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小作家不做夹心饼干》 第1章 被不知名男人当猫捡走了? 秦锦是个出来卖的。 他的前将近十九年生命都葬送在穷花巷,他是最低贱里的人里的最低贱的东西,因为他卖不了多少钱,就像他啃馒头总是迟钝的样子,他鲜少真正抢到客人。 他就用这些一点不算多的钱和捡废品的钱养活自己一年又一年,可其他人不认为这是好的,赚不了钱的东西总是难堪而下贱的,哪怕在同类之间…… 所以秦锦常常缩在角落,任凭稚嫩却含着毒针尖般的嘲讽扎在身上,今天也是。 “喂!烂黄叶子,不是叫你去接客吗,你装什么哑巴,掰开屁股一塌腰的事,能挣钱!当婊子站街是不能要脸的,你听没听到!” 男孩厉声厉色,可青涩的童声像只绵羊,他冲得最快,最小,上次因为弄疼客人被甩了几个巴掌,秦锦看着他像片落叶飞在地上,男人又凶又狠,过后零钱摔了一地,他腿上流着血,耳朵流着血,还是没好好拿回全部的他的钱。 上次,是秦锦抓着他躲进角落,这次,是秦锦被他逼的缩进角落,麻木而苍夷的脸色,秦锦蜷缩着抱着腿,声音沙哑,“我做不到,我真的学不会!” 看着那些人他就恶心,看见自己一同站着也恶心,秦锦的声音颤巍巍,“小檀,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是前天还在喊疼?废品站的宁阿姨人很好的,至少我们有口饭……呃!!” 下一瞬间,不远处的更大些的男孩和另个女孩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把就拽住秦锦的头发将他甩在一边,“说什么呢贱人!什么都干不了还在这撬我的人!” 女孩冷着眼,和另个人对视一眼,重新死死拽住秦锦的头发和腿就往外拖! 秦锦猛地嘶喊出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们放手好不好,好疼,好疼!!” 少年反弓着脖子,整个人却凌空而没有支点,头皮痛的他发狂,泪就从上眼皮飙下来,滚进发丝。 两人互相拉扯着,一个扯着头发,一个拽着裤脚,用力相反,硬生生将秦锦拖了几十米,惨叫和哭喊都要盖过周围所有人的声音,大大小小的人却视若无睹,在臭气熏天的地上一动一动,麻木而苍白地看着一切,恍若空旷的地区是不容易而展出的台面,此刻的节目精彩纷呈。 而几个嫖客高声叫好,戏谑道,“婊子出来卖还要什么脸,贱蹄子装清高,喂!他我要了!下次来之前给我打顺溜了!” “诶诶!您放心!”玉桃谄笑着,连连应声。 发根都冒出血点,两人猜将他摔下踹翻在地。 秦锦捂着头绝望的呜咽,蜷缩着,手肘后腰都破皮扭伤,泪流了满脸,整个人痛得发抖。 “哭个屁!” 男孩狠甩了秦锦一巴掌,“脸给我抬起来!你…我是不是教过你你说,我是不是教过你客人来了要学笑,要应好要乖要听话,你他妈全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锦被打偏过了头,脸颊瞬间浮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耳边嗡嗡乱响,眼前的泪雾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迷乱了。 “真是畜牲,我叫你打了吗!” 男孩的气焰还没下来就戛然而止,女孩指着他破口大骂,“没听见老板说要他吗!打坏了脸怎么办!黄兰我看你已经不知道谁是谁了,啊?!你再敢给我乱做决定,我保证下次被玩死的就是你!” “是,是!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男孩身体僵硬,瞳孔满是恐惧,指节都扣进烂泥里,还在不停颤抖着道歉。 女孩冷目甩他一眼,扭头居高临下看着秦锦,“没钱没用的东西,还自诩比我们高一等,你要脸,我就先撕了你的脸!你们几个,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秦锦瞳孔骤缩,头皮的疼痛唰地一下就被发麻的感觉覆盖了,就像只被猫惊了的老鼠崽子,惊惧地一瞥眼,玉桃的指挥又来了,像诅咒,“都是死了吗!把他扒干净给老板欣赏欣赏,这个月就多给你们钱!” 刹那间,无数双死去的眼睛像是漆黑夜里的鬼火般亮起来,甚至没有具体的钱数,在干活的,没在干活的却都一溜烟钻出来,更有甚者眼睛发直地从嫖客身下水鬼似的爬出来,又被摁着脑袋骂着娘地塞回去。 管他多少钱呢……半个馒头都能换条贱命。 秦锦要完蛋了,他自己知道,于是发疯般在两人手底下挣扎起来,玉桃更是边摁边扒,秦锦的眼都猩红起来,他那破布麻衫的衣服是他最后遮羞的布,耳边死寂如同墓地,却像是有一万只怨魂要索他的命! 屈辱愤怒的气顷刻爆发,他猛地咬住玉桃的脖子,死死压下牙关。 “啊!!”女孩凄厉地尖叫,两只手在他身上抓来抓去,可惜当初为了不弄伤客人,指甲都近乎没有了,只能放任牙尖死死嵌进皮肉,流出鲜血。 而血腥气灌了秦锦整个鼻腔,他猛地推开玉桃爬起来,疯一般地向外跑。 污泥溅上小腿,破鞋都甩出老远,脚踝都是血痕,他逃出小巷,阳光就像是毒药一样一下子晒化了他,要是能永远逃走就好了……秦锦深深看了一眼巷子远处的废品站,然后迎着最近一辆车直直撞去! “滋啦——” 车猛地停下,连带车上的人都向前猛倾一下,男人闷哼一声稳住身形,前视镜反射出张泼墨似的眉眼。 司机立即开口,“尹爷,有个孩子,从巷子口撞过来的。” “压过去。”男人略犹豫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嗓音跟浸了雪水似的冷,吐出的话也跟冰刀似的又狠又毒。 “尹爷……” “迟到的后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尹庭相墨色暗沉的瞳射出毒,刺痛了司机方向盘上的断指,连带司机的面庞也苍白起来。 “再断两根,方向盘也就握不住了,对吗。” 司机的脸色彻底灰败,嘴角无助地向下抽了抽,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 油门声轰然响起,而巷口密密麻麻挤了一大堆蚂蚁似的人,互相踌躇,眼底闪着光却不敢碰那看起来昂贵的车。 秦锦早已摔倒在地,他撞上去的一瞬间,右腿迎来一股剧痛,他抱着腿,指尖掐着腿,颜色都发白,额头的汗滚着血落下来。他竟然没被车撞死……只是撞断了右腿而已,但他马上就要被车撞死了。 一群人也等着,要么秦锦被压成肉饼,要么秦锦逃过一劫他们上去抓人,可秦锦忍着剧痛从石子路上爬起,却不远离车子,油门声在耳边隆隆作响。秦锦连滚带爬地摔在轿车的侧面,抓着把手爬起,脩然对上一双沉静到似乎是寒潭的眼睛。 男人幽深的眸紧盯着他,缓缓皱起眉宇,又透着晦涩的冷冽。 秦锦一怔,心尖窜起一股火苗——他要这个。 而尹庭相不知道他的想法,眼前的孩子一身不蔽体的破烂,发丝凌乱也是双黑色的瞳孔,却黑得发亮,眼睛里的惊惧像是只受伤的野猫,却在某刻还是扑向伤过它的人类。 尹庭相轻轻歪头,薄唇浅勾——他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像他身后那群恶鬼似的把他吃得一分不剩? 尹庭相好整以暇地看看这只要如何表演,少年却煞然脱起自己的衣服。 尹庭相:“……” 小孩的五官是极好的,青涩的面貌,苍白的脸颊唇色,却更显眼睛一抹黑亮,狼狈,落拓,还是一副好容貌。 秦锦脱得利索又犹疑,整个人抖着,像是生命最后一刻要将自己剥层皮,好像在死前将自己撕得血肉模糊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死后可笑的身体。 秦锦在赌,他的脸能不能让他活——脆弱单薄的锁骨在风中颤抖,显出骨骼的形状,一阵沉寂的对视后,尹庭相脩然打开车门。 秦锦踉跄一下,被车门逼得往后退,大腿却猝然一阵剧痛,疼得他站不稳,向后跌在地上。 他被划伤的脚腕旁是男人发亮的皮鞋,再往上,是修长笔直的小腿,松松站在面前,他和他对视,喉头滚动一下,秦锦突然想起了曾经学起的那套,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秦锦艰难转为跪坐状态,骨节分明却满是污泥的手不敢触碰昂贵的衣裤,他就伸着舌头去触链头,再用牙齿咬住,一点点往下拉。 “别动。” 尹庭相宽大的掌脩然压裹住他的脖颈,往后轻推推离开自己的胯前,湿软的舌尖来不及收回,倒让尹庭相滚了滚喉头。 “抬头。”他命令着。 秦锦慢慢抬起头,脸颊一下子就被男人揉住了,他有些懵,后知后觉地去讨好地蹭。 “嗬……” 尹庭相喉间溢出轻笑,一把圈住秦锦的腰将他捞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跟我走,以后……也跟我姓。” 尹庭相扯了外套将秦锦整个裹起来,“潭升,回家。” “尹爷,那拍卖会那边。” “回去,我捡了只小流浪猫,可得好好洗洗。” “是。” 尹庭相就这样抱猫儿似的给秦锦拐带上车,指腹蹭过一层血,不由皱了皱眉,“真笨,”秦锦吸了吸鼻子,沉默地低下头,尹庭相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颊,“裂了骨头吗。” “嗯……对不起。”秦锦怯生生地开口。 “在哪里。” 秦锦还是低着头,男人的低沉的嗓音卷进耳廓,秦锦两根指尖就小心地扯住他的袖口,“我很快就会好的,不会拖累你,我可以照顾自己,不用看……呃!” “笨猫。”尹庭相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下另边没受伤的额头,还砸了个清脆的响,顺毛似的从后颈往下抚,摸到大腿骨折的地方时顿了一下。 秦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转移话题,“您……叫什么。” “尹庭相,识字吗?” “嗯。”秦锦小时候识过字,也上过学,基础的字倒是认识,可……“是什么字?” 尹庭相望了他一眼,拢住秦锦的手背,在他大腿受伤的地方,轻轻,一笔一划地写下笔画。 “以前叫什么?”尹庭相问道,秦锦知道他是问随他姓之前,于是老老实实开口。 “……秦锦。” 尹庭相:“……” 秦锦听见男人无奈沙哑地闷笑,无所适从地抬头,就被尹庭相摁着后颈被迫仰头,撞进深邃的眼眸,“真没天理……” “什么。” “先照你的名字来吧。''”尹庭相没有回答他的话,话落之后车上陷入一片安静。 直到车身驶入院门,高栏在车后缓缓关闭,喷泉池水响动,水流反射阳光,水柱喷涌,折出斑斓的光,秦锦却不敢多看,匆匆低下头。 “全身检查,洗干净了再送进来。”尹庭相踏出车身睨他一眼,对前来的毕恭毕敬的管家吩咐道。 “是。” 秦锦就这么被带走了,一番清洗和包扎检查后,他被推着轮椅,进入其中。 进入别墅,第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却发出冷列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名贵的装饰却遮也遮不住房里的压迫和冷清。 再一抬眼,盘旋的悬浮楼梯上站着另一个身影,那身影打量着他,瞳孔是更清澈的琥珀色,一双桃花眼,面色红润,是被养的极好的雀儿,秦锦本欲打招呼,可那眼神似乎极具敌意。 后来他才知道,家里的小猫,他是第二只。 第2章 负二层,诡阿青 “您……您好。” 秦锦抓着轮椅把手勉强站起,怯怯地鞠了一躬,对面那人也没有任何回应,依旧警觉地睨他,于是秦锦也不敢坐下,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任凭支撑身体重量的左腿发麻。 “阿青,过来。” 尹庭相温冷的声线响起,楼梯上的人便像摁了播放键般,表情顷刻生动起来,傲娇如一只养尊处优的布偶,懒懒散散地踱步下来了。 “秦锦,对吗。”尹庭相侧眸瞥他,他乖巧点头应是,“坐下吧。” 秦锦这才犹犹豫豫地做回轮椅,背板却挺得笔直,丝毫不敢完全放松靠在靠背上,虽然这个轮椅很舒服,但这也代表它的价格一定非常高昂,设置比这十六年来他赚下的饭钱还多。 那叫阿青的猫儿下来了,先是双手交叉抱着胸迈步到尹庭相身边,一副骄矜态,勾着男人的脖颈靠近,唇蹭着尹庭相的脸颊,再落下一个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而男人的小臂将青年的腰一整个圈住,耳鬓厮磨,亲昵得太不像话。 像是在跟自己宣示主权? 就像先来人家的猫儿会对后来的小猫先一步“霸权统治”,阿青也是这么做的,独留秦锦在一旁拘谨地望他。 但阿青却不知道秦锦的心头不那么愉快的想法过去后,就开始思考起了“学习”的课程,秦锦自己从小到大接触的“勾引”,也不过就是直白的脱裤子罢了,毕竟嫖客不会那么优雅地让他们“蜻蜓点水”,所以此刻阿青的做法,对他来说非常新奇。 他学会了。 秦锦扬起一抹弧度极微小的笑,他还打算再学学,可尹庭相先一步松开了手,阿青歪头和他对视一眼,总算慢悠悠地和秦锦会面了。 这是秦锦第一次听见阿青的声音,像泉水叮咚,如鸣佩环,那样清澈干净的声音,居然是人类发出来的,一汪清泉里眼眸晃动,他说。 “你好,新来的乖孩子,叫我阿青,”青年悠然一顿,“有寒青。” 秦锦窥见那琥珀瞳眸的冷利,阿青不是什么富贵猫,阿青是条咬死人的野蛇。 “哥哥……是蛇妖吗。” 有寒青表情一颤,随即勾起嘴角,秦锦正托着他的手心蹭,真就像一只为谋取生存空间而讨好他的断腿小猫,“害怕蛇吗?” “……不怕,哥哥要是蛇妖,被阿锦一饱眼福,此刻也应该一口吞掉阿锦了。” 有寒青似乎被他逗笑了,笑声清润,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此时就跟月亮湾似的,流淌欢盛着笑意。 秦锦也陪着笑脸,只是某刻忽然窥见了尹庭相那双幽寒眸子里,闪过的分外森冷的光。 秦锦有些懵,他不知道这种满是危险的神情是不是对他自己,却一时承受不住,又小心地低下头去了。 “阿青,看来他更喜欢你。”尹庭相冷不丁出声,语气分不清喜怒,就见他踱步上前,掐住秦锦的下颚同他对视,眼神戏谑,“真是只忘恩负义的小猫,见一个爱一个,倒叫我比不上阿青一般了。” “先生……” “叫他哥哥,却叫我先生,嗯?” 这下秦锦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此刻即便求助于和开始不那样生疏警惕的阿青,大概也是不会帮自己的,而且秦锦也不想第一天就欠个人情,于是撑着扶手站起来。 “先生救命,是恩人,若喊名字,阿锦怕冒犯您,”秦锦小心翼翼地揪着衣角,似是惶恐,“若依旧冒犯了您,阿锦也不知道怎么办,先生要是惩罚阿锦,阿锦也会乖乖听话的。” “哦……这样说,阿锦倒是守规矩的听话的小猫了。” 尹庭相慢悠悠,语调绵长道,让秦锦也听不出好赖,只能呆站着不回应。 “阿锦觉得我为什么救你。” “阿锦不知道,但先生需要阿锦做任何事,阿锦都会去做,且做到最好。” “错了。” 秦锦迷茫地抬头,和尹庭相黑沉的眼瞳刚好对上,“对我来说,阿锦连宠物也算不上,我带阿锦回来,只是因为阿锦美观,至于其他,难道人类能希望小宠物为自己办成什么大事吗。” 尹庭相带着薄茧的指腹揉了揉秦锦柔软的发顶,随手接过管家递上的报告单,“身体怎么样,能活吗。” “您放心,检测结果正常,受伤的地方也已经全部包扎。” “哦……剧烈运动可以吗。” 管家怔了一下,恭敬道,“不触碰伤处即可。” “我是在问阿青。”尹庭相和措不及防的有寒青对视,情绪不明,而有寒青却正盯着秦锦的侧脸出神,此刻煞然回神,轻巧勾起嘴角,“不行。” “阿青也学会拒绝我了,真是伤心。” “您前天才告诉我今晚要去港口,隔了一天就忘光了?”有寒青嗔道,“还是说您又要逗弄阿青一回,让我守您的空床一整夜,那阿青可是要着凉的。” 有寒青眉梢带笑地走近尹庭相,还顺手把站着以至于左脚全麻了的秦锦推回轮椅上,一个圈颈就把自己拢进尹庭相怀里,热气喷洒在男人的脖颈,“限时特惠,过时不候。” 尹庭相眸色一暗,那双深邃到让人心悸的眼睛便钉在有寒青身上,劲瘦的腰身一弯就将青年拦腰抱起,徒留秦锦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 秦锦双手都放在膝上,局促地将目光投向管家,“管家爷爷……先生,一直都这样吗。” 管家没说话,只恭敬地抱着手中的一叠文件和用于随时联络和安排的平板,秦锦小声又问了句,“那能麻烦问问您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这回管家说话了,“先生吩咐前您不需要做任何事,若您有需要,吩咐我们就好。” “嗯……可是我现在不太方便,不能一直麻烦你们,您可以教我用一下这个轮椅吗。”秦锦扶着扶手,他实在搞不清楚怎样高科技的东西的使用方法,他转了转手柄好像也没有动静。 “您有需求随时吩咐我们就好。”管家甚至没有回答,只驳了一句给秦锦。 就是说不让他自己随意移动的意思喽?秦锦捏了捏衣角,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比之前好了特别多了,他抿了下唇,打量了下四周,柔软乖巧的发丝滑过额角,露出苍白皮肤上淡青色的血管,“麻烦,可以推我去我休息的地方吗,谢谢您。” 管家触碰几下平板,一位女□□人就上前推动轮椅,而秦锦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盘旋悬浮楼梯,他们要怎么上去,轮椅和自己都要这个姐姐搬吗,会不会太勉强…… 秦锦担忧地看着楼梯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做好了跳上去的准备,却措不及防被带着转了个弯走向电梯。 秦锦:“……” 秦锦局促地咬了咬唇,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觉得身体重量怪怪的,“姐姐,我可以问问我睡在哪吗?” 扎着头干净低马尾的女性低声回道,“很快就到了,您可以自行查看。” “那……我能睡床吗。” 女佣推轮椅的动作肉眼可见停顿一下,“当然可以。” 秦锦眼睛亮了,“谢谢。” 电梯“叮”了一声,他被一路推到一间屋子门口,看着门上没有任何锁孔的门锁,秦锦好奇地凑近了些。 “麻烦进行下瞳膜登记。” “什么瞳膜……”秦锦转头看向女佣时,措不及防地就被拍了张照,陌生的咔嚓声在耳边响起,秦锦就这样莫名其妙被登记了瞳膜信息,被女佣推进屋里。 “这就是您的房间,符合您尺码的衣服已经准备在衣柜,拐杖已经为您准备,用餐时间会由制定人员为您送餐,若有需要随时呼叫我们。” 女佣停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手机,“这是为您准备的必要联络设备,需要我交给您使用方法吗。” 秦锦点点头,“麻烦姐姐。” 不多时,等秦锦掌握基础的使用方法后女佣就出去了,房间自动上锁,顷刻变得密闭安静,他这才打量起房间布局,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墙壁悬挂着不知名却画触细腻的作品,色调灰暗,画作人物的眉眼温和,却叫秦锦看着不舒服,便将那画作掉了个方向放着了。 窗帘似乎是细腻的绸缎,微风吹过,帘幕飘动,漫出夕阳余晖的光影。 秦锦浅坐了下,就研究着怎样熟悉手机的用法,不知不觉天色就昏暗下来了,按照那个姐姐的说法,晚餐时间的确有人给他送餐,但快得吓人,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对方就影子都没有了。 秦锦沮丧地把小推车拉进来,盘子里是一碗海鲜粥,周围的小菜倒是不少,肉类的摆盘也很精致,丝丝缕缕鲜甜的香气飘进鼻腔,秦锦的眼睛都亮了,拿起勺子就舀了口粥送进嘴里。 秦锦吃饭是很慢的,和他抢生意的速度一样慢,等他喝完最后一口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时针也指向七字,胃里暖洋洋的,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秦锦蹦蹦哒哒地把碗筷整理好,一个个洗干净擦干了又蹦回去,把盘子摆好在小推车上,按下了呼叫铃。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原本行动迅速,跑都让秦锦找不着影的佣人隔了半个小时之久也没有来,秦锦困惑地看了眼天色——难道送完晚餐大家都下班了吗?碗筷其实是要自己送下去的? 秦锦左思右想,佣人姐姐告诉他的注意事项里似乎并没有——夜晚不能离开房间的一项,既然如此,他就先把推车推出去吧,刚好也想活动一下,记得三层就是餐厅来着…… 秦锦想着,一边推着小推车,一边费劲地挪着自己的小轮椅轮进电梯。 走廊里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夜晚熄灯的规定,只能加快速度离开,幸好电梯里亮得很,显示楼层分别代表什么区域的小字也在,秦锦站起一点,摁下四楼代表餐厅的一层,静静等待。 自己的房间在四楼,那就是只有需要跳一次数字就可以到了。 秦锦乖乖坐着,看着电梯数字跳动—— 一层。 他等电梯打开。 两层…… 秦锦愣住了,为什么数字还在跳?他急忙查看自己是不是摁错了楼层,可大大的亮起的三字按钮横在眼前——他分明没有按错。 那种身体重量改变的奇怪感觉还在继续,荧蓝色的数字紧接跳动。 二层。 一层。 负一。 负二。 电梯门静悄悄地打开,秦锦已冷汗涔涔,耳边乍现多重密码层层解锁的咔哒哒声响,而他悄然同隐匿于黑暗的人影对视。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此刻泛着冷光,骨节分明的指尖依旧在键盘上飞舞,有寒青已完全没有了白日的骄矜妩媚,而像脱下层皮般裸露内里的剧毒,他勾起一抹危险而侵略性极强的笑,不经意将地上淌着血的人往视野盲区一踹,声寒如冰。 “差点忘了这只,新送上门的小猫。” 第3章 两只猫的叛逃 秦锦的身体顷刻就冷下来,鼻尖萦绕着刺鼻的血腥气,耳边甚至还隐隐听见细小的血液滴答声和轻微呜咽。 他被钉死在原地,甚至希望电梯门就这样重新关上,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看到,但事与愿违,电梯门依旧敞开着——他绝对是逃不掉了。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僵硬的骨节扭动,带着轮椅缓缓抡出电梯,紧接着就看到了地上是自己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佣人,他们或仰面或俯趴,却无一例外身下都淌着血,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轻轻响着,人堆里,送自己上楼的那个姐姐艰难地抬起头。 她干净利落梳起的头发已被血污糊成一团,小腹殷殷冒着鲜血,几乎让秦锦没法立刻认出她来,秦锦立刻往前靠近一些。 “姐姐……啊!” 几乎同时,一声皮肉割开的声音划破空气,连同血点落在秦锦遮挡脸部的手背。 有寒青一刀割断了女佣的喉咙,喷涌而起的血柱撒了有寒青半身的红,而秦锦哽咽着看着眼前的遮挡视线的手掌,眼前黑了又黑,身体抖得停不下来。 他好怕,他想逃,可骨头断了的人又能跑得到哪去?他听着“踏……踏”的脚步声悠悠走近了。 喉管痉挛,好像刚那刀是割了他似的,可秦锦还是控制着慢慢放下手,为了控制颤抖,死死掐着自己的膝盖皮肉。 “阿青……哥哥。” “嗯?” 眼前的有寒青几乎就像地狱爬出的恶鬼,半身染血,可秦锦梗着脖子不可控制,被那双眸子吸引时,又觉得他仿若是一殿的阎罗,血迹斑斑不过调色蛊惑,从忘川来,自群鬼脱出,也自成一股血杨柳泼出的清风拂过。 秦锦捏紧手掌,在有寒青开口之前打破僵局,“哥哥觉得我有什么用处吗。” 他没问这些人,没问为什么,也没问有寒青到底想要干什么,他问了句自己的用处,有寒青神色极快地闪过一丝意外,又泰然自若地弯下腰和秦锦平视,唇角扬起一抹诡异弧度,声音清透温和,却带着一丝诡意。 “阿锦,帮哥哥擦干净好不好。” 秦锦指尖掐得更紧,杏眼微掀,扬起一抹乖巧的笑,黑沉沉的眼睛压抑恐惧,他松开裤腿,捧着有寒青染血的面庞,将血迹一点一点蹭到自己脸上。 “没有干净的,就干净了。” 有寒青怔住了,看着那张略苍白的唇吐出这样一句话,喉间猛然爆发一股病态的笑声,让秦锦都一颤,他宝贝似的拢起秦锦的下颚,不着分力地掐在他的脖颈上,鼻尖蹭着秦锦的脸颊,蹭他的唇,磨他的喉结,一副兴奋以至癫狂的模样。 秦锦神经紧绷——他高兴了,自己过关了么。 然而秦锦看向有寒青,那眼中的兴意愈发浓烈,像火烧一般,让秦锦想到从前身边的一个人,男孩喜欢上了路边一只小野狗,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得恨不得撕下它的皮毛,叫他在自己的血肉里滚一圈,最后和自己永远粘合…… 然而这是不存在的,他只能杀了那只小狗,小狗很乖,让他发狂的喜欢,喜欢到想要杀掉,那模糊的视野里,是男孩偏执的神情,就如同,此刻的有寒青,瞳孔重合,连嘴角的弧度,都让他颤栗。 秦锦打着抖,就像当初那只男孩眼前的小狗,只是那小狗其实是吓得不敢动弹,不是很乖。 秦锦将自己贴进有寒青的怀里,恐惧和兴奋的颤抖同频共振,有寒青的小臂环上他的腰,而他压下有寒青的后颈,一寸一寸,比青年扬起刀刃先一步到来的是柔软滚烫的吻。 有寒青顿了一下,眼角弯起,手上的匕首应声落地,叮铃哐啷的衰落声回荡在空间里,有寒青用力磨着那片唇,溅上的血在唇齿摩擦,烧起高温。 秦锦一寸寸抚上有寒青的脖颈,眼底泪光涟涟,祈求的目光像是玉碎。 “我不会是别人的了……绑我走,先生。” 秦锦一下子被拦腰抱起,有寒青的目光透着沉醉,一脚踹翻了那副对秦锦来说昂贵异常的轮椅,秦锦可怜兮兮地看他,又瞥了眼轮椅,非常舍不得的样子,有寒青轻笑一声,唇角都是愉悦的弧度,“跟哥哥走,给你买十辆,如果阿锦愿意一直没法走路的话。” 秦锦一个激灵钻进他怀里,“……阿锦错了,其实只要先生不丢下阿锦就好了,其他的先生都不用给。” 有寒青一听,反而冷下眉眼,亲昵地磨蹭秦锦的侧脸,“叫哥哥就是了,”他笑着,“哥哥怎么舍得,什么都该给你才对,我的新宝贝。” 电梯门缓缓关闭。 漆黑中,已经被断开所有连接的监控重新启动,在黑暗的空间冒着红色光芒,与此同时,另一空间,尹庭相背对着光,模样隐晦暗沉,单手搭在沙发册,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橙红色的花在指尖绽开,他眼神漠然地看着眼前亮光的显示屏。 “尹爷。”老管家站立在侧,“是研究所的人。” 尹庭相将指间烟摁灭,管家紧接开口,“需要追吗。” “不用,”尹庭相冷声道,“我记得他们开展了关于一批鲛人的**实验,试试吧,希望这些错误数据,能给各位顶尖研究员一个大惊喜。” “是。” 管家正要退下,就听尹庭相再次开口,语气微恼,“把那只小猫给我抓回来,断了腿还敢和别人跑,真是当我死了。” 身侧人点头应是,缓步退出。 “坏猫。”尹庭相沉声念了句。 ——白塔研究所—— 高亮惨白的天花板,不超过50分贝的交谈声音大小,还有无时刻停止的机械运作滴答声,这是秦锦恢复意识后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他被有寒青带出后,就被一针扎倒了,有寒青不让他观察到关于研究所的行路轨迹,以及为了单纯方便行动,不听自己唧唧歪歪,而做出的举措。 秦锦接受良好,但麻醉剂起到的效果一个是让人跟死了似的连梦都不会有,可秦锦昏倒后却梦到了许多,比如……舔咬妄图把口水全抹他脸上的粗壮白蛇,闪着粼粼光斑似乎是绝美的布料的鳞片,以及巨大爆炸后的火光,还有看不见脸的人影。 这些东西如同鬼影般缠绕他,以至于最后惊吓过头差点从解剖台上摔下来。 一睁眼。 “你好啊,小美人。”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温柔地看向他,粉色发丝,深紫色瞳孔,胸上还挂着工作牌,上面展着两个字——林伥。 林伥侧身望他,小臂还搭着一版文件夹,浅蓝色的内衬袖口卷起,漏出白皙分明的腕骨,依稀可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指腹正捏着一根黑色中性笔,直到看见秦锦醒来才停下书写动作。 “……您好,请问这是在哪里,是阿青哥哥把我留在这里的吗?”秦锦想要撑着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后背都没完全离开台面,就摔了回去。 林伥倒是司空见惯,抚摸一下秦锦发丝就回答道,“阿青?小美人是说那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虽然是疑问句,但给人的感觉总像是已经明白得不得了。 秦锦点头,没再做出起身动作,“您知道阿青哥哥去哪了吗。” 林伥弯唇一笑,把四个字吞进口中反复咀嚼般,“阿青哥哥,叫的可真亲……有寒青居然把这么信任他的小美人丢下来送死,真是冷心冷血。” 林伥眼睛里夹杂着秦锦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是早已预料的了然和不甘,冷心冷血四个字吐出时几乎咬牙切齿。 秦锦直觉不对,勉强抬手扯了扯林伥的袖口,将他折得一丝不苟的袖子都扯皱了,林伥不悦的神情一扫而过,就被温柔的笑即刻覆盖。 “好了,别吓着我们新来的小美人,”林伥撕下记录纸,放置在一旁的传输机械上,淡蓝色的荧光将林伥轮廓临摹。 林伥的脸是属于攻击性小的那一类,脸部轮廓清晰却不凌厉,深紫色的瞳孔总是带笑,声音温润,像是什么书香门第出身,动作更是慢条斯理,让人不自觉放下些防备。 ”你叫秦锦,对吗小美人,“林伥一边整理厚厚一叠的资料纸一边开口,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正色起来,“欢迎你,秦锦,这里是颐川市第一系统最高级别研究中心,白塔研究所。” “研究所?”秦锦大脑飞速运转,“阿青哥哥也是这里的人吗?” “有寒青属于研究所的外派突击系统,但他这次的任务可不包括带回来一个不明身份的小美人,”林伥弯下腰,秦锦只感觉另一个大美人正在缓慢接近自己,“所以……你们相遇的地点,应该格外有趣。” “我们……” “你不需要解释,已经经过的历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时,你和进入白塔的每个人一样,现在,你要有大麻烦了。” 秦锦瞳孔一缩——大麻烦?什么是大麻烦?有多麻烦?要命吗? “要命。”林伥像是读懂他的面部表情,干脆利落截断秦锦的思考,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人,还能思考出什么? “有蛇吗?” 林伥呆了一下,“什么?” 秦锦看他不答,有些慌张,继续说道,“那……那有很漂亮的布灵布灵的东西吗?” 林伥觉得自己人生屈指可数的大脑宕机时刻已经来袭——试验体蛇,编号13;试验体鲛人,编号9。 林伥敛下眼睑,瞳眸逐渐幽深,小臂内侧的纹身隐隐发烫——被白塔驱逐的人不会遗留于世,有寒青更不是捅一刀就会“信息大爆炸”的人,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林伥的面颊漫上一层阴冷而格外渴求的笑,像是脱水的鱼面对一汪清泉。 是你吗,我差点害死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