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劫》 第1章 —第一章.傀儡皇帝的暗棋— 金銮殿上,争执不休。 "北狄连破三城,边关告急!若不速派大将前往镇压,只怕战火将蔓延至中原!"兵部尚书杨肃声音洪亮,在殿内回荡,他粗糙的手指重重戳在军事地图上,将羊皮纸戳出一个凹陷。 "杨大人此言差矣。"太后的弟弟,丞相苏瑞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他身着绛紫色官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油腻的光泽,"北狄不过是小股流寇作乱,何须大惊小怪?依老夫看,派个参将领兵五千足矣。" 龙椅上的年轻帝王殷玦微微瑟缩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龙纹。他今日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腰间束着玉带,衬得腰身纤细得不盈一握。那张精致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微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柔弱而无害。 "五千?苏丞相莫不是说笑!"镇北将军赵鸿猛地踏前一步,铠甲发出铿锵之声,"北狄此次集结十万大军,分明是要撕毁和约!我军边关守将已经殉国三人!" 殷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声吓得一颤,手中把玩的玉串珠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慌忙弯腰去捡,宽大的袖口扫过御案,将几份奏折带落在地。 "陛、陛下恕罪!"小太监福安急忙跪地收拾。 珠帘后传来一声轻咳,太后苏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皇上,依你之见呢?" 殷玦抬起头,目光闪烁地望向珠帘方向,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母后...朕觉得...两位爱卿都言之有理..."他的声音轻软如春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如...不如..." 朝臣们交换着眼神。三年前先帝暴毙,十八岁的太子殷玦继位,朝政大权却落入太后苏氏及其家族手中。这位年轻的帝王平日里唯唯诺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活脱脱一个草包皇帝。 "朕想起来了!"殷玦突然眼睛一亮,像极了孩童想到游戏时的模样,"国师裴执阙闭关已久,或许...或许该请他出山了?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打退北狄!" 殿内霎时一静。 苏瑞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额角青筋跳动:"国师大人闭关修炼已有三年,岂能为这等小事惊动?" "可、可是..."殷玦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裴国师那么厉害...先帝在世时说过,有他在,大周就..." "陛下!"苏瑞提高声音打断,眼中闪过一丝警告。 殷玦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肩膀缩了缩:"当然,这只是朕的愚见,一切听凭太后娘娘和诸位爱卿定夺。" "苏丞相此言差矣。"杨肃突然高声附和,"国师大人十年前曾以一人之力退敌百万,若有他出马,北狄必闻风丧胆!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珠帘一眼,"国师乃先帝钦定辅政大臣,论地位,不在丞相之下。"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争吵不休。太后党坚持派苏家亲信出征,而权臣派则力主请裴执阙出山。殷玦缩在龙椅里,看似被这场面吓到,实则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节奏稳定而规律。 当争论白热化时,珠帘后传来太后冷淡的声音:"既然诸位爱卿争执不下,皇上又有此意,那就请国师出关吧。不过..."她话锋一转,"边关军情紧急,需另派先锋部队即刻启程。苏将军,你可愿担此重任?" 殷玦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寒光,但转瞬即逝。他拍手笑道:"母后英明!这样最好不过了!" 退朝后,殷玦在宫人簇拥下返回寝宫。路过御花园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着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出神。 "陛下?"福安轻声唤道。 "这花开得真好。"殷玦伸手轻抚花瓣,声音轻得只有近处的福安能听见,"可你闻到了吗?根已经烂了。" 福安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点头:"奴才这就命人换了它。" 殷玦收回手,脸上又挂起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容:"不必了,朕喜欢看它垂死挣扎的样子。" 当夜,皇宫深处。 烛火摇曳中,殷玦褪去了白日里那副怯懦模样。他斜倚在软榻上,长发如瀑散落,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指尖轻轻敲击着一封密信,眼中寒光闪烁。 密室四壁摆满了书架,上面整齐陈列着各种典籍和卷宗。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铺在中央的檀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方势力分布。 "陛下,国师真的会答应出山吗?"福安低声问道,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云雾茶。 殷玦接过茶盏,轻啜一口:"他会来的。"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个与白日里全然不同的锐利笑容,"十年前他在冷宫救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皇子时,就注定会有今天。" "可国师毕竟是太后那边..." "不,"殷玦轻笑一声,放下茶盏,从桌上拿起一枚黑玉棋子把玩,"裴执阙从来只忠于大周,不忠于任何人。正因如此,他才是我最好的棋子。" 福安犹豫道:"但国师修为深不可测,若他看穿陛下的计划..." "那才有趣,不是吗?"殷玦将棋子重重按在地图上的北狄位置,"太后想让我当傀儡,权臣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观星台,"他们都不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夜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一丝若有若无的蜜酿鸠酒气息在室内弥漫开来——甜美醉人中暗藏致命毒性,一如它的主人。 与此同时,观星台上。 一袭白衣的裴执阙立于星空之下,忽然心有所感。他睁开眼,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望向皇宫方向。夜风拂动他如霜的长发和素白长袍,仿佛要将他融入这苍茫夜色。 "十年了..."他低声呢喃,眼前浮现出那个在冷宫雪地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单薄的衣衫,冻得发紫的嘴唇,却有着令人心惊的倔强眼神。 他转身走向尘封已久的剑匣,指尖轻抚过上面的灰尘。剑匣感应到主人的触碰,发出微微嗡鸣。 "陛下,"裴执阙轻叹一声,声音消散在风中,"终于要出手了吗?" 他抬手解开剑匣上的封印,一道寒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陈旧伤疤。观星台四周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警示声。 十里外的皇宫中,殷玦似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观星台方向。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了。" 第2章 —第二章.蜜酿鸠酒的试探— 晨露未晞,御花园中弥漫着湿润的花香。殷玦披着一件浅金色龙纹外袍,内衬月白色锦缎长衫,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玉带,整个人像是融入了晨光之中。他蹲在一丛牡丹前,手指轻轻拨弄着花瓣,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陛下,国师大人已经入宫,正在紫宸殿等候。"福安小步跑来,低声禀报。 殷玦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失望:"啊呀,朕正在看这朵花儿呢,它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蔫了?"他眨了眨眼,长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让国师大人等等吧,朕要再赏会儿花。" 福安会意,躬身退下。殷玦继续摆弄着花草,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知道裴执阙不会老老实实在紫宸殿等候——那位国师从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果然,不到一刻钟,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殷玦假装没有察觉,反而更加专注地观察着一株海棠,甚至俯下身去轻嗅花香。这个动作使得他的后颈完全暴露在来人的视线下——那里光滑白皙,没有任何标记的痕迹,却隐隐散发着Omega信息素的气息。 "臣裴执阙,参见陛下。" 低沉冷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殷玦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直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的肘部,又迅速松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师、师尊!"殷玦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惊喜交加的表情,"你怎么到御花园来了?朕不是让你在紫宸殿等着吗?"他的声音轻快中带着一丝嗔怪,活像个任性的少年天子。 裴执阙一袭素白长袍,银线绣制的星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比殷玦高出半个头,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内敛沉稳。柔顺的墨发从肩头倾泻,眸子微微阖下,看上去非常不近人情,为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臣听闻陛下喜爱花草,特来御花园寻访。"裴执阙微微躬身,声音不卑不亢,"北境军情紧急,不敢耽搁。" 殷玦注意到,尽管裴执阙表现恭敬,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睛却始终直视着自己,没有丝毫闪避。这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眼神——里面既没有畏惧,也没有谄媚,只有平静如水的观察。 "师尊为什么说得那么疏离,你真是忠心为国。"殷玦甜甜一笑,故意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缩短到不足一尺。他仰起脸,眼中盛满崇拜的光芒,"朕最近就听说了师尊的英勇事迹,一人一剑退敌百万,真是太厉害了!" 一阵微风拂过,殷玦宽大的袖口随风摆动,若有若无的蜜酿鸠酒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初闻甜美醉人,细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这是顶级Omega信息素的味道,足以让任何Alpha心神动摇。 裴执阙的鼻翼微微翕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他不仅没有像殷玦预期的那样表现出Alpha本能的躁动,反而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 "陛下过誉。"裴执阙的声音依然平稳,"不知陛下召臣出关,有何旨意?" 殷玦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趣,他的好师尊竟然对他的信息素毫无反应。要么是定力惊人,要么...他暗自催动体内气息,让信息素中的毒性成分更加明显。 "朕听说北狄人可凶了,杀人不眨眼。"殷玦做出害怕的样子,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朝中大臣们吵来吵去,朕听着头疼。后来朕想啊,要是师尊出马,一定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说话间,殷玦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裴执阙的手背,又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他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声音越来越小:"太后娘娘好像不太高兴...但朕真的觉得只有国师大人能保护大周..." 裴执阙的目光在殷玦后颈处停留了一瞬,那里光滑无痕,却隐隐泛着不正常的淡青色。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臣既受先帝托付,自当效忠大周。"裴执阙的声音依然冷冽,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陛下无需担忧。" 殷玦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天真的光芒:"那师尊答应朕了?太好了!"他雀跃地拍手,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朕这就下旨,将虎符授予师尊,好让你方便率军出征。" 裴执阙微微颔首:"臣领旨。不过..."他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殷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带起的微风,"陛下近日可觉身体不适?" 殷玦心头一跳,脸上却不露分毫:"啊?没有啊,朕吃得好睡得香。"他歪着头,一脸困惑,"师尊为何这么问?" 裴执阙的目光如利剑般穿透殷玦的伪装,声音却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蜜酿鸠酒,甜美醉人,却含剧毒。陛下可知,长期压抑信息素中的毒性,会反噬自身?" 殷玦瞳孔微缩,脸上的天真表情几乎维持不住。三年来,从未有人能一眼看穿他信息素的异常。他迅速调整呼吸,眼中立刻蒙上一层水雾:"师尊说的话,朕听不太懂...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 裴执阙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恭敬地退后一步:"臣失言了。若无其他旨意,臣先行告退,准备出征事宜。" 殷玦点点头,看着裴执阙远去的背影,脸上的天真烂漫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他轻轻抚过刚才裴执阙触碰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凛冽檀香的气息——他那好师尊的信息素,与他本人一样,冷冽中暗藏锋芒。 "那可太坏了……"殷玦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这场游戏,比朕想象的要好玩得多。" 第3章 —第三章.毒酒— 次日早朝,金銮殿上气氛凝重。 裴执阙一身戎装立于殿中,玄铁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腰间佩剑虽未出鞘,却已让人感受到森然寒意。与昨日御花园中的柔和不同,此刻的他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殷玦坐在龙椅上,看似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中的玉串珠,实则暗中观察着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当裴执阙踏入殿中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太后一党的紧张——苏瑞的指节发白,几位苏家党羽不自觉地交换着眼色。 "陛下,国师裴执阙奉召觐见。"福安高声宣道。 殷玦立刻坐直身体,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师尊……不,国师大人来得正好!朕已经拟好旨意,封你为平北大元帅,即日领兵出征,讨伐北狄!" "臣,领旨。"裴执阙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不可!"苏瑞突然出列,高声道,"陛下,国师闭关多年,对如今军情一无所知。且北狄狡诈,臣担心..." "苏爱卿多虑了。"殷玦摆摆手,一脸天真,"国师大人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对吧,国师大人?" 裴执阙抬眼,与殷玦视线相交,两人心照不宣:"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苏瑞还要再言,珠帘后传来太后冷淡的声音:"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国师又有此信心,那便如此吧。不过..."她话锋一转,"苏将军已率先锋部队出发,国师不妨慢行一步,也好熟悉军情。" 殷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太后这是要拖延时间,让苏家抢头功。他正欲开口,却听裴执阙道: "太后娘娘美意,臣心领了。不过兵贵神速,臣已命亲卫先行出发,臣随后便启程。"他不卑不亢地回道,既未直接违抗太后,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殷玦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国师,果然不是任人摆布的主。他连忙打圆场:"好啦好啦,国师大人既然这么着急,那就快去准备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退朝后,殷玦在御书房召见了裴执阙。房门紧闭,只留下福安在门外把守。 "师尊好威风啊。"殷玦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脸上的天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危险的慵懒,"连太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 裴执阙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陛下希望臣给太后面子?" 殷玦轻笑一声,起身为裴执阙斟了一杯酒:"当然不是啦,朕希望国师大人...活着回来。"他将酒杯递过去,指尖轻轻擦过裴执阙的手掌,"毕竟,隔了那么久,还能一眼看穿朕的信息素异常的,师尊还是第一个。" 裴执阙接过酒杯,目光落在琥珀色的液体上,鼻翼微动。殷玦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那酒中掺了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怎么,国师大人不敢喝朕赐的酒?"殷玦歪着头,眼中带着挑衅。 裴执阙抬眼看他,忽然仰头一饮而尽:"谢陛下赐酒。" 殷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容更深:"哇,师尊果然爽快。"他凑近一步,几乎贴在裴执阙胸前,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大的Alpha,"朕很好奇,国师明明知道酒中有毒,为何还要喝?" 裴执阙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omega帝王,檀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些许,与殷玦的蜜酿鸠酒气息交织在一起:"陛下想知道答案,不妨等臣凯旋而归时,亲自来问。" 殷玦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冲击弄得呼吸一滞,连忙后退一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好啊,那朕就等着师尊的好消息。" 出征前夜,皇宫举行了盛大的饯行仪式。殷玦高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殿中觥筹交错的群臣,眼中带着疏离的冷漠。只有当裴执阙上前敬酒时,他的表情才生动起来。 "国师大人,朕再敬你一杯!"殷玦举起酒杯,声音欢快,"祝你旗开得胜!" 裴执阙接过酒杯,两人的手指在杯底短暂相触。殷玦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不由得心头微动。师尊的手掌宽大有力,指腹和虎口处有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粗糙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臣谢陛下。"裴执阙饮尽杯中酒,目光深沉如海。 宴会结束后,殷玦以私谈军情为由,将裴执阙单独留在了御花园的凉亭中。夜风微凉,带着淡淡的花香。宫女们点燃了灯笼,暖黄的光晕映在两人脸上。 "师尊此去,需要多久?"殷玦望着远处的星空,声音不再伪装,恢复了本来的慵懒。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裴执阙站在他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陛下在宫中,务必小心。" 殷玦轻笑一声:"朕有什么好小心的?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他转身看向裴执阙,月光下的脸庞精致得如同瓷偶,"师尊,倒是你,明知酒中有毒还一杯接一杯地喝,就不怕死在战场上?" 裴执阙的目光落在殷玦脸上,声音低沉:"陛下若真要臣死,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毒。" 殷玦瞳孔微缩,随即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裴执阙!"他忽然凑近,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那师尊猜猜,朕为何要给你下毒?" "陛下想控制臣。"裴执阙坦然道,"此毒名为''缠心丝'',不会致命,但若无解药,每逢月圆便会心痛如绞。陛下是想确保臣一定会回来。" 殷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危险的平静:"那师尊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喝?" 裴执阙忽然伸手,轻轻拂去殷玦肩头的一片落花。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如此亲密,让殷玦一时忘了躲闪。 "因为臣也想看看,"裴执阙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陛下究竟想要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交汇,一时无言。殷玦率先移开视线,转身背对裴执阙:"天色已晚,师尊明日还要启程,早些休息吧。" 裴执阙躬身行礼,转身离去。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下:"陛下。" "嗯?"殷玦没有回头。 "冷宫那株梅树,今年开花了吗?" 殷玦的身体猛地僵住。十年前那个雪夜,裴执阙就是在冷宫的梅树下发现了他——一个被遗忘的皇子,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雪地里。 "...早就枯死了。"殷玦最终冷冷回道。 裴执阙没有再说什么,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殷玦独自站在凉亭里,良久,才轻声自语:"骗你的,今年开得特别好……" 第4章 —第四章.长线钓大鱼— 回到寝宫后,殷玦的心腹宫女青黛一边为他更衣,一边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要对国师下毒?他看起来是真心效忠陛下的。" 殷玦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卸去伪装后疲惫的面容:"青黛,你觉得蜜酿鸠酒最可怕的是什么?" 青黛思索片刻:"是它的毒性?" "不,"殷玦轻笑,"是它甜美的表象让人放松警惕,等尝到毒性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转身看向窗外的明月,"裴执阙太危险,他能一眼看穿朕的伪装。这样的人,要么彻底控制,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青黛明白了言下之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陛下为何不直接..."青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殷玦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朕还想看看,他到底能为了''忠君''二字,做到什么地步。"他抚摸着桌上的白玉酒杯,那里还残留着些许酒液,"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照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也照在已经整装待发的裴执阙身上。他站在军营的高处,远眺皇宫方向,手中握着殷玦赐予的帅印,胸口隐隐传来毒药发作的细微刺痛。 "缠心丝..."裴执阙低声念出毒药的名字,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陛下,您未免太小看臣了。" 三个月后,裴执阙大败北狄的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庆。 殷玦坐在御书房的窗前,手中把玩着一份边关密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窗外传来百姓欢呼的声音,宫内侍女们也在窃窃私语,谈论着国师的英勇事迹。 "陛下,国师大人已至城门外,明日一早便可入宫觐见。"福安轻声禀报。 殷玦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朕知道了。传旨,明日设宴庆功,朕要亲自为国师接风洗尘。" 待福安退下,殷玦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摇晃,听着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这是缠心丝的解药——或者说,是暂时缓解毒性的药物。按照时间推算,裴执阙体内的毒应该已经发作过两次了。 "不知道国师大人这三个月,过得如何呢?"殷玦自言自语道,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次日清晨,殷玦难得早起,让青黛为他精心打扮。他选了一件月白色绣金龙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条浅青色玉带,衬得腰身纤细。青黛为他梳发时,发现帝王今日格外在意自己的形象,连发冠的角度都要调整好几次。 "陛下今日气色真好。"青黛小心地试探道。 殷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抚过眼角:"是吗?大概是听说北狄大败,心情愉悦吧。"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国师...可有受伤的消息传来?" 青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听说国师大人左臂受了箭伤,不过已经痊愈了。" 殷玦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多嘴。朕只是随口一问。" 当裴执阙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殷玦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三个月的边关征战让这位国师更加精瘦了些,肤色也深了几分,左臂上隐约可见包扎的痕迹。他穿着一身玄色戎装,腰间佩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内敛沉稳。 "臣裴执阙,参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有力。 殷玦从龙椅上站起,快步走下台阶,亲自扶起裴执阙:"国师快快请起!你为大周立下如此大功,朕心甚慰!"他的声音欢快明亮,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为英雄凯旋而欣喜的年轻帝王。 当他的手触碰到裴执阙的手臂时,一阵微弱的檀香气息钻入鼻腔,让殷玦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他迅速松开手,转身对满朝文武宣布:"今日设宴庆功,诸位爱卿不醉不归!" 宴会上,殷玦频频举杯,脸上很快浮现出醉人的红晕。他命人将裴执阙的席位安排在自己身侧,不时凑过去询问边关战事的细节,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年轻帝王对英雄的仰慕,但只有裴执阙能看清那双眼眸深处隐藏的算计。 "国师大人,再与朕饮一杯!"殷玦举起酒杯,身子微微摇晃,似乎已经不胜酒力。 裴执阙接过酒杯,两人的手指在杯沿短暂相触:"陛下,您喝多了。" 殷玦咯咯笑起来,眼中水光潋滟:"朕高兴嘛!国师大人不知道,这三个月朕有多担心..."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子一歪,竟直接倒在了裴执阙怀中。 大殿上一片哗然。一个Omega帝王,当众倒在Alpha臣子怀中,这是何等的失态!太后脸色阴沉,几位老臣已经皱起了眉头。 裴执阙身体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稳稳扶住殷玦的肩膀:"陛下醉了,臣送陛下回宫。" 殷玦软绵绵地靠在裴执阙胸前,呼吸间喷洒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对方皮肤上:"嗯...国师大人身上...好好闻..."他像只小猫一样在裴执阙颈间蹭了蹭,贪婪地呼吸着那股凛冽的檀香气息。 裴执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肌肉绷紧,却小心控制着力道不弄疼怀中的人:"陛下,请自重。"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是臣子对君王的规劝,但殷玦却听出了其中压抑的暗流。他暗自得意,表面上却更加放肆,伸手环住裴执阙的脖子:"国师大人...送朕回去嘛..." 裴执阙深吸一口气,干脆将殷玦打横抱起,向殿外走去。这个举动再次引起一阵惊呼——国师竟敢如此对待帝王!但此刻的裴执阙面容冷峻,无人敢上前阻拦。 直到离开众人视线,殷玦突然睁开眼:"国师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抱朕。" 裴执阙脚步不停,声音低沉:"陛下装醉倒在臣怀中,又是何意?" 殷玦轻笑,手指玩弄着裴执阙的一缕长发:"朕想看看,国师的定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好。"他凑近裴执阙耳边,轻声道,"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裴执阙的手臂微微收紧,让殷玦更加贴近自己:"陛下玩火。" "那国师大人会烧着吗?"殷玦挑衅地问,同时释放出一缕信息素,蜜酿鸠酒的甜香在两人之间弥漫。 裴执阙的脚步突然停住,将殷玦放在一处假山后的石椅上,双手撑在两侧,将他困在自己与山石之间:"陛下可知,Alpha被挑衅时,会如何反应?" 殷玦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突然加速。裴执阙的气息将他完全包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暗流涌动,危险又迷人。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国师大人...想以下犯上吗?" 两人对视片刻,裴执阙突然退开一步,单膝跪地:"臣失礼了,请陛下责罚。" 殷玦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裴执阙啊裴执阙,你果然有趣。"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起来吧,朕恕你无罪。不过..."他俯身在裴执阙耳边轻声道,"你体内的毒,今晚该发作了。子时,来朕的寝宫拿解药。" 说完,殷玦转身离去,背影挺拔优雅,哪还有半分醉态。裴执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第5章 —第五章.解药— 子时将至,殷玦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丝袍,斜倚在软榻上翻阅奏折。他特意让青黛提前燃了檀香,寝宫内弥漫着与裴执阙信息素相似的气息。 当更漏指向子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殷玦头也不抬:"国师大人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窗户无声滑开,裴执阙一身夜行衣跃入室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毒性已经开始发作。 "臣参见陛下。"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加沙哑。 殷玦这才放下奏折,抬眼打量裴执阙:"擅闯帝王寝宫,可是死罪。" 裴执阙直视殷玦:"陛下命臣子时前来,正门已闭,臣只好出此下策。" 殷玦轻笑,从榻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瓷瓶,在手中把玩:"解药就在这里。国师大人想要吗?" 裴执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殷玦。 殷玦歪着头,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朕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如国师大人自己来拿?"他将瓷瓶塞入自己的衣领,正好落在锁骨下方的凹陷处。 裴执阙的瞳孔微微收缩:"陛下..." "怎么,不敢?"殷玦挑衅道,"还是说...国师大人怕控制不住自己?" 裴执阙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扣住殷玦的手腕,将他压在榻上。殷玦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一只大手探入他的衣领,精准地取出了瓷瓶。 整个过程中,裴执阙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逾矩,但殷玦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他看着裴执阙退后几步,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喉结滚动的线条在月光下格外分明。 "谢陛下赐药。"裴执阙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些许平稳。 殷玦坐起身,衣领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国师大人真是...不解风情。" 裴执阙的目光在那片肌肤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陛下希望臣如何反应?像那些被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Alpha一样,跪在您脚下摇尾乞怜?" 殷玦被这话刺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 "陛下,"裴执阙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在榻前,握住殷玦的手,"臣确实为您神魂颠倒,但臣不愿做您手中的玩物。" 殷玦愣住了。裴执阙的手掌温暖而粗糙,与他养尊处优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他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那你想做什么?"殷玦轻声问。 裴执阙抬头,目光灼灼:"做能站在您身边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殷玦心中某个紧锁的匣子。他猛地抽回手,转过身去:"狂妄。退下吧,朕累了。" 裴执阙没有多言,恭敬行礼后悄然离去。殷玦独自坐在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握住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几日后,殷玦以赏赐为名,命裴执阙入住宫中偏殿。朝中议论纷纷,都说国师如今是帝王面前的红人。 这天傍晚,殷玦"偶然"路过裴执阙居住的偏殿,听到里面传来水声。他示意随从退下,独自推门而入。 "国师大人?朕有事与你商议。"殷玦故意提高声音,同时向内室走去。 转过屏风,眼前的景象让殷玦呼吸一滞。裴执阙正站在浴桶中,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最令人震惊的是,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已经泛白,有的还带着新鲜的粉红色。 裴执阙显然也没料到殷玦会突然闯入,但他并未惊慌,只是平静地拿起一旁的布巾围在腰间:"臣参见陛下。" 殷玦的目光无法从那些伤疤上移开:"这些...都是战场上留下的?" 裴执阙迈出浴桶,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滴落:"有些是,有些不是。" 殷玦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伸手触碰裴执阙胸前一道最长的伤疤:"这道呢?" 裴执阙的呼吸微微一滞:"十年前,在冷宫救一个小皇子时留下的。" 殷玦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记得那个雪夜,刺客的刀即将落下时,是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当时鲜血染红了雪地,他以为那人必死无疑。 "为什么?"殷玦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为什么救朕?" 裴执阙低头看着殷玦,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落在殷玦的脸上,像一滴眼泪:"因为看到您的第一眼,臣就知道,您不该死在那个雪夜里。" 殷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蒸腾的热气。裴执阙的信息素因为沐浴后的放松而更加浓郁,檀香的气息让殷玦头晕目眩。 "陛下..."裴执阙的声音沙哑,"您不该来这里。" 殷玦猛地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出惯常的假笑:"国师说得对,是朕唐突了。"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对了,太后侄女苏玉瑶近日频繁入宫,国师若有闲暇,不妨...多留意她的动向。" 说完,殷玦快步离去,心跳如雷。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更不明白为何看到裴执阙身上的伤疤时,胸口会传来一阵刺痛。 裴执阙望着殷玦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胸前那道伤疤,回忆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当时的小皇子殷玦蜷缩在雪地里,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一刻,裴执阙就知道,这个孩子终有一日会成为搅动风云的人物。 "陛下,"裴执阙轻声自语,"您究竟想要臣看到多少真实的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