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求我拯救世界》
1. 他是个大英雄吧。
春日里的微风吹着细长的柳枝飘进窗棂,阳光在窗前的小塌洒下一片金黄,香炉里甜蜜的荔枝香烟随着风与窗纱一起起舞。
趴在窗沿边的少女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粉色的纱裙荡漾一片,似静水中盛开的荷花,只是这位美丽的少女眉头轻锁,染上了愁绪。
“唉,都三天了,他还是不见我吗?”
“放着一位绝世大美女在这里不管不顾,要不说他周至意是仙君呢。”
“唉……”
这座静谧的林间小榭就住了沈悠然一个人,天渊阁里的人或许都觉得沈悠然身份尴尬,不敢贸然交谈。
沈悠然穿进这本名叫《求生·成神》的修仙小说已经三天了,原本当一个本本分分的社畜牛马,顺顺利利度过这一生,不危害社会,不给人添麻烦,就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但是,沈悠然从小到大就是一个爱八卦,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
终于,某一天,沈悠然在上班路上因为看街边的老头老太太因为几个桃子吵架,电动车就这样水灵灵地摔进了沟里……
时间回到三天前,沈悠然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细腻的水袖留仙裙,颈椎处还有疼痛的麻木感,沈悠然怀疑自己是被绑架来的。
回过神来发现,房间的屏风后面站着几个类似侍者身份的人。
其中一个挽着双髻头,大约十四五的女孩看到沈悠然醒了,走到床前拿出了一枚药丸递给沈悠然。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沈悠然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恭敬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女孩很是迷茫。
“沈姑娘,这是天渊阁。我叫桃夭,您是封阳城城主送来与仙君相看的,路上遇到几个魔族,您躲避不及,撞到了头,您不记得了吗?沈姑娘,赶快吃了这枚九转回春丹吧。可能是伤到脑子了。”
桃夭的话越往后越小,但是沈悠然还是听到了。天渊阁?嗯,有点耳熟。相看?相亲?!她现在感觉很清醒!
什么仙君?这是搞哪样?沈悠然看着桃夭手里那枚莹白色的丹药,陷入了思索。
抬头扫视一眼屋内的设施,古朴大气,低调奢华。
屏风后领头的好像还有一个人,身材欣长,看不清长相。
沈悠然眼珠一转,灵光一动,不如将计就计,先打探清楚情况,继而伺机而动。
“咳咳……,桃夭?我确实感觉有点不舒服,看你年纪轻轻,应该还没相看过吧,那个仙君是什么样的呀?”
沈悠然接过那枚白色的小丸,捏在手里,看着脸色浮上红晕的桃夭,慢悠悠地问道。
“姑娘不要取笑我,临昭仙君自是风神俊朗、玉树临风;仙君广开学门,扩大修仙界,就连我们这种小妖怪、小精怪都有机会来溪梧山修仙,仙君可是响当当的正道第一人,追随者众多。不仅如此,仙君云游四方,造福百姓,坊间还有凡人为仙君著书立说呢,为仙君造神像的更是数不胜数。十五年前,魔族魇龙进犯修仙界,凡界更是朝不保夕,多亏仙君挺身而出,一招游龙若水的剑势顿时打得那魇龙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还有还有……”
看着桃夭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沈悠然脑海中浮现出来一幅仙人挺身玉立,手持长剑,与恶龙争斗的画面。
但是,身为一个深谙穿越定律的小说爱好者来说,沈悠然开始梳理自己看过的小说。
天渊阁、封阳城、桃夭、临昭仙君、魇龙、还是一个可以和妖和平共处的世界……
“桃夭桃夭,我考考你,你知不知道仙君的名讳呀?”
“这是自然,沈姑娘可不要小瞧我。”
“仙君名唤周至意。”
沈悠然脑子像是被震了一下,周至意?!是她想的那个周至意吗,地铁上看的会弹出来小广告的升级流修仙小说《求生·成神》里的男主?
《求生·成神》这本小说上半卷“求生”主要讲述了男主周至意从一个凡人,历经千辛万苦拜师蓬莱仙山,又一路修仙打怪获取机缘,感悟苍生道,终于晋升仙君,建宗溪梧山;下半卷“成神”则是由于魔族扩张势力,周至意为了维护生灵太平,一心一意与魔族斗争,结果和魔族天魔同归于尽,众生感恩于仙君的凛然大义,修祠敬香,男主承了足够的供奉最后终于成神。
剧情起伏跌宕、波澜壮阔,沈悠然真心觉得男主人设完美、简直集古早仙侠男主所有美好品质于一身!
谁会忍心拒绝温柔强大、一心一意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呢。
言归正传,刚刚桃夭说这个身体是封阳城来的,所以,封阳城城主,也就是这具身体的爹,想要和临昭仙君联姻,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了。
沈悠然在心里默默计算,书里的‘沈悠然’有个相好的,在被送到溪梧山的途中和两个人私奔了,这个相好还是魔族的长老,最后被周至意杀了;而‘沈悠然’为了给心爱之人报仇也被当成妖女被正派消灭了。
那‘沈悠然’为什么会出现在溪梧山?难道是剧情出现了变数?
想不明白,先放着吧。
三十六计,将计就计。
“咳咳,仙君呢,不是要相亲嘛,这么不见他呢?”
“姑娘有所不知,仙君几个月前就闭关修炼了。姑娘先在这里住下,修养好身子,等仙君闭关出来也不迟。”
当时看着桃夭粉嫩白皙的面庞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沈悠然一个颜狗,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沈悠然就住了下来。
沈悠然梳理了这三天来的信息,自己穿书了、被城主爹送给仙君相亲、原来‘沈悠然’的男朋友也不知道去哪了、目前的相亲对象闭关了,自己手无寸铁没有自保能力、况且‘爹’和‘男朋友’都是亲近的人,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万一被人当成夺舍什么的,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没的,离开这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座林中小榭环境幽静,院外二十米外还设有结界。除了桃夭会来,沈悠然几乎没和其他人交流过。看着镜子里面和自己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脸,沈悠然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嗯,皮肤变细嫩了,像是开了美颜一样,那个白色的丹丹可以多来几个。”
“这个颜色的裙子好漂亮,像是初晴时的烟雨镜花……”
还好天渊阁也不算亏待自己,好吃好喝好玩好看的伺候着,除了无聊的时候发发牢骚,沈悠然没想到自己在书中实现了“安宁的生活”。
就这样,没有乐趣的日子里,沈悠然沉浸于自己的美貌和“奇迹悠悠”的游戏里不可自拔。
距离林间小榭大约五六百米的山洞里,白玉石头上端坐着一位仙人,面若美玉,眉毛轻皱,眼睛紧闭着,鼻梁高挺,花瓣般嫣红的嘴唇,腹前双手呈莲花状散开,周身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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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丝丝缕缕的灵气。
灵气从指尖向左上围绕着紧实的肩膀,向下在背后散开,又在右肩凝聚成雾气模样,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游向心脏,眉心间的蓝色莲花图案忽明忽暗,与发间的蓝玉簪子交相辉映,恍若瑶池里的神仙妃子。
周·神仙妃子·临昭仙君·至意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吵。
真的很吵,连续几天,天渊阁小榭方向一直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周至意很尽力地忽视了,但是几个月前刚刚重生回来的临昭仙君很明显静不下来。
没错,周至意在几个月前飞升失败,重生回了建宗的第八个年头。
仙魔大战中,周至意与魔族天魔同归于尽,意识消亡的前一刻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筋脉尽断、神魂粉碎,甚至连身体都消散在天地之间。
在黑暗中周至意隐隐约约感知到了某些微弱的信仰之力。
出乎意料地,还有一股更加强大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共振,将周至意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从熟悉的天渊阁醒来,周至意还有一种晓梦非梦的不真实感和疲倦,神魂的强大、附带的供奉之力、以及多出的记忆都在证明自己的重生……
万物有灵,临昭仙君以守护苍生入道,护佑芸芸众生。
他是强大的,哪怕同归于尽,他也会护佑这一方天地,可是黑暗也会在夹缝中存在,在无人处悄悄吞噬光明。
为了稳住心神以及查清真相,尤其是不同于此方世界的那股强大力量,周至意开始闭关了。
闭关并不顺利,仙魔大战的场景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杀戮、猜忌、背叛在这场战争中时有发生,周至意感觉很累很累,精神疲倦。
“你在保护谁呢?”
“你能保护谁呢?”
“谁值得你保护呢?”
“你看看这个世界,杀戮、猜忌、背叛可不是只有在战争才发生,它们一直存在……”
和周至意一样的诡异的声音从山洞的四面八方传来,心魔渐渐凝成黑色的浓雾,侵占了仙人的周身,绝望、恐惧、无助、疲倦席卷着他的心神。
黑气从眉间幽蓝色的莲花中溢出,周至意的指尖开始轻微颤抖,鬓发间出现了点点冷汗,黑色的魔纹顺着净白的脖颈往上爬,狰狞可怖……
“桃夭,你看这个簪子和这个裙子搭不搭呀……”
“今天午饭有鱼吗,太棒啦!”
“这个果子是从外面的树上摘得吗,有名字吗……”
“桃夭,你说怎么还不下雨呀,傍晚,微风吹着小雨最舒服了!”
“切,放着一位绝世大美女在这里不管不顾,要不说他周至意是仙君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闯入耳畔,心魔的声音仿佛都被压下去了,黑气慢慢向那枚莲花印记回拢。
“只要活着,它们就一直存在……”
那声音还不依不饶地在空旷的山洞回响,渐渐地却被少女嬉笑的声音压下去,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能驱散诡异的肆扰。
周至意睁开眼睛,浅淡的双眼皮,一对很亮很黑的眼珠,明若晨星,深处最显幽深,往外像是黑曜石落在一片洁白的雪上,眼神清冷,视线似乎没有落到任何地方。
但只要观察就会发现他看向的是天渊阁林间小榭的方向。
漆黑的瞳孔散发出幽深,仿佛黑暗中隐藏的凶兽。
2. 他真好看。
“桃夭,你看这样可以画一个小星星,是不是更好看了。你可以画一个小桃子。”
“悠然,你点子真多。”
沈悠然一边拿着小刷子摆弄着指甲,一边抬头看向正在辛勤创作的桃夭,欲言又止的模样。
“桃夭,都快一周了,仙君还没有消息吗?”
桃夭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个问题,都快形成了条件反射;何况如今得了仙君的命令,更不可能向沈悠然透露出半点消息。
“仙君还没出关呢,你放宽心,别着急。”
眼前兴致高扬的少女瞬间像霜打的小白菜一样蔫了下去,琉璃般的瞳孔渐渐暗了下去,桃夭不由得抿紧了嘴唇,良心受到了谴责,赶紧进行安慰。
“悠然,你这么好,仙君肯定会喜欢你的。”
沈悠然看着眼前略显惊慌的桃夭,心里默默思忖着如果能抱上临昭仙君的大腿,让一切重回正轨的可能性有多大。
“唉,你不懂……”
“算了算了,你看你弄得满手都是,快点擦一擦。”
经过几天的相处,桃夭发现沈悠然性格活泼、单纯爱美还会玩,对自己像是照顾妹妹一样。虽然她的年纪可能比不过自己的零头,但是不妨碍两个人成为朋友,尤其是在聊八卦这方面,两个人简直臭味相投。天渊阁人烟稀少,仙君座下四人分别有要务在身,而沈悠然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接上自己的话,极大地满足了桃夭聊天的欲望,两个人越聊越起劲,要不是自己还有别的事务,真的很想和她彻夜长谈!
天渊阁,周至意骨节分明的手轻捏着一枚白瓷品茗杯,杯中有徐徐舒展的绿,蒸腾的氤氲中漂浮在丝丝缕缕的苦香,沁人心脾。
“她是一直就这么吵吗?”
周至意看着眼前的水云镜问道,只见水雾环绕的镜面中间,沈悠然身穿烟紫色束胸长裙、及腰的长发用丝带简单拢起,毫无形象地趴在窗前小塌上和对面一身粉色留仙裙、扎着两个小花苞的桃夭,兴致勃勃地染指甲,嘴里还不停地叽哩咕嘟。
“回仙君,沈姑娘年纪尚小,活泼好动些也是正常。林中四处都有结界,沈姑娘住在那林中小榭也算是安分。”
竹筠抬头,只见仙君挥手撤下水云镜,双目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隐约感觉仙君有点奇怪,明明仙君就在那里,却觉得又那么遥远;但是仙君的一举一动又是那么熟悉,他们朝夕相处应是最了解不过。
普天之下谁能暗害仙君,谁敢暗害仙君?
竹筠心思一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心底的疑惑尽数打消。
周至意将底下人的动静收入眼中,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几百年的竹子精,既是家人也是朋友,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很正常。
“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眼前的少年着一身青衣,意气风发。一切确实不一样了,那些血腥的场景恍若前世,周至把自己从虚幻的场景中抽离,听着竹筠的回话,面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十三洲城、数百修仙世家按照仙君的部署,广招学子、设督察寮、密切关注魔族行动,出现过大大小小几次争斗,大体上倒也相安无事。”
“倒是基昼城与淇夏城两城联姻了,其余十洲城势力不如他们,不敢多说什么。但封阳城地处基昼城与淇夏城之间,恐有被吞并的风险,特派了城主之女——也就是那沈悠然前来与仙君相看,这可是建宗来第一次呀。”
“听说沈城主之女素有安静娴雅之名,精通乐曲,还烹得一手好茶,仙君可……”
“此事我自有主张。”
“溪梧山内随她自由出入。”
竹筠非常惊讶仙君竟会有这样的命令。
但仙君面色冷然,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罢了,既是仙君的命令,好好遵守便是。
月光皎洁,点点繁星洒落在无边的黑幕上,凉爽的晚风吹开床帘。
面若冠玉的临昭仙君站立在沈悠然的床头,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淡。
只见仙君的衣袖处似乎有些许动静,他抬起手,手腕上戴着一支黑玉盘龙的镯子,衬得莹白的手腕更加冰清玉洁,似玉含雪。
周至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轻摇手腕,黑玉镯子变化成一条黑龙,通体鳞片散发着寒光,尾端则是一片浓稠的黑雾,看不清形状。
浓稠的黑雾向沈悠然的明堂袭去。
床上的沈悠然正抱着被子陷入深度睡眠,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如果她清醒的话,说不定就能发现这条小黑龙就是大名鼎鼎的魇龙。
传说中魇龙,以梦为引,使人入境;它能够造出让人难以分辨真假的梦境,揭开心底最深处的意识;更甚者有传言说曾经偷窥梦境主人的梦,结果在现实中一一应验。
在书中的后期剧情中更是打开了九重地狱梦镜,引周至意入境,差点逼出了心魔。
不过,这条被临昭仙君打败,狼狈逃往魔界的魇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场景忽然间转换,周围高楼大厦林立,宽阔的马路牙子旁边,周至意看到沈悠然披散着头发、穿着露胳膊露腿的不雅着装,坐在一个绿色的兜子上,手上拿着什么果脯类似的东西慢悠悠地往嘴里送,目不转睛地看着旁边因某事似在争执的两位老人,俨然一副痴傻的疯子模样。
周至意转头扭向另一边不忍再看,额头上那一抹幽蓝莲花时隐时现。
难不成沈悠然时运不济,脑子真有了毛病?
他上辈子与她交际甚少,隐约记得沈悠然与魔族二长老叶故弦有一段姻缘,再见时叶故弦已身死,而她满眼仇恨,于仙元大会上刺杀失败被称作妖女斩杀。
“唉唉,我这都是正经买卖,那一毛两毛的我还能缺斤少两……”
“说了你这称不准,你这就是骗人。”
“爱买不买,别影响我做生意。”
“你这就是缺斤少两……”
“少在这说瞎话,我不做你生意了。”
“你这称就是做了手脚,还怕别人说?大家都过来看看……”
周至意看着四周渐渐围过来的人,那一对年迈的老人还在旁若无人地争执。这里人的穿着打扮,地貌建筑都与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
看着坐在绿色兜兜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别人吵架的沈悠然,和修仙界众人印象中温婉娴雅的‘沈悠然’怎么也对不上。
所以沈悠然她,是真的有病?还是得了什么际遇?
翌日,吃着鱼皮饺的沈悠然还在回味着昨晚的美梦,论吵架的战斗力还得是更年期的大爷大妈呀,沈悠然表示要逐帧学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排上用场了。
“悠然悠然,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可以出去了。”
桃夭小跑几步到桌边,脸上荡漾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更加娇美。
“哦?之前有人不让我出去?我还以为那结界是为了保护我的呢,看来是用来关住我的。”
“悠然,也不是这么说,是保护……保护,这不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嘛……”
沈悠然看着桃夭的手指马上打成中国结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仙君出关了吗,我现在可以去见他吗?”
桃夭一脸惊讶的看着沈悠然,“你怎么知道……不是,仙君还没…还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至意见不见自己,也不差这几天了,倒也不算失落。
屋外春光正好,风景雅致,溪梧山有趣的地方应该也不少。
沈悠然看着桃夭又变成中国结的双手,心底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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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们一起去吧,在这里这么多天,都快闷坏了。”
“好呀好呀。”桃夭一听,恨不得立马带她飞奔出去,好转移沈悠然的注意力。
走出院门,近处一座殿宇耸立在云端,四周祥云环绕,微光点缀更显神秘神圣。
“……这边就是天渊阁的主殿,仙君会在这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不过修仙界大型的集会一般都会在仙元殿召开仙元大会……这几年也算是太平,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那般景象了。”
“悠然,溪梧山大多都是修行的精怪,它们笨手笨脚的,仙君是怕吓到你。”
“他就是不想见我吧,我懂的。”
沈悠然听着桃夭开解自己的话不以为意。
“桃夭,溪梧山一直是这样吗?”
说话间,一个猿猴化成的人身后拖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从两人身前路过,尾巴异常灵活,左摇右摆;沈悠然一路走来见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景象,兔子口吐人言、树上漂亮的鸟儿时不时变脸、溪水旁边饮水的狼和水中的鱼在交谈,等等等等。
似走进一场变装舞会,光怪陆离,本应该觉得诡异的场景却处处散发着勃勃生机。
“仙君仁善,护佑众生。悠然,仙君超级好的,你以后见到仙君就会明白了。”
沈悠然看着桃夭崇拜无比的模样,感受着溪梧山中轻松舒适的氛围,想到,所谓临昭仙君一直都是这样好的人呀。
一连几天,沈悠然可谓是撒足了野。让桃夭施法飞到树上摘果子、偶尔来个刺激的空中“大摆锤”、下河摸鱼还会和那条会说话但是记性不太好的小锦鲤聊天、见到了那天屏风后叫竹筠的欣长人影……
桃夭似乎和竹筠关系不太好,说那根竹子精一直让自己学这学那简直烦死了。
对此沈悠然深表同情。
不过,这倒是给沈悠然提了个醒,她是不是也可以修仙?起码能够自保也行。
沈悠然分别请教了桃夭和竹筠,总结下来就是人和精怪修炼的方式不一样,他们的方法不适用于人修。
竹筠倒是提起天渊阁里藏书万千,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于是乎,沈悠然穿过闪着五彩缤纷颜色的光芒踏进了这栋明亮雅致的藏书楼,开启了新地图。
“好高的书架呀。”
“这边阳光好好呀。”
沈悠然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桃夭和竹筠不在,看来只好凭借自己的直觉了。
宝藏守则第一条,真正的宝贝都是藏在最难以攀登的地方。
沈悠然一口气跑到顶楼,书架上满是古老历史气息的秘籍,想着自己也算是个天选之人,说不定会得到什么金手指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是什么……嗯……”
看着手中鬼画符般的书籍,沈悠然彻底傻眼了。别说看懂,上下正反可能都分不清楚。
本着来都来了的传统美德,沈悠然哼着断断续续的小调,继续寻宝,沿着走廊向深处走去。
在最北面的小阁楼里似乎有不同的光晕从门缝透出,沈悠然不由得提起裙摆小跑几步。
透过门缝,她好像看见了九天之上的仙人,万千青丝随着白色的系带在风中起舞,那人低垂着眉眼研究着卷轴上的某种阵法,清冷慵懒、秋水为神玉为骨,阳光也似乎格外偏爱他,在羽衣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沈悠然不知道怎么走到那张书案前的,她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呼吸了。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你能教教我这里的书吗?”
周至意微微抬眼,墨玉似的双眸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嫣红的嘴唇在另一双琉璃瞳孔的注视下说出了冰冷的五个字。
“你真的很吵。”
3. 惊!马甲掉了。
天渊阁偏殿,沈悠然和周至意相对而坐,桃夭和竹筠静立一旁。
“藏书阁顶楼是溪梧山禁地,你是怎么进去的?”清润好听的声音犹如天籁,但是在其他三人看来就是恶魔的低语。
沈悠然觉得现在心情很是复杂,借宿在别人家、闯了人家的禁地、扰了人家的清修,下一步不会要让自己团巴团巴,拎着包袱赶出去吧。
哦,自己还没有包袱。
“不好意思仙君,我只是好奇修仙,就想着去藏书阁看一看。万万没有打扰仙君的心思,倒是这次误打误撞遇到了仙君,看起来我与仙君着实有缘呀。”
话音落地,对面的仙人没有一点反应。竹筠看着沈悠然无措的模样,想着这件事多少也有自己的原因,开口道。
“仙君,顶层阁楼有您亲自设下的结界,除您之外无人可进,且沈姑娘没有修为,是以……”竹筠话还没说完,现场的三人齐齐看着沈悠然,是啊,她是怎么闯进去的?
周至意也对沈悠然穿过自己的结界百思不得其解,“沈姑娘身为封阳城城主之女,竟没有半分修为?”
顶着三人的视线沈悠然有些紧张,周至意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带着审视,沈悠然骤然握紧了扶手,“修仙一途多艰难困苦,爹爹只愿我平安快乐的度过这一生,自然不会强迫我;至于怎么闯过了仙君的结界,我也不得而知,仙君不会要因此把我赶出去吧?”
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被接受,但不见棺材不落泪,沈悠然决定一定要捂好自己的马甲。
自己的出现在这里太不符合常理,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沈姑娘误会,来者是客,自然不会行无礼之举。只是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沈悠然回忆着去往阁楼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迟疑地说:“阁楼门前有一朵合拢的小莲花图案,比起别处的图案似乎格外明亮一些……”
“沈姑娘于修仙一事应该有些天赋。”周至意看着沈悠然别有深意地说道。
“那这么说我可以修仙了,仙君可愿教我?我一定锥悬梁针刺股,决不让仙君失望。”沈悠然的声音雀跃,脸上也多了喜色。
“姑娘不是说修仙一途多艰难吗?但我观沈姑娘意志坚定,又是贵客,我虽琐事繁忙,倒也不好推辞,你可来藏书楼寻我,我可指点你一二。”
沈悠然莫名有一种违和的感觉,但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拒绝。
“多谢仙君指教,我一定尽力而为。”
穿过开满山花的小路,沈悠然带着桃夭为自己准备的小包裹来到了藏书楼。
阳光倾泻,风中带来不知名花的香气,纤细乖巧的少女在书案前吃着点心捧着一本书投入地看。
一连几天,沈悠然都没遇到周至意,她好像明白了只要他不想见她,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欲速则不达,何况是拜师学艺,他又是仙君,肯定事务繁多。所以,她放平了心态,每天准时“上课”、来藏书楼看看有插画小人的书、吃吃点心、有时候还会和桃夭一起说说闲话、然后到点“下课”,实在是忙碌又充实。
这几天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沈悠然发现顶楼都是古老神秘的阵术,还是不带注解的那种;而较低的楼层藏书多种多样还趣味十足,她一边和桃夭偷偷学习文字,一边和周至意“捉迷藏”。是的,她偶尔会觉得有人在看她,沈悠然把这当成临昭仙君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周至意确实在暗处观察她,看着她看不懂字、读不懂书、甚至把自己哄睡着后还自得其乐……终于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吃完糕点忘记擦手去翻书后现身了。
细长的手握着一张洁白的手帕映入眼帘,沈悠然抬头望去,倾垂的发丝被清风吹起,发尾拂过她的脸颊,鼻端传来淡淡莲香。
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眼,沈悠然才反应过来,看着凌乱的桌面和半块没吃完的糕点又开始僵硬,周至意似乎也发觉了。
“先擦擦手吧。”
沈悠然接过手帕,心里想着周至意可真是个大好人。
“仙君,虽然今日有些松散,但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埋头苦学,一心向仙君看齐。”
“嘴边还有些碎屑。”
“哦……”沈悠然低头老实了。
两人落座,周至意看着面前模样乖巧认真听讲的少女,开口道:“凡人修仙,最重要的是引气入体。”
“万物生灵,得灵气滋佑而生灵智;人为万物之长,有得灵气青睐者,自然也有不得者。能不能感受灵气的存在,是判断一个人能否修仙的关键。”风带起纱幔,轻缓的声音伴着铃铛清脆的叮叮铃铃传入耳中。
“怎么感受灵气呢?”
周至意指尖浮现一抹白色的光团,“这便是灵气。吸气吐纳,气沉丹田,试着感受一下周围的变化。”
闭上双眼,沈悠然专心感受自己的一呼一吸,不消片刻,便发现有五颜六色的亮光在身边凝聚。
沈悠然睁开眼睛,亮光围绕在两人身边,像是坐在银河下一般,“这是那些亮晶晶嘛,好神奇!”
“我这算是成功了吗?”沈悠然看着周至意,满怀期待地问。
“对,这就是你的天赋。”周至意看着少女脸上灿烂的笑容,灵气映得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溢出别样的光辉。
不过没高兴多久,沈悠然就开始沮丧了。她按照周至意的指点进行引气入体,但都失败了。她能感觉到这些灵气对自己很是亲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失败。
“不用心急,等你想明白了就会成功的。”周至意看着那双杏眼中透露出不服输的火苗,心情不禁有些愉悦,这人虽然平日里懒散,但总归还是有点上进心的。
“你收拾一下行李,三日后我们出发去封阳城。”
沈悠然还沉浸在怎么成功引气入体的思索中,闻言一愣:“去干什么?”
“去提亲。”
沈悠然听着周至意像是随口说出的这句话陷入了迷茫,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心思,如今自己可谓是孤苦无依,拒绝他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那就按他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仙君是认真的吗?”
“自然,难道沈姑娘有什么疑虑?”周至意的想法很简单,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沈悠然’,至于有什么秘密还不得而知,不如自己亲自看管,以防未知的变数。
沈悠然眼珠一转,如果自己和周至意真的定亲了,他这么厉害又有舍己救人的优秀品质,说不定自己能找到机会重回正轨呢。
“没有没有,能入仙君的眼是我的荣幸,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告诉我爹这个好消息。”
“好,这也是我的荣幸。”
迎着周至意的目光,沈悠然觉得自己抱到了抱大腿,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
出发当天,天气凉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桃夭泪汪汪的双眼看着站在一起的沈悠然和周至意,尽是不舍。
“悠然,你记得早点回来,整理的乾坤袋记得带好,缺什么记得让仙君帮你打开。修炼的事也不要太着急,有仙君指点,你肯定可以的……”
竹筠见桃夭说着说着眼泪快要留下来,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仙君和沈姑娘是去提亲的,以后都会在溪梧山,说不定你以后还会腻烦呢。”
“好你个竹筠,诚心咒我们不是。”
沈悠然看着两人快要吵起来,急忙上去给桃夭一个拥抱。
“桃夭最好了,我一定早点回来,给你买多多的礼物。”沈悠然也很不舍,但是竹筠和桃夭要留守溪梧山,自己也要去搏一个前程。
周至意召唤出君佑剑,只见剑体纤长、似雪一般洁白,散发出蓬勃的灵气,剑柄处刻有一朵莲花,更显神性。
沈悠然在一柄剑上看出了美丽强大,君佑似乎对沈悠然很是好奇,围着她打转。
“我们现在出发,照看好溪梧山。”
“是,仙君。”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代步工具,沈悠然疑惑地问:“御剑飞行?我以为修仙界可以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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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成寸呢。”
周至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作回答。
“悠然,可以是可以,但你现在不是凡人嘛,未经过淬体锻骨会被法阵挤成碎片的。”
听到桃夭好心的解释,沈悠然感受到了修仙界对凡人的恶意。
“仙君,我恐高,还有别的办法吗?”沈悠然一脸难为情地问道。
“恐高?你飞到天上吓猴子的时候害怕吗?勿要耽误日程。”
“我那是亲近自然,和它们进行友好交流……”
沈悠然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看着飘在半空的仙剑以及上面周至意朝自己伸出的手,她认命地搭上了自己的手。
“仙君,太快了,慢点慢点……风太大了,冷呀。”沈悠然不知道距离地面多高,她根本不敢往下看一眼。
“我不会摔下去吧,会摔死的吧。”
“把你的腿放下去,已经放慢了。”周至意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沈悠然有些不自在,往她身上丢了几个避风和保护作用的阵法,“你身上的法衣有保暖作用,先自己站起来试试。”
在沈悠然强烈要求后,周至意终于放慢了速度,晚上还会降落在城镇休息过夜。
途中,沈悠然数次尝试引气入体都没有成功,倒是发现君佑剑似乎有灵性,会三更半夜在某个角落偷偷吓自己,像是很久没出来玩被憋坏一样。
终于在三天三夜的跋涉后,他们抵达了封阳城。
巍峨高大的城门,城墙蜿蜒数千里,街道上行人和叫卖声不断,一片繁荣昌盛,安居乐业的景象。
沈悠然和周至意稍加休整,就前往了城主府。
门口的侍从一见到沈悠然就大声喊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又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闻言,沈悠然看向周至意,刚巧两人对视了,“比较热情,大家比较热情,哈哈。”
“又?沈姑娘还有其他中意之人。”
“怎么可能,没有没有,仙君风采独绝,见过仙君之人心里怎么能再容下其他人呢。”
周至意移开视线,转身走开。
沈悠然有理由怀疑那最后一眼暗含威胁,但是没有证据。她抬头望天,怎么感觉大名鼎鼎的临昭仙君有些小心眼呢?
门人将二人恭敬地请入府中,临昭仙君大驾光临的消息已经在府中传开了,随侍的人都是一副震惊的神情,看向沈悠然的眼中满是佩服。
又见两人,淡蓝的衣裙与洁白的羽衣随着风左右摇曳交缠在一起,高大的男子微微低头听着身边明媚的少女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仙君,他们说我爹不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沈悠然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得当,这几天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她发现周至意话很少,作为自己的半个老师,自己当然要多照顾一下。
“沈悠然,你今天在天上吃了一包果脯,大街上又吵着吃了两个酥饼,现在手里还拿着一包糖炒栗子,你还吃得下别的?”
突然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沈悠然还有点怔然,接着又听到后面的话,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
“我还在长身体呢,不管你了,你自己回房间等吧。”看着周至意跟着侍从自顾自地走开,沈悠然摸着肚子小声地说:“也不是很多呀。”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沈悠然觉得这座城主府有点奇怪,一城之主让临昭仙君等到现在,和‘沈悠然’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红玉也不在……正思索间,侍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城主回来了,让你马上去见他。”
来不及等沈悠然收拾好心情就她就已经被领进了城主书房,眼前的男子长相威猛,气场摄人;有一双坚毅的眼睛,身穿绣着金色猛虎黑色锦缎长袍,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这就是封阳城城主——沈毅。
沈悠然尽量显得自然地坐在他面前,听到了见面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她。”
4. 她要抱大腿!
树叶因着晚风沙沙作响,掺杂着鸟儿虫儿此起彼伏的叫声,寂静的夜变得热闹起来。人间四月,夜风徐徐,温度适宜,沈悠然背后却起了一身冷汗。
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沈悠然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故意试探?
“爹爹,你是不是累着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爹爹是有些累了。”沈毅眼中有泪光流转,坚毅的脸上流露出痛惜的神情,整个人在幽暗烛火的映射下竟然显得有些苍老。
“我的悠然不会回来了……”
“爹爹,你在说什么呢,今晚不如早些休息。”听着沈毅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些话,沈悠然仿若行走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会被黑暗的深渊吞噬。
“她的右手手掌上没有那颗痣。”
“什么?”沈悠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尾端中间有一颗明显的棕色小痣,这颗痣自记事以来一直陪伴着自己,此刻竟然像是有些不认识了。
“爹爹,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沈悠然呀。”
沈毅看出了眼前的女孩有些害怕,几乎是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悠然,别慌,不用害怕。”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烛火摇曳,沈悠然的脸上忽明忽暗,神情惊慌。
“就因为一颗痣你就认定我不是你的女儿?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悠然,我知道这一切你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你先冷静下来。”
沈毅一直与沈悠然保持安全距离,见他确实不像是伤害自己的样子,沈悠然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手。
深吸一口气,沈悠然坐直了身体,打算努力从沈毅口中套取有用的消息。
“你知道什么?你说我不属于这里,那我还能回去吗?”
“悠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但是天道轮回,因果不空。悠然,现在还不是你选择的时候。”
沈毅的眼神太过复杂,太过沉重,沈悠然还太过年轻,看不懂绝望的人突然见到一丝希望的亮光却又害怕再次失望的痴狂。
“我回不去了是吗?”
这个世界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这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沈悠然在自己的世界中是一个孤儿,但是却也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她可以在里面肆意生长,尽情舒展。虽然孤身一人,但是她觉得她把自己养的很好。
“悠然,会有你自己做主选择的时候的。”
“那她呢?”沈悠然把自己从思索中拉出来,“你说,我不是她,她怎么了,那个‘沈悠然’呢?”
她注意到当她提到那个‘沈悠然’的时候,沈毅脸上出现的伤痛。
对上那双熟悉的琉璃瞳孔,沈毅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既是她,又不是她。她很好,只是你是你,她是她。”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她是不在了吗?”沈悠然想不出别的答案,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不明白你……”
沈毅没有回答,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水滴形状的玉,“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本命法器,能帮你顺利引气入体。”
这话跳跃太快,沈悠然看着沈毅手中递过来的那块玉也没有去接。
“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觉得一个父亲会让他的女儿干什么?咳咳……”沈毅站起身,用手掩唇咳嗽起来,沈悠然这时才注意到沈毅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是说我不是她……”
“我说,你也是她。怎么,和我记起仇来了?”
沈悠然觉得这人真是神神叨叨,一会一个模样,索性直接不接话了。
“好了,别在心里小声蛐蛐我了。拿着吧,就当是见面礼。”
既然是好东西,沈悠然也没再推辞。那玉入手温凉,刚好握在手心。
“和临昭仙君定亲后,记得跟他好好学习仙法。”
“你真的要让我和他定亲?”沈悠然不相信沈毅不知道‘沈悠然’有心爱之人的事,“万一那个‘沈悠然’回来……”
“你不是喜欢临昭仙君吗。再说,你是你,她是她。”沈毅打断了沈悠然没说完的话,他好像不愿提起那个‘沈悠然’。
“你在说什么,真的是神神叨叨。”
沈悠然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悠然,未来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平安快乐。”
“好了,天色已晚,回去早点休息吧。”
话落,见沈毅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沈悠然只好回到自己房间。
皎月当空,沈悠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不对,沈毅肯定有问题。他那伤心的眼神不像是假的,还有这枚水滴形的玉坠刚刚散发出浅浅的蓝光,这里肯定有秘密。
沈悠然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今晚趁热打铁,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夜探城主府说不定还能有发现。
夜色深重,自带伪装,沈悠然顺着蜿蜒的画廊,猫着脚步,又来到了沈毅的书房。
那房间竟然还亮着光!
沈悠然不敢再靠近,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周至意竟然推门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怎么在这里?
沈悠然赶紧提起裙摆,跟上周至意的步伐。
一路追到一座偏僻的院子,不见了周至意的行踪,沈悠然知道自己暴露了:“仙君,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不追了,你出来吧。”
“我看见你从我爹的书房里出来了,你们聊了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呀?”
月色当空,周至意仙人降临一般地从空中飘落,伊人如雪月似弓,罗衣飘飘羞嫦娥。
沈悠然如今并没有心情欣赏周至意如此高调的出场,她只想知道他们有什么秘密。
“仙君,仙君,是不是有关我的人生大事,你快和我说一说。”
周至意看着沈悠然并不高明的试探,眼底浮现一抹兴味。
“沈城主说你自幼娇惯,让我多多担待。”
“就这?大晚上两个大男人就聊了这些?”
周至意看着沈悠然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目光往上移到她着急的脸上,不慌不忙地问道。
“哦?依沈姑娘所见,我应该和沈城主聊些什么?”
“没有说什么因果报应,真真假假,神神叨叨的话吗?”
“沈姑娘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愿不愿意和我交谈,说不定我能为姑娘解惑?”
也许是夜色太温柔,也许是眼前的人太瞩目,沈悠然似乎要醉倒在周至意黑色的双眸中,突然周至意的脸慢慢放大,沈悠然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在想些什么?”
沈悠然赶紧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没想什么,心情不好罢了。”
接着看着周至意说:“仙君可谓是得天独厚,可有遇到什么忧郁难解之事?”
“沈姑娘高看我了,都说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所谓忧郁难解之事换个角度说不定会迎刃而解。沈姑娘如此聪慧,应该也懂得随遇而安的道理。”
“至少现在月色尚美,万事安好。”
周至意的神情可以说得上是释然,沈悠然吹着凉爽的风,听着断断续续的鸟叫,逐渐放松下来。是啊,现在想这么多折磨自己做什么,天还没有塌;就算天塌下来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嘛,就是自私点好呀。
“仙君,我知道你在敷衍我,你和我爹肯定有事没告诉我。我只想问一句,你是真心想与我结亲吗?”
沈悠然的神情异常认真,“你不怕我有一天变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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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
周至意也意识到这场亲事似乎还没有郑重地问过沈悠然的意见,顿觉失礼:“沈姑娘若对这桩亲事不满可以提出,是我忽略的姑娘的感受。至于变成妖怪,我倒是不怕的。”
沈悠然看着周至意一脸正经,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你知道我这人一向要求极高,虽然你现在还达不到我的要求,但我大人有大量,仙君你不仅要好好教我修仙、还要好好保护我。”
周至意听着沈悠然得寸进尺的要求,轻声说道:“好。”既然决定了提亲又答应了她父亲,自是要好好护着她。
沈悠然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的要求过分。
月下只见二人衣裙飘飘,几近缱绻。
周至意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想起沈毅跪在自己面前说:“仙君护佑众生,悠然新生,懵懂无知,愿仙君能够庇护一时。”
“我知仙君有困惑之事,空梦悠悠,正待因果。”
他低头静静思索,沈毅和沈悠然究竟知道多少事呢?
“小姐,城主大人说这是送来给您解闷的。还有为小姐特意寻来的精进修为的法器,小姐可要看看?”
沈毅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女儿,一连几天,数不清的宝物如流水般送入沈悠然的房间。
沈悠然想不出其中是有算计,还是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有了小水滴的帮助,自己成功引气入体了。小水滴就像是一个媒介,吸收储纳灵气再转送至沈悠然体内。她就此事询问过周至意,结果得知:一个人只能吸收一种元素的灵气,小水滴可能是某种神器能吸收所有种类的灵气;而自己可能由于某些原因不能直接吸收灵气,沈悠然猜测可能和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有关。
周至意让自己好好保管小水滴,不要张扬。
沈悠然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小水滴对自己这么重要,当然要贴身携带好好保存。
这几天沈毅和周至意就定亲的事已经敲下了章程,沈悠然也向府中的侍从打听过“红玉”,但大家都闪烁其词,语焉不详;问起沈毅的事情,大家也都说这几个月城主早出晚归,似乎有别的事在忙。
“仙君,你觉不觉得城主府有点奇怪?”
周至意轻抚茶盏,褐绿荡漾在水中,沈悠然手中捏着一张符咒,扔向空中闪躲的君佑,轻喊:“定。”
“唉,又被躲开了。”
沈悠然走向茶桌,抿了一口清茶,“好苦呀,你怎么喝下去的。”
“这茶戒躁去火,你可以多喝点。”
周至意看着沈悠然一脸被苦到的表情,把桌子上的点心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沈城主应该是事务繁忙,你也不要过分担忧。”
“给你的那本符箓书看的怎么样了?”
沈悠然捏点心的手偷偷往后背了背,“差不多了,就是有些意思还没搞懂……”
天知道没有桃夭解释词文大意,她看的多么艰辛,还要应付周至意时不时的考察。现在她见了周至意就像耗子见了猫。
人生不易呀!
“仙君,不能直接教我画符画阵嘛,读书好难的。”
“你现在还掌握不好对灵气的使用,先打好基础,慢慢来。”
沈悠然自然不能说不行,相反周至意非常有耐心,她经常借着讲书的缘由向周至意请教,学习识文认字,周至意也没有疑问为什么城主之女连字也不认识,这在很大程度上纵容了沈悠然的得寸进尺。甚至连让君佑陪自己练手,他也同意了。
周至意真是个大好人!沈悠然非常肯定。
不知不觉,沈悠然和周至意就在封阳城待了半个月。
这天,沈悠然带着周至意美其名曰体验风土人情上街游玩。突然被汹涌的人群吸引了视线,猛然间听见有人在大喊:“大事不好了,城主不见了。”
怎么回事,沈毅不见了?
5. 他脸挺软的。
街道上遍布琳琅满目的商品,行人或步伐匆匆、或走走停停,沈悠然和周至意行走其间,不时停下来看看摊位上的东西。
“你看这个剑穗是不是很衬君佑。”
沈悠然手中拿着一个淡蓝色中间坠了一朵白玉莲花的精美剑穗,正在细细打量。
“仙君,你和君佑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周至意向来不太注重这些可有可无的装饰,但是沈悠然坚持,他就把君佑递了出去。
这边沈悠然还在想着这么把剑穗挂到没孔的剑上;那边,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大量行人涌来,还有人大喊:“沈城主失踪了。”
此言一出更是引发了惊慌。
沈悠然也顾不得别的,把君佑和剑穗往周至意手中一塞,想离近点看看情形。
“此事恐有蹊跷,还是先问清楚沈城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至意拦住沈悠然前去的脚步,护住她远离拥挤的人群。
“那几个人神情不显慌张,却一直在散布城主出事的消息,一定是故意而为。”
沈悠然看着周至意镇定可靠的模样,心里想这大腿肯定不能让他跑了。
“仙君所言甚是,我们先偷偷把那几个人先抓起来。”那双琉璃眼珠中又浮现了熟悉的光彩,周至意下意识想到每次沈悠然打算做“坏事”时,眼睛似乎格外亮。
城主府的侍卫训练有素,得到沈悠然的传讯立马行动,把人抓了起来,又按照周至意的命令,把第一个带头散布言论的人推到人群面前。
“我问你,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城主行踪的?”
那人一副凡人装扮,但沈悠然看见他身上有点点棕黄色的光芒,心下认定这人是个修士。
“我看到城主和一众侍卫出城去了离城百里外的树林里,然后进了一个山洞,再出来就不见城主的身影,侍卫都是慌慌张张、落荒而逃的样子。”
“城主不是失踪了能是怎么样呢?说不定现下已经出事了,大家说是不是呀。”
“你又是谁呀,小丫头片子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
“且不说我爹爹此时在不在城主府,倒是你这造谣城主、寻衅滋事也该好好惩治你。”
沈悠然拿出令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城主之女,那站在她身旁挺身玉立的仙人是谁底下的人有了些小心思,窃窃私语道:“那人不会是仙君吧……”
“仙君当真要与我们联姻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你为何不敢言明自己的身份,说,你是什么人?”
众人又回过神来看着那支支吾吾来历不明的人,心里更偏向沈悠然和周至意。
“这人平时也没见过,你见过吗?”
“他不会是故意说城主出事的吧?”
“我倒是有所耳闻,基昼城和淇夏城早就眼馋封阳城了,说不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是呀是呀,这回我们有仙君,看他们怎么办?”
这时,审讯的侍卫手捧着一枚印有朱雀印记的手牌回来复命。
“禀仙君、小姐,他们招了,是淇夏城派来散布谣言、离间人心的修士。”
“修士,这人还是修士,大手笔呀。”凡人修仙艰难,得仙缘者少数,派修士来散布谣言倒是大材小用。
“把他也带下去,按律法惩治。”
戏看完了,人群也都渐渐散开了,倒是有留恋临昭仙君风姿的人想多加停留,但都不敢冒犯这位仙人般的人物,沈悠然看着周至意冷淡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多谢仙君。”
沈悠然明白自己借了周至意的光:有他在,天下就不会乱。
“是沈姑娘聪慧。”
周至意轻置衣袖,沈悠然看见那枚莲花剑穗竟挂在他的腰间,有几分讶异。视线上移,沈悠然对上周至意漆黑的眼睛,嘴角张开弧度:“周至意,你真好。”
“你以后也叫我的名字吧。”
沈悠然双手背在身后,浅浅粉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荡起波浪,骄阳当空竟然比不过她脸上璀璨的笑容,周至意蓦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回到城主府,沈毅的侍卫统领沈桉一身黑衣,面色惊恐地站在主殿上。
“沈统领,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仙君都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沈桉看着端坐在上位正在品茶的临昭仙君,心神一定:“我随城主到城外数百里的一个山洞中取一件宝物,不料洞中事先有人埋伏。我们一行人坠入一个梦境,醒来只觉得神魂震荡,头疼俱裂,什么也记不得了……城主也不知所踪。”
“你们途中这么长时间没有发现有人追踪?”
沈悠然看着沈桉一脸灰白地摇头,和周至意对了一个眼神,如果是为了宝物那些出现的修士倒是说得过去。
“那是去取什么宝物?”
“城主并没有告诉我,只说很重要,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沈桉也知道自己说的没什么重要线索,低下了头。沈悠然抿起嘴,求助地看向周至意。
“那梦境可有什么异常?”
凌冽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一扫沉重。沈桉看着周至意,回忆着说:“失去意识前我好像看到了亮光……那光一闪,我就陷入了梦境,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记不清了,但是那种感觉非常清晰,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好像有人在杀我,我也在杀人,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悠然和周至意询问了一起去的其他人,得到的说法与沈桉的大同小异。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们也不像是在说谎,我们去看看?”
周至意也正有此意,他们顺着沈毅的踪迹,一路追踪,降落在一片密林中。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沈悠然从君佑上跳下来,周至意正在四周查看。
“这里有魔族的气息。”
“魔族?他们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还不清楚,我们去山洞看看吧。”
沈悠然压下心头的疑惑,跟上周至意。
山洞隐藏在树林之中,靠近洞口,有丝丝寒意浸入皮肤。
沈悠然悄悄往周至意旁边移了移,抓住了他的一小撮衣袖:“仙君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背后,记得好好保护我。”说完还朝周至意认同般地点点头。
“好,待会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得太远。”
“嗯嗯。”
黑暗的山洞穹顶布满散发蓝光的不明物质,似一片蔚蓝的幽海。
“周至意,这些……这些好像是活的。”沈悠然的声音颤颤巍巍,抓紧了周至意。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小虫,有些在张开翅膀,还有的在蠕动……
“嗯,这是名叫幽瞑的灵虫,非常喜人,会趴在人身上吸食人的精气,慢慢把人变成一具干尸。”
闻言,沈悠然更加紧紧挨着周至意。
走了大概二十几步,她发现这些小虫都很乖地趴在山顶,仿佛没有发现两人的样子,沈悠然的腿就有些蠢蠢欲动。
“周至意,你是不是在戏耍我呀。”沈悠然说着,与周至意拉开距离,突然发现那点点星光朝自己飞来。
“啊,真的飞过来了。”她赶紧朝周至意跑去,抱紧了周至意的胳膊,还是他身边安全呀。
“好了,不要闹了。沈桉他们坠入梦境的地方就在前面,小心些。”
沈悠然抬头向前望去,路的尽头竟是悬崖,悬崖对面是一个呈圆形的好似祭台一样。
悬崖深不见底,祭台被隔离在外,没有通行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法阵,你仔细看看。”沈悠然听到周至意清润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考问自己?
沈悠然集中精神看着圆形的祭台,祭台上面有灵气游动。
“仙君,这阵法看起来复杂难解,非仙君出马不可破呀。”
“那你便随我入阵吧。”
“仙君这可使不得,您一人便抵得上千军万马,我只会拖后腿,啊啊啊……”
周至意没再听沈悠然的废话,抓着她飞过悬崖,直抵祭台。
沈悠然再次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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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才放松下来,扭头看向周至意这个罪魁祸首,“你过分了。”
周至意视线瞥过她,走向祭台中央,说道:“这里的宝物应是被取走了。”
沈悠然来到他身旁,小水滴突然从她颈间浮现,白光大盛,沈悠然睁大了眼睛:“周至意……”
未说完的话飘在空中,沈悠然和周至意双双失去了意识。
“仙君,仙君,你怎么样了?”周至意听见竹筠关切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
自己身穿铠甲,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塌边的竹筠面容狼狈,神色憔悴。
周至意感觉到灵力似乎耗尽了,身体异常疲惫,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报,曲南山已被攻破,魔族正在沿着弱水北上,请仙君速速下命。”
“报,天魔召来魇龙,千万修士坠入梦境,生死不明啊……”
“报,十三洲城各处有小范围魔族进犯,渐成燎原之势。”
……
周至意眉宇之间莲花闪烁,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周至意,你看看这一切,这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黑色的雾气渐渐凝成实体,周至意像是照镜子一样对着面前的心魔,脸上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你不在乎吗?这么多人等着你去救。”
“你坚守的道呢?周至意,你真是让我失望。”
画面一转,仙元大殿,修士集会。
“抓住她,她是妖女。”大殿之下,沈悠然被压制着双手跪在众人之间,温婉的脸上充斥着坚韧决绝,如一只引颈赴死的白鹤。
她苍白的唇微微张动,在说着什么。
周至意握紧了手,脸上神色莫名。
“周至意,你在透过她看谁呀?”
“你在害怕?”心魔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周至意,你醒醒,呜呜呜……”
“你不会要死了吧。”沈悠然醒来看到周至意还在昏睡,眉头紧皱,脸上出现了一朵莲花的印记,周身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沈悠然悲从心起,立马给了他两个大嘴巴,趴在他身上哭喊。
小水滴亮起来的时候,自己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很短暂,很快就清醒了。
自己还是在山洞里的祭台上,环绕四周,没有发现周至意,沈悠然有点担心。
雾气升腾,沈悠然竟然看见“自己”在祭台中央施法,不对这是另一个‘沈悠然’。
‘沈悠然’面露悲戚,眼神无光,手中施展着复杂的阵势。
她转头看到了自己,双眼放光,沈悠然寒毛乍立,觉得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
“你终于来了。”她言语温柔,暗含喜悦。
“你知道我?”沈悠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她。
“你来了就好,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是你把我弄来的?我怎么才能回去?”
“因果循环,我完成了我应该做的事,你也应该做你应该做的事。”她眉眼弯弯,用一种熟稔的眼神看着自己。
“说什么绕口令呢,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沈悠然’脸色温柔,目光悠远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打什么哑谜呢,我替代了你的身份,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该做什么?既然有求于我,那就说清楚呀?”
“你真的有点装,说话!”
“回去吧,照顾好自己,我在未来等你。”
‘沈悠然’轻挥衣袖,自己慢慢转醒,被她吓了一跳、又看到周至意那个死样子,沈悠然顿感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就开始哭丧。
“呜呜,你不是要保护我,怎么自己睡着了?”
“你这个骗子。”
周至意醒来看到沈悠然一副伤心至死的模样,有些懵然,还没从梦境抽离出来,就见她就扑进自己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6. 没人能阻拦她躺平的脚步。
沈悠然看到周至意的眼睛慢慢睁开,瞬间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呜呜,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听到熟悉好听的声音,似一阵清风拂过心尖,沈悠然绷不住了,在周至意温暖的怀抱中发泄了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情绪。
鼻尖有阵阵莲花的馨香,肩膀处有人轻轻拍抚,细致温柔地安抚自己的情绪。
良久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见红彤彤的巴掌印在周至意白净的脸上尤其明显,沈悠然眨眨眼睛,心虚地转移话题,疑惑地问:“你的小莲花呢,不见了吗?”
周至意扶起沈悠然,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力度把控地不好,少女的眼尾泛出红痕,一脸无助的表情,像是林中受惊的小鹿,看着很是可怜。
“这里不安全,出去再说。”周至意低头看着沈悠然,声音低缓轻柔地说道。
“我爹爹不在这里吗?”
二人重新回到悬崖边,“沈城主应该已经脱身了。”
周至意转过身,指尖微动,圆形的祭台瞬间就变成了碎片。
沈悠然看着周至意的举动,一脸不明所以。
山洞上开始掉落石块眼看就要塌了,周至意来不及解释,拎着沈悠然飞出去。
“不能抱着吗,这样真的很难受。”
在林中一降落,沈悠然就抓住周至意的衣袖说道:“我觉得我爹应该知道那个阵法,甚至说不定就是他设的。小水滴开启了阵法,难不成就是他们要去取的宝物?小水滴还是他亲手给我的,他肯定知道所有的事,你说这是不是他设计的?”
“周至意,在梦境中你看到了什么?”
周至意深深地看着沈悠然问道:“你记得梦到了什么?”
沈悠然决定把梦境说出来,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她的金手指:原书的剧情渐渐脱离了轨迹,更别提属于‘沈悠然’的剧情线是一点都不搭边;沈毅虽然待她不错,但是说的话玄而又玄,说不定有更大的秘密;而周至意可是一个大大的好人,顶顶好的大英雄,她觉得只要自己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凭着他们现在定亲的捆绑关系,他还答应好好保护自己,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时候自己就隔岸观火,好好看戏就是。
沈悠然打得一手好算盘,正要好好扮演无辜小白花的时候,周至意抬起手推开了她……
她显然没料到周至意的举动,一脸愕然,正要顺势博取周至意的同情,兰花指抚脸正要指向周至意,却看见几个戴着妖异面具的黑衣人拿着大砍刀奔向两人。
周至意推开沈悠然,飞身迎上。
白衣飘然,抬手施法,强大的气息席卷了这片山林,黑衣人不敌被击退几步;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前赴后继,周至意却丝毫不见狼狈,灵气汇聚成一柄柄剑,剑气所到之处黑气消散,人也消失于无形;眼见黑衣人出现溃败之势,其中一人转身拿出一个信号弹还没来得及拉开,面具后的人似乎有所感应,低头看到胸口上插着一把散发着纯粹灵气的剑刃,扭头的瞬间就归于了天地之间。
沈悠然躲在树后,目睹了周至意强大冰冷的这一面,他静静地站在空旷的林地上,那些黑衣人像是她眼花看错了,从来没出现一样。
他甚至都没用君佑剑,他是多么强大呀!
至于没在周至意手下撑过一招的黑衣人,沈悠然表示,大家都是蚂蚁,生来就是要死的。更何况如果不是周至意推开自己,现在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自己的脑袋呢。
“仙君,你刚刚的招式真是翩若游龙,宛若惊鸿。我相信,只要见过仙君如此风采,没有不拜倒在仙君衣摆下的。仙君挥一挥手指,就会有人为仙君赴汤蹈火,牡丹花下死……”
周至意听见她故意卖乖说的不正经的俏皮话,幽蓝的莲花印记在眉间若隐若现,本来以为她会害怕,还收敛了几分,没想到沈悠然这么不识抬举。
他指尖光芒一闪,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沈悠然觉得自己的嘴唇在动但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她被周至意禁言了?!
沈悠然瞪大了眼睛,用肢体动作表示强烈抗议;周至意眉头一挑,不以为意。
白衣仙人径直向前走去,沈悠然恨恨地跟在他身后。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了一个废弃的草房,有黑衣人在其中活动。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悠然脱口而出,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顺着灵气的踪迹就能发现。”
周至意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沈悠然简直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被他秀了一把也不再介意刚才被禁言的事情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呀?”
沈悠然拉着周至意躲在草丛中,专注地观察着屋内的情形,周至意张口欲言又被她打断,“我爹不见了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你倒是说句话呀。”
沈悠然察觉周至意很久没有动静,扭头看他,却又被他额头上点缀的莲花吸引。
“小莲花又……”
“闭嘴,我有办法进去。”周至意眯起眼睛,低哑着声音说道。
他起身恍若无人地走进草屋,到一半的时候侧身示意蹲在草丛中装蘑菇的沈悠然跟上,二人来到近处看清了草屋中的情形。
屋中几乎没有陈设,土炕上铺了一层草席,墙上挂有弓箭之类捕猎的器具,这个草屋应该是猎人来林中打猎临时歇息的住所。
沈悠然踮着脚看到沈毅躺在土炕上,似乎陷入了昏迷,心里有些担心。
这里大约有不到十个黑衣人在戒备,他们好像反应过来同伴出去的时间太长又没有信号传来,开始考虑转移。
周至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这些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如同易碎的琉璃破碎开来。
“沈城主受伤严重,神魂不稳,需要马上治疗。”周至意查看完沈毅的伤势,用灵力封住他的心脉,快速地做了决定。
回去的路上,沈悠然看着昨天还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沈毅,两鬓有些苍白,脸上也苍老许多,心里有许多疑惑。
“那些黑衣人是魔族之人。”
沈悠然意识到他在解答自己的疑惑,转头看他。
“你觉得魔族是来抢那件宝物的吗?”
“不知道,一切要等沈城主醒来才能知道。”
眼下,封阳城城主沈毅重伤,昏迷不醒;淇夏城虎视眈眈;魔族也来添乱;沈悠然捏着脖子上挂着的小水滴眼神放空,心思随着身边的云游荡,自己决不能掺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城主府内,周至意在为沈毅疗伤。
一旁,沈悠然正听着医师检查后的结果:“城主受的伤颇重,但是有仙君在倒也不是难事。”
“只是城主神魂受损严重,需要好好涵养,寻常聚魂阵只怕效果不佳,还需千转凝神草加以辅佐调养。”
“千转凝神草?”这个草的名字听着耳熟,不仅耳熟,沈悠然还觉得很贵。
果不其然,医师接着说道:“小姐可有所耳闻?这千转凝神草稳固神魂、提高境界,修仙之人趋之若鹜,是难得一见的圣物,可遇不可求啊。只是我也很久没听说它的下落了,如今城主昏迷不醒,我们恐怕只能碰碰运气了。”
沈悠然眼神一暗,她没想到沈毅受的伤这么严重,封阳城现在四面楚歌,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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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对她很不利。
“周至意,我知道现在不是问你的最好时候,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少女捏着手指,似乎是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静室之中,夜明珠散发着莹光,沈悠然一袭白色衣裙,未施粉黛,满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臀。
周至意黑发湿润,似乎还散发着水汽,漆黑的眼睛端详着眼前的少女,神色不明地说道:“你还记得什么?”
沈悠然垂下头,直起腰板,声音轻柔:“我见到了‘我自己’。”
“她说,让我做该做的事。还说,她在未来等我。”说完,沈悠然眼前浮现那张温婉的脸,虽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但是她很清楚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然后我就醒了。还有这枚小水滴,你有什么看法?”沈悠然从脖颈间取下那枚玉坠,递向周至意。
如玉雕般的手指接过玉坠,触手温热。
周至意细细端详了一阵,说道:“此物对你有益。好好运用,妥善保管就是。”
“至于未来之事,一切未成定数。”
“操之过急,思虑过深,于你无益。”
沈悠然听着周至意像是开解自己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老娘和你推心置腹,你给老娘画饼充饥?倒是回答问题呀。
“你还没说你梦到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
沈悠然盯着周至意有气没处撒,腰也直不起来了,一脸颓废地摊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一个仙君还不如我?”
“沈姑娘天赋异禀。”
沈悠然待不下去了,气哄哄地起身离开。
“沈悠然,我知道千转凝神草的下落,何时启程?”
身后响起清润好听的声音,但她沈悠然能是被轻易收买的吗?
“等我爹醒了就去。”说完这话,沈悠然自认非常有风度地甩着裙摆离开了周至意的房间。
空气中少女甜美的香气经久不散,周至意神色慵懒,把玩着莲花剑穗,看着桌案另一边放着的一盏茶,眼底浮现一抹可惜,这可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甜茶呢。
沈毅在床上躺了五天,醒来差点被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沈悠然送走……
“醒了,医生,快来医生,不是,医师,我爹醒了。”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又听到一阵好似敲锣的声音,沈毅以为自己误入了某种地狱……
把医师叫进来,沈悠然趴在床边急忙问道:“爹,你感觉怎么样呀?”
医师看到这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用眼神暗示沈毅:城主真是后继有人呀。
“城主醒来便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待小姐和仙君寻来千转凝神草,好好疗养,就能早日康复了。”
听完医师的话,沈毅朝沈悠然招招手,房间只剩父女二人。
躺在床上的沈毅一改那日颓唐的模样,周至意每天都为他输送灵气,气色竟比沈悠然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红润,只是鬓边灰白的头发再也变不回之前的样子。
沈悠然对着床上精神不错的沈毅,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爹,山洞里的宝物是不是就是你给我的小水滴?”
“我见到那个‘沈悠然’了,你们是故意布局?”
沈毅一脸慈爱地看着沈悠然,轻缓地说:“悠然真聪明,都被悠然猜到了。”
“那你们真是蠢,你变成这个样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封阳城也没人管,还有魔族。”沈悠然一脸轻蔑,鄙视地说。
“辛苦悠然了。”沈毅还是那副慈爱的样子,看着沈悠然像是看着淘气的孩子。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7. 又被秀了一脸。
沈悠然深受其扰,恨不能立刻图穷匕见,但是无论她说什么,对上沈毅就像是碰上软钉子一样。
“你不拆穿我的身份,也不说要求我做的事,你就不怕我会破坏你的计划?”
“悠然,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真相。爹爹只愿你能平安快乐。”
“说的这么好听,你不怕死吗?”
“人固有一死……”沈悠然觉得沈毅搪塞自己的样子有些眼熟,前几天周至意好像也是用这些大道理打发自己。呵,男人。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
“凝神草我会帮你寻,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与你和那个‘沈悠然’无冤无仇,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我也是受害者。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在一天,你和封阳城必须站在我身后;相应的我也会和封阳城统一阵线。”
沈毅坐起身,神情认真地对她说:“悠然,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翌日,沈悠然和周至意出发去寻找千转凝神草,据周至意说,千转凝神草在淇夏城境内的碱荒村出现过踪迹。
沈悠然最近刻苦修炼,总觉得记性不太好,碱荒村这个名字她也很耳熟。
话别了沈毅,他们一路南下,夜幕降临时分停落在淇夏城边界的一座小镇上。
“掌柜地,要两间房。”
柜台后的人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一男一女,声音尖细地说道:“这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本店客满,只剩一间房了。”
“你这店里空荡荡的,怎么就客满了?”
客栈里零零散散地放着几张桌子板凳,除了眼前的掌柜就剩下一个伙计一样的人在忙碌。
“姑娘,你来的不巧呀。我们淇夏城少城主最近要成亲,我这客栈早就预约满了。”
沈悠然看向身旁的周至意,一脸没办法。
“那就一间。”
“哎,客官您二位这边请。”
踩着楼梯,到了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前,推开房门,灰尘扑面而来,沈悠然掩面挥着衣袖扭头朝老板说:“不是客满吗,怎么也不打扫。”
掌柜吃的圆圆的,只是他的双眼细长嘴唇微尖,一脸精明像破坏了那身喜庆。此刻正站在围栏前朝楼下那个伙计喊骂:“真是养了个吃白食的,好吃懒做,还不如早点去死……”
楼下的那人背影僵硬,站着一动不动,好似一块木头,听到掌柜的辱骂也没有什么反应,沈悠然紧皱眉头,不确定地说:“他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掌柜骂骂叽叽地说:“不用理他,他脑子有病。”
“周至意,我们换个客栈吧。”
没等周至意回答,掌柜急忙说道:“姑娘,现在天都黑了,镇上其他家客栈说不定都住满了。这样,我只收一半的钱行吧。”
掌柜脸上浮现出一阵肉疼的表情,但沈悠然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就住这吧。”
说话间,周至意抬脚进入了房间。
“就是就是,还是这位公子思虑周全。天这么晚了,您二位这身着打扮不俗走在大街上不安全呐,我就去拿热汤让二位歇歇脚,早点休息。”
看着掌柜灵活地下了楼,沈悠然关上房门。
床榻已经被周至意收拾好了,房间也施了清洁术变得干净。
沈悠然捧着脸,坐在桌子前,向旁边的周至意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我在,不用担心。”周至意轻掀眼皮,对她说道。
随后唤出君佑,放在床头,对沈悠然说:“你先睡吧。”
“飞了”一天,沈悠然真的累了,眼皮上像是压了一座山,她看着这两个双重保障放心了不少,让周至意给自己扔了一个净身术就奔向了床:“那我先睡了,下半夜你记得叫我。”
月亮挂在漆黑的夜幕上,空无一物的树梢上停留着一只乌鸦,叫声嘶哑。
沈悠然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地听见了吱吱喳喳的声音,甚是扰人。
她起身拿出夜明珠照亮四周,周至意不在,君佑还在床头一动不动,吱吱喳喳的声音也消失了。
没过一会,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有许多人进了这间客栈。
沈悠然抓起夜明珠,抱着君佑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
她躲在栏杆处的墙旁边,看到楼下坐着四个体型夸张的彪壮大汉。
掌柜在其中一人身旁低声下气地说:“这回来的祭品祭司肯定满意。男的气宇轩昂,女的娇俏可人,都是水灵灵的人儿,大人您可要替我美言几句……”
那壮汉不耐烦地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人都怎么样了?”
“回大人,人都睡着呢,都是凡人,金贵着呢。我怕下药会影响大人们的兴致,都是好好伺候着。”
“看不出来你这小东西也是识趣的。”
说完,堂内几人哄堂大笑。
掌柜也是一脸赔笑,圆圆的身子颇有几分滑稽。
“什么味道?闻着倒是很甜美。”
壮汉右手边的人伸长了脖子,鼻孔长大分辨着味道的来源。
只见那人脖子越伸越长,头却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变成了蛇头人身的怪物。
那怪物眨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朝沈悠然藏身的方向语气森然地说道:“找到了。”
少女琉璃般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有一刻竟然看到与掌柜说话的壮汉长了一个老虎头;右手边是蛇头人身的怪物;左手边的人长着一条黑黑的鱼尾,脸上带着两根触须;对面人的手变成了爪子,竟然是一只老鹰!
耳边传来催命符般的声音,她急忙抱着君佑向房间跑去。
却见君佑出鞘向她身后略去,沈悠然转身看见一条粗长的绿色蛇尾被斩断在地,喷涌的血液被剑气隔离在她身边一米外。
君佑还在她身边跳上跳下,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得意。
沈悠然眼睛亮亮地看着君佑,看着宝藏一样对着君佑说:“好厉害,可以教我吗?”
君佑飞到沈悠然面前,慢慢向上移动,飘飘然似醉倒了一样。
“别闹了,回来。”
眼前白光一闪,沈悠然朝声音来处跑去,表情有些幽怨小声地说道:“你去哪了?我醒来就看见你不见了。”
“不是有君佑吗?”周至意收回君佑,淡淡地看了少女一眼。
这边四妖组上楼看见两人岁月静好的模样,身体膨胀变大撑穿了墙壁,气势骇人。
周至意抛给沈悠然一个光团,她就站在光晕里看着周至意游走在四个怪物之间,白衣圣洁,不沾染一点污秽。
这些妖怪好像修为不高,只凭着一股动物撕咬杀戮的本能攻击,很快就被周至意打怕了。
“周至意,给我留一个练练手。”沈悠然看着几乎是一边倒的战场,亮亮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点手痒也想试试自己符箓的效果怎么样。
一团灰黑色的半人高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向自己袭来,到跟前,沈悠然才看清这是一只大老鼠,它还长着一对红红的小眼睛……
“啊,老鼠,有老鼠。”
别提拿出符咒了,沈悠然提腿就跑,回到房间关上门,把桌子抵在门前才放松下来。
手撑着桌子还没喘过来气,就看见脚边有一只缩小版的老鼠。
“不是要练手。”
天神般的声音响起,沈悠然急忙手脚并用紧紧抱住周至意还不忘记用手指着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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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至意,有老鼠。”
“好了,先下来。”周至意一手托着沈悠然,鼻尖涌来熟悉的甜香,耳边是她惊慌的叫声,他觉得眉间的印记又在发热。
小老鼠被困在光团里,沈悠然才放心下来。
“咳咳,你不准用老鼠吓我。”
“这次是你的错。”
说完,沈悠然没看周至意一眼径直往楼下走去。
废墟上面,四妖组被灵力凝成的链子绑住:一条半死不活没了一段尾巴昏迷不醒的蛇,吐出的猩红色的信子还没收回去;黑色的鲶鱼倒在一张木板上,嘴边有白沫,身边还有散发着腥气的黏液;老鹰的爪子被折断了,身上的羽毛被烧的黑黢黢的;只有那只老虎艰难地维持着人形,脸上身上有多处伤口,连站都站不起来。
沈悠然抿起嘴,轻拍胸口,还好还好自己没得罪过周至意。
“掌柜呢?不会就是那只老鼠吧?”
周至意提着那只飘在空中还挥舞着爪子的老鼠站在一片“净地”上。
老鼠变回掌柜的模样,跪在地上求饶道:“仙人饶命啊,仙人饶命啊……”
“你这客栈是什么情况?”有周至意在,沈悠然底气十足地询问老鼠掌柜。
“回仙人,我是曲南山祭司座下打杂的小妖,平日里就在淇夏城边界的这座客栈里为祭司寻找合适采补的凡人。这四位大人是负责运输的,时不时会留下几个人供自己消遣,他们才是罪大恶极,我只是拿了一些钱财,没有伤人性命呀。仙人饶命啊……”说完,老鼠掌柜又开始哭嚎。
“你们祭司在什么地方?”周至意疑惑地询问。前世淇夏城治安一向良好,界内曲南山也没出现过什么祭司,难道是有别的隐情?
“仙人,小妖不知呀,我品级不够,平日里只在这边界处行动,怎么接触祭司呀。”
老鼠掌柜看着某处,眼睛滴溜溜地转,沈悠然感觉不对劲。
突然,后背一紧,周至意伸手抱住自己,离开了原地。
原来站的地方出现一个洞,一条似蛇非蛇的生物从洞中飞出。
老鼠掌柜见机跳入洞中,但是周至意反应更快,灵力化成锁链,缠住两个小妖怪。
“你这早不死的,自己逃出去就罢了,还来救我做什么?”
“这是那个伙计?”沈悠然猜测道。
“没错,这是森蚺。”
那个貌似痴呆的伙计还在拼命挣扎,锁链越缠越紧,它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报…报恩。”
老鼠掌柜神情凄然,恍然大悟后痛声大哭。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沈悠然一脸头疼地向周至意问道。
“消去记忆,散尽修为,自生自灭。”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废墟上方,沈悠然不知作何感想,它们修炼千年百年得了修仙的机遇,却又杀了这么多人,如今遭到了报应一切回到原点,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因果?
“好,听你的。”
她想不到比周至意更好的办法,悲惨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周至意抽取了他们的法力和记忆,看着小妖怪懵懂警惕的样子,沈悠然觉得心情很复杂,她的情感实在有些丰富了。
天光微亮,朝霞微曦,近处还是黑蒙蒙的一片,远处的云彩却已变成绯红,层层叠开欢迎着第一缕阳光,镇上早起的人家烟囱中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
残破的客栈四周因为灵气晕散,长出了花草。沈悠然和周至意站在花草与废墟之间,没有人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一轮火红的太阳被云层遮掩,在下一刻又冉冉上升,赤裸裸地挂在苍穹之上。
“周至意,我们去祭司那里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人需要拯救吧。”
“好。”
8. 他笑起来真好看。
曲南山坐落在淇夏城最西边,山势连绵顺东南跨封阳城向下,落入基昼城。
山中植被繁茂,生灵众多,沈悠然和周至意按照四妖组记忆中的路线小心行走,避免冲撞山中修炼的精灵。
越往山的深处,有灵智的生物越来越稀少。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高大的树木根系发达、枝叶繁盛、遮天蔽日,沈悠然能看到的灵气的光亮越来越少,黑暗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空气都变得稀薄。
周至意握住了她的手,灵光从两人中间荡漾开来。
她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周至意张开嫣红的嘴唇轻声对她说:“别怕。”沈悠然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他仿佛对自己仿佛一直是很温柔细致。
君佑在前开路,林间小路错落复杂,她分辨不清方向,大约一个小时后空间开始渐渐变得空旷,他们站在山丘向下望去,清冷的月光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庙观坐落在密林之间,景色雅致,隐约传来喧闹的声响。
沈悠然不解,刚刚明明还是白天,怎么变成了晚上?谁会在密林中建庙观?谁在祭拜?祭拜的又是谁?
握住周至意的那只手力道不知觉地变大,她有点担心,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来看看的,万一周至意打不过怎么办?
身边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回握过她的手,她看到周至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如晴后初雪,极淡,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沈悠然鼓起勇气,牵着周至意向庙观前进。
到近处才发现这座庙的脚下还建着一条街,街上来来往往都是没彻底化形的妖魔鬼怪,看到沈悠然和周至意两人的长相和衣着就像是蚂蚁闻到了蜜糖,但碍于看不清两人的修为又畏惧君佑剑的威压不敢上前。
“我们先去做点伪装,打探打探消息吧。”
他们来到一个摊子前,用灵石换了两个狐狸面具。
“周至意,你低头,我给你戴上。”
手中握着如墨的发丝,触感像是流水般丝滑,沈悠然摸了好几下,才舍不得地松开手。
“好了,该你给我戴了。”
气质出尘的白衣身影微微低头,站在少女身后,面具下深邃的眼睛神情认真,细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地调整着面具的位置,离开的时候好像无意识地拨动了鬓边的一朵绒花,周至意看着跳动的花朵,眉眼微动,心脏仿佛跟着颤动了一下。
“戴好了。”周至意声线平静地说道。
“谢谢,好看吗?”
随着少女的动作,发丝在空中飘扬,绒花也跟着跳动起来,那漆黑的目光这次没再看向绒花,而是被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吸引住,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好看。”这句话似乎暗含着主人才知道的低哑,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
点点红晕从少女的耳垂渐渐向上沾染,周围是热闹的,只有他们是安静的,安静地对视着。
沈悠然感觉自己好像缠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她的手脚明明都规规矩矩的没动,一时间神色莫名。
“往下看。”
她扭头,什么也没发现。
“另一边。”
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沈悠然低头看见一条红色毛茸茸的尾巴缠在周至意的大腿上,甚至还有往上的趋势。
那条尾巴竟然消失在自己身后,还隐隐约约有些触感!
她睁大眼睛对周至意不可置信地说:“我变物种了?”
周至意曲起手指弹向少女白皙的额头,力道不轻,额头上泛起红印。
少女自知理亏,捂着额头不说话了。
“嘿嘿”,面具摊的老板长相和蔼,有一对可爱白皙的大板牙,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十分热情地介绍自家商品,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这面具可是让人知情识趣的好东西,戴上就能幻化成实物,非常逼真,定能让两位小夫妻蜜里调油,感情更上一层楼。”
沈悠然看着周至意大腿上摇动的尾巴尖,心里十分赞同,确实非常逼真,这腿不仅看着长,摸着还很有劲……
“松开。”周至意额头上闪起亮晶晶的小莲花,眼神非常不善。
沈悠然急得都快出汗了。“老板,老板,怎么松开呀。”
“哎呀哎呀,两位真是如胶似漆、比翼双飞,在下祝二位永永远远不分开。”
周至意一个眼神飞过去,那老板正色道:“夫人别太激动,冷静一会就好。”
老板说完这句话,周至意的眼神就落到了沈悠然身上,她捂住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过片刻,尾巴就乖乖地回到了自己身后。
“老板,怎么没收回去呢?”
“诶,这个,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夫人这种情况,控制不好也是有的。”
赶紧跳过尾巴的话题,沈悠然指着远处高大的建筑向老板问道:“咳咳,老板可知道那座庙里供奉着的是哪位神仙呀?”
“哎哎,你们也是来向山神娘娘许愿的吗?这座庙可灵了,我这生意就指望山神娘娘呢。”
沈悠然用疑问的眼神询问周至意,周至意也向她微微摇头,两人都不知道这山神娘娘是何来历。
“今天可是一月一次的逢祭,你们说不定还能被发展成为山神娘娘的信徒呢。”
“老板,我们是第一次来拜山神娘娘,什么是逢祭呀?怎么才能变成信徒呢?”
老板狐疑地看着对面的两人说:“怪不得没见你们,连逢祭都不知道。逢祭就是每月十五开始,连续三天山神娘娘会从向她请愿的人里挑选,满足他们的心愿。至于怎么变成信徒,这是山神娘娘亲自挑选,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你们夫妻二人气度不凡,说不定能讨山神娘娘青睐,侍奉左右,到时候可要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老板您太客气了,那您可知道变成信徒之后呢?”
“信徒当然是满足了心愿,跟随山神娘娘修炼,一步成仙呐……”
老板的神色渐渐变得痴迷,沈悠然加大声音喊他说:“老板老板,你听说过祭司吗?”
“祭司,你们见过祭司?那你们就是被选中了。”老板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沈悠然看着奇形怪状的“人”渐渐围过来,急忙说:“不是不是,我们没见过,是听说的。”
“嗐,白激动一场,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你们赶紧去吧。记得回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我这还有……”
“老板生意兴隆,我们就先走了。”
庙观离他们越来越近,沈悠然看向周至意有些担心地说:“山神娘娘有很多信徒还有那么多追随她的人,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周至意扭头看向她说:“我受伤了怎么办?你来保护我?”
沈悠然看出他是故意的,挑衅地说:“你要是受伤了不能保护我,我就加入山神娘娘那边,去当他们的老大。”
听着旁边人的胡言乱语,他不以为意地回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会保护好你。”
一进入庙观,浓重的烟火气味扑面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阴暗冰冷的感觉,烛火在红纱间闪烁,高大的神像被层层遮盖,又神秘又危险。
“周至意,我们去哪里找祭司?”
话音未落,沈悠然看到神像前祈祷的几只小妖身上散发出红光,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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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应该连接了阵法,可以直接传送。”
两人对视,沈悠然率先说道:“它们刚刚在祷告。我们试试?”
接着她直接跪在蒲苇垫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喊上几句:我要变得像周至意那么厉害。
沈悠然睁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对着旁边站着的周至意说:“要不你来试试?”
“你许的什么愿?”
“像你这么厉害?”沈悠然歪头不解。
周至意笑了笑,说:“你许愿变成山神的信徒试试。”
这次果然成功了,沈悠然感觉空间扭曲,头晕晕的想吐。
周至意扶住她,沈悠然这才看清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空旷的山洞里,周围有很多“人”。
听完周围众妖的谈话,他们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有人就要着急的时候,某处的山壁开始变化,身穿红色纱衣带着面纱的人排成一列从里面走出。
“恭喜各位进入信徒的选拔,成功入选的人可以进入逢祭。”
“现在大家分成四队跟我们走吧。”
沈悠然当然要和周至意一队,但却看见刚刚说话的红衣女子贴到周至意面前故意用娇媚的声音说:“公子长相俊美,英武不凡,可愿随奴家一起修仙。”
没等周至意动作,沈悠然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大声哭喊:“夫君,夫君,你难不成要抛妻弃子,可怜我那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你竟如此狠心。公婆年事已高,你可是嫌弃我们累赘,早知你这么喜新厌旧,我还要拼着这病重的身子为你生孩子做什么……”
他们一下成为了山洞里的焦点,周围的妖对着周至意指指点点,那红衣女子妩媚的丹凤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我当只有人族薄情寡义,没想到妖族之中也有这种败类。这位姑娘,你让开,我来替你做主。”
沈悠然没想到发展成了这幅场景,周至意甚至没来得及说话……
她急忙拉住红衣女子的手说:“姐姐,别看我夫君这木头模样,但他平日里对我是极好的,我离不开他。他一心只想修仙,我就和他一起。这次来求山神娘娘,也是为了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姐姐千万手下留情呀。”
红衣女子看着沈悠然马上要哭急忙安抚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尽管来告诉我。女子世道艰难,你更要好好爱护自己……”
说到后面,红衣女子看着沈悠然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好了,你们便跟着我这一队,也算有个照应。”
“好,多谢这位姐姐,姐姐叫我悠然就好,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叫我招娣就行。”
沈悠然仿佛被当头一棒,眼含佩服地对招娣说:“招娣姐姐心怀仁义,日后必当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招娣笑声爽朗地回道:“哈哈哈,借你吉言。”
送别招娣去招呼其他信徒,沈悠然看着周至意面如沉水,不好意思地说:“情况紧急,我这是权宜之计。”
“沈姑娘戏演的这么好,倒是让我惊喜。”
沈悠然眼神飘忽地说:“哈哈,低调低调。”
那八个红衣女子分成四队,领着山洞中的其他妖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山洞里渐渐散成了四个方向,招娣和另一个红衣女子领着沈悠然他们进入了一个空无一物的封闭山洞,并给每个人分发了一个红色的药丸。
沈悠然看向招娣,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信息;招娣得到了沈悠然的信号,然后,转头看墙……
噫!肯定有问题!
沈悠然又转头看向周至意,周至意看着她说:“怎么,不看你的招娣姐姐了?”
9. 红衣美人她很行!
沈悠然捏着红色的药丸,在心里偷偷对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骂道小气鬼!
招娣身边的那名红衣女子看着众妖一脸疑惑地表情,解释说:“这是山神娘娘特意为大家炼制的提升修为的丹药,大家赶紧吃了吧,后面还有考核呢。”
那名红衣女子走到自己面前,沈悠然眼一闭心一狠,红色的药丸就顺着嗓子吃进了肚子里,味道还挺甜的。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山神娘娘?”顶着一对灰黑的耳朵,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灰色尾巴,看起来十分强壮的男人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这位哥哥别着急,现在给大家分发号码牌,大家按照顺序面见山神娘娘。”
山洞里一共三十人,沈悠然抽到了二十九号,周至意抽到了三号。
“周至意,要不你和别人换换?”沈悠然在角落里对他小声说道。
“这里看来暂时安全,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探查一下情况。”
“我吃了那个药丸,你一定要来找我,不然我就变成鬼回来找你。”她心理作用老是觉得肚子里面痒痒的,不舒服。
周至意没再说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跟着第一批的五个人出发了。
山洞的门口被铁栏围住锁起,妖群里立马有妖不乐意地喊道:“我们又不是犯人,怎么锁起来了?”
“怕尔等冲撞了山神娘娘,自然要好好看管。还是说你别有用心,不是诚心参拜?”
话音落地,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沈悠然缩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铁笼门前有红衣装扮的男人在看守,外面还有巡逻的队伍。
一个红衣女子刚好路过,她急忙跑到铁栏前喊道:“招娣姐姐,招娣姐姐。”
这里人的装扮只露出一双眼睛,完全没有区分的特征。招娣来到她面前,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招娣姐姐风华无限,光彩照人,犹如日月正当空,其他人怎可与姐姐争辉。”沈悠然才不会告诉她,她是瞎喊的,她只知道招娣一个人的名字,没想到真撞上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嘴是真甜,说吧,找我什么事?”招娣笑得花枝乱颤,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瞒姐姐,我有些内急,想去方便一下。我在最后一批,去去就回,不会耽误面见山神娘娘的。好姐姐,你通融通融吧。”
招娣对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见沈悠然一脸可怜,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她挥手让看管众妖的守卫打开“牢门”,又厉声命令道:“我们去去就回,你们仔细当差,小心点自己的皮。”
那两名穿着红色衣衫的男子急忙作揖认真回道:“是。”
招娣领着沈悠然在这座迷宫一样的地方左拐右拐,她觉得像是在打转一样,哪里都一样。于是找话题说:“招娣姐姐,你刚才好威风呀,寻常信徒要多久才能像姐姐一样呢?”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有志向的,你可知道我已经修炼了千年了。”
“哇,姐姐容颜鼎盛,身姿聘婷,看着倒像是小姑娘一样呢。”
“哈哈,我带着面纱能看出来什么。倒是你,听着声音都显小,没想到都有孩子了。”招娣看着带着红色狐狸面具的沈悠然,打趣地说道。
“咳咳,结的早结的早。”
“你这小身板,你那夫君真能下得去手?”眼前娇小的少女表现出几分窘迫,招娣觉得有趣还想追问几句。
“姐姐,你看那边怎么了?”沈悠然看到了前方有几名红衣装扮的人拖着好像昏睡了的人,急忙转移话题。
“那都是犯了事的人,在处理。”她注意到招娣说这句话时,眼底有暗流涌过。
“是真的人吗?”
招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拉着她走向另一个岔路口说:“走这边,这里到处都是迷幻阵,跟紧我,别走丢了。”
“招娣姐姐,你真是厉害,能在这种迷宫里行动自如。我对你的赞美之词简直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招娣笑道:“好了,别恭维我了。是因为这块玉牌,戴着它就能行走自如了。”
沈悠然看着招娣手里的玉牌怔了下神,她就这么简单地告诉自己了?
幽深看不到尽头的地道中传来急行的风,红衣飘飘、身姿绰约的女子甩着一枚玉牌走在自己两三步前,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双手结印,灵力在身体里流动,沈悠然对着招娣的背影吐出一个字:“定。”
她这一招练了许久,有时候连君佑也不能逃脱。
拿过招娣手中的玉牌,她没敢看招娣的反应向身后跑去。
这里一定有人还活着!
沈悠然好像沿着回路跑了很久,地道都很相似,她分辨不清方向,为了避免被巡逻的队伍发现,开始放慢脚步。
她运气实在不好,转角便与巡逻的队伍碰了个正着。
“定定定定定。”边跑,手中还边甩着法印。
巡逻的人乍见有陌生人被吓了一跳,还真被她定住了两人。
他们反应过来后就开始追沈悠然,中间还碰到了其他巡逻的队伍,几股人汇集成了一股。就在她坚持不住快被抓住的时候,墙里突然伸出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把她拽进了墙里。
“你看到了吗?不是我眼花了吧。”巡逻队伍中看见了这一幕的人揉着眼睛向旁边的人问道。
“我也看见了,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
“哎,这边是那位住的吧。”有知情的人用讳莫如深地语气说道。
“那位的事我们还是别管了……”
“就是就是,万一祭司发起火……”
队伍里形成了一种默契,不再继续捉拿沈悠然,而是心照不宣地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巡逻。
周至意一行五人跟着一名红衣女子来到了一处布置精美的半开式殿堂,黑色的影子从空中掠过,四周的灯烛摇曳,有女子清脆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在珠帘后响起:“快点把他们带进来。”
红衣女子挽起珠帘,众人才看清帘后的景象,穿着华丽的黑衣女子斜躺在贵妃椅上,头戴珠翠,面容姣好,妆容精致,半张的凤眼将她高贵、目中无人的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张口倨傲地说:“什么歪瓜劣枣都拿来糊弄我,嗯?”
“全都是木头,滚下去吧。”站在一旁的红衣女子低着头不敢回话,得了命令后就匆忙出去了。
周至意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在场的其余四人没见过这种场面,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下面站着的人,黑衣女子像是被引起了兴致一样,指着周至意说道:“哟,这还漏掉了一颗珍珠呢。摘掉你的面具,抬起头来。”
周至意冷冷地看向躺着的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哼,还是个有性子的。本祭司命令你,摘掉面具,爬过来。”
听见这话,其余四人窃窃私语:“是祭司,我们有机会见到山神娘娘了。”
他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心急地忍不住向黑衣女子毛遂自荐道:“祭司大人,我愿意侍候您。”说着就向贵妃椅走去。
终于,在被周至意无视又被“歪瓜劣枣”碍了眼睛后,黑衣女子被惹毛了,紫色的雾气裹挟着灵气向那名“劣枣”袭去。
千钧一发间,周至意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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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灵气对冲,受不住冲撞的小妖被掀飞在门帘外。
自称是祭司的女子脸色一变,立马招呼人进来。
红衣侍卫把周至意团团围绕在中间,祭司在一旁面露渴望地说:“这么好的祭品我可要好好享用,可别伤了他。”
周至意召出君佑,让它承担了近一半的攻击。
而他飞身至半空,灵气化剑,铮声猎猎,一柄柄剑在他的身后似一朵盛开的白莲。
忽见那人额间莲花微亮,万剑齐发,红衣侍卫应声倒地。
周至意灵力和角度控制地极好,让他们不至于丧失了性命。
可祭司并不这么想,她对着倒地不起的众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又指着半空中的周至意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她周身灵力暴涨,手里结着复杂的法印,手指扭曲成不可思议的程度,嘴里还念着什么,倒地的红衣侍卫像是收到了某种召唤一样站了起来,双眼充血,肌肉撑破了衣服,诡异的暗红色灵气围绕在他们周围,迫使着他们听从主人的命令去杀了眼前的人。
与周至意一起进来的四人也是这副模样,他们已经坚持不住变成了原形,嘴角还留着疯狂的涎液。
祭司看着周至意念念有词:“难道你没吃红牵引?这不可能。”
“红牵引对你没用?”
“没关系,你死了就好了。”祭司自说自话,无人回答。
周至意看出这些人被施了某种秘法,能在短时间提高修为,但是代价是会失去理智、燃烧寿命,可谓是邪术,这种情况前世好像也发生过……
他眉目清冷,若有所思。不过无论提高了多少修为,在现在的周至意看来都无所谓,既然救不下来,那就让他们好好安息吧。
一瞬间,殿堂内杀气暴涨,红色的飘纱荡起了涟漪,又被撕裂无声地落在了地上。祭司被周至意浑身的杀意震得手抖,瞳孔紧缩地看着他像是切西瓜一样手起头落。
君佑“看见”自己的主人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静。
石洞建造的殿宇因灵力冲撞开始出现坍塌的迹象,周至意这时才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可不能把地宫弄塌了。
祭司找到机会赶紧逃跑了,地上一片狼藉,暗红的血液混着残肢和某些生物组织像是凶案现场,周至意站在血泊中,闻着浓重的血腥味饶有兴趣地想着不知道她看见会是什么模样,一时间也没去追祭司。
沈悠然觉得被拽进墙里的体验很是新奇。
下一秒就被屋内的装潢吸引了视线,亮晶晶、金灿灿的,这屋子是用黄金建的!
住在这里是什么感觉?睡觉会不会被金子砸醒?
“姑娘这是爱财不爱美人?”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闻言便答:“都爱都爱。”
“那姑娘为什么不看看我?”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幽怨又有些撒娇地问道。
沈悠然没被这句听起来像是撒娇的话激起鸡皮疙瘩,倒是男子深情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像是爬满了毛毛虫。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引人注目的红色,身上挂着许多珠链玉珏,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叮当作响,头发用一根简约的金簪全部挽起,这身穿着在他身上不显俗气,倒是添了一些异域风情。
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衬得他的长相有些阴柔却不显女气,那双眼睛生的极好,脉脉含情一般要把人溺在那一汪春水里。
最吸引沈悠然的就是他的眼神,他伸手拿下她的面具,看着她的眼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深情、哀伤还有诡异的满足……
千言万语,轻轻说出一句:“悠然,你还记得我吗?”
10. 修罗场她不行的。
黄金铸成的房子里,打磨光滑的镜面折射着烛火的光芒,到处都是明亮耀眼的星星,但此刻却都比不上红衣男子深情的眼眸。
叶故弦摘下少女的面具,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孔,他轻声地又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妖艳如花的男人,沈悠然脑中警铃作响,这是‘沈悠然’认识的熟人吗?自己会不会再次掉马?
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谨慎地说道:“这位……公子,我不久前被魔族袭击,不小心伤到了脑子,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没注意到叶故弦低头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失望。
叶故弦拉过她的手,言语温柔带着笑意地看着她说:“没关系的悠然,我与你是天定的姻缘,怎么会因此嫌弃你。”
与此同时,房间因为某种原因突然震荡了一下,面容狼狈的祭司出现在房间之中。她好不容易逃离魔爪,又看到了这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正在拉拉扯扯、深情对视,恨不得立刻吐血身亡:“叶故弦,你这个负心人,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不和我在一起吗?”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了你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害得我这般苦。我恨你……”
沈悠然听到这一番狗血淋头的控诉,想赶紧把自己的手扯出来,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她没想到身旁的红衣男子竟然就是‘沈悠然’的男朋友,哦不,现在应该是前男友了。
“你不要说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怕悠然伤心。”说着这话,叶故弦还拉紧了沈悠然的胳膊,想把头放在她的脖颈处……
她震惊地看着叶故弦的这番举动,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做不了任何动作。
不是,叶故弦不应该是人狠话少、运筹帷幄、忠犬护妻的反派大佬人设吗?他这么说,这么做,真的不怕对面的女人把他们俩给切了吗?
果不其然,祭司披头散发神情癫狂地冲他们说:“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
沈悠然急忙回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但是祭司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听不进任何话,灵气运转,她的身影隐藏在浓雾之中,身法诡异,出手尽是杀招。
叶故弦没有对她回手,只是带着沈悠然东闪西躲。
凌厉的气息暗含杀意,就快碰到沈悠然的衣裙时,另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力阻隔了他们间的距离,祭司被挡开在数米开外,纤细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她弯腰吐出了一口血,眼睛还恨恨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沈悠然,你在干什么?”清润好听的声音此时变得低沉,周至意神色不明地看着叶故弦放在沈悠然腰上的那只手,抬脚向两人走去。
她也感觉到自己和叶故弦的距离太近了,想赶紧拉开距离,结果是……失败了。
周至意的目光太有杀伤力,沈悠然装成鹌鹑一样不敢动弹,叶故弦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哎呦呦,悠然妹子,你这左拥右抱的,真是羡煞旁人呀。”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招娣站在暗处,似乎是看了好长时间的戏,到了戏最热闹的时候才忍不住开口现身。
“不是不是,我们是清白的,他刚刚是为了救我……”沈悠然看着叶故弦还在搂着自己的腰,她越解释就越像是被丈夫捉奸一样,心里好一阵无语。
于是按捺不住生气地对叶故弦说:“你先放开我。”
叶故弦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放开了手,低垂着眉眼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可怜地说:“悠然,我知道你现在生病了,只要你想起来,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好的……”
“闭嘴。”
听到这两个字,叶故弦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亮亮的狐狸眼在看到沈悠然与周至意站在一起时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和周至意已经定亲了,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叶故弦还想去拉沈悠然的手却被周至意挡在身前,他神情哀恸地说:“你狠心这般待我,我却不忍心这般待你。你只当我是普通个朋友,好吗?”
周至意眼神微眯,别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哈哈哈,叶故弦,你也有今天啊。我诅咒你与心爱之人此生不能长相厮守、日日忍受锥心之痛,到死才能解脱……”她的一腔深情重义此时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剑,以言语为寄,刺向曾经珍爱的人。
心如死灰的祭司像一滩烂泥一样被周至意灵力化成的锁链绑在地上,不能动弹,现在被施了禁言术连话也不能说了。
沈悠然看着叶故弦神情萧瑟、快要枯萎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内疚,好久没说话。
余光瞥见周至意走到叶故弦面前,朝他伸手说:“面具。”
叶故弦如临大敌的表情此刻有点微妙,挣扎地说:“周兄,此物能否给我留个念想,毕竟我与悠然……”
话还没说完,周至意就抢走了那副面具,只扔下了一句:“叫我仙君。”
沈悠然和招娣站在一起观察着他们奇怪的互动,招娣还羡慕地对她说:“人生巅峰不过如此了,你看他们俩各有姿色,气质也截然不同,你更喜欢哪一个?”
话题差点被她带偏,沈悠然一脸认真地看着招娣,严肃地说:“你是故意让我看见那些被处理的尸体的吧,现在赶紧带我们去救人。”
“啧啧,小丫头现在有人撑腰了,连姐姐都不叫了。”
招娣眼含欣赏地对沈悠然接着说:“怎么发现的?”
“你演的太差了,快带路。”说完这话,沈悠然拉着周至意跟上招娣的步伐。
关押凡人的牢笼守卫数量更多,入口处像是一堵黑墙,没看见门在哪里,巨大的牢笼像是一个黑洞,暗无天日、没有一丝光亮,阴暗潮湿,地上还有清洗过又被重新浇灌的各种液体,气味复杂难闻。
石壁上还挂着各种行刑的器具,上面的血迹像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一个一人高的架子上隐约有一个人影,只是太过单薄,沈悠然猜测那挂的可能是人皮。
她感觉胃中翻山蹈海,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别看。”周至意捂住沈悠然的眼睛,在她耳边说道。
鼻端突然闻到一股好闻的莲花香,压下了那股恶心,接着嘴唇接触到了某个温凉的球形物体,耳边又传来周至意的声音:“吃下去就好了。”
沈悠然听话地张开了嘴巴,咽下了那颗小药丸。
“咳咳,现在救人要紧,你们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听着招娣越说越起兴,沈悠然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说:“嘘,小声点,别打草惊蛇。”
招娣用眼神向她暗示放开手,然后又小声地说:“你们也看到了,有什么计划吗?”
叶故弦看向一旁被捆成粽子的祭司,祭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用眼神表示不配合。
沈悠然看着招娣红色的衣裙,建议道:“我们先派人吸引那些守卫的注意,再趁机营救?”
其余三人齐齐点头,她接着说:“那派谁去?”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悠然……
于是,招娣拎着捆住双手的沈悠然大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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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摆地朝红衣守卫走去。
“哥哥们聊着呢,我来送个不听话的信徒,你们可要好好关照关照。”
红衣守卫抬头看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头发凌乱、衣裙能看出是好料子但是有些脏乱,脸上一片脏污,看不出长什么样子,没有修为,是个凡人。
那几个红衣守卫面对来人警惕地说:“逢祭都已经结束了,怎么现在送人过来了?”
招娣赔着笑脸,好声说道:“几位哥哥有所不知,这个凡人好生有趣,戴着个狐狸面具,身后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还跪在山神庙前说要当山神娘娘的信徒,你说奇不奇怪?然后就被祭司大人当成了没化形的小妖怪接到了地宫,这不才见了祭司大人就暴露了,小丫头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祭司大人就吩咐我把她送过来。”
“既然是祭司大人特意吩咐的,我们定会好好招待。”
说着就要动手去拉沈悠然,其他的红衣守卫甚至准备好了要用的刑具。沈悠然看着那几乎有她小臂长的尖针,针头泛着冷冷的锋芒,额头直冒汗。
招娣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还在嬉笑地说:“哥哥怕是误会我了,是祭司大人特意嘱咐的,但是祭司大人也是觉得有趣,万一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还想戏耍一番,到时候找不到人了,可怎么是好。”
红衣守卫神色有些动摇,招娣又接着说:“哥哥们也知道祭司大人阴晴不定的,说一套做一套的。依我所见,还是先把她关起来,到时候祭司大人要罚也只会罚我,我肯定不会供出几位大哥。”
听到招娣说祭司大人有惩罚,红衣守卫像是被某种恐惧支配一样,瞳孔微缩,应声道:“好,就按你说的,把她关进去。”
话刚落地,招娣推开身前的沈悠然,迅速拔剑割开了红衣守卫的喉咙,血液喷涌而出,周边的其他红衣守卫倾巢而动。
却见众人的后方,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长身玉立,白衣仙人手中一柄灵剑剑势锋利、锐不可当,红衣美人舞着一把折扇行云流水、所向披靡。
三人把红衣守卫团团围住,向远离牢笼的一边驱赶,战况焦灼,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胜负。
沈悠然灵机一动,用一把匕首抵着祭司的脖子,朝还在奋战的守卫大喊:“你们的祭司在我手上,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红衣守卫看到狼狈不堪的祭司,有些人眼里居然流露出兴奋,攻势越发疯狂。
“你这是什么人缘啊。”沈悠然感慨万分,觉得祭司有点可怜,
“一群蠢货。”
祭司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破了周至意的禁言术,一脸阴森地看着沈悠然说道:“不知道你碎成血渣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人喜欢你,哈哈哈。”
说完,祭司癫狂大笑,嘴中嘟嘟囔囔地念着什么。
沈悠然感觉一阵寒意从脊椎开始蔓延,那边和三人奋战的众多红衣守卫身体开始胀大,青筋暴起、双眼通红,眼球似乎要凸出来,空气中威压伴着血腥味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看到那些“人”穿着湿漉漉的红色,不分敌友地朝着身边的人攻击。
血液迸溅到她身上,原来是滚烫的,为什么她觉得那么冷呢?
“去死吧,都去死吧。”
空气中弥漫着痛苦的、疯狂的、杀戮的声音。
祭司双手攥着沈悠然的肩膀,眼睛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血液从她的眼睛里、嘴里流出,她死死地盯着沈悠然,恨恨地说:“为什么你没事,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去给我死。”
沈悠然感觉有人用力推了自己一把,然后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11. 希望世界上有神仙会听到。
牢笼外边,招娣三人还在与那些怪物厮杀,看到沈悠然被推进了牢笼,她担忧地问向一旁的周至意:“她没吃红牵引吧?”
“红牵引?既然你保护不好她,不如就趁早离开。”叶故弦不嫌事大地对周至意冷嘲热讽。
周至意斩下一个怪物,头颅滚到叶故弦的脚边,冷冷地说:“她没事。”
不远处的祭司一脸灰败,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一切都完了,都是你们逼我的。”
擒贼先擒王,周至意手中动作不断,对招娣和叶故弦说:“先杀祭司。”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好。”
他们一路掩护周至意清除途中碍事的怪物,君佑迸发出声势浩大的威压,周至意额头上莲花印记闪现,白衣飘然直冲贼首。
祭司看着朝自己而来的杀招,眼睛里流露出解脱,她张开了双臂,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身体滑落在地上,了无气息。
接着红衣守卫像是断了线的傀儡,身体化成一片片血雾,落到满是残渣的地上。
地宫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地上是滚烫的、不能流动的血液,死去的人是安静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活着的人也是安静的、不知道向何处去。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风吹着血腥,又吹过滚烫,不知道会吹向何方,只有它是流动的。
沈悠然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看见的还是黑暗,闻着周围难闻的气味,身上还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她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四周。
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她眼睛瞬间红了,这里关着的都是孩子!
夜明珠好像太亮了,这些孩子久处黑暗之中,一时间难以接受强光。
沈悠然换了几颗小小的、闪着微弱亮光的夜明珠分发给他们。
一开始,他们不敢接,沈悠然就把夜明珠放在地上滚过去,过了一会就有孩子忍不住想去拿,但是被其他孩子制止了,沈悠然见状,小心翼翼地朝离她最近的一颗夜明珠爬过去,握住了又爬回了原地。
孩子们观察了好一阵,看着微弱的光在沈悠然手中闪烁。
终于,有孩子拿起了夜明珠。
沈悠然看着这些警惕又好奇的孩子们没有主动接近,一双双懵懂稚嫩的眼睛打量着为数不多的“星星”,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发出声音。有小一点的孩子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呜咽出声,就被身边大一点的孩子捂住了嘴,因为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会被坏人听见,会被坏人抓走,会很疼很疼,还会再也看不到“星星”了……
“星星”的数量还是太少了,照不透黑暗,孩子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悠然,看见她又变出来几颗“星星”,眼睛里流露出希冀。沈悠然同样把夜明珠滚到地上,孩子们捡起夜明珠捧在手上,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星星”的数量越来越多,才照亮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这里大约有几十个孩子,孩子们的身上脸上都很脏,没得到处理的伤口已经溃烂了,沈悠然不知道这里的孩子具体几岁,他们都很瘦,瘦到看不出年龄。
有一个小小的孩子眨着亮亮的眼睛来到了她的身边,声音微弱,沈悠然低下头才听清他说什么:“姐姐,你是仙女吗?”孩子声音糯糯的,分不清男女。
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回答说:“我不是仙女。”
那孩子变得有些慌张,伸手捂住沈悠然的嘴,片刻后发现自己的手很脏,弄脏了仙女姐姐的嘴,身体开始颤抖。
沈悠然朝他伸出手,孩子缩成了一团不敢看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力气抱起这个孩子的,这个生命真的很轻、很脆弱,沈悠然抱着小小的孩子往他手里塞了一颗“星星”,手在他背后轻轻安抚,温柔地看着他说:“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们的。”
“姐姐,世界上有神仙吗?”
看着眼前的景象,沈悠然艰难地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有。”没有人听到这一句细小的声音。
小孩觉得他现在就躺在神仙的怀里,很温暖很温暖……
“这堵墙连接牢笼的石壁,强行破阵可能会把他们都压死。”叶故弦面带冷意看着与他争执的招娣。
招娣急得要抓头发,暴躁地说:“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悠然还被扔进去了。”
“你做祭司的男宠这么长时间,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
叶故弦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了我不是男宠。”
“好了,别吵了,我刚刚查看了祭司的尸体,她的魂魄被人拘走了。”周至意把从祭司身上发现的拘魂链扔到两人面前。
祭司趁三人不注意把沈悠然推进了牢笼,又在出口处设下了活人不能进出的法阵,现在整个牢笼合为一体,一面被击破整个笼子很可能都会坍塌,他们三人已经僵持到现在了。
叶故弦顶着招娣和周至意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一脸无所谓地说:“这事我不知情,现在首要的是要把人救出来,你们审问我难道就有办法救人了吗?”
招娣看两人都沉默下来,自暴自弃地朝那堵墙喊道:“沈悠然,你能听见吗?你是不是死了,没死就说句话啊。我他娘的早知道就不招惹你了,现在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那堵黑墙看久了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周至意感到有些自责,开始自我怀疑他是不是谁都保护不了?
叶故弦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君佑剑朝周至意的手袭去,这一招削去了他一角衣摆,周至意掀飞君佑说:“现在没时间陪你玩。”
君佑干完“坏事”又向墙边飞去,跳上跳下,招娣看见这一幕,灵光一闪急忙说道:“它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沈悠然从乾坤袋里翻出来不少灵丹妙药,正在为孩子们处理伤口,隐约听见墙边有声音传来,模糊不清,黑洞里面分辨不出方向,她根本不知道从哪边进来的。
那声音惊得孩子们又缩成一团,沈悠然也怕,但是有声音起码能知道出口在哪。
她想把那个小小的孩子放到别的孩子身边,自己先去看看情况,但是他紧紧地抱着自己,沈悠然怕伤到他就只能安抚好其余的孩子,然后抱着他拿着夜明珠顺着声音的来源摸索走去。
关押孩子的这个黑洞并不大,沈悠然很快找到了那堵墙,听到墙外断断续续有人在说话,她捂住孩子的耳朵,大声向墙外喊:“周至意,是你吗?我在这里。能听到吗?”
“招娣,叶故弦,能听到吗?”
……
喊到嗓子都开始沙哑,她几乎要放弃了,听见招娣在喊:“沈悠然…沈悠然…说……话…”
沈悠然简直喜极而泣:“招娣,我在这里,能听到吗?”
“…娣……我…能……”
声音模糊地传到外面,招娣惊喜地大喊:“她在里面,她没事,太好了。”
周至意和叶故弦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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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佑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差点要开始大开杀戒,然后听到了沈悠然的声音:“君佑,你进来了,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你。”
“快快,怎么带我出去。”
招娣眼睁睁看着周至意把君佑扔进了牢笼,对呀,她就怎么没想到,人不能进,剑能呀。
“好漂亮呀…”
“它身上有好多星星。”
“姐姐,它真的能救我们出去吗?”
“当然了,君佑最厉害了。”
在沈悠然和众多孩子的夸赞声中君佑终于迷失了自我,虽然它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剑身蓦地一震,周至意的声音响起:“沈悠然,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沈悠然明白了君佑作为仙剑不仅生了灵智,还能与主人心意互通、灵识共享。她感觉希望就在向她招手了,立马回道:“周至意,我在,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
“好。还记得爆破阵怎么画吗?”
“记得,要从里面炸开墙吗?我的灵力不够怎么办?”沈悠然握紧颤抖的手,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还有这么多孩子,自己一定要冷静。
“对,画完之后把君佑放在阵眼,你们躲到最远的地方。”
“好。”
沈悠然把孩子们都转移到黑洞的最深处,放下那个小小的孩子,安慰他们说:“姐姐现在去干一件大事,干完就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星星好不好?”
孩子们还是很安静,但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火焰,沈悠然知道,那是希望,是对生的渴望。
她提起君佑,来到黑墙前,用剑划破了手指,一根不够就两根,两根不够就三根……繁杂的阵法终于成型。
她把君佑插在阵眼上,轻声对他说:“周至意,拜托你了。”转身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墙外,周至意闭着双眼,他感觉自己划破了柔软的东西,又听到少女轻柔的声音:“周至意,拜托你了。”
计算好时间,周至意向阵法里灌输灵气,“彭”地一声在地宫中响起,黑墙上炸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
周至意、招娣和叶故弦依次进入,山洞的最深处,他们看见沈悠然满身血迹,十指脏污红肿地护着身边一个个小小的孩子,孩子手里捧着一颗颗夜明珠,但是他们看着沈悠然的眼睛仿佛比夜明珠还亮……
沈悠然用最大的力气抱住身边的孩子,挡在他们身上,听见一声巨响,她才睁开眼睛,看见三个人朝他们走过来,像是噩梦初醒,踉跄着脚步朝周至意扑过去:“周至意,你终于来了。”
周至意抱住她,一身洁白的衣裳被污秽沾染,他将沈悠然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像是巨龙的珍宝失而复得一般。巨龙低下头颅,在珍宝的脖颈间呼吸着熟悉的甜香,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温柔地说:“悠然做得很棒。”
好像抱了很长时间,沈悠然听到招娣无语地说:“好了好了,还有这么多孩子呢…也不知道抱抱我,我也很害怕的好吧。”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着对上了一双红肿的眼睛,笑嘻嘻地对招娣说:“招娣姐姐,你哭的眼睛好丑呀。”
“你的也没好看到哪去。快来我也要抱。”沈悠然还没享受完招娣柔软的拥抱,余光看到叶故弦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悠然,不能厚此薄彼,我也是出了很多力气的。”叶故弦见沈悠然不理自己,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
周至意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先救人。”
12. 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获救的欣喜没能持续多久,地宫中开始弥漫悲伤的氛围。
有的孩子伤势太重了,只能勉强用灵力维系住一线生机,孩子们的眼睛懵懂黑亮,不哭不闹,看着很是懂事,沈悠然心里却抑制不住地难过。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手上的伤口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脏污,在止不住地抖动,她还能做什么呢?她一直以来就把这个世界当成一场游戏,以第三人的视角理智、冷静地梳理着线索,企图让一切重回正轨,但是看着眼前鲜活的、充满希望的生命,沈悠然问自己她能袖手旁观吗?
那边招娣和叶故弦还在其他几个山洞里解救了近百名凡人以及被骗来的小妖怪,周至意在一旁联络竹筠,沈悠然打起精神看向地宫里需要救助的人和妖,她感到一阵眩晕: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太渺小了……
“姑娘,你手上的伤口快来处理一下吧。”
一个样貌普通的农家妇女拉起沈悠然的手,动作轻柔,还安慰她说:“你也是吓坏了吧,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出来的一天。
她看向忙忙碌碌的、面带笑容的人和妖,又说:“人总得往前看,日子总会变好的,你说是吧。”
女人说完话后脸上也洋溢出笑容,不远处人和妖在互相帮忙,画面竟然异常和谐。
也许苦难带来的痛苦不会消失,但是生命的个体之和永远大于总体之和。
小小的孩子拉起沈悠然幸存的两根手问道:“姐姐,你是累了吗?”
“姐姐不累,等我们出去了就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好不好呀?”
孩子扑到她的怀里高兴地回答:“好。”
“我叫悠然,你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我叫小樱,我记得我家在…什么荒村?”
没等沈悠然继续询问,就被招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她很大声地说道:“大家不要惊慌,红牵引有解药,等炼制好就分给大家。现在祭司已经死了,没有人再控制你们了。”
红牵引?沈悠然身体一颤,是她吃的那枚红色的小药丸?那些红衣守卫就是被控制了才变成那个样子吗?
她还没来得及往更深处想,就听见周至意在她背后说:“你吃的是颗普通的糖丸,没事的。”
沈悠然看着坐在地上的,有的还在帮忙的孩子问道:“他们也都吃了吗?解药在哪里?”
周至意眼神冰冷地看向一边,顺着他的目光,沈悠然看见叶故弦正在为一个青年男子医治伤口,她不解地问周至意说:“你是说他有?”
“红牵引就是他制出来的。”听完周至意的这句话,沈悠然脑海中闪过什么,却没有抓到。
她眉头紧皱,语气不善地说:“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拷打他一顿,让他交出来解药?”
周至意眼神幽幽,说了一句:“好呀,只要你舍得。”
白色的背影渐渐远去,留下沈悠然在原地一脸迷惑。
叶故弦红色的衣摆沾染了污垢,头发也有些凌乱地飘在脸上,认真的神情冲淡了几分他的妩媚,男人的腰肢纤细,动作间一扭一弯显得有力。沈悠然咽了一下口水,脸红地想如果叶故弦主动交出解药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下。
手中被小樱轻轻拉扯,沈悠然回过神低头看他,又看见小樱望向周至意的方向,周至意像幽灵一样盯着自己……
沈悠然拉着周至意和招娣朝叶故弦走去,四人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招娣率先开口:“叶故弦,把解药交出来。”
叶故弦看向沈悠然,沈悠然坚定地同意道:“对,交出来,这是害人的东西。”
他又看向周至意,周至意眼神冷淡,与叶故弦隔开了点距离。
叶故弦看着三人一脸敌意,笑了声说:“悠然想要的,我都会给。”
“红牵引,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1]。如果世上有一种能让人乖乖听话的药,你会用吗?”他声音暗含引诱,眼神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沈悠然的身上。
“少拿那些话蛊惑人心,你这药害了多少人!”招娣自认行事坦荡,尤其看不得这种在背后做小动作的龌龊心思。
叶故弦又变成一脸无辜的表情,低下头可怜地说:“我也是被逼迫的,这药起先只能让人听从主人的话,我也没想到后来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祭司死前说她什么都听你的,你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把我们都当成傻子吗?”招娣怒气冲冲,眼看就要往叶故弦身上招呼,沈悠然赶紧抱住了她。
“那祭司是魔族之人,我与她并无关系,是她一厢情愿。况且她的魂魄都被救走了,我还在这里,可见我们并非同伙。”
招娣还想说什么,沈悠然捏了一下她的手,眼睛看向周至意,周至意微微颔首,证明确有其事。
沈悠然看着这僵硬的局面,缓声道:“眼下红牵引被歹人利用,用秘法控制中药者自爆,你能制出解药吗?”
“我说过,只要是悠然想要的,我都会给。”
一行人又回到那座黄金宫殿,三人监督叶故弦炼药,看到炉子中出现了散着红色莹光的丹药,他们心里一阵狐疑。
周至意拿出了一枚红色的小药丸,对叶故弦说:“吃了它。”
叶故弦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似的,一脸深情地看着沈悠然,拿过那枚药丸,赴死一般豪气万丈地吃了下去。
招娣在一旁看他喉咙滚动了一下,马上又给他塞了一枚红光闪闪的丹药,叶故弦双眼泛红,像是被欺负狠了。
沈悠然看到这幅场景干脆把脸转向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样?”招娣看周至意检查完叶故弦的身体,赶紧问道。
“没事了,把解药发下去吧。”
招娣和周至意接连向外走去,叶故弦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前,拉住了沈悠然,伸手递给她两枚红色的药丸:“悠然,这是真正的红牵引。”
沈悠然目光不定地看着叶故弦,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悠然不想要吗?”叶故弦反问道,他一脸笃定,好像断定了沈悠然不会拒绝。
“你就不怕我用在你身上吗?”
那双狐狸眼中出现了期待的神色,眼底似乎还有一种浓稠的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声音雀跃,说出四个字:“我的荣幸。”
“叶故弦,不要再惹事生非,小心遭了报应。”沈悠然接过药丸,神色认真地劝诫道。
但叶故弦似乎没放在心上,眼睛虚无落在某处,随口说道:“是吗?”
门前,周至意隐身在暗处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走出地宫,沈悠然才发现这座地宫竟然就在山神娘娘庙的地下,她看着高大的神像,竟有一种恍如昨世之感,明明几个时辰前,她还穿着干净的衣裳许愿要像周至意一样厉害,现在却一身狼狈地站在这里。
陆陆续续有小妖怪来向招娣和周至意辞行,沈悠然注意到那群孩子里有的在被解救的凡人里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命运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周至意,你看他们,他们可能就是偶然间路过了这座山,就遭受了他们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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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的一切,是不是很不公平?”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周围的人不知道是利用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她不得不仰人鼻息、如履薄冰地谋求那一丝转机。
周至意漆黑的眼睛看着迷惘的沈悠然,好一阵没说话。
就在沈悠然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听见他说:“命于人无不正,系顺与不顺而已。”[2]
话音落地,她一脸沮丧地说:“那就是我倒霉被选中了?”
没一会儿,沈悠然执拗地看着他说:“若我就觉得命运不公又该如何?”
“但求无愧于心。”琉璃般的眼睛倒映着白色的身影,沈悠然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染上了脏污,胸前的一片也是黑乎乎的,周至意一丝不苟的头发披散着落到肩膀上,看着比沈悠然还要落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的狼狈。
“仙鹤,是仙鹤。”
“真的是,好漂亮呀。”
越来越多的人走到庙外的台阶上,漆黑的天空中飞舞的一排排白鹤,划破了黑沉的夜幕。它们口中衔篮,落地的姿势优雅美丽,身上散发着祥瑞的气息。
篮子里装着伤药和食物,仙鹤在周至意身边环绕,人群中喊出了第一句:“仙君,是仙君。”
众人跪拜在他的身前,朝他拜谢,他的身后矗立着层层遮掩的诡异神像。
住在附近的人家在仙鹤的带领下踏上了归途,其他城镇的孩子坐在篮子里被仙鹤送回,还有更多的孩子记不太清自己的来历,被仙鹤送往淇夏城,在那里竹筠会好好接待他们,尽快查清他们的身份。
沈悠然、招娣还有小樱蹲在一处角落,叶故弦站在他们旁边,小樱看着被仙鹤送走的人紧张地说:“姐姐,你说我还能找到家吗?”
“能的,肯定能的。你看见那个人了吗,他可是仙君,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有他在,你肯定能找到家。”小樱看着不远处高大的身影,看着手里亮亮的“星星”,笑了起来,他肯定能回家的。
人越来越少,空阔的山神庙就剩下他们五个人。
周至意唤出君佑,剑势直逼神像,却被一把折扇挡了下来。
招娣和沈悠然看着眼前突然动作的两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能毁了这里。”叶故弦声音十分坚定地说。
“这种地方就应该毁掉,我就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招娣眼神凌厉,反驳的话也一语中的。
叶故弦无话可说,定定地站在神像前。
现场气氛异常凝固,沈悠然赶紧拉住招娣,抱着小樱躲得远远的。
红白两道身影谁也不让谁,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都压制着修为,故意隐藏了实力,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三个观众看的津津有味,招娣兴奋地抵着沈悠然的肩膀问:“哎,你压谁赢?”
“周至意吧。”
不出招娣所料,她低头对沈悠然怀里的小樱说:“她是不是很没意思?”
小樱早被二人的打斗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根本没听到招娣的问题。
突然间,周至意趁叶故弦不注意来了招声东击西,浑厚的灵气斩断了神像,裂痕从神像的胸前蔓延到脖颈,石块飞溅,砸落在地上,终于揭开了山神娘娘的真面目。
招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悠然,沈悠然向前几步看清了那神像,也怔住了。
只见神像的脸一半是诡异的纹路,另半张脸竟然长得和沈悠然一模一样……
周至意提起剑,剑指向沈悠然。
13. 愿君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沈悠然瞳孔中倒映出指向自己的剑锋,余光瞥向地上破碎的神像,周至意的身影站在两三米开外的地方,没有更近一步也没有后退。
招娣急忙打圆场,来到两人中间说:“别动手,千万别动手。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招娣你让开,这和你没关系。”沈悠然厉声道。
叶故弦站在一旁看着魔纹几乎要爬满整张脸的神像,神情木然,胸口起伏不定,握住折扇的手似乎在颤抖,久久不能平静。
周至意猛地动作,白光打中叶故弦,一股鲜血从他口中流出,身形不稳继而倒在了神像旁边,灵气幻化成锁链缠绕在他身上,叶故弦眼皮略微抖动,陷入了昏迷。
神庙一开始掉落的是灰尘,接着是红纱、屋梁,燃烧的红烛倒在地上烧起了大火,红光直冲云霄仿佛把漆黑的夜幕要烧破一样,黑烟向四周蔓延惊起鸟雀,直到阳光重新照向大地,一切才恢复如常……
镇上最大的客栈里,沈悠然好不容易订到了三个房间,老鼠掌柜虽然害人无数但是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淇夏城少城主大婚,镇上热闹极了,简直是人海汹涌。
小樱被周至意梳洗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躺在柔软的床上正呼呼大睡,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点点红晕,看着很是健康。
周至意还引导着小樱问出了他的来历,没想到小樱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样子竟然是个六岁的男孩,更没想到他竟来自碱荒村,目的地相同于是他们打算带上小樱一起。
沈悠然关上房门,走出房间就看见招娣倚着一旁的门框幽怨地看着她说道:“没想到你和周至意这么默契,都快把我骗过去了。”
“好了好了,招娣姐姐,我们去看看叶故弦的情况吧。”
没有特意解释,她只是觉得周至意不至于在没查清楚一切之前对自己动手,至于他为什么会对叶故弦下手,她也没想明白。
叶故弦的出现本来就让人怀疑,他为什么这么坚定地保护那座神像,真相究竟是什么?还有招娣,难不成真的只是巧合?
推开房门,周至意坐在桌边细细品茶,叶故弦没有精神地低着头没有动静。
两人落座,叶故弦抬起头脸色苍白,望向沈悠然的狐狸眼中透出一抹光亮,艰难地开口说:“我受天魔胁迫为他炼制红牵引牵制被捉来的人和妖,培养只服从于他的死士,不然他便要派人杀死悠然。天魔信不过我,又派来祭司监督我。她建立山神庙,把我囚禁起来,装成山神娘娘满足信徒的心愿,吸引过往的修士和妖怪,又以祭司的身份现身吸食妖怪的法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红牵引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可以让人瞬间灵力暴涨的毒药,祭司控制他们的邪术我也是闻所未闻。”
“我看到悠然出现在地宫惊吓之余便是高兴,我们终于可以摆脱天魔的控制好好在一起了,只是悠然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叶故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道后面甚至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看起来伤势极重。
他平复了一会又继续说:“悠然,你不相信我吗?”
沈悠然没有回应,他看向另一旁的招娣指控道:“倒是她一直引导着我们,你们没有怀疑吗?”
招娣摘下了面纱,着一身干练的劲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剑眉横目、凤眼凌厉,一副英姿飒爽的侠女模样,她看着对面的一脸奇怪的沈悠然,不禁怒从心头起,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一介散修,偶然间得知这事,冒险卧底进入地宫,潜伏至今寻找机会,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是为了救人!”
叶故弦充满怀疑的声音响起:“那你怎么刚好选中了悠然他们?我不信这么巧。”
招娣看着叶故弦慢悠悠地说:“因为她演得太差了。”
话题被带偏,沈悠然赶紧说:“招娣姐姐,我当然相信你。”
“叶故弦,你说祭司是来监督你的,那她为什么说什么都听你的?”
“是她一厢情愿,悠然,你要相信我。”
叶故弦说着伸手就要握住沈悠然的手,周至意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神像为什么雕成了沈悠然的样子?”
“因为我喜欢她。”叶故弦眼神坚定地朝对面的周至意说。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窗外开始变得昏暗,沈悠然听到叶故弦深情的告白,心里没有多少感觉,她知道他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于是转移话题说:“天黑了,我们去吃饭吧。”
在场三名已经辟谷的修士齐齐看向沈悠然……
沈悠然无语片刻,最终还是招娣好心地拉着她朝楼下走去。
周至意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没动,房间只剩下了他和叶故弦两人,良久他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把红牵引给沈悠然?”
叶故弦嘴角泛起不可捉摸的笑意,说道:“我还当仙君想问什么,”他深深地看了眼端坐着的周至意,继续说:“只要是悠然想要的,我都会给。”
周至意起身向门外走去,留下一句:“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叶故弦也站起来送客,笑道:“我就不劳仙君费心了,倒是仙君偷偷摸摸在暗处窥视,实非君子所为呀。”
白色身影脚步未停,向前走去,关门的响声巨大吸引了楼下的目光……
吃完饭,夜空中已经出现了点点繁星,风中还传来好闻的花香,镇上灯火通明,街道上热闹非凡,小摊走贩招揽的呼声、孩童游玩撒欢的嬉笑、有情人相约灯下的情话,沈悠然和招娣就坐在房顶上看着这万家灯火。
“招娣姐姐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招娣明艳放肆的脸上充满了潇洒,说出的话也让人心驰神往:“人生哪有这么多打算,偌大的天下何处去不得。”
“招娣姐姐心思通透,活得潇洒。”眼前的女子自由明亮,沈悠然不禁心生羡慕。
“你不是祝我前程似锦嘛,那我日后必定步步高升。人生哪有这么多不易事,只不过事庸人自扰,想开些这些事就少些。”
招娣见沈悠然一直看着自己,也许是少女的眼睛太亮了,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壶酒,不禁说出了从前的一些事:“你看我如今活得洒脱,见到可怜之人还能尽力地去帮一把。却不知道我从前也是爹不疼娘不爱,求神拜佛地想摆脱那个地方。”
她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又说:“有谁能帮我呢?没有人帮我,甚至连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带着那一身伤痛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
“一路上,我看见许多人活得还不如我,他们艰难求生,连饭都吃不饱,我竟然觉得原来的生活挺好的,毕竟只要我听话,他们就会给我吃穿,等我长大了就会嫁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
沈悠然听着她的话入了迷,抓着她的手问道:“后来呢?”
招娣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掰开她受伤的手指才接着说:“后来,我当然没有回去。虽然自己一个人过的很难,但是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我拜了师傅,修了仙,帮了更多的人,他们里面也有人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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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我,活得像个提线木偶,困在那片小小的天空里。”
“悠然,我深知生命的脆弱,也佩服它的顽强。它有太多种可能在等待你的发掘,它是自由的,人也是一样,你说对吗?”招娣对着天上的星星说完这句话,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沈悠然好像被招娣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击中一样愣在那里。
招娣也不在乎沈悠然有没有接话,她可能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我想帮助他们,这个世界上肯定存在很多‘以前的我’在等待着救赎,也肯定存在着更多‘现在的我’在帮助着别人。悠然,你明白吗?我一点都不孤独,我活的很自由。”
世上人生千千万,有什么人能比眼前自由明亮的灵魂更加耀眼的呢?
沈悠然有一种感觉,她现在在很真实地活着。
苦难是真实的,伤害是真实的,救赎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
她接过招娣递过来的酒,喝下一口,很辣很涩回味却是微甘。
“招娣姐姐,此去鹏程万里,来日月下把酒,你再和我说说旅途中的乐事吧。”
“这是自然。你别说,我和你一见如故,地宫里面强抢仙君的戏,我觉得你就差我这么一点。听说仙君已经定亲了,你好好练练说不定以后真的能排上用场……”
话题变得惊悚起来,沈悠然立马拉着招娣说:“我们去镇上开口有没有好酒吧。招娣姐姐行走江湖一定需要银钱之类的……”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从地宫立马挖了很多金子,我看你和叶故弦卿卿我我以为你没注意呢。”
沈悠然看着招娣乾坤袋里装了一人高的金子,把拳头大的夜明珠偷偷放了回去,换了一袋灵石递过去。
“还是你讲义气,走,我们去喝酒。”
昨晚不知道喝了多少,沈悠然醒来时感觉脑袋像是炸裂了一样疼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一身红衣不整的叶故弦坐在她的床上。
她拢起被子坐起,听见门口的动静,周至意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进来。
“不是,你听我说,你别误会。”沈悠然生怕出现修罗场,急忙要解释。
叶故弦见周至意走来,起身离开。
周至意一脸莫名地看着慌张的沈悠然说:“误会什么?先把解酒药喝了。”
他又恢复成了清冷仙人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沈悠然喝着药试探着说:“我昨天应该没干什么吧?”
叶故弦听到这话,好笑地说:“悠然想干什么呢?”
沈悠然看向叶故弦,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他穿的是荡领,荡领!
她咬牙切齿地说:“没什么。你的衣服挺好看的。”
叶故弦掀开折扇拍到那领子上,挑衅地看向周至意说:“是吗,悠然也觉得好看呀。”
沈悠然觉得药太苦了,喝了一口就要放下,就听见清润好听的声音响起:“把药喝完。”
于是,还没彻底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
“招娣呢?这么不见她?”
沈悠然梳洗过后和小樱吃着早饭时才发现招娣一直没有出现,非常疑惑。
“她留下了这封信就离开了。”
周至意把剩下的半张纸递给沈悠然,上面写着“天高海阔,终有一逢”。
那张纸明显是被人撕开的,沈悠然看向周至意问:“剩下的半张呢?”
“下半张无用,我把它撕了。”
正疑惑间,叶故弦走向三人,坐下说:“都安排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14. 她讨厌这个世界。
黑云密布,夜色深沉,寒鸦掠过天际留下几声短促的啼叫,清冷的月光照在层层台阶上,却被沉重的大门阻拦了脚步隔挡在外,宫殿里是一片漆黑。
王座上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瘦削人影,脸色苍白,用手撑着额头,双眼紧合,像是失去了呼吸一样一动不动。
底下魂魄形态的祭司被困在一盏灯中,她仿佛很惧怕这个男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灯里装来撞去,却没产生一丝声响。
男人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竖瞳一闪而过,眨眼间便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他抬起手,魂灯飘向了他的手中,话中带有嘲弄的语气:“你越发不中用了呢。”
魂魄似乎很是惊惧紧缩成一团不敢动作,一缕金色的光芒打向魂灯,魂魄瞬间变得四散支离破碎,没过一会儿,男人像是失去了乐趣般收了手。
祭司看男人好久没有动静,犹豫地开口说:“魔君陛下,属下看见了叶故弦与一位长得和神像很像的女子在一起……”
魔君江澜沧饶有兴趣地支起下巴问:“是吗?”
“是,那女子还和一位白衣男子举止亲昵。”
“哦,还有呢?”
祭司没了声响,她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了只能猜测着说:“叶故弦对沈城主之女一往情深,那城主之女失踪后我们便没了她更多的音讯,属下斗胆猜测那女子便是沈城主之女沈悠然。最近盛传沈悠然与仙君定了亲事,那白衣男子说不定就是临昭仙君周至意……”
江澜沧听见这一番无凭无据的猜测,语气不明地对祭司说:“衔蝶,说你没用你还真是没用啊。”
“不过他们三人在一起很是有趣,倒不如我亲自去看看。”
眸光中金色一闪,江澜沧瞬间消失在宫殿中。
空气中只留下他的声音还在回响:“衔蝶,记住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街上,沈悠然和周至意正在采买,她再三思索问向旁边的人说:“周至意,真的要带着叶故弦一起吗?”
漆黑的眼睛望向沈悠然,他问道:“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们既然打着山神娘娘的幌子为什么又要假扮祭司呢,简直是多此一举。还有,很多人都说那山神庙很灵验,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至意赞同她的话:“是很奇怪,所以才要把他放在身边。”
沈悠然有点疑惑:“放在身边,看着他吗?”
“没错。”
周至意眼神幽深看着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席卷了沈悠然,但是他的神色自然,她也没发现哪里不对,于是对着周至意说:“那仙君可要好好看住他,辛苦仙君了。”
“是很辛苦。”毕竟还要看住这个爱凑热闹的小戏精。
周至意拉住还想往人群里钻的沈悠然,拎着她说:“回去了。”
小樱和沈悠然两人齐齐地看着眼前两层高的“飞船”,眼睛里透出惊艳的光,楼台亭榭、花鸟环绕、简直是旅行必备。
“叶故弦,这是真的可以飞的吗?”沈悠然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叶故弦,好像只要他表露出一点同意的意思,她都能立马飞奔上“飞船”。
叶故弦笑意盈盈,折扇一开,好一个风流潇洒的贵公子。“悠然,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喜欢喜欢,走,我们上去看看。”沈悠然拉着小樱飞跑出去,芜湖,终于不用再御剑了!
飞船非常平稳,没有气流颠簸,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沈悠然趴在船边,欣赏着往来的云霞,偶尔听见御剑的修士传来艳羡的声音,好不快活。
“沈悠然,你最近有些懈怠,今日起开始复习咒法。”头顶传来恶魔的呼唤打破了美好的生活。
沈悠然抬头看向周至意,忍着不耐烦地说:“我的手还没好呢,可疼了,再休息几天吧。”
举起的十根手指细腻莹白,只是指尖的伤口结成了狰狞的伤疤,看着触目惊心,破坏了这份美感。
“都结成疤痕了,怎么还会疼?”周至意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一心催促。
珠链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过来,红装秾艳的叶故弦走到近处看着装作一脸可怜的沈悠然,又看向冷面无情的周至意,开口求情道:“悠然确实应该要好好修养修养,这伤看着就十分严重……”
“受伤严重”的沈悠然举起手想要博取更多的同情,没想到叶故弦看了一眼,竟然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睛,也不再说话了,竟然看向远处的景色发起了呆。
“哼,跟我走吧。”周至意不想再浪费时间,眯着眼看着沈悠然。
沈悠然没能逃离魔爪,垂头丧气地跟着周至意回到船舱。
“屏息静气,运转周天,气清灵明……”空灵的声音在四周环绕,沈悠然集中精神听从指示慢慢扫清阻碍,五彩光芒从小水滴中散发,形成一个灵气罩包裹在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身上。
一缕缕极细的灵力传送到少女的眉心,荡漾出细微的涟漪,沈悠然感觉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在阻拦着灵力的周转,她试探着从细小的灵气中分出一丝更小的触须去碰触,没想到刚接触到灵台就产生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的额头上留下珍珠般大小的汗滴,牙关咬紧开始麻木,喉咙紧痛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沈悠然试着抽出那一缕灵气,还没等她成功就疼晕过去了,倒下的时候好像闻到一股好闻的莲花香气,接着就落入了某个怀抱中不省人事。
落霞缤纷,倦鸟归巢,沈悠然醒来看见窗外这边风景独好,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一直到眼睛酸到想流泪才收回视线。
周至意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扰,有一滴晶莹的泪花从少女的脸颊流下,他指尖动了一下,伸手递去一张洁白的手帕。
那张手帕出现在视线里,沈悠然想起来他好像给过自己很多张这样的手帕,一想到外表清冷、皎皎明月的临昭仙君竟然在背地里数着小手帕的场景,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是你之前给我用过的吗?”
周至意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慢慢地说出:“已经洗干净了。”少女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鬼灵精怪,圆圆的脑袋里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她也就是长得乖了一点,其实吃完果子经常不擦手,还爱捉弄人,怕疼还爱哭,很费手帕的……
沈悠然捏着柔软的手帕,深呼一口气,犹豫地问周至意:“我怎么了?我感觉有种力量在阻止我修炼。”
少女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生怕医生不告诉自己真相一样抓住周至意,紧紧地盯着他,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周至意握住少女的肩膀,让她坐回原位,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好像有他在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一样。
沈悠然心神一定,在与周至意对视的几秒中慢慢冷静下来。
少女眼中的惊慌逐渐消失不见,周至意才慢慢开口说:“你没事,只是修炼慢了一点而已。”
“真的吗?那是什么在阻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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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至意对沈悠然的敏锐早有所料,这本来应该是她的天赋,却因为少女不知名的来历变成了伤害她自己的武器。他并没有选择隐瞒:“是天地力量在阻止你修炼。”
“天地力量?那是什么,这个世界吗?”沈悠然的声音有些颤抖,反应过来后蒙地看向周至意,瞳孔紧缩。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沈悠然抓紧周至意的手腕,却被一个环形的东西硌到了掌心。
周至意没有阻拦沈悠然翻开自己的衣袖,相反他很配合地露出了那枚黑玉镯子,漆黑的龙鳞闪烁着光亮,黑龙衔尾,栩栩如生。
沈悠然不知所措地看向周至意:“这是…魇龙?你养着它?”
刚说完这句话,魇龙打了个哈欠挑起尾巴,扫过沈悠然的指尖,她被吓了一跳。
话题跳跃地这么严重,周至意有些无奈:“你想先听什么?”
沉重的情绪被打断,沈悠然心情有些微妙,好像在周至意身边自己很容易就能放松下来,像是有雏鸟情节一样。
“先说我还能不能修炼吧。”
话题总算重回正轨,周至意开口说:“一般来说,修士能感受到天地灵气就会被此方世界认可,但是你很特殊。你能感知到所有种类的灵气,却不能引气入体,不被天地力量承认,所以修炼中才会遇到这么强的阻碍。不过,这个玉坠经我试验,还没发现它吸纳灵气的极限,你可以试试用它间接辅助你修炼。”
周至意没有直白地指出眼前的少女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猜到了沈悠然不想他知道这个事情,于是表现得很是体贴。
沈悠然抓着小水滴若有所思:“那它怎么会在这里?”
魇龙的尾巴紧紧缠绕在少女温润的手指上不撒开,黑白两色带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显得手指越发莹白。周至意看着这幅画面,眼神幽深似寂静的潭水实则暗藏波涛汹涌,清润的声音带着低沉:“我是它的主人。”
指尖微动,手指的主人好像要摆脱束缚,沈悠然有些想不通,魇龙穷凶极恶,光风霁月的临昭仙君怎么会养它,但是看着魇龙听话的模样,她觉得周至意真的把它养的挺好的,不会去害人,还像只小猫一样缠人。她别扭地说:“你们不是敌人吗,为什么你要养它?”
周至意看着青丝凌乱,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的沈悠然,笑着说:“因为很有趣,还很听话,不是吗?”
那笑容就像是日照金山,远观让人神往,近观更觉震撼,沈悠然像是要醉倒在周至意嘴旁的酒窝中了,这样如磋如磨的翩翩君子,一抹浅淡的酒窝更添了几分可爱。
沈悠然觉得心头有些烦乱,身体里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在说摊牌吧,把一切都告诉他,说不定他会站在你这边呢?另一个在说不能相信任何人,你在利用他,万一说出来被他知道后被“拨皮抽筋”呢?
她暗戳戳地说:“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怀疑我不是她。”
周至意看向她的目光清冷温柔,语气带有安抚:”怀疑什么?沈悠然就是沈悠然,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房间剩下沈悠然一个人,夜幕低垂,星星在手边似乎触手可及,但中间又隔着厚厚的云层和遥远的距离,她感受着自由欢舞的夜风,心灵也被涤荡了一般。
床榻上有些动静,魇龙缠着被子正在专心致志地磨爪子,丝滑的绸缎上面浮出现几粒粗糙的小球球,沈悠然正想过去教训一下它,却听见隔壁房间中传来小樱的呼救。
15.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沈悠然推开房门看见叶故弦站立在一旁,周至意正在给小樱检查身体。
随着灵光渐渐变弱,小樱的呼吸变得平缓,迷迷糊糊地趴在枕头上又睡了过去。
“怎么了?”沈悠然有些害怕小樱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急忙问道。
“无妨,有些轻微的离魂之症。”一夜没睡,周至意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房间中有些沉闷的空气被一扫而散。
“离魂?是被吓的吗?”沈悠然以前听说过年幼的孩子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受到惊吓后容易离魂,俗称“掉魂”,就是不知道小樱是不是这种情况。
“应该不是惊吓所致,反倒像是出生起便有了。”周至意的话引起了三人的思索。
沈悠然猜测道:“那是在胎里受到了惊吓?”
话音落地,屋内好一阵无语,叶故弦一脸无奈地解释说:“胎儿有意识起三魂六魄便逐渐趋向稳定,一般惊吓尚不能引发离魂之症。何况孕中还有胎神护体,若非逆天改命恐怕不会对胎儿造成多大影响。小樱今年都六岁了,若这离魂之症出生起就有了,他怎么会活到现在呢?”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频繁离魂会导致神魂不稳,严重者会致人死亡,更何况是六年之久。但是小樱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与寻常孩童无异,这正是蹊跷的地方。”周至意看向叶故弦的眼神多加赞赏,还补充了自己的见解。
“我记得《诡闻秘谈》里记载了一件离魂趣谈倒是和小樱的症状有些相似。”叶故弦眉眼弯弯,和周至意对了个眼神。
周至意接着说道:“《魂杂记》中也有一些相关记录,离魂之症,可大可小,还是早点查清为好。”
“仙君所言甚是,今夜月朗风清,这船上收录了诸多藏书,仙君可愿与我秉烛夜谈?”
两人相视一笑,周至意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嫣红的嘴里吐出两个字:“甚好。”
沈悠然披散着头发还有几丝不听话的炸毛,眼里一片迷茫,听着他们说的话云里雾里:“什么甚好?小樱怎么办?”
他们转头齐齐看向沈悠然,叶故弦一脸歉意地对沈悠然说:“悠然,我与仙君相见恨晚,今晚定要与仙君就这离魂之事彻夜商谈。好在小樱已经被仙君暂时安抚了下来,今夜就麻烦你照看了。”
没等沈悠然答应,叶故弦和周至意就快速离开了房间,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稀里糊涂地想不明白。
幸运的是小樱真的像他们说的,这一晚上都没出什么事安睡到了天亮。
那边,叶故弦和周至意相对而坐,叶故弦烧水煮茶一气呵成:“仙君尝尝这茶,修仙界可是少有。”
周至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对面来意不明的叶故弦说:“说吧,想问什么?”
“仙君自是光明磊落,行事坦荡,不知仙君是否是真心实意与悠然定亲?还是碍于局势被迫而为?”
周至意看着茶盏中泛起的涟漪,神色不明:“真心实意如何?碍于局势又如何?”
叶故弦拿着木镊子的手微微一顿:“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悠然受到伤害。若是仙君真心实意善待悠然,我一定与仙君公平竞争;倘若仙君是碍于三城鼎立的局势失去平衡,迫不得已与悠然定亲,我劝仙君还是打消这个主意罢。”
“平衡不过是相对而言。若是惧怕失衡的局势,还称得上是仙君吗?”
端坐的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温润如玉的表象,他的眉眼低垂狂放不羁,周身气场强大,凌厉的眼神仿佛随时准备着进攻。叶故弦记起面前的男人是一手开先河建宗溪梧山,号令数百修仙世家的修仙界第一人——临昭仙君,惹上这样的人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叶故弦有些苦笑:“仙君所言甚是,是我失礼了。”
而后又问道:“不知仙君有没有注意到悠然的异样?我总觉得她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虽说脑袋受了伤不记得我了,但也不至于与从前判若两人吧。”叶故弦说完,一直看着对面的周至意观察着他的反应。
周至意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轻蔑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叶故弦艳丽的容颜一瞬间变得暗淡,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不做反应。
静静地欣赏了一下对面人的神色,周至意留下一句“茶不错”,起身向外走去。
白天一整天小樱都是蹦蹦跳跳的,完全不记得昨晚的惊险。沈悠然把周至意给自己用来防身的符咒放进乾坤袋,又顺手整理了一番,看着兴趣满满、跑上跳下的小樱也没和他说昨晚发生的事,小孩子应该无忧无虑地健康生活,反正她相信周至意肯定能解决的。
临近傍晚,有蝙蝠在低空飞行,远处的天际遗留下昏黄的痕迹,他们终于到了碱荒村的地界。
四人下船,步行数百米看见了刻着“碱荒村”三个字的门牌石刻,碱荒村地处若水支流的末尾,背靠曲南山,聚居成村落,依山傍水,是一个繁华之地,村口门牌便彰显了这一特点。石刻用的是黑岗岩,价格昂贵,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块,两旁的石柱上雕刻有锦绣花纹,古朴沉重之余更添了几分富贵。
进入村子,各处房屋建筑也是低调中透露着奢华,街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沈悠然低头看向小樱,心里嘀嘀咕咕,说不定小樱还是个富二代呢。
“小樱,你还知道家住在哪里吗?”
小樱一进村子就感觉有些熟悉,但是到底是年纪太小,记不清太多的事,四处张望了一下对着沈悠然轻轻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然后再找人问问。”沈悠然见不得小樱自责的小模样急忙进行安慰。
“姑娘一看就不是村里人吧,是来找人的吗?”碱荒村民风淳朴,居住在这里的人很少见到外来的人,乍见沈悠然一行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毫不吝啬热情。
“是啊,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不过天快黑了,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慢慢找吧。”
“哎呀,你去找我们村长呀,他可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人了,什么都知道。你在这里找人去问他,我保你一问一个准。”一旁路过的大娘看见脆生生的小姑娘在村里找人,热情地回答。
她看见小姑娘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热心地挽住沈悠然的胳膊说:“姑娘,这是你的孩子吗?都这么大了,你保养的可真好。你可是来找夫君的?我早就看前门口那第三家的男子不像是个正经的,可不是他祸害了……”
“大娘,你误会了,我们是一起的。”沈悠然战力不敌,急忙把周至意和叶故弦推过去,自己躲在他们身后。
“哎呦呦,小姑娘了不得诶。这两个男子的模样都这么俊俏,你可是个有本事的……”
眼看大娘说起来没完没了,叶故弦走上前说:“这位大娘,请问该如何去找村长呢?”
大娘对着那长得像花一样的脸也笑得像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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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呵呵地说:“刚好我这会有空,我领你们去吧。”
一路上大娘都在八卦三人的关系,得知后还脑补了一段你爱我我爱他我不爱她的虐恋情深,沈悠然对此表示你大娘还是你大娘。
“这么看起来,这小娃娃是有点眼熟,和河前沿的何宝灵长的是像。”
“小樱,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小樱看起来非常激动,一张小脸涨的红彤彤的:“记得,那是我爹。”
沈悠然也笑了起来:“那就是了,快到家了。”
说话间就来到了村长家,门口摆了两座石猪雕像,沈悠然注意到大的宅子前好像都有石猪雕像,摊位摆放的商品也大都带着猪的元素,也许是当地的特色风俗,她想着也问了出来:“大娘,村里很喜欢猪吗?怎么随处都能看到猪呢?”
“哎,这可不能乱说,你看我们村子多么富有,这都是猪带来的好运。你们走的时候也带点,说不定还能发财呢。”
“好了,这就是村长家了,你们去敲门吧,我就不过去了。”
“多谢大娘。”四人朝大娘致意目送后向红木大门走去。
门人听到来意,急忙向里面传递消息,不久就把四人迎了进去。
主厅里穿着一袭棕红色长衫的青年男子起身迎接,棕红色衬得他年轻的脸庞有些稳重,上面还绣着兽纹,他面容和善,对着站在四人中间的周至意说:“各位远来是客,快快请坐,是要寻什么人呀?”
周至意示意村长看向小樱:“这个孩子是我们在别处救来的,他说住在这里,我们顺路就把他送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是哪家的?”
村长弯下腰很是和蔼地问向小樱,小樱有些怯懦地躲在沈悠然身后只露出一个头:“我爹叫何宝灵,我叫何樱。”
招呼几人落座后,村长派人去通知小樱的家人。
沈悠然看着颇具雅致的院庭设计,没想到村长竟然这么年轻,顿时有些好奇:“村长这么年轻就管理一个村,想必十分辛苦吧。”
放下茶盏,村长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说道:“辛苦倒谈不上,我爹在的时候就是这样,习惯了。”
沈悠然一脸不解,村长面带笑意地继续说道:“各位有所不知呀,我爹也是村长,所以我就变成了村长。”
话音刚落地,出去寻人的侍从就领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中年男人进来,那男人好像刚从河里出来急急忙忙也没换衣服就过来了,空气中还有腥气,男人搓着手低头看着脚上的泥污不知所措。
“爹……”小樱看见他就急不可耐地飞奔过去,何宝灵抱住小樱,父子相见的欣喜场景并没有发生,何宝灵看着小樱白嫩的脸蛋眼睛里闪过愤怒,捏着小樱的手上也不知觉的加大了力气。
“爹,你弄疼我了。”
何宝灵撒开手,一脸悲痛地看着小樱,沈悠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何宝灵说话的声音率先响起:“多谢村长,我就先带小樱回去了。”
“咳咳,宝灵啊,你还没谢过这三位恩人呢。”
村长看着何宝灵登不上台面的模样有些愠怒说:“让三位仙人看笑话了,蛮夷之人登不上大雅之堂。”
何宝灵这才看向三人,见他们衣着气度不凡又低下头不敢直视,怯懦地说:“多谢三位仙人救了小樱,若是不嫌弃可到寒舍……”
“好了,下去吧。”不等何宝灵说完,村长大挥衣袖把何宝灵赶了出去。
16.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小樱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周至意拦住沈悠然想去追的脚步,她张口欲言又碍于当前的场合,只能抿了抿嘴坐在椅子上当木头人。
叶故弦见场面冷落了下来,打圆场地说道:“村长我们一路走来看这碱荒村风景甚好,不知可否在此处叨扰几日?”
村长一听这话,顿时笑得脸上都出了褶子:“仙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可是我们的荣幸。张耀,你去为三位仙人准备厢房,东西都要最好的。”
一个书生模样的瘦削身影走进来,面容苍白,眼神有些阴翳,恭敬地拱手说:“是。”
张耀退下的时候还朝三人看了一眼,似乎对他们感兴趣极了。
村长吩咐完,又面向三人说:“时辰已晚,就不打扰仙人休息了,明晚我在府内设宴,好好宴请三位仙人。”
沈悠然来到房间,屋内的设施摆件竟然不比封阳城内的差,心里对碱荒村的富饶有了点具体的认识。
张耀站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沈悠然,说:“姑娘可还满意?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尽管和我说。”
眼前的男子直起身子竟比沈悠然高出了一个头,和周至意有的一拼,他长得十分清秀,浓密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只是身形太过单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似的,脸色苍白唇色也浅,瞧着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沈悠然觉得自己似乎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回过神说:“都很满意,你是叫张耀?在府中是干什么的?”
张耀浅浅一笑,回应道:“在下无名小人,恐污了仙人的耳朵,仙人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就行礼离开了房间,沈悠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从见过小樱的父亲何宝灵之后,怪异的感觉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周至意,你在吗,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敲门声传入房间,叶故弦像是早有预料地看向周至意,眼神里好像在说,你看我就知道她会来找你。
沈悠然进来就看见叶故弦随意地躺在竹垫上,黑发披散着上面还缠绕着精美的珠链,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搭在上面,好不风流快活……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沈悠然这样想着也问了出来。
周至意走上前踢了踢叶故弦的腿,冷声说:“坐好,不然就滚回去。”
“不过是坐得随意了些,你怎么这么古板。”虽然是在抱怨,叶故弦还是听话地拢起衣摆,端坐在案前。
沈悠然看着眼前身为正派男主的周至意和反派美人的叶故弦这般自然的举动,心底看热闹的火苗顿时烧起,眼底闪起八卦的光芒,没等她仔细盘问,额头就传来一阵疼痛,抬头看见周至意眉间幽蓝的小莲花一闪一闪地在向她问好,耳边还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咽了一口口水,沈悠然有些心虚地看向端坐着的叶故弦,他一脸便秘说:“悠然,你可能,不是,你一定是误会了……”
气氛有些诡异,周至意的脸色冷淡一旁的叶故弦在故作伤心,她顿觉有些没意思,于是她大马金刀地坐下,对着两人说:“我们聊聊吧。”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碱荒村有点奇怪?”
折扇打开,叶故弦一脸神秘地说:“是有些奇怪。”
沈悠然找到了与自己看法一致的人,鼓励地看向他说:“哪里奇怪呀?”
折扇合起,叶故弦眯起眼睛朝沈悠然说:“悠然,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来找周至意最奇怪了。”
被他一番捉弄后,沈悠然心情都不开朗了,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叶故弦听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中,也不作声了。
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沈悠然看着叶故弦可怜的模样思索着要不要道歉,就听到周至意说:“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先不要说出千转凝神草的事。”
“你们要找千转凝神草?”
叶故弦的声音有些尖锐,沈悠然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我爹爹神魂受伤了,需要千转凝魂草涵养神魂。”
“沈城主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叶故弦的脸色说不上好,眼球上几乎一瞬间浮现出几缕红色的血丝。
“就在大约半个月前,休养了几天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神魂不稳,我就和周至意出来寻找千转凝魂草了。”他此刻的神情有些反常,沈悠然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刺激他。
周至意神色不明地看着激动的叶故弦,他此时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过激烈,深呼吸几口气解释说:“沈城主对我有再生之恩,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他是被何人所伤?”
沈悠然有些犹豫地开口说:“是魔族。”
“什么人?”一道凌冽的寒光向门口袭去,灵气冲开紧闭的房门,门外空无一人,走廊上是一片寂静,夜风簌簌,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下随风摇曳,没有任何异常。
周至意明显地感觉到结界有波动,刚刚一定有人在,其余两人听到这个论断,面色凝重地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河边一座小房子里,村长看着眼前执拗的何宝灵,轻蔑地说:“你以为你把儿子送出去就没事了,他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吗?”
何宝灵压低声音说道:“你小点声,不要把小樱吵醒了。”
两人来到屋外,细长的柳枝在月光下摇动,何宝灵对着柳树脸上浮现出深切的怀念,深呼一口气,他睁开眼睛,握紧拳头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利欲熏心,碱荒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呵,我的错?难道你没有承那些情?花那些钱?没有那些钱,你是怎么娶得妻?生得子?现在你想抽身,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何宝灵,我劝你少说话。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空中似乎还回旋着这句话,何宝灵跪在柳树下一动不动。忽然,他听到屋中传来小樱的哭声,起身跑进房。
幽暗的室内,张耀苍白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他的神情有些诡异,瞳孔中一抹金色一闪而过。
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又像是在耳边低语:“我能救他,一命换一命吧。”
他的身上充满了非人的神采,耀眼瞩目,伸手递向何宝灵一柄嵌满了宝石的匕首……
何宝灵眼中充满了悲痛,思考了几秒,手却坚定地接过了匕首。
烛火下,何宝灵静静地安抚着熟睡的小樱,而他自己却泪流满面。
翌日一早,沈悠然不放心小樱,拉着周至意一起去他家想看看情况,叶故弦又恢复了往日风流潇洒的模样,紧跟着二人说是去凑热闹,于是三人又一起行动。
他们没有惊动村长,一路辗转询问,终于在河边找到了种着一棵柳树的人家,碱荒村倒是奇怪,柳树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除去何宝灵家门前种了一棵柳树,村里其他人家竟没有人种了。
河水充盈,两岸若是能种上柳树定是惠风和畅、斜柳飘飘的美景,但村里人说,不种柳树是村里的传统,二三十年前就不兴种柳树了……
何宝灵家是一处破落的茅草屋,与周边的宅院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走近才看见何宝灵一身渔夫的打扮正在渔船上辛勤忙碌,戴着斗笠的小樱听话地站在一旁时不时给何宝灵递过去点工具之类的东西。
“小樱,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樱望向岸边,雀跃着想上岸,又看向父亲踌躇着没有动作。
“想去就去吧。”何宝灵知道那三人是救了小樱的恩人,也没有阻拦。
“悠然姐姐。”听到同意的话,小樱撒开了一样向三人飞奔而去。
何宝灵稍作清理也上了岸引他们进屋,从屋内的设施可以看出他们家过的很是清贫,坏了的桌腿用石头垫起勉强维持着平衡,小樱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打着补丁的麻衣,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小樱一脸高兴地站在堂前拉着父亲的手给他介绍说:“爹爹,这是悠然姐姐,这位是叶哥哥。”
说完,他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周至意,示意父亲低下头才接着说:“爹爹,那个是仙君,悠然姐姐说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这般明显的举动当然逃不过修士的眼睛和耳朵,沈悠然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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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樱天真无邪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也笑了起来。
突然,何宝灵带着小樱面向三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才直起身说:“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我和小樱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各位恩公的再生之恩。”
沈悠然没有打断他们的举动,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一点。
话刚说完,她就赶紧拉起这一对父子:“救人应该是不计回报的。若是人人都要计算,贪心不足,迟早自取灭亡。”何宝灵听到这话,似乎怔愣了一瞬。
沈悠然没有察觉,她牵起小樱的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小樱看看父亲,见何宝灵点过头后,两人就跑开了。
这边,沈悠然指挥着魇龙表演“杂技”,小樱看着在空中翻云覆雨的神龙,高兴地手舞足蹈。她随意地询问道:“小樱,你回到家后感觉怎么样呀?”
小樱的神情变得有些难过,他蹲在沈悠然旁边说:“见到爹爹是很高兴,但是爹爹好像不是很想见到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难过。
沈悠然把他抱进怀里,温柔地说:“怎么会呢,小樱这么好,我能看出来你爹爹是很疼你的。”
何宝灵确实很疼爱小樱,虽然小樱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但是里衣的料子都是新的,经过用力揉搓之后才变得柔软,门口还晾晒着小樱昨天穿的衣服,他的头发柔顺干净,散发着澡豆的香气,种种迹象都可以看出小樱是有人疼爱的。
她看着小樱郁闷的神情,试探着引导地问他:“他是不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呀?”
小樱嘴唇一撅,看起来非常生气地说:“他说好不容易才让我逃出村子,为什么我还要回来,他还说我娘亲……”
沈悠然急忙安抚突然间大哭的小樱:“没事没事。”
“说我娘亲…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不让我回来。”
沈悠然放在小樱肩膀上的手微微一顿,魇龙见此表演得更加卖力,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那边,独自面对二人的何宝灵坐立不安,叶故弦像是对熟人说话一样自然地向何宝灵问道:“你门前的柳树长得极好,可是有什么寓意吗?”
何宝灵看看周至意,又看看叶故弦才回道:“没什么寓意,是小樱的娘亲生前种下的。好多年了,才长成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欸,这么不见小樱的娘亲?”
何宝灵脸上闪过一丝伤痛,垂着眼语气低哑:“生小樱的时候难产走了。”
“抱歉,我不知情,请您节哀。”
“恩人言重了,都走了这么些年了,都习惯了。”
沉重的话题让屋内变得有些寂静,良久周至意问道:“小樱今年六岁了,是属蛇吧。”
“劳仙君记得,确实是属蛇。”
周至意沉吟一声,没再说话了。
叶故弦见不得他故作高深的模样,追问道:“昨天见你看见小樱并无高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何宝灵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回答叶故弦的问题。
暮色似垂,沈悠然抱着安睡的小樱回来,把他放到床上,往被子里塞了一把夜明珠,招呼两人向何宝灵告辞。
路上,沈悠然问道:“你们打探到什么了吗?”
叶故弦摇摇头,一无所获:“何宝灵肯定有问题,问什么都不说。”
说完,他还指责了一番周至意:“悠然,仙君今天可是端着好大一副架子,一点也不配合我。”
沈悠然转头看向周至意,他的身后是渐渐变色的云层,白衣仙人静静伫立在哪里,神色清冷,羽衣飘然,全身上下只用一枚简约的莲花剑穗点缀,似一幅淡雅飘渺的水墨画。
说出的话却又是这么狂放不羁:“此事我已经有了论断,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村长府中,此时正在张灯结彩欢度晚宴,场面盛大,村中好几位族老也出席了,想要目睹仙人的风姿。
叶故弦和村长在互相灌酒,沈悠然看到后不由得眉头轻挑,随后眼神一转便见张耀浑身鲜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喊着:“出事了,有人死了……”
17. 艰难求生的一天。
树影婆娑,灯笼昏黄的光芒混着红绸在夜中飘扬,大厅中歌舞升平,云鬟酥腰的舞女们踏着灵活的舞步一颦一笑惹人怜爱。看客们打着拍子,饮着美酒,琉璃似的杯盏落在地上也浑不在意,一旁侍候的人瞧见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琉璃盏,几欲想占为己有……
主座上,酒意上头的村长脸颊泛红,有些大舌头地问向叶故弦说:“仙人可懂长生之术?你看我这家财万贯,却不能长久岂不是太过可惜?”
灌了这么多酒终于说出来真话了,叶故弦眼中暗芒一闪而过,似醉非醉地回道:“长生之术?怎么不懂,你看我年岁几何?”
村长眼神迷离,眼前的男子如娇艳欲滴的鲜花,吹弹可破的肌肤,眼神澄澈,显然正值青春。
“仙人不要打趣我,应当是刚及冠吧。”
叶故弦挥挥手,像是被村长奉承的话逗笑一般:“哈哈哈,我如今都几百岁了。”
听到这话,村长一瞬间酒醒了一样,眼睛猛地睁大,嘴巴也像是塞了个鸡蛋,叶故弦觉得好玩,指着不远处坐着的沈悠然,言语中暗含蛊惑,对他神秘地说:“你知道她活了多久吗?她可是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了。”
“老妖怪”此时正支着脸意兴阑珊地看着歌舞表演,随意的坐姿把女子窈窕的身姿展现出来,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皓腕凝霜衬得薄厚适宜的嘴唇愈发红润,中间一点唇珠妩媚动人。杏眼微抬,浓密的睫毛惊走了停留在脸上的“蝴蝶”,哪有什么蝴蝶,不过是灯光洒落吻下的阴影。
她好像遇到什么难题,眉头轻蹙,似嗔非嗔,突然一声惊慌吸引了她的目光。
村长看着那长得分明像是二八少女的沈悠然,眼睛里流露出渴望,久久不能回魂,这样的长生他也想要……
一身血迹脸色惊惶的张耀此刻正跪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死人了,死人了……”
被打断的村长有些不高兴,但是下一秒就恢复了和善的样子:“你没看到我在宴请仙人,这副样子成何体统,退下吧。”
张耀双手握成拳头,眼睛里流露出不甘心,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崩溃地大喊:“何宝灵死了……”
歌声未停,人们似乎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不在意,还在嬉笑取闹。
沈悠然站起身说:“村长,小樱是我们送回来的,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想去看看。”
村长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也没拒绝。
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乌乌泱泱一大群人来到河边小屋门前,小樱头抱在膝上蹲在门前一动不动,沈悠然跑过去抱住他,身上被血污染脏,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不敢想小樱是怎样的心情。
推开房门,何宝灵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嘴角流出一缕血迹,面色灰暗,看上去刚死不久。他身上还穿着下午那身衣服,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迸发染红了他的衣服和隔帘,甚至顺着流到了门边,右手不远处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上面精美的宝石染上了血,血泊中几枚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映着血色,有些诡异,它们与这个简陋的茅草屋格格不入。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
沈悠然抱着小樱捂住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幕。
但是怎么可能呢?
小樱睡醒看到沈悠然留下的夜明珠,想给爹爹看,但是发现爹爹躺在地上,脖子上止不住地留血。他肯定很害怕,夜明珠洒落一地也顾不上捡,扑倒在爹爹身上,小小的手捂住伤口,想唤醒爹爹,但是滚烫的血一直在流,怎么也捂不住,像是流不尽一样……
人群熙熙攘攘,有好事的人小声地说:“我看见他们今天来何家了,不会是想买孩子,结果何宝灵不同意,就把他给杀了吧。”
“怎么可能,你看他们穿的用的,还住在村长家,肯定有钱,怎么会看上何家。”
没有反驳,那人可能笑笑就算了,一听有人反驳,他反而更起兴了:“他们都是外人,外面能有什么好人。来我们村子图什么,不就是看我们这有钱,肯定不安好心……”
“你看那匕首还有夜明珠,一看就不是何家的,何宝灵就是个老实人,和大家无冤无仇的,谁会杀他,除了这三个外人,怎么他们一进村就死人了?”
那人一脸高深莫测,对着旁边的人说:“要我说,这是没轮到你,要是他们下一个杀的是你,我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
被这一番言论带跑的人不少,开始是一个人举起拳头说把他们抓起来,以命偿命,后来有人拿起了武器,火把,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喊着,群情激愤……
村长看着这一切,走到众人面前说:“大家稍安勿躁。”
叶故弦走上前:“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明,村长不如先询问目睹这一切的人,问清发生的事情也好让大家放心。”
村长点头,张耀佝偻着身形走上前来回话:“我是听村长的吩咐来何家的,何樱刚回家,村长担心有什么短缺,就让我来看看。我来的时候听见有个小孩在哭,推开门看见何樱正趴在何宝灵身上哭,一地的鲜血,何宝灵已经没气了。”
“从匕首摆放的位置和血迹喷发的迹象看,他应该是自杀。”周至意从屋中走出,说出自己的结论。
“那些夜明珠是我看他们生活清苦,好心给他们的,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村长这时也来证明:“这三位是修仙之人,是他们救了何樱,把他送回来的,他们不可能杀了何宝灵的。”
“自杀?他儿子刚回来,怎么可能自杀。”
沈悠然还想反驳,就被叶故弦拦下,周至意在一旁抱着小樱也对她摇摇头。
“是修士,那万一要伤害我们,我们岂不是连还手也不能。”
“修士才危险呢,说不定用什么邪术控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能把他们抓起来,等他们不能动弹了我看他们怎么害人。”
……
是否贪婪不足的人总是喜欢摧毁比他强大的事物?
是否故作聪明的人总是偏爱操纵比他自由的灵魂?
是否愚昧无知的人总是企图控制比他勇敢的先知?
夜晚终于迎来了第一缕阳光,沈悠然看着明明之前还热情淳朴,现在却变得疯狂的众人,疲倦地不想说话,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
村长面无办法地看向三人:“只能先让三位仙人受苦了,来人把他们看押起来。”
小樱抱着周至意不肯撒手,哭喊着:“他们是好人,不要抓他们……”
他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声音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沈悠然对着小樱思索,要怎么照顾他呢,跟着自己现在不太安全,何宝灵死了他连个去处也没了。
“如果放心我这个老婆子的话,把他交给我吧。”是那个八卦的大娘,沈悠然看着她简单地披着件衣裳,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受村民影响的样子。
“小樱,你愿意先去和那位大娘住几天吗?”
小樱看着三人身后拿着棍棒,又不敢轻易下手的壮汉,又看向沈悠然没有说话。
“小樱,你拿着这个平安福,过几天我们一定去接你好吗?”小船形状的平安福是昨天两人玩耍时用周至意给的符咒一起叠的,沈悠然穿上了绳带,刚好挂在小樱的脖子上。
“我答应你,一定抓到坏人为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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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报仇,好吗?”
清润的声音在小樱耳边响起,他抬头看向周至意,两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对视,周至意的脸上充满了悲悯和怜爱,小樱回道:“好。”
眼眶中还有泪花打转,但他知道,爹爹不在了,自己以后就是个大人了,要学会坚强。他最后抱了抱沈悠然,捏着那只小船,向前走去。
清澈的湖面云雾环绕,张耀有些身形不稳地走到湖边,看着湖面颤抖地说:“小白,停手好不好?不要再死人了。”
湖中白色的物体一闪而过,声音幽幽:“是他自己要死,干我何事?”
良久,没有人说话,那声音又响起,带着怒气:“张耀,要帮我的是你,要我停手的也是你。我的事与你无关,赶紧滚。”
“小白,我会帮你。你又受伤了吧,我给你带了药。”张耀有些怕被他抛弃,手忙脚乱地拿出伤药,湖面却没有了动静,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湖面。
虽说是把三人看押起来,但是熟悉的房间除了门前有人在看守,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叶故弦细致地检查了房间,对着两人说道:“这个房间被设下了锁灵阵,不能用灵力了。”
周至意和叶故弦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主意。
“你们仔细想想,昨天何宝灵有什么异样?”周至意看着沈悠然郁闷难受的表情,率先开口道。
“没什么奇怪的,就说了一些谢谢的话,感谢我们照顾小樱,此生无以为报之类的,怎么了吗?”沈悠然有些不解。
叶故弦起先也觉得正常,但现在人死了,还是自杀,他不禁有些怀疑:“总觉得像是临死前的遗言。”
沈悠然也想起之前小樱的话:“何宝灵好不容易才让小樱逃出村子,还说她娘就是被害死的……说不定他早就想自杀。”
但是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不让小樱回村子?她娘又是被谁害死的?沈悠然脑中简直一团乱麻,总是缺少关键的一环,怎么也对不上。
“村长也有些奇怪,他一直在追问我有关长生之术的事。”叶故弦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有些嫌恶地说。
“长生之术?倒是有趣。”周至意手指轻拍桌面,像是格外有兴趣一样。
“还有那个长得很清秀的张耀,前天晚上门外的人说不定就是他。”沈悠然没有证据,说的都是自己的猜测,这个村子真是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凡事都讲求证据,我们先查一下村长府中藏着什么秘密吧。”周至意说完,两人深深赞同。
昨晚村民情绪激昂,但是三人都隐隐感觉村长才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人,他们的话都被村民挡了回来,但是村长说的话却没有人反驳,本来喊着嚷着杀人偿命,村长说把他们关起来也没人再喊了。
周至意看着门前低级的锁灵阵,若有所思说道:“我们踏入碱荒村以来,没有主动说过自己是修仙之人,更何况还刻意压制修为,村长能看出来想必也不是凡人。”
“我怎么没看出他身上有灵气波动?”沈悠然脸色有些发白,她能看清周至意周身散发着祥瑞的光泽,叶故弦身上有着深深的红晕,但是村长却是一切正常,正常的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贪心不足蛇吞象,世上多的是不自量的人。”周至意眼神中闪过轻蔑,冷然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你不要太过担心,小樱身上带着平安福,会平安无事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明真相。他把我们关在这里应该很快就会行动。”沈悠然听着周至意安慰自己的话,心神一定,对,早日查明真相,带小樱离开。
屋顶上好像发出什么动静,有阳光从上面撒落,突然间一个白衣身影轻盈地落到地上……
18. 吓人也这么好看?
屋顶上瓦片被人轻轻移动,阳光从洞中撒落,一个白衣身影从洞中轻盈地落在地上,三人注意到动静向偏房看去。
那人飘起的衣摆在空中滞留了一瞬垂落在地,衣服上的暗纹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利落的马尾整齐地散落在身后,她手握一把宝剑,面目清冷,有着高挺的鼻梁,下颌明显,看向你时像是清晨阳光下的第一滴露水,晶莹剔透中散发着清寒。
她渐渐走近,沈悠然有些警惕地站起身,心想这么快就派人来对付他们了?还长得这么好看?
那女子走到近处,见沈悠然一脸防备就不再向前了,拱手行礼道:“拜见仙君。”
周至意走到两人中间,为她们介绍道:“这位是淇夏城少城主,赵月寒。”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封阳城沈毅城主的女儿,沈悠然。”
他看向剩下的一人,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索性直接说出名字:“他是叶故弦。”
“对对,我是悠然的相好……”
沈悠然赶紧打断他说:“好朋友,大家都是好朋友。”
一旁周至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沈悠然请赵月寒坐下后急忙转移话题:“你是顺路到这里来的吗?”
“仙君夫人,我是特意来碱荒村的。”
赵月寒声音清脆,也十分好听,只是这称呼有些一言难尽。
“不用叫我夫人,我们还没成亲呢,叫我悠然就好。你来碱荒村干什么呀?”
赵月寒伸手接过茶杯:“多谢夫…,悠然,我是来找千转凝魂草的。”
沈悠然放回茶壶的手微微一抖,有些激动地对着赵月寒说:“我们也是来找凝魂草的,可以一起合作呀。”
不怪沈悠然就这么放心地说出他们的目的,她记起了书中千转凝神草本来就是赵月寒来碱荒村找到的,好像是要救她的丈夫。清冷御姐大力救夫的情节她最爱了,还有赵月寒长得可是真好看呀。
“不过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了,希望你不要被我们牵连。唉。”他们现在被人污蔑,赵月寒这时出现不知道是好是坏。
赵月寒环视了屋内四人,仙君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战斗力不用怀疑;旁边这位叫叶故弦的男子她也有所耳闻,之前为天魔效力还和沈城主之女有段传闻,修为不知几何,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很危险;至于旁边一脸发愁的沈悠然,能在这两人中间混的如鱼得水,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她独自一人来寻千转凝神草,本来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这草十拿九稳了。
“夫…,悠然,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千转凝神草。”
正当沈悠然感慨赵月寒的气质有几分像周至意时,没想到她说的话更像,四舍五入现在她身边有两个“仙君”了,欣赏着赵月寒的美貌,她信心倍增地说:“好。”
门前传来敲门的声音,赵月寒躲到屋内后,叶故弦才去开门,来的竟然是张耀。
他好像与昨天晚上有点不一样,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神情不再惊惶,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采,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前天晚上一直打量自己的那个人,沈悠然有些猜测,但面色如常。
“没有吓到三位仙人吧。”张耀恭敬地行礼,但他的眼神却可以说得上是放肆。
三人没有回应,静静地观察着他的举动。
“被人污蔑的感觉不好受吧,我看着都觉得十分憋屈呢。”
“碱荒村绿水青山,人杰地灵,日子久了,人们都忘了这里以前也是穷山恶水,不毛之地。”张耀说着说着逐渐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周至意看着自顾自说的张耀,开口询问。
“仙君,你是仙君吧,我有幸见过你的神像。”
“敢问仙君,是否人心向来善变呀?”
张耀的眼神变得有些癫狂,脸上却是一副平静,显得整个人有点割裂。
“世事无常,惟心而已。”
“惜我者我惜之,嫌我者我弃之;懂我者我信之,爱我者我必爱之。”【1】
听完周至意的话张耀有些恍惚,如果世间事都是这么恩怨分明,简单易懂就好了,可是他身在泥潭,挣扎只会让他越陷越深,自己已经满身泥污,他就应该拉着该死的人陪他一起下地狱。
“仙君赤子之心,祝愿各位今晚一切安好。”
说完这话,张耀怪异地看了三人一眼后转身离开。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今晚还会死人吗?”沈悠然有些害怕鲜血淋漓的场景,更不想有人成为下一个何宝灵或者小樱。
“悠然,你们碰上什么事了?”赵月寒看见刚才的场景有些困惑。
沈悠然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她,赵月寒若有所思道:“这里是有些奇怪。碱荒村依曲南山而建,傍若水而生,此处应该灵气丰饶,生灵云集,但我一路寻来,除了这个房间有锁灵阵的痕迹,别处竟然没有一丝灵气。”
“没错,这里的灵气被人借走了。”周至意的话如惊雷般点醒了众人。
能在碱荒村这样做的人除了村长还能有谁?
“碱荒村应该就是一个巨大的锁灵阵,把所有的灵气汇集在了一处,找到阵眼就能破了此阵。”
“还有我们要找到何宝灵自杀的真相以及拿到千转凝神草。”沈悠然见周至意说完补充道。
“好。”周至意看着那双琉璃般的瞳孔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碱荒村倒真是有趣。”折扇一合,叶故弦秾艳的脸上浮现出兴味。
村长府中,假山流水、花草鱼虫按照极其严格的风水布局而建,坐北朝南,他们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地绕过侍从,找到了村长的房间。
房中山水摆件、绫罗绸缎,让见惯了富贵场面的四人都暗暗吃惊,不知道村长用了什么手段搜罗到这么多奇石异宝,又不知道村长做了什么生意才积累了这么多财富。
四人默契地没有询问,开始检查房间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赵月寒在书桌上发现了未完成的符咒,上面残留的痕迹断断续续,可见画它的主人是个不入流的修士,叶故弦在枕头下搜出几只被制成小猪样式的平安福,不仅如此被面上也绣着猪嬉图,沈悠然发现柜子里面的衣服上也有彘的暗纹,仔细回想后村长平日里穿的衣服上也有,怪不得她觉得那么熟悉。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周至意在未燃尽的香炉中发现了带血的衣服,苦于不能使用灵力,不然可以用血追踪它的来源。
不过,这也验证了村长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和善。
四人搜索其他处时更是小心仔细,赵月寒看见书架上有一本书没有对齐,她试探着把书按进去,却听见“咔嚓”一响,挂着山水画的那面墙竟然开始旋转露出了一间密室。
走进密室,墙开始回到原位,密室里摆放的灯烛自燃,照亮了房间。
“先别看。”周至意捂住沈悠然的眼睛,往她嘴里塞了一枚莹白的回春丹。
“不管等会看到什么,记住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耳边响起清润好听的声音,沈悠然预感到可能是有不好的事。
她的声音很是坚定:“找到真相,拿到千转凝神草。”
“好,悠然很棒。”
周至意松开手,沈悠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瓶罐里摆放着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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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器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眉头紧皱强忍着几乎要涌上喉咙的恶心,握成拳头的手在颤抖。
“这些都是不同人的。”赵月寒也有些不适,脸色愈发冷漠。
沈悠然递给她一枚回春丹,对她安慰地笑了笑:“别看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对,我在这儿可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呢。”蹲在地上翻看纸稿的叶故弦像是见惯了这幅场面,波澜不惊。
“这里不少书籍都是关于神魂症状变化的,这本就连我也没有,不知仙君可有私藏?”
空气里的凝重仿佛随着这句调侃无形中化开了一点儿。
“我也没有,就是不知村长会不会割爱了。”
“好说好说,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好了好了,赶紧干正事,等会把外面的东西也装起来得了。”沈悠然拉着赵月寒上前,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悠然说的在理,说不定比我那黄金宫殿还要值钱。”
“哼,这么多奇珍异石是你那些金子能买到的?”
“悠然,仙君与叶公子他们时常这样吗?”赵月寒有些好奇。
对此,沈悠然只能摇摇头。周至意和叶故弦的关系时好时坏,她也看不懂……
“他们关系很好就是了。”
赵月寒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凝重的气氛在你一句我一句中彻底散开。
“这里大多都是谈论夺舍、拘魂这样的邪术。”赵月寒放下手中的书总结道。
“我这里有谈到引魂、离魂、锁魂等等,种类比较繁杂。”
“我这里大多都是逆天改命之类的杂说奇谈,还有一些普通的修仙秘籍。”
周至意说完,三人齐齐看向沈悠然……
见他们说的这么高大上,沈悠然清了清嗓子:“我这里是夺舍后的三百种护理方法、逆袭之我是天命之人、关于离魂后你知不知道的那些小事儿……”
“好了,看来村长可能要夺舍别人,或者是已经被别人夺舍了。”叶故弦身上的珠链作响,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我更倾向于是别人夺舍了他,这里的藏书年代久远,非一朝一夕之力能够收集,现在的村长有些过于年轻了。”
“仙君所言甚是,我也同意这个观点。”
赵月寒说完,叶故弦见一旁的沈悠然被忽视了,开口询问道:“悠然有什么看法?”
“我这里还有一本你不知道关于蛇蛇的那些事儿……不知道有没有帮助,但是我觉得它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
“沈悠然,你不知道那件事吗?”
说话间,周至意离自己越来越近,鼻尖似乎快碰到她了。周围的场景有些阴森,瓶罐里装着残缺的器官,烛光一闪一闪的,沈悠然感觉头皮发麻,看着眼前放大的五官,寒意慢慢爬上她的脊背。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么事?”
周至意猛地拿过她紧紧揪住的那本书:“故意吓你啊。”
惯常冷淡正经的脸此时透露出几分少年意气,漂亮的不成样子。
漆黑的瞳孔中笑意盈盈似乎要溢出来,里面盛满了少女因为窘迫浮现出的红晕,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嫣红的嘴唇却是“得理不饶人”:“怎么了,沈悠然,吓傻了?”
说着还要伸手检查她的脑袋,沈悠然拍开他的爪子:“你真是讨厌。”
叶故弦咬牙切地说道:“仙君和悠然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话音落地,周至意眉头轻挑,沈悠然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叶故弦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怅然,眼睛有些发涩……
19. 又是被救的一天。
“和我猜想的八九不离十,碱荒村里那么多的‘猪’是为了镇住这里的‘蛇’。”周至意随意翻看了几页书,抬起眼眸看向三人。
叶故弦和赵月寒若有所思,沈悠然有些茫然地看向周至意。
“民间传闻,巳冲亥,水冲火,所以碱荒村里有一条蛇,这里的村民才会用猪抵消蛇带来的伤害。明白了吗?”周至意像是教导孩童般一样,耐心地为沈悠然解答。
“明白了,找到蛇就真相大白了吗?”
叶故弦有些奇怪地说:“那蛇、村长和神魂又有什么关系?”
“假设说蛇帮助村长以夺舍的手段帮他长生,你们觉得这个概率有多大?”他的这番话引起三人的思考。
“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但是蛇和村长是一伙的,那何宝灵的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沈悠然说完自己的想法,脑海中浮现一个又一个谜团。
“也许今天晚上就会有答案,你们还记得张耀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吗?说不定答案就在他身上。”
回想起张耀身上的不对劲,周至意几乎就要拼凑出答案了。
今晚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呢?
从密室出来,天已经变得昏黄,原来他们看了这么久的书,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村长发现他们不在了会是什么反应,脸色肯定很精彩。
落霞倒映在湖面上,湖水似害羞样地染上了绯红的色彩,仔细看去颜色渐渐变深,竟是从石柱上蜿蜒留下的鲜血染红的。
村长披头散发,形状痴癫,眼里满是执拗,向绑在石柱上的人大吼:“你为什么不再听话一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说着,手中的鞭子划过空气,发出声响,打在那人的身上,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道伤痕,血液向下流去,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要修仙,我要长生不老,我要成神……为什么我不能修仙?为什么?”
“你看看这副身体,都快破掉了,哈哈哈。”
原本和善的面容变得崩溃,村长拉开衣袖,手臂上竟然出现了点点尸斑,触目惊心。
“予白,你不是要报恩吗?再帮我最后一次,村里来了三位仙人,我要他们。”低垂的眼睛闪过一丝阴狠,他声音充满了引诱,像是在暗处的毒蛇蛊惑着自己的猎物。
血滴滴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有声音回道:“好。”
张耀看着镜子中那张脸,五官明明和自己的一样,却洋溢着自己没有的神采,也是小白向来是那么耀眼。
“小白,我给你在老地方给你留了伤药还有你喜欢的肉干和野莓,你记得吃。”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神色却是不可一世,懒洋洋地说:“保护好你自己吧,张太华早就发现你了。过了今晚,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小白,那三位仙人看起来不是普通人,我有些担心你。你不要去招惹他们。”
不耐烦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不管你的事,那个仙君还说什么爱我者我必爱之,什么鬼话?”
“张耀,保护好你自己。”说完,他怔愣了一瞬,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傍晚的风好像总是这么无拘无束,随意地拂过少女的发丝,又吹过少年的衣摆,在珠链间久久地缠绕,不肯离去……
沈悠然他们正坐在一处隐蔽的屋檐上,她手里抓着一块点心,紧紧地盯着叶故弦被风吹起的珠链,生怕它发出声音,珠链看起来非常通人性,默然无声,她才放下心来。
屋檐下,小樱正在帮那位大娘收起晾晒的草药,他穿着一身新做的衣服,颈间挂着小船平安福,看起来没胖也没瘦,手中不紧不慢地动作着,低垂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娘在一旁洗着菜说道:“你学医还有点天赋,要不以后跟着老婆子我学医吧。”
小樱默不作声,大娘也没强求,自顾自地说:“你也别太担心,他们一个个的长得就不像短命的,我看相还是有几分天赋的,想当年走南闯北……”
“好了,别吃太多,不是要给小樱的吗?”周至意见沈悠然吃完最后一口,关上了食盒,拿出帕子擦完她的嘴又去擦她的手,动作专业熟练。
“我是人,是人就是要吃好吃的。”
底下小樱和大娘都进了屋,周至意提着重新装满了点心的食盒从屋檐跃下,身姿如同优雅的白鹤,轻盈美丽,沈悠然瞬间被惊艳住了。
“悠然,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沈悠然一脸雾水地看向赵月寒:“什么传闻?”
“就是说你和仙君奉子成婚之类的,不过那个孩子看起来这么大……”赵月寒越想越觉得吃惊。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不要太介意。”
沈悠然觉得赵月寒不鸣而已,一鸣惊人。
说不定还能和招娣成为好朋友,她们排起戏来简直如出一辙,都是相似的狗血。
“月寒,这你就想不到了吧,是仙君对我一往情深,非我不可。找孩子都是非要找我喜欢的,真真粘人得紧。”
“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沈悠然看着挤眉弄眼的赵月寒和一脸阴沉的叶故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转过头,看见笑得不怀好意的周至意站在自己身后,又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
周至意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她翻了过来。
沈悠然尬笑道:“仙君,仙君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下,我好去迎接你呀。”
“一往情深,非我不可?嗯?”
“原来是这时候呀,仙君真是迅猛如闪电,在下佩服佩服。”说着,沈悠然又想转身回去。
周至意按住她的肩膀:“是你对我一往情深?”
肩膀上的力气加重,沈悠然没想到周至意的胜负心这么强,只得应声:“对对,是我对你一往情深,非你不可。”
“说便说了,说的这么大声做什么。”
松开了她的肩膀,周至意还朝叶故弦挑衅地笑了笑。
叶故弦脸都黑了……
天色被墨色晕染,撒开一片,风也渐渐染上寒意,吹过树梢,送来星辰。
沈悠然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着其他三人正警惕着村里的动静,自己却打不起精神,眼皮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怎么也睁不开。
慢慢地,她陷入了沉睡。
梦中朦胧一片,浓雾渐渐消逝,沈悠然看到了好多人,都是昨晚群情激昂的村民。
他们神情木然,直视着前方,一举一动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径直地走向前方。
她跟上去想阻止他们,两厢接触手却穿体而过,她着急地想要大喊,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沈悠然反应过来这里异常安静,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她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她。沈悠然跟上队伍,想一探究竟。
路的尽头,村民们整齐地跪在一片湖前,人群中不乏有孩子的身影,年岁差不多和小樱一样大。
他们在跪什么?
水中泛起巨大的涟漪,一个白色的物体从水中浮现,它舒展开来,沈悠然才看清那是一条粗长的蛇尾,白色的鳞片上闪烁着充足的灵光,蛇尾包裹下一个赤裸的银发男子盛放在水中。
白皙的身上有结成疤的伤痕,也有很新鲜的伤口,他缓慢地睁开眼,金色的竖瞳中散发出冷漠蔑视的光芒,似统治这一方世界的王,又像是斗兽场中绝望嘶喊的野兽,浑身充满了矛盾,静静地盯着你,下一秒仿佛就要紧紧地缠绕着你,至死方休。
“我诅咒尔等,生生世世,受离魂之痛,不得超脱……”
沈悠然仿佛掉进了金色的漩涡之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远,却又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她的脑中一片清明。
下一瞬间却又被卷进了漩涡,挣扎间越陷越深,疼痛和失重感侵入她的骨髓,她不禁发出难受的低吟……
周至意第一个发现了沈悠然的不对劲,接住她放进怀中查看情况。
“悠然,她怎么了?”赵月寒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言语中带着关切。
“她这副样子样子看起来和小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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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相似,像是离魂之症。”
周至意没有答话,额头轻抵沈悠然的额头,眉宇间莲花印记闪现,一缕魂力从两人中间传递,沈悠然难受的声响逐渐减弱,慢慢睁开了眼睛。
琉璃般眼眸中盛满了水雾,嘴唇微张,像是陷在梦魇中还未清醒,“怎么样?还疼吗?”周至意的声音响起,沈悠然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她紧紧地抓住周至意顺滑的衣襟:“周至意,我看到蛇了。”
“是他诅咒了碱荒村的村民,所以小樱才会离魂。”
“但是梦里雾蒙蒙一片,我没看清他在哪,只记得有一大片湖。”
周至意细长的手指拂过少女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几个穴位,安慰她说:“悠然很棒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一旁的赵月寒和叶故弦都在注视着自己,沈悠然不好意思地从周至意的怀中起身。
叶故弦则是看到周至意不顾自己,用魂力救沈悠然,就只为了让她脱离噩梦,眼神深邃,脸色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很是精彩。
没等沈悠然想好说辞,就看见有十来个人提着灯笼向一个地方跑去,距离有些远,她听不太清。
还好有赵月寒帮她转述,那几个人念叨着什么晦气,倒霉,赶紧报告村长之类的话。
顺着那一行人的痕迹,他们来到了一座宅子里,房间里灯火通明,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趁人不注意,他们趴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下面的情况,一个身穿锦缎的男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做了噩梦,身边好像是妻子和儿女在哭泣,沈悠然认出男人就是那天晚上带头诋毁他们的人。
“仙君,你看他像不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疼痛致死?”
叶故弦算是对这些邪术有些了解,但这个村子实在是诡异,他也不敢妄下断言。
“魂魄确实被剥离了。面目狰狞,应该是坠入了梦魇,活活被煎熬死。”
周至意眉头轻蹙,诅咒应验的时间太快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人群里有人看了一眼,就惊恐地大喊:“这不和前些天王家女人的死法一模一样嘛,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死了好多人了,有的睡着睡着就没气了。”
“都说村里不干净……”
村长带着几个壮汉浩浩汤汤地走进屋里,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和善的表情像是装不下去了一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狠,转身对向众人吼道:“都给我闭嘴。”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低着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原本像无头苍蝇一样嗡嗡的人们就是这样神奇地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这人突发恶疾而死,我体恤孤儿寡母在这世上生存不易,拿出点家产抚慰,以告逝者在天之灵。”
话音落地,两个壮汉提着一个红木箱子走到众人面前,箱子打开,金灿灿的光芒闪耀在房间,众人紧紧地盯着那箱金子,眼色发红,还有人咽了口口水,恨不得直接上去抱住那些金子。
“今晚大家也受惊了,这是给大家准备的一些安慰。”
村长的手指向门外,人们看见院子里的还摆了两箱金子,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村长手指的方向走去……
“收拾干净。”村长大手一挥,有人来收拾地上的尸体,男人的妻子抱着一对儿女没有阻拦,儿子年岁大了有些不解,但是下一秒他抱着自己的娘亲,看着不远处的那箱金子,他知道那是好东西,一时间竟也不在意别的事情了。
夜深露重,寒意侵袭了人的身体,只是身体沾染了寒意吗?人心似乎也都变得凉薄。
院子里传来村长不耐烦的声音:“找到三位仙人踪迹的人,还有更多的好处。”
人们沉浸于极致的欢愉,不管听到什么,都是服从在金钱与权力的诱惑下拍手叫好。
黑暗一点点吞没行人的身影,风吹过留不下一点痕迹,他们四人走在无人的巷道,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与面前的张耀静静地对视。
“几位仙人可还安好?”
20. 他真的很强大。
屋檐下高高挂起的灯笼随着弯月升高,燃尽了蜡烛,月光遥远隔着黑云不能笼罩行人,荒凉的巷道失去了光亮,张耀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旁低语:“仙人可还安好?”
“你想让我们看的都已经看到了,你还有什么目的?”
周至意察觉到了沈悠然有一丝颤抖,侧身站在她面前,语气像是冬日的寒冰。
“仙君,你以苍生入道可救得了他们?可救得了自己?”
“蝇营狗苟,驱去复返【1】。不配活着。”
“哈哈哈……”
昏暗的月色下不能看清张耀的神情,但他的笑声中透露出执着的偏拗,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笑得竟然弯下了腰,像是疯了一样。
蓦地,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月寒上前查看说:“失去意识了。”
“他这是被那条蛇上身了吧。”想起梦中疼痛的感觉,沈悠然现在还心有余悸。
张耀慢慢转醒,看到自己正在何宝灵家中,身边还有那三位仙人,来不及考虑多出来的人是谁,他感到无比的惊惶。
“你们要干什么?”
几人看见张耀这副懦弱怕事的样子,与刚才的状态截然相反,心头不由得更加笃定。
“张耀,你知不道你现在很危险,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沈悠然厉声道。
“你不说的话还会死更多的人。我相信你知道它有多么迫不及待吧。”
周至意的话音落地,张耀苍白的脸色上出现几分纸色,精神被抨击地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我…我说,但请你们不要伤害它,它是我的恩人……”
他声音沙哑,脸上充满了回忆的神色,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柔色。
“我从小就贪玩,更喜欢凫水。我水性极好,从来没出过事,那年我十四岁,约了村里几个玩伴去新发现的河边玩水。”
“没想到我们遇到了暗流,有人被卷进去了,我想都没想就去救他,脱离的时候脚突然抽筋了,怎么也游不回去。”
“我看着那个人上了岸,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但是好歹救了人。虽然马上就要被淹死了,但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张耀的嘴角浮现笑容,说道:“我没死,有一条大白蛇出现救了我,把我卷到了岸上。它的眼睛漂亮极了,一直盯着我,它的鳞片也很好看,在阳光下特别耀眼。我给它取名叫小白。”
“它问我,如果我救的人后来背叛了我,我会怎么做。”
“我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蛇会开口说话,吓得来不及思考就说,是我救人,与旁人无关。”
他的脸色出现了失落,话音未停:“后来小白失踪了好久,我每天都去那条河边,却再也没见过它。”
“再见到它是在几个月前,它伤得很重,鳞片也被拔走了不少,眼睛里死气沉沉,气息奄奄。”
“我给它上药,送吃的。结果被村长发现了,但是村长却没阻止我,也丝毫不惊讶小白的存在。”
痛苦出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
“我想救它,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它白天会附在我的身上,我会陷入沉睡。从那以后,村子里就开始死人了。”
“开始是十天一个,后来变成了五天,三天,现在是每天都在死人……”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问它,但是它不肯回答我。我只是想救它,没想要害人。”
张耀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眼睛哭得通红,呼吸急促。
“何宝灵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名字,张耀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何大哥好像知道小白的事,他死前一直喊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有罪,他想赎罪,还说什么他赎了罪就不要再惩罚小樱之类的话。何大哥是好人,他是自杀的。”
“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在碱荒村,村长就是天,我能怎么办呢?你们又能怎么办?”
话音落地,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眼睛里黑沉沉一片,似乎失去了所有希望。
“张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一切都该有个了断。”
周至意的话像是一点星光点亮了黑夜,星光背后是燃烧的烈日,足以撕破黑夜。
“它说你是仙君,说和你聊天很有趣,还说爱我者我必爱之……”
“仙君,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救救它,救救碱荒村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私心一点,让它活下来,告诉它,我……”
话说了一半,张耀再也坚持不住一样,向一旁倒去,脸上还残留着向往的神色。
一个普通的凡人,经历了频繁的神魂交移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想说的话,小白也许再也听不到了。
整理好张耀的仪容,沈悠然怀着沉重的心情朝村长府进发。
府中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密室里一片狼藉,村长不在。
思索间,赵月寒突然说:“后山,那里是山水相接之处,灵气应该是最多的地方。那里是夺舍、涵养神魂的最佳场所。”
没有任何停留,四人向后山奔去,浓雾环绕,不可视物,沈悠然想到这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她牵起周至意的手,拉着他径直地向前走去。叶故弦和赵月寒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一直往前走。
雾气退散,村长一袭青衣站在湖前,脸上还是一副和善。湖中一条人身蛇尾的怪物被钉在粗大的柱子上,浑身鲜血淋漓,掉落的鳞片和鲜血把清澈的湖水染上了别样的艳色。
“呵,都到齐了,还多了一个呀。正好让你们都见识见识我的长生,我要成神了,哈哈哈。”村长撕开了伪善的面皮,底下藏着的是名为贪婪的野兽。
“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真是不可救药。”
沈悠然这些天一直憋着一口气,找到了罪魁祸首恨不得把气全都撒出来。
“我死到临头?真是笑话,这可是我的地盘。不仅碱荒村是,以后整个天下也都是我的。”
听到这番大言不惭的话,赵月寒握紧了手中的剑,叶故弦也收起了折扇。
“你有什么方法,尽管用起来。”周至意向前一步,对着陷入狂想的村长说。
“哈哈哈,我这里收集了府中所有侍卫的魂魄,待我用秘法融合,就可以摆脱这副残败的身体,就可以得到一个更好的身体,我就可以长生不老……”
“予白,这么多年了,你真是没用啊,看着你的恩人一年一年衰老你不痛心吗?换了这么多具身体,腐烂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几百年来我不人不鬼地活着。而你,你竟然还是当初我救你时的模样,甚至还更加耀眼,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鞭子在空中一闪而过,打在予白身上,顿时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顺着向下流去。
予白困在石柱上,面无表情,俊美的脸棱角分明,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他。
“等我成了神,就该是你们仰望我了。各位仙人,你们谁愿意成为我下一个容器呀?”
村长说着手中还在不断地动作,沈悠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断,周至意递给她一个放心看戏的眼神,她也就没再动作。
灵气突然间暴涨,汇集在村长身边,被束缚的魂魄发出可怖的嘶吼,村长的身体被不断撑大,突然间,气球爆炸了。
周至意指尖凝聚灵气护住众人,予白看到这一幕竟像是被逗笑了一样。
“张太华,你可想到你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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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
张太华的魂魄几乎是透明的,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其他灵魂反噬,撕成了碎片,仿佛未曾来过……
予白身上遍布伤痕,他没想着处理就问道:“他怎么样了?”
“魂归天地。”
沈悠然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张耀,听到周至意的回答,心里有些唏嘘。
予白的眼睑颤抖,眼角滴落一滴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湖水。
他的脸上露出几乎和张耀一般回忆的神情:“我刚遇见张太华时,他就穿着一件和今天一样颜色的长衫。那时我修为不高,经常被曲南山里的妖怪欺负,还要躲避上山打猎的猎人。”
“有一次,我被困在一个陷阱里很久都出不来,张太华救了我,他给我包扎伤口,也不害怕我是妖怪,我们一起长大。”
“他家里很穷,我想办法弄来金子宝物给他,他变得越来越有钱,越来越老,也越来越贪心。”
“他说他要修仙,逼着我把附近的灵气汇集到一处;他说他要逆天改命,要成神;他问我不是要报恩吗,怎么满足不了他……”
“我是要报恩呀,我也只是想报恩啊。可是,从害了第一个人开始,我们就回不去了。”
予白开始苦笑,眼尾发红,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他不满足人类生命的极限,不满足天道的限制,他不满足我满足不了他的贪心;我想反抗,但是从一开始他就给我下了契约,我甚至连死都不能……”
“后来呢?你是想故意伤害张耀的吗?”沈悠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救了他还要伤害他呢?
予白有些嘲讽地说:“张耀?他说他想帮我,说我是他的朋友。呵,一个备用容器想和我做朋友,你说可不可笑?”
“所以你是害怕张太华要对张耀下手,想把事情闹大,让大家反抗村长,对不对?”你们的友情真是感天动地呀。”尘埃落定,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沈悠然觉得自己的这番逻辑简直无懈可击。
赵月寒在一旁若有所思。
周至意看着沈悠然自得的表情,脸颊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一闪而过。
予白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蛇尾拍打水面溅起水花,他几乎恼羞成怒地说:“你以为这是什么话本子吗?就他那副蠢样谁能看上他?”
“那他死了,你还不是很难过?”沈悠然暗戳戳地补充道。
予白身形一顿:“他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说他爱你,让你好好生活,还说你们是永远的好朋友。”这样的话对沈悠然来说简直手拿把掐。
叶故弦听到这番话,嘴角抽搐,心想临昭仙君不会就是被她的甜言蜜语拿下的吧。
予白听完,耳根处出现了红晕,尾巴小浮动地摆动,嘴角也不自觉地扯开弧度,破碎的心里泛起一股蜜意。
“可是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沈悠然不管有用没有,眼前的美景简直美不胜收,和周至意都有的一拼,银发金瞳战损的破碎美人,她很可以!
周至意注意到了那抹强烈的眼神,侧身挡住了她看予白的视线。
予白突然被惊醒似的,抬头看向周至意:“仙君,我能否向您求一段因果,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因果缠身,可想好了?”
“想好了,不后悔。这一生,是我欠他的,若有来生,我再向他报恩。”
“好,愿你心存善念,好自为之。”
锁灵阵破,灵气回归天地自然,挂念着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予白身上的因果随着灵力飘散,意识消退慢慢地被斩断。
他身形逐渐消失,声音飘向他所牵挂之人。
“希望有重逢的那一天……”
21.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水雾氤氲,湖水恢复清澈,空气中一片安静祥和,感官集中感受着水雾的清凉,沈悠然心中产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周至意在她身边,温热的体温向她传来驱散了寒意,沈悠然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站得很近。
予白的身影消失不见,湖边生长出一株株散发着莹光的仙草,枝叶青绿,叶片上沾染了露珠,随着微风跳动,自由地在天地间生长。
千转凝神草到手,沈悠然马不停蹄地去接小樱。
路上,赵月寒得知沈悠然和周至意将要参加基昼城和淇夏城的婚宴,特邀他们一路前往主城。
眼前的赵月寒如傲雪寒霜,沈悠然控制不住好奇地问:“月寒,你是淇夏城的少城主,那你的夫君是入赘吗?”
像是想到开心的事情,赵月寒脸上泛起一抹笑容:“嗯,算吧。我与他也算是自小相识,不过他性格有些古怪,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书中对这对夫妻着墨不多,沈悠然满含期待地回道:“好呀好呀。”
来到大娘的屋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便见一个雀跃的身影向他们袭来。
小樱抱住周至意的腿:“仙君,你找到害死我爹爹的凶手了吗?”
周至意蹲下身,和小樱视线平齐说道:“找到了,他自食恶果,灰飞烟灭了。算是为你爹爹报仇了。”
“那我想他怎么办?”
细长的手指上挂着一枚平安锁,这是张耀昏迷时,他们在何宝灵整理遗物收集线索时找到的,应该是留给小樱的。
周至意声音轻柔地说:“想他时,就和它说说话吧。他会听到的。”
小樱拿着那枚平安锁,样式简单、看着很是普通,表面上还有一些瑕疵,制作它的人应该是个新手,不难猜出是何宝灵亲手做的。
一个父亲能为孩子做什么呢?
何宝灵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面对鬼怪妖神,他无能为力。
发现自己的孩子被蛇妖诅咒后,他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要忍受巨大的疼痛,恨不能以身相替,冒险将孩子送出村子,日日夜夜祈祷孩子能平平安安。
但事与愿违,诅咒不会放过孩子。走投无路之下,他与蛇妖做了交易,一命抵一命,希望何樱能够健康长大。
平安锁在阳光下有些耀眼,刺得眼睛好像都有些酸痛,沈悠然感觉有眼泪要流出,这段时间好像变得爱哭了。
“小樱,今天休息一天,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好吗?”
“你会遇到很多开心的事,会有很多好朋友,会像你爹爹希望的那样健康长大的。”
“好。”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悠长,小樱长大变成何樱后也没有忘记这个下午,阳光温暖璀璨,少女的声音清脆温柔,眼睛里盛满了明亮的笑意和对小樱的祝福。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珍视,此后的道路心里充满了光亮,让他有力量继续前行。
月明星稀,朦胧的云层在空中游走,环境很是静谧。
沈悠然来到周至意的房门前轻声喊道:“周至意,你在吗,我有事想问你。”
村长的死亡给碱荒村造成了不小的动荡,还好有周至意在,督察寮也效率极高,没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正当的财富收入被没收救助贫苦的地区,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赎罪。
门被推开,周至意披散着头发看着精力充沛的沈悠然,眼睛里有些疑问,不过还是侧身请她进来。
刚落座,沈悠然就迫不及待地说:“张耀醒了。”
几案那边的人,动作熟练地分茶饼、捶打、碾碎,再放入炉中煮沸,美玉般无瑕的手指轻巧灵活,一举一动优雅天成,更不用说那一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仙人姿态,看着就让人如临仙境。
周至意将茶倒进莹白的杯子里,沈悠然才慢慢回神。
她欣赏完这一幅美人煮茶的优美画卷还有些回味,但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才开口说:“不过他知道予白死了,好像看起来就要不行了,唉……”
周至意将一杯茶推到沈悠然面前,举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慢说:“你很关心他?”
他眼皮轻抬,看向少女有些花痴的脸。
感受到他的眼神,沈悠然装作遮掩地喝了一口茶,惊喜地说:“甜的?还挺好喝的。”
“我也没有多关心他,就是觉得予白死前和你说的那番话一定别有深意吧。”
“仙君,您才识渊博、见多识广,肯定知道些什么吧。你就告诉我吧,我想了一个下午了,真的很难受。”
沈悠然说着还朝周至意故作可怜地挤挤眼睛,希望得到他的同情。
周至意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不明地说:“沈悠然,你对这些事情倒是格外上心呀。”
“嘻嘻,仙君你最好了,快告诉我吧。”
沈悠然见周至意的神色有些松动,蹭蹭地跑到他那边,蹲在地上看着他。他看见少女双眼明亮,非常灵动俏皮,周至意拒绝不了她这样的眼神,拿出一枚亮晶晶的鳞片递向她:“这是予白留给张耀的。”
听见这话,沈悠然眼睛猛地睁圆了,她震惊道:“他还没死?”
“他们之间的因果还没了结,说不定还会再相见。”
沈悠然盯着手心里微凉的鳞片,又一次感慨这个世界的奇妙。
清晨碱荒村村口,沈悠然看着缺少了一人的队伍问道:“叶故弦怎么不在?”飞船怎么不在?
“他给我留了字条,说是担忧沈城主的伤势,带着千转凝神草先前往封阳城了。”
听完周至意的话,沈悠然心中警铃大作,她一直感觉叶故弦很不对劲,但是他演得很好,自己没抓到他任何把柄。现在他一个人去见沈毅,沈毅会不会和他说什么,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赵月寒注意到沈悠然的脸色有些苍白,正想上前询问,却被周至意抢先了一步。
“你脸色很不好,怎么了?”
沈悠然露出一抹苦笑:“没事,就是觉得我有些不够孝顺。”
周至意想起那晚沈毅在书房和自己说的话,他应该知道现在的沈悠然不是他的女儿,因着某种目的,他默认了沈悠然是他女儿的身份。目前,沈毅对沈悠然无害,但是叶故弦很危险,不知道他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果然,只有人待在自己身边才能最好地掌控。
他不会让她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周至意看向沈悠然的眼神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声音却很温柔:“没事,沈城主的伤势已无大碍,他既想表现就让他去表现吧。”
一旁地赵月寒也表示关心:“悠然你放心,沈城主修为高深,定不会有事。”
沈悠然有苦说不出,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真是难受。
看着赵月寒眼底真切的关心,她说:“谢谢月寒,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别耽误了你的婚事。我可不想我爹爹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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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到呢。”
不远处,有一个瘦削的身影向他们走来,和黑夜中巷道中的身影慢慢重合,沈悠然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附在张耀身上的予白。
直到听到张耀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仙君,我想问……小白……”
张耀的声音沙哑,清秀的脸庞变得憔悴,看起来好像不久于人世,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沈悠然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
周至意突然碰了下沈悠然的胳膊,一瞬间她感觉清明上头,问向张耀:“你是想问予白吧。”
她把那枚鳞片递向张耀,说道:“这是他留给你的,他说他还想见你。”
“你以后要注意点哦,说不定你碰到的某一条蛇就有可能是予白。”
张耀看着少女明媚的笑容,颤抖着手接过鳞片,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里似乎有泪在打转,但整个人身上又洋溢着高兴,像是枯萎的花朵迎来了新生。
“好,多谢几位仙人。”
说着,他竟是要跪下。
周至意扶起他,叮嘱似地说道:“万事万物,因果注定,莫要强求。”
“谨遵仙人教诲。我能与他再见一面已是幸事,不敢要求太多。”
张耀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一点点甜就能让他很满足。
大娘和张耀送别了四人,他们就踏上了行程。
附近不远的山林里,江澜沧脸上带着怒气,不知道第几次走错了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了周至意的踪迹,此时竟然迷失了方向在这片山林里打转……
如果不是担心惊扰到周至意,他立马就要放火烧山。
突然,他听到了交谈的声响。
“悠然,穿过这片林子,主城派来的侍卫会在那附近等我们。”
“好呀好呀,月寒你好厉害呀。”终于不用走路了,耶!
赵月寒微微一笑:“小事一桩,这次得多谢你和仙君帮淇夏铲除了奸邪,还这么顺利取得了千转凝神草。”
“嘿嘿,小事小事。”被赵月寒这样夸,沈悠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没出什么力。
山水迢迢,风景秀美,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袍的瘦弱男人惊慌地从林中跑出。
他脸色苍白,面目阴柔稍显邪魅,看准了沈悠然的身影就要扑上去,结果被周至意掀翻在地,惊起了一片片落叶……
沈悠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拉紧了身旁的小樱,赵月寒也拔出剑警惕地防备着。
周至意看清那人的面孔,眼睛一眯,原来是熟人。
仙魔大战结束后,他与面前这人魂飞魄散,没想到重生后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江澜沧,你有什么目的呢?
“咳咳,这位道友下手也不用这么重吧。”
他虚弱的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一副柔弱地不能起身的模样,真真我见犹怜。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江澜沧站起身,拿出一枚半圆形的浪花玉佩对着沈悠然说道:“少城主可认得这枚玉佩?”
“咳咳,你认错人了。”沈悠然默默看向一旁的赵月寒,然后躲到周至意身后看戏。
“不好意思,我眼睛有些不好。”
赵月寒低头看着腰间佩戴的半圆形弯月玉佩,静默无声。
“吾名沧澜,是一名散修,听闻淇夏城少城主将要成婚,特来履行婚约。”
22. 予白VS张耀(选看)
碱荒村里的人都知道河边那座小屋里住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叫张耀。
张耀一直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在找一条蛇,还是一条白蛇。
有听过民间传说的孩童经常跑到河边那座小房子附近,去取笑那位长相十分清秀的青年男子。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张耀平时只有一个人住,他的脾气似乎非常好,被人取笑了也不红脸,还会拿出果子点心分给他们吃。
河边景色好极了,两岸柳叶翩翩飞舞,惠风和畅、天朗气清,他们会一边吃着果子点心,一边听着清秀的男人讲故事。
“我小时候贪玩,有一次凫水遇到了暗流,有一条大白蛇救了我……”
讲的次数多了,勤来的孩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好奇地问:“张耀哥哥,有多大呢?比你还大吗?”
长相清秀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身材精壮的青年,他笑着说:“当然比我还大。”
“他叫予白,长得很漂亮,身上的鳞片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眼。”
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女孩爬上张耀的膝上,黑黑的眼睛看向他问:“哥哥,小白蛇在哪呢?我能看看它吗?”
张耀把她不小心掉落的点心碎屑从衣服上擦落,神情有些惆怅地看向远方,说:“我也在找他,想再见他一面。”
村子这几年越发荒凉,原来居住在这里的人嫌弃这里偏僻都搬出去了,留在这里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的老,病的病,新搬来的人平日里忙着应付生计,竟然没有几个张耀熟悉的面孔了。
“哎,张耀,又上山呀?我说你打猎就打猎,还偏偏把蛇都给放了。你一个大小伙子,也不成家娶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抱着蛇过日子呢?”
行医的大娘战斗力依旧不减当年,对此张耀也只是笑笑回道:“大娘,等我给你带回点草药。”
“行了行了,上山小心点。”大娘摆摆手,看着张耀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街道的变化,这些年真的什么都变了。
她摇摇头,脸上露出笑容,感慨道:“真是老了,开始胡思乱想了。也不知道那个萝卜头现在怎么样了,也该长大成人了吧。”
张耀检查布置的陷阱,取出猎物,正要返回的路上看到了一片晶莹的蛇蜕。
“你认不认识一条小白蛇?”
“认识的话能不能告诉他,有一个叫张耀的人在等他?”
他觉得有些荒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予白附过身的原因,蛇见了他都饶道走,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希望得到关于他的一点消息。
仙人告诉他,他遇见的每一条蛇都有可能是他,这么多年了,他见过很多蛇,可是他能感觉到那些都不是他。
放下手中准备的鲜肉,这是用来“买消息”的交换品。
张耀来到一座小小的坟墓前,墓碑上没有刻字,只有一条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蛇盘在上面。
“小白,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你还记得我吗?”
“还想见我吗?”
说着说着,张耀的眼睛有些泛红:“我从来不后悔遇见你,你来看看我好吗?”
重新换上供品,不知道他这次喜欢吃什么,张耀都准备了一点。
他看着几乎被吃完的肉干和野莓,和一动没动的鱼陷入了深思,不知道被抢了食物的予白会不会不开心,但这是他的坟前,他介意的话应该不会有其他动物敢吃吧。
张耀走后,坟头后冒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蛇头,金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那道远去的灰黑背影,尾巴一甩一甩地,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小白在坟前大块朵颐,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喊自己的名字,只知道他一来就会有美味的食物送上门来,自己也不用狩猎了。
他看着这个小小的坟包,想着自己从前钻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座坟根本就是空的。
难道那个小白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一想到男人这么蠢笨,还会给把食物给其他蛇,自己就很生气:别的蛇有他白吗?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张耀每隔一两天就会到予白的坟前坐会,有时候会提起隔壁的男孩因为不想读书被爹妈狠狠教训的趣事,有时候会带来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展示怎么玩,有时候看着小坟头静静地坐着不说话。
小白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吃着小肉干和点心,他很高兴供品里再也没有了他觉得很腥的鱼。
他听着张耀讲的话觉得很是新鲜,某一回偷偷跟在张耀身后,跟着他到了山脚下河边的那座小房子附近,门前有一颗很大的柳树,非常好认;小白觉得男人带来的小东西也很有趣,他想把尾巴紧紧地缠在上边,再也不分开;但是有一天,夕阳西下,余晖落在清秀的男人脸上,他看见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张耀的脸边滴落,小白竟然感到些难过。
小白思索了一番,觉得这应该是好迹象。他生来五感不全,刚爬出壳就因为一身亮眼的白被赶了出来,如果没有张耀,他可能会活不下来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人坐在坟前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一条蛇趴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雪花飘落大地,银装素裹,树上再一次开满了琉璃般洁白的花朵。
雪堆软软的,空气冷冷的,小白缩在坟墓中挖出来的洞穴里,看着漫天的雪白,大地寂静无声,思考着张耀还会不会来。
灰黑的身影沾染上圣洁的白,张耀走到坟前,哈出一口白气:“等得着急了吗?我这次放了加热的装置,不会冷着你的。”
金色的瞳孔愣愣地映照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有白雪做掩饰,倒是没让男人发现。
“听说蛇要冬眠,我想你也是。后天我来看你最后一次,等明年开春我再来。”
张耀说完话,转身离开。小白在原地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没有反应。
良久,他爬到食盒上,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他的身体流出的好像是滚烫的血液,美味的食物上飘着热气,闻着食物熟悉的香气小白竟然有点生气和伤心。
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冬眠,他想见他。
后天,小白做好了和张耀见面的准备,这次他的身影却没出现……
眼看天快黑了,小白想他最讨厌不信守承诺的人,可是却掩不住地失落和担心。
他想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于是他向山下爬去。
冰雪为他掩护,寒风为他送行,烛光在向他招手。
小白顶着一头白雪,满身风霜,身体冰冷地趴在那座房子的窗前。
多少次,寒冷就要让他陷入沉睡,多少次,他狠心咬掉一片鳞片继续往前。
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温暖。
小白钻进张耀的怀里,看着张耀脸色不正常的绯红,歪了歪头趴在他的胸前。
张耀模模糊糊好像看见了一条白蛇:“小白,是你吗?你来找我了?”
小白发出嘶嘶的声音:“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大傻子,不要把我当成别的蛇)。”
根本不懂他话的意思,张耀自顾自地说完,抱着小白又昏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笑容。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雪色更深,一半带血的被褥凌乱地掉到地上,张耀觉得自己没被冻死、病死真是福大命大。
他像是感觉到什么,掀开衣服,发现一条小白蛇浑身伤痕累累地躺在自己胸前。
张耀觉得庆幸,热泪几乎汹涌而出。
赶紧给小白上药,拿出细软的绸缎做成一个小窝,害怕牵动伤口,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去。
小白在睡梦中感觉热源离自己而去,醒来就看见张耀一脸认真又不忍地给自己处理伤口,吐出蛇信忍不住发出声响:“嘶嘶嘶(吵到我睡觉了)。”
张耀听见他的声音,脸上露出微笑,清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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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露出几分孩子气,轻柔地抚了抚小白的头。
像是被安抚到了,小白舒展身体,甩了甩尾巴。
“醒醒,来吃点东西。”
张耀端起打不起精神的小白,放到餐桌上,小白摇摇尾巴,像是巡视领地一样看着桌上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嘶嘶(做的不错)。”
一人一蛇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张耀笑了出来。
整个冬天,小白再也没回到山上,有来玩的孩童看见小白,惊讶地指着他向张耀说:“张耀哥哥,这就是那条小白蛇,它好漂亮呀。”
“是吧,他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蛇。”
每次听到这句话,小白就会高高地抬起头,然后引发一阵尖叫。
“哥哥,我可以摸摸它吗,我保证轻轻地。”
张耀像是犯了难一样看着小白,小白甩开缠着张耀的尾巴,头扭向一边,让张耀自己看着办。
“小白有些怕人……”
小女孩看着在张耀手上分明很乖的小白蛇,扁了扁嘴,差点哭出来。
等人全都走后,张耀看着小白有些好笑地说:“怎么了,小白大人,心情不好吗?”
说着,还动手戳了戳小白愈发圆润的蛇身。
“嘶嘶嘶(把你的手拿开)。”
看着小白游向一旁,张耀拿出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抓住想要偷偷溜走的蛇。
“小白,今天要再多学点字,你不会连小虎都比不过吧。”
小虎就是那个因为不想读书被爹妈教训的男孩。
“嘶嘶(明天再学)。”
张耀眼睛一眯,小白知道下一秒他就要克扣自己的零食了,这个可恶的男人!
小白终于消停下来好好认字,张耀很是欣慰:“小白真乖。”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小白在碱荒村吓人捉鸡,一天天长大,鳞片变得坚固,身体变得巨大,早就比张耀还大了。
村里都知道河边的那座房子里住着一条大白蛇和一个男人,大家都不敢招惹他们。
听过故事的孩子们会告诉不知情的大人,说那是予白和张耀,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人们通常是当笑话一样一听而过:人和蛇怎么能成为朋友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淘气的小白蛇不再吓人,变得成熟,清秀的男人头发开始变白,身形开始佝偻。
大白蛇还是紧紧地跟在男人的身旁,张耀看着小白那双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金色瞳孔,笑了笑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吃醋,还吵着不想读书,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夕阳西下,白蛇支起蛇头看向身边年迈的男人,微风带着柳枝划过男人灰白的头发,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已经变得很苍老,但他的眼睛分外明亮,恍惚间还是当年那个被予白救起的少年郎。
“小白,万事万物,因果注定,莫要强求。”张耀看向小白的眼中满含情愫,全是释然。
这一次他把他养得很好。
小白低下头,瞳孔半含,尾巴卷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递向张耀。
张耀接过,是一片鳞片,比小白身上的还要大,还要亮。
小白在张耀的身旁支撑着他的身体,他从衣柜最深处翻出这枚鳞片的时候就记起了一切,予白和张耀,小白和张耀。
“等我带着你的记忆去找你。”
张耀朦胧中听见这句话,本来只想好好陪他走完这几十年,没想到……
“好”,说完这句话,张耀就合上了眼睛,握着鳞片的手和洁白的蛇尾放在一处。
晚霞依旧灿烂,山野的风不会为谁停留,满地鲜花盛开,茁壮的柳树下一人一蛇静静依偎着,光晕撒在他们身上,枝叶在他们身后摇摆,为他们祈祷祝福。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小白的眼中滑落,在男人的脖颈处留下痕迹,不久后他们还会重逢……
23. 他好香啊。
林叶簌簌,穿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长身玉立,随手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看向赵月寒轻声说道:“吾名沧澜,是一名散修,听闻淇夏城少城主将要成婚,特来履行婚约。”
沈悠然大吃一惊,又是一段没看过的剧情?一旁的赵月寒默不作声,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至意看着那一对玉佩,眼神深幽,心里思索着:这一世到底是有些不同了。
“此事容我禀明城主后,再行商议。”赵月寒面色冷清,声音也透着一股冷意。
越过山林,便看见数十个玄衣侍卫静立在面前。旁边四只飞行坐骑扇舞着偌大的翅膀,羽翼上折射着五彩缤纷的光芒,高昂着头颅看起来神采奕奕。
沈悠然被这几只巍峨神武的鸟兽惊艳到了,侍卫们看起来训练有素,她不禁感慨淇夏城不愧是一十三洲之首城。她扭头看向身边清冷卓绝的人儿,作为淇夏城的少城主,她对赵月寒更加佩服了。
“见过少城主。”
雄厚有力的声音似乎要穿透天际,把沈悠然的心思拉回到了现实。
赵月寒颔首致意,接着说道:“悠然,你修为不高,不如与仙君共乘一骑吧。”
周至意拎着眼睛放光的沈悠然,白衣飘然一跃而上。
赵月寒衣摆轻掀潇洒地抱着小樱踩上了坐骑,至于一旁的沧澜,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一脸为难。
江澜沧好久没感觉到被人这么忽视了,心情很是奇特。看了一眼高高在上注视着自己的四人,他眼神幽幽,额头上泛出一丝青筋,几乎是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向另外的坐骑走去。
为了躲过周至意的眼睛,他压制了自己的修为,此时只能狼狈地爬上去。可是,那鸟儿似乎刻意与江澜沧作对一样,左摇右摆地很是不听话,竟然把他掀倒在地。
衣摆上沾染了尘土,他眼中金光一闪杀意尽显,却被一旁的来人突然打断。
“这位道友好像修为不精呀。”
清润好听的声音好像带了几分捉弄似的向地上的人说道。
江澜沧像是被这句暗含嘲讽的话惊着了一般,愣怔在原地没有反应。
忽然,衣领被人拽住,周至意带着江澜沧出现在坐骑上,还“好心”地用绳子绑住了他。
周至意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沈悠然默默地抓紧了身前的绳子,决定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儿。
白云悠悠、清风徐徐,他们越飞越高而地上的事物变得越来越小。沈悠然经过这段时间坐飞剑、坐飞船,也锻炼出来了几分胆色,此刻竟然有些享受飞行的感觉。
她扭头看向背后端坐着的周至意,那人还是一副清雅淡泊、端庄圣洁的君子模样,凉爽的风掠过他的发丝,从他脸边一抚而过。眉眼低垂,只能看见曜石般的眼珠折射出的光彩,恍若神仙妃子。
他们坐的很近,淡淡的莲香夹杂着温热的气息向她袭来,在万米高空之上,她心里却感觉到很安稳。
“周至意,我们能不能飞快点超过他们?”
琉璃似的眼瞳散发出耀人的光彩,周至意知道她又冒出了一些鬼灵精怪的点子,启唇轻笑道:“好。”
前方赵月寒环绕着小樱,正快速地在云间穿绕。小樱似乎畅快极了,急流的风吹过他,一扫几日来的伤痛苦闷。
沈悠然和周至意从他们身边飞过,“小樱,我们来比赛吧。”
坐骑非常通人性,挥舞着强壮的翅膀,在空中加速、旋转,云层中时不时传来沈悠然和小樱尖叫的声音。
有人欢喜又有人忧,其余坐骑为了赶上主人的速度,不顾气流颠簸地全速前进,背上坐着的江澜沧好不容易挣脱了绳索,没等他适应就被惯力拉扯,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前方四人已不见了踪影,江澜沧气极不再伪装,金色的眼睛里透出阴狠的神色,狠狠拉住缰绳,语气阴森:“畜生而已,还敢跟本座作对?”
那鸟儿发出惨烈的嘶吼,在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背上的束缚,却怎么也不得其法。
好像飞了太长的时间,沈悠然躺在周至意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地碰不到实处,感觉到有下降的趋势,她拉紧了身前的手臂,想要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座曲折陡峭的山崖,山壁上充满了大小不一的洞穴,各种飞禽走兽数不胜数,爪牙尖利,有的还会喷火、惊雷的法术,令人惊叹不已。
淇夏城是曲南山的起点,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滋生出天地间千姿百态的神兽灵骑。
这不仅是淇夏城天然的保护屏障,还是扩张侵略的一把利剑。
“参见少城主。城主听说您与仙君一起回城,车马劳顿,还请仙君移步休息。他公务繁忙,稍后觐见。”
几乎是前脚刚落地,一旁站立的侍卫就上前宣布了城主的命令。
沈悠然脸色变了变,对于沈毅这样“不思进取”的城主而言,封阳城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就是他最大的心愿,所以有临昭仙君这样一位泽披万物的仙君是件幸事;但是淇夏城城主素有野心,对于这样一位有雄心壮志也有实力的战略家而言,当然不会对一位能够号令众百修仙世家的仙君轻易屈从。
赵月寒有些紧张地看向周至意,见他脸色未变,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父亲此番下马威何尝不是做给她看的呢?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的脸色越发阴沉。
这边几人各自在心里暗暗琢磨,突然一只庞大的飞鸟落地,霎时间尘土飞扬,江澜沧支楞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从坐骑后面出现,墨绿色的衣裳沾着几支羽毛,混着泥土,看着很是狼狈。但是他身旁的鸟儿也是一副萎靡不振、可怜兮兮、不敢动作的模样,不知道一人一鸟受了什么折磨,说不出来谁比谁更糟糕……
江澜沧要被气炸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眼尾也浮现了红痕。一身污秽,他何时这般狼狈过,还被周至意看到了,脸都丢尽了。
他撒气般地踢了一下不敢动弹的鸟,施了一个净身术又变成原来仪表堂堂的模样,抬脚向那四人走去。
“道友们可真是古道热肠,竟忍心落下我一人。”说完,还瞥了周至意一眼。
没人应声,好一阵儿尴尬。
起先汇报的侍卫专业素养极高,见到跟少城主回来的这几个人,一个普通的小孩、一个几乎没有修为的少女、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少年还有一位闻名天下的仙君,竟然没有表现出困惑不解。
他恭敬地向众人说道:“请几位贵客到这边来。”
沈悠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至意,被他察觉到,扭头和自己对视了一眼。沈悠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放低敌人的戒心,再一举攻之。
于是,她牵着小樱跟了上去。
周至意看着渐渐走远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心里有些无语,他想说的是:小心为上……
一旁默默观察的江澜沧抹了抹下巴,眼睛颇有兴趣地在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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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转,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背着手跟上了沈悠然。
赵月寒对周至意拱手行礼:“仙君,此番非我心意,还望仙君多加担待。”
“无妨,你是你,他是他。”
说罢,向前跟上三人的步伐,赵月寒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四人,眼神深幽,她与父亲真的可以不一概而论吗?
淇夏城城主府处处透露出一种巍峨雄武、浑厚古朴的氛围,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庙宇般的神圣庄严,让人心生臣服之意。
初夏的天气还没到最炎热的时候,草木在这时从土壤和阳光中努力地汲取着一切力量茁壮生长,枝叶郁郁葱葱,娇艳的花朵在这里竞相开放,生机勃勃。
回到自己的房间,赵月寒还没来得及放松心神,就察觉到屋内有别人的存在。
她想要拔出剑,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手。
温热的体温从他的掌心传来,宽阔的胸膛紧紧贴在赵月寒的背后,独特的冷香环绕在她身边。知道了来者是谁,赵月寒放松了心神,手上松了力道,剑顺着被推了回去。
她轻轻倚着身后的人说道:“怎么又来吓我。”
清冷的声音面对来者变得有些娇嗔,那人环抱住赵月寒,低着头呼吸着熟悉的馨香,幽怨地说道:“去了这么久,我好想你。”
赵月寒无奈地转过身,眼前的男子比自己高半个头,半扎着头发,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摇晃在他明亮圆润的眼睛上,深深的双眼皮折痕让那双大眼睛更显无辜清澈。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上面的暗纹与赵月寒身上的如出一辙,来人正是赵月寒要成婚的夫婿——基昼城水云生。
“此次碱荒村之行,幸得仙君帮助才这么顺利。”
说话间,她牵着水云生的手走到几案旁。向香炉中放了一枚安神的香丸,烟气环绕在两人之间,她看向懒洋洋躺在椅背上的人关切地问道;“这几天还好吗,他又出现了吗?”
水云生听见这句话,眼睛一眨,朝思念了几天的人伸出了手。
明白了意思的赵月寒走到他身边,水云生趁机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头放在她的脖颈处,慢慢说道:“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赵月寒听完刚想说几句话,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少城主,城主请您过去议事。”
她脸色变得冷淡,回道:“我这就去。”
说完,她有些不舍地起身,对水云生小声地说:“我去去就回。”
没再看他的反应,赵月寒推门出去。
在没有足够能力反抗之前,总是要韬光养晦的,螳臂挡车只会自取灭亡。
房中,水云生欣赏着窗外优美的景色,心情看起来很好,他的视线渐渐转移到梳妆镜上,看了片刻,对着镜子里自己说:“看吧,她早就分不清你和我了。”
镜子里的水云生神色清冷,抿着嘴唇不说话,圆眼里流露着不甘心,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他这副模样显得镜子面前的水云生莫名地有些邪魅恣肆,他笑道:“不要再企图独占她了,小可怜,哈哈哈。”
“你看,我用着这副身体也很好呀。”
“你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镜子里传出水云生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要穿过镜子把外面的自己撕碎一样。
“阿月已经找到了千转凝神草,你说消失的会是你还是我呢?”镜子外面的人像是笃定自己会是被留下的人,声音雀跃,手指缠绕着头发,在房中肆意地打量着。
24. 他有些不一样了。
“仙君竟也来参加大婚,这么有闲心呀?”
江澜沧阴恻恻地看着前面两大一小的身影,颇有些不爽地说道。
“比不得你,清闲到来破坏别人的婚事。”周至意随口反击回去,连头也没回。
听到他接过自己的话,江澜沧轻笑出声,小步跑向前去。
随着他的举动,玉佩上珠链的撞击声清越和着他不坏好意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想破坏别人婚事的。但倘若是仙君的话,我还是有些兴趣的。”
说完还朝旁边的沈悠然抛去一个媚眼。
小樱和沈悠然见到他这副举动,双双打了个寒颤,当场石化。
被人这般挑衅,是个人都会忍不下去,何况是周至意呢。
只见灵光一闪,江澜沧将要被掀飞在地,他转身一个轻跃躲过了这一击。但是落地后却被迎面而来的澎湃剑意划伤了脖颈,速度之快仅在毫厘之间。
手指触碰伤口,沾染了血丝。江澜沧也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情感慨周至意变得更强了,他感觉到了血液中迸发出久违的兴奋。
“下次就不会是这么浅了。”
一旁的侍卫见到这一幕,被这道雄厚纯粹的剑意震撼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心下再也不敢不恭敬,十分有礼地说道:“仙君这边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古朴雅致的两进门院子四面通透,靠墙的地方搭建着一个紫藤花架,此时正值盛放的好时节,风中吹来花朵的香气,烟紫色的花瓣纷纷从花架上掉落,要去奔赴一场浪漫的约会。
沈悠然当即决定住在这个院子里,与周至意的住所隔着一道小桥遥遥相望。
淇夏城城主府的主殿庄严肃穆,赵月寒还未妥善休整就被喊来议事。赵月寒心想:哪里是议事,分明是城主大人单方面的训诫罢了。
身穿红褐色锦绣华袍的男人坐在高高的主座之上,衣裳上绣着类似朱雀神兽的图腾,他身形高大,却不显苍莽雄壮。那双和赵月寒如出一辙的眼睛在他的脸上增添的不是清冷,而是凉薄,右眼处一道深褐色的疤痕更添了几分阴翳。他看着跪在座下的赵月寒,轻启薄唇:“无故出城,该当何罪?”
声音不怒而威,他对赵月寒说话,不像是对女儿的亲切反而像对待手下一般。
“回禀城主,属下知错,甘愿受罚。”赵月寒跪在地上,双手紧握,多少次了,她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父亲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你是淇夏城少城主,此时正当淇夏城与基昼城联姻的重要时刻,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知不知道?”
“你应当勤勉用功,早日蜕变成仙,好实现一统十三洲城的宏伟大业,而不是跑到偏僻的地方寻什么草药。”
赵月寒不由得冷笑,她有心想问一句却没有说出口:这宏伟大业究竟是你赵之明的大业还是我赵月寒的大业?
“月寒,父亲对你期待颇高,你天赋极好,千万自珍。”
“不要耽于他物,你若能修炼成仙,淇夏城也不必仰他人鼻息了。”
“你可知道刚刚有人来报,临昭仙君的修为更精进了,说不定成神指日可待。”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说道:“仙君灵力深厚,法力无边。”
“哼,冥顽不灵,无岸崖思过去吧。”赵之明眯着眼看着底下一直跪着的赵月寒,像是对待不从驯服的灵兽般下了强制的指令。
大殿上寂静无声,只有父女二人,赵月寒心想这石板她已经跪了很多次了、这场面她也经历很多次了,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一次比一次寒冷呢?
艰难地起身,赵月寒努力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和可怜的自尊心,面无表情地向大门走去。
深蓝接替晴白迎上了夜幕,几片荷叶在潭中孤独地漂浮,伶仃的花苞悄悄探出头想窥探外面的世界,活泼的鱼儿跃出水面,勾起圈圈涟漪。
静坐的人儿如玉的脸庞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上点点星光在跳动,周至意嫣红的嘴唇轻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一滴汗珠顺流而下,从他的嘴角滴落在衣襟上。
月牙儿看到这一幕像是害羞了一样躲在云雾背后不敢出来,于是昏暗的夜趋向黑暗,不知名的东西在这里滋生。
“仙君,救救我们。”
“你是仙君,为什么救不了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周至意感觉有黏稠的东西缠绕上了自己的四肢,自己好像被拖入了深深的泥潭中,耳边环绕着刺耳的挣扎求救声,经久不息,侵扰着他的心神让他莫名地厌烦、疲倦。
他心觉这是在调息静坐中放松了心神,被心魔钻了空子。
被刻意忽视的黑暗终于在无人的夜侵袭向他,心脏像是被紧紧揪成了一团,汗水从皮肤下渗透,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手中空无一物,甚至不能自救。
“仙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黑色的浓雾包裹住他,空气变得稀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清脆甜美的声音,蛊惑着他睁开眼睛。
“仙君,你最好了,怎么不看我呢?”
少女娇嗔的声音变成了可怜兮兮的语调,让听到的人不忍心拒绝。
周至意眼睑轻微抖动,似乎马上就要睁开眼睛,迎接无边无际的黑暗……
突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传来。
“周至意,你没睡吗?”沈悠然没找到赵月寒正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恰巧看到周至意房间还亮着灯,有些好奇,他的屋里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她更好奇了!
“周至意,你在做什么呀?”
“不能告诉我吗?那我走了哈?”虽然嘴里说着要走的话,但是少女还歪着头向窗户里看,期待抓住一些周至意的秘密。
黑影一闪而过,浓雾竟然被驱散钻入眉间的莲花印记中,消失不见。
周至意睁开眼睛,房间里灯火通明,与印记上幽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橙黄伴着幽蓝,温暖驱散了阴寒。
窗户上粘着纱巾,一颗圆圆的脑袋在上面投射出黑圆的影子,还不老实地跳上跳下,有些滑稽。
周至意也觉得好笑,施完净身术,捉弄般地朝外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坐倒在地,沈悠然还瞪着杏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少女的裙摆有些凌乱,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披在身后,洒落在肩膀上。坐在地上,她用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无辜地看着周至意,小巧精致的脸上泛起微红,嘴唇上一抹唇珠在灯光下很是诱人,周至意觉得心脏跳动地速度很不正常,砰砰的声音似乎要穿膛而出,他的眼神愈发深邃。
“周至意,你,你太过分了……”
沈悠然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今晚的周至意太不像周至意了。
他异常放松地在窗棂上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双手随意地搭着,眉间的小莲花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让周至意看上去无比圣洁;但是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两边的脸颊上都冒出了酒窝,笑得自在肆意,充满了少年意气。
沈悠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至意,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埋怨的话也说得有气无力。
她的脸上有些发烫,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我明明是来关心你的,你怎么这样?”
“哦,我还以为是哪来的采花贼。”
许是今晚的风太过温柔,又或是少女的眼神太过直白热烈,周至意今晚格外地放肆。
“采花贼小姐要进来坐坐吗?”
沈悠然的脸彻底红成了猴屁股,她睁大眼睛看向他,怀疑他今天晚上是不是吃错药了,但一对上周至意的眼睛她就有些说不上话。他的眼睛太过漆黑,直直地看着她,像是漩涡一样好像只要自己说了同意的话,下一秒就会被吸进去,沈悠然迟钝的神经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你…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少女娇美的脸庞染上了绯红,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慌,嘴唇抿起唇珠消失不见,周至意有些遗憾,她看起来是被自己吓到了,胆子好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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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周至意直起身,低垂着眉眼,小莲花也消失不见,像是认识到错误一样,低沉着声音说:“悠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见你认错态度良好,这次就原谅你了,没有下次了。”
“好。”
说完话,两人静静地对视,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虫鸟的叫声,沈悠然感到一丝不自在。
“咳咳,既然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周至意想要把这一刻延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夜色深重,我送你回去吧。”
她转过身看着小桥对面的院子,大约几十米的路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紫藤花架……
“走吧。”
周至意已经出门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也不能拒绝仙君的好意吧。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临近水边,苔藓丛生,周至意扶着沈悠然慢慢上了桥,不知不觉中试探着牵住了她的手。
“夜深露重,小心路滑。”
周至意的神情很是认真,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莲花,沈悠然看了一会儿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月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高空,皎洁的光芒洒向大地,顺滑的丝发折射着银光,小桥上的人影走着走着好像就白了头。
无岸崖的一处山洞中,赵月寒正趴在书桌上对着月亮发呆,旁边零零散散摆放着赵之明送来的修炼秘籍,心中的苦闷无人诉说。
这时,水云生轻车熟路地翻过窗户,来到赵月寒身边,没有说话轻轻环抱住她。
以往无岸崖的多个寂静的黑夜里,两人也是默默地拥抱着,水云生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坚韧美丽的脸庞,心里异常地满足。
“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呀?”
“我们不久就要成婚了,很快就结束了。”
赵月寒没想到他这么不正经,伸手轻拍他的胸口,嗔怒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水云生握住她的手,清澈的眼中满含深情地望着她:“阿月,你知道我等一天等很久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她有些贪恋地回到水云生的怀抱中,轻声说道。
“那个什么沧澜是怎么回事?”
赵月寒一点也不奇怪他这么快就能知道这件事,她也不想瞒他:“这块玉佩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另一块在我母亲去世前就失踪了。我也派人找过,没有音讯,不知道怎么会在他手上。”
她摘下那枚弯月形玉佩放在水云生的掌心,接着说道:“仙君说那人很危险,让我小心防备。”
他的阿月一脸坦诚,满心满眼都是他,水云生情不自禁地吻向她的额头。
“嗯,我相信阿月。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赵月寒眉眼弯弯,慵懒地躺在他的怀里,水云生温柔地整理她的秀发,两人一坐一躺,没有人说话,也不觉得无聊。
像是想起了什么,赵月寒从乾坤袋中拿出千转凝神草,看向水云生说:“这个现在要试试吗?”
水云生看着那株灵气四溢的仙草,白嫩俊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愁绪,他不由得想起那个问题:消失的会是谁呢?
“阿月……”
太久了,有些问题当时没问,有些话当时没说,现在他依然说不出口。
赵月寒注意到了水云生的犹豫,他今晚的状态和下午的时候好像有些不一样。
“云生,怎么了?”
水云生紧紧地抱住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喜欢我吗?全部的我吗?”
赵月寒紧紧地回抱过去,坚定地声音说道:“我喜欢你,喜欢全部的你。”
“好,那再等一等好吗,我有预感那天就快到了。”细小的声音似乎是从他心间传出的一样,只他一人可闻。
无岸崖的另一边,一袭黑衣的江澜沧站在陡峭的林石间,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金色的竖瞳中迸发出渴望的神情,低沉的声音暗含激动:“伏崆玺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