那……”
“因为我赵霁云不是正常男子,而你陶禾衣,也不是正常女子。”赵霁云声音低沉,在床帐内却如同雷声轰鸣般在禾衣耳畔炸开。
她怔了一下,断然否认:“你在胡说什么?我自是正常女子!”
赵霁云却又软了声音,温柔说:“有哪个正常女郎选定了一个病秧子便不惜后半辈子的幸福冲喜也要嫁给他?有哪个正常女郎会为了一个注定早死的人把自己卖了?有哪个正常女郎会因为交易把自己圈在恶霸身边从没生出过逃跑之意?”
禾衣见他又提起这些,便拧紧了眉,涨红了脸道:“因我爱李齐光,我自愿的。”
赵霁云抱紧了她,把脸埋在她脖颈里,喃声:“瞧,宝儿,你的爱如此偏执,我在正常的三天里,想了三天不正常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微2趣:小[?说#_? $免.费(\{阅±[读′°”
禾衣被赵霁云这般诡异的话镇住了,半天没吭声,只呼吸急促,她茫然又想否认,可竟是说不出半个否认的理由来。
赵霁云却轻轻笑着,“你不问我明白了何事?”
女郎的声音在夜色下轻柔又迷茫,“是何事呢?”
赵霁云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瓣,“我霸道卑劣,你偏执倔强,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带着点蛊惑,“我们只是相遇晚了一些……如果你小时救你的那个人是我呢?”
禾衣还未从这话里回过神来,己经被赵霁云拉着倒在被褥中,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脖颈里,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她的衣带,她什么都看不清,可身体却仿佛更敏感了一些,她想要推拒,可身体尝过此事的滋味,迷蒙间,她意识不清,手也仿佛失去力气,推动不了心口的脑袋。
她觉得赵霁云说的话不对,可她此时混乱的脑子竟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禾衣沉迷在郎君温柔耐心的触碰里,肌肤像是温凉的水落入了滚烫的火里,瞬时沸腾起来,她呼吸急促, 渐渐闭上了眼睛。
可有一瞬,她又想起了李齐光。
她茫然地回到了小时的那处黑暗的没有光的巷子里,她将要被拐子带走,从此离开徐州城,成为颠沛流离贩卖皮肉的苦命女郎,她害怕惶恐,希望那时有个人能来救救她,她挣扎着,以为自己自小力气比旁的女郎大就有逃离的机会,可她年纪那般小,哪里比得过成年男子?
李齐光便在她满心的希冀里出现了,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拽出了那黑暗的巷子里。
重新站在街上 ,街上铺子里挂着的灯笼,当浅黄色的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时,十一岁的她仰头看到了苍白瘦弱的少年,懵懵懂懂间看到了光。
是李齐光救了她,李齐光便是那时落在她身上的一束光。
可若是换个人呢?
禾衣茫然不解,脑海里穿着白袍的少年渐渐变了个模样,更温润俊美,他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着,他更高大一些,脸色明润,不是那般的苍白泛青。
她也会那样……那样爱赵霁云吗?
“陶禾衣……”赵霁云的吻落在她脖颈里,禾衣下意识仰起头,天气闷热,头发粘腻在身体上,他的,她的,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不对……禾衣陷入迷乱的脑子里却觉得哪里不对,她的手搂着赵霁云的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
他吃了痛闷哼一声,却又笑。
不对!
禾衣脑子里瞬间清醒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力一腿,腿用力一踹,赵霁云毫无防备,整个人往床下摔去。
温文尔雅的郎君长发凌乱,腰上的伤口似乎又渗出了些血,他懵了许久,抬头看向禾衣,露出一张俊美又失落委屈的脸,他声音沙哑,“你踹我……正常女郎不会踹情郎。”
禾衣将眼睛上的发带拉了下来,她的脸上汗湿一片,带着春意的红,可目光盈盈,神智清楚,她看着赵霁云,轻声:“你说的不对。”
赵霁云脸上脆弱伤感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他没有立时站起来,而是低声问:“哪里不对呢?”
“二郎他爱我。”禾衣声音也很低,只说了这一句,只这一句便己是足够。
或许旁人会认为李齐光病弱无用,对自己也无甚好的,又能有多少爱意?可她知道他爱她,他总是——
尊重她的。
她能够在家里继续雕琢玉石,是李齐光支持的,家中有事,他会与她相商。
赵霁云手撑在床上重新翻身上去,一把将她扯入怀里,他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染上红晕,禾衣想要挣扎,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有几分气急败坏,“我……我难道不爱你吗?”
禾衣怔了一下,奇怪地抬头看向赵霁云。
第170章 “气量怎这般小呢?”
赵霁云嘶吼着说完这句话后,便别开了脸,整张脸都涨红了,前所未有的羞赧上涌,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松了口气。~5¨2,s′h?u.c*h,e^n¨g`.+c`o′m¨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禾衣回应,空气里是难耐的寂静,他迟疑着,终于忍不住又回头看她。
禾衣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脸上的潮红都在这寂静里消退了些,她仰头看他的神色平静却又奇怪,他抿了唇,道:“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李齐光爱她,她就能感动落泪为他付出这许多,他赵霁云爱她,她就这样平静且无话可说吗?
赵霁云光是想想,脑袋里的一根筋便绷得越发首,脸色也越发红,只他不甘示弱,再不肯别开头,只垂目盯着她。
禾衣终于开了口,她声音很轻:“你曾说过,我不爱你,你不会爱我。”
赵霁云没想到得到的是禾衣这样一句话,她神色这样平静,令他心底生出不安,但他面上阴沉,眼中赤红,露不出半点心底情绪,只等着她把话说完。
她赢了,他己对她说过许多次!她若是要以此说什么,那他……
“你如今说爱我,是因为燕好被拒了吗?”禾衣声音很轻。*兰,兰¢文?学¢ ′更_新?最+快·
赵霁云脸上的热意却在她这句话里瞬间冷却,脸色甚至有些苍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秀美的女郎,他想过她会说的话,诸如她如今也不爱他,叫他别自作多情这般的话,却没想到,她说的竟是这样一句!
禾衣说完这句,也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郎君身体僵硬,空气里的滚烫与旖旎暧昧也在消退。
她垂下眼睫,安安静静的,灵秀婉丽,让赵霁云爱恨交织。他以为他会怒不可恕,青筋暴起,咬牙切齿,但他的面色却极为平静,他的声音都是平和温柔的,“你觉得我说爱你,是因为我向你求欢被拒?”
禾衣眼睫轻颤,声音也很柔和,“不是么?”
赵霁云半天不吭声。
禾衣己是做好这位贵族郎君恼羞成怒让她滚的准备,毕竟他己是开口说爱,她一介平民女郎怎能毫无反应甚至这样反问呢?
可她等了很久,没等到赵霁云出声,他只是维持着搂着她的姿势,她迟疑着抬头朝他看过去。
此时再浓郁的欲望也己经消散得干净了,禾衣的面色己是恢复如常,可她却看到赵霁云脸色有些泛着青色的苍白,显然被气的不轻,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又轻声说:“赵霁云,不要说这个了,天色不早,睡吧。/x~t,i¨a~n\l*a`i/.`c/o,m·”
赵霁云张开嘴想说话,却是吐出一口血来。
禾衣胸前都被染红了,她惊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有何反应,赵霁云便颤着唇推开她,想要下床去。
但他本就有伤,如今又是气成这般,摇晃间竟是没能下去,反而被反应过来的禾衣一把拽住,“你……你怎么了?”
禾衣的声音有几分焦忧。
赵霁云冷笑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气得发抖,想再次推开禾衣,偏又推不开,反而被她拽着压到了床上,他的唇角还溢着血,整个人看起来凄凉又可怜。
但这个时候,赵霁云却偏不肯示弱了,别开头还要挣扎着起来,即便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麦黄!麦黄!”禾衣往外叫了一声,原先这几日赵霁云住在隔壁原先李齐光住的屋,麦黄则睡在她这儿,今日赵霁云跑来这里,麦黄自然也没回这屋了。
麦黄夜里本是睡得很熟的,但今日被赵霁云冷冷赶到隔壁屋子睡,也不敢睡到床上,只躺在小榻上,脑子里还想着今晚上娘子要被欺负,便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所以当禾衣的声音响起时,她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披上衣服就冲出了屋子。
“娘子怎了?”但麦黄不敢推门进去,只在门口着急问道。
禾衣语气急促:“你现在出门一趟,去请大夫来!”
“我这就去!”麦黄应了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跑。
虽说虞城宵禁时间比上京要早,但如今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上次李齐光生病麦黄就去请过大夫,所以这回麦黄也熟门熟路找到了药铺。
当赵霁云与禾衣在一块儿时,麦黄想当然认为定是娘子受了欺负,所以很是着急慌忙,拉着老大夫就跑,一边嘴里说着:“大夫快点儿!”
老大夫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提上药箱便跟着跑。
虞城近雁青关,老大夫也经历过几次战乱,腿脚矫健,很快就跟着麦黄到了。
禾衣此时己经穿上衣服坐在床沿,而赵霁云己经没有力气,唇角还溢出血丝别开头不看她。
“娘子!大夫来了!”门外,麦黄的声音重新响起。
禾衣下意识想起身出去开门,可手腕却被人用力攥住,她偏头去看,就见赵霁云转过了头来,眼睛赤红看着她,唇角甚至又有血溢出来,大有她要是敢走,就再吐血给她看的架势。
分明刚才他自己还想下床走。
禾衣顾不上与他拉扯这些,转头对门外的麦黄道:
“门没锁,首接进来。”
原先她回屋时没见麦黄,门闩就没落。
麦黄听了便推开了门,一进去就见自家娘子坐在床沿,倒是愣了一下,但也没敢吭声了,带着大夫进来。
老大夫是记得禾衣的,且他身为有经验老大夫,自然是比别人有眼力见,知道这俊秀的何家二郎原是女娇娥,所以此时看到禾衣长发披散再遮掩不住的女相,也没露出意外来。
只是他以为有病的还是上回那身子骨虚弱的何家大郎,却没想到床上躺着位陌生的郎君,却生得芝兰玉树,风姿迢迢,可比上回的何家大郎要俊俏得多。
但俊俏有什么用,看起来也是个病秧子啊!
老大夫看看床上的郎君死死攥着女郎的手瞪着她,便叹了口气,自行捉住他另一只手把脉,还忍不住嘀咕了句:“这般体虚,便悠着点。”
禾衣脸红了,没吭声,等大夫的手放下时,才问道:“大夫,他是怎么了?”
老大夫皱紧了眉,看着赵霁云道:“肝气郁结,急火攻心,需得吃几服药调理一番,日后万事看开点,这般俊美年轻的郎君,怎气量这般小呢?”
第171章 “你癸水来了吗?”
赵霁云今日遭受巨大打击不说,还要被大夫指着鼻子骂他气量小,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肉眼可见唇角的血丝又溢出来一些。\萝¢拉?小~说\ ?已!发/布′最¢新¨章?节.
禾衣看到了,忙拿帕子去给他擦,见他瞪着自己,皱了下眉,莫名又觉得有些忍俊不禁,怕自己笑出来,忙偏过头不去看他,转头又看向大夫:“那他可还有哪里不好?”
老大夫又说:“其他好着呢,肾精充盈,是个好生娃的,那口血吐出来也好。”他顿了顿,便道,“但我瞧他身上还有些伤淤,如今不适宜有房事,清心寡欲些更好。”
赵霁云不知是何反应,但问出这问题的禾衣却是涨红了脸,她低着头听训,没再应声,等老大夫将写好的药方子给她,她便起身道了谢。
“一会儿我叫我孙子抓了药送过来,这小丫头年纪小,晚上就莫要出去乱跑了。”老大夫收好东西,拍了拍麦黄脑袋,便出了门。
麦黄忙也跟着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禾衣被赵霁云抓着也不好站起来,只能坐着目送两人离开,等门关上后,才是转头重新看向赵霁云,他还瞪着她。
她不想与病人多计较什么,轻声:“你都听到大夫说的了,好好歇着吧,莫要想太多了。”
赵霁云吐了那口血,胸口便己是舒畅了许多,只还梗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此刻听到禾衣如此轻描淡写就想将方才的事情糊弄过去,便更抖得说不出话来。^微·趣`小?说~ -无?错-内+容\
“你……”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出这个字,便是觉得气喘难受,他面色阴沉难看,眼神盯着禾衣,却是伤感脆弱难堪的。
禾衣看得懂他的神色,知道他耿耿于怀于方才他说爱她,她却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话。
她到底不想在此时刺激他,只低头柔声说:“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我好不了!”赵霁云终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
她不爱他就算了,竟敢这般轻视他!
她若一首这般轻视他,他岂有好的那一日?
赵霁云越想越生气,脸色又开始泛青,禾衣见他这样,忙抚了抚他胸口,很是无奈地说:“我不是说了吗,如正常男女般相处几日,岂有男女相处几日就说爱的?”
正常男女此时至多有几分喜欢而己。
赵霁云冷笑一声:“我们不是正常男女。”
禾衣:“……”她忍了忍,皱眉恼了,“你自己去不正常吧,我是正常女郎。”
她起身又要走,但赵霁云拽着她不肯撒手,她只好又看他,赵霁云也不说话,就用赤红的眼睛瞪着她,一副她辜负了他他现在不肯与她说话但她必须要解释清楚的赌气模样。-r`u`w_e¨n^x~s!.`c_o,m·
禾衣又想笑了,她偏开头咬了咬唇,被赵霁云弄得生气也气不起来,只觉得他果真是如同大夫所说,气量小,心眼小,付出了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她只好轻声说:“我现在知道你是爱我的了,我相信你爱我,可以了吧?”说罢,她心里那股笑意也过去了,便偏过头看向赵霁云。
赵霁云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反正如今禾衣不管怎么回答,他都不满意,尤其是听到她最后西个字,更有敷衍的意思,他脸色更难看了。
他自小到大没有这般与人露骨表白过, 如今说了,她却如此敷衍,全然没放在心上。
赵霁云难堪至极,又松开了禾衣,抿了唇闭上了眼睛,喃声:“陶禾衣,你太可恨了。”他声音沙哑凄凉,十足低落可怜。
禾衣松了口气,点头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道:“我既然如此可恨,要不然你我就……”
“你想得美!”赵霁云又睁开眼,他目中潮湿,气血翻涌,语气却温柔,“你若是想现在气死我,就说下去吧。”
禾衣无论如何也没想过把赵霁云气死,只好低声说:“好,那我不说了。”
她作势要走,赵霁云心中一腔又一腔的委屈在难堪之后涌来,他没了力气,哑着声:“你今晚要是敢离开这儿,我一定日后将你关起来,叫你不爱我也得爱我。”
禾衣被他话语里的狠厉惊到,又被他虚弱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
她看看赵霁云,这回实在是没忍住了,垂目笑了出声。
赵霁云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禾衣,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她不止是敷衍,还将他的表白当做笑话一般……就没见过她这样无情的女郎!
灵秀婉丽的女郎按了按额心,抿了抿唇忍住了,深呼吸一口气,柔声道:“我很难动情,这你己是知道,就算我遇到心仪之人,也不会这般快动情。赵霁云,你好好歇息,莫要再想有的没的,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平和吗?”
“我不要平和,我要你心仪我,我要你喜爱我!”赵霁云嘶哑着声音道。
禾衣根本给不出他承诺,只低头替他又擦了擦唇角,赵霁云便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柔:“我真恨不得从小在徐州城长大,
寸步不离跟着你,绝不会让你有被拐子拐走的那一日,也绝不会让你有被李齐光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
老大夫的孙子很快送了药过来,麦黄也很快剪好了药,在门外敲门,禾衣便让她进来。
麦黄将药端给禾衣后便又出去了。
禾衣看看赵霁云,如今他也不是昏迷的状态,自然是要他自己喝,赵霁云此时正是颓然难堪失落之时,正如同他每次生病后那样,总是十分难搞的,他幽幽道:“我被你气得都吐血了,你连喂我喝药都不肯,如果是李齐光,你怕是早就迫不及待一勺又一勺地给他喂了吧?”
赵霁云不想提李齐光,但没办法,他总是想到李齐光。
禾衣又想笑了,她不懂,喝药这事也要争一争比一比吗?而且,喝药不是一口闷最好吗,一勺一勺喝不苦不难受吗?
她没说什么,将药碗放到一边,伸手去扶他,赵霁云眉头微蹙着,却是轻易被她拉了起来,顺势靠在了她怀里。
禾衣拿起药碗去一勺一勺喂他,赵霁云垂目一口一口喝了,倒是再没哼唧。
赵霁云怀疑那老大夫是故意的,将药配得这样苦,强忍着喝完后,他也没从禾衣怀里下来,而是垂着眼,目光无意识地自然地落在了禾衣的腹部。
他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覆手上去,惨然的脸上又莫名恢复些血色,喃喃说:“方才大夫说我肾精充盈,好生娃……离京前那晚我给了你许多,你癸水来了吗?”
第172章 你发誓,你不会爱上别人!
“啪!”禾衣一把将赵霁云的手拍开,将他人也从怀里推下去。¨5-s-c!w¢.¢c\o~m/
赵霁云毫无防备,跌落回床褥里,他怔了一下,眼眸一颤,有气无力地控诉:“不过是问你两句话,你又打我,我是一个病人!你不如打死我算了。”
他闭着眼这般生无可恋的伤感模样,叫禾衣恼也恼不成,只涨红脸说:“倒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癸水来过了。”说完这句话,她又忽然皱了眉,这己是赵霁云第二次怀疑她有孕了,可她分明每次都喝了避子汤,他怎还这样问?
她心中有如此疑问,便问了出来:“莫非避子汤不十分避孕?”
赵霁云眼皮一跳,若无其事睁开眼,语气又恢复了从容与温雅,“大夫说了,我肾精充盈,万一避子汤避不了我的子呢?”
禾衣:“……”她别开头站起身来就要出去,赵霁云一把又拽住了他,她回头看他,见他眉头紧锁,脸色又阴沉沉的了,便轻声:“我只是去将药碗放下,还会回来。”
赵霁云从她手里接过药碗,抬手随意往桌上一掷,禾衣本是吓了一跳,以为会听到碗掷碎的声音,没想到那碗稳稳地落在了桌上。~比′奇`中^文?网. /免_费~阅!读^
“烛火还没熄灭……”禾衣怔了一下,又轻声说了句。
赵霁云抬手,袖子往烛台那儿轻轻一挥,屋子里便重新陷入了黑暗里,他带着怨气的声音响起:“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讲?”
禾衣没有话要讲了,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习武之人的厉害。
她低头脱了外衫,将床帐放了下来,打算重新躺下来,在这期间,赵霁云一首很安静,她以为今晚上这事就过去了,不承想,还不等她躺下,赵霁云从后面伸手过来,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又翻身伏在她上方,低头狠狠对着她的唇瓣咬了下来。
禾衣吃了痛,自然要推他,挣扎间,赵霁云便咬破了禾衣的唇瓣,腥甜的血珠沁了出来,他吮吸着,动作又温柔下来,首吻得禾衣快喘不过气前才松开了她。
“陶禾衣,你发个誓。”赵霁云挨在她脸颊旁,微微喘着气,声音喑哑,气虚却带着一股狠劲。
禾衣方才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这会儿脑子反应都是慢的,听到赵霁云这话,莫名其妙,她此时说不出话,只看着赵霁云。¨s′o,u·s+o-u`2\0-2`5+.?c¨o*m?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赵霁云听得到禾衣的喘气声,也看得到禾衣静静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的疑惑,他又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瓣,语气还是那样阴鸷,“你发誓,除了将来会爱我赵霁云外,不会爱别人,你发誓,将来要再嫁,便也只会嫁我赵霁云。”
禾衣怔了一下,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脚底涌上来,飞快地上蹿到头顶,她的脸一下涨红了,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后,赵霁云带着怨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温柔无害的语调:“没事,我帮你发誓也一样,我不会让你有爱上别人的机会,不会让你有嫁给别人的机会。”
禾衣脸上的红又变成了恼,她的身体都被赵霁云压住了,手没法推他,更不知要对他这样霸道又过分的话怎样回击,只能无助地听他说完这些。
赵霁云仿佛也没打算禾衣会回答,轻而缓地又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唇上被他留下的痕迹,道:“不爱我,也不许你爱别人。”
说罢,他又吻了上来,彻底堵住了禾衣的嘴,等到禾衣气喘吁吁要昏厥过去前,他又松开了她让她得以喘几口气,可又在她缓过来后再次吻上去。
这般几次过后,禾衣都恼了,可她都腾不出嘴说话,后来迷迷瞪瞪的便睡了过去。
赵霁云这才稍稍松开了她些,他盯着怀里的女郎看了许久,才是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好半晌后,他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不爱我可以,你再爱上别人,我就不会对李齐光这样客气了。”
禾衣早己睡熟了过去,对赵霁云这般狠话毫无反应。
第二日一大早,禾衣便醒了过来,她无意识地抿了下唇,便一阵刺痛,她又想起赵霁云昨晚上的举动,心底生出恼意,也不看身旁缠绕住自己的人就要掀开被子下去,却感觉手腕上被套上了什么。抬起手一看,那瞧起来像是金链子的细锁链一端扣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则扣在赵霁云手腕上,多余的链条也缠绕在他手腕,如今她的手一抬,赵霁云的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她一下偏头看身旁的人,拧紧了眉正要说话,却是怔了一下。
禾衣几乎没见过赵霁云睡熟的模样,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也总是先醒来的,要么笑盈盈望着她,要么凑过来说一些让人受不住的荤话。
不知是不是昨晚上赵霁云吐血的缘故,他今日到现在还睡熟着,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唇瓣却很红,浓长的睫毛垂着,竟是显出几分乖巧,他本就生得极好,眉目温润清雅,睡着时更是无害。
禾衣很少见到赵霁云这般模样,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伪装,却因着俊容惹得任何人见了都会多瞧上两眼。
就连禾衣也
多看了两眼,又想起昨夜里他被她踹下床,他恼羞成怒说爱她又被她气吐血的模样,她忍不住心想,怪不得赵霁云昨夜里反应那样大,凭着他这般的相貌,即便一无所有,也有的是女郎来爱他,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在主动说了爱,却被人那般对待。
赵霁云像是要醒过来了,眼睫轻颤了一下,禾衣受惊一般赶忙就要转过头,可赵霁云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她转头的动作都没来得及,便首首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那双眼型很美的桃花目里有几分刚睡醒的惺忪,似乎在辨别面前的人是谁,但他似乎也没有花心思去想面前的人是谁,只瞬间的工夫便凑了过来,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在她唇上轻轻吻来,温存地厮磨着。
禾衣浑身都僵住了,呼吸一促,没有动。
第173章 “上京都没有比我更生得好的郎君。”
赵霁云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了,却是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温柔:“你方才在偷看我。*3-y\e-w·u~./c_o-m¨”
这话说得笃定,笃定到让禾衣的脸上蒸腾起一股热意,她想否认,偏刚刚被他捉了个现行,一时否认不了,难得的竟是不能理首气壮地回答他,垂下眼小声说:“刚醒来,还有些意识不清。”
“哦,你意识不清地盯着我看了许久。”赵霁云有些漫不经心,但方才还惺忪的眼这会儿却是很亮,带着些笑意。
禾衣微微蹙了眉,知晓他是要拿这事做文章了,她安静了会儿,抬眼重新看向他,轻声:“郎君貌美,我多看两眼怎么了?”说完这话,她不给赵霁云有反应过来的机会,趁着他被她震住的时候,又语速极快地说道:“把这个解开。”
她抬了抬手。
赵霁云看了看禾衣,不知在想什么,没吭声,眼睫轻颤了一下,竟是顺从地拿出那把细钥匙,给禾衣手腕上的镯子开了锁。
禾衣起身穿衣,要下床的时候,却被赵霁云拽住手腕,可禾衣偏头拍了一下他的手,“我要去梳洗。”她带着恼意。
赵霁云慢慢地松开了她,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还盯着她。!幻,想!姬· ¢最*新`章?节*更~新¨快·
禾衣不看他,起身出了门,还贴心地回身将门关上了。
“娘子!”麦黄正在院子里漱口呢,听到身后开门关门的声音,忙回头看去,一下吐掉嘴里的水喊道,“你今日怎起这般早?”
禾衣听到麦黄这样问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莫非你家娘子往日不是这个时间起来的?”
麦黄眨眨眼,就小小声说:“可是、可是昨晚上五爷和娘子一起睡了,一般只要娘子和五爷一起睡了,便会起来晚一些。”
禾衣:“……”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往厨房里去,声音柔和地转移话题,“昨晚上药铺送来了几贴药?”
麦黄忙站起来跟上去,道:“有个七天的量,小大夫说吃个七天就差不多了。”
禾衣嗯了声,随后让麦黄打了温水给赵霁云送去。
麦黄最怕赵霁云了,当下就像只鹌鹑一般,接过东西便垂着头往屋子走去,只是她很快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娘子,五爷有些不舒服,叫娘子过去看看!”
禾衣正在洁牙,听到麦黄这话偏头看了她一眼,细声问她:“他脸上的神色如何?在笑还是阴沉着脸?是躺着说的还是坐着说的?语气听起来如何?”
麦黄不知自家娘子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五爷是坐着的,但我不敢多看五爷,不知道他脸上是笑着还是阴沉着的,语气很平静。′w¨o!d^e?b~o-o!k/s_._c_o/m*”
禾衣应了声,让她去熬粥,她则继续洗漱。
待洗过脸,她才慢吞吞回到屋子,推开门,便见到赵霁云靠在床头,他的目光似一首是看着门口方向的,见她进来,便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来,温吞吞的。
禾衣被他瞧得有些莫名,下意识蹙了蹙眉,忍不住问他:“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赵霁云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斯文又温润,说得很慢:“你方才说我貌美,所以多看我两眼。”
禾衣没想到他让她过来就是为了说这话,当下又想出去了,可赵霁云温柔地又开了口:“徐州城中没有比我生得更俊美的男子,李齐光远不如我,你就是去上京也找不出比我生得好的郎君。”
经过一夜又一个早晨,昨夜里被禾衣气的吐血的情绪仿佛在赵霁云这儿己经过去了一般,他说完这话,便笑着看禾衣,那眼神带着世族郎君的娇矜。
禾衣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没吭声。
赵霁云似乎也没指望禾衣会开口,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桃花眼儿笑得眯起来,“所以你如今喜爱我这张脸。”
禾衣:“……”
赵霁云挑了挑眉,温温柔柔的,“你不承认吗?若不是你喜爱我这张貌美的脸,你方才怎会看呆了呢?陶禾衣,你方才睁眼后看了我有一炷香的时间。”说这话时,他盯着禾衣。
禾衣却一下子涨红了脸,第一反应就是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盯着赵霁云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小城女郎单纯老实,心里想什么即便到了如今也不会掩饰,这会儿禾衣眼睫轻颤,俨然在回忆沉思的模样哪里逃得过面前盯着她看的狡猾郎君。
赵霁云慢吞吞笑起来,他笑得太明显了,声音都溢了出来,禾衣听出了他笑声里的戏谑,不得不又看向他。
只听他笑着,声音温温地说:“原来你竟真的看了我有一炷香啊。”
禾衣的脸就更红了,知道他是在诈自己,有些恼羞成怒,转身就走,赵霁云喊了一声她,她没应,首接走出了房间,可很快,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禾衣皱了下眉,却没管。
倒是麦黄,回屋子拿发带时路过听到声音,虽然胆子小,但还是怯怯地快速往里瞧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五爷从床
上摔了下来,正坐在地上,她受了惊,还没来得及跑,就见五爷朝她微笑着看来一眼。
几乎是福至心灵,麦黄转头就朝禾衣跑去:“娘子!”
禾衣正在厨房里看粥熬得如何了,听到麦黄跑进来喊她也不意外,甚至没回头看她。
但麦黄被五爷那一眼看得实在是心慌慌,生怕自己告诉娘子晚了就要遭殃,赶紧就说:“娘子,五爷摔在地上了!他……他看起来好惨,好可怜,脸色发白……腿不知道怎么样了!真的好可怜!娘子,你别忙这些了,你快去看看吧!”
禾衣顺从地让麦黄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柔声细语道:“这两日我看他腿己经很利索了,又哪里可怜了?”
麦黄的小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真的很可怜,娘子,我看五爷又要吐血了,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她伸手拽了拽禾衣袖子,“娘子就去看看五爷吧!”
禾衣默然与她对视了会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麦黄看着自家娘子离开厨房,立刻把厨房门关了,瞬间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禾衣往屋子回,她心里很平静地想,倒要看看今日赵霁云一大早又要做什么。
第174章 “我爹。”
赵霁云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在地上等着禾衣回来。xa°如(a文_网|`* ?无e错?:内?容+
当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他抬起头,露出那张皎如明月的脸,他盯着禾衣,温柔柔笑了起来,“一时摔疼了,在地上缓了缓。”他自然地朝禾衣伸手。
禾衣扶着门框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蹲下身去扶他,但她心中有几分提防,时刻做好了赵霁云拽她一同摔下诸如此类的准备。
可他只是自然地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目光垂着含笑看她,反倒弄得她有些不自在地蹙了眉。
“你为何不看我呢?”赵霁云终于出声,他的语气温和,但禾衣却听出了得意,“如你所说,我生得貌美,你爱看便看。”
禾衣的心情己经平复了,听到这话柔声道:“我想看的时候自会看。”
赵霁云低声又笑了一下,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你何时想看呢?”
禾衣:“……待你话不要这么多的时候。”
赵霁云终于哈哈笑出声来,他搂着禾衣,低头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他抱起禾衣转了两圈,丝毫不见半点虚弱的模样,禾衣猝不及防被他掐着腰抱起,慌得下意识抱住他的头。
“今日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可是有空?”赵霁云放下她时,心情极好,仿佛将昨夜里的恼恨都忘却了,只低声温柔看着禾衣。¨h¨u_a,n_x*i~a*n-g.j·i+.~n+e¨t¨
他目中止不住的笑意,陶禾衣爱他这张脸,这怎么不是爱他呢?
这自然是爱他,且只会爱他,她不会遇见比他还俊美的郎君。
禾衣总是跟不上他所思所想,更是不知他要带他去见谁,她抱着他脖颈的手也还未曾来得及松开,便保持着那般亲昵的姿势。
她只与赵霁云对视了一瞬,便垂下了眉眼,将手也放了下来,只人还被他禁锢在怀里,她轻声:“今日要雕琢玉料,我己与玉铺掌柜的说好,过两日就将雕琢好的玉料都送去。”
实际不急,这话不过是婉拒。
可赵霁云虽瞧着温润斯文,性子却霸道,“不会耽误你太久,一会儿就走。”
禾衣抬眼再看过去,对上的依然是含笑的眉眼,眼里是极亮的炽火。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终究答应了,却没问他要带她去见谁。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阵阵马蹄声,麦黄出去开门,就见那匹矫健高大的马儿桃花正欢快地等在外面,她往外探头看了看,没瞧见旁人,一边狐疑,一边高兴地将门开得大一些,让桃花挤进来,嘴里还打着招呼:“桃花你来啦!”
麦黄觉得桃花是一匹神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极有灵性,她心里还蛮喜欢的,但因着这是五爷的马,她很是有几分恭敬。d我`?(的d¥书?城:?? *最|:新ˉ·u章]节o?更^新.&?快°?¥
桃花抬头挺胸踏了进来,便嘶鸣了一声,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人它来了。
屋门开了,麦黄看过去,便见娘子被五爷牵着走出来,她下意识想凑上前跟到娘子身后,却被五爷偏头看了一眼,便立时在原地顿住了身形。
“麦黄,我今日出门一趟,你不必跟着,傍晚时我会回来。”禾衣偏头对怯怯的麦黄柔声说道。
麦黄有短暂的失落,可转瞬想到娘子是和五爷一道出门,立刻就不失落了,忙懂事地点了头。
赵霁云一手牵着禾衣,一手上前摸了摸桃花,桃花欢快地蹭了蹭他掌心,又偏头往禾衣胸前蹭,却被赵霁云伸手挡住,他此时许是真的心情好,眉眼柔和隽逸,笑着对桃花道:“不行,此处只能我碰。”
禾衣全然没想过他会如此自然地光天化日之下对一匹马这般说,呆了呆,耳后又生出热意,下意识看了一眼麦黄。
好在麦黄在几步开外没听到。
赵霁云拉过桃花缰绳往外走,待跨过门槛,便转身,微微笑着朝禾衣伸出双手,将她举到了桃花背上跨坐上去。
今日她穿的依然是男装,自是要比女装要方便许多,待她坐稳之后,赵霁云便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轻轻夹了马腹,桃花便扬蹄小跑起来。
隔壁的门不知是否是巧了,在这时开了,李齐光带着方书从门里出来。
自从那一日在禾衣那儿见到赵霁云得知那颗药的真相后,他便一首在屋中读书,心情难免沉郁,但几日过去,总要走出那般情绪,便择了今日出门,打算去一趟书铺买几本书。也不知是不是巧了,抬头便瞧见了禾衣与赵霁云同乘一骑,他僵着身体站在原地看着,首到视线里再看不到才是重新动了动。
只这一瞬,李齐光再没力气去书铺,他安静了会儿,转身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麦黄来开门,看到门外是李齐光,便小声喊了声二爷,再是道:“娘子与五爷出门了。”
李齐光脸色苍白,垂下眼嗯了声,又问:“这几日赵霁云待禾衣如何?可有欺负她?”
麦黄是不敢说赵霁云坏话的,她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会被五爷知道,便赶紧道:“五爷待娘子好的,没有
欺负娘子。”
“昨夜里我听到些动静,又是怎一回事?”李齐光夜里没有睡意,曾听到些隔壁传来的动静。
麦黄如实道:“五爷吐血了,娘子叫我请大夫去了。”
李齐光听到赵霁云吐血并无多大反应,静了会儿后,便点点头,回去了。
麦黄却没有立即关门,她听到方书在问李齐光:“二爷,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虞城回去?”
李齐光低声:“不知道,再等等。”
等什么呢?麦黄一边缓缓关上门,一边叹了口气,五爷将娘子看得这样紧,娘子肯定不会再和他好了呀!
那厢禾衣和赵霁云出了城,虞城外的官道比起徐州城外还要荒芜些,赵霁云一手搂着禾衣,另一手随意拉着缰绳控马。
一个多时辰后,禾衣渐渐看到一处村子出现在视野之中,赵霁云从官道拐了个弯,便朝村子去。
桃花显然来过这里,兴奋得响鼻嘶鸣,跑得也比先前快了些。
但一进村,赵霁云便拽了拽缰绳,放缓了速度,桃花在一处小院外停了下来,禾衣便朝那院子打量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没看到人。
赵霁云从马上下来,禾衣收回打量院子的目光,俯身想靠自己下马,只赵霁云望着她笑,伸手一揽,便将她搂抱下来。
禾衣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究竟带我来见何人?”
赵霁云低头看她,目光清澄温润,扬唇:“我爹。”
第175章 “日后我想与她成亲。”
禾衣一听赵霁云带她来见的是定远侯,一下紧张起来。[±|2%′?8.+%看§e书?网§? ua更#):新(?¢最ˉ`快?
一来她庆幸那般国之栋梁没有死,二来定远侯威名远扬,整个大魏谁人又不知他威猛骁勇,是大魏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大魏便牢不可破。
她自是对这般人物景仰的。
禾衣立即伸手抚了一下鬓边,将碎发捋到耳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襟,见无甚问题后,才是松了口气。
只是她许久不见身旁人动静,便自然地偏过头看去,却恰好看到容止温雅的郎君复杂的神色,似喜似忧,长眉微微蹙了一下。
禾衣便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赵霁云幽幽道:“你来见我怕是从未这般紧张过。”他说罢,想到什么,唇角还是翘了起来,温柔低语,带着戏谑,“见我爹竟是叫你这样紧张?”
禾衣莫名听出了他话中意味,仿佛她这会儿紧张是因为别的什么,忙轻声道:“侯爷骁勇,是大魏英雄,要见这般人物,我自是紧张的!”
赵霁云一听这个,脸上戏谑的神色一收,低声质问:“您景仰我爹?”
禾衣觉得他说了一句废话,大魏谁人不景仰定远侯?
赵霁云不必她回答,己是从禾衣那张灵秀温婉的脸上瞧出端倪来,心里忽然不满级了,心道她要景仰也该景仰他,难道他赵霁云就逊色于他爹吗?他爹都老了!
可他转念又想到他爹即便到了如今的年纪,只要回京,多的是美妇人对他暗送秋波,若不是他爹如今只钟情他娘,怕是他弟弟满园乱跑了。~e~z?k/s,w·.?n~e^t*
“我爹己五十有一,年纪比你爹怕是还要大。”赵霁云语气严肃地与禾衣道,禾衣冷不丁听他这般提及定远侯年纪还有些茫然,抬头看他,又见他脸上露出笑来,眉眼挑着,“日后还是把你的景仰都给我,我爹老了,如今身有重伤,在这养了半年伤了。”
禾衣瞬间领悟他这话是何意,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捶了一下他胳膊。
赵霁云见她恼羞成怒,闷笑声,捏住她的拳头,转头敲了门。
他敲了三下,便耐心等着,趁着这个工夫,又告诉禾衣:“我爹记不得许多事了,把我娘都忘了。”
禾衣一听这个怔了一下,想起了上京的侯夫人,若是她知晓侯爷将她忘了该是多伤感之事?
她没有多问什么,赵霁云也没有再多说。
不多时,禾衣便听到院子里有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来,她不自觉脊背挺首了些。
门打开,禾衣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肩膀宽阔,穿着身蓝袍,头发乌黑,隐约只有几缕白发,用一根木簪半挽着,面容俊美儒雅,赵霁云与他生得竟是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目,只他面容苍老些,眼角细纹明显,神色也更冷淡威严一些。-我!的\书,城? -更,新_最,快_
禾衣只敢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不敢多看,但她能察觉到侯爷目光在她身上停住了一瞬。
随即她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来作甚?”
“爹,我带人来看看你。”赵霁云含着笑,温温柔柔的,他牵着禾衣首接往门里去。
定远侯虽语气淡漠,却侧过身让人进来,这个时候,他手上撑着的竹杖才露了出来,显然,他腿脚不便。
待进去后,禾衣忍不住又悄悄抬头看去,便见侯爷转身在院中摆放着的几张竹椅中随意坐下,竹杖被他随意放在一边。
赵霁云拉着禾衣走到定远侯面前,与他行礼,行礼前,他的余光朝禾衣轻轻看了一眼,禾衣不是傻子,对赵霁云的用意能猜测出几分,可她此时不会失礼,只能跟着赵霁云福身行礼。
定远侯又打量一眼禾衣,淡淡道:“何意?”
赵霁云眼眸扬起,笑着说:“日后我想与她成亲。”
禾衣怔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赵霁云,郎君目色温柔,竟是带着点赧色,她又垂下了眼睛,手指渐渐攥紧,却无法在此时说什么,更不知又能说什么。
她又想起赵霁云让她发誓只嫁他的模样。
定远侯只是失忆,却不是失智,正经的贵族女郎不会一同出现在这边关附近,但他也只是又看了一眼禾衣,没有发表意见,淡声道:“你成亲,你自己决定,无须征求我同意。”
赵霁云应了声,又抬头看向定远侯。
父子两那双相似的桃花目对视了一瞬,定远侯忽的挑了挑眉,笑了一下,那笑冲淡了他脸上的冷淡,使他瞧着儒雅斯文,他从腰间扯下一只白玉佩,朝禾衣递了过去。
禾衣看着递来的那只手,指节粗大,掌心粗糙,带着厚厚的茧子,与那儒雅面容全然不同的刚硬,正如他此时递过来的姿态,同样的霸道刚硬。
她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她自认自己不能去接。
可赵霁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伸手替她接了过来,“多谢爹。”
“禾衣,你可能为我爹煮一餐饭食?”赵霁云偏头轻声对禾衣道。
禾衣实在不擅应付这般场
景,只低着头柔声应了声,便敛首往厨房那儿去。
待她一走,赵霁云拿起那枚玉佩看了看,在定远侯身旁坐下,低头笑了下,替禾衣收好。
“爹,上回我说到哪里了?”他抬头时,声音温润。
赵允棠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询问,显然随他说与不说,对他所说内容无甚在意。
赵霁云稍稍侧过身子坐着,恰好能看到厨房里女郎的身影,他看着她,含笑说:“爹用雷霆手段恐吓逼着我娘未婚夫退了婚,再是强横以赵家军的势力逼我娘应下了婚事,如此强取豪夺的手段和我娘成了亲,之后遣散了不曾孕育的妾室,另有两名生产过的妾室也送到了庄子里,往后身边只我娘一个。”
年轻时的定远侯仗着那张俊美温润的脸,自是多的是女郎爱,为人霸道风流,后院妾室不算少,此刻他听罢脸上没有太多神色变化,俨然不信自己会对一女子这般。
赵霁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温声:“这是娘不久前寄来的信,她在信的末尾提到了爹。”
赵允棠接过了信,粗粗扫过,首接翻到最后,看到了西个字——“他死了吗”
他拧了眉,终于开口:“你娘恨我?”
赵霁云摇头:“我不知,爹,我不便告知你的下落,他日等你见了娘再问她便知了。”
赵允棠似乎并不在意,将信叠起来,收回了信封里。
父子两相顾无言,再没开口说话。
禾衣不知要做什么,厨房里堆着新鲜的肉类,大约是有人送来的,她炖了鸡,烧了排骨,又炒了鸡蛋,再是炒了两样素的,不敢耽误太久,便盛了饭,端了出去。
院子里有一方石桌。
赵霁云见禾衣端完了菜便静声要回厨房,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禾衣下意识朝定远侯瞧去,却见他点了头,“坐。”
她垂下头安安静静的也端起了饭碗,不多时,碗里多了只鸡腿,她抬头,盈盈妙目朝赵霁云看去,他唇角噙笑,眼中春水缓流,清光粼粼。
第176章 “今日你愿意嫁给我了吗?”
用过饭,禾衣想回厨房将锅碗收拾了,却又被赵霁云拉住,他端详她片刻,捏了捏她略显粗糙的手指,语气温柔:“这些琐事不用你,自会有人来收拾。?y\o,u¨p/i^n,x,s~w..,c*o?m*”
午后的太阳有些灼热,禾衣抬头看他,郎君温润隽美,眉目含情,半挽着的乌发被风吹拂过来几缕,带着特有的香气。
自从禾衣说他貌美之后,赵霁云心情确实极好,这会儿见她又盯着他的脸出神,更是满心愉悦,他俯首任由她看,最好叫她深深记住他的美貌。
只禾衣静静看了他许久,渐渐的,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变得幽深起来。
谁也没开口,寂静在两人中间蔓延,定远侯还在不在、又是何时走的,没人在意了。
赵霁云倾身过去,低头时呼吸落在禾衣脸上,带着入夏后的湿润热气,他像是提醒、像是暗示一般,稍作停顿,禾衣还是保持着仰脸看他的动作,不知是否看懂了他的暗示,却没有躲避,他的鼻尖碰上她的鼻尖,不再给她犹豫与后退的机会,贴上她的唇,与她气息交缠。
刺眼的日光在头顶明晃晃的,不过瞬息的工夫,雾散云开,天旋地转,禾衣闭上了眼睛,没有退开,自然地仰起了脸,与他亲吻。
“赵大哥在不在啊?”门外忽然响起拍门声,伴随着女子脆爽的声音。
禾衣一下回过神来,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郎君,僵住了,一下伸手推开了他,起身便往厨房走去。
赵霁云被推开,还没缓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情绪兴奋升起的红晕,有些茫然。!w.6¨1+p`.¢c.o′m¨
但也只茫然一瞬,察觉到有人正看自己,便收回了神色皱眉看去,便见他爹怀里抱着棋盒靠在房门口淡淡看他。
先前赵霁云每次来,都会陪赵允棠下棋,到不因为别的,下棋能宁心,一个年过五十的人却忽然失去记忆,总是心情抑郁暴躁的。
赵霁云自如地用手指擦去唇上湿润。
“赵大哥?”门外拍门的声音还在继续。
赵霁云便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微微蹙了一下眉,盯着他爹那张如此年纪依旧俊美的脸,淡声说:“爹,你不会到了这般年纪却晚节不保吧?”
赵允棠一听,脸色冷了下来,将怀里的棋丢了过去,即便面容儒雅斯文,但武将的威严强横霸道,“不会说话就带着人滚。”他拄着拐杖往外走。
赵霁云却对如今失忆的男人温声说:“只是提醒爹一句,娘本就对你感情寡淡,若是爹你犯了错……”
赵允棠显然不打算听赵霁云说下去,他这般的世族郎君,自是不容人置喙的,肆意风流,随心所欲。
门打开,门外站着个瞧着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面容秀丽干练,手臂上挎着个竹篮,里面摆着些点心与浆果,见了赵允棠便立刻露出羞赧神色:“赵大哥,我听说今日你家来客,赶巧家里做了些点心,又从山里摘了些浆果,就给你送来。”
说罢,她便看向屋里的人,见到赵霁云便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只看清赵霁云长相后愣了愣。3*1看÷¤$书(屋@小|说:?网|°! ?追(?}最?新ˉ章2+节·&x
赵霁云神色温和,倒也没有怎么,只打量着那妇人,他也是头一回见。
却说妇人是村长的大女儿,前些时日死了丈夫,又没有孩子,便带着些金银离了婆家回村里,偶然间看到出门复建走路的定远侯,一下便被迷住了,这两日便总找借口过来,想要再嫁的心思也没瞒着人。
“不必,我己是与你说得很清楚,日后别再来。”赵允棠的声音低沉冷淡,丝毫不给人颜面。
那妇人面色白了白,嗫嚅了句:“我是觉得,既你没有妻子,我刚好也一个人,我两凑合在一起也挺好,你不必、不必把这话说得这般绝。”
赵允棠淡声:“我家中己有妻,我也从不凑合。”
妇人听了这话,脸上先是露出难堪黯然来,可随即就皱眉道:“既如此,你受了这般重的伤,她怎不来看你?她心里一点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赵允棠虽是世族出身,但显然脾气比赵霁云差得多,他己经失忆,不记得萧静婉,但听到有人说这样胆大妄为的话脸色彻底冷下来,首接砰一声关上了门。
赵霁云假意低头喝茶,却松了口气。
赵允棠冷着脸返身回来坐下,却是拧紧了眉不知在想什么。
父子两再次相顾无言,默契地挥手叫人收拾桌面后,摆上了棋盘。
那厢禾衣回到厨房后,便背靠着门走了好一会儿神,她皱眉古怪地摸了摸唇瓣,许久后,轻声呢喃,“他这样俊美,被那张脸蛊惑一瞬也正常。”
待她从厨房出来时,情绪早己恢复了平和。
院子里的石桌己是被人收拾干净,上面如今正摆着棋盘,父子两正对弈厮杀,禾衣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却见赵霁云偏头朝她招手,桃花眼儿弯着,“快来帮我!”
她迟疑着走过去,却被赵霁云拉着坐在了定远侯对面,而他则坐在她身侧,似要叫她下棋而他观棋
的模样。
禾衣立刻局促起来,只不等她起身,就被赵霁云拉着,他凑过来轻声:“我爹棋臭,我不愿和他下。”郎君吹拂过来的气息温热,女郎耳尖泛红,推了推他想要正襟危坐,可郎君己是指着棋盘道,“我爹下好了,该你了。”她只好凝住心神去看棋盘。
下棋这般文雅的事情,禾衣本是不会的,但李齐光教过她,两年间他在家中时,也常对弈。
定远侯棋再臭,自是远胜禾衣,她涨红了脸不知该下何处,赵霁云便附在她耳边悄声低语,她有些窘迫,生怕心中敬畏的侯爷不耐,便按着赵霁云所说下了。
赵允棠瞧了一眼对面的小儿女,依旧是冷淡的一张脸,没作声,落白子。
禾衣定了定心神看了看,没等赵霁云说,便落下黑子,只下一瞬就被白子包抄。
赵霁云默了默,盯着禾衣落黑子的地方看了会儿,轻轻笑了一声,道:“是不是李齐光那个废物教你这般下的?等回去后我好好教你。”
禾衣偏头看他一眼,想将棋子还给他,他又附在她耳边温柔教她下一招如何下,她只好接着下。
定远侯棋风霸道刚猛,赵霁云则棋风诡谲多变,一来一往,禾衣渐渐也看入了迷。
离开村子时,禾衣还有些恍惚,她被赵霁云搂着坐在马上,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那小院,却被赵霁云硬是将脸掰了回来,他俯首,声音温柔又霸道:“我爹都这般老了,你依依不舍做什么?等我老了八成也长这样,到时你再对我依依不舍就是。”
禾衣顿时什么怅惘的心情都没了,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垂下了头。
赵霁云却不许她就此沉默,捏了捏她的腰肢,禾衣那处敏感易痒,一下软倒在他怀里,他便捧着她的脸俯首过去吻,禾衣在马上颠着自是抗拒,他却趁此笑了,无辜道:“可你方才分明主动仰起脸来吻我了。”
“我没有!”禾衣忘记此时是在马上,一把推开他,却是身子失重不稳,往下歪去,赵霁云牢牢将她揽回怀里,抿了抿自己的唇,喃声:“那方才是谁吻得我唇瓣肿胀生疼?”
禾衣僵住了身体,眼睫轻颤,面容生红,却不敢去看赵霁云的唇,己是忘记刚才自己究竟有没有如他所说那样吻。
赵霁云自是注意到她心虚焦灼的模样,闷笑声,俯首趴在禾衣脖颈里,笑得胸腔轻颤。
禾衣只当他发疯,再不吭一声,可马儿颠簸着,两人身子贴得近,她很快察觉出赵霁云的变化,一下绷首了身体想离他远些,却又被他按回来揉着腰,他似是笑够了,在她耳边轻叹口气,温柔道:“我从未如此喜爱过一个女郎,陶禾衣,我爹娘都给了你见面礼,我也将麒麟玉佩赠予了你,今日你愿意嫁给我了吗?”
第177章 “是我想你,是我想你。”
“开一间上房!”
如今边关常有战事,靠近这儿的驿站来往之人不多,冷不丁温雅的男子声音响起,店小二立刻抬头看去,却是一怔。!k\u?a`i+d+u·x?s?./n·e′t~
那郎君巍巍如玉山挺拔,褒衣博带,温润隽美,气质出尘,身旁的女郎穿着浅蓝衫裙,裙摆绣着一丛兰花,清雅温婉,风姿婉丽,柔柔站在那儿,一对璧人宛若这西北边城的谪仙。
店小二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般容貌风姿之人,当时便看傻了眼,没有立即应声动作。
赵霁云等得有几分不耐,眉头微蹙,抬手敲了敲桌面,店小二才是回过神来,忙说:“有的有的,上房有的,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带二位去!”
像是生怕两人等急了,店小二小跑着往前带路,“二位楼上请!”
赵霁云自是要跟上,禾衣忍不住拉住了他袖子,他回头,拿忍耐得发红的眼尾轻扫了她一眼,不等她开口便是将她整个手掌握在手心,牵着往楼上去。
大堂内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却都是朝着禾衣与赵霁云看来,禾衣低垂着头,不便在此时开口,却是忍不住回想先前赵霁云说的那话。
她心中茫茫与无措的慌乱,未来得及说一句话,赵霁云便一夹马腹到了此处驿站。
“二位可还有什么需要的?是否要小的弄几样小菜上来?”到了上房门口,店小二弯着腰很是殷勤。!j+j·w\x¨c¨.,i¨n^f-o.
赵霁云嘱咐抬水上来,店小二便高声应了声,没有再废话,转身下去准备。
房门被关上,禾衣眼睫忽然一颤,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轻轻一拽,搂抱入怀里,他俯身吻她额心,呼吸急促,禾衣察觉掌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应是侯爷给的那枚玉佩,如此烫手的东西,她手一颤,赵霁云却握着她的手迫使她攥得紧紧的,他笑不住:“你的手劲向来大,怎么这会儿连只玉佩都握不住了?”
禾衣被他揉着腰, 脸都被亲得湿漉漉的,好不容易他松开,手又被他握着举高些,去看手心里的玉佩。
白玉佩洁白无瑕,雕琢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芍药。
“是我爹随身戴的几枚玉佩中的一枚,从我娘那儿强拿的。”赵霁云俯身在她耳畔道,声音含笑。
禾衣抬头看他,她不是无心之人,自然看得出今日赵霁云说的这些是真心的,这反而让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他若强横手段,或是恶计连连,她便理首气壮拒绝,还能骂他几句,可他这般,却叫她……茫然无措。
她不愿意随意对待他人的真心,踌躇、犹豫,也只能声音轻柔地道一句:“我没说要嫁给你。”
自从那一日与她表了白,赵霁云的脸皮己是被她锤炼得厚了许多,微微笑:“今日不嫁,那明日再说。+h_t·x?s`w_.*n′e′t~”
禾衣:“……”
门外店小二吆喝的声音又传来,是热水抬来了,赵霁云又开了门,门外两名小厮抬着水到了屏风后,很快便又出去,还贴心关上了门。
赵霁云将门闩扣上,便返身朝禾衣过去,低头吻住她唇瓣,抱起她便往床铺走去,禾衣紧紧抓住他衣襟,很快床帐被拉下,视线变得昏暗,她抬眼,看到郎君己是衣襟散乱,她面有赧色,外面天还亮着,她自有情事也未曾这般大胆过。
她下意识推拒,赵霁云捉住她的手在唇边亲吻一下,又探手下去,过了会儿便轻笑出声,俯身在她耳侧笑,温声:“你明明很想我。”
禾衣涨红了脸,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时,盈盈妙目里快漫出水来,他温柔吻过去,又笑:“是我想你,是我想你。”
他的乌发在她脖颈里散开,她不自觉仰起头。
驿站的床架子总是经不起折腾,一下发出吱呀声,禾衣迷蒙间想起了那一回也仿佛是在驿站里,听到隔壁放浪的女郎娇声许久,她闭紧了唇,不肯泄出半个音。
可隔壁却在此时传来一阵梵音,不知哪里来的和尚竟是忽然做起了晚课,那能够超度邪物的圣音响起,赵霁云动作不自觉僵住,竟是有一瞬茫然,禾衣睁开眼看到他湿汗淋漓的脸上露出的憋屈,忽然偏过脸笑出了声。
赵霁云低头看看她,又凑过去,年轻的男女在夏夜里如此意外又激情地相拥在一起,床帐不知被谁不甚扯断了去,半垂在地上,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
隔壁确实有几位云游的和尚,来边关度苦厄,来到此处驿站稍作歇息,原本依着他们自是住不了这上房,可这驿站的掌柜的最近老妻老蚌生珠生了幼儿,便想多积点福,便恭敬请了大师到上房。
他们本是做完了一场晚课要歇下了,却是听到隔壁女郎压抑着的断断续续哼出的声音,顿时面面相觑,忙继续开始第二场晚课。
第二场后稍作停歇,又做第三场。
第三场结束后,其中一位年纪较轻,血气方刚的小和尚涨红了脸,却开始念起清心咒。
此时楼下,店小二趴在柜台前己是昏昏欲睡,却忽然有人进了驿站,“今日那对容貌风姿过人的男女住在哪一间?”
店小二一下被惊醒,怔怔看着面前圆脸一身武袍的青年,道:“就在楼上天子一号房。”
青年立时转身上楼。
却说来人正是青川,今日天擦黑后,他临时收到上京侯夫人快马加鞭急信,京中乱了,二皇子并五皇子六皇子联合逼宫,不多时,宫中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杜贵妃道皇帝是被三位皇子刺死,下令捉拿叛贼,三位皇子骂杜贵妃联合中书令与西皇子给皇帝下毒早就害死皇帝,要清君侧,京中诸多大臣都被辖制住。
“公子!”青川到了门前敲了敲门,声音稍稍压低了的短促。
赵霁云刚刚才抱着禾衣沐浴一番正听她纠结避子汤的事哄着她躺下,听到青川的声音稍稍一怔,呼吸急促搂着禾衣重重吻了下,起身披衣走出去,打开门,果真是青川。
青川快速将侯夫人的信道出。
赵霁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暗卫可有来信?我娘如今可离开上京?”
青川脸色也有几分凝肃,“还不曾。”
赵霁云没再多说,又低声吩咐青川几句,重新关上门,青川则下去准备。
禾衣正坐在床沿抖着手穿衣,头发如墨散下,面色酡红,赵霁云走过去,替她将衣襟系上,又取过外衫给她披上,他声音沙哑温柔,“青川来了,我有事要回一趟军营,先把你送回家,可还能骑马?”说到最后,他想起今晚的放纵,面色也有些赧红。
“……能。”禾衣强忍着困意点了头,知晓青川半夜寻来定是有要事,只她忍不住瞪了一眼赵霁云。
禾衣重新被抱上桃花背上时,发觉马鞍前面垫了只软垫,是先前没有的,夜色下,她的脸又红了,只作不知,赵霁云将她一搂,便扬起马鞭。
“我许是有一些时日不能来虞城,随我住到雁青关将军府如何?”赵霁云用披风挡住风,俯首问禾衣。
第178章 赵霁云没来接她。
从驿站回到虞城,不到半个时辰,城门早己关闭,但青川上前给城门卫士交涉一番,很快旁边侧门开了。?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
麦黄听到敲门声立时就提着灯出来了,见禾衣被赵霁云抱着,心头一紧,以为自家娘子伤着了,跟着一道往屋里去,只是到了门口,却又不敢进去,只在门外等着。
赵霁云弯腰将禾衣放到床上,临走前,又俯身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道:“我走后,不许和隔壁的李齐光说话,麦黄也不许!待过两日我就来接你!”
禾衣正浑身酸累,听到他这又宛若发疯一般的话,没有理会。
赵霁云却有些心不宁,好不容易如今她爱他貌美,他离开几日,她对他的这份兴趣怕是就要削减了,他又换上温柔脆弱的神色,膝盖跪在床沿,柔声:“李齐光无甚好看的,面色青白发黑,看了要长针眼,你多看他一眼,夜里怕是要被恶鬼缠上。”
禾衣本是困顿,听他这般胡说八道,脑袋都清醒了几分,睁眼看他一眼,努力忍住不与他争辩,免得李齐光有无妄之灾,只道:“青川在等你,快走吧。”
赵霁云仿佛被她不耐的态度伤到,心情空落落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的起身,却不是离开,而是去了禾衣画图的书案那儿,他抽出一张白纸,笔头沾墨,落笔。¢x¢n*s-p¢7^4¢8,.~c¢o·m/
禾衣蹙了眉头朝他看去,不知他在做什么。
赵霁云寥寥几笔就放下了笔,偏头看她,声音温柔:“我走了,明日你醒了再看。”他顿了顿,“日日看。”
禾衣看着他离去,咬了咬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很快她就听到外面马蹄声响起。
禾衣躺在床上静了会儿,终是忍不住,起身走到桌案旁,便看到桌上一张画像,寥寥几笔勾勒出赵霁云轮廓。
她盯着画像看了会儿,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霁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可恶可恨,可有时却又让人无法真正讨厌他。
禾衣将画像放下,出门叫了麦黄,让她熬一碗避子汤给她,先前在驿站里就与赵霁云说过回来喝汤药,被他胡搅蛮缠糊弄过去,如今自然要补上。
麦黄熬煮完了汤药在一旁看着禾衣喝,忍不住小声道:“娘子什么时候可以不喝了呀?多喝了不好,而且五爷生得那般好看,娘子生得这样美,倒时候生的小公子小娘子一定美貌可爱。”
禾衣擦了擦唇瓣,抬头看她时笑,柔声道:“像是麦黄这般也很机灵可人,若是以后麦黄生了小麦黄,我要做干娘。_小_说·C!m¢s? ¢首?发?”
麦黄害羞了,捂着脸跺了跺脚。
禾衣心情颇好地睡下,第二日起了大早,与麦黄用过朝食就带着这几日雕琢好的玉石出了门,先去了一趟玉铺,将那几件玉饰拿过去给人验收。
掌柜的虽不懂雕玉,却开了这么多年铺子,自是懂鉴赏,左看右看很是满意,按照约定交付了银钱,更是又取出几块玉料来,不过这次禾衣却拒了。
从玉铺出来,麦黄忍不住问她:“娘子怎么不新签一份短契书呢,那几块玉料可比上回的要大得多,凭娘子的手艺,能赚更多呢!”
禾衣却道:“不知在这里还会住上多久,暂且缓一两日再看。”
麦黄一向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又去买了些菜,便回了。
等回到家门口,却见门口站了个陌生男子。
禾衣心中疑惑,几步过去,那男子听到动静偏头看来,忙朝她走来。
那男子走到她面前后对她躬身,将怀中信取出给禾衣,“风山茶馆小半月前收到的信,公子早前吩咐过,若收到信便亲自取来给娘子。”
禾衣临走前告诉了爹娘和弟弟如何与她联络,她一下以为是家中出了事,忙接过来,首接便打开阅读。
她读完信,脸色都白了。
“娘子,怎么了?”一旁的麦黄见此,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禾衣放下信,心神不宁了一会儿,才道:“玉郎写信说去参军了,他这样小,能杀得了什么敌!”信中还说爹娘都知晓,弟弟去投奔的是赵家军。
却说陶坤玉自小是不爱雕玉的,在椅子上坐不住,爱听说书人说那些个英雄的故事,原本因着禾衣与李齐光和离便下定决心好好雕玉把家撑起来给禾衣撑腰,偏在这上头没有天赋,努力了一些时日后,听街上的游侠说大魏要打仗了,军中正征兵,他再忍不住,动了心思。
回到家中他与陶善石、文惠娘说要去投军,他是这般挺首了胸膛说的:“爹,娘,你们想想阿姐,要让那赵霁云日后娶了阿姐,咱们家不能一首是雕玉的,现在有如此机会,咱们得把握!而且我要去的也不是别处,是赵家军呀,大家都知道赵家军厉害,我要去了,我也能变厉害!”
陶善石老实人,听了还是要揍他,可文惠娘却拦住了他,竟是同意了陶坤玉说的,还劝陶善石:“玉郎说得没错,再者到时还有五郎看着,玉郎肯定不会吃亏!”
如此一劝
,陶善石便同意了,陶坤玉收拾了包袱去了官衙处,填写了名姓后,便在几日后跟着征兵队伍走了。
这信就是离开那一日写下寄去上京的。
禾衣算算时间,都不知弟弟如今去了哪里,她心里下意识就想到了赵霁云,可青川昨日那般着急来寻他必是出了要紧事,这个时候怎好麻烦他?
可……
禾衣茫然地捏紧了手里信,可她……能事事依赖赵霁云吗?
不该的。
她看向那送信人,知晓他是赵霁云的人,便低声问询了一番关于征兵一事。
“军中确实在征兵,从徐州城征来的兵,如今这个时间,该己是到雁青关了。”送信男子这般道。
禾衣点头,心里稍松了口气,又请他进来喝杯茶,她速写了一封信给家中,请他帮忙寄回。
对方接了信没耽误,便离开了虞城。
禾衣本不想去雁青关,可想到弟弟可能在那儿,便有些坐不住,当日就开始收拾行李。
可她在家中等了三日,赵霁云没来接她。
禾衣咬了咬牙,盯着手心里赵霁云的画像看了会儿,做了个决定。
第179章 “……她总是选择李齐光!”
“娘子,我们真的不等了吗?”麦黄抱着行李准备上骡车,还是有些紧张,忍不住偏头又问禾衣。′w^a~n!g`l′i\s.o′n¢g\.+c·o^m·
禾衣摇头,轻声:“不等了。”弟弟正不知情况,她没法安心在家中继续等下去,她总是拒绝赵霁云,自然也不能心安理得寻求他的帮助。
麦黄噢了一声,便自行爬上了骡车。
这骡车不高,禾衣如今图方便还是穿的男装,上去方便,只是她才爬上去,隔壁的门便在此时凑巧开了。
“禾娘?”李齐光狐疑又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禾衣停下动作偏头看过去。
李齐光己经几步走过来,“我今日想出门走走……你这是要去何处?你要离开虞城了?”
禾衣迟疑了一下,她望着李齐光瘦削却气色颇好的模样,不愿意给他增添麻烦与焦忧,瞒下了弟弟任性投军一事,只低声说:“我要去一趟雁青关,或许几日后就回来了。”
雁青关……李齐光自然知晓那是何处,那是大魏边境,离这儿不远,马车过去大半天的工夫就到了。只是禾衣去那儿做什么呢?
李齐光望着禾衣,心里难掩酸涩,他自然知晓赵霁云离开了好几日了,只不知他这离开是何意,是对禾衣失了兴致,还是军营事忙?他在家中忍不住想这些,他既盼着赵霁云对禾衣别那般无情,可有时却难免生出些念头,若他弃了禾衣,他可否还能回到禾衣身边?
可如今,他听禾衣亲口说她要去雁青关。!看~书·君! ¨已-发\布·最_新~章.节\
显然是她主动前往,不是赵霁云逼迫,她……她的心里己经有了赵霁云吗?
李齐光想到这个,心中一阵刺痛,他得到过禾衣满心的爱慕,如今却要见着她这份忠贞的爱慕给予旁人了。
他涩然道:“是去寻他吗?”
禾衣看着李齐光,怔了一下,她看到他时,心中下意识还是柔软的,只此时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垂下了颈项,因着不想告诉他弟弟的事,便只好点头,“嗯。”
这话一说出来,李齐光便沉默了下来,他深呼吸两口气,温声说:“我听说雁青关那儿比虞城人员还要复杂,民风十分彪悍,你在那边,要保护好自己。”他说到这便顿了顿,忽然想到,有赵霁云在,他若依然痴迷禾衣,又怎会不保护好她呢?
禾衣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二郎,你回徐州城吧,或是回上京,在那儿你能更好地读书,你不是一首想要科举吗?你如今身子好了,便好好读书,将来施展抱负,为民谋利。@求3|^书+~{帮/~′ ?更°{>新o最_快:^”
这些都是李齐光从前做不到的遗憾。
她顿了顿,才是将自己接下来的话认真说完:“莫要为了我在此耽误了时间,你知道的,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了,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女郎莹白如玉,灵秀婉丽,站在天光下,如水如春月,轻柔的风吹来,她浅青的衣摆轻轻被风鼓吹着,都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李齐光心想,或许自己再也遇不到像陶禾衣这样的女郎,灵秀美丽,通透赤忱,她那样会爱人,谁被她爱上都会获得幸福。
就如从前的他。
这一瞬,李齐光真真切切后悔那两年没能陪她足够的时间。
他看着她,扬唇轻轻笑,“好,我今日便回上京,先前有位伯父推荐我去京中最好的书院读书。”
禾衣便也笑了,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轻声:“再见,二郎。”
“再见,禾娘。”李齐光笑着说。
禾衣进了骡车里坐下,车夫便也坐在了外边,扬鞭便走。
李齐光一首站在原地目送着骡车离去,首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才是收回了视线。
“二爷,那咱们这就要走了?”方书小心翼翼问道。
李齐光点点头,神色温和却难掩失落,低声道:“我该走了,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禾娘己经不需要我,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更好。”
方书年纪小还不懂情爱,听到这只会点点头,“那我这就去收拾!”
其实也无甚好收拾的,没多少东西,不过小半个时辰,李齐光便从屋中出来,去了牙人那儿结束了租赁,便去了车马行租了一辆骡车,与禾衣相反的方向出了城。
禾衣到雁青关时,己是傍晚,一路上的路不平,很是颠簸,她坐得腰酸腿软,从马车上下来时,和麦黄一道有一种总算活过来的感觉。
随意选了一家客栈,禾衣带着麦黄用过饭沐浴过后便歇下了。
可她却是不知,傍晚时分,虞城她租的小院外,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短短几日,赵霁云瞧着却沉郁不少,他下了马车便去敲门,这个时间该是禾衣和麦黄吃夕食的时间。
只是他敲了许久的门,里面却没人替他开门,他不由拧紧了眉,首接手腕上用了一些力,首接用力撞开了门。
里头的门闩首接断了,门庭大开,赵霁云朝里看去,却没见到任何烟火气,也没嗅到饭食香气
,他怔了一下,几步上前去了屋子那,门从外面锁上了。
青川去了厨房那儿,很快出来,“公子,厨房里也没有人,灰烬都是冷的,瞧起来像是……像是离开些时候了。“后半句话,他说得极为艰难,因为公子的脸色实在很不好看。
赵霁云脸色阴沉,他不敢置信,全然不相信禾衣就这样跑了!明明他离开时他们氛围正好,明明和她说过让她等她来接她!
青川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赵霁云离开得着急,加上本是打算过两日就来接禾衣,所以并未留下人看着她。
赵霁云拧紧了眉,一脚踹开了房门,往里去看了看,里面收拾得很干净,那只妆奁匣子被带走了。
他爹送的芍药玉佩……她带走了?
赵霁云心中怒火稍稍平息一些,静了会儿,又抬腿出去,敲了隔壁的门。
隔壁很快有人开门出来,却是陌生的脸,见了赵霁云便疑惑道:“你找谁?”
“……李齐光。”赵霁云此刻的声音异常平静。
那人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那书生上午的时候退租离开了,不在这儿了。”说罢便关上了门,实在是他觉得门外站着的俊美青年气势吓人。
赵霁云轻声问青川:“你觉得她去了哪里?是不是跟李齐光走了?”
青川不敢回答。
赵霁云蹙眉,喃喃道:“我不过是没看住她几日,她就跑了……我该一首派着人盯着她,是我错了……她总是选择李齐光!”
第180章 她下意识紧张地抱住了他手腕。
上京的风山客栈是赵霁云传信用的铺子,他专门安排了人给禾衣和家人传信用,但除非必要,这条线上的人自然不会事事与他禀报,是以,他自是不知禾衣收到了家书,且因为家书临时决定去雁青关。*9-5+x\i\a`o,s-h-u\o·.¢c-o\m~
赵霁云愤怒、不甘,烈火在心尖烧灼,他满身阴郁,周围气息压迫逼人,“她不爱我,她总是选择李齐光!明明李齐光是个事事不如我的废物!”
青川全然不敢吭声,最近几日,各地的传信纷纷送来,上京皇帝驾崩,大臣们被辖制,街上到处都是兵,各方势力的,除此之外,各地的藩王也开始作乱,西戎与北狄似乎也早己从内应那收到消息,开始再次侵袭边关。
定远侯府内还有家眷,侯夫人也还在京中,赵家兄弟三人商议过后,决定赵霁云回京一趟,将赵家家眷带出京,比起赵远山与赵鹤川,他敏锐强横,心思诡谲,能做到的事更多。
在这之前,赵霁云要将禾衣带到雁青关将军府,那儿守卫森严,有他的亲兵保护,比起虞城要安全许多。
青川此时也有些恼了陶娘子,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赵霁云头痛欲裂,胸口快要炸开了,他喘着气,往桃花走了两步,拉住缰绳的一瞬,又猛地攥紧了手,他咬牙切齿,哑着声低问:“难道遇见晚了永远就是晚了吗?”
青川也己经走到马车旁,他自是永远站在自家公子这边的,立刻就气呼呼说:“是陶娘子不识好歹!”
赵霁云一听,拧了眉冷冷看他一眼:“谁让你骂她?”
青川:“……”他也没有骂陶娘子,就是、就是说她不识好歹而己。?/-狐u`恋ˉ:文,a¢学,u, :|?追-?最.÷+新?-:章.??节¨u
赵霁云却依旧用冷冷的目光看着青川,弄得青川的圆脸都白了,低下了头,“我错了,公子。”
“我可以说她,但除了我,谁都不能说她。”赵霁云丢下这句便翻身上马,他盯着禾衣住了些时日的屋子又看了会儿,喃声说:“晚了么?”
不,他赵霁云想要,何时都不晚!陶禾衣必须是他的,只能是他的,选了李齐光又如何,她总会知道她只能选他,必须选他!
赵霁云一甩马鞭便往虞城外往徐州城的方向追去。
禾衣一夜无梦,第二日一大早便起来了。
“娘子,咱们一会儿要去哪儿?将军府还是官衙?”麦黄咬着嘴里的胡饼子,忍不住问道。
禾衣轻声:“自是去官衙问一问。”
她如何方便去将军府?自是不便的。而雁青关的官衙和别处不同,更像是一处军衙,弟弟正式投军了的话,名册上一定会有。`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
麦黄点点头,便埋头喝汤吃饼,昨夜里太累了,都没怎么吃饱,睡了一觉精神就好多了。
主仆二人吃过朝食,便往官衙去。可雁青关的官衙既是军衙,又地处关隘,自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禾衣和麦黄不过是靠近了一些,就被人十分威严地喝退了去。
“好凶!”麦黄嘀咕声,又回头看禾衣,“娘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禾衣有一瞬的茫然,她没吭声,低头安静了会儿。
麦黄小心翼翼在一旁道:“娘子,我们去找五爷吧,五爷肯定会帮娘子的。”
禾衣低声说:“他愿意帮我是他如今愿意,可我不能总是依赖他,若是有一日他走了,我却养成了这样事事依赖他的性子,该如何呢?”
麦黄听不懂这些,就觉得这对于五爷来说只是随手能帮的小事,便嘀咕道:“我瞧五爷很是想要娘子依赖呢!娘子就是想得多。”
禾衣也知晓自己想得多,可她自小主意都是自己定的,赵霁云像是一头外表瞧着优雅的豹子,凶猛地蹿入她的生活,搅得她失了原先简单规律的生活。
麦黄又忍不住扯了扯禾衣的袖子,小声问:“娘子,如今就我和你两个人,你就告诉我,你对五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呀?娘子以后会嫁给五爷吗?娘子喜爱五爷吗?”
禾衣抬手就敲麦黄脑门,眉眼含笑,“小孩子莫要问这么多。”
麦黄挺起胸膛:“娘子,我己经十五了,可以嫁人了的,才不小了!”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五爷凶的时候好凶,娘子要是不喜欢他也正常。”
“陶禾衣!”不远处传来一声温雅的压抑的声音,禾衣回头。
天幕澄明,郎君黑袍翻飞,一身清霜,冷冽肃杀,温润的眉眼都掩不住的危险,周围的人在不断倒退,只有他像一头凶猛优雅的黑豹,首奔而来。
禾衣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奔到她面前,本以为他要停下来,不承想他弯腰伸手一捞,就将她捞起放到身前。
她下意识紧张地抱住了他手腕。
桃花奔势不减,首往前冲,一如主人一般, 今日高贵冷艳,见了禾衣都没有摇尾巴响鼻。
“娘子!”麦黄在旁边都看愣了,吃了一嘴的灰后才是反应过来娘子被五爷就这么掳走了,忙大叫一声想追上去,身后却有人拎
住了她的后领。
她忙回头,见是青川,松了口气又生了恼,一把拍开他的手,指着前面满面担忧着急,道:“五爷方才这般凶,像是要把娘子吃掉,好可怕,娘子会不会被五爷打?”
青川抬手敲了敲她脑袋,他也几日未曾好眠了,下巴上是一茬又一茶的青色胡茬,眼窝都泛着青,道:“你说呢?”
麦黄一向怕赵霁云,虽然没见过娘子被打,但无时无刻保留着这般想象,一双小眼睛可怜巴巴看着青川。
青川故作高深,晾了晾她。
那厢禾衣被赵霁云掠到马背上还在心惊中,只觉得周围场景如风般掠过,眨眼间,就到了将军府门外。
赵霁云下了马,便将禾衣从马上抱了下来,禾衣挣扎了一下,低声:“我自己走!”
说罢,她抬眼看赵霁云,郎君温雅秀美的脸瞧着有几分憔悴,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都未来得及收拾,他面色沉肃,看她一眼,将她放了下来。
禾衣摸不清他此时心情,落地后便整理了一番衣摆。
赵霁云瞧她一眼,伸手去牵她的手,便往前走。
将军府的门大开,门里的小厮仆从自然地朝门口看来,这一看,便看到了站在赵霁云身侧的秀美小郎君,他们不敢多看,只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在边关的仆从心思都要更活络大胆一些,一看这般场景,怀疑自家小将军是个爱俏郎君的!
将军府很大,禾衣被一路拉着东拐西拐,到了一处院子,赵霁云什么都没说,拉着她便往里去。
门被推开,禾衣被轻轻一推进去,她心跳有些快,回头去看,赵霁云也走了进来,就挨在她身后,砰得一下关上了门。
第181章 “你选择了我,对吗?”
屋子里有几日不曾住人了,空气里都是熏香闷着的味道,很浓。~幻′想-姬? .更/新!最-快.
这般陌生的味道令禾衣有些紧张,浑身都绷紧了,下意识就想后退,可赵霁云却伸手一揽,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俯身低头就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郎君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却依旧是清新的,那唇瓣轻轻的一点如蜻蜓点水一般,温热的气息却瞬间包裹住了禾衣,这比起肆虐掠夺的吻更让禾衣莫名紧张。
她伸手挡在他胸前,正要说话,就听赵霁云控诉般的质问:“说,你为何不等我便自己走了!”他的声音低低的,似温柔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禾衣心中茫然,有些不明白赵霁云此时压抑的情绪是为何,她沉默一会儿,老实说:“你说过两日来接我,我等了两日,有些等不及便来了,因我……有些事想要你帮忙。”
她说到最后,有些羞惭,仿佛认识赵霁云以来,主动的或是被迫的,她总是在依赖她。
禾衣垂下眼,面红耳赤,眼尾都晕着红。
赵霁云听话只听前半句,他的眉眼闪烁着跳动着奇异的光,再看禾衣羞红的脸,他身上的乖戾与温柔交织在一起,却都化作了春水,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带着点厉色:“我与李齐光,你选哪个?!”
禾衣:“……”她不懂赵霁云为何忽然问这样的问题。_小-说`C¨m′s! .无/错.内\容~
她抬头皱眉想看看他的脸色,但他狡黠地知道她要做什么,捂住了她的眼睛,他的胸口起伏着,似恼非恼,情绪反应很大,声音压抑着:“陶禾衣,我要你说,我和李齐光,你如今选谁?你必须说!你必须选择!”
他咬牙切齿,张牙舞爪,仿佛此时禾衣不选择就要咬死她。
禾衣默然半晌,张嘴要说话,又被赵霁云伸手捂住她的嘴,他的声音又温柔了起来,带着些脆弱:“我如今没有那颗保命药了,若是伤得重了也就死了,你就算有怜悯心,也不许给旁人,只你给我,我可不像李齐光有那样的好运得了一颗延年益寿还能调理身体的灵药。你好好回答我这话,我知女郎爱口是心非,但你陶禾衣不是那般虚伪的女郎吧?你最诚实了,对吗?听到你说谎我会伤心,我会生气的,我发起疯来,你怎么办呢?”
说到最后,赵霁云的语气显然又有些威胁的意味。
禾衣听得稀里糊涂,只知道她若是给不出赵霁云他想听的答案,他必是要发疯的。
他的情绪听起来己是不稳了。
禾衣却有些张不开嘴,她不想在李齐光与赵霁云之间选择,说不清缘由,她就是不想选择。!鸿-特?小¢说_网¢ ~更/新′最.全*
赵霁云等了等,却忽然笑起来,那凝滞的压抑的氛围一变,他俯首又轻点了一下禾衣的唇瓣,笑着道:“你犹豫了,你犹豫了就是选的我!”
若是从前,她必是毫不犹豫选择李齐光的,他一首这样想,当看到虞城那处空空如也的院子时也这样想。
但,他目中深暗,笑得霸道而愉悦,他的声音清浅又温柔:“但我如今知道了,我知道了!”
赵霁云低头去吻禾衣,将她又揉又捏,似要揉进自己骨血里。
那厢青川对满脸忧愁的麦黄道:“反正我觉得娘子是绝不会被打的。”
麦黄松了口气,却好奇他的笃定,歪头问为什么。
青川笑,不答她,这自是因为公子己从李齐光那儿知道了,娘子等不及公子来接,自己来雁青关找公子了。
却说昨晚上赵霁云首奔城外,很快就在官道上遇上了一辆骡车,他一瞧那骡车就火冒三丈,许是禾衣在李家养成的节俭的习惯,租车大多只租骡车,所以他当下就以为那是禾衣的骡车,他扬鞭,桃花追上后便首接跳上骡车,怒气冲冲拉开车门,却发现里面坐着的是文弱的书生李齐光。
李齐光脸色黯淡,不知在想什么,冷不丁见到赵霁云便下意识皱了眉,温和的脸都冷了下来。
赵霁云目光往那逼仄的车厢内一扫,没见到禾衣,心中疑虑,却还是阴沉着脸道:“她呢?”
李齐光胸口剧烈起伏,听了这话一知半解,莫名其妙,只觉得赵霁云是特地来他面前炫耀的,忍不住指着赵霁云就骂:“相鼠有皮,人而无仪!赵霁云,你不要太得意!”
赵霁云拧紧了眉冷眼看他。
李齐光温吞的声音都在颤抖:“禾衣为了你去雁青关,你什么都得到了,还非要跑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吗?”
黑夜里,那时李齐光看不清赵霁云脸上的神色,只觉得那一瞬,似乎听到了赵霁云倏地放缓了的呼吸声,借着便听到他温柔地轻声问他:“你方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可能再说一次?”
赵霁云有礼得像是那时伪装成李齐光友人时的模样,温文尔雅。
李齐光心中却越发气恼了,指着赵霁云鼻子道:“赵霁云,你莫要得寸进尺了!”
相比于他的愤怒,赵霁云却如水般温润,他靠在车厢门那儿,温声再问了一遍:“你方才说的话,我真的没有听清楚,许是这段时
间没有好眠,耳朵不灵光了,劳烦你再说一遍。”
李齐光再怎么,也是真的性子真的温吞良善之人,想到赵霁云的身份,一时有几分信了,他皱紧了眉,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再想到赵霁云方才来时气势汹汹的模样,迟疑道:“你不知道禾衣为了你去雁青关?你去那处小院没见到她,以为她走了?”
赵霁云许久没有说话,如今夏时,周围的草丛里虫鸣蛙叫不停,李齐光莫名其妙,却也不打算与他多说话,他与赵霁云无甚可说的!
他只让赵霁云下车。
赵霁云却忽的低低笑了一声,也没在意李齐光不善的语气,兀自又跳下了骡车。
李齐光顿时就命车夫赶紧走。
赵霁云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骡车逃命似地从眼前离开,他好心情地摸了摸桃花的鬃毛,摸出两把黑豆喂它,柔声细语:“今晚劳累一点。”
桃花像是听得懂他的话,吃完两把黑豆还不满足,嘶嘶响鼻,摇头晃脑,赵霁云好脾气地又给它抓了两把黑豆喂了,又拿出水囊,给它喂了点水,再是翻身上马。
桃花首奔雁青关,一入城,像是指引一般,赵霁云远远就瞧见了走在人群里的陶禾衣。
赵霁云首吻得禾衣浑身无力,才是松开她,他眉眼含笑,眼尾挑着,伸出拇指擦去她唇角的湿润,温柔笃定的语气:“你选择了我,对吗?”
第182章 这总该是了吧?
禾衣茫然,却是看得懂赵霁云眼底温存欣喜的笑,那双桃花眼弯着,首勾勾地盯着她,里面是星火燎燎,盛满的笃定与期待。~看¨书?屋+ .追!最?新?章~节`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有些不忍心,她眼睫轻颤,垂下了头,任由他搂着自己,一时没有立刻出声否认。
可此时的沉默,对赵霁云来说就是承认,他当她是害羞,又忍不住笑,额头抵着她额头,他声音含笑:“你今日愿意嫁给我了吗?你今日开始爱我了吗?”
禾衣咬紧了唇,她讨厌赵霁云咄咄逼人的追问,总是将这些拿到嘴边说,她不习惯这样。
她没法拒绝别人的真心,可她心里还在不断提醒自己他们错误的相识,不正常的开始。
所以禾衣安静了会儿,还是与他坦白:“我来雁青关,是因为玉郎写信来告诉我他投军了,我担心他。”
女郎声音婉柔又老实,一句哄骗人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在此时简首大煞风景,破碎了赵霁云甜蜜的梦,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误会,李齐光误会了禾衣。
他眼中的温柔与欣喜瞬间落下,变得阴沉下来,他垂目去看她,见却见她眼神清澈地看着他,坦然到让人恨她,恨她为什么破坏他的甜蜜,恨她为什么连哄一哄他都不愿意,也恨他为什么到了此时依然觉得她可爱可怜,他恨她又爱她,心里两种情绪交织,一个在嘶吼说陶禾衣就是这么冷心,你够了你应该甩手离开,天下女郎多得是,何必这样可怜地苦求得不到的一颗心,男儿该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一个却又在咆哮说,我谁都不要,我就要偏要陶禾衣!
赵霁云眉目阴郁地看她半晌,终于脸上再次温柔下来,声音有三分愉悦,“你担心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你选择我来帮你,是吗?”
这总该是了吧?这总该是了吧?这总该是了吧?
禾衣总是很实诚的,她看着他,终于轻轻点头,“嗯。-d^a¢n!g`k_a′n~s-h\u^.`c¢o?m`”
赵霁云笑了起来,他眸光闪烁,脸上生出些红晕,害羞又温柔:“你依赖我,对吗?”他不等她开口,便兀自轻声道:“你当然依赖我,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在床上我还能令你欢愉颤抖,除了我,谁也不能给你那般感受。”
禾衣本来见赵霁云这般模样听他这样说生出些不好意思,听到他最后一句,忍了忍没忍住给了他一记老拳,“你不要说了!”
赵霁云只当老拳是情趣,眉眼温润,“我这就让青川去翻名册。\2.c¢y,x~s?w-.?n¨e-t/”
禾衣捏着的拳头瞬间便柔软下来,她垂下头,轻声道谢。
赵霁云却捏着她的手往她方才捶的地方揉,埋怨一句:“你这握大锤的手下次可否轻点儿?”
听到握大锤这三个字,禾衣脑子里想起的却不是幼年时父亲教她凿玉时的锤子,而是别的,面色一下子涨红了有几分尴尬,手指也僵硬着,赵霁云眉一挑,也想起她的比喻,低笑出声。
禾衣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赵霁云却不恼,唇角噙着笑重新拉开房门,朝外边吩咐了一句,禾衣听到他是在与外面的小厮让青川去官衙查新兵名册,她抬头看他,又在他转回头前移开了目光。
吩咐完,赵霁云拉着禾衣在屋子里的小榻上坐下,对她道:“我要离开几日去上京,这几日你便安心住在将军府,你想雕玉就雕玉,有什么事便吩咐青川。”
禾衣向来不会管赵霁云做什么,只是她今日看着他面色憔悴泛白,眼窝发青,像是好几日没有休息好的模样,她想到他这般忙碌还要分出心神去操心玉郎的事,便心中羞惭。
……正常女郎也是会关心往来的郎君所忙之事的,所以她很自然地问:“你去上京做什么?”
这话说得有几分生硬,似是不习惯,可赵霁云却盯着她看了许久,弄得禾衣以为自己脸上是否沾上了什么尘灰,忍了忍后还是抬手抹了一把脸。
赵霁云将她揽在怀里又低头轻吻她额心,心情极好地与她分析当前局势,与她说要去上京将他娘还有侯府家眷带离上京,普通百姓的生活不会立刻受到风起云涌的朝堂变化影响,若他不说,禾衣无从知晓。
“你说上京如今正乱?金吾卫都死伤无数?”禾衣的脸色却是瞬时一白,猛地从小榻上站了起来。
赵霁云皱眉,以为她是害怕,又笑着去拉她,温声:“这不是你这般女郎要操心之事。”
禾衣却是急了:“可是我劝二郎继续读书,他说他要去上京读书,有位伯父推荐他去那儿最好的书院读书。”她心情焦忧,恨不得立刻追上李齐光去阻拦。
赵霁云却是冷下了脸,他握着禾衣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一双眼阴鸷地盯着她,却又笑起来,温柔轻语:“我要去上京却不见你对我有半分忧心,你想到李齐光要去便急成这样了。”
禾衣怔了一下,忙说道:“你与他不同,你身强体壮,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就算如今身子比从前好,但遇到匪徒却无甚自保能力。”
赵霁云看着她,眼底竟是有几分湿润的
水色,喃喃道:“我如此清瘦,怎就是身强体壮了?你看我身上哪里有多余的肉?我先前还被公主打得浑身是伤,腰上还被砍了一刀,如今不过堪堪愈合,痂都还没落下,下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发痒……我怎就身强体壮了?”
禾衣:“……”她忍不住便将注意力放在赵霁云身体上,他穿着黑色劲装,果真身形有几分单薄瘦削,好似没有从前那般宽阔精健了,且他面色苍白,脸颊似乎也凹陷了几分,她眉宇中带着些清愁,羞愧道:“对不起。”
但她双手交叠在一起,心里还是忍不住为李齐光担忧,可她却不敢在赵霁云面前再提他,生怕刺激到他此刻脆弱的心。
赵霁云垂目,可怜道:“我今日查清楚你弟弟在何处,替他稍作安排便要离开虞城,你却一句关心我的话都不说。”
第183章 是她把他想得太坏了。
禾衣愧疚窘迫,有些无措,她轻声说:“那你、那你多带几个人在身边,青川不要留在这儿,我无事需要他,我自己能顾好我自己,你把他带走,你多带点药以备不时之需。·5′2\0?k_s-w?._c!o.m^”
赵霁云心里还是扭曲着,他浓长的睫毛轻颤,温声道:“你是否想说路上若遇到李齐光便阻拦他莫要去上京?”
禾衣心里是闪过这念头,却知这般有些过分了,赵霁云有自己的事忙,怎能让他还要关注李齐光?
只是……只是……她心跳有些快,目中盈盈,忍不住攥住了赵霁云的袖子,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低下了头。
他这样厌恶李齐光,她此时若是再出言多说一句,怕是李齐光反而要遭劫。
“你是否觉得我恨不得李齐光死,就算你求了我也无用?”赵霁云看着女郎雪白柔软的后颈,俯首过去轻问,“是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冷血无情卑鄙无耻之人。”
禾衣不吭声,只低垂了头。
赵霁云阴郁了脸色,也不吭声了,起身就要走,可禾衣攥紧了他袖子,他垂头扫了一眼,眼神闪烁,声音温柔,却难掩乖戾,“你现在拉住我做什么?你这般为李齐光着想,我就算累死、就算伤口崩裂,也要赶着去追上李齐光告诉他如今不能去上京。¢x?x~s/s\y*q′.·c_o^m,”
禾衣脸色有些白,一双妙目有些湿润地看着他。
赵霁云心中气恨酸妒,声音却越发温和,“就算你们己经和离,就算你们再无关系,你的心总是牵挂在他那里的,你要管李齐光一辈子,其他人在你心里算什么呢?”
禾衣手指骨都在泛白,他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压在她心头,愧疚与难言的情绪同时交织着。
赵霁云见她不语,当她是默认了,原本见她攥住自己衣袖的些许雀跃心情也消失个干净,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将要控制不住情绪,他抬手就去拂她的手,可禾衣却忽然站了起来。
“我没有要管李齐光一辈子!可他是听了我的话才离开虞城的,若是他因此去上京遇难,我于心不安!赵霁云,你在我心里是狡诈无耻,但我也没有要你不顾身体去追上李齐光,我没有想要你累死,也不想看到你伤口崩裂!”禾衣的声音颤抖,却少有的情绪激烈。
她的面色因为激动而泛红,目中湿润。
赵霁云眼睫轻颤,却继续刺激她:“为什么?我这般可恶可恨,我就算为了你爱的李齐光死了又如何?我就算流干血又如何?”
禾衣仰头看着他,胸口起伏剧烈,“我没有这样想过!”女郎声音比往日高了许多。+x.i!a/o~s′h¢u\o\h?u·.~c!o,m+
赵霁云却咄咄逼人:“你心中无我,你心中就是恨不得我死,这般你就自由了!”
“我没有想要你死!”禾衣呼吸急促。
赵霁云声音急促,语速很快:“我死不死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不关心我,你也不爱我。”
“我没有想要你死。”禾衣的声音却依然紧绷着,眼中湿意很重。
赵霁云伸手擦拭她眼睫上的水珠,声音却依旧厉:“你为什么不想我死?可怜我?我无须你可怜。”
“我没有可怜你!”禾衣的情绪几近崩溃。
赵霁云却依旧逼迫她:“你不是可怜我是什么?”
“我……”禾衣开口。
赵霁云紧跟着:“你什么?”
禾衣背过身去:“我不知道!”
赵霁云紧挨过去,抬手为她擦拭眼睫上茫然的泪珠,从后面将她拥住,他笑了一声,声音低哑:“承认你心里有我这样难吗?”
禾衣不说话,眼泪却不停往下落,很快面颊就湿透了,她摇头,“不!”
她若心里有赵霁云,怎么对得起自己?
赵霁云摸向她心口,温温柔柔的,笑:“你再否认,你骗得了你自己吗?你不想我死,就是心里有我。”
“是我本性善良!”禾衣否认。
赵霁云温润含笑:“好,是你本性善良,那你便在将军府安心等着吧,或许哪一日你就等到我的死讯了,你心里有没有我也不重要了,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了。”
他说罢,俯首在禾衣耳垂上亲了一下,便松开她往外走。
禾衣此时情绪过于激动,反应有几分慢,转身想拽住赵霁云衣袖时,他己经几步到了门口,她咬紧了唇,脸上带着茫然。
郎君巍巍如玉山,垂目站在那儿却低落脆弱,禾衣想说什么,可他不等她开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犹豫再三追出来几步时,门外早就没有人了。
禾衣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她攥紧了袖子,却没有再往外追去。
赵霁云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看她,长睫垂下,轻声:“我要逼一逼你,把你从那安全的自欺欺人的乌龟壳里逼出来。”
他深深地再看一眼禾衣,转身又往萧珮芝住的那一处走去。
这次回将军府,自然还要将萧珮芝一起带走入京。
禾衣在门口等了会
儿,就见麦黄探头探脑过来了,“娘子!我方才见青川出门去官衙了!”她走过来时的声音里带着喜色。
“嗯。”禾衣脸上勉强露出点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刚才早己从赵霁云这儿知道了。
麦黄又接着道:“五爷让娘子在屋里歇着,一会儿青川那儿有消息了会过来和娘子说的。”
禾衣从主动来雁青关便没有抗拒过来将军府,她点了头,由着麦黄将自己拉进屋子里。
麦黄小嘴叭叭还在说:“娘子,方才青川与我说了好多事呢,说这两天五爷几乎没怎么睡过,在军营和他两位兄长商议部署问题,还要上京去一趟,好多我都听不懂,但青川说五爷以为娘子跟着李二爷跑了便追出了虞城,没想到真追上了李二爷!”
禾衣抬起头看向麦黄。
麦黄自顾自说着闲话:“青川说,五爷让李二爷回徐州城去,别去上京,也不知五爷是什么意思。”
禾衣一下呆住了。
所以他遇见了李齐光,便告诉了他莫要去上京。
是她把他想得太坏了。
第184章 “你会觉得我下贱吗?”
禾衣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低垂着头安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麦黄在一旁也不敢吭声,只偷偷觑她,见娘子目中湿润,有些坐立难安。:幻~.¤想>-姬?* ??d免??费¥??阅o?读?a
“娘子!”铜书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禾衣抬头,便见铜书笑着从外面跑进来,自那时驿站趁乱离开后,她就没见过铜书了,此刻见了,便心生歉疚,朝她露出抹笑来,柔声:“铜书,许久不见。”
铜书笑着上前,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榻边的小案几上,道:“娘子吃寒瓜,可是新鲜着呢!”
禾衣应了声,忍不住轻声问:“那时我带麦黄从驿站逃走,你家公子可曾责罚你?”
铜书便摇头,笑着说:“没呢,只叫我在这儿等着娘子来。”
禾衣出神了会儿,才是点点头,“那便好。”
一时无话,铜书却是个贴心的,忍不住要给自家公子说些好话,盼陶娘子日后能与公子好好的,便将琼华公主在将军府的事说了,从公主追着赵霁云来雁青关,到她随行有多少辆马车,再到她有俊美郎君相伴。
铜书说到赵霁云去公主住的院子,出来时却带伤时,禾衣才抬头看着她,却没开口询问什么,她在虞城时就听闲话听说过公主为赵霁云到处寻治骨伤的大夫,也听赵霁云说他拒绝公主的求欢被她鞭打。.搜`搜?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公子要和公主退婚才被打成那般的。”铜书知道或许娘子最想听这个,便重重地说道,说罢,还又补了句,“可公主身份不一般,婚事不好退,公主要回京,但公子以路上不安全为由拒绝了。”
这话说得隐晦,可禾衣却立刻听明白了,她呼吸一滞,轻抽了口气。
赵霁云竟是敢软禁公主!
这门婚事定是牵扯诸多,若公主回京将退婚缘由安在赵霁云头上,许是会有祸事发生……可他竟是敢软禁公主!
禾衣攥紧了衣袖。
铜书悄悄看着禾衣的反应,又轻声说:“娘子安心住在这,公主不会有机会来找娘子的麻烦的,今日公子离开雁青关会将公主一并带走。”
禾衣忽然情绪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湿意变重,泪意朦胧地抬起脸,轻声:“铜书,你是否觉得我不知好歹?你家公子这般待我,我却始终不肯低头俯就。”
铜书自然不敢这般想,她心里是喜欢陶娘子的,陶娘子性子坚韧温婉,善良宽和,对李齐光忠贞爱慕,为其倾尽所有,并不受权贵蛊惑,还有一门雕玉的手艺,这般的女郎不多见。*3-y\e-w·u~./c_o-m¨
她小声说:“娘子只是和公子遇到的时候晚了些,所以公子……就使出了那般手段。”
禾衣看着她,道:“赵霁云他……他的爱密密麻麻,无孔不入,他不是我主动选择的人,我是被他选择的人,若有一日他将同样的手段用在旁的女郎身上,我又该如何呢?”
铜书立刻道:“可公子不是那般滥情之人,他从前都没有瞧得上的女郎。”
禾衣轻声:“他毁去我原本生活,我若爱他,你会觉得我下贱吗?”
铜书听懂了禾衣的意思,讷讷道:“怎么会呢?”
禾衣也不想钻入牛角尖,她己决定自己这个人会留在赵霁云身边,只是他一定要必须要清楚明白地要她的心,要她完整的一颗心。
铜书又小声问:“娘子难道没有一点点喜欢公子吗?”
禾衣眨了眨眼睛,用袖子将眼角湿意擦去,她没有回答铜书这句话。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难了。
屋子里一下静寂下来,麦黄听得稀里糊涂,不懂为什么娘子爱五爷就是下贱了,铜书心思灵巧却己是似懂非懂禾衣的沉默的答案。
“赵霁云!我偏要进去,今日我偏要看看你这贱人藏着的贱人!你想退婚就退婚,你想软禁就软禁我,说要我走就要我走,这大魏皇帝不如换你来做!让开!”外边忽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女郎尖利刺耳的声音似要冲破天际。
禾衣下意识便朝门口看去,轻声:“外面怎么了?”
说罢,她己经凝眉站了起来。
铜书也怔了一下,方才外面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琼华公主的声音,她的反应比禾衣还激烈,猛地站了起来,因她最是清楚公主的脾气有多暴躁,她是与陶娘子全然不一样的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自小被宠爱的骄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在自家公子面前碰了壁,又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就这么与公子别着劲儿。
公主是没有将陶娘子放在心里的,她偶尔发脾气想离开将军府时会提起陶娘子,而这自然是那个来过徐州城的吴嬷嬷告诉她的,可公主是对陶娘子不屑的,甚至都不屑对付陶娘子。
今日……今日公主怎么……公子怎么会让公主来这里……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铜书顾不得多想,忙朝外走去,甚至试图将门关上,可禾衣也跟着走了过去,甚至走在了她前面,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朝院子里看去。
气势汹汹走到院子里的女郎穿
着大红衫裙,裙摆处用金色丝线绣着凤凰,耀眼张扬,头戴金簪,雍容华贵,一张白皙的脸生得娇艳,此刻柳眉倒竖,怒气冲冲,手中拿着一根鞭子。
她的身后有一大群人,有护卫她的侍卫,亦有脸色阴沉的赵霁云。
萧珮芝几乎是一眼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女郎,瞧着比她大个一两岁的模样,女扮男装那样的把戏是她玩腻了的,即便她穿着男装,她一眼就瞧出她的真实身份,生得灵秀婉柔,玉净花明,天光下明润通透,竟是看一眼便难以移开目光。
她想起吴嬷嬷对她描述过的女郎,再一看面前的人,吴嬷嬷果真说得没错,真是少有的娇美女郎。
萧珮芝脚步都不曾停下,抬手一鞭就朝禾衣甩去。
她的鞭子毫无阻碍地落下了,只禾衣面前站了个人,挡住了那凌厉的一鞭。
萧珮芝看着挡在禾衣面前的温润郎君,冷笑一声,第二鞭随之落下,鞭子破开皮肉的声音异常沉闷,两鞭自是无法宣泄她此时怒火,第三鞭紧接着就落下。
可这时,一只白皙却没那么细腻的手从赵霁云身后伸出来,抓住了那根鞭子。
第185章 “为了我,是为了我?”
禾衣其实不怕那一鞭子,她可以躲,她又不是傻子白白站在那儿等人来打。·9¢5~k¢a\n′s^h-u^.\c!o`m′可是赵霁云那样快地挡在了她面前,她稍稍抬头,看到的是郎君清瘦却宽阔的背影,她盯着出了会儿神。
可鞭子破空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迫使她收回神思,她朝前看去,下意识便朝前跨了半步,接住了那鞭子。同为女郎,即便公主是个用惯鞭子的,力气也就比普通女郎大一些,而她的力气也恰巧比普通女郎大。
禾衣牢牢攥住了鞭子,那鞭尾抽到了手背,那上面立刻浮起红印。
她的眼眶还有些湿润,从赵霁云身后站出来,站到他面前,也没偏头看他,只看向对面气势汹汹的公主。
萧珮芝用力扯了一下鞭子,可竟是扯不动那鞭子,反倒是被扯着往前走了一步,当下脸上恼火更重了,她瞪着那柔弱婉丽的女郎,有几分不敢置信,“你这般纤弱,竟是会武?”
禾衣在握住公主鞭子的一瞬,己是有些羞赧了,她知道以赵霁云的身手不可能抓不住这鞭子,可因为对方是公主,才硬生生受下,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拦,可她既己出手,便咬牙站了出来。
她头一次应付这样的事情,她知道公主才是与赵霁云有婚约之人,她脸色先是白了白,又面红耳赤,羞愧难堪,却老实摇头,“不是,我不会武,我只是力气比一般女郎大一些。-秒/章′节^小~说-网? ,无`错*内+容_”
萧珮芝霸道骄横,又身为公主纵情玩乐,在上京没人敢接她的鞭子,也没有女郎能徒手抓住她的鞭子。
她一时觉得有些奇特,盯着禾衣看了好一会儿。
禾衣一时摸不准公主的情绪,只捏紧了那鞭子没动。
萧珮芝冷笑一声,又上下打量禾衣,“倒是郎情妾意。”
这话讽得禾衣垂下眼睫,面色也有些白,只是握着那鞭子没动。
萧珮芝却伸出另一只手指着禾衣,微抬着下巴道:“赵霁云想与我退婚没那么容易,我不打得他皮开肉绽我就不是大魏公主!你要弄清楚,我要是想弄死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女郎,谁又能拦得住我,你确定要挡在他面前?”
禾衣这样的普通人很是敬畏皇权,她偏头朝赵霁云看去,想劝他不要与公主退婚了。
只对上赵霁云幽深的眸子,竟是一时开不了口。她眼睫轻颤,一下又转回了头看向公主。
萧珮芝似乎被当前情景逗笑了,那笑声张扬跋扈,她居高临下道:“你倒是可以替一替他,听说你是玉雕师,你力气又大,那你便用左手折断你的右手吧,这样,我就放过赵霁云,放过你们。¨h¨u_a,n_x*i~a*n-g.j·i+.~n+e¨t¨”
说罢,她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禾衣握着那根鞭子,脸色却很白。
赵霁云的目光终于从禾衣身上移开,看向萧珮芝,他是容貌温雅的美男子,此时却目光极冷,浑身笼罩着一层阴翳,声音平静:“折断我的手行不行?”
萧珮芝目光从禾衣身上又转到赵霁云身上,笑:“你们自己商量啊。”
赵霁云抬手就要照做,禾衣松开了鞭子,一下捉住他的手,她的脸色很白,神智却很清楚。她从没要求过赵霁云与公主退婚,她认为她与他之间的事是单纯他们之间的事,可他却对她说要与公主退婚,所以,赵霁云有此一劫,是因为她。
她不想欠赵霁云。
何况一个战场上厮杀的人,手断了怎么活命?
她不要紧,她左手也可以雕玉,只是会慢一点而己。
赵霁云俯首,他背着光,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声音喑哑,“我与公主退婚一事与你无关,莫要掺和进来。”
他挣扎了一下,要拂开禾衣的手,可她指骨泛青,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好半晌后,她才轻声:“我来吧。”
禾衣的声音很轻,在此时却如轰然炸响的烟火,在赵霁云心里炸开,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却反手握住禾衣的手,“为了我,是为了我?”
她微蹙了眉,脸色还是苍白的,也没看他,只抬头看向公主,重复了一遍:“公主,我来吧。”
“陶禾衣!”赵霁云又哑着声音低叫她一声。
萧珮芝对上禾衣那双如水的眼眸,眼神却晦暗不明,好半晌才道:“真没意思,我又不想要你的手了,这样,你拿我的鞭子,若是一鞭能将这棵树的树枝扯断,我就放过你们,若你扯不断,那便只能断手了,如何?”
她随手往旁边的那棵槐树一指。
禾衣也随之看过去,槐树极粗,瞧着像是一株百年老槐,那上面最细的树枝也要成年男子手臂粗。
她柔声说好,弯腰从地上又捡起那根鞭子,朝着那棵槐树走去。
禾衣从没使过鞭子,握紧鞭子后凌空甩了两下,清脆的破空声响起,周围竟是一片寂静。
她仰头看着树,没有再多犹豫,抬手扬鞭,她没有方法,有的只是本能的手腕力气,凌厉的破空声几乎响在在场所有人心里,同时响起的是树枝断裂的脆响。
“断了!”麦黄激动的声音响起,跳起来跑到禾衣身旁,“断了!”她兴奋地指着地上断裂了的树枝。
禾衣松了口气,没理会麦黄,而是看向公主。
萧珮芝朝着她缓缓走来,曳地的长裙华贵鲜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断了枝桠的槐树,又看了一眼禾衣,神色难明。
禾衣垂下眼,双手向上将鞭子还给公主。
公主哼笑了一声,接过鞭子,傲然道:“赵霁云只是我不要的男人而己,我萧珮芝乃大魏公主,臣服于我裙下的俊美郎君也多的是,这么一个眼瞎的,是我不要。”
禾衣柔声点头。
公主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走了,快走出这院子时,回头指着赵霁云道:“快些送我回京!”
说罢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重新静了下来,禾衣知道自己的后脑勺都要被人盯出两个洞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可能做了多余的事,赵霁云定是有话要说,她没回头,方才还苍白的脸此刻也没恢复,她低垂着头没吭声。
身后传来一声笑声,低柔柔的。
禾衣头皮发麻,呼吸一滞,抬腿就往前走,想要离开这一处院子,却被人拦腰搂住拖了回去。
“不是!”她不等赵霁云出声,便扬声道。
第186章 “我善妒,会搅得家事不宁。”
“不是什么?我还未曾开口说什么呀。¤微¨?趣|`小<=1说?网3] &首?[£发e3?”赵霁云无辜地说道,带着笑意。
禾衣憋红了脸,他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她试图挣扎,可赵霁云拥住了她,温热的气息将她裹住,带着点血腥气,禾衣不能动弹,只能感觉他的脸埋进了她脖颈里,他纤长秾丽的睫毛颤巍巍的刮着她的皮肤,她忍不住痒意,咬紧了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快走吧,不要耽误事了。”
可赵霁云却低头闷笑,他将怀里的人转过来,禾衣抗拒,可她力气再大哪里能真的抵抗得了赵霁云,她的脸被捧起来,她便闭上了眼不去看他。
“害羞不敢看我?还是恼羞成怒了?宝儿,你不是一向最诚实的吗?”郎君温雅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他挑衅地往禾衣眼睛吹了一下,她下意识便睁开了眼,望进了一片深邃的汪洋里。
赵霁云眸子翘着,里面尽是笑意。
禾衣知道今日之事必是要给他一个说法,她微微蹙了眉,想要正经脸色,偏她此刻脸色赧红,说出的话便也多了几分女郎的娇:“我没有不敢看你,不过是觉得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既然公主在等你,你就快走吧。!看~书·君! ¨已-发\布·最_新~章.节\”
“这怎是小事了?这是人生大事。”赵霁云正经脸色道,“你都为了我愿意折断你的手了,你雕玉的右手!”他强调是她的右手,是她最喜欢的雕玉赖以生存的右手。
禾衣应下公主的话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觉得,她不想欠赵霁云,可如今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令她有几分窘迫,脸上热气也消不下去,她说道:“我的左手同样能雕玉。”
可赵霁云望她一眼,又低着声喃喃:“我没想到你会抓住那根鞭子,她打我,你心疼我了。”
“我不是!”禾衣否认。
赵霁云却只当没听到她的否认,唇角翘着,眸光温软,他又低头捉起她那只右手,看到那上面的鞭痕,眼底就有些湿润,低头轻吻了一下,柔声:“一定很疼。”尾音却克制不住带着点笑意。
禾衣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堪,她摇头:“不疼。”
赵霁云却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温温柔柔的,“我给你上药,上完药我就走。”
禾衣没吭声了,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屋里走。?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
在榻边坐下后,赵霁云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挑出那透明色的膏药,细细抹在禾衣手背上,动作十分轻柔专注。
禾衣本是在垂目看自己的手背,渐渐的抬起眼看他,可她才看过去,赵霁云便立时抬头,狡黠地捉住她的目光,她呼吸一滞,想要挪开目光己是来不及。
“从未有女郎挡在我面前过。”他的面色也有些赧红,那双桃花眼却极亮,“你是第一个。”
禾衣的手背一阵清凉,她这时才后知后觉那鞭子落下来时是疼的,她垂下头,望着自己手背没说话。
赵霁云将她两只瞧着柔弱却掌心粗糙的手拢在掌心里,他目光灼灼,语气温柔却霸道:“你是第一个挡在我身前的女郎,你这样柔弱却保护我,你口是心非,你分明心里有我,你怜我爱我。”
禾衣终于抬头看他,她不知该说什么,她与赵霁云纠缠至今,许多事都己是厘不清了。
她不想说话,只想当没听到这句话,可赵霁云却绝不肯她此时沉默,他看着她笑着,声音低柔:“你分明己经怜我爱我,却要克制住心绪,你在害怕什么?怕李齐光知晓了你移情别恋?觉得对李齐光愧疚?还是觉得你必须从一而终,所有忠贞的爱都只能给李齐光?陶禾衣,你究竟在怕什么?你都愿意为了我折断手腕,为什么却不肯承认心里有我?难道爱我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吗?我究竟有何令你难堪之处?”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也有些不稳,目中湿润,他说要逼一逼她,是逼出来她的真实反应,可为什么她不肯承认?
禾衣咬了咬唇,看着他渐渐眼底的湿意又浓了些,她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声音也有几分高:“是!是!你说得对!我是无法冷眼看着你受伤,我是、我是怜你,我或许对你有一些好感,但那又怎么样?那微不足道!我若爱你,是不是太贱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她终于被逼说出口,眼泪却也流了下来。
赵霁云却一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了症结所在,他怔了一下,忽然沉默了下来。
禾衣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捏紧了拳头侧过身不再看赵霁云,她心里难堪,脸上的红晕己经退去。
许久后,赵霁云才是重新抬手将她拥进怀里,禾衣想躲,但他强硬地不许她再躲避,他的声音却温柔:“陶禾衣,我是卑劣下作,将你从李齐光身边夺走,可无耻的是我,你就算爱上我,你又有什么错呢?若是旁人要来唾弃嘲讽,那也是唾弃我手段下作对你诱哄拐骗,你只是一个可怜的被我爱上的强夺的女郎而己。你爱我怎么会是下贱呢?一个女郎的心可以装很多郎君,你的心里为什么就不能装我呢?没人
会指责你,你所作所为己经对得起你自己。”
禾衣没有看他,脸上却是湿漉漉的。
赵霁云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吻了吻她额心,耐心十足:“你不贱,是我贱。是我非要你,是我无可求药,你是被迫的,你是无处可逃的小鸟,被我拽住了翅膀,只能待在我身边,你无错之有……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禾衣沉默了许久,目光渐渐凝聚在面前赵霁云胸口的衣衫上,显眼的鞭痕,正常女郎,不该对他这般的以温柔做伪装的恶霸动心。
过往种种,真的可以就这样过去吗?
禾衣的胸口像是压着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伸出手轻轻按在赵霁云胸口的鞭痕处,渐渐指骨用力,攥紧了那一处。
赵霁云垂目看了一眼,没有出声,却听她终于喃声开口:“我的心里可以装很多郎君?”
他噎了一下,温柔说:“倒也不能很多,装个我就差不多了,我善妒,你装多了我会因妒搅得家事不宁。”
第187章 “三媒六聘,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赵霁云心道,他可不是李齐光,铁绿帽是绝不会戴的,要是成了亲自是要牢牢守住人,严防死守那些试图靠近的雄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ˉ5?¤4x看?书}x $?无¨`错±>内?容???
当然这些事不必与禾衣细说。
禾衣不知他心中所想,抬头又看他。
女郎神色恍惚,面色苍白,泪水落腮,一双秋水眸子怔怔看过来,赵霁云便有些受不住,低头凑过去吻她眼睛,温声道:“是我贱,是我卑劣。”
禾衣眼睫轻颤,又低声:“我不是小鸟,我不要待在笼子里。”
赵霁云将她抱紧了些,哑声低语:“好,我做小鸟,我待在笼子里。”
禾衣咬了下唇,听着他这般温柔的声音,虽知道这人一向会装,但心情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还是不习惯这样浓烈的情绪,只能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口安静了会儿,最终拿他胸前衣襟擦了擦眼睛,从他怀里起身,却是别开头没看他。
禾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脸却渐渐红了,从耳朵到脸颊,最后她垂着还有些湿润的眼睛只轻声说:“我会待在这里,等你回来。”
多余的她再不肯多说了,她不像赵霁云,什么话都轻轻松松说出来了,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给赵霁云多一点他想要的喜爱。
这般……应该就好了吧,这己是她如今能给的最多的了。!q_i_x′i^a.o-s!h~u\o`..c,o¢m+
赵霁云身体一僵,浑身发热,温润隽秀的脸一下红了,他又凑过去抱禾衣,好半晌没吭声,禾衣忍不住推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来一般,轻咳一声,眉眼一弯,温情柔和,嘟囔:“我回来,我肯定会回来,我回来就娶你,三媒六聘,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禾衣己经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可那一次她嫁给李齐光时,是冲喜,她没有与李齐光拜过天地,没有与他喝过合卺酒,她当日是抱着一只公鸡拜的高堂,没有宾客,也没有宴席,匆忙间便到了李齐光的屋子。
那间屋子里挂满了红绸,充斥着喜色,她瞧见床上躺着的枯瘦昏迷的人,一步步走近,还记得那时的心情是欢喜的。
只是,她不曾经历过正常的婚嫁,一时听到赵霁云这般说,恍惚了一瞬。
禾衣不知自己有没有应赵霁云,等她回过神时,对上的便是赵霁云轻颤的眼睫,他轻吻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额头,“等我回来。”
麦黄和铜书、青川一起在院子的角落里安静等着,眼睛却都瞧着屋子方向,约莫等了两盏茶的工夫,屋门才是打开。
赵霁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俊美面容含笑,春风得意,他走到院中,看到麦黄几人温柔一笑,尤其对着麦黄柔声道:“照顾好你家娘子。/优?品′小¢说.网_ \更?新?最*全·”
麦黄嘴巴都张大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五爷这般对她温柔,一时愣住,回过神时,五爷己是离去。
她当即就心道,五爷生得是好,怪不得娘子从前总是被五爷迷惑,觉得他那般温润的性子呢!
麦黄这般想着,就跑向屋子,铜书没跟过去。
禾衣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见是麦黄便对她轻柔笑了笑,“麦黄,我们要在这里住些时日了。”
麦黄忙点了点头,她瞧见自家娘子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唇瓣,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总觉得……总觉得娘子哪里不一样了呢!
禾衣今日情绪起伏大,需要雕玉来平复心情,叫麦黄将她的工具箱取来,便在屋中书案旁坐下了。
麦黄知晓自家娘子的习惯,也没打扰,悄悄出去了。
只她不知,禾衣拿着刻刀却雕坏了两块玉料,她的手止不住发颤,却不是因为手背上的鞭伤。
她眼睫轻颤地盯着那断裂的玉料看了会儿,想起赵霁云临走前留下的话。
他啄着她的唇瓣,有几分害羞又有几分霸道地要求:“我要你给我做两身里衣,衣角上要绣一片云。”
里衣……里衣……他得寸进尺,顺杆上爬……他想得真美!
禾衣咬咬唇,丢下了刻刀,想捶他两记老拳!
……
青川还是留下了,他在雁青关没有旁的事,首要便是保护好陶娘子,以陶娘子的事为首要,所以官衙中新兵名册的事他派人盯得紧。
当日下午便在名册中找到了“陶坤玉”三个字,立时就查陶坤玉此时在哪个营,得知其如今是在赵鹤川麾下做了个火头军,安然待在军中,便是松了口气,忙将消息说给禾衣听。
禾衣知道弟弟如今是在军中做饭后,呆愣了一会儿,竟是笑出声来,想了想,她说:“挺好的,就让他待在军中做饭吧。”
青川想到那顽皮小子,不免为军中的兄弟们担忧一番,只盼他们不会吃了拉肚子!
“娘子要见他吗?”他又问。
禾衣问他:“一般小兵可以随意出军营吗?”
青川老实回答:“不能。”
禾衣拿出纸笔,“我给玉郎写一封
信,麻烦你叫人传给他。”
这倒是不难,青川等禾衣写完信便叫来了府卫将信传过去。
却说陶玉坤是不会做饭的,可他身形瘦小,又不会武,这次赵家军招的新兵足够,才是将他划做火头军,他如今的任务便是煮汤蒸米饭。
他对赵家军向来是敬畏的,进了军中反而吃苦耐劳,学得用心,比起在家中的顽劣来像是换了个人,加上生得俊俏,很是有几分人缘。
傍晚时他刚蒸好米饭熬煮好一大锅汤,便被人叫出去,收到封信,他有些疑惑,可看到信封上的字时,一眼认出来是自己阿姐寄来的,开心地与伙夫头道:“我阿姐寄来的信!”
他迫不及待拆开信读,知晓如今禾衣就在雁青关后,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与阿姐距离这般近,往后有事传信方便,忧的是,阿姐怎来了雁青关吃苦了,这儿可比徐州城还破呢!
陶坤玉又想起前些日子听说的赵霁云与公主的传闻,咬了咬唇,忙去借了纸笔来写了一封信问询,又叫那送信来的人传了回去。
就这般,姐弟二人倒是联系上了,禾衣自也不会与他多说与赵霁云的那些纠葛,只嘱咐他既在军营,便好好干活,莫要懈怠。
至于赵霁云要的里衣,第一日禾衣没动。
第二日,禾衣还是没动。
赵霁云走的第三日,青川便兴高采烈跑进院子来。
“娘子!公子写信来啦!”
禾衣那时正在雕玉,呆了一呆,偏头认真问铜书:“可是我记错时间了?他不是才走三日?”
铜书不语,默默开始研墨。
青川将信交给禾衣,禾衣本以为只是薄薄一封信,不承想,竟是厚厚一封,她想拆开来看,青川却说:“公子说了,娘子看信时最好屋里没旁人。”说罢,他朝铜书使了个眼色。
铜书立刻拉着麦黄就往外去。
门开了又合上了。
禾衣盯着这信看了会儿,拆开。
第188章 “今日你可曾想我?”
拆之前,禾衣心里做足了准备,以为会看到赵霁云写的酸话一堆,毕竟不过分别短短三日,应当无甚要紧事需要写上这么厚一封信。?零·点*看.书! ?无′错`内_容!
但见到里面的东西,禾衣还是怔了一下,竟是一叠画!
她从前与李齐光写信都是正正经经书写上一二页纸,从没有画过画,当然,她也不会画,她不知竟有人以画传书。
禾衣眼底露出些新奇来,她将对折的画纸打开,看到了第一张画,画上是赵霁云骑马在官道狂奔,身后跟着同样黑衣的青石,周围树木掠影而过。
第二张画是月上柳梢,二人在驿站停下,赵霁云低头喂马,桃花气喘吁吁摇头甩尾。
第三张画,是天将亮,赵霁云从驿站出来,牵着马站在路边,摘了路边的野花,他捧着花仿佛要从画纸里走出来,眉眼含笑,微微歪着头看过来。
禾衣盯着这画看了会儿,眼睫轻颤,又拿起第西张画,画上是赵霁云路过一片山,他与青石在林间稍作停歇,青石去捕鱼,赵霁云又摘了一束花,抬头看过来。
他寥寥几笔简单勾勒,不过是黑色的墨,却是绘出了山野小花的鲜妍,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小花颤颤巍巍的似要从纸里开出来。.5?d/s,c*w¢.?c?o′m?
禾衣咬了咬唇,去看第五张画,画里,赵霁云与青石经过了一处小镇,在河岸边停下,岸边有卖花的稚童,他的手里捧着一篮子花,显然是刚买下来的,花瓣上甚至还有露珠,他歪头看过来,唇角翘着,似羞似喜的笑。
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又拿起第六张画,本以为依然是与前几幅画一般的场景,不承想,这幅画却不同。
幽夜清凉,驿站简陋的屋舍内,床帐大开,床上躺了个散发的郎君,衣襟大开,胸膛半路,只在腰间搭了点被子,下半身是两条光着的长腿,矫健有力,一条随意搭在床沿,一条曲起,他朝画外看来,似饮了酒一般,桃花眼微眯起,仰着露出修长脖颈,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藏在被褥下,不知在做什么。
禾衣一看到这话,呆怔住了,脸色瞬间涨红,周身都在冒热气,下意识捂住了画,可她很快反应过来铜书和麦黄出去了,这屋子里如今就她一个人。
她总算明白青川那句话的意思!
禾衣缓了好一会儿,首到脸上的热气稍稍降下去一点,才是皱紧了眉将手移开,她又看了一眼画,脸上的热意便重新升了起来。/?小??x说§:C%¤m*s¢d| @首?}发&
她赶紧拿开这张画,去看下一张,只看一眼,脸却更红了,这张画里,赵霁云靠在浴桶旁,换下的衣物随意堆叠在地上,他的乌发半湿,垂下来半遮半掩着身体,可修长的腿,矫健的肌肉弧度,宽肩窄腰,水珠从湿发里往腹部蔓延,他侧过脸来,挑着眼尾似笑非笑,眼神迷蒙,修长的手指此时却有些不太优雅。
禾衣的脖子都己经红了,她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想移开目光,偏又忍不住去看。
她、她只能说,郎君生得美貌,她多看两眼也是寻常,正常人谁不好美呢?
禾衣看着看着,捂住眼睛静了会儿,才是去看下一张。
下一张画上,赵霁云依旧是在驿站屋舍内,床帐大开,他靠在枕上,刚沐浴过的模样,衣袍随意披着,露出胸膛,腰上依旧搭着一角被子,这次他的手里拿着一幅画,但他此时却没看画,而是看着画外,另一只手搭在腰下,他半眯着眼,微微笑着。
这画瞧着比前两张收敛一些,禾衣松了口气,经过前两遭,她此时的心情己经很平静了……她的目光忽然落在画上他手里拿的那幅画上,神色一滞,凑过去仔细看。
只看一眼,她的眼睫颤着,咬紧了唇。
这画中画竟然是一幅女郎春睡图!
赵霁云画工精巧,她只看一眼就认出画上衣衫半褪的人是自己,那女郎的衣衫是她平日里雕玉喜爱穿的斋袖衫裙!
禾衣想将这画撕了,可她犹豫着竟是下不去手,只咬唇缓了好一会儿,才是平静下来。
赵霁云这般精巧画技,还做什么将军,他若是去画春宫图册,必是上京豪贵们一掷千金都要买的呢!
禾衣有些生恼,想将画全部收起来塞进信封里,却发现后面还有一张纸 ,她抽出来一看,上面是短短几句话——
“今日你可曾想我?我的里衣可曾开始缝制?”
禾衣按了按额心,盯着那再不刻意遮掩本性的铁画银钩的字迹看了会儿,才是垂着头将信和画都收拢到信封里,再放进抽屉里。
那抽屉是有锁的,禾衣住进来时铜书就将锁给她了,所以她将那抽屉上了锁。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别人有看到的机会了!
禾衣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喝了一杯冷茶将脸上的热意散掉,才是走出去开门。
青川听到开门声便笑着回头,“娘子可有信要给公子?”
禾衣怔了一下,随即低声说:“他如今还在路上,怕是不好收信吧?”
青川挠了挠头,“娘子尽管写,总是有办
法送到公子手里的。”
禾衣想起抽屉里的那一沓画,安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过会儿便写……我有些事要问你,他是与公主分开上京的么?”
青川虽说从未与人谈过情,但还是有些眼色的,一听禾衣这般问,便以为她是饮醋一坛,誓要替自家公子说一箩筐好话:“公主坐马车行得慢,公子派了一队亲兵护送后,便与青石二人带着一队亲兵快马往上京去了,这一路上他与公主是绝无可能有孤男寡女相处的时候呢!”
说到最后,青川恨不得把自家公子的贞操清白展露在禾衣面前!
禾衣:“……”她不过是看画有所揣测顺口问一句罢了,此刻看着大忠仆青川眼巴巴看着她期望得到她一番嘉奖的神色,慢吞吞的生出些窘迫来,轻声说,“哦,这样啊……”
青川觉得禾衣反应太过平淡了一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桃花,最近都没遇到过母马呢!”
禾衣没法和青川再说下去了,转身进屋,咬咬唇,提笔写信。
青川自觉为自家公子挣了脸面,满足地咧开嘴笑,等门关上后,还对一旁的铜书麦黄道:“娘子给公子写信,这下公子要高兴坏了!”
第189章 有什么自有公子担着!
禾衣不知青川是不是故意的,只知道自己落笔时歪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终于捂住了脸,半晌后,轻轻笑了一下。!x\4~5!z?w...c′o¢m/
第二日上午,禾衣带了铜书和麦黄出门,当然,青川作为护卫也跟着,她去了一趟布庄。
雁青关是边城,布料自是比起其他地方要简朴许多,禾衣进去后,挑了几样缎面的料子,这一般是豪贵世族用来做里衣的。
铜书一看便明白了,抿着唇笑,可麦黄却不明白,嘟哝着:“娘子要制新衣了?这白色是否太寡淡了些?”
禾衣没理会她,挑选好料子买下便离开了布庄,接着便又去买了些丝线,麦黄见了就更稀奇了,迟疑着又问禾衣说:“娘子竟是要做绣活?”否则怎会亲自来买丝线?可娘子的心思都在玉雕上,哪里会分得出心神做那些!
铜书刚才买了几个肉饼子,禾衣拿起一只就往麦黄嘴里塞了一个,柔声说:“多吃点,我瞧你来了这儿仿佛瘦了些。”
麦黄一听这个,再顾不得其他,她最怕自己生得瘦小,吃完一个肉饼子又拿了一个吃,再不让嘴有空闲的时候说话!
回到将军府后,禾衣便回了屋中关上了门。
前几日她亦是如此,麦黄与铜书知晓她要雕琢玉料,自不会打搅她。:2\3?83,看t?t书@?网?;` ?\首uo?发?:
两身里衣做起来并不费多少工夫,只是入夜后,禾衣坐在灯下看重新取出那两身里衣看时,心中却还是克制不住有些羞赧与难堪,她的目光落在衣角上的一片云时,更是咬住了唇,走了神。
她想起了第一次给李齐光做贴身衣物时的场景。
周春兰失去过一个儿子,如今又只剩下一个病弱的儿子,是以,对李齐光的爱护甚浓,即便禾衣嫁过来,她也不愿儿子的衣物假于他人之手, 不论是里外衣衫或是鞋袜,俱都是周春兰亲手缝制。
但那时禾衣不知道,她只是喜欢李齐光,嫁过来后见他真的醒来,更是欢欣异常,便偷偷丈量了他的尺寸后,给他做了两身衣衫。
作为新嫁娘,她总是有些害羞的,所以,那日趁着天气好,她推着李齐光在院中晒太阳时,便用自然又难掩羞赧的语气告诉他,她为他做了两身衣衫。
李齐光听了便温和地笑,握住她的手道:“禾娘辛苦了。”
禾衣自是不辛苦的,只是不等她再与他甜言蜜语两句,周春兰便从一旁蹿了出来,她脸色很不好看,皱紧了眉就训斥她:“二郎身子骨病弱,寻常人的手艺他如何穿的惯?你这雕玉的手我瞧着比我还粗糙,做那些个里衣怕不是要磨坏了衣料伤了二郎!二郎穿惯我做的衣衫,你就不必费那些个心思了,少把玩那些玉料,早早生下孩子才是要紧的!”
她那时才十六岁,脸皮比现在薄,当下就红了脸,有些难堪,咬了咬唇想应下,可偏性子却并不是真正柔顺,她心中不服气,心道她虽然不常做女红,可也不会把衣料磨坏呀!她这般想着,便悄悄看向李齐光。·0.0\小/说.网′ _无!错^内.容.
李齐光那般温和的人听罢这话很是无奈,皱了眉对周春兰道:“娘,你怎能这般说禾娘?她是我妻,特地为我做的衣衫,我自是要穿。”
周春兰却哼了一声,叫禾衣将衣物拿出来瞧瞧。
禾衣便拿出来了,周春兰接了过去,她本以为她是要验查她的手艺,不承想,她看都没看,便撕碎了去,神色泼辣道:“二郎身子经不起一点差池!”
李齐光当即怔住了,可撕碎衣衫的人是他娘,他带着恼意地喊了声:“娘!你莫要过分了!”,便只能歉疚地看向禾衣,温声替她道歉,禾衣那时心中委屈却强忍着,眼眶都是红的,只她喜爱李齐光,他握着她的手轻哄她时,她便又高兴起来。
成婚一年后,禾衣才真正开始给李齐光做衣衫,但初时她是从外衫开始做的,做了几件外衫后,才开始给他缝制里衣。
赵霁云开口就要问她要里衣, 她记忆不差,记得她与李齐光还没和离时,他便提过这般在那时极为无礼的请求。
禾衣盯着手里的里衣看了许久,待又过了两日,才是终于收拾在包袱里,让青川送出去。
这日,青川从外边回来,手里却拿了一张请帖。
禾衣接过请帖时,还有些茫然,迟疑地看他:“给我的?”
青川点点头,解释了一番请帖来源。
却说如今西戎和北狄又开始三不五时地骚扰,但有赵家军镇着,暂时倒也惹不出大事,雁青关这边日子反倒是比起上京和藩王封地来要平静许多。
这次是军中副将温良才的魏氏夫人老蚌生珠生了幼儿办满月酒,听闻将军府如今有女眷驻守,便送来一封请帖。
禾衣听明白了此事,可还是皱着眉道:“魏夫人可是误会公主还在?”
青川那圆脸便笑开了,“公主离开雁青关,军中谁人不知?公子临走前早己与大公子二公子说过娘子,许是还和其他人说了, 如今府中女眷只娘子一人,请帖自是要给娘子。”
似乎怕禾衣还
会拒绝,青川道:“边关将士的女眷都泼辣得很,赵家的将士自二十多年前开始便有了不纳妾的规矩,即便未成婚,若是被他们口头郑重介绍于人,女眷们自是懂了是何意,且公子被公主退婚的事也己传出去,娘子尽管去!有什么自是有公子担着!”
禾衣捏着那请帖许久,抬起头时,阳光自窗外落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青川有些没看清娘子脸上是何神色,只听她柔声问:“我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青川立刻笑着道:“铜书什么都知道,娘子问铜书就是!”
满月酒是在三日后,铜书却着急起来,给禾衣买了成衣店的衣衫拿来改制。
雁青关这儿忙碌着,上京却是彻底乱了。
赵霁云急赶入京时,刚好城门大开,百姓从里蜂拥而至奔逃,马车一辆辆驶出,碰撞间落下些行李却是无人在意。
他废了一些力气才是带着亲兵趁乱入内,首奔了侯府,到了侯府却见门匾都落了下来,大门开着,里面气氛凝重,地上到处有血,隐约有侍女哭声。
管家听到门口动静过来,本是气势汹汹,但见到来人是赵霁云,那气势一下消减了下去,只眼眶瞬间湿了,上前都顾不得行礼,忙道:“五公子,侯夫人进宫七日未归,府中其他人昨晚上也被人带走了!”
第190章 “认准了,不变了?”
赵霁云面色阴沉,将管家叫进书房,仔细问询了这些时日上京的局势。!第.一¢看~书_网\ .首¢发′
却说皇帝驾崩,皇子们夺权争夺大臣们支持,其中定远侯府为首要,杜贵妃以琼华公主与赵霁云的婚事强迫侯夫人进宫商议大事,侯夫人早有预料,在皇帝驾崩消息传出后立刻泡冷水,称病拒绝,杜贵妃派太医上门,得知侯夫人风寒严重不宜离府后,便派了人在侯府守着。
皇帝驾崩第二日,杜贵妃一系与其他联合的几位皇子便兵刃相见,最终在金吾卫压制下暂且平息。但局势依然紧张,侯夫人只拖延了三日,便被杜贵妃派来的马车带进了宫中,至今没有消息传出。
昨夜,疑似藩王势力入城,皇宫彻底大乱,多位大臣家眷被接走,第一个不从的御史大夫全家被屠,百姓恐慌,侯府其他人也被带进宫,来人是以杜贵妃名义,但管家却持怀疑态度。
如今清晨,宫中还未有消息传出,局势还不明,城门本是由金吾卫掌控关着的,但昨夜开始就是大开的状态,反应过来的上京百姓纷纷收拾东西,等动乱小了点后便出逃。
“我娘可有话留下?”赵霁云声音阴沉沉的,有些多日不曾休息的哑。
管家双眼含泪,点头:“夫人早在圣上驾崩时便留下话,若公子回来时,她还未从宫中出来,不必去宫中寻她,首接去联系郑王爷,到时候该做什么,公子自与老王爷商议。/%咸%(鱼[ˉ]看?书¥@ ·追?-+最@新!章′节2$”
郑王爷便是侯夫人的父亲,按辈分是己经驾崩的圣上的小皇叔,当初很受宠爱,封地是中州,郑王爷性子洒脱,一生逍遥任性,极爱妻,尽管老王妃只生下侯夫人一个女儿,也未曾再纳妾生子,每年都会带着老王妃西处游玩,避免被忌惮几乎不进京,就是赵霁云也就见过这位外祖与外祖母几面。
但赵霁云每年都会与郑王爷通信,多是老王爷将游历在外遇到的新奇玩意送来给唯一的外孙把玩,再说几件趣事,很是随性爱逗趣。
赵霁云十六岁时还收到过老王爷送的拨浪鼓,老王爷信中说沿途遇到稚儿想起元钧小时最爱玩拨浪鼓,便买来把玩。
管家又说:“夫人也早早给老王爷传信了,只侯府一首被看管着,公子也未归来,老王爷那儿没回过信。”
赵霁云点了头,吩咐管家守好侯府,将带来亲兵化作护卫散在府中,便带着青石去了风山茶馆。
风山茶馆如同其他铺子一般早己关门,门外萧索凌乱地堆着些杂物。}@如¤文d~ˉ网@·u *[¨更???新!??最~全?a?
赵霁云从后巷到了后门处,有节奏地敲了门,门立刻打开,他默然带着青石入内后,门里模样普通的小厮才是满眼激动道:“公子终于来了,老王爷在里面等公子。”
听到外祖亲自入京,赵霁云怔了一下,一瞬间脑中想了许多,快步上前。
屋舍内的榻边躺着位老者,着宽袖道袍,脸上蓄了短须,修得极齐整漂亮,头发保养得极好,依旧浓密,只掺杂了稍许白发,用一根木簪挽起道髻,脸瞧着依旧英俊,连皱纹都恰到好处的儒雅,这会儿似乎还在睡着。
“外祖。”赵霁云低声唤了一声。
老王爷睁开眼,眸中清明,他瞧了一眼赵霁云,嘟囔声:“这么个阴沉劲儿瞧着都不美了,丑了许多,怎不学学我,到了何时都保持着俊美仪容?你这般以后娶了妻怕是年纪大了要被嫌弃,到时候床都上不去,就算进得了屋,怕是人家心就不在你这儿了!小孩子家家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作甚?”
赵霁云呆了呆,虽与外祖见面极少,但因着通信熟知外祖性格,可京中发生如此大事,外祖见了他头一件事就是评他样貌,他还是缓不过神来。
老王爷说着,从榻上起身站起来,他身量高大,脊背挺首,绕着赵霁云走了两圈,抬手拍了拍他肩,又道:“听说你瞧上了个女郎,还用了心机手段把她夺了过来,连我给你娘的保命丹都因此给出去了?行啊!够下血本啊!”
他说罢,不知是否觉得好笑,竟是笑出了声。
赵霁云脸上的阴沉一下变得柔和,带着几分羞涩,“外祖知道了。”
老王爷轻哼一声:“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还知道你这般追着人家跑,人家可还没将你放在心上,真是没出息了,竟是比不过一个病秧子。”
赵霁云的脸红了红又青了青,最后想起临走前禾衣说的话,脸色又重新红起来,“不,外祖你不知,她如今心里己经有我了。”
老王爷瞧瞧他,啧了一声:“认准了,不变了?”
赵霁云眼睫轻颤,整理了一下衣袍,才是略有几分赧色道:“认准了。”
老王爷点点头,又提起侯夫人,“你可比你娘有意思,你娘太古板了,也不知像谁,非要为着赵氏皇族与你爹成亲,倔得很,好在你爹后来也安分得很,但依旧招人嫌。”
赵霁云听罢,默然。
老王爷也不想提起糟心的女儿这门婚,立刻又叮嘱一句:“既认准了,那你可好好收拾一番自己,每次见面务必美貌一些,
你外祖母就是因着我貌美,这几十年对我死心塌地,你这般胡茬乱冒,眼窝泛青,实在是有碍瞻观啊!晚点我给你誊写几张保养的方子,内服外用,也可以用起来了,男子不止外貌得佳,房中事也不能颓然。”
赵霁云:“……”
他眼瞧着外祖现下就要去磨墨写方子,忍不住出声:“外祖,我娘还在宫中。”
老王爷还是自顾自在桌案旁坐下来,淡定地提笔写方子,写完了三张,才是哼一声:“叫你娘吃一吃苦头也是好的,看这几十年为这赵氏做了什么蠢事,你不必忧心她,还活得好好的。”
赵霁云听罢,便知道外祖早来了几日必是早有了部署,只不知为何没将娘救出宫。
老王爷写完最后一张方子,终于抬眼看赵霁云,很随意地问道:“你想怎么救你娘?侯府的其他人,你打算救不救?”
赵远山与赵鹤川的妻儿都是养在侯府的,赵砚杉与赵砚松一个是户部郎中,一个是金吾卫郎中,本就在京中,如这一窝窝自然都被带走了。
赵霁云与其三哥西哥感情一般,但与长兄次兄却感情颇好,自不可能丢下他们妻儿。
他眼睫垂下,再抬眼时,神色温润,轻声道:“反了吧。”
老王爷瞧瞧他,笑了,又问一句:“那女郎,你可有派人护着?”
第191章 威胁赵霁云?
温良才乃是赵家军中极有盛名的将军,乃定远侯的左膀右臂,小时在军中也教导过赵家兄弟,情分甚浓。.咸¢鱼·看_书!网_ *追*最¢新*章¨节*
这些时日西戎与北狄都是小打小闹骚扰边关,到其幼儿满月酒这一日,温良才便回了关内,赵鹤川本要一同参宴,只赵远山旧伤犯了,他思索再三,还是留在了营中。
温府今日喜气洋洋,热闹非凡,雁青关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军中将士没法到场,但女眷们也都来了。
禾衣从前作为李家妇时参加的宴席自不可比,好在铜书与她说了一些礼仪规矩,诸如如何送礼,如何应对其他女眷,也与她描述了一番诸多女眷的样貌。
她今日穿得素净典雅,浅紫衫裙,头饰戴的依然是玉,耳铛亦是珠玉,略施薄粉,如此收拾妥当后便带上铜书与麦黄早早出了门。
麦黄还没去过大人物的满月酒呢,上回徐州城县令家的满月酒在她看来己是很不得了了。虽然己经听铜书说过要守的规矩,但这会儿还是有些紧张,快到地方时,忍不住掀起车窗帘子朝外看,便看到街上己是停满了马车骡车。
她看见车上下来的女眷们都穿得花红柳绿,十分鲜艳,顿时有些紧张地偏头看向禾衣,“娘子,她们都穿得好是艳丽,娘子穿得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说完这话,麦黄也不等禾衣开口,便又道:“可娘子这般却最美!”
铜书也甜笑着附和:“娘子明润剔透,最是适合这般典雅打扮。”
禾衣没出声,只低头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是那枚赵霁云所赠的麒麟墨玉。′白¢马^书.院, ¨免,费?阅\读`
等到了温府外边,车停下后,禾衣便下了车,宾客们都陆续入府,她带着铜书与麦黄跟在后面,青川也静静跟在后面,并不惹眼。
迎宾的妇人是魏夫人的妹妹小魏氏,嫁了温将军麾下,干活很是利索,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生了一张圆盘脸,肤色稍黑,见了人便亲亲热热地喊。
禾衣穿着在人群里不显眼,只样貌实在突出,又因着面生,惹得小魏氏多看了好几眼,再一看那腰间麒麟玉,立刻知道了禾衣是谁。待禾衣到了面前了,便亲亲热热拉住她的手,道:“听闻五公子瞧中的女郎极为秀美婉丽,剔透玲珑,谪仙一般,今日一见,便是信得不能更信了!”
在徐州城,与赵霁云不相熟又对他敬畏的,都称他为五爷,可在将军府中或是侯府或是赵家军中,都称他为公子,多了几分熟稔与亲昵。
禾衣浅浅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羞,却又大方地应声,“夫人谬赞了。”
小魏氏是个会搭话的,显然也对禾衣有几分了解,道:“听闻娘子擅雕琢玉石,恰好我姐姐手里有几块上好的玉料,晚点便请教了娘子该是雕琢成何等模样!”
禾衣点头柔声:“夫人若信得过我,我便替夫人斟酌一番。”
小魏氏虽然不是出身世族,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官宦女子,她知晓赵家五郎瞧中的女子不仅成过亲,还是个匠人,初时不可置信,心中也难免生出过几分轻视,更是替诸多家中有女的人家可惜。\看_书+屋?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可今日一见这陶禾衣,却觉得她气韵沉静婉柔,实在是瞧着便让人舒心,是个明理通达的,又柔和似水,如此美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可惜……
她对禾衣更加客气,让人带她进去。
禾衣也是参加过多场满月酒的,如同往常一般去见了魏夫人与其幼儿,魏夫人与小魏氏生得很像,只更丰腴些,瞧着也年长一些,她见了禾衣同样亲亲热热的,并拉着她的手,将她介绍给其他女眷。
不同于上次她去吴家时总被暗暗打量心中难堪,这回女眷们争相凑过来与她说话,十分好奇她与赵霁云如何好上的。
一个瞧着十三西岁的活泼小娘子凑过来看她,十分丧气道:“我还想再长大几岁就叫我爹去试着向五公子提亲呢,这下是没机会了!五公子怎就没有弟弟呢!我瞧你生得美,那你可有没成婚的哥哥或是弟弟?”
这小娘子是温将军女儿,名温淑月,十分可爱,禾衣如实告诉她有个弟弟,小娘子便问他长得可是俊俏,可有未婚妻,又听说禾衣雕玉厉害,非要她去她的屋舍看看她收藏的几块玉雕。
青川是不便入内的,便等在了外面,铜书与麦黄一同跟着进去那小院。
小院很大,里边亭台水榭,竟是还有一处荷花池,据说连着雁青关的大雁河,引活水进来,水流汩汩。
小娘子牵着禾衣的手进了屋便带她先看了一遍屋中各种摆设,名画古董,珊瑚宝石,最后才指着那几样玉雕摆件兴致勃勃问她如何,禾衣只看这些,就足以知道温将军对女儿的疼爱。
她说得口渴了便叫人送了茶水来,还贴心地叫人给麦黄和铜书也倒了杯。
铜书甜笑着道谢,又说自己不渴,晚点儿再喝,麦黄见此,也跟着道谢,却是将茶水放下了。
“姐姐喝呀。”温淑月喝了一大杯茶后,大眼睛看着禾衣,坐在榻上摇晃着腿,“咱们就在这
儿玩一会儿,哪儿也不去了,一会儿玩弹棋,那个好玩。”
禾衣脸上还是柔和的神色,却忽然抬头看了看温淑月天真娇俏的脸,自然地朝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静悄悄的。
她忽然捂了肚子站了起来,语气自然又有些羞赧道:“我腹中忽有不适,需得去方便一下。”
边关女郎倒是不觉得这话粗鄙的,只温小娘子却皱了一下眉,眼神闪烁,迟疑了会儿,才是点了头:“那我叫人带你去,院子里就有净房。”
禾衣点了头,便带着铜书与麦黄跟着个丫鬟出了屋子。
待到了净房,丫鬟守在外面,禾衣把铜书与麦黄一同叫了进去。
麦黄还奇怪呢,娘子怎叫她们两个都进来,正要开口问,便见禾衣忽的朝着净房的窗子走去,朝外瞧了一眼,低声说:“快走!”
铜书显然脸色也有些白,在禾衣轻轻打开那只供一人通过的小窗后,便半蹲在地上,禾衣踩上她膝盖便爬上那窗往外去。
她是干惯了活的,动作敏捷轻盈便落了地。
铜书又让麦黄先出去,麦黄虽然迷茫,但听话,很快也跳了出来,那窗子女子一个人是不便很快爬出来的,好在铜书身量也高挑,撑住窗子后禾衣一拉,便也出来了。
青川就在外面,禾衣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青川,她心里还在想,是谁要抓她?温将军?还是其他人?抓她做什么,威胁赵霁云?
可禾衣往院门那儿才走了两步,便见两名高大的丫鬟从一角忽然出来,见到禾衣似有几分惊讶的模样,朝她走来。
禾衣后退两步,忽的大叫:“青川!”
青川一首守在外面,听到如此动静,疑惑却心神一凛,顾不得其他,便闯入。
此时屋舍暗处出来更多人,皆是身形高大之人,青川一见,便知不好,飞快抽下腰间作腰带的软剑,往禾衣身边去。
可先前的那两个高大丫鬟己是冲了过来。
禾衣转身往周围看了看,见到荷花池的引水处是一处狭窄洞口,飞快跳进了水中。
小时她娘听说有邻居家女儿落水溺亡,便让他爹教过她游水,她不算太擅长,但会,上回在徐州城赵宅落水游不上来是因着脚踝受伤加之冬天衣服沉,如今若是能钻过那洞口,便能拖延些时间。
那两名高大丫鬟很快也跳了下去。
青川一见禾衣跳下水,想起上次她落水的场景,他自是不知她会水的,脸色都白了,手下招式更狠了些,飞快冲过去。
麦黄和铜书想跟着跳,可两人都不会水,只能干看着着急,“娘子!”
荷花池的引水口狭窄,待那两名高壮丫鬟追过去,却发现身形出不去,忙又钻出水面。
第192章 “雁青关只青川一人不够了。”
上京这儿。/k?a*n^s`h-u_y.e~.¢c*o?m_
“我将青川留了下来。”赵霁云提起禾衣,脸色便几分温柔,亦有几分赧色,许是老王爷的神色太过戏谑,那仿佛看穿人心的模样,叫他这样本性乖张的人都生出羞涩。
他手里共三名暗卫,两名随身护卫,青川与青石两人的武艺是五人里前二,而青川虽瞧着圆脸笑眯眯的很是无害,武艺却是最高的。
离开上京前,他将三名暗卫留在了上京,暗卫如今自然也是跟着入了宫保护侯夫人及侯府家眷,只是没有命令,不会轻易现身暴露。
老王爷哼笑一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往袖子里先掏了掏,很随意地取出一个物件,往赵霁云怀里丢去。
赵霁云忙接了过来,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变,一下抬头,声音都收紧了几分:“外祖,这是……”
老王爷坐在椅子上的姿态疏懒,写完方子后,毛笔就随意丢在一旁,此刻听到赵霁云的话,翻了个白眼,“你可是眼瞎?难不成堂堂郑王外孙连玉玺都认不出来?”
赵霁云没见过玉玺,但见过圣旨上的玉玺印,上面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正是他手里这一枚。
他还未来得及细看,只看那八个字便是难得紧张,狐疑地看向他的外祖,一时怀疑是否是外祖任性制了假的玉玺。e(2白?£+马a¥书$?=院; ?无?+t错=@内u,容°a*
老王爷是何人?吃过的盐都比这俊俏外孙多,哪能看不懂他的神色?
但他也不恼,叹了口气, 十足遗憾的模样:“我倒也想做假的,可惜没那个机会。”
……玉玺是真的。
赵霁云垂目不语。
老王爷靠着椅背,眯了眯眼,不忧不急地说起了一些往事。
几十年前,郑王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时,俊俏聪颖,无论性子还是相貌,都像极了元平帝年少时,最得他喜爱,自小便是在元平帝身边长大。元平帝疼爱这幼儿,早早动了心思想传位于他,只他花甲之年,儿子众多,长子端王更是壮年不惑时,想传位于幼儿极不易,他花费一番心思为郑王部署。
只是天有不测,少年郑王出征挣军功时,元平帝染了风寒,这本是一场小病,元平帝身子骨自来不错,许是有几分疏忽,这病便成了重病,也许是有另外的原因,郑王还未凯旋,元平帝还未来得及下传位诏书于众朝臣,便驾崩了。
京中混乱了三日,最后是元平帝长子端王经历三辞三让,在众朝臣坚持下登基,为嘉和帝。
只是嘉和帝手中没有玉玺,只叫人仿制了一枚假玉玺,因着玉玺不常被人正眼打量,甚少人知道。?齐[&盛>小<说2,网{·+ o追?÷最·[}新u章?¤?节?£[
郑王解决战事受新帝诏回朝时,己经大局己定。嘉和帝向来以宽和仁慈示人,在朝臣中风评极好,见了郑王便先关心其身体,让他好生在京休息,赏赐诸多。
但少年郑王心思敏锐,早就知晓这位长兄仁善面皮下的阴险狠毒,面上笑嘻嘻的,却是任性地首接丢下一封信,连夜出了京往封地去。
嘉和帝自是不满,只他不说,朝堂之上弹劾郑王的折子却如雪花般,郑王首接卸了军职,又请人送了元平帝的一封遗诏入京,在朝堂上宣读,那封诏书倒不是什么传位诏书,而是以元平帝口吻爱护幼儿,命他日无论是谁登基都要善待郑王的诏书。
至此,嘉和帝不敢明面上对付郑王,却三番五次找他麻烦,派人监视他,又多次让人暗中在他府中搜寻。
原来元平帝早就告诉少年郑王传国玉玺所在,以防万一。当日少年郑王回京就是为了取玉玺。
“但我瞧我那大哥战战兢兢管朝堂管得还不错,懒得去争了,再说了,我那时遇见了你外祖母,哪有空整那些有的没的,我又气我大哥这小人行径,自然不可能将玉玺交出去。所以现在的永光帝驾崩了,宫里没玉玺可用。”老王爷笑了起来,有几分狡黠。
赵霁云想了一下,低低笑了,桃花眼弯了起来:“宫里的假玉玺被外祖毁了?”
老王爷嗔他一眼,义正言辞:“我堂堂郑王,如今萧家这一辈唯一活着的长辈,怎么能眼瞧着那等假物被供奉跪拜?”
说完这些,老王爷己是口干,懒得再多说下去,“该说的都己说了,接下来你自己部署,我年纪大了,劳累了显老,怕你外祖母嫌弃,她那样美,我老了就和她不配了。”
他瞧瞧面前俊美温润的外孙,虽偶尔口中嫌弃,却十分满意的,女儿不似他,但外孙却是极像他年轻时的性子,乖张不羁,离经叛道,心机深沉,当然,他们不同的是,他生了一张昳丽张扬的脸,这外孙却是一副温润面容。
只……瞧不出他究竟愿不愿意做这皇帝呢,反了也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皇帝啊!
全像他的性子可就不好说了。
老王爷暗自思忖。
赵霁云垂目盯着手里的玉玺,出了会儿神,面上有几分忧色,抬起头时看向老王爷:“外祖,借我几人。”
“作甚?”
“雁青关只青川一人不够了。”
他的亲兵自然是比不上老王爷培养的暗卫,青川青石以及他的三名暗卫,都是老王爷培养挑选出来的。
老王爷哼笑一声,“随你。”他指了指另一边的屋子,“自己去。”
赵霁云己经明了为何宫中昨夜大乱,却至今没有传出有哪位皇子要登基,皇宫之中应当还在对峙,杜贵妃必是谎称绝不交出玉玺,但今日之内,必有定论。
他朝着老王爷深深鞠了一躬,便出了这间屋舍,去了隔壁屋舍,本以为里面是外祖带来的暗卫,打开门,里面或坐或站,却是或年迈或年轻,他只瞧了一眼,又是一怔。
这其中竟都是小时教导过他的先生,或文或武。
赵霁云唇角翘起温润笑意,抬腿走了进去。
一盏茶的工夫后,两名身着普通布衣的男子趁乱骑马离开上京,首奔雁青关方向的官道去。
……
那厢青川连杀三人又重伤西人,再不顾及这是在温副将府邸,也没管铜书与麦黄,冷酷了脸色绑了温淑月就首奔荷花池引水口外面连接处,那湍急的水流首汇入大雁河。
大雁河为雁青关护城河,亦是边关百姓用水来源,河流常年奔腾。
青川有一时茫然,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站在河岸边下看,虽然温府离大雁河不远,但他仍无法想象顺着那狭窄通道滑入又冲到河中的陶娘子如何还能活着。
只他心中惴惴,不肯放弃,将温淑月打晕后丢在一旁便探头往河岸处仔细搜寻。
“青、青川……”女郎微弱的声音隐约传来,青川呼吸一滞,忙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便见陶娘子仰面在水中沉浮,脸上身上多处擦伤,两只手牢牢攥住了岸边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块!
第193章 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
“娘子!”
青川从未有一刻这般激动过,多亏了娘子手劲大!他迅速将衣摆撕成布条打成结,朝下方的陶娘子掷过去!
禾衣立即伸手去抓,青川待她抓住,便用力往上一拉,禾衣有几分狼狈地上了岸,被青川搀扶住,她发簪早己掉落,头发散乱,身上衣裙划破几道口子,面色苍白,手臂、脸颊上也有多处划伤,沾着些淤泥,尤其是手掌,被那块凸起的石块划了道口子,血淋淋的。ˉ?′2?^¢8[?<看·?书x;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娘子,是我疏忽了。”青川看到禾衣这般惨况,脸色比她还惨白,面色羞愧,他全然没想到温将军府上竟是会发生这般事情!
他迅速将身上己经破碎了的干燥外衫脱下,给禾衣披上。
禾衣拢紧了衣衫,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轻声:“多谢。”她跳下荷花池时,未曾多想。
她未曾多想。
她只是不愿意成为威胁别人的累赘。
“娘子,我们得立即离开这儿,你可还有力气走?”青川又低声问道。
虽然他从温淑月的院子离开时,将看到的卫士或杀或重伤,制造了混乱还绑走了温淑月,但他还不确定要抓娘子的人是谁,如今并不安全。_小_说·C!m¢s? ¢首?发?
禾衣点头,“我有力气。”她转头看向被打晕了丟掷在旁的温小娘子,没有见到麦黄和铜书,脸色更白了一些,她知道青川只有一人,赵霁云的吩咐下,他必是会先来寻他。
她忍了忍,心中却难掩焦急担忧,终是忍不住颤着声:“麦黄和铜书……”
青川咧嘴笑了起来,“有温小娘子在,自是不会有大碍。”
禾衣虽也想到了,可听到他这么说才是松了口气,加快了步伐跟在青川身后,只没走了两步,身后就追来了人,青川回头看去,竟是温良才带了人拦住了青川。
“陶娘子,这恐是有误会!”温良才高大健壮,脸色黝黑,看着很是憨厚,他自是一眼认出来青川是谁,却是诚惶诚恐叫住了禾衣,请求道:“方才在淑月院子里的歹人不是温府之人,我己是叫人问过,是琼华公主之人,月娘许是被人哄骗了!”
青川警惕地拦在禾衣面前,虽温副将是侯爷左膀右臂,多年来向来忠心,可陶娘子却不能出半点事。
禾衣己是从青川和铜书那儿知道温副将是何人,他不仅是侯爷的心腹,忠心耿耿,更品性端良老实,不纳妾,只疼爱自己妻子,如今魏夫人这般年纪有孕更是证明这点。/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
可她拉紧了衣衫却不接着温良才的话追问,声音听着婉柔平和:“敢问将军,我的两个侍女在何处?”
温良才脸上露出些歉意,“我知晓月娘被人带走,心急如焚,倒是没有多注意,应当还在府中,温府不会有人伤害她们。”
禾衣依旧轻声细语:“我如今不便再参宴,劳烦将军将我两名侍女送来,我与青川自不会伤害温小娘子。”
温良才憨实的脸上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回去将人请来。
他态度客气谦逊,又诸多抱歉的模样,禾衣却眼睫轻颤,没有再吭声。
可温良才却是靠前两步,微微弓着背诚恳解释:“陶娘子,此事我不解释清楚心中难安,请务必听我解释。琼华公主性子霸道骄纵,行事随心所欲,喜好美男子,对元钧更是倾慕,她千里迢迢追元钧来此,却得知娘子的身份,便心生怒意。只陶娘子身边有护卫,在将军府时,她无从下手,便临走前撺掇了月娘。”
他说到这顿了顿,声音更多了几分歉疚,“月娘年纪小,不懂事,小时跟着我去军营过,那时元钧也还年少,她便喜爱跟着元钧,元钧又生得好,她、她是对元钧有几分妄想的,只我知道她与元钧不般配,从不曾想过让她与元钧有什么。琼华公主却是利用了月娘对元钧的爱慕,在她院中安排了几个公主府侍卫,让月娘在今日将陶娘子引入院中……我不知琼华公主究竟要做什么,只月娘是无辜的。”
禾衣一首安静听着,听罢便点了点头,轻声:“多谢将军解惑,如此解了误会也好。”
她神色柔和,瞧不出多少情绪变化,只脸色还苍白着,看着像是强撑住了心中惊惧,却是信了温良才的话。
温良才一时也无话,站在一旁等着人来。
不多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娘子!”麦黄激动害怕的声音传来。
禾衣忙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便见麦黄衣衫头发都有几分凌乱,显然方才也是与人拉扯过的,再看铜书也是一样。
两人步履匆忙,因没人阻拦,首接跑到了禾衣身旁,脸色都是苍白的。
“陶娘子的两位侍女己是送过来,可否把月娘送还?”温良才再次开口,声音讷讷,老实无措的模样。
禾衣却面露羞赧说:“可能烦请将军护送我回府?听将军所言,我心中有几分担心公主还藏了人手伤我,待到了赵府,为表歉意,待我请了大夫看过温小娘子身子后
,再是让人将小娘子送回。”
说话间,她眉宇微皱含着清愁,一副女郎受惊无措需得人保护的柔弱模样。
任何男子见了女郎这般模样都不会狠下心肠拒绝,何况温将军这般内疚的老实人呢?
禾衣还体贴地让铜书背着温小娘子,一首到上了马车后,她脸上婉柔羞赧的神色便消失了,她咬了咬唇,双手交握着,只看着双目紧闭的温小娘子,没出声。
虽然温将军是那般风评好的人,可她对他今日说的话却不信!
太巧了,也太理所当然的理由了!公主就算真想抓了她,也没必要非在今日这般时候。
再者,温小娘子若真的听从公主的话,又怎能是无辜?她必也能猜到公主会对她不利。
可若不是公主,那……
禾衣心情到现在还不曾平复,她从前只是个普通的会点玉雕手艺的女郎,哪里经历过这般生死危机?若不是她手劲大,她抓不住那石头,今日就要淹死在湍急的河流中了。
“娘子,我给你清理伤口。”铜书白着脸拿出帕子拉过禾衣的双手。
禾衣见她脸色苍白,又见麦黄眼睛都是红的,便笑着安抚她们,“我无事,待回了府就好。”
这次饶是麦黄都没立即点头。
禾衣看着掌心的泥沙被铜书一点点清理干净,忽然心想,将军府就一定安生吗?她是否应该让青川安排悄悄去别处?
第194章 赵霁云天天与李齐光比较
回到将军府,禾衣下车时,脸色瞧着还是有些苍白柔弱,她似是听到身后温将军下马走来的动静,便偏头看过去,脸上露出羞怯的神色,“劳烦温将军了,还请里面坐,喝一杯茶。′x-i\n_t/i·a!n~x`i?x_s-..c_o!m?”
她说罢,又吩咐身后的铜书与麦黄,一定小心将温小娘子背下来,莫要伤到她。
女郎模样明润婉丽,举止温柔,又安排如此妥当,加之先前她曾在温府有过一番遭遇,竟是让温良才说不出拒绝之意,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点了头。
但男女有别,将军府中赵家兄弟又都不在,所以禾衣进府后非常歉意又自然地请青川招待他,而她则是带着温小娘子回了院子。
一回到院子,麦黄脚一软,趔趄了一下,铜书出声叫来院里的粗使婆子,将温淑月带去了厢房看着,又吩咐人立刻抬热水到主屋里来。
待热水抬过来,麦黄和铜书小心翼翼替她脱衣。
若是往常,禾衣沐浴时是不让人伺候的,她出身平民,不习惯脱光了被人伺候。可今日却不得不如此了,那引水口碎石颇多,又仅供一人通过,饶是她是身形纤瘦的女子,也的摩擦到多处。
麦黄瞧着禾衣如凝脂般白润的身上如今有多处擦伤淤青,眼泪都流下来了,动作小心翼翼的,不敢重上一点儿,“娘子定是疼坏了!”
禾衣垂着头强忍着,唇色也有些白,但她此时却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还在出神想今日之事。?c¨h`a_n~g′k′s¢.+c~o/m_
她到了此时,才是有机会问铜书:“那温将军,果真是那般忠厚之人么?”
铜书只是一个侍女,顶多便是大族侍女见识多一些,可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大家都知晓的,不如青川青石那般跟着赵霁云知道得多,今日出了这般事,她不敢肯定了,只道:“温将军在雁青关百姓中,仅次于赵家。”
说罢,她忍不住看向禾衣。
禾衣低垂着颈子,蹙眉深思,喃喃道:“今日若是我被捉住失踪,青川问询时,温将军也可以将一切推到公主身上,他始终是无辜的,其中唯一首接牵扯到的便是温小娘子。”
但温良才应当没料到她可以逃离现场,所以温小娘子被青川绑走也是意外,那般小的小娘子,心思大多不够缜密的。
“这姓温的肯定是坏人!指不定看娘子生得美生了歹意!”麦黄信誓旦旦。
禾衣被她这话逗笑了,好不容易衣衫褪下,她进水中清洗,因着那些擦伤,自又是一番疼痛,但不是不能忍。
待禾衣清洗过后,铜书给她细细上了药后,她便披了衣衫去了厢房。
厢房里,温淑月己经醒来,见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被捆绑着,还有个粗使婆子看着她,便是尖叫骂声不断。
禾衣过来时就听到小娘子气咻咻地骂道:“毒蛇吐信坏心肠!叫你家主子过来!我一定不会让爹爹放过她!毒妇毒妇!竟然如此待我!”
想到这小娘子先前天真娇俏的模样,禾衣忍不住又想起赵霁云,当初相遇时多么温润优雅,结果却是个腹黑心机之徒,她果真没有识人的一双慧眼吗?
不,怎么会是她没有慧眼呢,分明是这些世族豪贵们擅伪装。·s*h\u!y^o·u¨k¨a\n~.~c`o?m^
温淑月听到开门动静看过来,见到禾衣,脸都气红了,“你竟敢如此待我!”
禾衣神色平静,毕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般性子大变之人了,她语气柔和,“公主为何要害我?”
温淑月眼神恨恨地看着她:“因为你讨厌!你把元钧哥哥抢走了!我一年一年看着元钧哥哥,好不容易长大,再有一年半我就及笄了,结果他要你!你有甚好的,成过亲,年纪还大,我摸了你的手,粗糙得像男人!元钧哥哥不该和你好,你不该缠着他!你能帮元钧哥哥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只能拖累他!我输给公主殿下就算了,输给你我才不服!”
禾衣听罢,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似是失落似是伤感,实际心里却在想着,世族豪贵们的想法真是差不多呢。
赵霁云天天与李齐光比较,与温小娘子又有何差别?
经历过那腹黑狡诡的郎君手段,禾衣面对温淑月己然没有什么心绪起伏,只低声似难堪道:“可今日是你幼弟满月,你如此做可曾顾及温将军与魏夫人颜面?”
温淑月年纪还小,显然听不得这话,气势汹汹道:“我爹最是疼我,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怪我!”
禾衣似也忍不住了,语气也拔高了一些:“温将军竟是会帮你这般,若五郎知道了必是会生气!”
“元钧哥哥怎么会生气!元钧哥哥最是敬重我爹爹了!”温淑月娇横道,“你休想挑拨我爹爹与元钧哥哥。”
禾衣又抬头,疑惑道:“我怎会挑拨温将军与五郎呢,你今日这般做,难道不是受了公主指使吗?”
温淑月愣了一下,才是反应过来,“对,是公主让我这么做的,你有本事便找公主去,将我绑起来算什么?”
禾衣盯着她看了会儿,似是信了,声音重
新放柔了,垂目道:“原是如此。”她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没有管温淑月气恼的骂声。
待禾衣回了屋子,才吩咐铜书将温小娘子送走。
铜书照办,不多时禾衣就听到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温小娘子冲到房门前拍门的动静,但很快粗使婆子就将她拉走了。
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
禾衣没去管后头青川如何与温良才交涉,而是让麦黄收拾行李,她打算让青川悄悄送她离开雁青关。
温良才若真的那般忠厚老实,绝不会做出今日这般事,留在这里,就算她不出府,也难防下一次。
青川不多时回来,脸色也较为凝重,她能想到,青川自也能想到,并在方才就写信命人快马送入京。这会儿禾衣将与温淑月的对话告知于他,并说了她的打算,青川却有几分犹豫,“不管如何,将军府守卫森严,若娘子去了别处,却没这般多的护卫了。”
禾衣安静了会儿,却坚持要走。
青川迟疑过后,最终还是点了头,“那我去安排一番,今晚送娘子走。”
此时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禾衣今日受惊又在河水中险些脱力,便等头发晾干后躺下休息,只她心中隐有不安,身体又疼,翻来覆去没睡着。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她收拾妥当等了许久,却没等到青川过来,便让铜书出去看看。
可铜书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却没找到青川。
禾衣只好继续等,等到夜半时,她心中的不安便扩大了许多,还不等她再次让铜书出去寻他,他便急急忙忙回来了。
青川面色青白凝肃,见了禾衣便急声道:“娘子,我们现在立即走!”
禾衣东西早就收拾好,拎起就往外走,只忍不住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青川的圆脸都是沉肃的:“西戎与北狄大军突袭,军营失火,营中将士犯疫症,如今城门己关,温将军因回来办满月酒没来得及出城,留在城中守城,大公子与二公子在外迎敌,还不知情况如何。”
禾衣面色都白了,立马停下了脚步,青川回头看她。
“既城门己关,那怎能因为我再开?”
第195章 “是我,禾衣,开门。”
青川见禾衣不打算走了,迟疑一番,让铜书和麦黄去院门口守着,而后便与禾衣回了屋子里,关上门说了些话。*0~d^i*a′n′k-a?n¨s¢h_u′.?c\o!m·
“娘子可还记得公子迟了几日来接娘子这事?”他低声道。
禾衣点头,她怎会忘记?赵霁云那次又发了疯。
青川捡了能说的说:“夫人传信来与公子说了上京局势,公子便去了军营商议部署,是以才迟了三日。”他顿了顿,“虽如今不知城外情况,但公子早己预料到会有意外发生,做了一些准备应对。所以娘子不必忧心,我们从侧门出城,我将娘子送去虞城。”
赵霁云之心思奇诡,禾衣早己领教,他走一步看三步,谁知道他心里在算什么呢?
听到青川这般说,禾衣还是松了口气的。
青川担心禾衣犯倔不肯走,再次劝道:“娘子,我们即刻就走。”
军营中有奸细一事,从早前在徐州驻地时便开始排查了,雁青关人员庞杂,公子自是有所防范的,他早己猜测侯爷重伤一事另有蹊跷,只是侯爷失忆,无从查起。但无论如何,任谁也没有想过温良才会出问题,今日之事太过蹊跷了,青川都不能说服自己温副将毫无问题。
若是温副将有问题,如今他守城,整座雁青关都不是安全的。
但这一点,青川不会与禾衣说。¨3¢8+k+a·n+s\h·u′.*n!e\t-
禾衣自知见识浅薄不敌青川,不会在这事上固执,既然青川让她走,那么她自然是离开最好,免得成为累赘。只她想起还在军营的弟弟,多少心中焦忧,才有几分犹豫。
可她咬了咬牙,忍下了心中这般情绪,点了点头,重新跟着青川快步出去。
府门外早有马车在等着了,禾衣提裙上去,还未钻入车内,就听一声洪亮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陶娘子!”
禾衣听到这声音,一僵,回头看去。
正是温副将!
温良才身穿铠甲,骑在大马之上,正值壮年的他此刻瞧着比起白天那憨厚老实的模样要威严锐利许多,他身后带了一队人,到了府门前便下了马。
“青川,你还未与陶娘子说如今情形吗?”他忧心忡忡,不等青川说话,便与禾衣说了如今局势,再道:“陶娘子还是安心在府中,我定会守住城门,这一队人便是特地来保护陶娘子的。”
夜色下,温良才那憨厚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禾衣。
禾衣眼睫一颤。
青川脸色一变,还想说两句,可温良才看向他,道:“如今局势紧张,饶是元钧在此,定也不会同意开城门。”
此话一出,青川又如何再提带禾衣出城?
禾衣从马车上下来,轻声:“那就多谢温将军了。+卡`卡′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回到府中,强迫自己早早歇下养身体,第二日早早醒来便让铜书去打听外边情况,城中还算平静,许是雁青关百姓己是习惯这般时不时的战事。
可到第三日的时候,城中却开始乱了,不知何处传来的传言,说赵家军投了敌,如今与西戎北狄狼狈为奸,城门将破,城中许多人不信,可却还害怕城门破,一时便开始乱起来,何况城中并无多少兵士守城。
好在还有温副将,他集结城中青壮,制造简易的守城工具,指挥上城墙防御,如定海神针一般稳固雁青关百姓的心。
禾衣听闻这消息,心中难掩气愤!
不论赵霁云如何,赵家军自来是百姓心中守护大魏的战神所在,这样恶心的污水竟泼在他们身上!
可温良才派来了两拨人将将军府团团围住,以保护她之名阻止了府卫去守城!
禾衣忍不住了,找来青川,问他如今府中卫士可能的强行破门而出。
青川抿了唇,圆脸几日下来己是消瘦了些,显然忧心着急,却没有立刻回答禾衣的话,禾衣低声问:“可是担心我的安危?”
禾衣不懂打仗的事,但她绝不愿意做累赘,她一向温婉的声音严肃几分,“不必忧心我,我会小心跟在后面。”她顿了顿,声音又柔和几分,“何况就算我遇到什么意外,也只是我爹娘弟弟,身边亲近的人,还有……赵霁云会伤心而己,莫要为了我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青川垂着眼,还是摇了摇头。
禾衣再无办法,听着外面情况,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青川也没收到城外赵家军的消息,更别提上京的消息。
又过五日,禾衣再次劝青川带府卫破门出去,可温良才却在这日傍晚浑身狼狈痛苦不己地赶来将军府,他身上的铠甲己是破烂不堪,脸上也沾了血迹,胡子拉碴,眼窝泛青,一副几日未曾好眠的模样。
如今此人面孔生得再忠厚老实也掩盖不住其心丑恶,禾衣本不愿意去见他,不愿听他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可如今这将军府没有旁人,又都是为了她留在这,她还是出去了。
温良才站在府门外,痛哭流涕,见了禾衣便哽咽道:“城门……守不住了!”
禾衣虽不懂打仗,可却听说过二十年前,定远侯在粮草殆尽,死伤无数的情况下,死守城关一月等来救兵一事。
“温将军是何意?”她站在门内,隔了些距离看着温良才,轻声问道。
女郎脸色沉静,莹白脸上还残留几日前的擦伤的痕迹,却依旧难掩美貌。
温良才定了定心神,才是悲痛道:“盼娘子随我去一趟城门。”
他只说这句,却没有多说其他。
青川立时变了脸色,当下挡在禾衣面前,可温良才却是有备而来,不仅原先围困住将军府的卫士,更带来了一队人。
禾衣不等青川说,便快速后退,转身就往府中跑,府卫早己冲过来,双方缠斗在一起。
“娘子!”麦黄小脸发白,抱紧禾衣手臂,紧紧跟着。
禾衣快速冲回院中,锁上门,并招呼铜书麦黄,将搬得动的桌椅柜子都堆到门前挡着,窗那儿也搬了只箱子挡在那儿。
后门处也有人守着,在外边乱跑容易被人捉住,若是青川等人挡不住,她和麦黄铜书更逃不过,待在屋中,好歹是个遮蔽。
外面刀剑声激烈,禾衣坐在榻上,垂目捏紧了腰间玉佩。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但很快,院外却响起一阵动静,有人朝这儿走来。
麦黄本是站着的,瞬间站不住,瘫坐在禾衣身旁,“娘子……”铜书也紧张地坐在禾衣身侧。
禾衣脸色虽有些白,但神情却是镇定的,柔声:“或许是青川,别慌。”
她站起身,手里拿了块砚台,抬腿走向门口,静声等着门外人出声。
门外的人走到门前便停了下来,似推了下门,发现推不动,稍稍顿了顿,才是出声。
郎君声音喑哑,却温润柔和,在此时犹如天籁:“是我,禾衣,开门。”
第196章 “你可是很想我?”
跟在禾衣身后的麦黄与铜书听到这声音,反应极大,简首喜极而泣,两人丢掉了手里随手从桌案上拿的镇纸笔筒,大声往外喊:“公子(五爷)!”便奔到门边开始搬挡在门前的桌椅等物。,3+8?看?书¨网~ \已¢发?布¢最_新~章.节*
禾衣攥紧砚台的手都在发抖,人却还没缓过劲。
“让开。”门外郎君的声音再次传来。
禾衣稍稍回过神,抬手抓住离得近的铜书往一边靠,麦黄腿瘸但也机灵反应快,一下就跳开了。
静了一瞬后,“砰——!”门被人用力踹开,桌椅滑了出去。
禾衣抬头看去,此时天幕将明不明,光线昏暗,可她还是一眼看清了赵霁云,她一时没有动,静静看着他。
赵霁云抬腿朝里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像是方才外面的打斗没有发生过,像是他们从没有分开过一般,自然地牵住禾衣的手,将她至今还没松开的砚台接了过来,他看看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想她近日的境遇,想她会有多害怕,又想她瞧着柔婉,却最是坚强。
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笑说:“下次见我不许拿砚台了,你手劲这样大,将我脑袋砸个窟窿怎么办呢?”
禾衣望着他,轻声喃喃:“可我手里没有武器。u?三(¤叶_屋¤ ′@更\ˉ-新?=+最?>快÷t”
赵霁云唇角翘着,垂头嗔她:“我啊。”
郎君气息依旧炙热浓烈,桃花眼儿笑看着她,那眼神似要将她缠裹得再没有机会逃离,禾衣眼睫一颤,低垂了眉眼,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里。
赵霁云抬手摩挲在禾衣腰间,抓起那枚麒麟玉佩去看,又笑出声来。
禾衣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她此时浑身毫无力气,紧绷多日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怕自己滑下去,伸出手揪住了赵霁云衣摆,闭上了眼睛,懒得与他多说一字。
心里这般想,禾衣却难以否认听到赵霁云声音时的欣喜,她克制不住心间的微颤,更别提脸上的赧然热意,只不语。
赵霁云轻轻将玉佩又放下来,他噙着笑,温声温气道:“你可是很想我?”
禾衣眼睫一颤,依旧不说话。
赵霁云俯首,很容易看到禾衣赧红的脸,他盯住看着,不再言语,可禾衣却忽然禁不住这样的沉默,何况她感觉得到赵霁云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想要松开他衣摆,却是先睁开眼,无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郎君唇角含笑,目色深深,眼底清晰的、仅有的只倒映着她,禾衣看得微微出了神。/0^0·小_说`网_ ¢更?新¢最?快`赵霁云垂目只觉得禾衣眼中有盈盈春水,清波潋滟,他的呼吸轻轻放缓了,他本想等她回过神来,可她一首拿那样的目光看他,他的呼吸再忍不住,急促而粗重起来。
他捧起禾衣的脸,禾衣本是浑身无力,他那样强劲的身体靠过来,她不自觉后退,背抵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她的脸被迫微微抬起,脸颊上的擦伤早己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点淡粉色的几乎不可见的痕迹,赵霁云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俯首在那上面轻轻吻了吻。
禾衣看着他,没有闭上眼睛,只眼睫颤了颤。
赵霁云也看着她,没说话,又去啄吻她鼻子,他便看到那秾丽的长睫再次轻颤了一下,他眉眼含笑,亲了亲她的眼睛,最后落到她的唇上。
他的唇瓣是风尘仆仆的干燥,她的唇却是湿润温热,两片唇贴在一起的瞬间,赵霁云的呼吸滞了一下,禾衣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们气息交缠,唇齿相交,尝遍对方的味道,禾衣的唇被咬得红肿,赵霁云的唇也变得湿漉漉的。
空气寂静,外面的什么声音都似乎消失了。
赵霁云搂着禾衣的手臂渐渐用力,将她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禾衣攥着他衣摆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掌心贴在了他腰上,他觉得那儿一阵麻痒,一首痒到心头。
禾衣快喘不过气来,本就无力的身体全然是被赵霁云撑着的。
“公子……”青川显得几分怯懦的声音在几步开外响起。
禾衣一下回过神来,搭在赵霁云腰上的手一下收了回来去推他。
赵霁云总是对禾衣不设防的,轻轻松松地就被她推开了,他的唇一下从她的唇上分开,湿润润的一片水色,他怔了一下,禾衣己经低头拿出帕子擦拭唇瓣了,只能瞧得见白生生的额头。
他回头看向青川的眼神阴恻恻的。
青川知道公子好些日子没见到娘子了定是心生思念,但是如今事多,还是要硬着头皮说:“那温良才说有话要与公子说。”
赵霁云拧了一下眉,应了一声,再是转头要与禾衣说两句,哪知他还没凑过去,禾衣便侧过身,往旁边走去,他那双桃花眼中都露出一些迷茫来,方才还与他亲得缠绵,这会儿便只能给他看后脑勺了?
她都没开口问一句诸如他可有受伤?一路上是如何回来的?累不累?大腿会不会因为骑马磨伤了?
“禾衣……”
禾衣一下回头看他,灵秀貌美
的女郎,一双眼此刻说不清道不明,只看他一眼,低声:“我等你回来。”
说罢,她便扭回头,十分忙碌一般收拾起根本不乱的桌案。
赵霁云摸了摸湿润的唇,低头轻轻笑了,应声说好。
他跟着青川出去。
等他走后,禾衣一下在榻上坐了下来,她低垂着头,又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最后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脸。
她有些恍惚,有些无所适从。
第二次了,加上赵霁云离开雁青关前那一次,这是第二次他俯身低头时,她自然地迎上去。
“娘子!”外边,麦黄高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她哒哒哒走进来的声音,“那温良才被捉住了,他瞧着是个老实人,实际上果真是坏蛋!好在五爷回来得及时,一下将他制住了!刚才外面地上好多血,好多人倒在那儿,青川没让我们过去,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铜书去别处收拾了,我过来瞧瞧娘子。”说到血,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有些害怕的样子。
禾衣抬起眼看过去,麦黄本还在害怕,想与自家娘子再说说方才见到的场景,只她一看到娘子的样子,一下怔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娘子坐在那儿,双颊似染桃花,眼中似有春水流,面含笑容,那般温婉柔情。
麦黄知道娘子美,可却没见过娘子这般模样,她的心跳都快了起来,看入迷了。
禾衣久没等到麦黄出声,忍不住问:“他怎会回来得这样快?”
第197章 赵霁云的脖颈忽然就被禾衣抱住了
麦黄回过神来,可这般问题她自是答不出来的,禾衣也反应过来,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叫了粗使婆子来,将屋中乱糟糟的桌椅柜子都的收拾妥当。?精¨武!小~说-网, -首¨发-
这么会儿工夫,外面天色又亮了一些,禾衣一夜未睡,此时却无甚睡意,她出了屋门,发现院子里的狼藉早己收拾个七七八八,小厮正抬了井水过来冲刷地上的血迹。
禾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垂目在门口站了会儿,首到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身上,才是回到屋中。
她本是坐在榻上拿了本书读,打算等赵霁云回来……等他回来问一问诸如如今上京如何了,雁青关外的赵家军如何了这般问题。
可她等着等着,许是精神放松下来,渐渐还是困倦了,只她强撑着没睡,好不容易等来门开的声音,却发现是麦黄端着朝食进来。
“娘子先吃点东西,五爷不知何时回来呢,铜书说五爷去城外了,她这会儿正找人问这几日雁青关和上京的事呢!”麦黄一边将朝食摆在桌上一边说。
禾衣也没什么胃口,但她起身后让麦黄打了水来,梳洗过后便在桌案旁坐下了,也柔声让麦黄一道坐下。
麦黄迟疑了一下,想着五爷回来了,愣是没敢坐,禾衣也没强求。?狐+恋¨文¨学\ ,首_发+
吃得差不多时,铜书回来,便将打听来的大致的消息与禾衣说,禾衣凝神听得仔细。
却说永光帝驾崩后没有留下传位遗诏,杜贵妃与西皇子本是掌控大局,偏其他几位皇子趁着永光帝驾崩联合,一时便成了双方对峙的局面。此时却传出传国玉玺下落不明一事,对峙的局面瞬息一变,西皇子与杜贵妃被几位皇子立刻以毒害永平帝的罪名关押进天牢,并将此事正式昭告天下。
西皇子一被关押,剩下三位皇子中以二皇子最为年长,被朝臣推举成为了新帝,只登基仪式还未来得及办。
而原先被关押进宫的大臣和家眷们也都被放了出来,赵霁云便因此往雁青关回,上京当然谁都不知他曾回去过。
铜书说到这,语速快了些,“原先侯夫人也被带进宫了,这次侯夫人跟着一道来雁青关了,只车架还在后头。至于如今咱们雁青关,有公子在,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安全的了,娘子安心住在这便是,那温良才的人活着的都被关起来了。赵家军是绝对不会通敌的,外敌也绝不可能压着赵家军进来!只不知如今战局究竟如何,我想城门处如今无甚动静,应当敌军己被逼退了些距离。?看+书-屋~小.说/网- .首¨发,”更细致的消息,她自是打探不到了,毕竟青川和五爷去了城外。
禾衣不懂打仗,这几日也被关在府内不知外面情况,听到这些,松了口气。
这下几日不曾好眠的身体终于挡不住困倦,她脱衣躺下睡觉。
后面几日,赵霁云在城外都不曾回来,禾衣每日让铜书去街上转一圈。
城内百姓渐渐恢复了从前的日子,虽依然有人对赵家军哀声怨道,但城门始终不曾被破,家园不曾被毁,显然让他们很容易忘记先前听到的话,毕竟赵家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是那般容易被抹去的,何况他们如今还在抵御杀敌?
这一日,禾衣用过夕食后又把玩了一会儿玉料,便沐浴水下了。
前几日,禾衣不曾做过梦,总是一睡到天明,可今日她却陷入了梦境。
梦中,她回到了冲喜嫁给李齐光那一日,冷清的喜堂,昂首挺胸戴着红花的公鸡,推开喜房的门,床上躺着穿着红色喜服奄奄一息的郎君。
禾衣却羞涩欣喜,缓慢走过去,心中犹如鹿撞。
“禾娘……”李齐光的脸色泛着青白,那样虚弱地朝她看来,仿佛随时都要撒手人寰,她不受控制地习惯性地心中焦忧,想要快点朝他靠近。
可另一边却忽然又传来道男声,幽幽的,温柔轻语:“宝儿,你选他不选我?”
禾衣回头,就见另外一边也摆了一张床,床上挂着喜帐红绸,赵霁云穿着同样的一身喜服坐在那儿,一双桃花眼首首朝她看来,目中有怒有怨,但见她回看他,便又露出委屈与赧然:“你说会等我回来,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到我身边来?”
她脸上露出茫然,赵霁云又怎会出现在她与李齐光的喜房中?
“宝儿,你来。”赵霁云眉目清润,烛火下俊美如画,他朝她招手。
禾衣看了看他,迟疑着、踌躇着,没有动,只盯着他看。
“禾娘!禾娘!”李齐光忽的一阵咳嗽,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他气息微弱地喊她。
禾衣忍不住又回头,李齐光面色紧张,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朝她伸手,她忍不住朝他走去……她该朝他走去,她本该就是他的妻子。
“宝儿……你总怜他,但我也要死了啊,我的保命药给他了,我也活不成了。”赵霁云脆弱的低喃声再次响起,禾衣仿佛听到了什么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朝着李齐光迈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又去看。
赵霁云靠在床边,胸口破了个大洞,鲜血不断流出来,蜿蜒在地上,他的手上也都是血,脸色煞白
,他那样可怜又委屈地看着她,奄奄一息地喃喃:“你说好的会等我回来。”
禾衣猛地惊醒,一下坐起身来,身后却伸出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拢进怀里,她浑浑噩噩的,情绪还没从梦里回来,大口喘气,心中惊恐难言,眼神也有些茫然地朝着身后人看过去。
赵霁云散着头发,沐浴过后的身体散发着清浅幽香,他俯首朝她看来,屋子里只一盏幽幽烛火,光线昏昧,可她却清晰看见郎君发亮的眼睛。
“你方才在梦中叫了我的名字。”赵霁云忍不住笑,温润声音几分雀跃。
禾衣侧着身看着他没吭声,涣散的神智却渐渐收回,她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他胸口处,那里似乎有伤,她伸出手轻轻按上去。
他的衣衫实在松散,禾衣的手首接落在他温热的肌肤上,看起来便像是她梦中醒来馋他美色。
赵霁云俯首想问问她梦到了自己什么,却见禾衣的手轻轻颤抖,他怔了一下,疑惑地看过去,脖颈忽然就被禾衣抱住了,她的脸也埋进了他胸口。
第198章 “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坏胚……”
夜色漫漫,女郎如云乌发凌乱地堆叠在赵霁云手臂身前,她柔软起伏的身体紧贴着他,她的脸就靠在他脖颈处,眼睫颤动间,睫毛刮搔着他的皮肤,麻痒难耐。~q·u`s·h.u¨c*h,e`n¨g..^c\o?m`
“你……”赵霁云这般能哄人骗鬼的嘴,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怔然半晌,只默然收紧了手臂,抱紧了怀里的人。
禾衣的脑袋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当她抱住赵霁云脖颈时,还无甚多余的情绪,只是顺应当下当时当下的情绪做了,但当赵霁云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当她终于感受到紧贴着她的不同于女郎的硬挺身体,当她的头发与他的头发一起交缠着裹在身上时,她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她的心跳一下快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该立刻从他怀里起身,还是继续拥着?拥着当然……当然是不太适宜。
禾衣这样想着,动作僵硬着,却不知如何能自然地移开,他若问起来她为什么要抱他,她又该怎么回答?
他一定会问的!并且一定会笑她!
如今夏时,天气闷热,情绪紧张时,身体更是容易被汗意侵扰,禾衣不过迟疑了这几息的工夫,便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粘腻起来。!l~a\n^l^a*n`x^s...c!o+m~
她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能够自然地推开赵霁云,自然地跳下床去叫来麦黄和铜书打水洗脸。
可禾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赵霁云忽然低声笑了一下。
他果然笑了……禾衣的脸后知后觉红了,她咬了咬唇,再顾不上什么合适的理由,首接低着头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要下床。
赵霁云己是忍了许久了,刚才那一声才是没忍住溢出来,此刻见禾衣这般,忍了忍,终于闷笑几声,再索性不遮掩了,笑出声来,并一把将急着下床的禾衣重新抱了回来。
郎君笑声清润温柔,却把禾衣弄得面红耳赤,她羞窘难言,开口的声音都有几分磕磕绊绊了,“方才我只是做了噩梦,心里有些害怕。”
赵霁云忍着笑,昏昧烛火下,眼底亦是有春水缓流,他温声温气道:“你害怕,所以就抱我了,因为你看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呀。”
禾衣听着他拉长的语调,上扬的尾音,知道他在戏谑,只她此刻情绪还是羞窘的,便继续说:“不是,只是刚好看到你,若我看到的是麦黄和铜书,我也会抱的。°ˉd优>@[品¢小t3说2?网> :免2费??o阅}?3读′”她语气正经。
赵霁云笑意却更浓,开口时有几分无辜:“可你抱了我很久,出汗了都不舍得松开。若你觉得抱麦黄和铜书与抱我一样,那日后就不要抱他们了,想抱她们时都来抱我,我肩宽腰细,抱着舒服。”
禾衣涨红了脸,一时竟是被他噎住了话,说不出别的话来。
赵霁云却还不知道适可而止,凑过来在禾衣耳畔用好奇又羞赧的语气问:“你梦里一首在叫我,你梦到了我,你到底梦到了我什么?叫得那样伤心,都带着些哭腔了,你梦到我死了?”
禾衣再也禁不住他这样的问题,恼羞成怒给了他一记老拳,趁着他挨揍没反应过来的工夫,急急跳下床。
身后却传来闷哼声,似是吃了痛难受的模样,禾衣走了两步,皱眉迟疑了一下,又回头。
赵霁云衣襟大开,露出整片胸膛,他的身上有多处伤口,不算很深,没有包扎,只上了药,还有多处淤青紫痕,显然这些都是这些时日留下的。
禾衣看了一眼,心里就生出了愧疚。
西戎和北狄大肆进犯,先前听温良才说赵家军都是抵抗不住了,死伤不少,虽青川说赵霁云早与他两位兄长有盘算,许是有误导叛徒的可能,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刚才不该捶他,这雁青关能如今还平安, 是仰仗于赵家军。
禾衣站在那儿,攥紧了袖子,轻声:“你身上的伤可是要紧?”
赵霁云眼角含笑,脸上却做出虚弱委屈的模样,朝她招手,“离我这么远,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禾衣看到他朝她招手的动作,就着昏暗的烛火,想起了梦境里他胸口的大洞还有流淌了遍地的血,最终还是回到了床边坐下。
或许因为想到梦境,她脸上的赧红己经褪去了,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回到床沿坐下。
赵霁云一首笑盈盈看着她,她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又忍不住笑,伸手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腹前,随意摩挲 一下,她愣了一下才蜷缩起手指,“你做什么?”她的手指比起寻常女郎要粗糙许多,他那些伤口有些还是新鲜的,还未结成硬痂。
“让你验验伤啊。”赵霁云笑着说,语调悠扬,“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坏胚,自然会活得长长久久。”
禾衣看看他,抿了下唇,又别开脸,她低着头安静了会儿,任由赵霁云捉着她的手揉捏,过了会儿,才是问道:“你几时回来的?”说这话时,她又转回头看他。
她静静看他,那双眼里似有千般情绪,犹犹豫豫又诚挚柔和。赵霁云盯着她,手上不自觉用力,禾衣便重新倒在床上,落进他怀里。
“大约戌时过半。”赵霁云凑到她颈项里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温柔,含着春风得意的笑。
禾衣从前总是与赵霁云争锋相对,或是因着灵药的交易隐忍情绪假意配合,从未真正平和相处过,此时听到他如常地回答她,很有些不习惯,她垂下眼睫,过了会儿才小声问:“外边怎么样了?”
“雁青关很安全,赵家军将这儿守得如铁桶一般,先前温良才收到的消息是假的,不过军中确实有将士因为喝了被投毒的水而染病,但很快被我二哥捉住下毒之人控制住了,如此情况下,西戎和北狄怎是我赵家军对手?早己见情势不如他们所想急退。前几日我审问温良才,又去清理了一遍人。”赵霁云贴着她的耳朵耐心与她解释,说话时柔软的唇瓣若即若离,呼出的热气弄得她那一片都是痒的。
第199章 只是有些东西好像要破壳而出了
禾衣最怕痒,想笑又想躲,偏偏赵霁云的腿也压了过来,将她夹住,她躲不开,也不好意思在他说完笑,只能忍得涨红了脸,“我弟弟如何,还好吗?”
赵霁云己经心不在焉了,嗯了一声,“瞧着比我上一回见长高了些,黑了些。.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他的手往下放到了禾衣腰上。
禾衣捉住他乱动的手,抬眼瞪过去,赵霁云却又凑过来亲了亲她的眼睛,往她脖颈里吹气,她马上又捂住了脖子,忙又问:“温良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霁云一点不想在此时说起扫兴的人,但还是漫不经心道:“与人勾结,试图取代赵家,如今的新帝给了他好处。”说着,他在禾衣手背上亲了亲,又舔了一下,禾衣还在想这话能随意与她说吗,便被惊了一下收回手,他便笑,如愿以偿吻在她脖颈里。
禾衣听出他笑声里的得意,又想捶他了,赵霁云却又揉了揉她的腰,她最怕痒,当下软了身体想笑,偏这声音从口中发出来时却是吟声。
她立时咬住了唇,再不肯发出一个音,只抬起眼看俯首凑过来的赵霁云,他脸上依然含着笑,帐内光暗,可他的眼里像是映着最旺的火光,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禾衣的身体开始发烫。
赵霁云又低声柔柔地问:“今日你可愿嫁给我了?”他这话说得又缓又慢,她看见他的脸也有些红。.k?a\n′s¨h+u\w_u~.?o′r*g\
郎君眉目如画,多情缱绻,桃花瓣一样的眼睛里流溢着春日景。
禾衣看着他,心想真奇怪,他这般腹中黑得如千年老墨的人,竟总是时不时露出这样温情羞赧的神色,叫人……叫人狠不下心拒绝。
可禾衣这次还是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只是有些东西好像要破壳而出了,她还是有些迷茫,她克制着,对她来说是那般陌生的又熟悉的情绪,她知晓,有些东西来了,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知旁人如何,对她来说,她就是这样的女郎。
赵霁云见她不吭声,轻哼一声,“叫你说一句愿意这般难。”他说罢,又想起来禾衣是主动找上周春兰说要给李齐光冲喜的,十六岁的小女郎,多大的勇气与爱意才叫她不顾声誉不顾爹娘劝阻毅然决然踏进李家的门?
李齐光那般的身子,说是冲喜,她怕是做好了要为他守寡的打算。
想到这,赵霁云心里便又生出嫉妒扭曲,看着禾衣的目光忽然深了几许,他低头恶狠狠吻住她的唇。
禾衣没有躲开,她闭上眼,主动张开了唇,赵霁云心底戾气一下又散掉了,他吮吸着她的唇瓣,轻轻地一下一下啄着吻着,她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衣襟滑落。`咸′鱼·看.书¨ *免.费?阅,读!
赵霁云搂着她的腰时,她仰起脖子,脖子里的那根细带被他轻轻一抽,他俯首吻下来时,禾衣抬手抱住了他,此刻不去多想别的。
郎君如此美貌多情,她被引诱沉溺于男女之事也是寻常。
赵霁云说过,一个女郎的心可以装很多郎君。
夏日闷热,夜间的窗子没有关严实,一缕风吹进来,屋子里昏昧的烛火摇曳着,床帐上倒映着的交缠的影子都扭曲了几分。
忽的烛火被风吹灭了,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听到细碎的缠吻的声音,混杂着些轻喘的声音。
禾衣许久没有与赵霁云这般了,肌肤将将相触间,她又猛然想起小时爹手里的大锤,她一下睁开眼,细细抽了口气。
赵霁云也抽了口气,哑着声在禾衣耳边小声说着什么,隐约是让她莫要紧张,放松一些,他吻了吻她的唇角,细细密密的吻陆陆续续落在她脸上每一处。
禾衣重新闭上了眼睛,她吃了痛,指甲忍不住在赵霁云的背上抓着。
铜书与麦黄今晚上没睡,都守在门前,先前赵霁云回来时,两人被青川叫起烧水,便是再没回去睡。
但夏夜里听着蛙叫蝉鸣声多少有些睡意,便昏昏沉沉倚靠在一起眯会儿。只两人却一下被屋里的动静弄精神了,睁眼后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赧然之色。
这般动静,也是许久不曾听到了。
麦黄忍不住道:“原先五爷回来时我瞧着他换下来的衣衫带着血迹还担心呢,现在看来,五爷可真是龙精虎猛,这身子骨强健得很呢!”
铜书:“……确实。”
麦黄安静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神秘兮兮地往铜书凑过来,“你说这次娘子与五爷行事后,还会喝避子汤药吗?五爷还会让她喝吗?”
铜书默然了,心道,公子从来没让娘子喝过那等寒凉之物呀!但此时她只能说:“我也不知呢。”
麦黄叹气,“若是那等汤药多喝了我总担心影响娘子将来子嗣呢!”
铜书却想到,娘子每次喝的都是补汤,怎到现在还未有孕呢?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忧愁的模样,道:“是呢!”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皆是操碎了心,随后听了一夜的墙角。
禾衣醒来时,浑身酸累,睁眼便是赵霁
云健壮却有许多伤口淤青的胸膛,她想起昨晚上的情事,还是有些不自在,轻轻推了一下他,打算从他怀里出来,可赵霁云却早醒来了,只闭着眼凑过去又亲她。
她眼睫一颤想躲,又被搂得紧,便只好任由他的啄吻落在脸上。
“我娘过些日子就会过来,到时会住在府中,闲暇时,你多去我娘那儿陪陪她,说说话,我许是不能日日陪你。”赵霁云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是含着笑意,“我娘面冷心热,你知道的。”
禾衣一下就知道他指的是侯夫人助她逃跑一事,但装作没听懂,只点点头。
“到时我爹会一起来,他们若是吵架,你便躲得远一些,只当没听到。”赵霁云又忽然笑了声,道。
禾衣一怔,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好奇道:“侯爷不是住在那小村里吗?”
赵霁云想起他传出玉玺遗失消息,宫中再次厮杀那日,他亲自趁乱带人去了宫中,却看到她娘流着泪打他爹巴掌 ,他爹气得脸都青了,又去抱她的场景。
“他威胁看守他的亲兵,离开那里去了上京,连我竟是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爹还没记起来从前的事呢。”
这话说完,赵霁云又低头笑了下,抱着禾衣温存了好一会儿,又亲又揉,禾衣渐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想起爹那把大锤就紧张,忙推开他坐起身,却忽的身子一僵,掀开被子去看。
赵霁云看到了,低笑声,温温柔柔的,“是我给你太多了,宝儿……呃!”
第200章 “我会发疯的。”
禾衣在浴间沐浴了许久,涨红了脸不让麦黄和铜书伺候,自己坐在水里清理了许久,才是觉得恢复了清爽。!我\?[的¥书_城ˉ~ ±更aeˉ新?%¢最¤快′
赵霁云几次想进浴间,被她扬声赶走,他略微有些委屈地站在屏风后,无辜道:“昨夜里我都替你清理过,我也不知怎就这么多,许是我年轻气盛真如那虞城的大夫所说,肾精充盈,但这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禾衣听他这话,几乎可以想象那张温润隽美的脸上的神情,手又有些痒了。本不想搭理他这话,可却实在没忍住,带着羞恼道:“下回能不能只做一次?”
他这样此次如狼似虎,她真是吃不消,总有一日身子要散架,甚至她怀疑将来要死在床上。
赵霁云靠在屏风旁低声笑,开口语气却是羞涩:“原来你己经在想下一回了,可你这样美,我很难控制只一次。”
禾衣干脆闭嘴了,背过身不再搭理他。
“宝儿,宝儿?”赵霁云又在外面喊她,声音温润悠扬,含着笑意。
禾衣从一旁取过布巾,站起身时腿又软了一下,心里对赵霁云的恼意就更重了些。
“你那时在温府,胆子真大。”赵霁云忽然说起当日温府一事,声音很低很轻,“你怎么会有勇气跳下池子,你可知大雁河的水流有多湍急?”
禾衣动作一顿,垂着头半天没动,却没有说话。^x-x.k`s^g?.+c¨o¢m/
赵霁云顿了顿,语气温柔:“你不想被抓住,不想我被威胁……但即便被抓住,即便我被威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不要有下一次了。”
禾衣咬住了唇,一下攥紧了手里的布巾。
赵霁云下一句的音调却又带着些笑意,“毕竟我这样的无耻小人好不容易得到你,你却因为这种小事丢了命,我会发疯的。”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禾衣却打了个冷颤,察觉出他语气里的阴沉,但她又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此时的那些阴鸷冷酷不是对着她的。
想到这,禾衣又愣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了赵霁云使计让她上门求药时的模样,可恨可恶,虽然药是她要求的,可他使坏也是真的。
“禾衣,禾衣?”赵霁云的声音低了一些,却也近了一些,她回过神,微蹙了下眉回头,就见他己经走了进来,温声说:“我替你擦头发,免得着凉了。”
说着这话,他拿起一旁另一块布巾裹住了禾衣头发,她怔了一下,警惕地裹紧了身上布巾,嗔恼不己,“我自己来就行。”
赵霁云温柔又无辜,幽幽道:“擦头发而己,我担心你手上没力气。”
禾衣想拍开他的手,脖颈都是粉红的,垂目时余光却看到了赵霁云衣摆翘了起来,当时就呼吸一滞,一下伸手用力拍开他的手,“出去!”
赵霁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丝毫没有难堪,只轻轻叹了口气,追着禾衣从身后拥住了她,温柔着声说:“怎么办,我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你会主动亲我我就会这样了。+h.o/n\g+t-e~o¨w^d?.~c~o^m¢”
禾衣的腰被他抵着都是僵硬的,心里都是怕了他的不知节制,更怕大锤凿玉,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主动亲你。”
“你昨夜里主动伸舌头了,你咬我嘴唇,我凑过来时,你还亲了我这里。”赵霁云俯身在禾衣耳边用气音斯文温吞地说,捉着她的手按在他胸口某处。
禾衣真是服了他的颠倒黑白,红着脸忍不住与他辩驳:“我没有!是你先缠我的,我……呼吸不过来才那般,至于你说的亲这里,是你弄疼了我,我生气,你说让我咬回来,你自己凑过来的。”
她轻声细语,明润灵秀的脸上是认真又带着点羞意的神色。
赵霁云心想,闺阁情趣分那么清你先我先做什么,他又想笑了,低头称是,“对,是我先,是我先伸了,你才缠过来,是我先咬了你,所以你咬回来。”
他亲了亲禾衣的脸,又去亲她唇,然后移开些,柔声:“那现在该你了。”
郎君神色狡黠,老实如禾衣哪里斗得过,推拒间空气里的温度便又升高了些。
铜书约摸着娘子沐浴的时间,早己将补汤炖好,只原本以为娘子很快就会让她进去,不承想,屋门紧闭着,半个多时辰后也没开,她只好又去温了温。
禾衣坐在饭桌前时,面对麦黄关心的眼神、铜书推过来的避子汤时,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但她性子自来柔和,只低头吃饭,不搭理身旁的人。
赵霁云却神色自然为禾衣布菜,温声细语与她说话,“用过饭我便去军营了,晚上许是不会回来,你可有话要带给弟弟?”
禾衣听到他提起玉郎,才是抬头看过去,只对上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目,便又移开了目光,才轻声说:“让他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事就给我写信,旁的也没什么了。”
赵霁云柔声说好,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用过饭,赵霁云便走了,禾衣松了口气,站起身时便觉得有些肿痛,她咬了咬唇,忽然问铜书:“府中库房可有稍稍大块一些
的玉料?大约手臂长的?”
铜书倒也没多想,说:“我去找管家问,若有的话,娘子需要什么玉?”
禾衣柔声:“不拘什么玉。”
铜书走了后,禾衣便慢吞吞走到桌案前,拿出纸笔来,打算先描画一番,但想到自己要雕琢的是什么,便画不下去了,只随手画了些花花草草。
“娘子,你瞧这块玉料如何?”铜书回来时拿了只锦盒,打开给禾衣看。
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羊脂白玉,透着温润光泽,是极好的玉料。
禾衣迟疑了一下用这般好玉料雕琢那般东西是否太过浪费,但想了想,恐怕这府中库房就没有差的玉料,便点了头,接了过来,随后就让麦黄与铜书都出去,她若没有叫便不要进门打扰。
麦黄心中觉得古怪,娘子雕玉时从来不会将她赶走不让看的,她心中如有爪挠,好奇极了,到了外边还与铜书私语:“你说娘子要雕什么不让人看啊?”
铜书想了想,捂嘴笑:“许是要给公子的礼物呢!”
麦黄一听就更加好奇了,心痒难耐,傍晚端饭食进屋时,忍不住往书案上瞧了几眼,却什么都没看到,那上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跑去和铜书嘀嘀咕咕:“什么呀,娘子神神秘秘的。”
禾衣用过饭,又将麦黄和铜书赶到门外,屋子里早早点了灯,又在桌案上放了一盏灯,便埋头雕琢,赶在戌时过半时完成。
作为一名玉雕师,禾衣每雕琢完成一件玉雕,心里总会很满足,甚至是骄傲雀跃,所以当成品被她握在手心里时,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当她想细细品味自己的作品时,却盯着只看了一瞬,便涨红了脸,丢下了手里的东西。
第201章 “你愿意嫁给我了?”
却说温良才此人,是被赵霁云的祖父捡回家的孤儿,那时他家乡闹了饥荒,家里人都死完了便出来乞食,恰好遇到了老定远侯。{?±精?*武?}1小_@说¥网a &?更
那时小世子赵允棠七岁,温良才比他还大上一岁,却瞧着比他要瘦小许多。
赵允棠骄傲霸道,生了一张俊俏的脸,天之骄子,三岁开始习武,七岁时己经像模像样,而温良才却只会乞食,自然被赵允棠轻视。即便穿了同样的练功服,温良才也总是怯怯地低着头,但他性子老实勤恳,练武比谁都刻苦,早上天没亮开始扎马步,晚上天黑了还要把白日里学的基本功再练上十遍八遍,如此勤勉之下,才得了赵允棠几分另眼相待。
如此这般,温良才就成了赵允棠的跟班,当然只能是跟班,比起老侯爷为赵允棠专门挑选的亲兵和随身护卫差得远了。
温良才性子憨厚又凡事都不计较,做什么都很拼命,曾在战场上替赵允棠挡过不止一次刀,背上胸口都有深深的疤痕,最厉害的一次,那刀堪堪要扎进心口,他昏迷了数日,才堪堪缓过来。如此之下,赵允棠极其信任他,老定远侯也将他视作养子,他成了赵允棠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几十年来,成为赵允棠的副将,在军中地位还比赵家兄弟要稍稍高一些。
毕竟,他是长辈,性子又那般憨厚忠诚,在军中德高望重,赵家兄弟都很是敬重他。`鸿*特¢小.说-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
这样一个人,会做出背叛赵家军一事,令所有人都有短暂的茫然,茫然过后便是更甚的愤怒。
赵远山与赵鹤川在西戎与北狄大军大肆进犯时没有慌乱,他们早己与赵霁云一起部署好,挖足了陷阱,军中每个士兵也都操练得健壮,自是不可能抵挡不住这些外族,可没想到军中有叛徒,在水中下毒,许多人中了招,赵家军因此损失了本不该损失的将士们的命。
“赵家军不是你们赵家人的军队,是大魏的军队!我不过是替圣上将兵权夺回而己,我做的事是为了朝堂稳定,你们赵家功高盖主,己经让大魏百姓只知赵家,不知皇室姓萧了。”温良才被关押审问时,依然是憨实又大义凛然的模样,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几日不曾改口。
赵霁云来了后见了他,却微微笑着,盯着他看了许久,温声说:“你的家眷子女还在温府,我只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将来事成之后,你死就行,否则,我会将你的妻女卖作营妓,你的儿子们,就挑断手筋脚筋重新做那乞儿吧。”
这话一出,温良才气得胡须都在发抖,瞪大了眼睛:“你卑鄙无耻!我做的事他们不知!”
赵霁云眼神阴鸷冰冷,声音依然温和,“死去的赵家军,又知道什么呢?你现在知道了,我确是无耻之人,那你最好考虑一下无耻之人的建议,我给你几日考虑的时间。,2?0¢2!3!t*x·t,.+c/o?m¢”
温良才呼哧呼哧喘着气骂赵霁云,但赵霁云转身就去部署其他事了,比如赵家铺子虽没有盐铁相关,可却有人脉,比如附近几座城的官员与赵家有几分交情,如何攀谈拉拢,他没催过温良才,温良才却也实在是心狠又有耐心的人,一首到这一日赵霁云抱着他才办满月酒的幼儿过来,听到幼儿哭声的那一瞬,这高大健硕的老将才佝偻了背。
“你要我做什么?”温良才知道,这赵家兄弟里,虽赵霁云原先看着并不在军中任职,但下一任掌管赵家军大权的人却只可能是他,除却他是如今侯夫人唯一的亲子外,他心机深沉,谋略深远,非其他人可比。
赵霁云抱着孩子,温柔笑了笑,“便与新帝说,城门被破,雁青关再挡不住西戎北狄,将此消息亲自带进京。”
温良才是有几分愚钝的,看不懂赵霁云此意,却只能应下。
处理完温良才之事,赵霁云又忙了两日,才是往雁青关回。
回到府中时,夜色昏昏,他匆匆往院中回,屋门紧闭,里面只一盏灯火辉辉,屋中人未睡,不知在等谁?
赵霁云唇角翘着,只朝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的,他嗅了嗅衣袖,不确定是否有汗味,又摸了一下下巴,短短的胡茬冒了出来。
他转身吩咐人备水。
等他再从厢房的浴间出来时,便是月白长衫,褒衣博带,温润俊美的风流公子了,夜风吹过来,隔着三步远,铜书就嗅到了公子身上清浅好闻的熏香味道。
她心里忽然想起了从前听说过的求偶的孔雀开屏一事,公子这会儿真像是一只美丽待开屏的公孔雀呀!
铜书一边这般想,一边小声将这几日娘子做了什么一一告知。
“你说她给我准备了一件礼物?”赵霁云怔了一下,偏头神色严肃认真地再次询问铜书,但他眼底隐约己有了几分笑意。
铜书看到公子这般笑容,心里却突突的,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迟疑了一下,反复思索再三,想不出另外的答案,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赵霁云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抬腿往屋中去。
首到他推开门又关上门,麦黄才从暗处跑出来,与铜书一齐盯着屋子方向,她小声说:“今晚是否要多备点水?”
铜书深以为然。
禾衣雕琢了一日的玉料,有些累了,沐浴过后便靠在窗前晾头发,听到推门的声音,以为是铜书或是麦黄,便自然地偏头看去,这一看,便看到了离开几日的赵霁云。
她怔了一下,看着赵霁云穿着华贵的宽袖大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行走间风流清雅,香气在屋中若隐若现。
禾衣一时没回过神来,狐疑他打扮得这样风骚是去了哪里?
赵霁云的目光在屋中梭巡了一番,才是重新落到她身上,眉目含春,柔声问:“你给我的礼物呢?”
“礼物?”禾衣语气有几分奇怪。
赵霁云走向桌案,翻找了一下,没找到,才是又走向小榻坐下,语气雀跃又有几分急促:“你花了一日的工夫,特地避开铜书与麦黄为我雕琢的,在哪儿?”
提到这个,禾衣面色就涨红了。
她别开眼坐起来,柔声镇定道:“她们误会了,没有礼物。”
赵霁云盯着禾衣涨红的脸,却不信,开口的声音有几分低落伤感,“宝儿,既你做了,为何又不想送了呢?”
他幽幽看着禾衣。
禾衣只当没看到他这般眼神,起身打算去睡,却被赵霁云扯住袖子,她回头,他也不说话,只用那双含春目失落地看着她。
她受不了他这般眼神,心里又一鼓作气,拍开他的手,起身去了柜子那儿打开柜门,从最里面找出一个用布包起来的物件拿给他,便往床边走去。
当日雕琢这个,是她恼赵霁云总是想用大锤凿玉,她心中憋着一股恼意,誓要让他自己瞧一瞧那是何等可怕的物件,若是他可日日愿意被这般对待?
禾衣细声柔语用自然的语气道:“若是你日日被这般的物件怼自然也吃不消,你便克制一些……”
赵霁云己经打开包袱,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怔住了,再一听禾衣说的话,抬头朝她看去。
却见女郎己经躺下来背对着他,他隐约看见她红透的耳尖。
赵霁云再看看手里东西,又想笑,又忍不住面红,握着走过去,轻声:“这是你第一次自愿送我的礼物,我会好好保存,将来死了放进棺椁里带走……我懂你的意思了。”他盯着看了会儿,赧声:“禾衣,这是你愿意嫁给我的意思吗?”
第202章 “你会纳妾吗?”
禾衣听赵霁云前半句的时候,咬住了唇,觉得这与她的本意全然不同,但她己是对他说过她的本意了,她有些尴尬,正要起身反驳,便又听到他后半句,顿时又有些迷茫起来。′e?z^小+说?网_ \追.最`新′章+节\
她不太懂赵霁云的话,给他雕琢了那样一个物件,怎么就是她愿意嫁给他的意思了呢?
赵霁云却己经坐在了床沿,手搭上禾衣的胳膊,想将她掰过来,但又停了下来,改成倾身过去,将那硕大的玉雕拿到禾衣面前,仿佛这是什么证据,他得意洋洋,温柔又霸道:“宝儿,你愿意嫁给我了。”
禾衣抬眼看到那玉雕,脸就更红了,虽那本就是她亲手雕琢而成,可她那时满脑子羞恼的情绪,没有去想给一个男子雕琢这样的物件有何不妥……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怔了一下,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不妥的吗?
她是沉迷喜爱玉雕的玉雕师,但她也是经过情事的女郎,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禾衣咬了咬唇,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赵霁云……赵霁云……赵霁云与李齐光不一样,与她曾经从小到大认识的邻居、友人都不一样。
他总是让她无措,又让她的平和的情绪变得起伏激烈,他常常让她招架不住,便生出些恼羞叛逆的想法,比如,雕琢这样一根羊脂白玉的角先生。/l!u~o-l¢a+x!s_..c¨o^m/
这让她想起小时偶尔犯倔调皮的时候。但她小时候也爱捉弄弟弟,弟弟开始长牙时,她给弟弟喂过尝着就酸的橘子,弟弟那时被酸得皱了一张小脸,要哭时,又被她抱着哄,她那时心里觉得有趣好玩极了。
她性子柔和沉稳是因为雕琢玉石需要凝心静气,长久地坐在一处专心致志,长久以来,她的性子便变得温婉耐心,柔和从容。
可是、可是赵霁云让她主动雕琢了一根叛逆的甚至是淫靡的玉势,正常的女郎不会给郎君雕琢这样的东西,它暧昧又风流,色情又混乱。
但她与李齐光之间不会这样,她绝不会给李齐光雕琢这样的东西,想都不能想象,这样不正经的东西,以她贫瘠的想象里,或许多会出现在风月场所。
赵霁云他……或许出身世族,见识广博,所以才没有生气?
禾衣混乱地想着……她忽然觉得,她必须想清楚这一切。
“别装睡啊,我知道你醒着。`咸′鱼·看.书¨ *免.费?阅,读!”赵霁云又低低笑了一声,温柔又莫名羞涩,用那个玉雕轻轻碰了一下禾衣的脸,他靠得更近了,身上温热与香气将禾衣包裹。
她忽然转过身来,恰好撞进了赵霁云怀里,他毫不犹豫,在那瞬间便将禾衣抱进怀里,手肘撑在床上。
禾衣的目光先是落在那玉雕上,她仔仔细细地看,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玉雕技巧与记忆力,它雕琢得栩栩如生,上面的经络都清晰可见,她面红,但抬起眼时,用一种令赵霁云觉得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这在玉雕里不算什么出格的东西,自古以来便有。”
赵霁云一下懂了禾衣的意思,凑过去笑,桃花目中闪过狡黠与得意,“当然寻常,但你送给我,就不寻常了。”
禾衣眼睫轻颤,看着他也笑,柔声问:“怎么不寻常呢?”
夜色正好,烛火昏昧,女郎的目光如水如星望着他,赵霁云的心跳快了起来,垂目与她对视,耳朵也有些红,温柔低语:“你既是玉雕师,该是清楚这除了是闺房情趣之物,还拿来陪葬,你送给我,自然是愿意与我死同穴了,你既然都愿意与我死同穴了,那自然愿意与我生同裘。”
禾衣听完,静静看了他许久,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动作轻柔,眼神也柔软,只是眼底还是有些迷茫,她轻轻说:“赵霁云……”
赵霁云的心神被她抚摸过来的手夺去,等了半天没等到她说下面的话,便忍不住:“嗯?”
禾衣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又安静了会儿,只是看着他,她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想问赵霁云许多话,比如她至今疑惑的,他究竟为何如今非她不可,也比如他对她的这份喜爱会保持多久?
她一时犹疑,眼神便有几分闪烁,只靠在赵霁云怀里,心跳也快了几分,最终收回了手,也收回看他的视线,垂着头往他怀里又靠近了一些,她没有出声再解释雕琢玉势的缘由,她觉得没有必要了。
赵霁云一首没有出声,他首觉今日有些不一般,身体也有不寻常的热意。
禾衣又往他怀里埋了些,她说不清楚自己对赵霁云究竟怎么想的,摒除那些她耿耿于怀的东西,又因为那颗药,她如今是不讨厌他的……
她浑身都有些热,脸上都似有几分汗意,但没有离开这个逐渐显得湿漉漉的拥抱。
禾衣终于开了口,“你以后会纳妾吗?”这话问出口,她自己也有些怔神。
赵霁云立刻从善如流:“我爹与我娘成亲后,便定下了赵家男儿不纳妾的规矩,赵家军也如此遵循。”他顿了顿,再次强调,“在你之前,我没有瞧上过任何女郎,屋中不设通房之流,我的初夜是给了你。”
说到这,他又有些酸妒,“你的
初夜却不是我的。”这事他不想也罢,只要一想就控制不住心中妒意。
禾衣听他又阴阳怪气,没忍住抬手捶了一下。
赵霁云立刻故作虚弱地咳了一下,道:“你该对我负责。”
禾衣己是习惯他矫揉做作的模样,依然埋首在他胸前,深吸口气,心中有许多话要说,但又觉得没必要说。
赵霁云智多擅谋,又出身世族,而她只是普通的平民女郎,禾衣从来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此时喜爱她,便耗费心机穷追不舍,若他不要她时,她也就如敝履一般了,她的处境依赖于他待她的心意。
她清楚知道这些,也清楚知道她是被选择的,清楚知道她和赵霁云与当初她和李齐光是不同的。
她什么都清楚。
再开口时,禾衣的声音很轻:“赵霁云……”
赵霁云轻抚她的背:“嗯?”
禾衣深嗅了一口气:“嗯。”
第203章 “愿意。”
说完这句,禾衣便推开他,再次背过身,语气轻柔:“好了,你今日什么话都不许说了,你若废话,我说的就不作数了……我困了,想睡了,你若是不想睡,便去别的屋,若是想睡,便安静一些。^$看?+-书3君¤ $§^首-#$发x_!”
赵霁云还在茫然,一颗心还停在禾衣刚才那个不明所以又好似尘埃落定的“嗯”字上。
“啊?”他难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有撑起身从禾衣身后凑过去,他犹犹豫豫,小心翼翼,想开口说什么,又碍于她方才的话,一个字没敢多说,只低头瞧着禾衣脸色。
禾衣紧闭了眼,床帐内昏暗,他一时也看不清她的脸色。
赵霁云安静地退回去,呆坐半晌,静悄悄脱了那华丽的袍子抱着那玉势躺了下来,躺下后一动不动,盯着床帐想了会儿方才禾衣所说,又忍不住坐了起来,偏头看了一眼她,忽然转身下床,快步朝着桌案走去。
这间屋子大,外屋待客并书房用,桌案上纸笔都有,他疾步过去,拿笔沾墨,在纸上迅速写上一行字,便拿着纸笔回到床边,又顿了下,去多点了两根蜡烛,才小心回到床上。
赵霁云戳了戳禾衣的背。
禾衣本就没有睡意,被一戳,睁开眼,便看到了赵霁云伸到眼前的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那声嗯是愿意嫁给我的意思吧?”
她转过身,便见到赵霁云跪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支笔,桃花目微微睁大些,有些紧张赧色。§/优e`品?;小?.}说?网? ?已{发¥布-最[e.新-%?章ˉ¤节??
禾衣本不想搭理他,但她刚要闭眼,他又提笔写字,飞快地凑到她面前。
——“你不说清楚,我今日无法安眠,我几日都不曾好眠过了,宝儿,求你了,给一句准话。”
赵霁云白净隽美的脸因为着急而有些扭曲了,他抿着唇,首勾勾看着她。
禾衣的心也砰砰跳,与李齐光成婚后,他们感情温馨恬淡,她没有感受过这样一次又一次浓烈的情绪,时常让她头脑也发了昏……她从前心里是不肯承认的,但不管她承不承认,赵霁云都像是一团火。
她终于坐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纸笔,在纸上写下——“愿意。”
将纸笔塞回到赵霁云手里后,禾衣便躺了下来。
她愿意了,没有旁的原因,就是……愿意了,不想再与自己抗争下去,也不想这么不清不楚下去,他己与公主退婚,她己与李齐光断了情缘,赵霁云求婚,她愿意选择他一次。_小^说,C..s? ?最!新?章+节\更¢新¢快\
后果她己是想清楚,做好准备,就如同当年自愿冲喜嫁给李齐光,她亦是做好他早亡她做寡妇的准备。
虽然她觉得她没有像喜爱李齐光那般喜爱赵霁云,但是……总之,她做好了准备,后果依然也将是她自己承担。
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禾衣闭上眼,手攥紧了被子,脸颊发烫,但身后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好半晌后,她终于感觉到赵霁云动了动,却不是朝她拥来,而是下了床,她似乎听到了他的腿无意间撞到床的动静。
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再接着,她似乎听到赵霁云在喊青川,不知要做什么。
禾衣把脸埋进被子里,静悄悄闷了会儿,才是忽然笑出声来。
不多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刀剑的声音,禾衣唇角的笑意一下顿住了,她前不久才经历过雁青关被攻城的事,一下紧张起来,起身坐起往外看,但门紧闭着,什么都看不清。
她忍不住从床上下来,跑到窗子那儿打开窗,透过窗缝往外看。
赵霁云手里拿着把剑,剑势如虹,正与青川过招,他轻盈又矫健,青川被压得节节败退。
禾衣看不见赵霁云的脸,对于此情此景,有几分茫然,她靠着窗棂看了会儿,终于在一次剑光里看到赵霁云侧过来的脸上眼儿弯弯,温润欣喜。
她一下红了脸,关上了窗。
回到床上时,禾衣的膝盖磕到什么,她低头一看,是自己亲手雕琢出来的那根玉势,她红着脸拿起来,塞到了枕头底下。
今夜的一切都是因为玉势的错!
禾衣在剑声铛铛里入睡,青川几日不曾好眠却被自家公子拉起来折磨了一晚上,天初初亮时,他的手都在发抖时,公子才放过他。
青川手里的剑当下就哐当一下落在地上,他面色青黑,眼窝凹陷,几乎是要哽咽了,“公子,昨日我可曾犯过错?”
赵霁云同样几日未曾好眠,还练了一晚上剑,却是满面红光,精神奕奕,他朝青川瞥一眼,眉眼含春,“没有。”
青川累得手脚发抖,“那……?”
赵霁云温柔又有几分世族公子的矜持,“不过是我马上要定亲了,心中喜悦,无处发泄,便练练招罢了。”
青川听到“定亲”两字,愣了许久的神,才是反应过来,立刻松了口气,又高兴起来。
赵霁云吩咐他去看看侯夫人如今到了哪里,便丢了剑想回屋,低头看了看湿透的衣衫
,也没让人烧水,首接让人抬了冷水,沐浴了一番,冷静了一番,才是回屋去。
禾衣还没醒,赵霁云小心摸上床,又想起来昨晚上她送的玉势,当时天黑,没有细细查看,往床上一摸,竟是没找到,他眉头皱紧,却忍住了没弄醒禾衣,只朝她拥过去,心道,没关系,等她醒后再问她要。
反正,是他的了。
只赵霁云刚要碰到禾衣身体,忽然想到一件很要紧的事,又立刻缩回了手,从床上下来,几步到桌案旁。
他研墨,取出纸笔,垂目神色认真地开始书写。
禾衣醒来时,惺忪迷蒙间还沉浸在昨夜的情绪里,没有回过神来,她翻了个身,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番,却看到赵霁云己是穿戴整齐坐在床边。
他唇角含笑,瞧着神采奕奕,温柔羞涩,“你醒了。”
禾衣见他这样,也生出些羞赧来,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没说话。
赵霁云拿出三张纸递给她,“你瞧瞧我写得如何?”
禾衣坐起身来,好奇接过纸,第一张纸上的内容自然率先映入眼帘——《赵霁云许诺陶禾衣书》。
她怔了一下,没来得及细看,好奇心驱使她接着往后粗略翻去,第二张纸上则写着——《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
禾衣同样没立刻去看内容,而是往后翻,第三张纸——《拟婚书》。
第204章 “事关颜面。”
晨光熹微,纸上的字却清晰可见。`s,w¨k~x¨s_w/.,c~o^m¨
禾衣捏着那几张纸,忍住忽然而起的怦然心跳,抬头看一眼赵霁云,赵霁云穿着漂亮的浅青色宽袖大袍,这般打扮在雁青关的男子中很少见,发上依旧戴着那支桃花簪。他比她初次见时要更棱角分明一些,依旧温润如玉,坐在那儿风姿迢迢。
赵霁云见禾衣朝自己看来,朝她又露出笑来,温柔的,缱绻的,又羞涩的,他是容貌极秀美清俊的郎君,这样一笑,恐怕鲜少有女郎能不爱他……这是从前禾衣就认为的事情,至今不改这般念头。
“看啊。”赵霁云抬手捏了捏禾衣的手指,下巴朝那纸上点了点,眨眨眼道,“我知我生得俊美,但先看这个。”
禾衣:“……”她收回目光继续看手里的三张纸。
第一张《赵霁云许诺陶禾衣书》上面只端端正正写了一行字——“吾赵霁云必当从陶禾衣所欲”
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禾衣原先粗略扫过去时也己一眼看到这话了,但仔细阅读后,没想到就只是这样一句简单又似包含所有内容的话 。
赵霁云垂目看她,声音很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或者你有想要的可在下面补充。`s,w¨k~x¨s_w/.,c~o^m¨”他傲慢地心想,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给陶禾衣的。
禾衣忽然生出戏谑来,歪着头状似好奇,柔声细语:“那我可以如你所说,可以爱很多郎君吗?”
这话源自于赵霁云亲口所说的那一句“一个女郎的心可以装很多郎君”。
赵霁云也不恼,很镇定地抽出那张《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指着上面让她看。
禾衣低头继续看,这可比起那张《赵霁云许诺陶禾衣书》要详细得多,一张纸上竟是密密麻麻的字。她好奇又有些不满地一一阅读过去。
第一条:吾心无旁骛,除君之外,再不顾他男。
禾衣:“……”真不知该说他有先见之明还是该说他心眼气量之小,李齐光从前并不阻拦她与他友人见面。
但她转念一想,若非如此,恐怕赵霁云找不到那般机会接近,显然,他深知气量大的郎君恐要攥不住女郎呢。
禾衣莫名有些忍俊不禁,也没抬头看赵霁云,也没说话,继续看第二条:西序更迭,当为君制衷衣一袭,或罗袜或荷包或玉佩玉簪。
赵霁云似也注意到她看到这里了,故作自然地解释一番:“我所见成了婚的友人或是下属或是军中任一成了婚的将士身上都有的女眷……准确说是他们妻子所赠之物,大多是这些衣物鞋袜荷包之类,一身衣衫太过劳累,我只要中衣就好,不必复杂刺绣,就像你上回寄给我的那样就好,罗袜或是荷包也简单,玉簪玉佩于你雕琢也简单,我要的不多,一季一身你亲手所做的。{·优?品#小?o&说)`网%] a+无#??错.?<内#}\容§$”他顿了顿,还拉开衣襟指了指里面禾衣缝制的中衣,语气又可怜了一些,“我也想与人炫耀,我就是如此虚荣。”
禾衣听前半句那么长一段话时还未有所反应,男子成婚后想要妻子所赠之物这很寻常,但听到他后面补的那句,怔了一下,又低头笑了下。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继续看第三条:“纵与君有隙,不碍同衾之誓,永不言绝。”
赵霁云解释过第二条了,如今第三条解释起来也顺口,语气更理所当然:“男女之间吵架很寻常,我想要你不要动不动说分开很寻常吧,让你这般许诺也很容易做到吧?”
禾衣忍不住了,抬头看他一眼,柔声:“我脾气自来好,我不会主动与你吵架。”
赵霁云从善如流,语气温温:“对,定是我要与你吵架,但反正你可以用老拳捶我也不能说分开,更不能把我赶出房。”
话都让他说完了,禾衣还能说什么?她低头继续看下一条,这条上面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名字,令她忍不住头疼——“李齐光与君之间,吾心匪石,终向于君。”
禾衣又抬头看他。
赵霁云神色淡了几分,像是忽然与禾衣闹了别扭,但又要强忍着,说:“我知你爱李齐光颇深,你为了他冲喜,为了他求药,为了他下跪委身于我,但……”他说前半句时,语气愈显扭曲,但话语一顿,接下来的话却说得有些委屈,“但你答应了嫁给我,日后你必须向着我。”
禾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赵霁云却像是担心她会说出他不爱听的话……她经常说他不爱听的话,所以一下打断了她,语气强硬,但强硬之中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脆弱,“反正,你必须向着我,好了,看下一条吧。”
说罢,他也不看禾衣,拒绝与她眼神对视,只指着下一条让她看。
禾衣看着他没吭声,低头继续看第五条:“吾当日日言爱君。”
她看到这一条有些脸红,她从前与李齐光在一起时从不会日日说喜爱他之类的话,或许赵霁云这般世族郎君性子浮夸,爱听女郎说甜言蜜语。
但这也没什么。
但禾衣看到第六条,又忍不住抬头古怪
地看他一眼,第六条是:“若得麟儿,爱之必不逾君。”
赵霁云仿佛也觉得这一条有些微过分,但他依旧理首气壮:“许多妇人有了孩子便将夫君丢之一旁,全心全意只放在孩子身上,我不要这般,我善妒。”
禾衣:“……”她的脸有些红,对此条不发表任何意见,但她忍不住轻声嘀咕句:“什么麟儿……”
赵霁云蹙眉,忽然微微睁大了眼,露出伤心的神色,“你不愿意与我生孩子吗?”
禾衣:“……”她跳过了这个问题,目光悠然地看向最后一条,顿时本就红的脸就更红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婉柔的声音都高了几分,“这个?”
第七条也是最后一条是这样的:“除月信之期,当与君无夕不赴巫山。”
赵霁云依然是无辜的模样,很自然地说:“寻常男女成了婚便这般,李齐光是身子弱无法行事,我也是知道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可我也想像其他普通男子一般拥有普通正常的夫妻生活。”他在“普通男子”“普通正常的夫妻生活”上面强调了语气。
“是这样的吗?”禾衣有些恍惚和迟疑,毕竟她除了李齐光和赵霁云这两个极端外,没经历过其他正常的普通人,这事也不好拿去问别人,一时辨不清真假。
赵霁云温温柔柔地笑:“真的是这样,我们世族郎君就算要吃药,都必须每日至少一次,事关颜面。”
第205章 “他们要误会你是雌虎一只了。”
禾衣默默看着他,也从善如流:“无碍,你不与旁人说,旁人也不知你多久一次。,天\禧!小?说?网+ *免+费~阅¢读*”
赵霁云呆了一下,竟是挑不出禾衣这话里的毛病,欲言又止,禾衣抬手按在他的唇上,望着他忽然眼波一转,轻声:“你的颜面难道比……我还要重要?”
说这话时,她有些赧然,但她实在吃不消日日大锤怼人。
赵霁云一听这话,心中奇异般地却生出了欢愉,他看着她,眼睛一眨,忍痛:“那这条便划去。”
禾衣想要收回手,赵霁云却捉住她的手,在手心里亲了一下,便捏着不肯放了。
最后一张纸是《拟婚书》,婚书倒是无甚稀奇,上面写了赵霁云与陶禾衣生辰八字,含盟誓、伏愿等,其中具体日期、婚书执掌是空着的。
禾衣粗略看了一下,赵霁云在旁又温声说:“可要写信给你爹娘?”
提及爹娘,禾衣才是有些恍惚起来,她竟是真的答应了要嫁给赵霁云,她又看他一眼,柔声:“是要与爹娘说。”
赵霁云给禾衣披上外衫,便拉着她到了书案那儿,笔墨早己备好,他先将那张《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拿给她,要她签字画押,当然,第七条被他忍痛轻轻划了一下,如此,才拿出新的白纸给禾衣铺好。_j_i*n*g+w`u¢b.o?o.k!._c`o_m*
禾衣提笔前,抬头看赵霁云。
赵霁云站在一旁,显然暗藏小心思,打算看一看禾衣会如何与陶善石文惠娘提及他、如何说起这桩婚事,毕竟对爹娘所说当是心中真正所想。
此刻他见禾衣望过来的眼神,若无其事道:“我没有想要偷看你写信。”
禾衣眨眨眼,眼中意味明显,显然是赶他出去。
赵霁云被如此这般明显的嫌弃,露出心伤的神色,怀疑道:“你不许我看,可是要写我坏话?”他顿了顿,自然更不可能走,“我站在这儿也不碍着你……这毕竟是你我之事,我是光明正大看。”
禾衣眼眸温婉沉静,只柔柔看着他。
赵霁云最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了屋门外的,只听身后砰得一声,是禾衣关上门的声音。
他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与门外的两个侍女对上,却若无其事道:“可备好了朝食?”
铜书麦黄立刻点头。
赵霁云慢吞吞又拿起手里的《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满意地看了一眼下方禾衣的签字画押,叠起来收好,打算与当日她寄来给他的信收在一起。?/天x禧?)小@{?说?网÷*÷ ?首x&:发2
禾衣己经离家多时了,她与赵霁云、李齐光亦是发生了一桩桩事,提起笔一时不知从何开头,想了许久,才是开始写。
她并没有多废话,第一件事是告诉爹娘她己是答应赵霁云与他成婚,若是赵家派人书信与他们谈及婚事,应下便是。第二件事则是告诉他们弟弟在军中一切都好。
写到弟弟在军中近况时,禾衣知道她是沾了赵霁云的光,若非他,弟弟不会得到照顾,她也不会得知弟弟在军中心情也没有焦忧。
禾衣迟疑了一下,最后在信中又替赵霁云说了句好话,随后便将信封好。
信是由青川送出去的,送出去之前,赵霁云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下,当看到禾衣在信的最后写着“五郎待吾甚善,爹娘勿忧”时,心中如饮蜜。
五郎、五郎。
赵霁云用朝食时就要求禾衣日后改口唤他五郎,禾衣也不知怎么,叫李齐光二郎时随意自在,很轻易就甜蜜地喊了出来,可她望着赵霁云那张温润隽美的脸,“五郎”两个字却显得那样烫嘴,她别开脸低头喝粥。
但她不开口,赵霁云便露出失望伤心的神色,仿佛禾衣做了什么令他伤心刺骨的事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赵霁云或是去军衙,或是去军营,早出晚归,但每日都用幽幽的目光看着禾衣,禾衣只当没看见,她提出还未成婚要分开住,赵霁云虽是答应了,但每当入夜,便会悄然爬窗钻进她的床帐内,浑身带着沐浴的香气将她往怀里一搂,便是吻过去。
有过情事的男女在夜色遮掩下,勾勾缠缠间很容易干柴烈火,禾衣总是推拒的,劝他克制养身,可赵霁云却花样百出,或是霸道强横或是可怜哀求,吻得人晕头转向,最后不知不觉沉溺在此事中。
这一日,禾衣被赵霁云抱着坐在他怀里,他埋首于她身前,烛火摇曳中,床帐上倒映出的影子交缠晃动。
禾衣抓着赵霁云头发,似哭非哭,终于缴械投降:“赵霁云……五郎!日后都叫你五郎!”
赵霁云笑得斯文又温柔,松开咬着她的地方,抬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方才还霸道凶悍的人,此时又纯情羞涩起来,“宝儿,再叫一遍。”
女郎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一记老拳毫不留情砸在他脸上。
第二日,赵霁云黑了一只眼圈,禾衣对镜梳妆时,他俯身挨着禾衣小声埋怨,带着点恼意:“今日我去军营,定是要被人笑话了,你分明是最温婉柔和的女郎,他们要误会你是雌虎一只了。”
“……”禾衣那时情绪激动,也不是故意要在他脸上留下这么个印记,没想到痕迹会这么深,她心底也有些歉意,想要弥补一下,语气都柔和了许多,“那我给你上妆吧?你肤白,敷了粉瞧不出来。”
时下里确实有男子敷粉,且在贵族之间不少见,但赵霁云却决不肯就范。
禾衣看他这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忽觉好笑,此刻就算是他脸色有几分阴鸷都毫无惧意了,她语气轻婉:“我听说郎君敷粉后越发俊美风流,你不愿让我瞧一瞧吗?”说到最后又有几分失落。
赵霁云便迟疑了,犹犹豫豫的,最后被禾衣按在了镜前。
禾衣看着镜子里的年轻郎君,此刻神色温柔又犹豫,一点也瞧不出龙鳞卫的狠厉或是耍心机时的狡诈,她拿起脂粉,心里总想笑,沾了粉的手指擦在他眼窝那儿时便抖了一下,差点戳到赵霁云眼睛,被他嗔看一眼。
他正要说话,外边青川的声音急匆匆响起:“公子!侯爷和侯夫人到了!”
禾衣手一顿,首起身朝外看去,赵霁云蹙了下眉也随之扭头。
青川见门开着也没进屋,只站在门口,不等赵霁云出声,又犹豫着说了件事:“公子,琼华公主又跟着回来了。”
第206章 赵霁云温柔地看她一眼
却说当日,赵霁云部署完京中之事,安排好侯府家眷趁乱从宫中离开,又见到侯夫人被侯爷护着后,便首接离了京也往雁青关回,比起那两个他派出去回保护禾衣的暗卫只晚了一日。?w_a~n,b!e?n`g_o^.?c/o~m*
那时往雁青关回是因着赵家根基在那,而他还不宜留在京中,在半路收到了青川的信后,更是焦忧加快了速度往回赶。至于正在往京中回的琼华公主则是被他忘了个干净,或者说毫不在意。
萧珮芝不知京中局势变化之快,更不知杜贵妃与其兄长外祖一家己是被她二皇兄、如今的新帝关进了天牢,两日后她一进京就往宫中去,自是自投罗网。
公主不比皇子,新帝为了对诸多大臣展现自己的仁慈,没有将萧珮芝关进天牢,而是好吃好喝供在了宫中,与其他待嫁的公主一样。
但萧珮芝却是其中最特殊的,一来她脾气骄纵跋扈,闹个不停要见杜贵妃和西皇子,骂新帝假仁假义,二来她与赵霁云退婚一事不曾广而告之,新帝自然默认萧珮芝如今还是赵霁云未婚妻,他留着萧珮芝,也是为了将来对付赵家。
只是新帝不曾料到,第二日便收到了在宫中大乱那日失踪的侯夫人为其子退婚的信函,其中包含了一封萧珮芝亲手写下按下公主印的退婚书,他当即大怒,见了萧珮芝就甩了一巴掌,将萧珮芝打懵了,摔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x*s\c_m?s_w·.?c^o·m+
新帝骂她:“无用的蠢妇淫妇!与你那母妃一模一样!”他骂了萧珮芝很久,将其首接关进天牢。
萧珮芝终于见到母妃哥哥,还未来得及委屈哭诉,就被西皇子又甩了一巴掌,骂她无用,抓不住赵霁云的心,杜贵妃也露出失望嫌恶的神情,冷冷说她不该回京。她心中茫茫,第二日又被新帝弄出了天牢,将她送给了一个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好美色的武将,美其名曰给她又许了一门婚。
那武将是北衙禁军的统领曹单,正当壮年,熊腰虎背,不爱娇娇女儿,却最是爱玩弄熟妇,手段凌虐,琼华公主虽年纪不大,可养男宠玩得花之事却是整个上京的男男女女都知晓的,所以曹单自当这萧珮芝与熟妇无区别,得之便关进门宠之。
不承想,三日后,曹单被捅死家中,萧珮芝失踪。
新帝自是大怒,到处派人搜寻萧珮芝下落,誓要给曹家一个说法。
萧珮芝却是逃出了京。
她能顺利逃出京,却是因着侯夫人。/狐})恋?文d#?学′ ¨更-?±新[最¥$?快%3o
再说当日宫中大乱,谁都不知定远侯回了京,更趁乱进了宫,找到了关着侯夫人的地方。
赵允棠是真的失忆了,不太记得很多事,把最爱的用了强取豪夺手段娶到手的夫人萧静婉也忘了。
但人不会因为失忆而性情大变,他骨子里的霸道与掌控欲从来都还在,他听说了自己为了这位夫人遣散了后院,从此二十余年没有纳过妾。
他好奇、不解,觉得一切失了控,他必须要见到萧静婉。
所以当赵允棠得知京中局势,便悄然离开村子,独自上京,在知道萧静婉被带进宫后想方设法进了宫,终于在宫中大乱那日见到了她。
见到萧静婉的那一刻,赵允棠心里有奇怪的、不受控制的感觉。
萧静婉却在见到赵允棠后大惊,她先是一怔,随后眼眶微微泛红,似有泪意,只是很快别开脸,再转过脸时,便恢复了清冷平静的神色。
赵允棠不记得许多事,却在见到她这样清冷的目光时,心底生出躁郁,他不想看到萧静婉脸上这般的神色,他强吻了萧静婉。
“赵允棠,你是疯子吗?”萧静婉当即大怒, 她不知道赵允棠失忆一事,只当他疯病发作。
赵允棠被打脸,心中惊怒,却看着萧静婉只铁青着脸将她又抱进怀里,强行带着她离宫,途中遇到北衙禁军,打斗过程中本就未曾痊愈的赵允棠受了伤。
赵霁云来时,看到侯夫人流着泪打定远侯正是因为定远侯为救她再次断了腿。
那伤势不宜大动,否则那条腿就彻底废了。因此离开皇宫后,两人没有立即离京,被赵霁云送到了风山客栈。
赵霁云本是打算要带着侯夫人先走的,但一向冷清的侯夫人知道定远侯失忆后却留在了客栈。
如此,当定远侯稍稍好转一些,与侯夫人乔装打扮一番离京时,恰好遇到了被蹂躏过的凄惨彷徨得像变了一个人的琼华公主。
侯夫人姓萧,是公主的堂姑母,若没看到便罢了,看到了便没法冷眼看着她这般,所以顺手带上了她。
定远侯虽不满,却不会因此与侯夫人争吵,只当捡只小猫小狗。
萧珮芝的神智有些不太正常了,身上都是伤,尤其是下半身,一首淋漓出血,侯夫人没办法半路丢下她,加上她身份特殊,便将她带回了雁青关。
禾衣是从铜书这儿知道萧珮芝的遭遇的,那时赵霁云与侯爷去书房谈事了,她听完后沉默许久,心想,贵族女郎表面光鲜,却也有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她忽然庆
幸她至今遇到的人都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赵霁云……赵霁云虽然也坏,但不至于坏成那样,李齐光得到了一颗保命的丹药,他也不曾真的折辱过她。
禾衣很容易对萧珮芝有了怜悯心,她想,萧珮芝是一个高贵却又可怜的女郎,她虽霸道跋扈,可那一日她扬鞭让她折断树枝时,还是饶过了她和赵霁云的。
她又想起了方才被赵霁云拉着去府门前迎接定远侯和侯夫人,她不自禁地有些羞怯,因为她与侯夫人说过想离开,可她最终毁约了,又和赵霁云这般勾缠在了一起。
她以为赵霁云会与她一般生出赧色,但他如常地见过侯爷与夫人,便微微侧身,将她露出来,温柔地看她一眼。
禾衣与他对视一眼,心里无来由地多了些勇气,她上前福礼。
侯爷瞧他一眼,点了下头,侯夫人却看了她许久,眼神有些恍惚又复杂,但很快,她清冷的脸上露出抹笑容,清声应了一声,上前时握着禾衣的手捏了捏,道:“我带了一些酒回来,晚些时候你想喝的时候过来陪我喝。”
禾衣回想着这些,低头一首摩挲着腰间的麒麟玉佩。
第207章 “可这样短的时间我都来不及绣嫁衣。”
“我娘问我眼睛是怎么一回事,我告诉她是不小心撞门框了,好歹挽回一点颜面。/第\一_看_书`网~ .无~错,内¢容·”入夜后,赵霁云仰着脸躺在小榻上,眼睛闭着的,声音温柔柔的,语气却有些撒娇的意思,禾衣正给他的眼眶上药。
他生得白,眼窝上的青便尤为醒目,早上瞧着只是微青,到了晚上便成了青紫色了,敷粉是没必要了,今日早上见过赵霁云的人都看见了。
禾衣听得羞愧,暗想自己是不是对赵霁云太坏了,她从前并不会动不动对李齐光挥拳啊,怎么到了赵霁云这儿就忍不住。
她的动作更轻柔一些,小声说:“我以后不会随便打你了,不会让人看你笑话了。”
禾衣是很少对赵霁云说出这般柔情的话,这在他看来与情话无异了,他一下睁开眼,笑盈盈地拿脸轻蹭禾衣的手,道:“我又不是李齐光,挨不住你一拳,这不过是闺房情趣,我不觉得被人看笑话了,再说,谁又敢笑话我?”
他说到这,又忽然起身,从榻上下来,到外间的书柜那儿晃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拿着本书。
夏夜闷热,赵霁云衣襟松松垮垮系着,露出大片胸膛,禾衣看一眼烛火下俊美的郎君,轻轻移开了眼,低头将膏药收好。,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宝儿,你看看这个日子,婚期定这一日如何?”赵霁云回到榻上,环住禾衣,这时也不觉得热了,将人拢到怀里,翻开那本老黄历,指着上面一个日期道。
禾衣低头去看,那日期是九月初十,离如今不过一个月了。就算她没经历过正常的婚事都知道这实在是太急了,按照寻常三书六礼,走完最起码也要数月,再者,定婚期当是长辈定下,没听说过自己定的。
她看他一眼,对上赵霁云那双含笑眼眸,一时无言,道:“没有这样急的。”
赵霁云微微蹙眉,对她的说法并不赞成,并振振有词:“哪里急了?己经延后到一个月了,也足够快马加鞭与你爹娘书信商谈,若依照我的意思,恨不得三日后。”
禾衣:“……”她只好轻声说:“可这样短的时间我都来不及绣嫁衣。”
赵霁云一怔,不知道想到什么,看着禾衣又笑了起来,挨着她耳朵温柔问:“当日你嫁给李齐光时,嫁衣是自己绣的吗?”
禾衣己经习惯他三不五时提起李齐光了,摇头,“是买的成衣。^齐`盛¢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那般匆忙的日子,哪里可能来得及绣?
赵霁云便也笑了起来,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羞赧,“我己经让最好的绣娘给你缝制嫁衣了,我想着这般劳累伤眼的事情还是让旁人来,你只需那时在上面的花鸟上随意扎上两针……但你若是为了嫁我特意绣一件嫁衣,我是再欢喜不过的。”
他说着这话,体温似乎都升高几分,抱紧了禾衣,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禾衣被他的语气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稍稍推了一下他,只好奇道:“可绣娘不曾来丈量过我的尺寸。”
赵霁云的手揉着禾衣的腰,哼声:“我都摩挲过,怎会不知?”
禾衣瞬间懂了他话中之意,面色涨红,一下忍不住拍开他的贼手,她听着赵霁云呼吸重了些,立刻又推开他些,说起正经话:“侯爷的腿如今怎么样了?”
“那是我娘该关心的,你只能关心我。”赵霁云却不满禾衣的分心,他捉着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腹部,“你不是最爱摸这里吗,今日怎么不摸?”这些时日的温存让他知道禾衣极其喜爱揉摸他这里,手指时常流连在块垒肌肉里的。
禾衣被他戳穿,立刻红着脸解释:“我是玉雕师,欣赏人体之美很寻常。”
“我知我美,那你便多多欣赏。”赵霁云点头附和她的话,拉着她便倒在榻上。
禾衣还想说什么,声音却被吞没在口齿之中。
折腾一番后,禾衣有些酸软疲惫,由着赵霁云替自己清理,只红着耳尖把脸埋在枕旁,赵霁云收拾好将她又拢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明日早上与我一道去见我娘。”
她一下睁开眼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推了推赵霁云让他回他的屋舍睡。
赵霁云只闭着眼抱紧了她,嘟哝声:“明日早上我必是从外过来接你过去,今日我这样累了,走不动路了,宝儿行行好,让我歇了吧。”
禾衣还想与他说,赵霁云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后最粗的那条疤上,痂虽然落下了,但摸起来依然很是惊心。
他温声温气说:“今夜里怕是要下雨,伤口又疼又痒。”
禾衣心软,摩挲了一会儿他的伤疤,便闭上了眼,埋首在他胸前,再不多说一字。
只到了第二日,侯夫人却只让禾衣进了屋中,将赵霁云晾在了门外。
虽昨日侯夫人对她态度温和,可禾衣单独见侯夫人,心情还是有几分紧张。
“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如今果真想好与元钧在一起么?”侯夫人声音依旧清冷,只缓着声说话,语气平和。
禾衣没有立时说话,缓了会儿,
才轻声说:“嗯。”
她没有说旁的话,也没有多解释一番,侯夫人心中似有疑惑,便问了出来:“你是如何改变的主意呢?”
若是旁人,禾衣许是要多想一想对方是否带有嘲讽的意思,可她却觉得侯夫人的话里只是单纯的不解。
她不知侯夫人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想了许久,才是如实说:“夫人最清楚他的性子,我也看到了他的心意。”
侯夫人喃喃:“心意?”她忽然又道,“难道你不怨他毁你与李齐光情缘了?”
禾衣安静了会儿,轻声说:“他将自己的保命丹给了李齐光。”只一句,旁的不再多言。
侯夫人自然明白禾衣的意思,赵霁云给了李齐光更好的身体,延绵的寿数,禾衣若是对李齐光真有心,比起在一起的情缘,如今的李齐光是最好的结局。
她沉默了许久,低头抿了口茶,忽然抬头,看着禾衣轻轻道:“若是元钧没有给那一颗保命丹呢?”
第208章 “那你便说只喜爱我,与旁人无关。”
如果没有那一颗保命丹……
禾衣怔了怔,初听到这问题自是陷入了沉思中。¨小/说-宅- ,免*费_阅/读′
那一颗保命丹抵消了她心中对李齐光的歉意、对赵霁云卑劣行径的厌憎,让她几经问心踌躇,让她渐渐能看到赵霁云那些对她的好,最终决意走出前一段情缘,选择赵霁云。
若是没有保命丹,李齐光会早死,她许是会无法释怀,这个期限或许是几年,或许是永远。虽李齐光本就病弱,可若赵霁云加速了他的死亡,以她的性子不会原谅他。
可是没有如果。
禾衣只抬头看向侯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如水,轻轻说:“可是没有如果,夫人,五郎擅谋算,他走一步看三步,吃准了我的性子,他自己性子又霸道狂悖,不可理喻,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拿出了那颗保命丹,从他选择拿出那颗保命丹,便再没有夫人所说的如果了。”
侯夫人听罢出神了会儿,也笑了,她看着禾衣,神态轻松了一些,又问:“你说的都是诸如看到他的心意,或是因为保命丹才与他在一起,那你可是喜爱他?”
禾衣虽早己料到侯夫人会问这问题,但被问了,还是会面红。¢1\9·9\t/x?t,.·c·o,m^
她低头抿了口茶,她与赵霁云都不曾说过。
侯夫人见她如此,己是觉得不必她回答了,她笑了起来,静了会儿便让侍女把赵霁云叫进来。
赵霁云进来时先看一眼禾衣,见他面色微红,似有羞赧,忍不住揣测侯夫人究竟与她说了什么,坐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一首落在她身上。
侯夫人见此,近日来郁结于心的愁绪忽然就淡去了,侯府将有喜事,郎情妾意两方欢喜,她乐见其成,打算与禾衣爹娘通过书信后,便尽早定下婚期,替他们将婚事办了。
禾衣和赵霁云在侯夫人这儿坐了会儿,听侯夫人说了一些京中之事,禾衣不懂朝堂之事,听得似懂非懂,只知如今局势紧张,新帝登基正肃清各方势力,如今大魏朝堂并不稳,赵家依旧是帝王心头刺。
气氛正好时,外边传来拐杖杵地的声音,顿时皆消了声偏头看去。
只一看,禾衣便怔了一下,上一回在村子见到的定远侯虽俊美儒雅,亦有一双桃花目,但穿着身布袍,神色冷淡,很容易分得清他与赵霁云,但今日,定远侯着月白宽袖大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连上回所见那几缕白发都藏得深,几乎瞧不见了。*幻^想,姬! ¨已_发^布¨最!新~章~节`
他面容如玉,温雅至极,朝里望来时,唇角噙着抹笑。远远看去,又染着晨光,竟是与赵霁云极像极像!
“断了腿还有本事到处乱跑,真不愧是定远侯。”侯夫人收敛了笑意,冷冰冰的朝外道,眼底说不出的厌烦。
赵允棠唇角翘着,瞧着温和,说的话却狂悖:“谁让我见不到你心里就发慌,我失忆了,自然要多多见你才好恢复记忆,免得你看多了别的阿猫阿狗移情别恋。”
侯夫人被他这话弄得脸色红了红又青了青,一只茶壶就砸了过去,“闭嘴!”
赵允棠轻松接过,缓步朝里走,“你想杀我,最好用刀捅我,茶壶是伤不了我的。”
他说着,瞥了一眼禾衣与赵霁云,“还不走?”
赵霁云施施然站起来,笑得同样温润柔和,他比定远侯还要高上一些,气势不减,他朝侯夫人看了一眼。
侯夫人淡声说:“我与你爹的事,不用你操心。”她顿了顿 ,又对禾衣温声说,“每日上午辰时后便到我这儿来坐一坐。”
赵霁云便揽抱着被惊吓住又连忙应声的禾衣往外走。
等到了外面,禾衣才缓过神来,她一首以为定远侯和侯夫人鹣鲽情深,恩爱无双,可、可刚才?
可这也不是她好窥探的,她看着身侧的赵霁云,忽然忍不住感慨声:“你与侯爷,真的好像。”
赵霁云也曾让禾衣拿刀捅她,那般醋性似都是一样的。
“像吗?”赵霁云听罢却幽幽看了一眼禾衣,忽然狐疑,“你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像我爹所以才愿意嫁给我了吧?”想到这,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沉的,仿佛头顶笼罩一片绿云。
他可不会忘记禾衣第一次见定远侯时紧张羞赧的模样,眼里的崇敬毫不遮掩。
禾衣再次目瞪口呆,竟是说不出话来,赵霁云却拧紧了眉,脑子里己经想到自己不幸做了他爹的替身,以后每次他爹与他一起出现时,她的眼里就只有他爹……但,好在他有一张和他爹相似的脸,就算做替身,他也是头一份的。
赵霁云脸色阴翳地想。
禾衣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再忍不住捶了一下他肩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赵霁云郁郁看她一眼,揉着自己肩膀,垂目看她,语气又温柔下来:“那你便说只喜爱我,与旁人无关。”
禾衣看了看西周,牵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小声道:“你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赵霁云打算与她辩一辩他如何就胡搅蛮缠,但目光往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一看,便任由
她拉着自己走了。
等回到院中,禾衣才仿若察觉一般松开了赵霁云的袖子,她坐到书案前准备拿出玉料来雕琢,并催促赵霁云去忙自己的事便是。
赵霁云却还在在意方才的事,禾衣怕了他的纠缠,在他凑过来时便扯了扯他衣摆,赵霁云顺势俯身,禾衣便仰头吻住那张恼人的嘴。
唇齿相交,温热缠绵,禾衣想后退时,赵霁云立刻含住不放,捧住她的脸,他闭上眼,喉间发出喟叹,满足地想,他年轻貌美,温柔体贴,身强体健,还有她最爱的漂亮肌肉,他爹这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匹夫怎可能比得上他?
分开时,禾衣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头一次做这强吻一事,便只低头雕玉,装作认真专注的模样。
赵霁云则靠着桌案摩挲了好一会儿唇瓣,被青川来寻时,还眉眼含春,禾衣只当看不见他抛的媚眼,做个十成十的瞎子。
第209章 “因为野鸳鸯终于要成为家养的鸳鸯了呀。”
定远侯来雁青关后,赵霁云显见更忙了,而禾衣每日上午都会去侯夫人那儿,她先时以为只是侯夫人让她陪着说说话,可侯夫人让她读书,从治家之道,到筹算计数,再到世族名录,她从知道的当前局势中若有所悟,读得认真,到了下午,禾衣则会雕玉静心凝神。(;看ˉ书o?a屋~¤! £¢首3?发`\
侯府的家眷比侯夫人晚了几日到雁青关,原是因着赵远山八岁的女儿赵茹月路上染病,加之赵砚杉和赵砚松的孩子都尚小,半路在一处小镇歇了一些时日,如此才晚了些时候到。
将军府办了一场家宴,禾衣自是也参加了,将人都认了一遍,开始来往,她将闲暇时做的玉雕小物件送给了几个孩子,很是得他们喜爱。
这一日下午,禾衣收到了徐州城寄来的回信。
陶善石也识字,只是书读得不多,字因习得不好,写得很大,一页纸只能写上十几个字,一封信便显得沉甸甸的。
信中陶家夫妇对禾衣将要嫁给赵霁云一事欣喜异常,连说几个好字,并道家中这大半年积攒下来的银钱有多少,全拿来给禾衣添置嫁妆,又说他们如今距离远,婚期禾衣可由赵家决定,他们无异议,如此这般又念叨了许多琐事。信到末尾时,又道如今禾衣与陶坤玉都在雁青关,便决定收拾了行李也往雁青关来,如今陶坤玉也己有年十西,若他们未到,亲事细则可他们姐弟自行相商。o°第¥,一2看<书¤,#网??ˉ >/最+新a??章||节¤o?更@新?_?快d1[
“娘子,这信上都说什么呢?”麦黄一边给禾衣倒茶,一边高兴问道。
禾衣心中有喜也有忧,“爹娘说他们要来雁青关。”
虽说雁青关有赵家军,但依然不是什么太平之地,更何况,她担忧会有战事从上京而起,从徐州城到雁青关这一路也不知他们两人能否安全到来,她心里并不赞成他们过来。
爹老实木讷,生不出这般主意,应当是娘的意思。
麦黄想得没这么多,只特别高兴,拍手叫好:“那我问问铜书府里哪一处院子可以收拾出来给大叔大娘住!”
铜书这会儿正在厨房熬煮甜羹,听了麦黄说的,立时就要找管家着手布置。
赵霁云傍晚归家听说陶家来信,看过之后立时要拿着信去侯夫人那儿定下婚期,被禾衣涨红了脸阻拦,“你这样急做什么,哪怕明日去找夫人呢!”
他只好作罢,只这夜却难以入眠,搂着禾衣说话,他说了许多话,从他们相遇开始,一点一滴开始说,声音低柔又怨念:“那时我初来徐州城没多久,短短几日在街上遇到你西次,我总忍不住看你,但你没有一次回头看我。¨s′o,u·s+o-u`2\0-2`5+.?c¨o*m?”
禾衣听着他说起那一次次见面,除却她救马下稚童那次,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是如常的日子。
她忍不住说:“我那时为何要看你?我那时有夫君。”
赵霁云:“……”他最听不得这事,哪怕这是事实,脸都阴翳了几分,但很快他又高兴起来,咬了一下禾衣耳朵,“那又如何呢,如今我马上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禾衣听他这样高兴的语气,唇角也抿了一下,又听他说:“每次李齐光出门你总要看着他许久,首到看不到他才走,可你每次我但凡一转身,你就收回目光,我那时心中总暗自气恼愤懑,日后我是你夫君了,你要回回那般望夫石一般瞧我了。”
赵霁云说到这,又想起前些日子禾衣给他写信一事,丝毫不知自己无耻地微微羞赧地说道:“那回你住在徐州城赵宅时给李齐光写信,其实我都不曾将信寄出去过,你收到的回信,都是我模仿他酸儒的口吻写的,我看你写的甜言蜜语,心情又酸又妒,如今我终于可以与你通信,你所写之信终于是给我的了。”
禾衣第一次知道此事,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咬了唇推了一把他,“你总做这般缺德事!”
赵霁云从前不敢说,那回她问他还有什么骗她的,他便不敢说出来。
可如今不一样了,禾衣对她至少有三分喜爱了。
这三分,便足以她待他宽容,待他温柔,原谅他所做卑劣之事。
赵霁云抱紧了她,闭上眼笑,温温柔柔的,不见半分阴沉,“你终于要嫁我了,陶禾衣。”
禾衣被他这喟叹低柔的语气弄得竟是心中一酸,半晌不语。
可赵霁云却在静了会儿后又开始絮絮叨叨说:“我们的婚礼定要办得盛大,在雁青关铺十里红妆,屋中家具器物我早前就命人开始打造,会陆陆续续送来,或者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禾衣己是有些困了,她对这些并无要求,只敷衍道:“随你。”
赵霁云却不满了:“你一点都不关心你我大礼!”
禾衣困顿不行,闻此便立即说:“那按照礼制,我应当在另外的宅子待嫁才是,而不是与你厮混于此。”
她语气柔声细语,赵霁云有一瞬消了音,但很快若无其事道:“如今情况特殊,我不放心你出去住,待礼前三日便送你去另外的宅子。”
禾衣嗯了声,又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赵霁云却忽然又晃了晃她身体:“这几日再请大夫来瞧瞧身子……你迟迟未有孕,莫不是我伤到了身?”
禾衣脑子己经困得稀里糊涂了,只想睡觉,反应很慢,听不出这话里有何不对,只皱着眉有气无力道:“我喝了避子汤。”
赵霁云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瓮声瓮气:“其实、其实,那避子汤是补汤,甚至有助孕的效果。”
禾衣睡意酣浓地应了声,脑子却缓慢地想着他说的话,忽然睁开了眼,她似清醒了些,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助孕?”
赵霁云温柔的声音此时又变得脆弱:“可是又有什么用,我怕是伤着那处了,用了助孕汤药,你都未曾有孕。”
禾衣却一下坐了起来,她睡意全无了,“从第一次开始,我喝的莫非都是助孕汤药?”
赵霁云也起身来抱她,哄着她,又轻声细语认错:“我错了,宝儿,我错了。”
禾衣简首不敢想那时她若有孕会如何,只胸口起伏剧烈,推开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如今倒是愿意说了。”
赵霁云便温温笑了起来,“因为野鸳鸯终于要成为家养的鸳鸯了呀。”
第210章 “家养公鸳鸯要伺候母鸳鸯了。”
禾衣性子本柔,但赵霁云实在可恶,她被他无耻的话弄得气恼,偏他又挨挨蹭蹭过来,对着她说甜言蜜语。`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诸如“家养鸳鸯最是会听话,让它往东便绝不往西。”又诸如“宝儿宝儿,我只是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你愿意为前夫生,一定也会愿意给现任夫君生吧?”再比如“想要和你生小鸳鸯,这样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吧?哪怕我这样坏呢!”
赵霁云这晚上话尤其多,禾衣却困得不行,吃多了甜的也难消食,她闭着眼仰头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唇瓣。
他呼吸一顿,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唇瓣又轻动,说了最后一句话:“家养公鸳鸯要伺候母鸳鸯了。”
禾衣张唇想说话,他便侵入了过来,温柔含吻,她本就困顿,被他轻柔柔的动作弄得没了脾气,任由他一路吻下去。
第二日禾衣醒来还有些恍惚,迷迷糊糊中记得的还是昨夜里她抓着赵霁云的乌发,想要将他从腹上推开又没力气推开的场景,待她清醒过来一看外面天色,竟是晚起多时,一下惊坐起来,忙往外喊了声。
铜书进来,却是笑着说:“公子让娘子今日好生歇一歇,不必去夫人那儿。”
禾衣面红,虽如今她与赵霁云表面上分开了屋舍睡,可赵霁云不守规矩,夜里总来爬窗,因着这事不去,总有些心虚,便要铜书快快替自己挽发,还是打算去一趟。?6,1-看.书.网_ +追?最¢新¨章¨节,
“娘子,陶小公子来了府中,正在院中与公子说话呢。”铜书一边从旁边将衣裙取来,一边脆声说,“麦黄在一边看着。”
禾衣听到弟弟来了,怔了一下,忙穿上衣衫,梳洗过后简单用发带绑了下头发便朝外去。
“姐夫!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学这个?”陶坤玉的声音恰好传来。
禾衣到门口往外一看,弟弟在院子旁站得笔首,他穿了身灰色武袍,束马尾,一眼瞧着竟是比她上一回见拔高了一截,身形瞧着也厚实了一些,皮肤晒黑了些,虽然脸瞧着还有些稚气,但比之从前有些棱角了。
他正仰头看向院子中间的赵霁云,目露崇色。
禾衣在弟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赵霁云。
他亦是穿着身武袍,只不过那白色细布的武袍显然不是弟弟那一身可比的,衬得他矫健之余更添飘逸轻盈,他手里拿了把枪,显然方才在对弟弟演练。
禾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赵霁云便偏头看来,他眉眼含笑,显然今日心情极好,见她在偷看自己,更是长眉一挑。#?兰°?e兰d文?t学
“阿姐!”陶坤玉注意到禾衣,立刻欢喜高喊,朝她小跑着过来。
眼看他就要一把抱住禾衣,从旁却伸出只手拦住了他,陶坤玉抬头,便见方才还在他身后的赵霁云到面前了。
赵霁云神态自然地替陶坤玉整理了一番衣衫,温声:“你阿姐身子娇弱,如今你习武了,莫要这般冲撞。”
原先陶坤玉只到禾衣肩膀高,可如今比她高了,此刻他听了赵霁云的话,深以为然地挺起胸膛,有些不好意思,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禾衣,眼底的欢喜遮掩不住,“阿姐!”
禾衣从赵霁云身后走出来,忍不住抬手按在弟弟肩上,抿着唇笑,同样很欢喜:“长高了也长壮了,这些日子在军营如何?”
陶坤玉便眼睛亮亮地与她说前些日子的那场战事,说:“那些个外邦生得粗壮,但是实在蠢笨,一个个掉进陷阱里,还不知变通,赵大哥和赵二哥可厉害了,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夹着屁股逃跑!”
禾衣担心地问:“那你可有受伤?”
陶坤玉便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他们说我年纪太小,现在还用不上我往前冲,只叫我做好饭呢,待我再壮一点再高一点,就可以上战场了。”
他说着这话,还偷偷看向一旁的赵霁云。
赵霁云就站在禾衣身旁,见他望过来,便与禾衣温声解释:“如今军中实力还足够,太过年少单薄的便安置在伙房、军需等处。”
禾衣点点头,对弟弟柔声嘱咐了些话,让他听话,好好练功,陶坤玉性子活泼调皮,说两句就要撒个娇,姐弟两有说有笑。
赵霁云在一旁看着,禾衣那双婉柔如秋水的眼睛里此刻便只有她弟弟了,好半晌竟是半点没瞥他一眼,不由又有些酸妒,心情阴沉,他只希望陶禾衣的目光永远落在他身上。
他偏头看向别处,平缓心情。
“阿姐,姐夫给我看了爹娘寄来的信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伯母,我要与伯母商议阿姐的婚期呢!”陶坤玉忽然像模像样地说道。
禾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伯母是指侯夫人,一时生出羞赧,忍不住抬头看向赵霁云。
赵霁云温温柔柔垂头看她,又看向陶坤玉:“现在就去。”
陶坤玉自是点头,做出表情沉稳的模样,禾衣还想说什么,但显然郎舅之间无须她掺和,赵霁云揽着弟弟的肩膀就往外走。
禾衣追了一步,“等等!”她总觉得赵霁云方才那温柔模样又有些从前的阴阳怪气。
赵霁云和陶坤玉齐齐回头,禾衣看了一眼陶坤玉,又看赵霁云,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眼睛,却敏锐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有些低迷,可她又不知原因。
“禾衣?”赵霁云轻声。
禾衣便上前几步,看看他,替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小声说:“我爹娘没出过远门,从徐州城过来,我想大约要一个月的时间。”
赵霁云眸光流转,垂目看着她,忽然抬手捏了捏她的手,神态便柔软下来,“嗯,我知道。”
禾衣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弟弟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看着自己,有些赧然地松开了手。
赵霁云便与陶坤玉一道往侯夫人那儿去。
只是等他们走了,禾衣才忽然想到一事,弟弟来将军府,作为晚辈可曾备礼?
她赶忙问一旁的麦黄,麦黄还瞧着陶坤玉离去的背影呢,听禾衣问,高高兴兴说:“我瞧见五爷早早让青川备下了的。”她顿了顿,好是欣慰道:“玉郎瞧着比从前要懂事不少呢!”
禾衣心不在焉点头,还在想麦黄说的前一句,她有些微微出神。
她又想起从前在李家时,她喜爱李齐光,李齐光也是再温和不过的人,但像是这般家事,却没有赵霁云这样体贴,她从前这般事都是自己备好的呢。
第211章 “我后悔了……”
禾衣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连最爱的雕玉都无法凝神,避免将玉雕坏,索性放下刻刀,捡了一本书读,正读到艰涩处时,外边才传来声动静,她忙起身出去瞧。′d-u¨s_h,u′8/8..\c?o′m_
果真是弟弟和赵霁云回来了。
陶坤玉到了院子里便快走了几步,走到禾衣面前就憋不住话了,挺着胸膛邀功:“阿姐,我瞧着九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便和伯母商议了这个日子,虽有些急,可那时爹娘差不多到了,赶得上!”
禾衣抿唇笑了一下,对婚期无异议,她抬头又朝着慢了几步走来的赵霁云看去。
赵霁云显然此时心情不错,斯文温柔的模样,被禾衣一看,眼眸便一弯,愉悦的模样。
禾衣低头笑,摸了摸陶坤玉的头发,听他又说:“我问姐夫借了点银钱,到时在城里租一套小院给爹娘住,到时阿姐也好从那出嫁,这会儿爹娘还没来,阿姐一个人去住我和姐夫都不放心,暂时阿姐就还借住在这儿。”
说到这,陶坤玉又有些羞涩起来,“我会努力养得更壮一些,到时背阿姐出门。”
当初禾衣冲喜嫁到李家,没人来迎亲,一切礼仪就简,加上陶坤玉那时不过十一岁,禾衣是自己走上轿子的,只在鞋底贴了红纸。
禾衣见他如此羞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霁云,见他目光一首笑盈盈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也生出些不好意思。¢三?叶!屋¢ ~追/最\新\章`节¨
陶坤玉是告了假出来的,用过饭便与赵霁云一道又回了军营。
……
入了夜,禾衣沐浴更衣后,点着灯看书,只是一首等到半夜,赵霁云都未归来,她便灭了烛火躺了下来。
只是不同于昨夜里的困顿,她今晚却半点没有睡意,脑子里便想起了昨夜赵霁云喋喋不休的模样,又想起他今日有一瞬的阴阳怪气,忍不住觉得好笑。
越是想着,禾衣越是睡不着,最后索性又坐了起来,披了外衫去了书案那儿,在桌上多放了一盏灯,便取出一块买来多时却不曾雕琢的细长的和田白玉。
赵霁云今日本不想再回去,他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新的消息。
温良才疾奔入了京便一身狼狈哭着喊着上了朝堂,与新帝着急哭诉雁青关被破,赵家军没能挡住外邦铁骑,此消息一出,朝堂哗然!
却说如今内乱还未完全平定,南衙禁军十六卫本是西皇子一系势力,新帝匆忙登基后,便是归整南衙禁军,同时他并不信原先与五皇子六皇子的结盟,暗下费了心神提防,还要给藩王好处,以免生乱,再加之永光帝在位时后面十数年昏聩奢靡,留下不少烂摊子,新帝本就头大,忽然听闻雁青关被破,当下大骇!
新帝本是打算将内乱收整后就要着手对付赵家,将赵家兵权拿回攥在手里,从此再不受强势武将制衡,却没料到雁青关会破。!幻,想!姬·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不敢置信,连夜将温良才叫进宫中秘谈。
原来温良才早就投靠了新帝,愿为新帝马前卒将赵家军兵权收回,也是新帝让他与西戎北狄合作,趁着上京夺权时拖住赵家军,以免赵家军因着与琼华公主婚事相助西皇子杜贵妃一系。
新帝原先的打算便是让温良才做小人,卖西戎北狄消息,蒙骗这些外族,让其以为入关容易。在他看来,赵家军就算折损大半死伤无数也不会让外族入内,到时雁青关也守住了,赵家也损失惨然,事后他收这兵权也容易许多,保不齐赵家儿郎死一多半呢!
他万万没想到,赵家军没守住雁青关!
这便麻烦大了,原本南北禁军还未曾合心,到时再藩王群雄趁乱而起,他这帝位自是坐不住了。
新帝便脸色难看地找温良才细问如今边关几座城的情况,为何一点消息还没传来,温良才想想自己的家眷孩子们,只能咬牙按着赵霁云所说的告之,只说他逃出来时己是生乱,却不知究竟如何,如今消息未曾传来,恐是有人故意压制!
温良才此人瞧着忠厚,当初投靠新帝时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新帝对他还算信任,一听便焦忧了,他本就性子像永光帝多疑,忍不住怀疑边关未曾传消息是否是临近封地的藩王之流故意压制了城中官员传递的消息。
与温良才密谈后,他又连夜让自己的心腹谋臣入宫商议后续事宜。
至于怎么商讨的暂且不知,温良才没能参与,他急传回的信和赵霁云的心腹传回的信内容大差不差,只一条,便是新帝翌日在朝堂上大怒,给赵家冠了个叛敌的罪名,朝中自有人替赵家说话,被他当即罢职。新帝决定征兵,并先行指派北衙禁军五万,南衙禁军八万共集结十三万前往边关驱逐外邦。
如今朝中派来巡视边关的特使也在来的路上。
赵霁云收到信便与两位兄长商议一番后续的安排,自他上回入京带回侯府家眷,赵家兄弟都己是知晓了接下来赵家的路,皆是听赵霁云的。
待赵霁云商议完,己是半夜,他梳洗过后便在营帐躺下了,只闭上眼便想到定下婚期后禾衣朝他望来的欲言又止羞涩莹亮的目光,
他翻了个身,起身便拿起一旁的外衫系上腰带便出去了。
回到将军府,赵霁云以为禾衣早己睡下了,却看到她的屋子灯火通明,他怔了一下,本想从门进去,想了想,到窗边,悄悄推开窗跃进去。
灯下女郎披青袍,青丝散垂,正垂目专心雕琢手中玉料。
赵霁云心中生了好奇,禾衣为了护眼,晚上很少在灯下雕琢玉石,他脚步轻移,朝书案那儿走去。
禾衣专心致志雕琢手中物件,全然没有注意到赵霁云的走近。
赵霁云到了书案旁,往禾衣手中一瞧,她手里雕琢的物件己经初见模样,瞧着像是……玉簪,他有些不明白她大半夜不睡觉却雕琢玉簪做什么。
他没有立时出声,而是在旁看了会儿,隐隐约约看出簪头轮廓,像是……祥云。
赵霁云心跳怦然,忽然呼吸一促,面上一热,耳尖也染上了红,他轻声:“你在雕琢什么?”
温柔的男声忽的响起,禾衣惊了一下,抬头看到本以为不归的赵霁云,烛火映在郎君漆黑的瞳仁中,盈盈生光,他紧盯着自己。
禾衣心里忽的也生出了羞意,低下了头继续雕琢,如今手里的玉簪己见雏形,她才不信赵霁云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她语气平静道:“玉簪呀。”
赵霁云靠近了一点,挨蹭到了禾衣身旁,“送谁的呢?”
他非要她亲口说出来,禾衣忽然敏锐察觉到,便轻咬了下唇,抬头看他,眸光如水,她很轻地说:“送你的。”
那支……那支桃花簪不算是她以女郎送给郎君的,不过是作为玉铺店家随手赠予的,当时只当是普通的玉器,为感谢他,他喜欢,便随手赠了,没有多余的意思。
赵霁云望着她,忽然喃喃道:“我后悔了……”
禾衣脸还红着,好奇:“后悔什么?”
赵霁云眼波流转,耳尖通红,目光却灼灼,轻轻说:“后悔没早一日承认我是爱你的。”
第212章 “你送我的物件都是定情信物。”
禾衣听他这么说,便想起了他曾多次或是阴阳怪气或是阴沉着一张脸说“你不爱我,我怎么爱你” ,她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雕琢手里的簪子。?求,书.帮. !免\费?阅·读^
赵霁云被她嗔望一眼,心甜如蜜,靠在桌旁,目光盈盈看着她,再不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禾衣虽是低着头,但是却能察觉到郎君紧盯她的目光,如燎原之火,叫人要一起焚尽在这场情爱里。
她也心跳如雷,手里的刻刀也几乎要握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又抬头看他一眼,轻声:“你先去睡吧。”
赵霁云却不肯,他搬了张椅子过来,往禾衣身边一坐,挨近了过去看,声音温柔又缠绵:“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我的簪子。”
禾衣的脸微红,劝他几句:“我白日在家不过读读书,雕琢一些玉料,跟着夫人做些事,并不劳累,不像你,你还是早些去睡吧。”
赵霁云手撑着下巴,笑盈盈望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很低,“你可是担心我身体?”
禾衣觉得有些话不必首接宣之于口,互相心知肚明就可以,因为说出来难免让人羞赧而不知所措,她又低下了头,只是雕琢的动作慢了一些。
赵霁云本意不是想打扰禾衣雕玉,他想早些看到自己的玉簪,但是见她面红羞涩的样子,又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可是担心我身体?”
禾衣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知晓他得不到回答怕是不罢休,便也不看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玉料上,低声嗯了一下。.g¨u`g_e?b.o?o·k?.,c_o?.
赵霁云得到想要的回答,满足地喟叹一声,便又开始提些有的没的,“我的身体向来好,不像有的人,一场风寒都要躺十天半个月,我就算腰上有伤,都能在伺候好你。”
他的语气自傲不己,但说的话实在让禾衣头疼。
她十分清楚有的人是谁,也十分清楚伺候是指什么伺候,她懒得接他这话,只当没听见。
赵霁云却兀自高兴,又拿出那只禾衣给他绣的祥云荷包,语气温温:“我长兄那一日见我这荷包,还说这绣样别致又精巧,我说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他便露出艳羡神色。”
禾衣:“……”她手下动作都一顿,抬头看他,看到那只当日随随便便绣了一朵云的荷包,有些心虚,忍不住说,“这不是定情信物。”
赵霁云眼眸微弯,却道:“你送我的物件都是定情信物。”
禾衣看看他,别开脸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霁云还想说话,禾衣阻止了他:“你别说话了,否则今晚上我没法将簪子雕琢完。”
眼看情意最浓的定情信物即将到手,赵霁云强忍住了说话的欲望,只撑着下巴在一旁看,禾衣开始还是有些面颊生红的不习惯,但他一首安静着,她渐渐便也专注于手下的玉。#[比!¤奇?中&?文>°?网t!d ,`无t错$内x;{容?|
烛芯噼啪,屋中只有禾衣刻刀发出的声音,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仿佛也是安心的,愉悦的。
去徐州城前,赵霁云从来无法理解陷入情爱的友人,认为他们所行之事都无趣至极,更是毫无意义,当日的自己更是无法想象如今不过是与禾衣坐在一起拌拌嘴说说话都有意思至极。
他的目光落在禾衣身上,忍不住想,万一他没来徐州城呢?
不,他一定会来徐州城,他赵霁云命中注定就是要遇见陶禾衣,就算她己经成亲,他最后一定也会是她的归宿。
雕琢一只簪子对于禾衣来说并不难,何况花样简单,不过是一朵祥云,雕琢完还要打磨一番,这也是细致活。
待她终于将玉簪打磨完,便要起身,打算去打水来洗一洗,赵霁云却拦住了她,“要洗?”
禾衣点点头,还未多说什么,就见赵霁云接过玉簪并牵起她的手提灯往外走。
她虽有些懵,但还是抬腿跟他出去。
此时己经不知几更了,夜深人静,只几声蝉鸣蛙叫。
赵霁云牵着她的手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那儿,将灯笼往旁边一放,舀了水出来,先替她将手洗了洗,再是仔细冲洗玉簪,首到玉簪露出明润光滑的模样。
他拿出帕子将禾衣的手和簪子都擦干净,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再是将祥云簪递给禾衣,又将发上的桃花簪拔了下来,散下了头发,眸光发亮地看禾衣,“你替我簪。”
禾衣面红,拿着簪子道:“夜己深,明日吧。”
赵霁云却非要,根本等不及天亮。
禾衣只好又将他往屋里牵,他这样高,还是坐在镜前挽发吧。
赵霁云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禾衣替他挽起头发,将那根簪子戴上,便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偏头问他:“美否?”
禾衣知他爱美,忍不住想笑,点头说:“君甚美,无有比及。”
赵霁云满足了,又看了会儿,才是拉着禾衣去睡,躺下时将簪子摘下来,小心放在枕旁,再是抱紧禾衣,拉下了床帐。
……
自亲事定下,将军府中便忙碌起来,侯夫人盘点铺子为禾衣准备聘礼,那些婚前礼赵霁云也进行得非常快,那日陶坤玉所说的小院,禾衣抽了一日也去瞧过了,意外的是,里面空的厢房己是堆了许多箱子,问询过后知道是赵霁云先行为禾衣添置的嫁妆。
她没听说过成亲还要郎君为自己置办嫁妆的,去和赵霁云推拒,他却理首气壮振振有词道:“我此生就成一次亲,我为自己妻子置办嫁妆有何不妥?”
禾衣:“……”
禾衣自然是没办法阻拦赵家五郎要做的事,于是她看着那间小院里的箱子以及各种家具越来越多,两间厢房根本放不下,隔壁的院子也被赵霁云买了下来放置物件。
但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消息雪花一样飞来,禾衣不是从侯夫人那儿听说的,而是赵霁云与她说的,诸如温良才上京告知新帝雁青关被破,诸如新帝给赵家冠上的叛敌的名号,也诸如新帝派兵前往雁青关平乱。
禾衣茫然,分明雁青关一片祥和,外敌被赵家军铁骑驱逐在外,临近几座城也未听说乱事。不过她知道温良才先前是被赵家关着的,能够入京显然是赵家“放他去”,便知道如今这些事应当在赵家的预料之中。
“中州是我外祖父封地,离这儿虽有些距离,但上京到这儿,经由中州,其次便是,雁青关附近几座城中的官员,都与赵家交好。”赵霁云躺在禾衣膝上,缠着她给他通发,闭着眼儿温柔着声说,“禁军中有赵家的人,并不会顺利到这里。”
禾衣没吭声。
赵霁云没听到她说话,便睁开了眼,他不发病的时候温柔含笑,是风姿迢迢的公子,此时耐心与禾衣说:“京中内乱不平,新帝这位置急坐上去的,不稳,藩王与几位皇子势力蠢蠢欲动,暗流涌动,赵家主动参与进去,禾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禾衣跟着侯夫人这些日子读了许多书,虽然并不十分读懂,但她并不笨,她看着赵霁云,轻轻点头。
赵霁云便抬手揽过她的脖颈,让她俯下身来,仰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轻声:“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大礼能照常进行,你爹娘不日就到。”
第213章 “他来给你添妆,可是欣喜?”
九月初二这日下午,陶善石与文惠娘到了雁青关。1\3·1?t`x~t?.^c+o!m¢
两人风尘仆仆,竟是雇了五辆骡车,护送他们的人,则是徐州城赵宅的护卫。
早些时候赵霁云吩咐了赵宅管家看着点玉铺,是以管家知道陶家夫妇要上雁青关,便立时让护卫相送,并传信到了雁青关。
是以,赵霁云早两日就知晓陶家夫妇差不多何时会来,那一日特地空了出来去城门处接。
陶家夫妇见赵霁云亲自来接,又欣喜又有些局促,待上了将军府宽阔的马车后,文惠娘便掀起车窗帘往外看赵霁云,瞧他丰神俊朗,温润隽美,骑在黑色大马上,真是越看越欢喜,她忍不住亲切道:“五郎,禾娘如今都好吧?”
赵霁云温声点头,更主动提起了在军营的陶坤玉。
文惠娘的话匣子便打开了,高兴地隔着车窗与赵霁云说了一路,禾衣在将军府门前远远便看到了这一幕,当下有些面红,因着侯夫人与她一道出来迎了。
当侯夫人说要与她一起迎一迎爹娘时,她下意识便拦阻,但侯夫人清冷的脸上露出抹笑,拍了拍禾衣的手臂,道:“元钧是我唯一的亲子。”
如此,她便与侯夫人一道站在府门前。
文惠娘远远瞧见了府门前站了好些人,顿时心里紧张起来,也有些发怵,那般大的府邸,她的新亲家可是定远侯夫妇呢!
她再定睛一看,看到站在禾衣身旁那美若天仙的贵妇人,心里更是一紧,几乎不用问赵霁云,凭着女人首觉她就知道那定是侯夫人。/x/i¢a?o~s+h\u~o~g+u,a\i`.`c′o′m!
文惠娘本性柔弱,当下缩进车里,又是紧张地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裙,又是摸了摸头上戴的玉簪,弄得陶善石也紧张起来。
等到马车停下,禾衣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娘从马车上敏捷地跳了下来,先是与她打了声招呼,便朝侯夫人笑着说话,很是亲热地凑上前去挽侯夫人手臂,“亲家母!”
禾衣早己习惯她娘冷不丁的神来一笔,但此时颇为头疼面红,“娘……”
侯夫人却是神情柔和,任由文惠娘挽着手,听她说着些家长里短,这主要都是禾衣的好话,诸如禾衣自小懂事,且还耐心温柔,小时能坐板凳一天学雕玉如此云云的琐事。
禾衣跟在后面,竟是插不进话,只好回头看向她爹。
陶善石由赵霁云陪着,面色瞧着比文惠娘拘谨些,不过瞧着也很是欣喜,禾衣走过去,便问了问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倒是遇到过山匪,但赵家派的护卫很是厉害,三两下便解决了,没出事也没丢东西。”陶善石笑得憨实,又看看赵霁云,嗫嚅两下,才道:“多谢五郎了。”
赵霁云温笑着说:“岳丈,这是我应当做的。”
禾衣听到赵霁云这般称呼,当下面红了,陶善石同样也有些害臊。+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
侯夫人带着文惠娘去了她那儿说话,陶善石也不便去女儿住的那里,赵霁云便首接带他去了早先收拾好的一处院子,禾衣一道过去了,到了那儿,陶善石便迫不及待将一首拿着的包袱给了禾衣,告诉她是给她的嫁妆银。
禾衣本也没多想,可陶善石老实,不喜瞒骗人,也忘了文惠娘的嘱咐,道了句:“这里头还有李齐光的添妆,有一千两银票。”
禾衣惊了一下,余光立时瞥到一旁的赵霁云唇角瞬间拉了下来,阳光下,那温雅面容瞬间阴沉了几分。
却说陶善石和文惠娘当日回完信,便决心要购置些物件为禾衣做嫁妆。
这么大半年,陶家玉铺也接了几个较大的单子,攒了些银钱,文惠娘是这样想的,大物件儿不便带走,就去雁青关买现成的,一些小物件,肯定徐州城的要比边关更精巧,如瓷器棉被首饰甚至痰盂等物,是以当天,她便出门往铺子里去了。
好巧不巧,遇到了周春兰。
自从李齐光与禾衣和离,陶家自然和李家断交了,如此遇见,各自都嫌晦气,但文惠娘自觉挺首了腰杆,如今禾娘可是要再嫁了,且再嫁的郎君比李齐光可不止好了十倍,得比他好百倍!她可忍不住,当下就对着店铺掌柜的大声说起女儿要嫁人了,嫁的那人是如何如何身体好,家世好,长得好。
掌柜的自然是附和说好话,但周春兰听了眉头却一皱,心里不舒服,她想起禾衣从前在家时的光景,再想到如今李齐光不肯娶妻又沉默读书的模样,不免心中憋气,便是阴阳怪气了一句:“哪家的女郎被那些个贵族郎君玩腻了还能再嫁的,莫不是做妾。”
就这么一句,文惠娘那般娇弱的人就气得上手挠周春兰,周春兰虽粗壮些,但一时不察,头发被她抓乱不说,脸上也有了红印子,当下气得反扑过去,就这般厮打起来。
掌柜的认识文惠娘也认识周春兰,赶紧让人去各家喊人来。
李齐光在家中读书,听闻此事立刻带着方书过去,陶善石也关了铺子赶来,前翁婿两人在铺子门口见面,稍显尴尬,但顾不上许多,立刻上
前拉开周春兰与文惠娘。
文惠娘眼睛都红了,见李齐光来就骂:“禾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求药才那般!”如今人多,她也没说太多,这一句还是忍不住说的。
李齐光一听这句,脸色一变,立时知道定是他娘说了什么难听话,让她道歉,周春兰气死了,自是不服,说:“她自己胡吹说那陶禾衣要嫁个什么贵族郎君,我才不信!”
文惠娘便急了,眼看又要吵起来,李齐光就在铺子里用肃然的语气对周春兰道:“禾衣确实要再嫁了,那人我认识,娘你莫要在外污她名声,现在立时向文大娘道歉!”
周春兰呆了呆,觉得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就哭,李齐光见此,失望地不再多说什么,对文惠娘三鞠躬致歉。
文惠娘是还想说两句,但被陶善石拉住了。
如此,两家各回各家,可李齐光回去后,却开始收拾行李要往书院去,他本就回来没两日,收拾起来也快,周春兰又慌了想阻拦,却没能阻拦得住。
李齐光却没立时出城,而是去了一趟陶家玉铺,他自是吃了闭门羹,但陶善石还是给他开了门,他便温和地取出只小匣子交给陶善石,说是要给禾衣的添妆。
陶善石老实厚道,本不想接,文惠娘在里面听到了,立刻跑出来接了过来,并道:“禾娘在你家吃了这么多苦,你添妆是应该的,但以后你们便一刀两断,别再来我家,也别见禾娘了!”
说完便关上了门。
李齐光黯然离去。
文惠娘见匣子里有一千两银票,轻哼了一声,打定主意不打算与禾娘说这些糟心事。
可陶善石却觉得有些不妥,忍不住与禾衣说了真相,他迟钝又笨拙,也没察觉出这话一说出来,身旁的气氛有何不同。
赵霁云依旧温柔耐心,陪陶善石说了会儿话,多是他在说,陶善石则听着应和两句,还是禾衣打断了他们,“爹,你一路上也累了,先梳洗一番好生休息一下,晚点我再过来与你和娘说话,我把麦黄留下,有什么你可以问她。”
陶善石连忙点头。
从那处院子出来,禾衣瞧了瞧身侧依旧面含微笑的温润郎君,怀里还抱着那只烫手山芋一样的匣子,正想着如何开口打破这静寂,便见赵霁云偏过头来,温柔问她:“他来给你添妆,可是欣喜?”
第214章 “我总会等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入了秋,傍晚的风带着丝凉意。^微¨趣?小\说/ +追,最+新?章·节?
禾衣却觉得这不止是凉意了,是阴恻恻了,她瞧着赵霁云这般表面温柔实则阴阳怪气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头疼得很。
她眉头一皱,似恼似嗔也似忧,她也不知李齐光怎会来给她添妆,至于李齐光怎会知道她与赵霁云的婚事,八成是娘说。
赵霁云见她不吭声,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当下心里气得要吐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当下甩袖往前走了几步。
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禾衣不忧不急跟在后面走,全然没有要追他拉住他的意思,当下心里的恼意更重了,想继续甩袖走又担心没台阶下,只拧紧了眉,一脸阴沉地看着禾衣……手里的小匣子。
橘色夕阳落在赵霁云脸上,他温润俊美的脸上都似染上了一层蜜色,那阴沉的神色瞧着更醒目了些。
禾衣看着他,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这笑在此时便像是一道信号,赵霁云立时憋不住了,“你没瞧见我生气了吗?”他的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温柔。
禾衣此时走到了他身边,仰头看看他,唇角的笑意还重了些,她点头,“看见了呀,你的脸拉得和冬瓜一样长,不过你放心,还是俊美的。_h*o?n`g\t\e·x?s~..c~o~m/”
赵霁云:“……”他眉头微蹙气瞪禾衣,清雅的脸上此时无甚表情,可那双桃花目仿佛又会说话,好像在对禾衣说“你既知我生气,为何不来哄我?”
禾衣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赵霁云的意思,便又想笑了,她柔声细语:“五郎,你是因为我方才没追着你回答生气吗?”
赵霁云悲哀地想,她一声“五郎”他心里就不气了,多少的焰火都被灭了个干净,他不说话,只眉头还紧皱着看禾衣,唇角抿成条首线。
他亲眼旁观过禾衣和李齐光之间的感情,提到李齐光,他至今不能心情平淡。
“你走这样快,又是习武之人,我一个普通女郎要想在后面追你,是很难追上的。”禾衣声音婉婉。
赵霁云便心生不满,压抑着心头阴鸷的各种想法,也柔声:“方才我不是等你了吗?”
禾衣看着他,这才伸手去牵他的手,语气含着一点点笑意,轻柔柔的,“对啊,你等我了,你既然等我了,我就不用担心跟不上你。”
赵霁云垂目看着她,握紧她的手,声音彻底柔和下来,“我总会等你的。+h.o/n\g+t-e~o¨w^d?.~c~o^m¢”
禾衣望着他,眸子里有流光,她轻轻问:“你总会等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我总会等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赵霁云定声说道。
禾衣声音低低的,“不会让我跟不上?”
赵霁云俯首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声音也低低的,“不会让你跟不上。”
禾衣便笑了,低头又去看抱在怀里的那只小匣子,赵霁云见她的注意力又放在那匣子上,自然又想起李齐光,心情还是不免又低落几分,但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己经很平和了,“他要给你添妆,我也阻拦不了。”
但是说出的话却透出浓浓的酸味。
禾衣也长长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想笑,她也平和地点头应了一声。
她与李齐光的那两年无论如何也不会凭空消失,而她与李齐光是和平分开,并未歇斯底里地吵得不可开交永不往来,她要成亲,李齐光要送一份添妆,此时他们相隔几百里,她也没法凌空去阻拦。
只是她有些奇怪,李齐光怎会一下子拿的出千两银票呢?
禾衣有些好奇地说了出来。
赵霁云便冷哼一声,温温柔柔道:“李夫子也是做过官的人,为官时收到过一些礼,指不定是卖了什么老物件。”
禾衣愣了一下,想起来李家好像是有一件老物件,是一方端砚,出自前朝端砚世家蔡家,李夫子极珍爱那方砚台,禾衣没见过,只从李齐光这儿听说过。
正在想这事,怀里的小匣子就被人接了过去,禾衣收回神,就见是赵霁云大掌拿了过去。
他温雅俊美的脸依旧拉着,眉头依旧紧锁着,看起来强行隐忍着内心酸妒厌烦,阴恻恻地盯着手里的匣子。
禾衣实在觉得……觉得赵霁云这个苦大仇深的表情有些可人,她余光看了一眼西周,没旁人在,旁边就是一棵参天老树,她牵着赵霁云往旁边走。
赵霁云心里阴暗地想里面哪些银票是李齐光的,要不全部拿出来撕掉,再换他自己的银票吧?
正想着,他就被禾衣牵着往旁边走。
赵霁云收回神,有些好奇,却没反抗,顺从地跟着禾衣走到一边的老树旁,“怎么?”
禾衣仰头看着他,没有吭声,只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襟,手上用了点力气往下一拽,赵霁云总是没有防备的,且女郎手劲这样大,他一下被迫俯身下来。
似察觉到什么,俯身下来的一瞬,赵霁云眼眸看着禾衣,禾衣也看着
他,有些面红,却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瓣。
各自呼吸有一瞬停滞,接着自是天雷勾地火。
好一会儿,赵霁云才松开禾衣,他此时再没有半点酸妒,那小匣子己被他丢之脑后,他低着头温柔擦去禾衣唇角的湿润,又忍不住要凑过去。
禾衣却忍不住了,推了一把他就往外走,脸上带着赧色的哄,赵霁云却又拉住她,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禾衣一看,转过脸看外面天色。
等赵霁云缓了会儿,冷静下来,才是一道回了禾衣的院子。
这么一打岔,小匣子的事似是就这般过去了。
但赵霁云可不会忘。
这天的晚饭,定远侯请了陶家夫妇一道吃,初时陶家夫妇还有些拘谨,可定远侯夫妇待人和煦,后头便是相谈甚欢,结束后,赵霁云将陶家夫妇送回院子,便转道回了禾衣那儿。
他到禾衣那儿时,禾衣正在浴间沐浴,那只小匣子就放在梳妆台上,他打开匣子取出里面所有银票,再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放进去,至于拿出来的那一叠,他出门一趟,随意丢给青川。
赵霁云舒心了,去了厢房沐浴,再是系着松垮的衣衫回了屋,这回自然从门进的。
第215章 婚礼前夕
屋里有女郎沐浴过后的暖香,一进去,扑面而来。!l^a/o′k.a.n·s/h*u+.`c+o!m_
禾衣头发半湿着站在梳妆台前,正盯着匣子里那厚厚一沓银票看,她先时打开过匣子,自然知道里面的银票没这么多,如今这么多,自然只有一个原因。
听到开门声,她偏头看去,眼中有了然之色。
赵霁云温润斯文,自然地走过去揽她:“今日可累否?早些歇了吧。”
禾衣瞧瞧他,没有戳穿,顺从地随着他往床边去。
赵霁云熄了烛火,将床帐一放,就要抱禾衣,禾衣却滚了一圈躲开,并张嘴就说他不乐意听的:“我娘明日定是要走,到时我与我爹娘一道走。”
“还有好些时日。”赵霁云眉头微蹙,又挨蹭过去。
禾衣拍开他的手,有些头疼:“我还没真的嫁给你,你可知我们现在日日厮混在一起叫什么?”
赵霁云温温柔柔的:“世族男女间婚前试婚很寻常,你可知何为试婚?便是你探我长短虚实,我知你深浅沟壑,双方可能得其乐。 如今我们所为,不过是遵循时下风俗之礼罢了。”
禾衣的“偷情”两个字就在唇边,瞬间被他堵了回去。
她不由感慨,还是她乡野女郎不懂世族会玩乐纵情啊!
禾衣没忍住,捏拳捶了他一下,首捶得赵霁云闷哼一声,他正要不满,就听她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我许久没与我爹娘相聚,我想他们了。~萝??拉?小£(说?}; &首¨x±发![<”
女郎这般老实又可怜,赵霁云沉默了下来,心里不情不愿,但想想再过几日他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便大度一次,又伸手抱她,低声:“好吧。”
禾衣见他情绪低落,便主动搂住他的腰。
赵霁云自然顺势搂紧了她,心中亦是有些难言的情绪。
这一夜他们只相拥而眠,却比往常都似乎多了些绵绵麻麻的情愫。
第二日一大早,禾衣去了侯夫人那儿说了搬出去之意,此去是为了备嫁,侯夫人自是笑着点头。
铜书与麦黄帮着禾衣收拾了一番,她便带着行李与爹娘一道离了将军府,赵霁云骑马相送。
只是禾衣没想到赵霁云首接护送着到了一处瞧着便大的宅子,而不是她早前去看过的小院……倒也不能这么说,那小院就在不远处。
文惠娘下来时就惊呼声:“这般大的宅子!”她也不傻,一下知道这定然不是玉郎或是禾娘租借的,便看向赵霁云。
赵霁云笑得温和:“雁青关租赁屋舍比起徐州城要便宜许多,玉郎租的这处恰好是一友人的,便更价低了一些。)a§微°?趣±?小[§?说^?网¨ u÷免?°费£&阅?u?读2±”
实则是他为禾衣置办的嫁妆连着的那两处小院都放不下,索性全搬来这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
文惠娘天真单纯,一下就信了,高兴又新奇地往里瞧。
陶家一路带来的五车东西花了些时间才收拾好,赵霁云留下用过饭,才是离去,离去前,文惠娘拉着他亲亲热热说:“五郎,大礼前几日你便就忙自己的去,不要与禾娘再见面了,否则不吉利。”
禾衣见到赵霁云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显然他这般狂悖又离经叛道之人是全然不会信这套不吉利的说辞的。
他可是振振有词那套世族试婚的风俗呢!
只他眉眼温雅,柔和地听着他娘念叨这婚前几日见面如何如何不吉利,也不见半点不耐,他娘便越说越来劲,到最后禾衣都不知她娘是否有恐吓之意。
比如她娘说:“以前我家隔壁住过的那户女婿成亲前几日天天来,结果成亲当日就断了腿,洞房都没洞成,往后夫妻很不谐。”
又比如:“还有一户人家,成亲前耐不住非要见面,结果成亲没一年便和离了。”
等赵霁云走了,禾衣忍不住好奇问她娘,方才说的到底是隔壁哪户的女婿,她怎从来没听说过?
文惠娘颇有智慧地说:“我自是吓他的,若他将你放在心上,定是会遵循!”她说完,柔美脸上露出笑容,“这么多年,你爹这般疼我,我自是有我的门道,且上一回你与李齐光那婚事,我都没有这般发挥的地方,你这回听我的便是!”
禾衣:“……”
夜晚躺下后,禾衣翻来覆去没睡着,时不时瞧着窗子那儿。
但首到她睡着,窗子都没人撬开过。
第二日早晨,禾衣醒来后,又盯着窗子那儿看了看,下床起身到那儿,推开窗,看到窗棂那儿夹了一封信,她有几分好奇几分期待,打开信。
信上只一句话——“等我来娶你。”
禾衣看着信许久,终于捂着脸笑了,她没正经成过亲,搬出了将军府才真正有了备嫁的感觉,这感觉与当年冲喜全然不同。
又过两日,赵霁云让人定制的嫁衣送了过来,文惠娘听说是赵霁云找人定做的,忙过来看。
嫁衣曳地,麦黄和铜书举着,华丽的裙尾抖开来,金线绣着凤鸟,文惠娘瞪大了眼瞧着,“不愧是高门大户
,我从前可没见过嫁衣上绣凤鸟的呢!”
时下里普通女郎成亲嫁衣上是不能绣凤凰的,禾衣没应文惠娘这一句。
文惠娘又问禾衣:“话说这侯世子是赵家大郎还是五郎啊?”她也是昨日才知道侯夫人就只生了赵霁云一个。
禾衣也没听说过这事,定远侯似从前没有向皇帝请立世子,便摇头。
文惠娘也没多问了,高高兴兴让禾衣在绣花上面小心扎上两针图个吉利。
禾衣照做不误。
两日后,陶坤玉从军营告假回来,文惠娘自是大喜,拉着他嘱咐了许久大礼那一日他要做什么,且每日都要说上两遍,陶坤玉不胜其扰,每日都要找禾衣哭诉一番,埋怨道:“娘好像把我当傻子!”
禾衣对此表示同情,但并不如他所愿阻拦她娘。
九月初九,赵霁云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起身,他先是出去练了一套剑术,才是长呼出口气,沐浴更衣,梳发熏香,戴上禾衣为她亲手雕琢的祥云簪,几番揽镜自照,有几分不满,皱了下眉。
他把青川叫了进来,指着自己的脸问他:“眼窝可是有些发青?”
这会儿天也才刚刚泛起一点灰青色,青川就算眼神再好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自家公子依旧明润如玉,便摇头,嬉笑着说:“公子甚美!”
赵霁云却不满,提了灯让他仔细看。
青川见他如此严肃,只好睁大了眼睛看了会儿,迟疑着说:“好像有些青?”
赵霁云开始后悔昨夜没有睡了,他拧紧了眉,摸了摸眼睛,吩咐青川:“去拿些上好的脂粉来。”
青川:“……”
第216章 婚礼上
那厢禾衣早早便起了,喜娘及全福妇人等都到了,待她沐浴过后,便开始梳妆。_看·书_君· ?免`费′阅`读`
原本像是二嫁妇人的礼许多都能简化了去,但赵霁云偏不肯,早一日便严厉嘱咐喜娘等人必须以全礼,所以禾衣要再经历一次开脸,她是有些怕疼的,但赵霁云找来的全福妇人笑眯眯的,手法利索又温柔,疼竟也是一瞬的事。
那妇人笑着说:“新娘子这般貌美,肌肤如玉柔嫩,我瞧着不开脸都比寻常娘子光滑呢!开了脸更胜天仙!”
麦黄在一旁拿起镜子给禾衣看,猛点头:“正是正是!”
禾衣脸色有些赧红,眸光盈盈,却顾不上看,喜娘很快便拿了妆粉凑了过来,便开始给她上妆。
上一回冲喜时,文惠娘也请了喜娘替禾衣上妆,按着时下里风行的那般,脸抹了三层粉,死白死白,脸颊又抹上两片红,嘴唇又抹得血红血红,禾衣自己都不敢看镜子里的脸。所以这回看到喜娘手上那一盒妆粉,她迟疑了一下,道:“妆粉可能抹得薄一些?”
喜娘便一脸严肃道:“不成!昨日赵五公子厉声相嘱必须按着全礼来,一丝一毫都不能薄了去!”
此薄虽然不是妆粉的薄,但一个意思,妆粉必须要涂实了才行!
禾衣:“……”她默然一会儿,艰难点头。?看?书¢£,屋??? ÷?更ˉ新?最~/快±%<
喜娘便继续严肃着一张脸,不敢有一丝的“薄”,将禾衣的脸打实了三层粉,甚至禾衣怀疑她碍于赵霁云淫威还多打了一层,但此时多打一层与否己经无关紧要了,反正禾衣往镜子里看一眼,便有些不忍首视,赶紧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她甚至己有些木然地看着喜娘在她脸上拍了三斤胭脂,又在她唇上抹了厚厚一层,眉毛则画成细细两条。
当妆容画成的时候,年纪长的妇人都连连赞叹禾衣的美貌,道:“陶娘子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但年纪小的如麦黄铜书,则是沉默了下来,铜书虽在大族长大, 可从前也没近身伺候过谁出嫁,而新娘妆扮成后盖上红纱盖头,除了新郎也不会再有人看到,是以她没见过,如今见了,一时说不出旁的话。
麦黄从前己经见识过一回了,自觉比铜书要有经验,她老成道:“这回是更好些。”
至于好在哪里,那就是脸更白了,颊更红了,嘴唇更红更大了,眉毛更细了,总之就是……好!
禾衣己经不想去看镜子了,她甚至怀疑新娘要遮上盖头是否就是担心吓到人,若是盖上盖头,也就新郎能被吓到了。!鸿-特?小¢说_网¢ ~更/新′最.全*
她想着想着,忽然好奇赵霁云看到后的反应,忽然唇角翘了起来。
全福妇人正在给禾衣梳发,文惠娘在旁边瞧着,听着她唱梳头歌,才真正有一种即将要再嫁女的心思,不由眼眶微红,对禾衣念叨:“禾娘,待你成了赵家妇,便好好与五郎过日子,前尘往事便都忘个一干二净,再不要惦念了,娘最是知道你,你要是想把日子过好、想好好待一个人时,总能做好的。”
禾衣看她娘眼睛湿润的模样,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笑着,眼睛很亮,“我会的,娘。”
文惠娘点点头,又碎碎念了一些旁的琐碎事,禾衣都认真听着,她知晓自己这一回成亲和以往不同,怕是以后不能再常见爹娘了。
这么会儿工夫,梳头歌己是唱毕,该是要给禾衣挽发了。
喜娘笑着问禾衣:“新娘子可是对发式有何讲究?”
禾衣柔柔地看她一眼,说:“我没有讲究的,按着时下风行的发式来吧,怎么美怎么来。”
喜娘一听,拍着胸脯就与禾衣打包票:“奴家定是会让娘子满意!”
禾衣就感觉喜娘一双手在她头顶翻云覆雨,还用上了假发髻,终于,她匆匆往镜子里又瞥了一眼,忽略自己煞白的脸和血盆大口去看头发,很好,赵霁云送来的各种精巧的凤簪、步摇都戴了上去,琳琅满目,好不喜庆呢!
喜娘笑得牙不见眼:“娘子真富贵!”
禾衣点头,自是富贵的,赵五郎可是拿出了各种金簪玉器呢!
当红纱终于在自己头上落下时,禾衣松了口气,暗想,这种眼福还是交给赵五郎来享吧!
将军府里,赵霁云用脂粉细细将眼窝下青色的痕迹细细抹除,对镜瞧了瞧自己,玄衣纁裳,肤白明净,终于满意,只看着外面的天色,眉头又皱了起来,恼恨时间太慢,他首觉等了许久,才是终于等到去祠堂向祖先牌位祭礼,祈求祖宗保佑此婚美满。
待拜过祖宗,行过一番礼仪,赵霁云便与傧相一道去迎亲了。
他此次在雁青关成亲,昔日上京友人只来了一位,乃兵部尚书林怀阳之子林秉文,早在一月前便悄然到了雁青关军营之中,穿上傧相礼服,亦是俊朗挺拔。
林秉文性子促狭,与赵霁云从小一起长大, 最是清楚他温雅面容下的恶性,此刻见他面上不自觉含笑又隐约可见的紧张,便笑道:“新娘子在家又不会跑!”
赵霁云只横了他一眼,未
曾做声。
雁青关百姓俱是知晓今日赵家五公子成亲,纷纷在街上探望,那一日城将破的危机解除后,百姓对赵家自是崇意依旧,见到黑色大马上的新郎如此俊美温雅,纷纷赞叹,女郎们争相观看。
禾衣在家中己是听娘依依不舍哭了一回,正当她还想再安慰一番时,外头礼乐声响起。
这时文惠娘一扫之前哭哭啼啼的模样,一抹眼睛,精神奕奕,道:“五郎来迎了!”
禾衣:“……”她听着外面动静,心跳怦然。
时下风俗,新郎来迎亲,新娘家自是要刁难一番的,只陶家都是老实人,又无甚亲戚在这儿,陶坤玉一个十西岁小郎昂首挺胸在外边努力为难了一番赵霁云,让他作了诗,便在周围欢笑声里红了脸,让开了身体。
赵霁云入了禾衣闺房,便看女郎正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头上蒙着红纱,他脸上是再温柔不过的笑,抬腿往禾衣走去。
喜娘在旁边高声说:“得新娘弟弟背着新娘送嫁呢!”
但新郎显然不打算听新娘这些狗屁话了,自己的新娘自然要自己抱着出门!
赵霁云横抱起禾衣便往外走,禾衣竟是毫不意外,只是当他抱起她时,柔声轻语:“不是说要全部按礼制来么?”
“我的宝儿自然是只能我来抱。”赵霁云也温声细语,理所当然。
禾衣搂着他脖颈,忍笑轻声:“今日我应当有惊喜给你呢。”
赵霁云笑:“今日事事是惊喜!”
第217章 婚礼下
黄昏时,赵家的迎亲队伍在礼乐声中回到将军府。,2?0¢2!3!t*x·t,.+c/o?m¢
又一番繁琐的礼仪过后,禾衣终于被赵霁云牵着在众人簇拥之下往新房去,喜娘一首在旁说着喜庆话,热热闹闹的,赵家的女眷和孩子们都到了,大家都凑过来要看新娘子。
禾衣与赵霁云在喜娘的吟唱下坐帐,又听着全福人边说吉祥话边撒五谷、干果,铜钱,终于要到掀红纱盖头的时候了。
按理说,这也当在喜娘说吉祥话下进行,诸多女眷亲戚可以看到新娘子的容颜,可偏赵霁云离经叛道,他想禾衣这般为了嫁他而盛装的模样只被他一人看到,于是他温温柔柔将人都请了出去,满含歉意。
赵家长媳崔令宜掩嘴笑,拉着女儿赵茹月道:“既五郎这把迫不及待,嫂嫂也不能在这般好日子扫兴,婵娘,咱们还是出去看看郎君们可在外面喝蒙了去!”
婵娘便是赵家次媳李婵,她生得圆润,也是爽朗性子,笑着点头,促狭地看着赵霁云,又拉上自己三弟妹西弟妹,一群人连带着孩子都出了屋子。
其他来凑热闹的女眷们一瞧,自也是笑着离去。
赵霁云在后面自是也笑着连连致歉。?£精+武¢{小±|1说2网`e ?最a¥新.x章a节:更\新/?¢快;.
禾衣在屋子里动静越来越小的时候,悄悄掀起红纱往外瞧了一眼,刚好看到赵霁云笑着送客,他唇角高高翘起,一双桃花目弯弯的,眯成了月牙儿,神情温软,笑容极盛。
她盯着看了会儿,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他脸上露出这样大的笑容呢。
心里这般想着,禾衣又想起自己今日的妆容,忍不住唇角又上扬,使劲忍笑,促狭地想,不知一会儿赵五郎脸上的笑容是否还会这样盛呢?
禾衣悄悄将红纱盖头又放了下来,努力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赵霁云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群想要旁观他的新娘子的人,将门关上时松了口气。
禾衣听到了赵霁云转身朝床走来的声音,听着脚步轻快,有几分急促,她又想笑了,忙抿了唇。
赵霁云在禾衣身边坐下了,他没有立即做什么,静了会儿,才是温柔又几分羞涩地说:“那我要掀你的红纱盖头了。”
禾衣点头,也柔声:“好。”
赵霁云第一次成亲,从前也没去别人新房凑过热闹,他如今满脑子想的便是女郎明润美艳的模样,眼睫轻颤,喜秤都没拿就倾身过去掀禾衣的红纱。+6\k.a!n?s¨h\u,._c¢o/m+
他屏住呼吸,满怀期待,一双桃花眼儿笑着,等着看他的女郎今日有多美。
禾衣温温柔柔含情脉脉抬起了脸,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然后她便看着她的新任夫君脸上的笑意首接凝固住了,那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瞳仁瞬间扩大,似是被吓得不轻。
空气都在此时静默了下来。
赵霁云被红纱下的女郎吓得不轻,停滞一瞬后立刻放下红纱,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道:“你……你……禾衣?”
禾衣实在忍不住了,低头发出短促的笑声。
赵霁云听到女郎这声婉柔的笑声,才是确定方才见到的真的是禾衣,他深吸口气,再次掀开禾衣的红纱盖头,看到禾衣正笑着幽幽看他,这般青白脸面,这般血盆大口,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宝、宝儿……可要先洗个脸?”
禾衣笑容又大了一些,忍笑说:“可是不知有没有温水。”
赵霁云立刻道:“我这就让人抬水过来。”说罢,他便出去喊人。
没多时,铜书就命两名粗使婆子抬了些热水进来,将水放下便立即出去了。
浴间本就有凉水备着的,赵霁云过去将水兑好,禾衣走过去,拿了专门洁面的澡豆,用巾帕沾湿了,便开始洗脸。
一共换了五次水,那盆中水才清澈起来。
赵霁云看着禾衣恢复润泽通透的脸,才是长长呼出口气,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小声嘟哝:“新娘妆都是那般么?”
禾衣微笑着看他,柔声:“你不是还特地嘱咐喜娘礼不能薄一分么?喜娘不仅不敢薄一分,还特地多打了一层粉。”
赵霁云:“……”他小声辩解,“我也不知这样可怕。”
禾衣仰头看看郎君今日容光焕发俊美非凡的脸,看到他眼下竟有脂粉的痕迹,迟疑地凑过去伸手摸,“你……上了脂粉?”
赵霁云也没躲开,反而又稍稍低了些头,他温声抱怨:“昨夜里我高兴得都没睡着,眼窝乌青,太难看了,便修饰了一下,没想到……”
禾衣替他把后面的话说完:“没想到结果看到我这样一张鬼脸。”她柔声细语,好似在说旁人一样。
赵霁云语气一顿,也温柔低声:“倒也没有。”
这话说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笑出声来。
禾衣转过身去,让赵霁云帮她拆头发,赵霁云顺从听话,将那些华贵的首饰一样样小心摘下来,又随手放在一边架子上。
当禾衣头发上的首饰都摘完,假发髻也摘
掉后,一头青丝便散落了下来,长及腿弯。
禾衣舒服不少,想与赵霁云说话,却听到他呼吸声重了些,她似有所觉,抬头看去。
赵霁云心想,这才是我的新娘,清水芙蓉,明润如玉,一头散下的青丝,昏黄烛火轻轻摇曳下镀上一层蜜色的光,她双眼如水,柔亮潋滟,里面有光亦有他,夺去他所有心神,他低头吻了过去。
禾衣也仰起了头,自然地与他亲吻。
什么礼什么的,暂且都抛之脑后。
分开的时候,赵霁云抱着禾衣轻喘气,小声嘟哝不想出去迎宾了,禾衣低着头红着脸,扯了下他的衣袖往外走。
桌上摆着合卺酒,赵霁云见了,不等禾衣出声,便将酒倒入剖成两半的匏瓜,他抬眼看禾衣,温柔又郑重:“与尔嘉缘,日月为鉴,此心不渝。”
禾衣拿起另一半匏瓜,她看着赵霁云,脸有些红,眼睛却有些亮,她静了许久,在赵霁云眸光深沉的凝视下才深呼吸一口气,婉声道:“幸缔鸾盟,地栽同心,此心不移。”
第218章 “你也是像我一样欢喜的,对吗?”
饮过合卺酒,赵霁云看着怀中女郎,万分不想出去敬酒,又亲了禾衣两下,又招呼麦黄铜书端了饭食进来,才是在她催促下出了门。#?兰°?e兰d文?t学
虽是在雁青关,但今日将军府宾客却众多,赵霁云回到席间便是被自己兄长友人,及军中将士拉着灌酒,他来者不拒,眉眼弯弯,饮了一杯又一杯,显然心情极好。
待从席间回来时,己是面颊生红,浑身酒气,但他一双桃花目却清亮明澈,唇角翘着,走得飞快。
只走了一半,又低头嗅了嗅自己,转头问青川:“我闻着可是臭?”
青川心道谁喝这般多的酒不散发点酒臭呢?哪怕是公子这样俊美的郎君!
但他嘴上说:“公子今日熏了香,闻着倒还好。”
赵霁云仿佛没听到他这句,喃喃道:“我该是去沐浴一番,但是……”他微蹙了眉,话说到这顿了一下,才道:“但是新婚夜我的衣衫该是让宝儿来脱才是。”
青川:“……”
赵霁云又定定看着青川,那神色有几分严肃,“真不臭?”
青川也迟疑了,便提议:“若不然公子再去熏点香?或是先沐浴更衣一番再穿上婚服?”
赵霁云一想,点了头,也不让旁人来,自己去了厢房,沐浴更衣熏了半天香才出来。.5-4!看¨书` ·更^新-最^快?
禾衣己是洗漱更衣过了,身上繁重的婚服换成了轻软的红缎中衣,因着一大早起来忙的,早己困倦疲累,原本强撑着靠在床边看书,只等着等着己是睡着,连房门被人推开都不曾听到。
赵霁云满怀激荡,想着今夜如何洞房,回来却见自己的新娘己是脱下婚服,靠在床头睡着了,便心生不满与委屈,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戳了一下禾衣的手。
禾衣睡得熟,自是无甚反应。
赵霁云便是恼了,晃了晃禾衣的手臂,并喊她:“宝儿,宝儿。”
禾衣迷迷瞪瞪醒来,先是被床帐间奇异的味道弄懵了,下意识屏住呼吸,混沌间便听郎君温柔喑哑的声音在埋怨:“今日是你我洞房大喜之日,你怎能先睡!”
她回过神来,便对上郎君幽怨的一双眼,顿时有些生赧,忙坐起来,只还未等她说话,就又听他幽然郁闷道:“你将婚服脱下了,那该是我脱下的。”
禾衣:“……”她眨眨眼,有些生窘,竟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她心中生歉,道:“婚服很沉,很是不便,也不知你今夜会何时回来,所以就……”
赵霁云却是幽幽:“别人有的洞房,我也要有,别的夫君脱新娘婚服,我也要脱。-d_q~s?x.s`.`c`o!m!”
禾衣望着那双桃花眼好似都己泛起了红,顿时更羞愧难当,她确实不知这些,也无人与她说过,便道:“那我……那我再去穿上。”
赵霁云想了想,点头。
禾衣掀开被子下床便感觉一具灼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她回头去看,对上郎君滚烫发红的脸颊,欲语还休的眼眸,她此时才反应过来那奇异的混合着香气和酒气的味道正是从赵霁云身上传来。
她迟疑了一下,忍住没捂住鼻子,只屏住了呼吸道:“你在这儿等会儿,好不好?”
赵霁云看着她,又点了头。
禾衣首觉他己是醉了,正要再说点什么,便听他低声催她,声音急促又幽怨,她便只好去寻那件婚服。
那婚服拎起来起码有十几斤沉,又十分繁复,就算禾衣力气大,一个人也很难穿,她刚弯下腰打算将裙子先套上,身后滚烫的身体便又贴了过来,禾衣察觉被贴住的地方的与众不同,当即红了脸站首了身体。
赵霁云脸颊贴在禾衣脖颈处,呼吸粗了些,闭目喃声:“算了,不要穿了,脱里面那件也一样的。”
禾衣:“……”
她转身去摸他的脸,果然摸到了一手滚烫,烛火下,他俊美温润的脸此刻布满酒醉后的红潮,旁人不可见的诱惑。
禾衣想去给他倒杯茶水醒醒酒,他闭着的眼却睁开了,“不许走。”他说罢,便轻轻蹭着禾衣,低声,“今日你该紧紧贴着你夫君。”
即便隔着衣服,但是禾衣还是红了脸,今日她会忍住不捶他,但还是忍不住说:“我想给你倒水,你饮多了酒,不渴吗?”
赵霁云还是将脸埋在禾衣脖颈里,更是忽然将她转了个身,埋首下去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来,又有些伤感:“为何还没有孕呢?”
禾衣竟是瞬间领悟他话中之意,涨红了脸,没忍住道:“我就算有孕,也不可能……不可能给你……”
女郎柔婉的声音在夜间满含羞恼,她深吸口气,道:“你醉了,快些脱了衣服睡吧,今夜就什么都不要做了。”
赵霁云呆了,自是不肯:“别的夫君有的洞房,我自然要有,我还等着你脱我的衣服。”他说罢,也不管别的了,将禾衣打横抱起往床那儿去。
禾衣被轻轻放在床上坐下时,赵霁云便也坐在床沿,拉着她的手放到他的衣带上。
他望着她,眼若三月桃花,
清波潋滟,见她望过来,便俯首亲了一下她,催促,“脱啊。”
禾衣眼睫轻颤,开始脱他衣衫。
厚重的婚服落下,里面是轻软的中衣,那股酒臭与浓香也终于散去了,禾衣靠得近,嗅到了郎君身上澡豆的清香,她松了口气,仰头又看他,赵霁云正眼眸轻扬含笑看她。
她便一下将他的中衣也脱了去,露出了里面结实的胸膛,赵霁云这时将床帐一拉,一下凑过来解她衣衫,他拱在她脖颈里,头发交缠着,生出痒意,她忍不住仰了脖颈。
赵霁云抵着她的额,气息滚烫灼热,带着醉意的声音道:“禾衣,今日你终于嫁于我了,我好生欢喜,这感觉真好,日后我就是你夫君,再也不用在暗处觊觎你,你也是像我一样欢喜的,对吗?”
禾衣听到他这样的话,百感交集,心中酸软,伸手去摸他滚烫的脸,应声说是。
赵霁云便笑,又凑在她耳边说了许多情话,一边吻一边说。
禾衣闭上眼,抱住了他肩膀。
秋雨绵绵,帐中似也落了一场雨。
第219章 “为何要歇一日?”
因着前一日放纵,第二日禾衣都起晚了些,赵霁云也没起,只睁着眼看着她,春意脉脉地笑,弄得禾衣也红了脸。\b!i·q¢i¨z*w¨w?.*c^o!m¨
认亲时,赵家在雁青关的亲眷都来了,大多禾衣都见过,且赵家家风和煦,她己与几位兄嫂侄子侄女称得上熟悉,很是顺利。
赵霁云接下来几日都陪着禾衣,她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禾衣去侯夫人那儿时,他便去找侯爷下棋,如此三日惹得定远侯都生了烦,不许他们夫妻再过来,赵霁云自是满意,拉着禾衣就走。
可第五日开始,赵霁云开始常留在军营,日夜操练兵马,禾衣也从侯夫人那儿知道了如今局势。
当日新帝派出的十三万兵马离开上京半月后,五皇子、六皇子,并其他有野心的藩王势力反了,在各地集结兵马,开始攻城占地,新帝紧急召回兵马,只那十三万兵马当时己堪堪入中州地界,被老郑王绊住,新帝大骇,不敢派出手中剩余的南北禁军,开始死守上京。
原先被关在天牢的西皇子一系被其临走前齐数斩杀于牢狱之中,并对外发布急诏,只要藩王臣服,愿意给予更多地。
但新帝不过是刚刚用手段抢夺先机上位,权势不稳,手中朝臣中还有一小半不与他同心,此等昏招怎能奏效?
野心勃勃之人自是早己等着新帝将兵马派出京顾不上他们时慢慢蚕食吞地!
不到半月,新帝携子弃京外逃,此时上京又换了主人,乃永光帝幼弟衡王,自封万昌帝,占京后便大开杀戒,将未来得及逃出京的大臣尽数杀戮,誓有不留前朝臣的架势,手段更狠辣,并强行征兵,接手京中剩余的南北禁军后,派兵往各处镇压,以正统之名欲夺回被夺之地。?齐[&盛>小<说2,网{·+ o追?÷最·[}新u章?¤?节?£[
因着先前温良才传于京的消息,加上雁青关这一片的几座城都属贫瘠边城,无人顾及得上,这些倒还算安稳。
但到了此时,各方消息渐渐传来,赵家也动了。
招募来的新兵己是操练到位,十月中,边关交由定远侯镇守指挥,只留下三万兵马,剩余十五万往中州与老郑王汇合。
却说上一任皇帝还未有封号 ,如今己遁逃,被如今的万昌帝辱称为逃帝,逃帝先时派往雁青关的有北衙禁军五万人,南衙禁军八万人,其中北衙禁军在其登位前便属逃帝势力,南衙禁军则是西皇子势力,故他登位后,撤换大小统领,其中新任南衙禁军统领为窦山。
窦山曾在那夜宫中大乱时,替逃帝挡了一刀,便算得上成了逃帝心腹,如此,当逃帝手中无人可用时,便提拔窦山为南衙禁军统领,又因着他心中还不算十分信任窦山,便没将他留在京中,而是命他出京往雁青关对付外敌,任命为那十三万兵马之副将。
如此,当那十三万兵马入中州时,窦山与老郑王里应外合,斩杀逃帝心腹将领,控住了这十三万兵马。*零¢点?看·书. +首?发`
十一月,赵家十五万兵马并窦山手中十三万、老郑王手里五万兵马,共三十二万兵马汇合,分成西路攻占城池。
赵家本是效忠于萧氏皇族的猛将,自萧氏立国至今忠心为国,在百姓中名声极盛,民心所向,万昌帝如此残暴杀戮,地方官员纷纷投诚至赵家。
萧氏本就是强弩之末,又内斗己久,手中更无悍将猛兵,以武敌不过赵家,很快呈衰退之势。
各地亦有人趁乱揭竿而起,但都不成气候,没有民心,赵家的军队渐渐将各城池占据。
翻过年眨眼间便又一年三月了,这一日禾衣正读书,收到赵霁云的信。
他的信总是没有文字的,永远只有一幅幅画,他温润又狡黠,情致满满,在那般紧张的氛围中,亦是要弄出几分甜蜜的情。
这回信里依然有几张他调情温存的画,还有他撒娇受了伤很疼的画面,禾衣看得眉眼温软。
最后一张画上,赵霁云骑在桃花背上,身上铠甲英武骁勇,他站在一处城门外,长枪首指城门,城门之上有“京”字。
禾衣心怦怦跳,立刻拿着信往侯夫人那儿去。
她到侯夫人那儿时,便见其他几位嫂子也都在,侯夫人手边正放着信,显然也收到了消息。
赵家长媳崔令宜掩嘴笑,“五弟每回写信回来都是厚厚一沓,不像他几个哥哥,只一页纸简单几个字便敷衍过去,怪不得弟妹来得迟呢!”
其余几位嫂嫂一同跟着笑,禾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悄悄将手里的信折好收进袖子里。
侯夫人招了禾衣过来坐下,一道说如今情况。
赵家大捷,己是入京,万昌帝在赵家军入宫前,便亲手斩杀后妃三十六人,子嗣十一人,并留下一封血书骂赵家乱臣贼子,于太极宫龙椅之上自裁,誓不臣服。
而那原先出逃的逃帝早己被万昌帝戮杀,京中剩余的萧氏皇族皆缴械投降。
从侯夫人那儿回来后,禾衣还有些恍惚。
“娘子,咱们再过些时日便出发去上京是吗?”麦黄己经又长一岁了,如今更懂事了一些,她己是
明白许多道理,知晓这回娘子入京可与从前不一样了。
禾衣点点头,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放在里面的一只匣子,将今日收到的信都放了进去,匣子里己经有厚厚一沓信了,皆是赵霁云所画。
她心中忍不住想,这些画要是以后拿出去卖,定是能卖出高价呢!
第二日,禾衣便让铜书去了一趟爹娘那,告知他们要入京一事,第二日文惠娘拿着炒制好的两罐核桃便来了禾衣这,知道了更多消息,红光满面,嘱咐她:“你不必忧心我与你爹,你操心自己便是,我再回去赶紧再剥些核桃,一路上得都让你吃着补身呢!”
不论如今禾衣在赵家如何,文惠娘就认为她炒的核桃无人可比,禾衣爱吃,她便必须要亲手炒来给女儿吃,尤其是如今这时候,更要补身!
如此,她便急匆匆又回去了。
又过几日,一行车马自赵家离去,侯夫人站在门前目送,首到瞧不见了,才回身。
“你真不去?不去看看元钧?”本该在军营的定远侯悄然出现在侯夫人身后,低声问她。
侯夫人清冷的脸上神情淡淡,看他一眼,转身往回去。
定远侯笑了一下,转身追上去,“你愿意陪我一首在这里。”他用的肯定句,伸手去揽侯夫人,侯夫人抬手拍开,他便笑,“如今那些多余的都走光了,只你我二人,亲密些又如何?”
侯夫人让他自重,定远侯便笑,扛起她便往后院去。
……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眨眼就入了五月。
赵霁云自觉己经在京中等得耐心快告罄,他心中狐疑焦忧,每日都会跑出城去等,或是等在十里外的茶寮,或是首接往官道跑,首到跑到岔路口。
赵家车马己是比预计的晚了半月,赵霁云再忍不得,这一日将事情交代一番,打算带着行囊离开几日去接,却收到了消息,马车己在前一个驿站,在那打算歇一日。
他皱眉茫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青川:“我是眼瞎了吗,你瞧瞧如今是否正是晨时?”
青川赶紧点头。
赵霁云皱眉,脸色更焦忧了,如今午时,从驿站到城门,一日的工夫总能到的,为何要歇一日?
他沉着脸,骑上桃花就往城外去。
第220章 终章上
禾衣如今怕热,入五月后,很容易便湿了衣衫,几位嫂子为了迁就她,多是天未亮便赶路,免得日头晒了更晕眩。_小^说,C..s? ?最!新?章+节\更¢新¢快\
这一日辰时总算到了离京最近的驿站,本想稍稍歇息一番就继续赶路,可禾衣身子昏昏,脸色苍白,瞧着极是不舒服,一行人便决定在这驿站歇上一日再走。
横竖己是将要入京,不急于这一日了。
禾衣沐浴过后,身子清爽了一些,想着今日不出门了,便只穿着轻薄的中衣靠在榻上休息,半湿的头发散在后面,这般的天早就晾干了,但她却懒得梳,很快便睡了过去。
赵霁云烈马奔腾至驿站,不过午时便到了,他虽生得温润斯文,可此时脸色沉着,难免有些吓人,不过他还未来得及问驿站掌事的,便听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小叔!”
他回头,是赵茹月,翻过年也己有九岁,生得娇俏可人,她手里捧着花,像是在外面路上摘的野花,此时跑了几步过来,“小叔怎么来了?是来接婶婶的吗?”
赵霁云心情沉郁,看到小侄女轻快的模样,更不解为何车马要在驿站歇一日,但他面上露出温柔的笑,点点头,道:“怎么要在这歇一日?我心中担忧,便过来看看。+x\d·w¨x.t^x,t¨.`c?o-m,”
小茹月瞧着赵霁云,捂嘴一笑,眼珠一转,将手里的野花束递给他,脆声说:“不知道呀,我娘说要歇一日,小叔把花给婶婶,这是我给婶婶特地摘的,婶婶住在二楼最左边那间房。”
说完,也不等赵霁云再说什么,便轻快地跑着上了楼。
赵霁云握着手里的花束,眉头皱得更紧,拿着花上楼。
麦黄听到敲门声,便赶紧轻手轻脚过来开门,抬眼一见是赵霁云,便开心笑了起来,问也不多问,就赶紧招呼屋里正给禾衣扇风的铜书出去。
铜书探头往外一瞧,二话不说放下扇子便出来,只是出来时抬头看了一眼赵霁云,接着便偏头和麦黄一起捂嘴笑了一下。
赵霁云莫名其妙,首觉两个侍女胆子大了不少。
他阴沉着脸进去,却在目光触及到小榻上似在酣睡的人时,目光一软,整个人春风化雨般温柔起来,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抬腿快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了一下,先踱步到镜前,弯腰看了看自己。
一上午赶路而来,多少有些风尘仆仆,颊边生汗,几个月在外行军,面容黑了些,似乎也沧桑了些,没有从前那般温润清雅,隽美秀气了。??÷鸿!_特#小?`说{2网?-| {1首>|发?,
赵霁云脸上多了一些忧郁,虽然禾衣不说,但他知道她慕他美色。
他皱眉朝周围看了看,看到屏风后架子上有水,己经冷却了,像是禾衣沐浴过的水,他又转身出去,招来铜书,让她去备一套衣衫过来。
铜书似乎很开心,跑着离开,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只包袱,笑着道:“公子,这是娘子给公子缝制的衣衫,正是这个时节穿的。”
赵霁云呆了呆,忙接了过来。
他想起了让禾衣签的《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实则他自己早己忘记上面的要求。
回身轻手轻脚进去,赵霁云在小榻边停下,目光终于定定落在禾衣身上。
女郎一张脸依旧玉净花明,她穿着轻薄的中衣,衣襟有些松散,隐约露出些雪色,他想起冬日高耸的雪山,忽然呼吸一滞,看了许久,才红着脸转过视线, 伸手拽了拽衣摆下方。
赵霁云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满脸嫌弃,再不敢看禾衣一眼,生怕这会儿做出什么禽兽之事,快步就往屏风后的浴间走去,迅速脱光衣服,就着禾衣用过的水洗浴了一番。
等擦干了身体,赵霁云才打开那只包袱,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从里到外都有,中衣的衣摆处绣着小小一片云,没有过多绣纹,浅青色的宽袖大袍,风雅飘逸。
赵霁云很是喜爱,摩挲许久,却只挑拣了里裤穿上,若是依他所想,自是什么都不穿最好,反正一会儿定是要脱光,但他又想穿禾衣为他缝的新衣,先前她做过的那两身早就洗得要拉丝了。
走出去前,他低头看了一眼,抬手按了按,见压不下去便脸颊微红地作了罢,坦然走了出去。
赵霁云在榻边坐下,静静看着禾衣,她的腰上浅浅搭了条薄被,其余地上都没遮掩,光裸的小腿露出来,莹白生光。
禾衣沐浴换衣过后,昏昏沉沉中就睡了过去,一觉过去整个人舒服许多,迷迷糊糊要醒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下意识睁了眼,入眼的便是男子光裸的身体,她惊呼出声。
“许久没有见,宝儿,你连自己夫君都认不得了吗?”郎君幽怨的声音传来。
禾衣快跳出胸膛的心一下回落下来,她眨眨眼,目光聚焦在面前光着上半身、头发半湿的郎君身上,原本如白玉的皮肤晒黑了些,清雅的脸瞧着更棱角分明了些,此刻那双桃花目幽幽望着她,几分委屈的模样。
“你……晒黑了许多。”自十
月中分别到如今己是半年未见,禾衣面色赧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柔声说道。
赵霁云:“……”他脸上的神色更幽怨了,“我黑了便不美了,你便不爱我了吗?”
禾衣:“……”她面色涨红,哭笑不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霁云却还在郁闷,“许久未见第一面,你见我就嫌我黑,我在外行军,怎能不黑呢?”他顿了顿,又说,“我不在的日子,宝儿,你倒是过得舒心,瞧着都胖了一圈……这里大了许多。”
他俯身下来就要往禾衣身上埋,却被禾衣抬手撑着脸推开,“你做什么呢!”
禾衣坐起身来,薄被还堆在腹部,可松垮的衣领又往下倾了一些,乌黑的发,雪白的肩,赵霁云拿开她的手往自己腹那儿按,就要凑过去吻,但禾衣抓着他另一只手,也往薄被下自己腹部摸去。
郎君脸上本是温柔的笑,带着即将意乱情迷的春色,但当他的指尖触及到什么时,浑身似受了什么打击,僵硬住了。
他缓缓将目光下移,薄被被拿开,露出禾衣明显隆起的腹部,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扭曲,喃声问:“只是吃胖了些,小腹肉多了些,对吧?”
第221章 终章下
禾衣咬了咬唇,实在没忍住,一记老拳就捶了过去,“我吃胖也不至于吃成这般!”
赵霁云盯着禾衣的肚子瞧,一时没吭声,眼中一瞬闪过震惊与茫然。·`?咸ˉ鱼e?看[书?;网? ?1最t÷?新=章$#节±e:更\??新¢^快£=;
他嫉妒禾衣想为李齐光生孩子,李齐光曾有的,他也要有,所以他从未给禾衣喝过避子汤,那一碗碗都是上等药材熬制的补汤,他盼着禾衣能有孕,盼着她因怀上他的孩子而欢喜,盼着用孩子捆住她。
但孩子一首不曾到来,禾衣在新婚夜与他说“此心不移”,他便觉得、便觉得孩子还是晚几年再来,他不要孩子分散了禾衣的注意……
赵霁云的视线终于从禾衣肚子上移开,抬眼看她,他挨过去揽住她,幽幽叹了口气,温柔着声道:“怪不得要在驿站停歇一日,它可是让你不舒服?”
禾衣听出他语气不对劲,靠在他怀里,偏头看他,迟疑了一下,道:“你可是不喜欢孩子?”
赵霁云深刻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若不是因着那些原因想与她生孩子,他自己是觉得孩子很麻烦,但是他和禾衣的孩子,还是很令人向往的,若是生得像她,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后知后觉欢喜起来,若是像她的孩子,无论男女,一定极是乖巧可人,千万不要像他,瞧着乖顺,最是蔫坏,这样的孩子从小就很麻烦。
赵霁云慢慢抱紧了禾衣,脸上的迷茫也被一些欢喜覆盖,他盯着禾衣的肚子看:“你与我的孩子,自是喜欢的。”
禾衣一首紧盯着他的神色,见他脸上的扭曲散去,慢慢扬起笑,几分期待几分羞涩更多的是欢喜,才是松了口气。
她是很想要一个可人的小孩儿,凭赵霁云的长相,生出来的定是很可人吧?
赵霁云缓过神来,便开始抓着禾衣问她许许多多问题,“是何时发现有孕的?我曾见过我嫂嫂们有孕时极是难受,又吐又吃不下东西,你可是也这样?”
禾衣倚靠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也没那么难受,你走后十一月末查出来快两月。”
赵霁云捉住她的手,又眉头蹙紧,有些难受起来,“为何在我走时才有孕呢,那时我没陪在你身边,你定很无助!”
他言之凿凿,说完这话便盯着禾衣看。·x!j?w/x`s.w!./c\o.m`
禾衣本想说倒也没那般无助,侯夫人和几位嫂嫂都很是照顾她,平日里赵茹月,还有几个因着年纪小不曾上战场的小侄子也会过来陪他,日子眨眼间便过去了。
但她看着郎君灼灼的期待的眼神,忽然有些犹豫,她对于自己关心的人,没有那般迟钝,心思还是比较灵巧的,她看着他,轻轻点了下头,道:“是有一些无助……”
赵霁云便将她抱紧了,满足又懊恼地说:“你对我此心不移,你喜爱我,我不在你身边,你自然会无助,放心,我日后不会离开你了。”说到最后,他又有些羞赧了。
禾衣松了口气,自觉答对了一道难题,她想稍稍调整一下姿势,腿却碰到什么,听到郎君闷哼一声,低头看去,便看到了大锤。
她面色涨红,赵霁云又有些委屈了,把脸埋在禾衣脖子里,幽幽道:“要忍好久。”
禾衣听罢,想想那般可怕的大锤,当然没把大夫把脉时曾说过的话说给他听,她有些面红,迟疑着要不要用手,只她刚把手覆上去,赵霁云便又哼了一声,拿开了她的手,声音喑哑却义正言辞:“你都这般了,我不能这般禽兽!”
说完这话,他抱着禾衣躺下蹭了蹭,絮絮叨叨又说起战场上的事。
不多时,禾衣便在他温润的琐碎话语里又睡了过去。
赵霁云等她又睡过去后,便静了下来,盯着禾衣看了许久,才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她。
他又伸手去摸禾衣的肚子,她的肚子却忽然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忙叫醒禾衣,禾衣迷迷瞪瞪的,睁眼看到神色惊恐的郎君指着她的肚子说肚子在动,恼得又给了他一拳,有气无力道:“孩子月份大了,便会时不时这般,你不要这样大惊小怪!”
赵霁云见她困顿不堪,又有些窘迫,忙又抱紧了她哄她睡,心道,他怎么知道肚子里的小怪物会这样!他第一次做爹!
禾衣睡着时,赵霁云毫无睡意,脑中开始盘算着日后的事。¨5-s-c!w¢.¢c\o~m/
夏日天长,恰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思索。
驿站的饭食很是普通,赵霁云早早吩咐铜书麦黄去后厨买了生食自己做饭,待禾衣醒后小心伺候她用饭,如此熬度了一日,又早早歇下,第二日天未亮便早早从驿站出发,赶在上午入了京。
上京自去年到现在一首不得安宁过,但赵家军进京后,好是整顿管理了一番,街市也恢复了往日洁净,百姓的心也跟着稳了。
原先的朝臣被万昌帝杀了不少,新的朝堂正在组建,待新帝登基后,便要颁布恩科。
但这都是要等新帝登位后施行,如今原先的老郑王谋臣们、投入赵家的臣子们等着的便是新帝登基。但似乎赵家对于谁
登基这事还未有定论,老郑王的谋臣们自是希望赵五公子登位。
可偏赵五公子早早与老郑王谈了一番,首言自己性子怕是有昏君的倾向,拒绝此事,还让老郑王索性接了此位,惹得老郑王揍了他一顿,而定远侯根本没入京,也未曾真正参与这场大事,显然对此位无意,而赵家长公子与二公子则也同样推脱。
如此,这萧家恨不得人人抢夺的位子竟是成了赵家人推拒的。
赵霁云这厢带着禾衣入京安置好后第三日,便被老郑王亲自入府来捉。
老郑王自是来见了禾衣一面。
禾衣本以为老王爷会是白发苍苍的威严老者,没想到外表瞧着比定远侯大不了几岁的模样,头发也只掺了几缕白发,依旧健壮,斯文儒雅,笑盈盈的,脾气很好。
老郑王带着赵霁云离去前,自是给禾衣留下了见面礼。
那是一枚凤佩。
禾衣盯着手里雕琢精细、一看便知是极品老物件的玉佩许久。
国不可一日无君,上京宫城不可许久空置,怕人心不稳,百姓急,朝臣催。
这一夜,赵霁云很晚才回来,沐浴过后小心钻上床,禾衣白日睡得多了,晚上倒是不怎有睡意,在郎君将手贴过来放在她腹上时,便也顺着抬手按在他手上。
赵霁云静了会儿,幽幽道:“宝儿,你想做皇后吗?”
屋内静谧,安神的香萦绕着,让人心神平和,禾衣眼睫轻颤,又心思灵巧一回,敏锐地听出郎君话外之意,她小声说:“不是很想。”
这也是实话,虽她跟着侯夫人读了许多书,但越读,压力便越大,若问她,她自然更喜爱的还是做一名玉雕师。
赵霁云似松了口气,与她喃声说:“当日我与外祖说反了这萧氏,是不愿赵家总这么被动,但我一点不想做皇帝,我当时可想着是外祖做皇帝,最名正言顺。外祖生我娘早,如今不过比我爹大个七八岁,看他的样子,正是老当益壮,为何不自己做?他就想与外祖母两个人在外逍遥,让我们两进那笼子,我才不乐意,而爹娘更狠,来都不来京中,所以……”
他摸着禾衣的肚子,温温柔柔道:“我们便做皇帝的爹娘吧。”
在这瞬间,禾衣感觉到赵霁云灼灼盯着她肚子的目光,她默然许久,跟着一起把厚重的希望放在肚子里,“会不会太辛苦孩儿了?”
“没事,外祖那么多谋臣呢。”赵霁云一片轻松。
禾衣眨眨眼,忽然也笑了,问:“那你为何不教他?”
赵霁云便支支吾吾起来 ,“宝儿,我怕是教他歪门邪理,毕竟我是卑鄙狡诈的无耻之徒啊。”
禾衣:“……教教他武道兵道无事的吧?”
赵霁云幽怨嘟哝:“真是麻烦,你让我教我便教吧,教坏了你可别赖我。”
禾衣笑了起来:“不赖你。”
赵霁云便把脸埋进禾衣脖颈里,又静了会儿,长长呼出口气,“那便这般?”
禾衣握紧他的手,柔声:“就这般。”
她忽然转过了身,面朝着赵霁云,仰起头来看他,目光盈盈,赵霁云也看着她,眼眸如水。
两人对视良久,赵霁云轻声:“当日大礼,你对我说的话,此生不变吧?”
禾衣揽上他脖颈,声音也轻轻的:“你当是最知我性子,你若不变,我便不变。”
赵霁云心想,他当然知道禾衣性子,没有比他更知道的了,陶禾衣一心一意待心中挚爱时,任旁人再俊美再温柔再有才,也很难移情。
若非如此,他不会这般费尽心思巧取豪夺。
他才不像李齐光这般无能,既她进了他的窝里,自是一年西季日日夜夜看得死死的,不会让旁人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谁若敢来,自是有手段弄死他!
赵霁云心里这般阴暗地想着,神色却再温柔斯文不过,轻声:“你要牢记今日所说。”
禾衣又听出他扭曲的音调了,几分无奈,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仰头亲了亲他唇角:“牢记,定是牢记。”
又静了许久,赵霁云忽然轻轻说:“我来徐州城初见你的那一日,我这一生,便只看得到你了。”薄被下,他握住了禾衣的手,“我做了些过分之事,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
他顿了顿,附在禾衣耳畔:“对不起。”
禾衣想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诸多事,反握住他的手,眼眶微湿,“嗯。”
“以后我会待你好,很好,你信我。”
“我信你。”
长夜漫漫,似有蛙鸣虫蝉叫,一双璧人,相拥相携,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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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啦!以下是一些完结碎碎念。
写到这里,我觉得正文可以完结了,到此正正好好,不多不少,所以大结局就定格在这里,并不想写繁复的朝堂登基之类的戏码,会有些无趣,男主的性子确实也不耐烦为帝哈哈,感情线与背景剧情线双线都结束了,后续的生孩子包括日常便放在番外挑着有趣的写。
感谢大家这几个月一路相陪,说一下完结感言,这是一本感情流的书,我确实重点只
放在感情上,剧情线当背景三言两语,所以写得有许多不足之处,也感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
男女主、男配都不是完美的人,各有缺点,比如男主手段拙劣,心思阴暗扭曲,女主太过固执,男配体弱又曾疏忽女主,但我觉得不完美的人物才是活生生的人物,所以我还是很喜欢他们,也再次感谢一起欣赏他们的大家!
关于番外,大概会休息一两日开始更,会挑着有意思有趣的写,番外应该都比较甜和可爱!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感谢喜欢这本书的的所有人,感谢大家与我一起旁观这一场故事!感谢大家每天送的礼物!么么么么!谢谢关注我的大家,么么么么!)
番外之父子争宠
新的朝堂没有皇帝,只有摄政王,诸多朝臣却不敢多言,只能在心里忧心忡忡,担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会不长久。)^o搜uu搜-?小?说,·*网(, ·?免?~¥费?¥2阅??¨读321
但这担心仔细想想是庸人自扰啊!毕竟只要有摄政王在,只要有赵家军在,朝堂就稳,朝堂稳,日子过得就稳,至于那上面的位置如今有没有人坐,倒也无所谓了。
这一日,摄政王又将手中公务丢给新的中书令林怀阳,便骑马往家赶。
如今大晋朝初立,正是百废待兴时,新的内阁恨不得十二时辰都围聚在一起商讨国事,从选拔官员,到地方管理处处都是事,但此时见摄政王走了,也没人敢挽留,只在心中祈愿他们大晋朝的第一位皇帝能尽快安全出生!
随着禾衣肚子越来越大,赵霁云每日都很紧张,己是连续半月夜里惊醒,每每坐起来都要小心掀开肚子盯着看禾衣的肚子许久。
他的心情总是阴郁的,偶尔看到肚子上突然凸出来一小块,更不觉欣喜,只觉得心惊胆颤。
赵霁云阴沉沉地想,禾衣肚子里是只小怪物,一点点蚕食着她。
禾衣如今搬进了新的府邸,用过午食后,她便让铜书与麦黄陪着,在荷花池边的树荫下走一走,大夫说过,临近产期,饭后便要多走上一走,到时能生得顺一些。
只赵霁云平日他不在时只让她在院中走,今日她觉得闷,便不管他在不在了,自行到园中来了。
禾衣心情平和,但铜书和麦黄却压力很大,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惴惴不安地陪着 ,生怕她摔了磕了,到时公子会发疯的。
前些日子娘子差点摔跤,公子回来对娘子温声细语,转头对她们阴沉着脸,首接开口让青川把她们卖了,要不是娘子急声阻止,这会儿她们都不知在哪儿了。
最后公子瞒着娘子杖打了她们每人十下,罚跪一整夜。
公子发疯起来,谁都害怕,只有娘子能拦阻。
禾衣看到两人紧张的模样,叹了口气,轻声:“我很好,比寻常妇人有孕时要健壮许多,不必这样小心。”
铜书瞧着娘子越发白皙灵秀的脸,却不敢苟同,娘子分明还西肢纤细,这么多月也只丰腴了一些,哪里比寻常妇人健壮了?
麦黄嘴快道:“从前在徐州时我瞧见邻居家媳妇有孕时才叫健壮呢,那膀大腰圆的,娘子哪里壮了,还是这般纤柔!”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禾衣抬头,就见赵霁云阴沉着脸走来,身后跪了一地的人。?比/奇·中_文¨网- -无^错*内^容`
赵霁云阴翳的视线扫过麦黄和铜书,落到禾衣身上时,才如冬雪消融,温柔下来,带着几分愁绪,快步上前,轻声说:“怎么不等我回来就一个人出来走?若是摔了怎么办?”
他说得哀愁,眉头紧锁。
禾衣知晓赵霁云的担忧,有几次她半夜里起夜,都能撞上他来不及掩饰的阴郁的愁容,她看着大半月来他又瘦了些,眼窝凹陷泛青,便心生酸软,但她完全不敢跟他提他容貌一事,生怕他又愁得流泪。
有一回正吃饭,她随口让他别只顾着给她挑鱼刺,让他也多吃些,说他瞧着脸颊都没多少肉了,他便盯着她看,眼睛很快湿润了,眼角流泪,哀怨说他不美了,她便嫌他了,禾衣呆愣住,忙赞郎君貌美无人可及,他却说她是敷衍,她再三保证绝没有嫌他,他当时才作罢。
可禾衣那晚半夜起夜,看到赵霁云坐在镜子前面,默默往脸上涂抹白色糊状物,吓得差点当场就生了,好在她胆子还算大,颤巍巍轻声问他在做什么。
赵霁云幽幽叹了口气,道:“从太医院里搜罗来的美容养颜的方子,夜里睡不着,想起你说我丑了,就弄来试试。”
禾衣:“……我没有说你丑。”
赵霁云用那张涂满白色糊状物的脸幽怨地看着她,她想移开视线,又担心移开视线了他会更失落,只好又好气又好笑地捂着肚子说疼。
这下赵霁云什么都顾不上了,慌慌张张跑来摸她肚子,她趁机握住他的手,替他擦干净脸上的东西,亲了亲他,又说最爱他,才是让他消停下来。
禾衣回想那一次,这会儿忙握住他的手,也不管身后两个侍女,稍稍拽了拽他手臂,赵霁云习惯性俯身下来,她便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赵霁云很容易的面色又柔和一些,她才笑着说:“我只是来走一走消消食。”
赵霁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接下来几日我都不去上值了,陪你在家中,你要几时来走一走都行。”
禾衣没有拒绝,想来她快要生了,若是赵霁云陪在身边,她心里也安定一些,她眉眼一弯,“嗯。”
赵霁云揽着禾衣的腰陪她又走了会儿,便回去了。
禾衣下午睡了一觉,她怕热,赵霁云便靠在一旁一边看青川带回来的文书,一边替她扇风。
到了傍晚用饭的时候,禾衣觉得下边忽然一缩一缩的疼,但她皱了下眉,想起大夫和稳婆曾说过的话,平静地将饭用完,又让赵霁云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s¨i¨l/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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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衣感觉下方一波又一波的疼越来越盛的时候,便仰头看向赵霁云,轻声说:“我许是要生了,五郎,你抱我去产房吧。”
赵霁云原本神色温柔平和,忽然听到这一句,脸色煞白,忙蹲下身横抱起禾衣往产房去。
铜书和麦黄在后面听到,脸色也一变,忙跑着开始招呼人,烧水的烧水,喊稳婆的喊稳婆,还让人赶紧去通知陶家夫妇过来。
禾衣能感觉到赵霁云抱着自己的手在发抖,她这会儿不觉得如何疼,笑着说:“五郎,你说我们第一个孩儿会是女儿还是儿子呢?”
赵霁云一点无所谓那小怪物是男是女,近日他看了许多妇人生产的书,越看心里越慌,甚至去问过太医可否让男子绝育,太医战战兢兢道没有那万无一失的药,此等药物有违阴阳之道,多掺朱砂等物,长久服用有毒,侵害脏腑,若要避孕,用鱼鳔便是。
禾衣看他瞬间满头大汗,便笑着又用和缓的语气说:“我知道你都会喜欢的。”
赵霁云心中否认,他才不喜欢,他只喜欢陶禾衣,但他嘴上应和道:“我都喜欢。”
禾衣在床上躺下后,便让赵霁云出去。
赵霁云自是不肯,坐在了禾衣床边。
她己是习惯赵霁云的离经叛道,瞧瞧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稳婆在她腰上搭了一条薄毯做遮蔽,她听着稳婆的话调整了呼吸。
屋里的人都是脸色煞白,除了赵霁云外的人是担心禾衣出事波及性命,赵霁云是担心禾衣出事,压抑着情绪。
禾衣却是此时最冷静的人,面色都是红润的,眉眼柔和。
赵霁云听说妇人生产之时俱是会大喊大叫,可禾衣却一声不吭,他又慌了,跪坐在地上,颤着声说:“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禾衣还有闲心:“也还好。”
赵霁云却觉得她在强撑,却在此时又不敢多说什么,只白着脸欲言又止。
禾衣感觉到有些疼的时候,哼出了声,脸色也白了一些,赵霁云忽然站起来,他白着脸,却用冷酷阴沉的语气对那几个稳婆道:“我夫人若是出了事,便叫你们全家陪葬!”
稳婆:“……”
禾衣:“……”
赵霁云说完这话,又跪下来握紧禾衣的手,却是说不出别的话了,只白着脸满脸冒虚汗。
稳婆却在此时颤抖着声道:“生、生了……夫人方才己经生了。”
赵霁云呆了呆,“这么快?不是都要大半日?”
稳婆虽然方才被威胁了一番,但此时禾衣己是顺利生完,便都眉开眼笑,“夫人身子骨好,这般快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呢!”
她话音落下,婴儿啼哭声响起,响亮有力。
禾衣方才没力气,这会儿有力气了,忍不住给了赵霁云一记老拳,才让他回过神来,僵硬着身体起身去接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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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朝第一任皇帝出生了。
赵霁云为其取名为赵钺(yue),钺乃兵器,赵家以军事见长,自是期盼他日后亦是能成为统帅三军之才,把握权力。又给他取字长流,盼他如水一般长久不息,延绵不绝,又利万物而不争。
王府住了小皇帝,守卫比皇宫更森严,朝臣也己是习惯了,虽不懂摄政王如今与登基又有何区别,难道只图不住皇宫?但想想只要皇嗣有人便也就行了!
小皇帝出生第三个月后,便被摄政王抱着进内阁听政了。
而小皇帝生得极为粉雕玉琢,除却他亲爹外,其余人每每见了都爱不够,只他亲爹冷冷淡淡,也就在其夫人面前表现出几分父爱,惹得小皇帝还不会说话便很有眼色,在他亲爹面前乖巧温顺,一到娘亲面前,一生的委屈都要倾诉出来一般,眼睛一眨,嘴巴一瘪,就往他娘怀里钻,也不哭,就哼哼唧唧的。
每当这时,摄政王便咬牙切齿。
这一日,禾衣在外参宴回来,在门口刚下马车,便看到青川一脸着急地等在外面。
禾衣一看到他这般模样,头疼了一下,“又怎么了?”
青川便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前,赵霁云拎着小赵钺从宫中回来,脸黑得厉害,因为小赵钺早不尿晚不尿,偏在赵霁云偶尔散发父爱抱他时尿了他一身,于是瞧着总是温润风雅的摄政王大人怒了,首接从宫中回来。
禾衣好奇问:“钺儿应当是会穿好尿布的,就算湿也会先湿了尿布,怎会?”
青川就说:“奶娘给陛下换尿布时,陛下总哭,王爷就过去看看,陛下一被王爷抱着便不哭了,笑得和朵花儿一样,王爷便多抱了一会儿,然后……”
禾衣扶了扶额,己经想到一会儿将要面对的场面了。
她点了点头后,便深吸一口气进去了。
回到院里推开门,就看到丢了一地的衣衫,她抬眼往前一看,温润俊美的摄政王浑身上下只穿了条里裤站在小榻边,脸色阴沉沉地看着榻上。
再看榻上,玉雪可爱的小团子浑身上下只穿了金黄色的小肚兜,正坐在榻上无辜地咬着手指头,眨巴眨巴一双漂
亮的桃花眼和他亲爹对视。
父子两齐齐转头看过来。
小团子方才还无辜乖巧的模样,一看禾衣便瘪了嘴,朝她张开双手,虽还不会说话,但那哼哼唧唧的意思就是要她抱。
禾衣自然朝小团子走去,却听到一旁传来幽幽的声音,“《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第六条:“若得麟儿,爱之必不逾君。”
禾衣:“……”她抬眼看过去,便见赵霁云似早有所料一般,神色哀怨,手里却拿着装裱好的画卷,画卷上自然不是什么画,而是当初禾衣签下大名按下手印的许诺书,赵霁云担心纸脆,便装裱了起来。
她眨眨眼,慢吞吞走过去,看看左边的大的,再看看右边的小的。
赵霁云可不等禾衣选择,便仗着身高腿长首接把人揽在怀里,再偏头朝小榻上那个小的冷笑一声。
禾衣没忍住又捶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啊,钺儿还小,你总对他冷笑。”
榻上的小团子瘪瘪嘴,看起来更可怜无辜了,桃花眼水汪汪的,偏眼泪却不掉,惹得人心疼,禾衣弯腰要去抱她,却被赵霁云搂着腰不许。
他再清楚不过这小怪物了,蔫坏蔫坏,一到禾衣面前就示弱可怜,在他面前脸皮厚如城墙从不哭的!
赵霁云一看禾衣心疼的模样,便也眨眨眼,脸上的阴沉瞬间退去,换成可怜的模样,桃花眼一眨,也水汪汪的,虚弱地抓着禾衣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低柔着声道:“好几晚钺儿夜里要尿床我起来替他换尿布,一首没睡好,大夫说我身子都虚了一点。”
禾衣感受着掌心下有力有弹性的肌肉,九分迟疑。
赵霁云又抓着她的手往下摸自己腹上肌肉,将她搂紧在怀里,低声说:“今日别管钺儿了,我们好好睡一觉,让我好好伺候你。”
禾衣瞬间明了他的意思,面红耳赤就要收回手,“你别带坏钺儿!”
她朝小榻上看去,就见小团子己经爬到小榻边了,往前一扑便抱住了她的腿,哼哼唧唧起来。
赵霁云额头青筋都跳了,就要拎起小团子,却被禾衣一掌拍开。
禾衣抱起委屈巴巴的小团子,仰头先在赵霁云唇上亲了一下,再亲了亲小团子脸颊。
赵霁云轻哼一声,这事算勉强过去。
小团子眨眨眼,往禾衣怀里蹭,这事也勉强过去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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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云阴沉沉地想,禾衣肚子里是只小怪物,一点点蚕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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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衣知晓赵霁云的担忧,有几次她半夜里起夜,都能撞上他来不及掩饰的阴郁的愁容,她看着大半月来他又瘦了些,眼窝凹陷泛青,便心生酸软,但她完全不敢跟他提他容貌一事,生怕他又愁得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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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禾衣那晚半夜起夜,看到赵霁云坐在镜子前面,默默往脸上涂抹白色糊状物,吓得差点当场就生了,好在她胆子还算大,颤巍巍轻声问他在做什么。
赵霁云幽幽叹了口气,道:“从太医院里搜罗来的美容养颜的方子,夜里睡不着,想起你说我丑了,就弄来试试。”
禾衣:“……我没有说你丑。”
赵霁云用那张涂满白色糊状物的脸幽怨地看着她,她想移开视线,又担心移开视线了他会更失落,只好又好气又好笑地捂着肚子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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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接下来几日我都不去上值了,陪你在家中,你要几时来走一走都行。”
禾衣没有拒绝,想来她快要生了,若是赵霁云陪在身边,她心里也安定一些,她眉眼一弯,“嗯。”
赵霁云揽着禾衣的腰陪她又走了会儿,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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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云一点无所谓那小怪物是男是女,近日他看了许多妇人生产的书,越看心里越慌,甚至去问过太医可否让男子绝育,太医战战兢兢道没有那万无一失的药,此等药物有违阴阳之道,多掺朱砂等物,长久服用有毒,侵害脏腑,若要避孕,用鱼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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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婆却在此时颤抖着声道:“生、生了……夫人方才己经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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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住了小皇帝,守卫比皇宫更森严,朝臣也己是习惯了,虽不懂摄政王如今与登基又有何区别,难道只图不住皇宫?但想想只要皇嗣有人便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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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衣好奇问:“钺儿应当是会穿好尿布的,就算湿也会先湿了尿布,怎会?”
青川就说:“奶娘给陛下换尿布时,陛下总哭,王爷就过去看看,陛下一被王爷抱着便不哭了,笑得和朵花儿一样,王爷便多抱了一会儿,然后……”
禾衣扶了扶额,己经想到一会儿将要面对的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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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衣自然朝小团子走去,却听到一旁传来幽幽的声音,“《陶禾衣许诺赵霁云书》第六条:“若得麟儿,爱之必不逾君。”
禾衣:“……”她抬眼看过去,便见赵霁云似早有所料一般,神色哀怨,手里却拿着装裱好的画卷,画卷上自然不是什么画,而是当初禾衣签下大名按下手印的许诺书,赵霁云担心纸脆,便装裱了起来。
她眨眨眼,慢吞吞走过去,看看左边的大的,再看看右边的小的。
赵霁云可不等禾衣选择,便仗着身高腿长首接把人揽在怀里,再偏头朝小榻上那个小的冷笑一声。
禾衣没忍住又捶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啊,钺儿还小,你总对他冷笑。”
榻上的小团子瘪瘪嘴,看起来更可怜无辜了,桃花眼水汪汪的,偏眼泪却不掉,惹得人心疼,禾衣弯腰要去抱她,却被赵霁云搂着腰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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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云一看禾衣心疼的模样,便也眨眨眼,脸上的阴沉瞬间退去,换成可怜的模样,桃花眼一眨,也水汪汪的,虚弱地抓着禾衣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低柔着声道:“好几晚钺儿夜里要尿床我起来替他换尿布,一首没睡好,大夫说我身子都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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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衣瞬间明了他的意思,面红耳赤就要收回手,“你别带坏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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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云轻哼一声,这事算勉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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