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家暴女后我养大了恶毒女配》 第1章 第 1 章 天刚泛白,柴门“吱呀”一声响。 一只瘦削的手扶住门框,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还带着淤痕。一个单薄的身影缩着肩膀钻了出来,深秋的晨风刺骨,身上单薄的衣裳被风一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东边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漏出几缕惨白的光。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露水滴落的声音。女孩走到水缸边,舀了半瓢水,就着昏暗的天光洗了把脸。水凉得刺骨,她却不敢烧热水。 柴火来之不易,要省着用,用完了又得上山拾柴火……况且生火的动静可能会吵醒屋里那位。 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她已经抱着木盆出了门。 雾气笼罩着村间小路,她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到了河边时,下游已传来村妇们的说笑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村尾的李寡妇跟咱村的秀才定亲了!” “啊哟,这么不像话!人家秀才家里能同意?” 瘦小的身影脚步一顿,低着头加快步子往上游走。可她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起,捕捉着随风飘来的只言片语。 “要说不像话,谁比得上村头那家?”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拔高,“一个姑娘家娶了个姑娘回家当媳妇,啧啧……” “是叫什么来着?纪、纪小雨?那姑娘家里也舍得,哎……” 纪小雨的耳根烧了起来。 她咬紧下唇,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上游自己常洗衣的地方。这里杂草丛生,平常没人多跑几步来此处洗衣,她花了三个早晨清理出来了一小块浅滩,岸边还垫了块从山脚搬来的扁平石头。 河水冰凉刺骨。她挽起袖子,露出布满淤青的小臂,用力搓洗着衣服上的污渍。粗糙的布料磨得掌心发红,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动作越来越快。 她还有活要做。 她得早早去山上寻野菜,家里的粮食快见底了,这是她和那女人中午的饭。晚了,怕是又要惹那女人生气。 回到家时已是午时。 纪小雨推开房门,见女人仍蜷缩在炕上未醒,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她轻手轻脚地卸下背篓,要抓紧做饭了…… 她自晨起便滴水未进,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可手上生火的动作却不敢懈怠半分,否则迟了,屋里那女人怕是又要打她。 然而,灶膛里的火刚生旺,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 纪小雨浑身一僵,指节攥得发白。 完了……还是迟了。 付见煦倒是并未生气,她只是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窗外日头正毒,明晃晃的光泼进屋内,刺得她闭紧双眼,拧着眉往炕里侧翻去。熬夜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下次绝不能再拖到凌晨剪视频了……但这周的素材还没拍,得起来干活了…… 她在床上蛄蛹了一会,伸出一只手在床上摸索手机。嗯?手下的触感好像不对?她的珊瑚绒被单怎么变得那么糙? 付见煦终于舍得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堵灰蒙蒙的黄土墙,她吓得往后挪了挪屁股。怎么回事?熬夜熬出幻觉了?她扭身揉了揉眼睛,复又睁眼,猛的发出一声暴鸣。 “啊——!” 一声惊叫划破寂静,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风从墙隙钻入,在屋内打了个旋儿,激得她连打两个喷嚏。 可此刻真正让她浑身发冷的,是眼前的一切——土炕占据了半边屋子,门户大开,引得门外的日光毫无阻挡地浇到炕上扰人安眠,她身下只铺着磨得发亮的苇席,被褥摞着几块补丁,挨着炕摆着道柜子与瘸腿桌子,桌子上戳着节燃尽的油灯。付见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天姥姥!这是给她干哪来了! “妻、妻主,饭马上就好了。”纪小雨迈着大步急匆匆将一碗热粥放到桌子上,她低着头,生怕惹了这女人不痛快,“您先喝碗热汤罢,身体会舒服一些。” 应该还在梦里吧……付见煦安详地躺下,闭上眼睛。 快醒来吧,她要回去陪伴她的手机她的大房子。 “妻、妻主,可以吃饭了。”纪小雨紧赶慢赶,终于将午饭准备好。粗碗磕上木桌,发出“咚——”的响声。摆好早食的女子见桌上的食物没被动过,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付见煦睁开眼睛,入眼仍是新旧交杂、黄褐相间的茅草屋顶。 她掐了把自己,“嘶……”好痛!呜呜呜……不是幻觉!完了,摊上事了!根据她多年阅文经验判断,她应该是穿越了。 回想起几天前她拍着胸脯跟朋友打包票:“就我这干美食博主的手艺,就算穿越到古代也有吃不完的香香饭!” 天姥姥!她下次再也不嘴花花了,好的不准,坏的准得可怕。 付见煦双眼无神。想她一生唯唯诺诺不曾作恶,天姥姥竟然这样狠心,让她穿越到这样屋子破烂还拖着一个小姑娘的穷人家。 见床上的人没动静,纪小雨也不敢催,怕女人恼了又要打她。忙碌了半上午,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没女人的允许,更不敢自个先吃,只一如往常,在门旁边立着,像道石像。 “咕噜咕噜——”但是肚子却不听话,只一味发出罢工的抗议,肚子打鸣的动静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付见煦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饭香味飘进她的鼻子里。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直愣愣地坐起身子,趿起地上的草鞋,大喇喇往桌边一坐。拿起筷子却傻了眼:糙米配野菜汤配酸菜?吃的什么玩意儿! “对不起,妻主,家里剩的银钱都用来买药了,只能准备这些吃的。”桌边立着的人脸唰一下白了。 付见煦这才意识到她方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不对!她吓得一把起立,脸色爆红,急得又打了个喷嚏——她喊她什么?妻?主!想她二十四岁母胎solo,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现在一穿越就多了个老婆?! 纪小雨见女人反应如此大,下意识抱着头,后背抵在墙上瑟缩着,眼睫微颤,恨不能将自己藏到墙里去。这女人病了好些天,也就好些天没有力气打她,如今病好了,又要打她了么?这次她还能忍下来吗? 她忍不住眼露幽怨:前几日病得那么重,怎么没病死她呢? 付见煦端详着这个喊她“妻主”的人——更准确地说是女孩。瘦瘦小小一只,像一根风中摇曳的芦苇,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看着不到一米六,甚至才到原主的肩膀高,身上松松垮垮挂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深色粗麻布衣裳,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不会这个时代的人都那么矮小吧?她惊恐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臂——还好,很壮实,跟她在现代的身材应当大差不差。那面前这个喊她妻主的……才多大? 嘶——原主这么混蛋,连小孩都娶?她忍不住眼露鄙夷,不会吧?原主自己吃得壮壮的,不给老婆吃饭? 忽地她视线一顿,瞄到她蜡黄的脸色,皮肤紧贴着骨头,手腕细得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衣服应该有些短了,她抬起的小臂上露出几道淤痕,再结合这小姑娘刚刚下意识抱头躲避的反应。 嘶——付见煦的面色惊恐地更厉害了:原主不仅病歪歪的,还是个家暴女?!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不敢说太多,怕露出破绽被拉出去当女巫烧了,只扔下一句,“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她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出房门。这具身体的病还未好全,风吹得她哆嗦了一阵。她拉了拉衣服,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屋外刺眼的阳光。看着日头,估计已是正午,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 付见煦见状嘴角一撇:这原主也是够不要脸的,长得高高大大的,睡到大中午让一个小姑娘伺候她。 此时面前无人,她终于有心思思考自己穿越的事情。不知道是身穿还是穿书别的呢?她低头打量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指节分明——不是她原本的手!食指上没有她初练厨艺留下的疤。 那就是原主的身体了!完了!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原主的记忆! 付见煦在心里骂爹,难不成要启动万能的失忆**? “系统?”她又心怀侥幸地在心里默念。最近流行穿书呢,人家穿书的都会配一个系统。 她等了一会,脑子里并没有响起她期待的机械音。 付见煦不死心,又迅速在脑海中回忆她以往看过的小说。在某江阅文上千本,她敢打包票,她绝没有遇上过与她同名的角色。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恼羞成怒地冲墙踹了一脚,痛得她抱起脚只哇乱叫,好一阵才缓过来。 院子里歪着一截篱笆,圈住几畦瘦弱的菜苗。一只芦花鸡在篱笆外的土里刨食,付见煦乱叫的动静引得它警觉地抬头。旁边还有两座土屋,左边的土屋的门口放着一块大缸。 付见煦瞄到水缸,眼睛一亮,忙走上去扒开缸上放着的木头,将脑袋探过去。 天姥姥,您让我穿到这么穷的人家我能原谅您,但穿成一个丑货加穷货我立马自杀重开! 呼~还好。她露出一个放松的笑,虽然缸中倒影瞧不太真切,但是这张脸与她曾经的脸应当有七八分相似,杏仁眼双眼皮,皮肤白生生的,笑起来颊边的梨涡很讨喜。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她走进屋子里打量着,又对如今自己贫穷的境遇有了更深的认知——如隔壁一样,土墙是夯实的,却早已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被主人用湿泥和稻草胡乱地抹了几道。灶台里剩了些刚刚煮剩的汤水,食柜里只有四五只大小不一的陶碗。屋里的角落里堆着干柴和陶罐。 她掀开陶罐一瞧,罐底只浅浅铺着一层糙米。再看看另外一个陶罐,很好,半罐子酸菜。她心如死灰般掀开最后一个陶罐——面粉!她双眼放光,虽说只是粗面,但是足足有小半罐! 右边则是一间柴房,空间还没厨房大,里面放着干农活常用的工具跟一些干稻草。柴房边上的小屋子不消得进去她就知道是什么用处,毕竟古代旱厕冲人的异味实在太有存在感。 这就是原主家的全貌了。 付见煦闭眼仰面,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爹的,是真穷啊,比她以前农村老家还穷!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嘴角一抽:不是吧?原主你家就一张床?那岂不是她晚上要跟原主的老婆睡觉?? 她面色大变,抱头无声呐喊:不要啊! [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付见煦在心里艰难地说服了自己:算了,条件就这样,总不能让她们俩其中一个人睡地上打地铺吧?两人挤挤也没什么的…… 况且那小姑娘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呢……就当多了个妹妹。 付见煦眼神发木,在原地呆坐了会。 不行!她就不信了世界上那么多人专挑她搞穿越? 万一这只是个恶作剧呢?或许这只是个影视城?穿越什么的太不符合科学原理了…… 付见煦不死心,径直走出院子,顺着村道往前走。刚走没几步,正好碰上一个瘸腿大娘提着泔水桶从屋里走出来,利索地将水往旁边的沼气池里一倒。 余光瞅见付见煦,大娘随口寒暄道:“阿煦,风寒好些了吗?吃了吗?大中午的上哪里去哩!” 大娘亲切的问候在社恐人付见煦耳中不亚于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这感觉,跟她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到北方定居后,走在路上突然被陌生人搭话一模一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不敢出声,怕被人看出来这个身体换了芯子;又不敢不回答,担心行为反常更惹怀疑。 她努力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变成一声微不可闻的气音:“好、好多了。吃……吃了……” “我早上看小雨那小姑娘刚摘了许多野菜哩,家里没菜啦?”付婶虽然腿瘸,动作却利索得很,她一把扯过呆站的付见煦,“走走走,到付婶家里拣几颗大白菜来。” 付见煦被拉得一个踉跄,没敢挣脱付婶那铁钳般的手心,扁了扁嘴,迈步跟了上去。 进到里屋,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小男子正端着盘子往桌子上放。看到付见煦来了,本就黑的脸显得更黑了,语气不善:“娘!你怎么又把付见煦带回家吃饭了!” 付见煦低着脑袋唯唯诺诺,心里把原主往死里骂:该死!原主经常来隔壁蹭饭吗?脸皮怎么这么厚! 不过也有好消息:好歹知道原主与她同名,也叫付见煦。 “阿哟,晓晓!”付婶一边从菜地里拔出几颗水灵的大白菜,塞到付见煦怀里,一边数落,“人家阿煦跟小雨两个女子过日子也不容易哩,咱能帮就帮一把撒。” 又扭头朝房间里喊:“大壮!吃饭咯!” 一个高壮男子走了出来。付见煦抬眼见那男子长得白净,剑眉星目,身高体健,一副好面孔。 这么帅,有点像男主! 可……男主?她一个女同只看百合啊,哪里来的男主? “大壮哟,今日好些了吗?”付婶摆好碗筷,招呼他们坐下。 “感觉好多了。”大壮撩袍子一坐,矜持点头。 大壮?这男的怎么有点装?付见煦见他那一套动作,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但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付见煦福至灵犀,眼睛倏地一亮——想起来了!全对上了!上周她那直得不能再直的闺蜜,跟她疯狂吐槽过一本古早味十足的言情种田文,书名就叫《捡到失忆皇子后》! 讲的是女主女扮男装跟大小姐女配一起创业打拼,顺便捡回来失忆的男主,耿直的女主给男主取名为大壮。 她还记得朋友当时的痛心疾首:“听听!听听!大壮啊!谁家男主叫大壮啊!这作者是不是跟男主有仇?!” 然后女主跟女配带上大壮斗恶毒女配斗极品亲戚。前面据说精彩无比,她朋友唾沫横飞地描述时,她硬是从字里行间品出了女主和大小姐女配之间那若有似无的香香CP感! 饭喂到嘴边一口不吃不是她的风格!她倒要去看看女扮男装女主跟大小姐女配有多好磕! 事实证明,这两人的互动确实好磕。但后面男主恢复记忆的操作,简直像喂了她一口热腾腾的屎——男主的对手暗杀男主,男主为了不暴露行踪,竟然间接害死了女主全家!结局作者还强行按头HE了!男主把女主跟恶毒女配一起打包带回去做妾! 付见煦当时气得直接%&*#,问候了作者的祖宗十八代。 这下好了!为了磕一嘴CP,不仅吃到了不明成分的shi,现在倒好,直接给她磕到故事发生的村里来了! 付见煦一拍脑袋,她可算知道现在身处何地了!可是……她根本不记得那本书里有叫“付见煦”的角色啊! 还有,女主叫什么来着? 付婶刚才喊“晓晓”? 晓? “付知晓!”付见煦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干嘛?”那黑瘦“男子”——也就是女扮男装的付知晓——立刻警惕地看着她,“我没钱借你。” “哈哈,我不找你借钱,不借哈哈。”付见煦尴尬得脚趾扣地,巴巴地干笑两声。 “你少些花花心思。”付知晓满眼写着“信你才怪”,第无数次叮嘱,“好好对纪小雨,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娘也不能照拂你一辈子。” “哈哈好的,会的、会的。谢、谢谢付婶的白菜,我先回家了。”付见煦抱着白菜边说边往门口挪,这种被“家长”训话的场合太可怕了,她冷汗直冒,跟过年在家被七大姑八大姨三堂会审一样可怕! 付见煦脚底抹油溜回自家院子,忽地想到付知晓刚才对她说的话——小雨?纪小雨? 家里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是纪小雨?那个原著里杀妻勾引男主谋杀女主未遂、蹦跶了上百章、最后被女主揭穿真面目、被男主一杯毒酒赐死的恶毒女配? 付见煦愕然,这么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还有这本事呢? 不对——杀妻? 杀谁?妻、妻子?她付见煦吗? 付见煦:汗流浃背了…… 立在门边的纪小雨仍保持着她走之前的姿势,见付见煦脸色难看地走了回来,把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能缩进墙缝里,生怕付见煦把从外面受的气撒在她身上。 付见煦深吸几口气,勉强缓解好情绪。瞧小姑娘还在那傻站着,桌子上的饭菜明显没人动过,她想到之前这小姑娘肚子发出的响亮抗议,走上前问道:“不是让你吃吗?怎么没吃?” 纪小雨脸色木然。让她吃?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嘲讽。同样的话术何必用两次?前几天这女人也是如此说的,她刚感恩戴德地把饭菜送进嘴里,付见煦就阴沉着脸掀了桌子,指责她“没大没小不尊妻主”,抄起桌腿就将她毒打一顿。 她的视线下意识落在瘸了一条腿、用石头勉强垫稳的桌子上,心中讽刺无比,嘴上却熟练地奉承:“妻主不在,我不敢自己吃。” 付见煦脚趾头又开始扣了,她得了一种听见“妻主”就浑身尴尬的毛病,急得声音都比平常高了不少:“你、你别喊我妻主!” “好的,妻主。”纪小雨从善如流,语气平静无波。她不明白这女人又在玩什么新把戏寻她乐子,明明是她自己要求必须称呼“妻主”的。 付见煦:“……” 天知道对于一个顶级社恐而言,说出那句“别喊我妻主”耗费了她多少勇气!她顶着一张憋得通红的脸,哑口无言,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半响。付见煦看着纪小雨细得像麻秆的胳膊,又看看桌上早已冷透的饭,终究忍不住开口:“我们先、先吃饭吧。” 她说完,自顾自坐了下来,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大白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大把野菜塞进嘴里。 好涩……又苦又糙,一进嘴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纪小雨见付见煦今天难得没有动手的意思,脾气似乎正常了些,暗暗松了口气。得了允许,她在女人动筷后,才慢吞吞绕到旁边拿起碗筷。余光瞥见付见煦皱起的眉头,惊得她猛地将碗筷往桌上一放!瘸腿的桌子本就根基不稳,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歪,没放稳的筷子顺着倾斜的桌面滚落在地。 “叮——”纪小雨的心随着这动静咯噔一跳,她闭上眼。她、她终于要打她了么? 付见煦正味同嚼蜡地咽下那口野菜,被纪小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噎!一口菜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她满脸通红,急得站起来像个动物园表演杂耍的猴子似的直蹦跶。 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异物抖下去,付见煦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活生生的观众。霎时间,她脸红得能滴血,脖颈都染上了绯色,根本不敢看纪·活人·小雨的脸,脚底抹油般把自己藏回床上,一气呵成地甩掉鞋子,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这厢纪小雨紧闭双眼,等待着熟悉的巴掌或责骂。然而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她试探性地睁开一条眼缝,只看到地上甩得乱七八糟的草鞋,和炕上那个鼓鼓囊囊、拒绝交流的“蚕蛹”。 “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闷闷的。 纪小雨嘴巴无意识地张大。这女人今天是吃错药了?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供她深想,她也不愿再费心揣摩这反复无常女人的心思了。 她坐下来,端起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吃着吃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泪水混着粗糙的米粒,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糙米干硬,硌得久未进食的喉咙生疼。纪小雨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吞咽的动作又快又急。她不知道那女人等下会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等着她,更不知道下次能吃到这样一碗没掺多少野菜的糙米饭是什么时候。 所以,即使这女人会借机发作,她也要吃!还要吃得饱饱的,吃够本。把这半年来亏空的,一次都补回来。 猫在被子里的付见煦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知道纪小雨终于肯吃了,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为什么纪小雨后来会变成恶毒女配——天天吃不饱,挨打受骂,身体虚得说话声跟蚊子似的,长得还矮小,这能不自卑吗?这能不心理扭曲吗? 要是她遭受这些,她估计疯得比纪小雨更厉害,更彻底。 她如今不仅是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也是继承了她留下的业障。她不知道要在这个时代待多久,但既来之则安之。纪小雨在原文中作恶多端,根子就在原主种下的恶因上。她既然取代了原主,就要将这尚未结出恶果的花苞扼杀在萌芽里。 她哆嗦了一下,反正总不能眼看着她杀妻吧。 随即,她又在心里盘算起如何将这棵瘦弱的小苗苗养好养胖。天晓得她作为一个厨子,有多见不得有小姑娘在她面前瘦成这副皮包骨的样子!乌鸡炖山药补气血、牛肉滑蛋长力气、红枣银耳粥养脾胃……数道好吃又营养的菜谱在她脑海里轮番浮现,仿佛已经看到纪小雨被养得脸颊红润的模样。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活像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整个人在床上阴暗地抽搐了一下——她现在穿到了一个穷得饭桌上只有野菜的家里!拿什么去买乌鸡牛肉红枣银耳?!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赚钱!她只记得小说是架空背景,不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有没有过多约束。但原身作为一名女子,能光明正大娶一位妻子回家,社会风气应该也封建不到哪里去吧?要是穿到了裹小脚的时代……不开玩笑,她立刻找棵树吊死重开! 想到赚钱,她无比感谢她的社恐与要强。因为社恐,她适应不了需要付出大量情绪劳动的工作,只能宅家搞事业;又因为要强,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她发狠钻研厨艺和短视频运营,硬是练就了一身好厨艺,还养成了一个全网数百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 天知道她大学学的英语专业在这里能起个什么作用! 想起那个耗费她无数心血、好不容易熬出头能赚钱的账号,付见煦心脏一阵抽疼。 呜呜呜……她的房!她的车!她的手机她的好锅!全没了!又给她干回新手村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付见煦你是最棒的!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她有厨艺傍身,在哪里都能重新开始。最糟糕也不过是去酒楼帮厨或者打零工什么的,总不至于饿死街头。 不过,得尽快找个机会启动“失忆**”。这不仅能解释自己性情大变,还能借此与家里的“未来恶毒女配”建立新的、相对平等的关系。 正想到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呢,被子里就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付见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掀开被子查看情况。 第3章 第 3 章 纪小雨满头大汗蹲坐在地上,干瘦的手紧紧捂住胃部,豆大的泪珠无声滴落在土里,陷出一个个浅浅的坑洼。这疼痛比父亲和付见煦打她还要难捱,以往这处也不是没疼过,但这次却疼得尤为厉害。 她想,或许她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没几天好活了。 这般一想,眼泪冒得更凶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呆滞,仿佛连疼痛都无法再牵动她的情绪。病死了也好,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除了疼,就是饿,她自己不敢去死,还是病死了好。 付见煦一瞧她那个样子,再扫了眼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糙米与野菜,就清楚她这是饿狠后吃多了胃痉挛。她作为一个美食博主,身边的吃货朋友经常吃得胃胀,见得多了,对付这种情况很有一套。她赶紧将纪小雨抱到床上,把枕头垫在她背后。 “妻、妻主……”纪小雨被突然的身体腾空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她怎么把她放到床上了?她不是不准让她上床吗?是想借机打她吗?她想挣扎着起身,不想给她借机发作的机会,但又疼得厉害起不来。瞧见付见煦一屁股坐在床边,心里的委屈愈发浓厚,掉下去的泪珠连成一条线。 她都病得要死了,她还要搓磨她么? 她闭了闭眼,涩声开口,“对不、对不起,妻主,我、我吃得多了些,可我怕是病的要死了,您可怜可怜我,别打我了,好不好?” 付见煦被小姑娘浓重的哭腔吓了一跳,听清楚她说的内容,哭笑不得——她竟然觉得自己病的快死了?听到她疼得满头大汗还在跟她道歉,又是好笑又觉着心疼极了。 该死的原主!不要脸啊!虐待小孩!PUA小孩! “你只是吃多了。”付见煦边跟她解释,边拉开她捂住肚子的手,摸上她肚脐上方四寸处顺时针按揉着,看她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下次不要吃那么急了,一次吃少点。” “唔——”纪小雨被她的触碰惊得一哆嗦。她、她这是在干嘛?怎么没打她?果然,她还是怪罪她吃得太多了,“对不起妻主,我下次一定不会吃那么多饭了。” 察觉到小姑娘误解了她的意思,付见煦急得冒汗,“不是不让你吃——” “我知道的,妻主,是我胃口太大,太费粮食了。”小姑娘低着头抽抽噎噎。 ……唉,嘴笨,讲不赢。急得她喉咙发痒,不住地咳嗽起来。她脑子转得飞快,外强中干地吼,“反正以后家里的饭由我来做!我做多少你吃多少!” 她定时定量投喂,不信养不好一个小姑娘! 纪小雨闻言脸色白得愈发厉害。完了,她这次吃得太多惹怒女人了,甚至连厨房都不让她插手了。以往还能在做饭时偷偷昧下一点填肚子,现在连这都是妄想了…… 付见煦见按了一会儿后小姑娘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她的面色沉重起来。她将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跑到厨房又飞快拿着布巾跑回来,她一把掀开小姑娘的上衣,将温热的布巾捂在她的胃部。 又急匆匆跑出去,捧着一个陶碗送到她嘴边。 “还很难受吗?你喝些姜水。” 纪小雨被付见煦冒犯的举动搞得满脸通红——怎、怎么突然掀人衣服!没等她蓄满怒气,又撞入女人一双盛满关切的眼眸。 关切?这个女人还会关切别人吗?或许会的,比如说对镇里那个富小姐。但这次这种关切竟然是对着她。 纪小雨自幼丧母,死鬼爹又只会喝酒打她,她的记忆里对她露出这样目光的人少得可怜。或许是贪恋这一霎的温暖,她没怎么犹豫,微微启唇,咽下女人喂过来的水。 温度刚刚好,她的眼眶再次红透。 付见煦见小姑娘喝下姜水,刚松快一口气,就瞥见她的眼眶里再次蓄满泪水。 天姥姥!人怎么又哭了! 付见煦急得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一口气冲她抛出一大堆问题,“你哪里还疼?是什么样的疼?胀疼还是绞疼?想不想吐?哎哟糙米不能一次性吃那么多的!” “我不疼了。”纪小雨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她连忙摇头。其实并不怎么疼了,在按肚子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现在身体不难受了,她得抓紧起来干活了,家里的鸡还没喂,菜地刚长出来的菠菜还没除草。 但还没起身就被付见煦按了回去,“你干嘛!要好好休息。” “妻主,我午饭吃了不少,下午有力气干活的。”纪小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怯怯地抬眼望她。 付见煦望进小姑娘刚被泪水洗过的眼里,她黑溜溜的眼珠里全然都是她的身影,明明还很怯她,睫毛一颤一颤的,却鼓起勇气对上她的眼睛。她的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浑身刺挠起来。 她好像才注意到这个小豆芽菜的长相。 她的眼睛尤为好看,眼角上扬,是现代人喜欢的狐狸眼,鼻子挺翘,嘴唇稍薄。 她恍然,“恶毒女配”嘛,当然要长得漂亮。只是如今瘦得脱了形,皮肤呈不健康的青黄,人也不自信地畏畏缩缩,才让人注意不到她的外貌。 “妻主?”见女人半天没接她的话,纪小雨忐忑不安地出声。 付见煦的手指蜷了蜷,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的脸更红了。你在想什么付见煦!那小孩还病着呢!她狠狠地唾弃了自己,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有什么活要干?” “今天还未挑水、喂鸡,还得去菜地里除草。”小姑娘老实回答。 付见煦颔首,自顾自将小姑娘裹进被子里,努力挤出一抹自认慈祥的笑容,“下午你就好好待在床上,不许乱动。” 纪小雨瞳孔放大,移开视线微微点头。女人对着她一脸狰狞地扯动嘴角,脸庞呈不正常的猪肝红,怕不是得了什么疯病。她哪里敢不应,只希望女人抓紧走掉,省得在她面前突发恶疾。 付见煦见小姑娘乖乖点头,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翻出水桶就出去了。 她的脚步声渐远,纪小雨才放松下来。她摸了摸盖在她肚子上的被子,里面填着厚实的棉花,这种柔软与温暖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没想到女人又去而复返,她慌张地将手垂下。 “咳咳,你,以往在哪处打水?”付见煦风风火火提着水桶往院子外走,刚走没几步路才意识到她压根不知道在哪里打水,又灰溜溜夹着尾巴回来。 “我、我是在村头上坡打的水,很干净的。”纪小雨以为她是觉得她力气小,偷懒去下流近处打水,搞这么一出来兴师问罪,结结巴巴解释道。 却不曾想她说完一句,女人没有别的反应,转身就走。纪小雨愕然,难不成,这女人今天真是吃错药了? 上坡!上坡!付见煦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干劲十足地提着水桶出门了。还好这个村的构造简单,出院门就临着一条稍宽的大路,大路的两侧立着一排排房子。这么整齐的屋子,这地方应该偏北方。付见煦心想。 往付婶家那头走是上坡,付见煦飞快地略过她家门口,生怕又被喊进去累到她的脚趾头。顺着这条道走了大概有十分钟,没见到河的影子,倒是见到一片金浪翻滚的稻田,几个农人正弯腰挥镰,空气中也弥漫着谷物特有的清香。 原主家有没有种地呢? 正这样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年轻女子的声音。 “那不是阿煦吗?哟,今天自己屈尊来打水?”一个同样拿着水桶,穿着素布的年轻女子冲着付见煦调侃,话音未落,被她旁边稍矮一些的女子拉了拉袖子,“哎你惹她个磨镜做什么呀,小心她看上你!” 那素衣女子闻言瞪了她一眼,“她敢!” 嘴上气势十足,身体却很诚实,说完就立刻心有戚戚地快走几步远离付见煦。 有人朝她搭话,付见煦面皮发热头皮紧绷,听到小心她看上她这种经典直女言论也只是偷偷抬眼瞪了说话的女子,没成想就这还被当场逮到,又挨了一瞪。 付见煦:“……” 但那两位女子一看就是要去打水的,付见煦心里无论如何蛐蛐人家,可路只有一条,她还不认得路,因此也只能默默坠在两人身后。 “镇上新开的酒楼叫啥来着?月?月什么楼?” “谢家大小姐开的月满楼酒楼吗?你注意这个做什么?我们吃不起的。” “又不是要去吃嘛,我阿大说那酒楼招厨子呢,云姐儿你做饭那么好吃,可以去酒楼做厨师呀!” “你别说笑啦,我是个女子,人家怎么会招我呢。” “别家说不准,但这家是谢家小姐开的呢,听说专招女子呢!” 两位女子看起来关系很好,边走边说笑,付见煦跟在后面听了两耳朵,隐约听见什么月满楼、谢家大小姐、招厨师。 谢家大小姐?这她就来劲了!她们说的是她磕的cp中的那个女配谢音挽吧?这么快就触发关键人物了? 不知道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女主跟女配有没有认识呢? 不过这都不是她首要关注点,重要的是!招厨师啊!她仿佛看到工作在跟她招手!如此想着,她咧开嘴傻乐起来,忍不住跟得更紧一些,想获取更多有用信息。 “哎你怎么跟着我们!”稍矮一些的女子注意到了身后动静,见付见煦笑得一脸荡漾,紧张地将素衣女子护在身后,“安安可不喜欢你,你别缠着她!” 什么安安昂昂的,瞎说什么!她这个身份可是有老婆的人,怎么可能会缠着别的女子? “你别以为我们跟谢小姐脾气那般好,你要是骚扰我们我们可是会打你的!”她将水桶抵在身前,做出防御状。 付见煦退后几步,忙将水桶举起,小声解释道,“我、我是来打水的,没跟着你们。” 那女子也不知信了没有,拉着身边的素衣女子走得更快了。 “哗啦——”将最后一桶水倒入缸中,付见煦坐在门廊揉着腰大喘气。没想到原主长这么高这么壮实身体却这么虚,她打了十来趟水才将水缸装了个半满,累得她本因感冒塞着的鼻子都通了! 等忙活完家里的杂活天色已然将暗,中午没有吃饭,她早已饥肠辘辘。付见煦边琢磨着晚上吃什么,边走进厨房。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琢磨的,家里就几颗付婶送的白菜,几颗下午喂鸡时捡的鸡蛋,还有一些酸菜,就算她厨艺再怎么好也做不出来什么花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盐油醋等调料都齐全。 她略微思索一番,小姑娘胃不好,还是吃面食与流食比较好。决定好后,她三下五除二将菜备好,准备下锅时犯起了难:土灶她倒是会用,但这咋生火啊?研究了半天没研究明白,她只好去求助纪小雨。 突然付见煦一拍脑袋,哎哟喂!那小姑娘身体还难受着呢!她竟然忙忘记了!一下午都没给她倒口水! 她端着水,倒腾着长腿跑到房间里,天色昏暗,屋里没有点灯更是漆黑,“小雨,你好些了没?” 空气里一片寂静,没人应声。 不会疼晕过去了吧?付见煦有点慌,她摸索着将装着水的陶碗放在桌子上,又在床上盲人摸象。 人呢?那么大一只纪小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