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晃了眼》 第1章 第一幕： “新来的同学，要不你说说你的看法？” 龟缩在会议室一角，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谈滢滢，突然被李大制片cue，头皮一阵发麻。 她知道，这是她入职后的第一次“亮相”，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李解这位新领导对她专业度的评判。 饶是再不喜欢，她也只能朝着李解微微一笑。 随即她看向他身旁坐着的知名大编剧——杜小篆。 谈滢滢对他并不陌生，甚至还是闻名已久，还有点小“恩怨”，大概就是学生党遇到了课本上“阅读并背诵全文”的作者，意外且复杂。 当然这个意外不是见到活的作者，而是当她第一次得知，那些爱来爱去看得她脑壳疼，骗小女孩眼泪的爱情片，是一个男编剧写的后，她一直在好奇，这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 如今看到了—— 头发微长，略带毛躁，看得出刚修剪过不久，打理的不够精致，倒成了他全身上下，唯一透着“真人”气息的地方。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而眼镜之后，一双带着审视，毫不遮掩凌厉的眼，唇角微抿，显示着本人的不悦。 双臂抱在胸前，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他的浅灰色西装上衣上敲打着。 再配上这偌大的会议室，谈滢滢一阵恍惚，眼前人真的是个编剧，而不是甜宠文里的霸总？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杜小篆的长相实在太过符合谈滢滢的喜好，尤其是在他戴上眼镜之后！ 只可惜，此刻没有粉红泡泡，只能是言语机锋的战场。 谈滢滢清了清嗓子，将目光微微移开，看似还瞧着对方，其实看的是他身后的百叶窗。 “我今天才入职，也是刚刚拿到的本子。前面一些沟通因为我没参与过，所以有些疑问，想问问杜老师。” 说到这，她语气一顿，余光瞥见杜小篆颔首，这才继续说道： “首先 ，我很喜欢《与你的世界》这个故事，它的男女主设定是符合当下市场喜好的，尤其这类带着悲剧色彩的爱情片，在票房表现上更容易有新的突破。 除了之前大家说的，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男主为女主打造了‘时空梦境’这款游戏，可他们两个分别了十年，完全没有交织的情况下，男主怎么确定女主一定会玩这款游戏，从而触发彩蛋，引出整个故事。 这个设定给的是不是太硬了一些？ 好像在这版简纲最后，这个问题也没太交代？” 越人语，也就是编剧杜小篆，他没想到这个新冒出来的策划小姑娘，会这么认真的问出这么一个在他看来完全不重要的问题。 这是他交的第四版大纲了，按照他这两年的合作经验，这会儿早就应该进入分场阶段了。 而现在却还要讨论设定？ 他瞥了眼笔记本上的时间，计算了下路程，时间有些紧迫。 眼下，他也懒得回答，只想快些结束。 如果不是李解够大方，舍得砸钱，这个项目他早就想推了，改编太麻烦，他还是喜欢原创。 所以，他轻飘飘的，好似很认真的丢出一句： “嗯，你说得对。” …… “这个问题，我回去先想想吧，正好也把大家的建议一起消化下。” 说着，越人语合上笔记本电脑，转头看向李解，示意他要走了。 “那行吧，今天先这样，小凌你去送送人语。” 哈？ 谈滢滢不理解。 刨去李解将近一个小时的迟到时间，剧本会开不到半小时，怎么就结束了？ 这还什么都没聊呢啊！ 而且她问了什么很难的问题吗，怎么就要回去想想？ 谈滢滢一脸茫然的看着收拾电脑、笔记本，准备离开会议室的众人，她仿佛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 谈滢滢拒绝了新同事们的午饭邀约，她想了一中午，也没想清楚上午的剧本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思来想去，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问的问题过于白目，所以惹恼了对方。 她相信自己没看错，对方说“嗯，你说得对”这句话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傻.B”两个大字。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些气，一个底层逻辑不牢的故事怎么可能会吸引观众，她问这个有什么问题！ “哎……” 她的新同桌——凌小凌，和其他部门同事吃完饭一起回来了，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主动关心道：“你还在纠结杜小篆的事？” 谈滢滢回之以微笑，她不清楚新同事都是什么性格，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坦白，“今天我是不是问了个傻问题？” “别多想啦，估计他是有事，借题发挥想走人吧。” 杜大编剧这么大牌的吗！ 这话她没敢说出口，不过确实有被安慰到。 “那就好……” 凌小凌张嘴还要说些什么，结果看到了一个人，迅速的坐回椅子上，一手摆弄着鼠标，认真的看起笔记本屏幕。 谈滢滢也意识到领导来了，她也正襟危坐的看起电脑。 没过两秒，一个中等身高的短发男人从她前排工位路过，并朝她招手“谈滢滢，来~” 是刚来上班的总监秦辉…… 谈滢滢心里一个咯噔，起身跟着他往前走，看着他那略平的后脑勺，脑补着自己被骂的108种可能性。 谈滢滢一路跟着总监秦辉进了李解的办公室，她那颗不安地心，愈发往下坠落。 他们不会要跟她说她不合适，要辞退她吧。 她跟着总监秦辉坐在了李解的办公桌前，看他侍弄着功夫茶，心里是直打鼓。 “李总，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谈滢滢。” “嗯，我知道，今天开会时见过了。” 李解递了杯茶给她，“适应的怎么样？” 谈滢滢忙接过，笑得有些艰难，“挺好的。” 秦辉总算是找回了良心接过话茬，对着李解介绍道：“小谈之前是在王晴那边做策划的，像是《如果的事》、《遇见·那一天》她都是全程参与了的。” 谈滢滢简直要哭了，她明明还做了别的项目，为什么要提这两部她都想把名字从电影字幕上抠下来的大烂片。 “哦，那不错，都是爱情电影，挺适合《与你》这个项目的。正好，我记得凌小凌下个月要进组，编剧这边要不就交给她来对接吧。” 谈滢滢努力维持着微笑，侧头看向总监秦辉，求他做个人，千万别答应！ “嗯，我这也是这么想的，滢滢经验丰富，交给她也放心。” 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的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谈滢滢。 淦！ 谈滢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解办公室的。 就在两人要分开，各回各工位的时候，谈滢滢终于拉回了神志，忙说：“总监，您有时间么，我有事想跟您沟通。” 秦辉面露难色，好在还是答应了。 两人找了间空闲的会议室，不等落座，谈滢滢张口要问，还是被对方抢了先。 “滢滢啊，部门情况你可能还不了解。” “之前面试的时候，我们部门还没合并，那时候吧，咱们跟着张总确实不做-爱情片，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李总这边最重要的项目肯定是《与你》，这个机会很难得。 你也知道李总是大制片，杜小篆也是业内有名的编剧，他的电影没有低于5亿票房的，你自己也做过爱情片，肯定是了解的。” 嗯，确实是了解，她可没少拉他编剧的爱情片，主打都是小成本大回报，可能票房数据上听起来不是那么亮眼，却是都是稳赚不亏的。这点才是制片人，投资人最在乎的。 所以，杜小篆一直都很有市场，但在网上被骂成狗的也是他。 谈滢滢边听边腹诽着。 “而且导演这边我们也快谈好了，也是大导演，能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挺不容易的。 尤其是凌小凌马上要进组跟另一个项目了，你就是这个项目的主策划，这机会多难得啊。你得好好珍惜！” 珍惜个鬼！ 谈滢滢好气啊，真是分分钟想给对面这个狗东西吐出一本“祖安语录”、“祖安金句大赏”出来，她之所以从上一家公司离职，不正是因为不想做-爱情片了么！ 她选择天际娱乐，不就是因为这是个有名的大直男公司，出品、参投的电影几乎都是大直男片，怎么她一来就搞爱情了？！ 做-爱情片，跟着王晴不香么，至少还有喜剧或是轻悬疑电影，能让她发挥发挥，做-爱情，她都要做出ptsd了！ 再做下去，她小甜文都不想看了！ “总监，那面试时候我们聊的《我们的战争》、《有的没的》都不做了么？” “做啊。不过，都是张总那边做了，跟咱们天际没关系。” …… 谈滢滢真的是欲哭无泪，谁能想到她离职加旅行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张大制片带着项目跑路了。 看着谈滢滢垮掉的小脸，总辉也有点尴尬，张总跟董事长闹掰的太突然。 张总七七八八带走了公司不少人，他作为没被带走的遗老，现在只能抱紧李解的大腿。 李解这边突然接过来不少半截项目，急缺人手，他面试也需要时间，无论如何都得把眼前这个留下来。 “哎，公司这边目前就是这个情况，以后肯定还是会做别的的，爱情片不会是天际的主项，要不你先坚持坚持？毕竟，做生不如做熟。” …… 谈滢滢:想杀人的心，要藏不住了！ / 刚与人约完会，回到家的越人语，瘫靠在沙发上，rua着下巴搭在他膝头的戈多的黑色耳朵，蓄能。 今天见的小姑娘，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对爱情充满着粉色幻想，并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这类小姑娘，太容易在感情中付出全部，而他并不是个合适恋爱对象。 爱情这种东西，也只有她们才会相信，他只是采风罢了。 只不过这个小姑娘，让他想起了白天遇到的另一个眼里闪着单纯与真挚的小姑娘。 明明眼中闪过惊艳，却在问他问题时，不敢与他对视的样子，他不禁笑出声。 拍了两下戈多毛茸茸的狗脑袋，掏出笔记本，打开文档，敲下了几个字“你是我，冥冥之中，无法阻挡的遇见。” [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幕： 第2章 第二幕： 谈滢滢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衡量利弊。 这次换工作，她前前后后看offer，准备复习资料，也是折腾了好久，最终才定下天际娱乐。 这几年影视行业并不景气，不然天际也不会突然选择换赛道，做起了周期短、成本低、回报率高的爱情片。 谈滢滢如果直接裸辞，同样也要面临行业不景气的问题，她下一份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待遇如何也不好说。 毕竟，在职找工作，下一份工作的主动权在她手上； 裸辞找工作，主动权自然就会跟着她想得到新工作的迫切程度，而被迫让渡给对方。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想想之前的面试以及那些熬通宵的准备工作，其煎熬程度堪比复读。 是以，第二天谈滢滢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头一点一点的，滚去上班。 刚到办公室，迎接她的是凌小凌大大的笑脸。 美人总是让人精神振奋，谈滢滢也不例外，热情跟她打招呼，然后收到了一个u盘：“总监秦辉跟我说啦，以后《与你》跟编剧那边都由你来对接，这是资料。我一会儿拉您进对接群里。” “好……” 刚刚的充能不仅消失殆尽，还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气力，有什么比一堆工作等着处理，还让人“高兴”的呢？ 凌小凌特别详细的给谈滢滢解释了每个文件夹的内容，以及项目进展，热切到她都有些不适。 真是没见过这么热心带“新人”的。 她实在过于迫不及待了些，好似跟自己交代清楚后，这个项目就彻底与她无关了。 可不是还有一个月，才要进组？ 凌小凌的语速很快，也令谈滢滢没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赶在午休前，她对整个项目都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为了感谢凌小凌，也想拉近下关系，谈滢滢请她吃午饭。 两人都不想多走，便直接选择写字楼底商的连锁的云南菜馆。 凌小凌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谈滢滢从她口中得知不少公司内部消息。 张总的出走，对天际确实有着不小的影响，但好在天际并不缺项目，目前他们部门除了一部在做后期的，以及凌小凌即将进组的，就属《与你的世界》进展最快，这个项目天际是无论如何都要促成的，其他的项目也在筹备。 李解这些年一直被张总压着，这回终于能出头，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呢。 有项目，对于一个影视公司来说尤为重要，项目运转正常，就代表着能拉来投资，有钱进账，公司能正常运转。 如果项目都停了，那这家公司离倒闭也不远了。 这让她安心不少，唯一让她不是很开心的，就是目前她只能跟《与你的世界》，其他项目已经有策划在做了。 谈起《与你》，凌小凌突然想到什么，“啊，对了，你现在千万别加杜小篆。” “哈？” “总之，等下次开会的时候，先跟他打个招呼再说。” 谈滢滢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虽说有些制片人或是leader不太喜欢手下人碰自己的资源，但更多在意的是大导演，策划要盯剧本进度，还要与随时与编剧沟通、反馈，加个好友再正常不过了。 听凌小凌的说辞，显然是杜小篆这边的问题，而不是李解。 她有些不理解，“好的。不过，为什么呀？” “嘿嘿，以后你就知道了。” 大概吃人家的嘴短，凌小凌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看美人是我在这个圈子继续混的唯一动力。” 尽管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可从对方那欢快开始哼歌的好心情，同是颜狗的谈滢滢秒懂了。 易地而处，如果美色都不能让她拥有好心情，那只能说明这美人的颜值远远抵不上TA制造麻烦的程度。 她口中原本酸辣鲜香的小锅米线，顿时索然无味。 / 一周很快过去，又到了开剧本会的日子。 谈滢滢提前40分钟就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安静，方便她重新仔细看上周五临下班前，杜小篆发过来的第五版大纲。 尽管早就写好了反馈意见，但她一想到一会会议上还要把这些拿出来说，脑壳疼。 这些天，除了消化以前几个版本的大纲、人设外，她还抽时间去看了《与你的世界》的原著。 小说与剧本最终的展现载体本就不一样，面对改编势必要进行重新解构。 有的原著作者框架能力强，改编时改动可能会相对较小。 有的作者框架能力较弱的，又或情节性不强的作品，势必要在改编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动。 这也是IP改编时的大难题。 《与你的世界》属于后者，作为小说看起来欢乐多，一旦改编，尤其是改编成电影，不足之处全部暴露出来。 可以说，仅从杜小篆的大纲来看，《与你》基本上只剩下一个人物关系与角色名，其他的全部改了，就连背景也从古代改成了完全虚拟架空的蒸汽朋克时代，说与原著是两个故事，都不违和。 杜小篆重新拉了框架，强化剧情，加快节奏，人物之间的戏剧冲突更具有可看性，确实更符合电影结构，也让这个故事更好看。 只是完全失去了购买这个IP的意义…… 谈滢滢作为ACGN资深爱好者，情感上至今她都无法接受这种改编。 道理她都懂，也明白这不仅仅是杜小篆的个人想法，更是项目组集体同意的结果。 作为打工人，她也只能叹口气。 咚、咚、咚。 会议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扭过头一看，只见一个一身潮牌，歪戴鸭舌帽，随时都可能的在地上来个大回环的嘻哈boy推门而入。 谈滢滢有些懵，“您好，您是不是走……” “错”字还没出口，只见对方摘下口罩，同她热情打招呼，“hello~” 而露出的那张她有些熟悉帅气脸庞，谈滢滢看到更傻眼了…… 越人语根据习惯，依旧坐在了与谈滢滢相隔三个位置的老座位上。 尽管进入社会多年，谈滢滢依旧不擅长主动与人寒暄，除了刚刚那一声因为惊诧，有些迟疑的“hi”，再找不到话题，眼看他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笔记本电脑，开机，一副准备办公的模样。 她轻轻推了瓶为开会准备的矿泉水过去，然后火速坐正，搬救兵。 她先给单独凌小凌发了条微信，「编剧来了，就在会议室！」 又转战部门群@李解。 滢麻了：「李总，编剧已经到会议室了。」 这条信息发完，就收到了凌小凌的回复，「就来！」 说到做到凌小凌，一转眼风风火火就抱着笔记本电脑，推门而入，“不好意思，刚刚有个电话会议，来迟了。杜老师下午好啊。” 谈滢滢看着笑意盈盈的凌小凌，忽的想起林妹妹初见王熙凤时的场景。 与快蔫了的她相比，凌小凌简直是容光焕发，春光灿烂。 她是真的点羡慕。 眼巴巴的看她径直路过杜小篆，又路过了自己，最后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上。 隔着她，继续对着杜小篆继续吹彩虹屁，“杜老师这次的大纲，好棒啊。我们之前提的那些建议，处理的比预期还要好，好期待它能快点上映啊。” 不得不说，在业务能力上，杜小篆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合作对象，除了上次会议上她的那个疑问，他将所有建议进行了调整，且没有和稀泥，这这太难得了。 可她看着眼前凌小凌给杜小篆竖的大拇指，还是内心复杂。 好似因要退出这个项目，也不用再跟杜小篆打交道而兴奋的不是她本人一样。 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谈滢滢扯出来一个笑容，扭头看向杜小篆，赞同着：“是的呀。” 越人语看了看两人，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笑而不语。 显然对方并不稀罕，这略显浮夸的客套夸奖。 为了躲避这拍到马蹄上的尴尬，她立即将视线转回屏幕，正好看到微信收到新消息。 天际&李解：「你跟小凌在会议室了吧？路上有点堵，我跟导演要晚点到。」 导演？ 谈滢滢看下右边的凌小凌，显然她也注意到了消息，也是一脸懵的看向她。 两人对视一眼，手上都开始忙碌起来。 滢麻了：「导演定了？」 美人在怀：「导演是谁？」 一同发出去的信息，凌小凌一看立即反应过来，立马敲键盘补充—— 美人在怀：「我也不清楚，你没来之前讨论过几位导演，不过最终都没了下文。没想到这次这么突然。」 谈滢滢有种不好的预感。 / 半小时后，一个梳着短发，胡子拉碴，中年偏瘦男人跟着李解走了进来。 这人谈滢滢认识，是颇有名气的视效片导演——袁亮，作品都是更偏奇幻、神话的更重视效的大制作。 看着他们在那相互介绍寒暄，这一副大局已定的架势。 她，心凉了。 她有预感，一会儿必然要出幺蛾子。 谈滢滢好不容易因为杜小篆的专业度而建立起来的信心，没了…… 会议照常cue流程，李解先让她们发表意见，这版大纲确实改的不错，可不知道袁导什么想法，她俩相视一眼，默契表示没什么意见，挺好的。 袁导也是场面人，先捧了捧编剧，然后抛出一句，让谈滢滢、凌小凌脑瓜仁嗡的一下炸开的话： “不过，按照这个大纲走，整个下来文戏会不会太多了？” 第3章 第三幕： “文戏会不会太多了？” 如果按照袁亮以往的拍摄风格来说，当然太多了。 但这是爱情片，即便是蒸汽朋克背景，也没设置多少动作戏的发挥空间。 在场众人都不是外行，自然知道袁亮话语中的含义。 他想重新调头，调整戏份比重。 这也就意味着之前《与你》大部分的工作全都白做了 。 谈滢滢心底哀叹一声，有些担忧的看向杜小篆，不知他此时心情如何。 越人语远比谈滢滢想象的平静，推翻重写这大概要算是编剧行业的基操，熬到现在他早不会向刚入行那会炸毛。 现在他早就明白，自己的态度并不是那么重要。他看向李解，“李总，您的意思呢？” 李解打了个哈哈，“袁导这个提议不错，要不小越我们看看怎么调整下？” 谈滢滢愣了下，才意识到李解口中的小越是在叫杜小篆，她甚至还恶趣味的想了下是哪个“yue”，水兵月的月么？ 而此时的杜小篆却没这么好的心情，他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在《与你》项目初期，关于时代背景就做了大量讨论，原著里，虽然故事设定是一个穿越进游戏世界，但背景依旧是普通的古代背景，甚至人物也没加太多的金手指。 之所以要改为蒸汽朋克背景，一个是想对背景升级，打造穿越世界的反差感，也好展现奇观，但更重要的一点，相对其他类型朋克特效方面也能省钱！ 同样也是为了省钱，《与你》并不准备在背景以及人物技能方面做大量特效展示，是以，就要求文戏占绝对大头。 电影是以导演为中心制，但在国内制片人的意见还是要更重要些，毕竟找钱的是制片人。 现在听李解这么说，再加上袁亮的作品风格，越人语心里清楚，说是调整，但只怕是之前的付出，大多要作废了。 这又不是玩泥巴，觉得哪多了就揪掉一块，哪少了就补一块，随着自己喜好来。 但这个行业向来如此，编剧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做或不做。 多说无益。 所以，越人语爽快答应：“好啊。” 与李解的开心不同，凌小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难以相信越人语能答应的这么痛快，会没有诈。 但眼下凌小凌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她马上就要退出项目了，就连记录会议的工作也移交到谈滢滢身上。 她看了看对面开始细说自己想法的袁亮，以及认真听的李解。 收回视线，她又往左侧偷瞄了两眼，看看杜小篆是否有异样。 只是旁边两人手指如飞都在忙着打字。 她不禁更好奇了，杜小篆难道真的这么听导演的话，在做记录？ 按奈不住好奇心，私戳谈滢滢。 美人在怀：「你说，编剧在写什么呢？」 袁亮语速有些快，谈滢滢虽然看到了弹窗信息，也没功夫回。 趁导演喝水的功夫，谈滢滢偷偷瞟了一眼越人语的屏幕—— 嗯，是防窥膜。 一片漆黑。 / 「早上好。上次开会时，听取导演提出的修改建议，受益良多。思考两日，新方向的确不是我所擅长的，经慎重考虑，为了避免浪费大家的时间精力，也根据合同7.3条约定，我方决定终止《与你的世界》项目合作。 另，已于一月前按照根据合同已上交完整大纲，但该部分定金还未收到，麻烦贵司尽快履约。 祝工作愉快。」 当到公司的凌小凌就收到了越人语要解约的讯息，炸得她是一脸懵。 实在没力气口述，她把手机递给了身旁的谈滢滢。 谈滢滢一看，也懵了。 那天会议结束时，不都还好好地，怎么就两天功夫变卦了？！ “杜小篆他是认真的？” 无力瘫靠在椅子上的凌小凌，接回手机，又烦躁的把手机丢在办公桌上，好似这样就能丢开麻烦一样。 她生无可恋的撇头看向谈滢滢，想发火，又觉得不合适，人家是无辜的。 凌小凌试图深吸，降火气，然而一开口，依旧冲的呛人：“我就知道这狗男人绝不会让人好过！真假重要么？重要的是我们又要去装孙子了！李总根本不可能同意放他走！” 谈滢滢没说话，手握空拳，敲了敲有些痛的脑壳，她需要理清思路。 她早就感受到凌小凌对杜小篆积怨颇深，只是不晓得两人之前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这会儿，比起突然突然撂挑子的杜小篆，她更需要稳住的是凌小凌。 虽然凌小凌还没正式退出，可名义上，现在谈滢滢才是《与你的世界》项目主策划。 凌小凌要是也决定撂挑子，谈滢滢无可指摘。 谈滢滢也庆幸，凌小凌并没有直接撒手不管的打算。 毕竟她对越人语更为熟悉，要想解决问题，肯定有她在才更有利。 谈滢滢没再打扰凌小凌，点了两杯奶茶以及一些可爱的小蛋糕，又订了个小会议室，抓紧看剧本，写评估。 外卖到的时候，恰好她也完成了评估报告。 她拿上手机，带着门禁卡，取回外卖，在小会议室准备好一切，看着那些可可爱爱的小蛋糕，心情大好，忍不住先拍了两张照片。 这才微信凌小凌，邀请她过来。 甜品攻略是有效的，在一定程度上治愈了凌小凌，也打开了她的倾诉欲，一开始她说的还算收敛，可越说越气愤，话匣子收拢不住，疯狂吐槽，从杜小篆多难沟通到行业现况。 她们表面光鲜亮丽，岗位听起来似乎高大上，可作为行业里的夹心饼干、专业背锅的策划岗，对内领导说什么是什么，对外编剧得哄，领导交代还得执行，偶尔还得被一些编剧拉出来鞭笞，说她们年纪轻什么也不懂，又或是瞎指挥，最后项目失败，要负主要任职。作为整个行业里最低的薪酬岗位，她们却担起了拖累、抹黑行业的罪人。 但凡没那么热爱、又或是有其他合适的机会，谁愿意留在这个每况愈下，雪上加霜的行业里。 两个年龄相近，经历相似的打工人，说着说着对着掉起掉眼泪来。 女孩子的情谊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 两人这一哭，关系拉进不少，不像是上次的急于摆脱，稳定情绪后的凌小凌，将她与杜小篆之前的沟通，以及对他的看法和盘托出。 《与你》这个项目凌小凌也是半路接手，与杜小篆的签约合同，她除了打款需要的金额条款，也没细研究过那十几页的合同。 谈滢滢亦然，她接手的工作多且杂，合同大约都是制式条款，她也就没太注意。 况且这东西除了打款需要的账户信息以及维权需要，一般真用不上。 也是这时候谈滢滢在注意到杜小篆有一个比编剧名还像假名字的本名——越人语。 原来此“越”非彼“月”。 谈滢滢晃神时，手也没闲着，很快两人迅速翻到了越人语提及的7.3条款。 她们都没想到，合同上竟然有关于修改次数规定，大调、小修都有着明文规定，大调次数不得超过五次，如委托方仍不满意，双方均有权决定终止合同，且已支付款项不退回。 而这刚好是第五版大纲…… 两人互视一眼，深感头疼。 “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让他调整修改，总要拉扯一番，怎么可能导演一来，就一路绿灯！” “现在怎么办？”谈滢滢无话可说，人家有理有据提出解约，她们怕是拦不住…… “是先问过李总，还是先跟编剧沟通看看？” 凌小凌拍板决定， “先看李总意思吧。” / 当谈滢滢再见到杜小篆的时候，果不其然他又换了一套穿衣风格。 白色T恤套着前浅灰色的开衫，米色休闲裤，配上一双白皮鞋，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温和。 再配上他的无框眼镜，看起来儒雅至极。 坐在咖啡厅角落里的谈滢滢一开始险些没认出来他来，碰了碰身旁的凌小凌，见她点头这才确信，来人真的杜小篆。 奇迹小杜今天看起来格外亲和，“下午好。你们喝什么，我来请？” 说着，桌上的呼叫器响了起来，凌小凌拿起呼叫器，朝他摆了摆，“不用不用，我去拿咖啡。” 尽管谈滢滢从昨晚开始就做了多次演练，但单独面对杜小篆，她还是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李解果如凌小凌所说，不肯答应与杜小篆的解约。 她们俩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让杜小篆打消掉解约的念头。 但要怎么说？ 直奔主题貌似有点不合适…… 不过好在关键时刻凌小凌回来了。 她按照各自喜好给她们分了咖啡，这才坐下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他们家咖啡味道怎么样，快尝尝~” 话匣子打开，气氛缓和，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好说了，凌小凌品了口咖啡，进入主题，“杜老师，大纲阶段的稿酬已经在走流程了。你看咱们合作一直……” “抱歉，打断一下。对于接下来的工作我已经有了安排，这次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了。” 杜小篆语气平和，但坚决，这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谈、凌二人对视一眼，有些压不住火的凌小凌决定战术性撤退，丢下一句，“我先去个洗手间”，跑了。 谈滢滢有些愁，她们俩好不容易才把他约出来，今天要是谈崩了，怕就没机会了。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杜老师，您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开会我们有见过的。” 越人语看着眼前这个强作镇定的小姑娘，有些想笑。 他也认识不少社恐的人，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恨不得除工作以外，多一句话都不要讲的家伙。 但，从没见过哪个社恐在说话前会下意识握拳，轻轻抖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的。 “当然记得。谈滢滢。”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谈滢滢有些惊喜，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对方继续说：“毕竟你对我的稿子看法很多。” 面对对方上扬唇角流露出的调侃之意，谈滢滢真是尴尬的想死，但打工人打工魂，没暴富之前她还不能死！ “哈，哈哈，这不是工作需要嘛，并不是针对您的。” 越人语点头，“理解，对事不对人。” 谈滢滢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随即，越人语又问起，“对于上次稿件，你是什么看法？” “挺好的呀~” 越人语抱臂，靠在椅背上，“合作的前提，是真诚。而不是简单的敷衍。” “确实很好。” 见对方笑而不语，谈滢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虽然《与你》改动很大，基本看不出来原著的影子，但是看得出老师您确实很用心，注意到了作者创作时刻意想抹去的性别差异。” 谈滢滢顿了顿，见对方非但没有生气，还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安心几分，继续说：“ 我无意于男女对立，但不得不承认在很多男性作者笔下，女性是客体、是从属，是附庸，说的再浅白些，只是男性的发泄物。哪怕这个主角，心怀天下，心怀万民，但这个“天下”、这个“民”是不包含女性的，又或是除非需要建立他的“伟岸”、正直形象，或许会‘救助’女性，但女性角色依旧是工具人。 在他们的认识里，女性总是浅薄的、愚昧的、爱慕虚荣的……少有的正面形象也只能是他们认知里的任劳任怨、无所不能，奉献所有的「母亲」形象……” 说着说着，谈滢滢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顿了下，重新整理思路。 “不好意思，扯远了。还是说回《与你》，作者在写这个故事时，女主的潜意识里的人格既有男性、也有女性，并非像有些读者说的作者媚男，而是因为小说的虚拟世界是女主打造的理想国、亦或是作者本身的，哪怕有阶级，但在人格上众生是平等的，没有人格羞辱、霸-凌等行为，只可惜作者笔力有限，没能很好的发挥。但您不仅将这一点保留下来，还做了放大。” 谈滢滢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双眼闪闪发亮，语气笃定。 “这个故事您一定下了很大功夫吧，《与你》公司这边一定会继续做下去的，即便后面换了编剧，应该也会在你这版大纲的基础上修改，很可能您做的设定都会被改掉，就这么放弃，您真的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