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训狗手册遇见狼群》 第1章 欺师灭祖 “我恨你。” 阴冷潮湿的牢房内。 姜梨的一双手腕被铁链锁住,从天花板垂下的链条将他牢牢禁锢。 莹白的皮肤被磨得红肿,让人看得忍不住直吸气。长时间的跪坐让他浑身不适便小幅度地扭动起来试图缓解身上的酸痛。 然而那铁链凹凸不平,又磨得他腕骨生疼,让姜梨只想一头撞死,不再忍受这种折磨。 “山上就那么安逸,让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抛弃我们。” 姜梨的下巴被牢牢捏住,陆卮言遒劲有力的手霸道地禁锢着他的下颚,让他不得不被迫地抬头与之对视。 四肢酸痛却不能纾解,就连微弱的光源也被遮住,一点希望也没留下,让姜梨忍不住想哭。 他忽然后悔了——该听阿似的话好好地待在山上。 陆卮言撕下那条蒙着姜梨双眼的布条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他弱小而又楚楚可怜,噙着水光的双眸像是初春湖面最后一片将要消融的冰。 “回答我,姜梨。” 无助的鱼儿离开了海洋只能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咸涩的泪水便顺理成章地汇聚在手指与脸庞的交汇处。 陆卮言摩挲两下他的脸旋即敛了眸子又沉着脸,压迫感极强地俯视着姜梨,厚重繁杂的圣子服饰更是桎梏着姜梨的视线,他像一堵墙厚重地挡住姜梨所有的退路。 “下山做什么?看着你这畜生欺师灭祖鸠占鹊巢用尽手段坐上......”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姜梨张口便是淬了毒一般净说些扎陆卮言刀子的话。 姜梨的话讲的不耐人听,陆卮言便腾出手指插进了他的嘴里搅弄打断他的话,涎水沾湿了陆卮言的布料手套却给姜梨激起呕吐的**,他眯着眼却眼角带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陆卮言玩弄的,被束缚的双手用力地挣扎着激起铁链的强烈反抗,它们“哗啦哗啦”地剧烈抖动着却仍旧像毒蛇一般死死地缠住姜梨不肯松手。 剧烈的痛楚让姜梨神情混沌,模糊的视线里他看着那张自己喜欢多年的脸不自觉地垂下头去,略微用力咬住了陆卮言的手指。 铁锈的味道让他稍微回拢了心神,吐出陆卮言的手指后便垂着头默不作声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蓦地想起那年在地下拳场捡到这个小崽子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般狠厉带着要捏死世人的滔天怨气看着他,明明不想跟他走,却不得不屈于淫威被他强行带回家。 想起这些便觉得心虚气势更加萎靡,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意。 “圣子之位也是你的了,你还想怎样?”撇过头去,姜梨吐出口中的血沫,话虽然说的仍旧难听,但是对比于最初的反抗,已然是难得的示弱。 可是陆卮言想听的并不是这些,看着姜梨难受便不再去折腾他,只是拿出手帕擦拭着他的嘴角,动作虽然略显生疏却是难得的温柔。 姜梨被他不搭话的温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侧着头尽量不与他互动。 陆卮言便被姜梨的不配合惹火了,偏又想起他骂的欺师灭祖鸠占鹊巢那八个字,只觉得如鲠在喉好不痛快,下手便重了些,将姜梨的唇角擦出一片血红。却疼的姜梨敢怒不敢言只得抿唇闭眼默不作声。 陆卮言只是看着姜梨宁死不屈的神情便一败涂地,认命般地苦笑一声收回了手。那手的主人明明矜贵无比却只能紧紧地攥着帕子将一切放下。 在二人相对无言的沉默中,陆卮言率先捻起了姜梨颈间的项链,很普通的款式坠着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姜梨与前任圣子该隐逃跑私奔时收到的生日礼物,内侧纂刻了Y&L的字样,虽然款式普通,但是对比于当初四处流浪的两人还要带着一群类似累赘小孩的情况来说,已经是十分破费且让姜梨满意的礼物了。 “别碰它。”从陆卮言代替该隐成为新任圣子开始,他才知道二人的不对付,回想起颠沛流离的那几年,姜梨只觉得自己眼瞎心盲,没有尽早发现陆卮言的狼子野心,还把他带回自己与该隐逃窜的基地,害得该隐身死,自己也落得如今这幅田地。 陆卮言只是摩挲了两下那枚戒指似乎是觉得隔着手套摸不出来手感,便用嘴叼着手套而后再去确认。原本深沉的表情也随着指尖的触感变得舒缓。 姜梨不想说话便向后靠了靠显示出抗拒的神情,奈何铁链束缚的太紧压在了早先磨破了皮的腕骨上,旧伤新痕疼的姜梨又掉了几滴眼泪。 似乎是确认到什么让陆卮言的神情缓和许多,便顺手拂去姜梨的眼泪。姜梨避不开只能仰着头咬着牙恨恨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一瞬间的神情让陆卮言也有些恍惚,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也就是跟着姜梨和该隐颠沛流离的时光里才见过的神情。那时他同该隐提起此事,再后来他便被圣城的人带走,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便听到一道沉重脚步声,来人端着盖了红布的盘子端在陆卮言身旁连带着姜梨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只是浑身狼狈的模样被来人看了去,猩红的眼尾卷着错愕与不解,随后锁链碰撞声狂响,那声音满是不甘与愤恨,宛若一磅重弹砸入水面掀起了狂潮,“勾陈你竟同他一起算计我!” 他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让陆卮言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知晓自己的去处逮个正着。原来竟是同气连枝的六殿之主其一的天照勾陈。 勾陈没什么表情,仍然是一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神情,若非如此,当日她勾陈上山找自己时流露出的神色根本不能把他骗下山来! 她总是笑眯眯地,偶尔的神情也十分符合事情的发展,又是个令人怜惜的女子,所以那日她一脸慌张地说该隐被人挖坟了他才会不听阿似数日离开前的嘱托选择下山,这才导致自己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一定是陆卮言指派勾陈前去骗自己,甚至可能为了让他相信,他真的会挖了该隐的坟!他那样仇视该隐,他见过二人的争执,也看到过两人的大打出手,甚至他亲耳听到过,陆卮言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姜梨的心凉了个透底,该隐死了他也要被陆卮言清算了。 他此刻当真是恨毒了陆卮言连带着跟他一伙的勾陈也恨了起来,怎奈何被铁链牢牢钉死在原地挣扎不得。 “身为神使,你应当知道,带着前任圣子私奔多年,又不参加现任圣子的加冕礼,六殿里还有你的神塑便是最大的仁慈。”勾陈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姜梨身上,抬手便掀开了红布,托盘上孤零零地杵着一面模糊的镜子和一把匕首。 眼看着陆卮言拿起了匕首勾陈又带着东西走向姜梨身后,他被铁链锁着无法回头,只能拼尽全力侧着头想看清楚二人要做什么。 只见陆卮言用匕首划过掌心,鲜红的血液便被他攥在掌心而后滴落在镜面之上,那原本模糊的镜面便开始变得清晰。 潜藏于记忆深处的混沌被剥开,而姜梨的眼中也开始充满恐惧。 以血为契,颠倒浮生!这是浮生镜!陆卮言这是要强行抹去他的记忆囚禁他的灵魂!混账的东西! “陆卮言,你怎么敢!”姜梨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中捞出一般,剧烈地喘着粗气,每一次挣扎都带动着胸腔深处的嗬嗬声,“勾陈,你们两个疯了!” 他试图阻止这一场无力回天的镇压,拼尽全力的挣扎似乎真的撼动了那些铁链,姜梨一头冷汗试图让自己清醒,想说些话让二人打消念头,还没发出声音便被陆卮言将手中匕首的刀柄塞进嘴里。 “呜......”可怜无助地恍若一只被捕获的幼兽,他真的害怕了,这个疯子要把自己洗了记忆投入到浮生镜里重走一遭,怎么可能,他才不要,他宁可现在去死! 拼命地摇着头,姜梨这一刻真的泪如雨下,那年该隐被杀他都没这样哭过,这下是真的恐惧到了极点,舌头用力将刀柄挤出嘴角,连自己被磨破了嘴唇也顾不得,却仍旧声音含糊不清道,“陆卮言......” 陆卮言没管那么多,看着姜梨把刀柄吐出来又要说话便想也没想继续把手指塞在他的嘴里搅弄,流了一掌心的鲜血顺着手指渡进姜梨嘴里,让他不得不消化那些外来的存在。 他不要忘记,他不要回溯,他也不要去浮生镜里走一遭。 思及此处姜梨便是发狠地咬住陆卮言的手指,咬的他不得不分出神来,反抗的声音再次引起了铁链的镇压,有鲜血顺着姜梨被磨破的皮肤蜿蜒而下,可他顾不得这许多,他不能让陆卮言得逞。 “嗡”的一声镜面陡然亮起而后从镜内飞出数条乳白色的锁链抽打向姜梨,陆卮言见状随手一挥打散了原本束缚着他的锁链,害的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陆卮言只来得及虚虚扶了一下便被那些乳白色的锁链排斥开。 他们分别锁住姜梨的双手双脚连同他的脖子,姜梨被困的难受不得已吐出了陆卮言的手指,“咳咳......” 勾陈没什么表情,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姜梨,只是无人察觉的神情里带着几丝蔑视,若有若无地勾着唇,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满意。 那锁链拖着姜梨要将他带到镜子里边,姜梨不肯,锁链没了办法硬着头皮拖拽,姜梨也是拼尽全力,但是之前被折腾的遍体鳞伤很难再使出力,便肉眼可见地被锁链一寸一寸地拉拢过去。 “陆卮言...”压抑而又破碎的声音响起,一声又一声地从姜梨惨白的唇间溢出,混杂着痛苦的呜咽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近乎求饶的呓语,汗水与血水混合着屈辱的眼泪沿着他紧绷的下颚,脖颈与锁骨一路蜿蜒滑落,跌落在冰冷的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像一只濒死的天鹅,脖颈痛苦地后仰,喉结剧烈滚动,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泣音。 陆卮言见不得姜梨这副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被勾陈打断。 “殿下,莫要前功尽弃。”勾陈的声音落下帷幕,打断了这位新圣子的怜惜,也一同宣判了姜梨的“死期”。 锁链似乎到了尽头,巨大的吸力用尽最后的气力去完成他的使命,早已痛苦不堪的姜梨再无力气挣扎,徒劳却不认命地啜泣着,“陆卮言,我恨你。” 镜面又重新变得模糊,空荡荡的牢房里回荡着姜梨的恨意,显得格外凄凉。陆卮言紧绷的身体和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严苛的灵魂。 他后悔了。可看到勾陈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还去给浮生镜盖上红布的时候,滔天的怒意却不知如何倾泻。 他与勾陈是有契约的,他伤不了她,她也一样。 陆卮言目送勾陈离开牢房便瘫坐在地上,只是盯着地上那摊深色的痕迹出神喃喃道,“没关系,尽管来恨我吧,但愿你的恨比爱长久。” 第2章 失声 思绪千回百转,熬过了四季轮回,却逃不掉命中注定。 姜梨皱着眉面上并无悲喜地盯着面前台阶下的那一小滩雨水。 旁边的孩童却笑嘻嘻地撑开了伞拉着姜梨大方道,“你没带伞?那我们一起回去。” 说完就拉着姜梨往自己的伞下带。 那雨水有些急,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便显得两个小人挤在一把伞里格外可怜。 摇了摇头后退一步,姜梨又站回原来的台阶,轻声道,“谢谢你了,今天有人接我。” “哦。”台阶下的小孩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嘻嘻地转着自己的伞柄,击退一些雨水又补充道,“你说的是那位骑士大人吗?” 说完了还挤眉弄眼,样子十分可爱。 姜梨想了想刚点了两下头又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道:“是他。” “…”台阶下的小孩被姜梨这副操作搞蒙了,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那我走了,明天见。” “嗯。”姜梨眨了眨眼没再说话,看着身边的小孩们一个一个的离去,不一会研修院便没什么人了。 姜梨是插班生,跟大多数人不熟,所以剩下的人也没搭理他便三两成群地离去。 身后的门有些沉重,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又尝试着推了一下发现自己不能撼动这庞然大物,也放弃了挣扎。用袖子随便抹了两下地面坐在上边。 今天的雨很大,他如果跟着同学一起回去两个人都会被浇,这会使他心里过意不去。 至于今天会不会有人来接自己姜梨并不清楚,他的那位监护人只是派了一个骑士来负责他的安全。 可是现在,人走光了,他也没有看到那位骑士便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对方想起他。 寄人篱下,理应如此,不能给监护人再添麻烦。 当圣城的钟声再次叩响,陆卮言终于放下拿倒了一整天的书。这与他的初衷相悖,浮生镜的作用是清洗记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人强制成小孩。 真的是糟糕透顶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家,特里斯坦却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身上的骑士装被浇湿,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他样貌上佳,性格也温柔,总是温和地与人相处,便显得分外珍惜。 “殿下,臣回来了。”特里斯坦站的笔直,镇定自若,可原本拿在手里的物什却被他巧妙地藏在身后。显然不是带给陆卮言的什么东西。 “外边下雨了?”陆卮言瞥了一眼便招呼着这位骑士向外走去。 “是。”他话虽少,却可靠的紧,所以他把特里斯坦派去接送孩童态的姜梨上下学。 特里斯坦望着陆卮言离去的背影刚想汇报今天的任务却只看到那位殿下背对着他,伸出了手,挥了挥,示意明天再说。 他将所有的话咽下。清晨指派任务的时候他没想到,他本来想问,今天下雨了,那个小孩还有人接回来吗? 陆卮言带着一身潮气踏进了屋里,氛围却安静的可怕,毫无声息。他快速地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姜梨的影子甚至连他屋内的门也是锁着的。 他看着窗外磅礴的雨心里想着姜梨大概睡觉去了,又有些纠结是不是太早了便在踌躇中敲响了他的房门。 回应他急切心情的只有一片寂静,窗外的花苞被急雨抽打掉了几颗,陡然劈亮的闪电将他狼狈的样子映射在窗前。 他不自觉的红了眼,呼吸便在这一刻加重,陆卮言想也没想一脚踹开门——不在,屋里没人! 姜梨不在家!意识到这一点陆卮言便顾不得许多,再次摔门离去。 雨下的更急了。姜梨看着连绵的雨心里有些发毛,在这个连他呼吸都会产生白雾的温度里,他有些受不住了。尽管背靠着柱子却仍然一动不敢动,只有那一块尚有余温,其他的地方都太冷了。 他也理所应当地被困在那里。困的久了,身体便失了温度。在不能分辨的雨中“扑通”一声摔在原地。 “嗬嗬…”那声音像破旧的风箱被火红的烙铁掌控,残破的不能抑制。 来人残忍无情地拽着地上的一团,在沙砾不平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蜿蜒而过的血痕。 没有挣扎的鲜红色不断涂抹着姜梨的认知,他弱小无助一身破烂只能蜷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又是一个小孩被拽走,哭乱声混作一团在那人挥舞不断的皮鞭声与怒骂声中逐渐收敛。 很快又是一只手过来拽人,姜梨挣扎着却被来人钳住双手硬生生地钉死在他头顶,他人小身子轻瘦弱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便被轻松随意地摁在墙上。 骨头撞在墙上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随着一声闷哼姜梨的挣扎便弱了许多。 那人看着他也算顺从听话便端起药碗逼他喝药。他不肯,那人便要强灌,态度坚决手段狠厉折腾的他吞咽几口却全数吐出。 “咳咳…”姜梨发不出声迷蒙着双眼看不清面前那人的脸,心里却是给他狠狠记上一笔,等他日后飞黄腾达,他一定弄死这个混蛋! “他这也算喝药了吧。” “吐了那么多喝进去的才有多少?再给他喂点。” 是谁在说话?脑子疼的仿佛被利刃劈开,喂点什么?他不要喝药,拿开! “不…滚开…”几不可闻的声音气若游丝地挣扎着,可姜梨却仿佛生出了无数的力量用尽全力地反抗那人。 “滚开…滚开…啊…”幼兽一般的表情充满了惊慌的神色,紧闭着双眼摇头,额头伏满了细汗,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凌乱的“嗬嗬”声。 那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姜梨的脖子,他拼命挣扎却连空气也不能灌进半分。喉咙里堵满了粘稠浓烈的黑暗,无声的嘶喊如同滚烫的铁水烧灼着他的心肺。 姜梨想要叫喊,想要挣脱,可身体却如同那被钉死了的蝴蝶标本,不能动弹,亦脆弱不堪。 “姜梨,醒醒。” “姜梨,醒过来!” 姜梨感觉他好像已经死了,如同置身于被冻结的冰河深处,那里寸步难行,深邃幽暗,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蛊惑他共赴深渊。 即将被溺毙感淹没的刹那,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强硬地分开他的手指,与他紧紧相扣。 那只手明明也是冰凉的,可掌心却是火热的。姜梨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说。 “过来,到我这边。” 前方是有迹可循的深渊,身后是不分敌友的呼唤。他没法选,也…没得选。 下次再来吧。这次他先退了。 随着与他紧扣的那只手掌的用力,姜梨总算是得以抽身,一步步从冰河退去。连同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这是,退烧了?”勾陈的声音带着点惊愕与赞叹,像极了找到千里马的伯乐。相比于姜梨苏醒她更希望姜梨迷失在噩梦里,所以只是给了些浅薄的建议,却没想到陆卮言真能把人救回来。 “应该是了。”那声音的主人极其疲惫,但仍然与床上那小人的手十指紧握。 姜梨终究还是安稳睡去,尽管梦里的余烬仍在困扰他,但这些不会再对他的精神造成伤害了。 “公务文书给你带过来?”勾陈看着二人的样子笑问了一句。 “不用我…”话还未说完陆卮言便陡然变了脸色,“算了辛苦你了,拿来吧。” 勾陈的心里有许多问号,但没表现出来,面色不善地刀了一眼陆卮言扭头走了。 这怪不得陆卮言,刚才他本想抽手离去,但是… 姜梨抓紧了他。他便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存再没有抽出手来。 当姜梨眯着眼看清伏在床边的男人以及他身后的日落余晖时,五味陈杂的心被瞬间填满。 他只记得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游走,不知疲倦地像一只孤魂野鬼,是那只一直拽着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嗯…”姜梨想坐起来,才动了一下,便有疼痛顺着四肢百骸齐齐涌入身体,让他不禁闷哼一声。 陆卮言被这点小动作一下子折腾醒了,便抬起头,压弯了的头发有些凌乱,日落的余晖洒在他的白毛上也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 姜梨见他醒了便稍稍用力趁他不注意抽回了那只被握了很久的手。掌心发麻,他清晰的看见抽手时陆卮言的喉结轻微滚动。 他的监护人像个色批。他不太确定。再观察观察。 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被子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便只剩下那对无辜而又可怜的双眼湿漉漉地盯着陆卮言。 几天前还说什么恨死他了。现在又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诚然浮生镜出了故障不单单洗去了他的记忆,还出了点其他未知的差错。 可现在这些在他看来未必不是好事。他淋雨发烧的这段时间陆卮言想了很多,想了又想,如果姜梨一辈子就这样了,那他也认了。 如果他能安稳长大却不恢复记忆…那真的是上天之幸了。 现在看他又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笑出声,“你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准备。” 姜梨看着陆卮言站起身在心底默默感叹,他那么大一只几乎把窗户挡住的身姿有点压的他喘不过气,便有些不太敢看他,又实在有些馋了,他满嘴都是苦涩的药味确实不太好受便想着放纵自己一把,他不想吃苦,何况那人开了口他也不算矫情,便抽出左手在被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写完还瞄了眼陆卮言的反应,眉梢稍稍挑起意思是你看懂没? 陆卮言的确没看懂,他刚才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那些字上,那只白嫩的小手一笔一划描着,每一下都刻在心上,又好像浮开了一层他见不得人的隐秘心思。 但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姜梨写了些什么就知道他爱吃什么。 陆卮言弯下腰把姜梨白嫩的胳膊塞回被子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了。” 落日的余晖像天边燃尽的一道彩虹衬得他的眼神热忱又真挚,看的这个年纪的姜梨有些发怵,便整张脸缩进被子里开始装睡。 过了好一会姜梨才从闷热的被子里探出头来却看到陆卮言双手环臂正靠着窗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样子分明是守株待兔。 有些心虚的姜梨被抓了个正着,便虚虚地瞪了陆卮言一眼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呵”陆卮言偏着头上下打量了两眼姜梨言心满意足地离去。 确认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姜梨才又探出头来,伸出右手使劲呵了两声却悄无声息。 原来自己真的失声了。 第3章 为老不尊 姜梨眨着眼观察着眼前气不打一处来的陆卮言,刚才他在门外敲了那么多声姜梨也没让他进来,害得陆卮言以为他又出了什么事,破门而入就看到小祖宗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又气又急又心软。 他把这一切归结于姜梨不喜欢说话。 的确,姜梨以前就是不爱讲话的,他一直都这样,从小到大都是,也许是因为身体变小了所以这一切也显得很合理,陆卮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好像很生气哎。姜梨这样想着,不禁歪了歪头眼神黏在陆卮言身上,怎么看都像一个崇拜大人的小屁孩。 但偏偏他的芯子已经不再年轻。 “吃饭。”陆卮言没法做到对姜梨冷脸便只能把气洒在粥上,姜梨瞄着窗外的沉寂不一会又把注意力放在粥里。 陆卮言把粥凉的差不多了,便推到姜梨面前,随后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确认不发烫了才放下心来。 姜梨闷着头吃着他的粥,看起来寡淡的白粥尝起来却是甜丝丝的他有些意外,便忍不住偷偷瞄去陆卮言一眼,又被他逮了个正着。 “喜欢吗?”哇塞,哪里会有人笑眯眯的这么臭屁,拜托一碗粥罢了,他以前吃过比这还好一万倍的充满爱的粥好吗? 不过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姜梨想了想,应该是在去孤儿院之前吧,第一次遇见特里斯坦的时候他说是陆卮言要收养自己,只是事务繁多所以安排他接自己。 特里斯坦把他这个呆在孤儿院的小孩领到了陆卮言面前。 他说他愿意收养自己,他说会对自己好,他说...他话好多。姜梨想到这里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又听见那个人声音带着几分讨好,“不爱吃甜粥了吗?” 姜梨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解,这个人问得好奇怪啊。尽管这样想着,姜梨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很关心自己,但仍然没有辜负他期待地摇了摇头,又很卖力地吃下一大口。 是甜的,陆卮言知道,以前他们几个四处流浪的时候姜梨就喜欢吃白粥,放一点点白糖。 每次吃这种东西的时候他就会亮晶晶地看着该隐。 还好现在他已经死了,不会让自己如鲠在喉,他有信心一点一点让姜梨认可自己,而不是恢复记忆后看着自己这张脸饮鸩止渴般地回想该隐。 姜梨一言不发,只是乖乖地吃粥,勺子刮过瓷碗的声音有些刺耳,但是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吃完粥的姜梨看向陆卮言,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好像有一点点欣慰吧,欣慰?姜梨不能理解自己只是吃了一碗粥他会这么开心又想起之前他问的喜欢和不爱吃两个问题,只觉得陆卮言有点太敏感了,他似乎是很在意自己,想通了这一点的姜梨有些意外。 虽然于情于理陆卮言收养自己是该在乎一些的,但是做到这样...他不能理解,思绪开始纷飞。 “哪里不舒服吗?”陆卮言接过碗看向愁眉不展的姜梨。 啊...又来了,他好敏感啊。姜梨想着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些什么,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能出声,便故技重施地在被子上写写画画。 他不爱讲话。虽然自己早就知道,可是姜梨拒绝沟通的样子真的让他有些头疼,陆卮言有些忧郁,神情上便稍显落寂,像一条丢了主人的狗。 姜梨写了半天发现陆卮言根本没有回应这才抬起头却发现他在那里兀自神伤。 那岂不是写写画画那么久都白费劲了?姜梨气急便去拽陆卮言的衣袖让他回神,陆卮言看着姜梨的小手抓着自己一时间不禁有些愣神。 世界仿佛静了下来,连同时间也被禁锢,一切变得静止起来。他就怔怔地看着姜梨的薄唇一张一合,他说的什么他根本听不见,他觉得自己只想亲上去。 可是现在的姜梨太小了。他不应该这么做。想到这里,陆卮言的眼神不禁暗了下来,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也略有收敛。 … 灼热的目光让姜梨感到不适,便鬼使神差地向后躲了躲,手也松开紧紧地抓住被子边缘。 姜梨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见,他很想让姜梨再讲一遍,可是姜梨不会同意的。 鬼使神差,陆卮言略显冒昧地摸了摸姜梨的头,柔软的发缱绻在他的手上,根根分明的银色发丝好似蒙着一层光晕,看起来有些神圣。 他的眼神带着侵略性,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货物,但伸出的手却很老实,只是轻轻地摸着姜梨的头发。 姜梨清楚自己的反抗激不起任何浪花,又惶恐触怒这个奇怪的人。 他没有挣扎,只能屏住呼吸,僵着身子任由陆卮言胡来。 陆卮言倒是没见过这样的姜梨,不由得觉得有趣,便故意停了一会去看他的反应。 “为老不尊。”尽管听不到声音,陆卮言仍然可以从翕动的唇中读出姜梨想说的话。 为老不尊?他觉得自己老?姜梨觉得他老了??? 陆卮言沉了眸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姜梨,他分明比姜梨还要年轻! 开玩笑他老了?他怎么可能老?他年轻的不得了,正直少年,英俊年轻潇洒的紧! 没有眼力的家伙,陆卮言想着心里更是恨得紧,牙根痒痒地恨不得将姜梨活剥生吞再狠狠嚼一嚼。手上微微用力姜梨便不得不微微仰头与他对视。 又是那双无辜的水灵灵的眸子,让陆卮言满腔不甘也不得不溺死在那一片澄澈的蔚蓝里。 他松了手,姜梨便快速退开,生怕陆卮言阴晴不定地又犯什么大病。只是瞪着一双眼睛清楚地质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陆卮言真的是要被气笑了,怕他的时候就示弱地用那对眼睛哭戚戚地看着自己;要他走的时候就龇着牙理直气壮,他在该隐身边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吗?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好哥哥有这副好脾气看着这位小祖宗翻脸不认人,把人利用的淋漓尽致。 那就是欺软怕硬了? 想到这里,陆卮言几乎心间明了,他姜梨可不就是欺软怕硬,该隐严苛他就敬畏;自己好说话就变本加厉地欺辱,从前是,现在还是!他就一点也没变! 几乎是瞬间,陆卮言的大手便覆盖了姜梨的后脑勺,狠狠地将他带了过来,姜梨来不及反应只能重重地磕在他的胸前,两人都发出一声闷哼,而后姜梨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这一下可把他快要疼晕了。 “生病就不要去研修院了,”陆卮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在家好好养病。” 姜梨整个人被这一下弄得蒙蒙的,还没缓过气就听见耳朵旁一阵强烈的心跳声。 这混蛋,心脏跳的好快。他心里诽谤着,却不知自己的心跳亦是不慢。 陆卮言没有得到姜梨的回应,但他也不在乎,根本不管他是不爱讲话还是不爱跟自己讲话,只想着如今人已经在他手里了,那还不是手拿把掐任由他蹂躏? 嗤笑了一声又粗鲁地摁着姜梨的脑袋在自己怀里蹭了蹭才准许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怀里逃脱。 姜梨几乎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冲动地一拳打在陆卮言的脸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耻,这样无理,这样...这样可恶的人!他几乎是气的咬牙切齿可是身份与体型的悬殊让姜梨不得不望而却步。 他可打不过眼前的这个混蛋。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姜梨认了! 可是他实在不能忍了! “吧唧”一口,姜梨几乎是蜻蜓点水般地啄过陆卮言的脸颊而后一脸羞涩地快速钻进被子里,这次他不会再探出头让陆卮言抓个正着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陆卮言不由得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只是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块被姜梨“赏赐”过的脸颊。唇角完全咧开了不知几何的弧度。 姜梨若是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一看,便能欣赏到早期人类幼童驯服凶兽的场景。也能更加得意地赞叹自己的报复之举。 他就是在报复陆卮言的莫名其妙,早先他在孤儿院就是用这一招让院长爷爷对他疼爱有加,试问谁会拒绝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那么甜滋滋地对你亲上一口? 想一想都要美死的程度。 混账东西,竟然觊觎他的美色,那是什么色眯眯的眼神,掩饰都不肯地直勾勾盯着他,好像他是一块大肉一样,他分明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谁来摘取都要受伤! 他倒要看看凭陆卮言圣子的身份敢不敢对自己下手?他就是要明晃晃地勾引他,让他犯罪,在无时无刻地让他知道他是圣子,什么都做不得! 他要陆卮言好看! 想到这里的姜梨在被窝里差点笑出声,小幅度控制身躯地咳喘了几声便再无动作,不一会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陆卮言自从被姜梨莫名其妙亲了一下便开始魂不守舍,他不得章法不理解姜梨为什么会亲自己,只是满心满眼都是姜梨刚才的模样,惺忪朦胧的表情,倦怠的像只猫儿,懒洋洋地亲了自己一口又快速逃离现场,让他忍俊不禁。 好可爱,想亲回去。 舔了舔牙,陆卮言笑的更加没有章法,他真恨不得直接把那人从被窝抓起来好好地亲上一顿,可惜了,他还是个孩子身。要想想办法让他快速长大,不然顶着这么小的身体还天天来勾引自己也不是个事啊。 圣城的钟声照常响起,姜梨被陆卮言胁迫去圣殿处理公务也已经好几天了。 勾陈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姜梨,又瞄了两眼浑身都散发着舒坦二字的陆卮言,毫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又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这几天,他见过姜梨因为杯子花色,茶水口味,桌子高度,椅子靠背等各种原因挑陆卮言的毛病,但都被他小打小闹地一一镇压。 这里到底是陆卮言的地盘,姜梨再折腾也斗不过他一分一毫。勾陈看得清楚。 他不禁有些同情姜梨,身为女性的慈爱光环因为姜梨的变小而呈现出来,哪怕这位曾是与她齐名于六殿之一的存在。 姜梨并没有为勾陈解开心中的疑窦,相反他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地啜着茶。眼睛却不时地瞄向陆卮言。 那人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是耐看的。姜梨愿意承认,可是想了想这人顶着这样一副好皮囊,却总是跟自己过不去,不禁让人有些恼怒。 没有风度,无耻,还好色! 这样想着下手便没了轻重,只听见“咔嚓”一声,杯子整个碎裂在姜梨的掌心。 殷殷的红色滴落在碎裂的杯子上,茶水也撒了一身,湿答答的,让姜梨很不舒服。 第5章 自尊自爱 “老师...”喉咙滚动,但是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姜梨咬着空气怔然,他看着菲谢特的唇一张一合说了很多,那些话却没有一句飞进他的耳朵,他听不到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缓缓低下头挣脱了菲谢特的桎梏,向后退了几步猛然撞在一旁的桌子时才堪堪停下。 “...要自尊,自爱。” 他抬起头,那声音才有片刻的回拢,姜梨才在最后听到几个字。 “能做到吗?”菲谢特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脸茫然的姜梨轻声问道。她的眼底是尽数细碎的微茫,浮动着令人心安的悸动,像潮春的急雨水,来得急,退去的也快。 姜梨只是看着看着那点微茫便觉得犹如浮萍于微末时有了驻足之地。 “自尊,自爱,我能。”可是任凭他喉咙发紧挣破了自己原本紧绷的冷静也发不出一声。 他点了点头,菲谢特没有特别执着地看着他笑了,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菲谢特弯腰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拍了拍上边几乎不存在的浮尘,递给了姜梨。 姜梨了然,接过了那本书在菲谢特的嘱托中准备离开办公室。 菲谢特的手搭在姜梨的肩膀,他不高,但是托着菲谢特的手没有丝毫的难度。 姜梨片刻不敢将自己的眼睛从菲谢特的嘴唇处移开--他已经听不见了,再不看着点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姜梨,你的家人来接...”姜梨只从菲谢特的唇中读出这几个字便转头看去,他听不见以至于错过了她声音中原本的颤抖。 是陆卮言,姜梨没想到自他出事后再回到研修院的第一天接他回家的会是陆卮言,毕竟前几天同他一起去办公时,他从来没有这么早休息过。 陆卮言表情微妙的让姜梨一言难尽,像是很意外地欣赏到他如此乖巧地站在别人身旁,亦或者是什么,他讲不清楚。 陆卮言伸出手,哪怕前些天两人一直是不断地闹着小别扭,此刻他也不会驳了陆卮言的面子。姜梨伸出手柔软地搭在他的掌心,却被他紧紧攥住包裹在内,心跳随着那手掌主人的发力而剧烈跳动,那不是怦然心动的加速,而是大难临头的预兆。 他在这剧烈的惶恐中走向了陆卮言,几乎是趔趄着极不情愿地跌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眼睛不在后脑,所以他没有看到菲谢特的错愕;他的眼睛不在头顶,所以他也没有看到陆卮言那宣誓主权的笑意,尽管那笑容莫名其妙,不合身份。 菲谢特唇齿颤抖,他是谁为什么会同十多年前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有人强大到十多年容颜不变? 她见过六殿那几位的神塑,眼前这人明显不是其中之一。 光影斑驳,树影婆娑,菲谢特错愕地盯着陆卮言,电光火石之间她问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却最符合逻辑可能的问题。 “他是你们的孩子吗?”那人不出来,只有小小的姜梨,菲谢特几乎是透支着十多年的回忆才勉强地将眼前的人两人与记忆中的人重叠。 他十多年容颜未变,另一个只是个孩子。姜梨很像他,只是年纪太小了还没有长开,但可以看出那十分相似的眉眼。 菲谢特想他应该受伤了所以才没有出来,不然姜梨看到他的神情不会那么错愕。 姜梨没有观察到这没由来的风起云涌,他用了点力气才从陆卮言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过头的他只来得及看到菲谢特一字一顿说着“那你要好好照顾他们。” 什么他们?他们是谁? 可惜姜梨说不出话自然就没有办法问询这个问题,他的目光游移在陆卮言与菲谢特脸上,生怕漏看了什么而导致他“漏听”了什么。 一股滚烫的,甚至带着几分绝望的火焰猛地从陆卮言最阴暗的心底窜起,瞬间烧断了理智的弦。 “自然。”他虽然笑的大方,可看向姜梨时那瞳孔的深处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然会照顾好他们,一个是空有墓碑,尸首却不知在何处的死人;一个是眼下还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自己的爱人。 让他猜猜看,面前的这个女人将他认成了谁?自己的好哥哥该隐吗? 那她又把姜梨认成了谁?这么小的年纪,是他们的孩子吧。 真是合理的安排。他把自己认成该隐,把姜梨认成两人的孩子,细算下来,该隐死了七八年,他们俩曾经私奔也是七八年,加在一起的日子整合下来足以存在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真的是合情合理,逻辑缜密,才思敏捷,二人也真是天作之合,仅仅一面之缘就足以让人联想到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的合乎情理的剧情! 这荒谬绝伦却合情合理的推论像一把淬了毒的钝刀,狠狠捅进陆卮言那最不能言明的软肋,反复搅动。 它粗暴地抹杀了现在的他,恢复了死去那人的存在,将那个死人同自己的爱人更加神化,从而彰显自己的行径与心中所想更加卑劣。 她郑重的托付更像是对自己曾经夜不能寐的每一晚的全面打击。将他妄想的与姜梨的每一刻的刻骨铭心扭曲成真正的虚妄;更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对姜梨那些隐秘的,见不得人的,却将他灵魂啃食殆尽的渴望,瞬间钉死在“□□”与“亵渎”的耻辱柱上,暴晒在这突如其来的善意之下。 强烈的厌恶与暴戾的冲动直冲头顶,几乎快要崩裂他那层薄薄的笑脸面具。 这种“无法言明,无人可怪且上不得台面的怒火”在胸腔里咆哮、冲撞,怒意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精心维持的笑容像一张可以随时被撕裂的劣质面具。 姜梨能感觉到陆卮言的紧张,他触碰的指尖冰凉,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他好痛。 就在此时,姜梨抬头,那犹如溺水般的眼神与他对视。 那眼神中裹挟着太多的东西,像一场无声的风暴。 姜梨说不出话,他无法安慰陆卮言。 姜梨听不见他们说话,他无法关联前后得出陆卮言此刻心绪的原因。 可是此刻他看向自己,像是无声的祈求。他该做些什么。 于是,姜梨遵从本能地踮起脚,拼尽全力伸出的手抚摸着陆卮言的脸颊,那带着一点怯懦的潮意便将他唤醒。 他回神看着眼下歪着头折腾着摸他脸却一脸不解的姜梨。 他置身事外,不问过往,不多言语,独留他一个人辗转记恨,现在却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唤醒自己,实在可恨。 可是,害得他不闻不问,置身事外的人不正是自己吗?那面镜子把一切都搞砸了,他原本只想跟他重新来过的。 他想要的是一场不应该存在那人影子的开始,而不是这样的重来。 陆卮言蹲下身子,视线与姜梨齐平,他盯着姜梨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要恨我。” 他没有发声,可姜梨读到了。 莫名其妙的恨,那太荒芜了,他做不到的。 习惯性得不到姜梨的反馈了,这样也好,不要他去多想也不会恨自己做这些无用功。 陆卮言又站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菲谢特拉过姜梨走了。 姜梨没有吭声,跟着他亦步亦趋地离开。 “那本书带给他看,拜托。”姜梨没有读到这句话,自然也没有回应。 陆卮言看到姜梨把那本书放在桌子上吃过饭才打开阅读,他认为菲谢特不会无缘无故拿出一本书给自己。 果然在书页的中间处有一个较深的凹槽,里边有一块小小的石头。 “姜梨!”直到那只手带着力气将他推至沙发靠背,姜梨才注意到陆卮言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糟糕,他忘记自己听不见这件事了,他不应该在陆卮言眼皮子底下读书的,他不能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的唇去读他说的话。 “这本书这么有趣,写的什么看的这么入迷?”陆卮言笑着算是缓和了氛围而后伸手要去拿那本书,他还是很在意的菲谢特那句话,这本书他要带给姜梨,虽然对于菲谢特来说是两个人,可陆卮言很清楚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啪”几乎是条件反射,姜梨迅速合上书放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试图避免陆卮言的强取豪夺。 可是拒绝的意图的太明显了,他害怕惹得陆卮言不悦,又想起这人难得来接自己,不管是因为是自己回到研修院的第一天,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摇了摇头,整个人身体紧绷,双手死死抓着书边,那本书被他慢慢挪到身后,他觉得陆卮言不会冒昧到这样也要跟自己抢这本书。 果然,见他不愿意分享陆卮言也没有强求,收了手兴致缺缺地准备回屋,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做什么?”有一点不耐烦,他也不想与姜梨生气可他那副闭口不提的样子让他看的有些窝火,他现在年纪小自己的确不该与他生气,可是刚才他喊姜梨那么多声,他却没有一点回应,简直是变本加厉地不把他当回事。 他不想把气洒在也许真的无辜的姜梨身上,他还是很在意菲谢特那时说过的话的。 一瞬间卑劣与恼怒在脑海中对峙,他们各执一词,一边控诉着自己的无辜,一边又试图将一切罪责推到姜梨身上。 姜梨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见他有些不耐烦也没有胆怯,又使了些力气与陆卮言僵持着,任凭陆卮言怎样用力就是不松手。 他对小祖宗没了办法,又怕自己没轻没重真的伤到那人,便认命地苦笑回头,看着他。 姜梨抽出手微微挺直了身子用手拍了拍陆卮言的肩膀,然后就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脸上确认什么。 陆卮言看着这张认真的脸彻底没了脾气,认命地半蹲下身子,手搭在沙发上回看向姜梨,只见姜梨喜笑颜开地双手捧着书环臂搂住自己的脖子,而后主动地扑上来,撞进他的怀里,整个人犹如一只树懒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胡闹。”一声低叹从他唇间溢出,无奈中带着几分纵容,姜梨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灼热的呼吸擦过脖颈弄得他微痒。 陆卮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掌心拖住姜梨的腰臀,哪怕大脑迟钝到不足速运转场景进而与心跳沟通,心跳声也震耳欲聋般彰显着他的手忙脚乱。 即使搁着厚重的衣料,姜梨也能感知到他心跳的力量。一下一下地同样敲击着他的心脏。 像是为了回避,姜梨反倒是变本加厉地拱了拱,将整张脸埋进他颈窝那片温热的凹陷里,陆卮言的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像是满溢的阳光,总是散发出独特馨香,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姜梨几乎能感觉到他胸口肌肉的紧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哪怕被他的意志强行压制维持表面的平静,也会因为自己一点小小的举措而满盘皆输。 他扣在姜梨后腰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高的惊人,指尖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布料就足以激起让姜梨战栗的电流。姜梨忍不住又动了动,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这一动作却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使得环在姜梨腰间的手臂收的更紧,让陆卮言心里泛起一股全然占有的诡异满足感。 理智稍微回笼,陆卮言还是绅士地将姜梨送回了他自己的屋子,他几乎用尽最后的气力控制自己才为姜梨盖好被子准备离去。 姜梨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刹快速下床,再一次拉住了陆卮言的衣袖。 第4章 喜欢 陆卮言几乎是眨眼间便闪到姜梨眼前,捏着他受伤的右手,把他整个人拽到一边。 姜梨不禁愣住了,但很快回了神,陆卮言捏的他手好疼,他便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 陆卮言却只是冷脸抓着他的手腕根本不松手,眼瞧着他的另一个爪子也扑了上来便也用另一只手无情拍开。 爪子没有过来的时候就顺势拍拍姜梨身上的狼狈,爪子过来就无情拍开。他从头到尾都在镇压姜梨这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陆卮言姿态强硬地把姜梨摁在他的座位上,他的座位很高,姜梨的双腿碰不到地面,手腕也被他捏着,用不上力。 陆卮言倒也害怕姜梨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便直接用膝盖顶开他的腿心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钉死在座位上。 他的手腕被人扣着,双腿敞开,整个人不得不严丝合缝地靠在椅背上,陆卮言整个人像一座庞大的山挡在了他的面前,任他如何挣扎用尽手段也不能撼动分毫。 这让姜梨只觉得屈辱万分,几乎只是一刹,眼泪就夺眶而出。 仅仅一个照面,陆卮言便败下阵来,他苦笑一声而后松了手,褪去手套后才擦拭着姜梨的眼泪。 姜梨心中有气便扭过头去不理他,陆卮言也是难得的耐心,就顺着姜梨的侧脸一点点地擦拭,毫无逾矩。 “为什么伤害自己?”陆卮言把这一切归咎为姜梨想要伤害自己,他并不认为他有其他原因。 姜梨没有回答只是任由陆卮言摆弄自己,他接过药箱驱赶了勾陈而后捧起姜梨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出杯子碎片,见姜梨不搭话便下手重了些却只瞥见他皱了眉表情扭曲也不发一声。 倒是能忍。 看见那张小脸陆卮言便也没了折腾他的心思,不爱跟自己讲话就不讲吧,他也没跟别人讲话不是么?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手底下却三下五除二地给姜梨包扎好。 姜梨垂着眸子看着被包扎起来的手没有吭声,他不是故意捏碎杯子的,他只是恍惚了一下没有控制住力道才把杯子捏碎的。 但是这些又没什么同陆卮言讲的必要,他也没有办法讲。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又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捏着他的心脏,一阵一阵的钝痛将他折磨得魂不守舍。 晚上的时候陆卮言收到了姜梨的字条,他拿着那张纸条走到姜梨的房间看着他问道,“你明天要回研修院?”说罢还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姜梨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陆卮言会来找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大大方方地点头回应着他。 他倒是...不愿意同自己讲话还特意走到面前来。 陆卮言按耐下内心的想法,伸手揉了揉姜梨的发顶又问道他的手还疼不疼,看到姜梨摇摇头便什么也没说,走之前像是给了回复一般地说了一句,“随你的便。” 乱七八糟的回答让姜梨一头雾水,郁闷的一夜无眠。 打着瞌睡的小孩靠着窗子呼吸减轻,微弱的风顺着窗边的小缝摆弄着他的头发。 每一根发丝都是亮晶晶的。祁念作为姜梨的小同桌已经近水楼台地盯着他很久了。 薄薄的嘴唇嘟着,连讲起话来的声音都那么好听,人也善良,睡相也好,祁念快数不尽眼前这人的好处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碰碰”乱跳,那声音蛊惑着他离那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姜梨的唇微微抿着吹来的发丝,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悦,祁念便伸手替他理清了头发。 “姜梨,祁念!你们两个要是谈恋爱就滚出去!” 此刻,祁念的手还尴尬地擦过姜梨的脸颊,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姜梨终于睡眼惺忪地醒来。 缱绻的睫毛舒展,蔚蓝深邃的瞳色宛若汪洋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随手扶开了那只替他整理碎发的手而后坐直了身子才起身要往外走。 他的目光看向祁念,那神情像是在问,“你怎么不走?”可是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也许是氛围太过凝重,屋内竟然没有一丝嘲笑的声音,被姜梨注视着的祁念“腾”地一下起身,面红耳赤地往屋外跑。 姜梨没管那么多,只是看了看生气的老师扬了扬手里的书才走出去。 像是有些妥协,又有一些无奈。但很快也出了屋子还体贴地顺手关上了门。 “对不起…我” “…”姜梨没好气地把书丢给祁念,点了两下书的封皮,才施施然地坐在地上。 这两下动作给祁念看的口干舌燥。他以为姜梨会很生气,毕竟他只是睡觉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错,可是自己逾矩了。 秋风微微吹动姜梨的头发,带着独属的香气侵扰着思绪纷乱的祁念。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学着姜梨的样子盘腿坐下,打开那本书一字一句地轻声念着。眼睛却不时地看向拄着下巴闭上双眼微微点头的姜梨。 “你喜欢他吗?”那声音很轻,仿佛在祁念的耳畔,惊得他死死抓着那页书,将翻不翻的,快把那页书撕下来。 似乎是祁念的反应很有趣,那声音便又逗弄道,“他都没有生气,你看这意味着什么?” “什…什么…”祁念磕磕绊绊的,才说完话,又恨不得咬烂自己的舌头,他不该回话的。 “意味着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那声音咬耳朵一般地缠着祁念,折腾得小伙子坐卧难立。 祁念任命般地合上书,咬着牙彻底地一语不发。任凭那声音怎样蛊惑他也不动分毫。 少年不再念书了,姜梨便有了苏醒的迹象,颤动的睫毛像脆弱的蝴蝶,即使只是轻微地扇动翅膀也会在远方造就一场飓风。 他只是微微抬头,缓解一下酸痛的脖颈,轻咳两声,又瞄了一眼合书端坐的祁念,就轻而易举地把差点万劫不复的他生生拽出了囚笼。 幻想永远不抵现实。 虚妄尽数在眼前破碎。 他的表情仿佛只是在问,为什么不继续念书?风轻云淡,祁念就眨眨眼垂下头摊开书本继续朗诵。 姜梨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唇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又昏昏欲睡。 刚才是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叨叨叨,烦人的很。 问他什么“好不好奇陆卮言?”谁要去好奇那个该死的混蛋?睡个觉也不安生,虽然在家休养了几天,但是他同陆卮言之间根本就没有休战。 还不如来研修院睡觉了,还有小同桌来念书,能懒洋洋地吹着风,偏偏有不长眼睛的什么东西阴恻恻地问一些让他不开心的事。 那声音不死心地还要继续蛊惑自己,结果竟是一些让他想吐的话题。 “铛”的一声,姜梨毫不客气地敲了祁念的头,这个笨蛋,念个书也能念错。 他睁起一只眼睛解惑一般地用一只手指在了那本书上。 他清楚地知道是哪页哪行,所以他知道祁念念错了。 果不其然,祁念顺着姜梨的手指看去,“沉于深渊”被他念成了“封印深渊”。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里被念错了,他才不记得为什么,我不想纠结为什么,也许,自己是个天才呢? 天才梨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靠着墙站的笔直。祁念不明所以但在姜梨眼神的示意下还是学着他的样子也迅速站好。 姜梨伸手那本书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随意地翻看,看似全无章法,实则在确认着什么。他指着一行字又点了点,随后把书塞还给祁念。 那小子果然很上道地继续念着,任劳任怨。 可是姜梨的思绪却全然不在祁念念的这些内容上。 那本书对他来说,已经倒背如流,至于什么时候背的?他丝毫不记得了。 失声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总是举手投足间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却又合情合理,讲不出个所以然。 古板的老师随着圣城钟声的敲响踏出了屋内,她看着站的笔直的二人缓和了神色冷声道,“来我办公室。” 菲谢特看着面前的二人,抽过祁念手中的书,翻了翻才靠在椅背上,“研修院不允许谈情说爱,姜梨是转校生,祁念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书砸在桌子上发出了极重的碰撞声。 “…”祁念不敢说话,没由来地心虚,他与姜梨并未谈恋爱,但是自己的动作的确逾矩,姜梨不过是上课睡觉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老师,是我的错。”心一横,祁念踏出一步挡在姜梨身前,这本是他的妄念引发了姜梨的无妄之灾,老师的怒火也该由他来平息。 屋外树影沙沙作响,衬得屋内愈发安静。姜梨抿着唇倒也算是顺从地站在一旁,但他不吭一声。 菲谢特什么都没说,就盯着祁念看,良久才冷哼道,“祁家的男孩会在成人礼之后寻找合适的联姻对象,即使不是世家子弟,也要求掌握源力。”她的目光逐渐移向了姜梨,给他一种专门讲给自己听的错觉。 “平民想要掌握源力的唯一途径就是获得赐福——获得六大神殿中某一位的青睐,予以铬石。 “而对于平民来说,获得进入殿门资格的难度不亚于获得他们的青睐。” 六大殿的门不会为任何一人敞开,哪怕是万人之上的圣子,想要亲自叩开那几扇门也绝非易事。 果然,是讲给自己听的。姜梨了然,但仍没什么表情。 “家父是有一颗铬石的。”祁念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后又表情讪讪,他后悔了,不该说这些的。 “哼,”那声讥讽随着菲谢特的微微偏头显得格外突兀,“你成功觉醒了源力?” “…”祁念不再说话,乖乖低着头。 蓦地,姜梨看着那抹光打在少年细碎的头发上笑得神情恍惚。 祁念成功觉醒了源力,甚至有能力提供一颗铬石。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自己的这个小同桌,倒是深藏不露? 视线里,菲谢特同祁念在姜梨纷乱的思绪中逐渐模糊,他又来到了那片混沌的世界,那片深渊又在呼唤他。 真烦! “姜梨!醒醒!”巨力的摇晃将姜梨唤回现实,他回了神看见了与自己仅一唇之遥的菲谢特。 她很担心自己。那种担心同陆卮言是一样的,他们都在透过自己看些什么。 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