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魂》 第1章 栖园惊魂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祁阳的伞面上。他站在栖园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抬头望着这座被爬山虎吞噬了大半的灰白色建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鬼地方..."祁阳小声嘀咕,伸手抹去溅到脸上的雨水。他的指尖在触碰到铁门时猛地缩回——那金属冰凉得不正常,简直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王扒皮"三个字。祁阳翻了个白眼,还是接了起来:"喂,主任?" “小祁啊,到栖园了吧?"王主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搓麻将的哗啦声,"今天务必把初步评估报告发给我,文化局催得紧。" 祁阳看着信号格上微弱的一格,皱眉道:"这地方连4G都没有,我——" "年轻人克服一下困难嘛!对了,听说那宅子闹鬼,你小心点啊!哈哈哈..."电话在王主任刺耳的笑声中挂断了。 祁阳狠狠按下锁屏键,把手机塞回兜里。他今年二十五岁,是市博物馆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师。 此刻他真想把工作证摔在王主任那张油腻的脸上,但想到下个月的房租和助学贷款,只能咬牙从背包里掏出那把古老的黄铜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祁阳用了吃奶的劲才拧动它。铁门打开的瞬间,一阵阴冷的风从宅子里窜出来,吹得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见鬼..."他紧了紧身上的牛仔外套,抬脚踏入院中。 栖园的主楼是典型的中西合璧风格,灰白色的外墙已经斑驳,但那些精美的雕花石柱和彩色玻璃窗依然能看出昔日的奢华。院子里杂草丛生,一棵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雨中摇晃,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祁阳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走到门前,发现主门竟然虚掩着。他皱眉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咳咳...这地方多久没人来过了?"他嘟囔着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划破昏暗的室内。 大厅里覆盖着白布的家具像一个个蹲伏的幽灵。祁阳的手电光扫过墙上的西洋油画,画中人物的眼睛在光线变化中仿佛在转动。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自己投在墙上的扭曲影子。 "自己吓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评估表格和相机,开始按流程工作。 一楼的会客厅、餐厅和书房虽然积满灰尘,但保存状况良好。那些红木家具、珐琅器皿和古董座钟都极具文物价值。祁阳的专业素养渐渐占了上风,他全神贯注地记录着每件物品的细节,甚至暂时忘记了周遭诡异的气氛。 直到他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老旧的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脊椎骨上。祁阳的手刚搭上扶手,就触电般地缩了回来——那木头摸起来湿冷黏腻,完全不像是干燥的室内应该有的触感。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似乎是主卧,门上的雕花比其他房间都要精美。祁阳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钻入鼻腔,与整栋房子的霉味形成鲜明对比。 主卧中央是一张挂着纱帐的四柱床,床边立着一个欧式梳妆台。最引人注目的是梳妆台上那面椭圆形的镜子——镜面一尘不染,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幽幽的光。 "奇怪..."祁阳走近镜子,伸手触碰镜面。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玻璃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手臂,像是有无数冰针扎进血管。他惊叫一声,踉跄后退,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梳妆台下。 "搞什么..."祁阳甩着发麻的手臂,弯腰去捡手电筒。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工具包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里面的镊子、刷子和放大镜整齐地排列在地板上,摆成一个诡异的五芒星图案。 祁阳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根本没有打开过工具包,更不会把精密仪器随便摆在地上。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升起,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那一瞬间的惨白亮光中,祁阳发誓自己在镜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倒影——一个穿着旧式西装的高大男子,正站在他身后。 "谁?!"祁阳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在房间里乱晃,却只照到飘动的窗帘和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房间里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被隔绝在外。祁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发现信号格完全空了,时间显示是下午四点,但窗外的天色已经暗如深夜。 "不行,得离开这儿..."祁阳手忙脚乱地收拾工具,却在低头时发现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梳妆台前一直延伸到门口,就像有人刚从雨中走进来一样。 但祁阳确定,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主卧,飞奔下楼。跑到大门口时,却发现原本虚掩的门现在死死地关着,任他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开门!开门啊!"祁阳用力拍打着门板。回应他的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和远处传来的闷雷。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从主卧方向走向楼梯。 祁阳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脚步声停在了楼梯口,接着开始下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经上。 "什么东西?!"祁阳缩在门边,身体开始发冷。室内的温度似乎瞬间下降了十几度,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脚步声停在了大厅中央。 祁阳缓缓抬头。 在手电筒余光中,一个半透明的高大身影站在大厅中央。那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旧式西装,面容苍白却英俊得惊人,双眼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靠——!"祁阳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西装男子微微歪头,这个本该俏皮的动作在他做来却令人毛骨悚然。他向前飘了一步,祁阳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脚——或者说,下半身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怕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优雅,带着旧时代的腔调,"我不会伤害你。" 祁阳想说话,但是一口气卡在喉咙出不去。他的后背紧贴着门板,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去。 男人——或者说男鬼——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表情:"段容时,这座宅子的主人。确切地说,是前主人。" 祁阳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重复:"段...容时?" "我观察你一整天了。"段容时的声音带着好奇,"你很……好玩。" "大大大大大哥别杀我"祁阳此刻想吟唱一曲,因为两国交战不伤歌姬。 段容时轻笑一声,那笑声让祁阳的脊背一阵发麻:"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事实上..."他顿了顿,"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话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一个男人的喊叫:"祁先生?祁先生在吗?" 祁阳如蒙大赦,猛地转身去拉门把手,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所有的窗户也都像被焊死了一样。 "抱歉,现在还不行。"段容时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冰凉的气息拂过耳廓,"我们得好好聊聊,祁先生。" 祁阳僵住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段容时的笑容扩大了,露出一个近乎狡黠的表情:"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院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而祁阳的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第2章 鬼宅日记 祁阳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蜷缩在栖园会客室的角落里,身上还裹着皱巴巴的睡袋。 "昨天..."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晨光透过积灰的玻璃窗洒进来,给老宅镀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色。大门敞开着,清新的空气涌入,冲淡了昨夜的阴森感。 "噩梦?"祁阳揉了揉太阳穴,摸到一手冷汗。他掏出手机,发现已经是上午九点,信号恢复了,十几条未读消息和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王主任。 "操!"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却在拿起工作日志时僵住了——原本空白的页边多了几行陌生的字迹,用优雅的毛笔小楷写着:"珐琅钟产于1923年瑞士,切勿用化学清洁剂"、"油画《荷塘月色》系伪作,真品在地下室"。 祁阳的手指开始发抖。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根本没检查过什么珐琅钟,更不知道这宅子还有地下室。 "叮"的一声,一枚铜质袖扣从日志中滑落,在地板上弹跳几下后停在他脚边。祁阳弯腰捡起,冰凉的金属上刻着繁复的"S.R"字样。 "段容时?"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会客室的温度骤降。祁阳的后颈汗毛倒竖,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在墙上。 "搞什么"他自我安慰着,真的不想在经历昨天的事。 收拾工具时,祁阳发现自己的镊子和毛刷被整齐地挂在工具板最上层——这绝不是他的习惯。更诡异的是,昨天随意堆在角落的几本古籍现在整齐地码放在茶几上,最上面那本《金石录》被翻到记载古镜鉴定的章节,书页边缘有淡淡的水渍,像是有人用湿手指翻过。 "有人吗?"祁阳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宅子里回荡。没有回应,只有老宅惯常的吱呀声。 他决定尽快完成工作离开。刚打开相机,显示屏却突然闪烁起来,所有照片都变成了噪点雪花,只有一张例外——昨晚拍摄的主卧梳妆镜照片里,清晰地映出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站在本该是祁阳所在的位置。 相机"啪"地掉在地上。祁阳跌坐在沙发上,额头抵着膝盖深呼吸。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一连串异常已经超出了他能用"巧合"解释的范围。 "祁阳?有人在吗?"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祁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向声源,差点和来人撞个满怀。来者是博物馆的同事林妍,考古部的研究员,也是少数不嘲笑他怕鬼的同事。 "天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妍皱眉,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王主任联系不上你,让我来看看。" 祁阳一口气灌下半瓶水,喉结剧烈滚动:"这宅子不对劲..." 林妍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遇到什么了?" "妈的,我可能...见鬼了。"祁阳自嘲地笑了笑,却见林妍没有跟着笑,反而脸色发白。 "二十年前,"林妍的声音几不可闻,"也有个修复师在这里失踪。" 祁阳的胃部一阵绞痛:"什么?" "当时调查结论是擅自离职,但..."林妍从手机调出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版的王主任和一个清瘦男子站在栖园门口的合影,"这是最后一张有人见过他的照片,当晚他的工作日志写了一半突然中断,之后再没人见过他。" 照片上的陌生男子手里拿着一面铜镜——祁阳立刻认出就是主卧那面梳妆镜。 "那面镜子在哪?"林妍急切地问。 "二楼主卧..."祁阳话没说完,楼上突然传来"砰"的关门声。两人同时抬头,林妍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祁阳的手臂。 "我们得离开这儿。"她声音发颤,"现在。" 祁阳却鬼使神差地摇头:"不,我得弄清楚..."某种奇异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想起日志上提到的地下室,"你说那面镜子会不会和失踪案有关?" 祁阳感觉自己也是喜欢作死。 林妍犹豫片刻,从包里掏出一个绣着八卦图案的小布袋塞给他:"我奶奶给的护身符,你小心点。" 送走林妍后,祁阳回到会客室,发现茶几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杯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地下室入口在书房《荷塘月色》后,勿带镜子入内——S.R" 祁阳的指尖刚触到纸条,一阵刺骨寒意突然顺着脊柱窜上来。他猛地回头,恍惚间似乎看到门廊处有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一闪而过。 "段容时?"他试探着喊道。 没有回答,只有二楼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跨越了百年时光的回应。 第3章 地下囚笼 祁阳站在书房那幅《荷塘月色》油画前,指尖轻轻擦过画框边缘。画布上的荷叶泛着诡异的暗绿色,像是浸泡过某种药水,而画中月亮的位置恰好对应着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地下室入口在书房《荷塘月色》后,勿带镜子入内——S.R" 纸条上的字迹清晰,但祁阳仍犹豫不决。他回头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铜镜——那是他从主卧带下来的,镜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冷光,仿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带镜子?为什么?"他低声自语,最终还是决定把镜子塞进背包,"万一有用呢" 其实不然。 他伸手按向画布中央的"月亮",指腹刚触到那处凸起,整幅画突然向内凹陷,伴随着"咔哒"一声机括响动,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楼梯。 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草药气息扑面而来,祁阳捂住口鼻,打开手机手电筒。楼梯陡峭向下,木质台阶已经腐朽,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这地方起码一百年没人来过了……"他低声嘀咕,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四壁是粗糙的石砖,墙角堆满了蒙尘的木箱和瓷器。正中央摆着一张红木书桌,桌上摊开一本皮面账簿,墨迹早已褪色,但依稀能辨认出"段氏商行"几个字。 "段容时的东西?"祁阳伸手去翻账簿,指尖刚碰到纸页—— "轰!" 身后的暗门突然重重关上! "什么鬼?!"他猛地转身冲向楼梯,却听到上方传来门闩落锁的"咔嚓"声。 "兄弟别搞啊?!"他拼命拍打暗门,但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手机信号格彻底消失,电量只剩下30%。祁阳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审视地下室,目光落在书桌抽屉上——那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叠残缺的信件,最上面那张写着: "容时吾儿:赵家已起杀心,万勿独自赴宴。若有不测,切记——镜中藏钥,可解死局。——父段鸿远 民国十六年腊月 "赵家?杀心?"祁阳心头一震,"段容时是被谋杀的?" 就在这时,他的背包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砰!" 铜镜从包里摔出,镜面朝上砸在地上,竟没碎裂,反而映出祁阳浑身僵直,缓缓回头。 阴影中,段容时的身形逐渐凝聚。他仍穿着那套旧式西装,但此刻的面容比之前清晰许多——眉目如画,却透着森然冷意。他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眼神骤然阴沉。 "我说过,不要带镜子下来。"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在地下室里回荡。 祁阳后退两步,后背抵上石墙打两个哈哈:"容时兄?哈哈好巧" 段容时没回答,可能是无奈至极,他抬手一挥——铜镜突然立起,镜面朝向他们,映出的却不是两人的倒影,而是一间陌生的厅堂:雕梁画栋,宾客满座,主位上坐着一个与段容时容貌相似的中年男人,而年轻的段容时正举杯向一位穿着马褂的圆脸男子敬酒。 "这是……"祁阳瞪大眼睛。 "我死的那晚。"段容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赵鸿才的鸿门宴。" 镜中画面突变——段容时踉跄倒地,嘴角溢血,满座宾客冷眼旁观。赵鸿才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随后有人抬进来一口红木棺材…… 画面戛然而止。 祁阳喉咙发干:"他们毒杀了你?" 段容时冷笑:"不止。他们把我封在镜中,让我眼睁睁看着段家败落,祖宅易主。"他看向祁阳,"这面镜子是''锁魂器'',带着它,我就无法离开栖园。" 祁阳突然明白为什么纸条警告他"勿带镜子入内"——地下室有某种力量隔绝了镜子的影响,段容时才能现身。 "那前任修复师呢?"祁阳想起林妍的话,"二十年前失踪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些?" 段容时的眼神微妙地变了:"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尸骨。" 祁阳身后——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祁阳的血液瞬间凝固。 段容时走向地下室最阴暗的角落,伸手按向一块凸起的石砖。砖块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乌木骨灰盒,盒盖上刻着"S.R"两个字母。 "赵家对外宣称我暴病而亡,连夜火化。"段容时的指尖轻抚骨灰盒,"但他们藏起了我的头骨——因为只有完整的遗骸,魂魄才能安息。" 祁阳猛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刻着"S.R"的袖扣:"这是你的?" 段容时点头:"它和头骨一起失踪了。" "二十年前那个修复师,他找到了头骨?" "他找到了,但还没来得及超度我,就被赵家的人带走了。"段容时的声音带着久远的愤怒,"赵世凯的父亲。" 祁阳倒吸一口冷气——赵世凯,现任文化局副局长,正是这次栖园修复项目的督办人! "所以赵家一直在阻止任何人调查栖园……"祁阳喃喃道,"他们怕真相曝光。" 段容时突然逼近一步,冰冷的气息笼罩祁阳:"现在你知道了秘密,打算怎么做?" 祁阳思考一阵:"帮你。" 段容时眯起眼:"为什么?" "因为……"祁阳攥紧那枚袖扣,"没人该被遗忘在黑暗里一百年。" 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段容时轻轻抬手——地下室的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走吧。"他淡淡道,"下次记得听劝。" 祁阳愣住:"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段容时看向那面铜镜:"它在这里,我走不了。" 镜中,隐约浮现出一具被藏在某处的森白头骨。 回到一楼,祁阳瘫坐在沙发上,大脑仍在消化刚才的信息。 段容时是被谋杀的,他的尸骨被刻意分散,赵家世代守护着这个秘密而前任修复师的失踪,极可能与赵世凯的父亲有关…… "操!"祁阳抓乱自己的头发,"我他妈卷进什么鬼事情里了?" 窗外已是黄昏,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祁阳摸出手机,发现林妍发来好几条消息: "祁阳!我查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修复师叫周明,他最后的工作日志里提到在栖园找到了''关键证据''!" "还有,小心赵世凯——他父亲当年是负责周明失踪案的警官!" 祁阳正要回复,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他警觉地抬头,握紧林妍给的护身符,缓步走上楼梯。 主卧的门虚掩着,一缕昏黄的光从门缝透出。祁阳轻轻推开门—— 梳妆台上,一支老式钢笔正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在泛黄的纸页上自行书写! "头骨在赵家老宅佛龛下,但取之必死。" 字迹未干,墨迹却诡异地变成了暗红色,如同鲜血。 祁阳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慢慢走近,发现纸上还有一行小字: "想活命,明天开始找齐我的遗物——袖扣是第一个。" 钢笔突然"啪"地倒下,与此同时,整栋宅子的灯光齐齐熄灭!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搭上祁阳的肩膀。 "合作愉快,祁阳兄。"段容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从现在起,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祁阳心想“妈的,学我……” 第4章 第 4 章夜半惊魂 连续几天的阴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栖园彩色玻璃窗洒进主卧,在古董梳妆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祁阳盘腿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用软毛刷清理一面鎏金铜镜的纹饰缝隙。 "这工艺……至少是清末的。"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抚过镜缘精美的缠枝花纹,"但镜面材质很奇怪,不像普通玻璃。" "那是西洋水银镜。"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祁阳手一抖,镊子"当啷"掉在地上。他猛地回头,看到段容时半倚在梳妆台旁,修长的手指正拨弄着他刚整理好的文物标签。 "你能不能别突然出现?!"祁阳一惊,一把抢回标签,"差点给我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整出来了。" 段容时挑眉:"我是鬼。" "……鬼就能肆无忌惮了吗" 段容时低笑一声,飘到祁阳身旁蹲下。他明明没有实体,却刻意保持着活人的姿态,仿佛这样能让他更像"人"。 "这面镜子是我父亲从法兰西带回来的。"他指着铜镜,"当时整个江南只此一件。" 祁阳注意到他说这些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这大概是段容时第一次主动提起生前的事。 "所以你们段家当年很有钱?"祁阳试探着问。 段容时轻哼一声:"足够买下十个栖园。" 祁阳正想追问,突然发现铜镜背面有一处暗格。他刚要用工具撬开,手腕却被一股寒意包裹——段容时的手虚握着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动那个。"段容时的声音冷了下来,"里面封着东西。" 祁阳立刻缩回手:"什么东西?" "我的血。" 空气瞬间凝固。祁阳盯着段容时,眼神似在问怎么回事,段容时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赵鸿才杀我那晚,取了心头血封入镜中,说是要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这老东西,传播封建迷信,祁阳兄能不能帮我个忙。" 祁阳赶紧应答“你说” 段容时不紧不慢说道“帮我报警把他关进监狱” “……他都死多少年了,岁数堪比盘古了” 祁阳又问:"所以这面镜子才是你被困在栖园的原因?" 段容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客官请听下回分说”随后转头看向窗外:"有人来了。" 几秒后,院外果然传来汽车引擎声。祁阳慌忙收拾工具,再抬头时段容时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梳妆台上多了一行水雾凝成的字: "别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来人是博物馆主任王德海和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祁阳一眼认出那是文化局副局长赵世凯——段容时仇家的孙子。 "小祁啊,工作进展如何?"王德海挺着啤酒肚走进大厅,眼睛却不住地往二楼瞟,"赵局长特意来视察。" 赵世凯约莫五十岁上下,圆脸细眼,穿着笔挺的深蓝西装,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佛珠。他笑着向祁阳伸出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久仰祁先生大名,听说你是文物鉴定方面的专家?" 祁阳握上那只手,瞬间被冰得一颤——赵世凯的掌心冷得像死人,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和地下室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不敢当,只是做些基础修复工作。"祁阳强作镇定,余光瞥见二楼走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赵世凯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二楼:"这宅子还住得惯吗?" "还行,就是有点潮。"祁阳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赵局长对栖园很熟悉?" "家父生前常提起。"赵世凯转动着佛珠,"段家当年是本地望族,可惜……"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断子绝孙了。" 祁阳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他确信赵世凯知道些什么。 "对了,"赵世凯突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旧相册,"这是家父收藏的老照片,或许对你的修复工作有帮助。" 祁阳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段家全家福。年轻的段容时站在父母身后,一袭月白长衫,面容俊朗,与现在那个阴郁的鬼魂判若两人。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民国十六年三月初八——段容时死亡前三个月。 "段少爷据说是个天才。"赵世凯的声音像毒蛇般滑入耳中,"二十岁就接手家族生意,可惜英年早逝。"他指了指照片上段容时佩戴的怀表,"这表后来成了陪葬品,据说价值连城。" 祁阳突然明白赵世凯此行的目的——他是来试探的,想看看祁阳是否发现了段家的秘密。 "赵局长,"祁阳合上相册,故意问道,"听说二十年前有位修复师在这里失踪?" 房间温度骤降。赵世凯的笑容僵在脸上,佛珠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谣言罢了。周明那人是自己辞职下海的。" "是吗?可档案里写着他最后的工作日志提到在栖园发现了''重要文物''……" "祁先生!"赵世凯猛地提高音量,又迅速恢复平静,"这些陈年旧事还是少打听为好。对了——"他话锋一转,"主卧那面梳妆镜还在吗?" 祁阳心跳漏了一拍:"在,怎么了?" "那是重要文物,局里决定明天派人来取走。"赵世凯眯起眼,"你没碰过它吧?" "没有。"祁阳面不改色地撒谎,"镜面有裂痕,我不敢乱动。" 赵世凯似乎松了口气,又寒暄几句便告辞了。王德海临走前偷偷塞给祁阳一张纸条: "小心赵家。周明的事别查了。 夜深人静,祁阳盘腿坐在主卧地板上,面前摆着那面铜镜。段容时飘在窗前,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蓝色的光晕。 "赵世凯明天要来拿镜子。"祁阳压低声音,"他说这是你的陪葬品?" 段容时冷笑:"谎话连篇。这镜子一直放在我书房,根本不是陪葬品。"他飘到祁阳身旁,"他在找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段家的''秘宝''。"段容时的手指虚点铜镜背面暗格,"赵鸿才当年翻遍段家都没找到,怀疑秘密藏在这面镜子里。" 祁阳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工具:"得在他之前打开暗格。" "你会放出不该放的东西。"段容时提醒道。 "总比让赵世凯得逞好。"祁阳咬牙,用细镊子撬开暗格。 "咔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里面是一张对折的泛黄信纸和一小截干枯的手指骨。祁阳强忍恶心展开信纸,上面是段容时熟悉的笔迹: "见字如晤: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遭不测。赵家所求乃段氏秘宝,实为祖传''长生方''。此方凶险,吾已焚毁,唯余一味''引魂香''配方藏于怀表中。 切记——香可通阴阳,亦可招厉鬼。赵鸿才若得此方,必成祸患。 容时绝笔" 祁阳抬头看向段容时:"你知道这事吗?" 段容时皱着眉头,一副竭尽力气思考的模样,最后说出:"不记得了。" “你妹的……” "这截指骨……" "是我的。"段容时盯着那截白骨,"赵鸿才砍下我右手小指,大概是为了施某种邪术。" 祁阳胃里一阵翻腾。他小心包好指骨和信纸,突然想到什么:"怀表!赵世凯今天特意提到你照片上戴的怀表!" 段容时眼神一凛:"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它。" 就在这时,铜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张惨白的人脸慢慢浮现在镜中——那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双眼空洞,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周……明……"镜中人蠕动着嘴唇,发出气泡般的模糊声音,"快……逃……" 祁阳猛地后退:"是那个失踪的修复师?!" 段容时一把拉过他,挥手打翻铜镜。镜面撞击地面的瞬间,整栋宅子的灯光齐齐闪烁,二楼传来"砰"的关门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有看不见的人正在走廊狂奔。 "他还在宅子里。"段容时声音紧绷,"周明的魂魄被困在镜中了。" 祁阳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王德海给的纸条:"''小心赵家''……王主任是不是知道什么?" 段容时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明天去找他。现在——"他指向剧烈震动的铜镜,"我们得先把这玩意儿封住。” 镜中,周明的脸已经扭曲变形,无数黑色丝线般的物质从镜面渗出,像有生命的触手般向四周蔓延…… 祁阳按照段容时的指示,用朱砂线在铜镜周围摆出八卦图。那些黑色触手碰到朱砂线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缩回镜中,周明的脸也随之消失。 "暂时压住了。"段容时盯着恢复平静的铜镜,"但撑不过明晚。" 祁阳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有点力竭:"所以周明当年发现了铜镜秘密,被赵家……" "灭口,然后魂魄被封进镜中。"段容时冷冷接话,"赵家惯用手段。" 夜风突然吹开窗户,一本放在床头的老相册"哗啦啦"自动翻页,最后停在段容时那张全家福上。照片中的段容时突然转动眼珠,看向现实中的祁阳,嘴角渗出鲜血。 "操!"祁阳一把合上相册,"这又是什么情况?!" 段容时飘到窗前,神色凝重:"我的记忆碎片开始苏醒了。"他指向照片日期,"三月初八……那天发生了什么?" 祁阳突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查询万年历:"民国十六年三月初八……是1927年4月8日。"他倒吸一口冷气,"清明节!" 段容时身形一晃,仿佛被无形力量击中。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西装上浮现出大片暗色污渍——那是干涸的血迹。 "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痛苦,"那天根本不是家宴……是祭祀……" 话音未落,整栋宅子剧烈震动,所有门窗"砰砰"自动关闭。铜镜中传来凄厉的尖叫,周明的脸再次浮现,这次他的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 "段容时!"祁阳惊慌地看向鬼魂,却发现对方的身影正在消散,"你怎么了?" "清明……血祭……"段容时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要用我的魂……镇压……"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与此同时,铜镜"咔嚓"裂开一道缝隙,黑色雾气喷涌而出! 祁阳抓起朱砂线想加固封印,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掀翻在地。黑雾凝聚成一只巨手,狠狠掐住他的喉咙。 窒息的剧痛中,祁阳恍惚看到镜中浮现另一幅画面——年轻的段容时被绑在祠堂柱子上,赵鸿才手持染血匕首,周围站着数十个穿黑袍的人……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胸口突然发烫。林妍给的护身符爆发出刺目金光,黑手发出惨叫,缩回镜中。 祁阳瘫在地上大口喘息,发现护身符已经烧成灰烬,而铜镜的裂痕中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 像刚流出的鲜血。 第5章 第 5 章通灵游戏 铜镜事件后的第三天,段容时仍然没有现身。 祁阳把裂开的铜镜用红布包好,锁进保险箱,又按照林妍在电话里的指示,在卧室四角撒了一圈盐。但宅子里的灵异现象不减反增——半夜自动播放的老唱片、莫名湿透的床单、镜面上反复出现的血字……最恐怖的是,祁阳连续三天梦到同一个场景: 段容时被绑在祠堂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年轻的赵鸿才正用一只铜碗接他的血。 每次惊醒,祁阳都会发现自己的睡衣被冷汗浸透,而枕边多了一样东西——第一天是一枚带血的铜钱,第二天是一缕黑发,今天则是一片干枯的槐树叶。 "这他妈到底什么意思……"祁阳捏着槐树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窗外阳光明媚,但栖园内部却阴冷得像冰窖。祁阳决定出门透口气,顺便找林妍问问护身符的事。他刚背上包,就听见"啪嗒"一声——段容时那枚刻着"S.R"的袖扣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到墙角。 "容时兄,hi,你还在吗?"祁阳蹲下身,小声问道。 没有回应。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捡起袖扣,突然发现地板上多了一行水渍形成的字: “别去找林妍。" 祁阳猛地抬头:"段容时,你在哪?" 房间里静悄悄的,但温度明显降低了。几秒后,又一行字浮现: "赵家派人盯着她。" "容时兄,说清楚点好不好"祁阳微眯眼,看似笑面虎,实则隔壁班嘉豪。 话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自动亮屏,备忘录APP自行打开,光标跳动几下,打出一行字: "能量不够,显形会消耗魂魄。用镜子。" 祁阳一愣,随即冲到卫生间,抓起洗漱台上的小镜子:"这样?" 镜面泛起涟漪,段容时苍白的脸逐渐浮现。他看起来比之前虚弱许多,半透明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时隐时现。 "卧槽!"祁阳手一抖,差点把镜子摔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段容时的嘴在镜中张合,声音却直接从祁阳脑海中响起:"铜镜裂开,我的记忆封印松动,但魂魄也被削弱了。" "那怎么办?" "找齐我的遗物,尤其是怀表。"段容时的影像闪烁了一下,"但赵世凯已经派人监视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人,包括林妍。" 祁阳皱眉:"那我们岂不是寸步难行?" 镜中的段容时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祁阳从未见过的狡黠笑容:“活人会被监视,但鬼不会。” 半小时后,祁阳坐在栖园后院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林妍给的护身符残灰、从古董市场淘来的民国旧物、还有那枚"S.R"袖扣。 "所以……你要''附身''我?"祁阳嘴角抽搐,"像恐怖片里那样?" 小镜子里的段容时翻了个白眼"不是附身,是共感。暂时共享五感,我可以通过你的眼睛观察外界。" "这有什么区别?!" "附身我会控制你的身体,共感不会。"段容时顿了顿,又补充道:"理论上。" "……''理论上''是什么意思?!" 段容时没理他,镜面浮现新的字:"需要媒介。你身上有我的袖扣,我们已经有初步联系。" 祁阳捏起那枚冰凉的铜袖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如果我带着你的遗物出门,你能离开栖园吗?" 镜中的段容时沉默片刻:"可以,但时间有限。铜镜是主封印,其他遗物是次级束缚。每多一件遗物,我的活动范围就大一些。" 祁阳眼睛一亮:"那如果找齐所有遗物呢?" "我就能彻底自由。"段容时的眼神变得深邃,"或者……彻底消散。"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祁阳莫名觉得胸口发闷,赶紧转移话题:"那怎么开始这个''共感''?" "最简单的办法——"镜中的段容时突然向前探身,整张脸几乎贴到镜面上,"你拿着我的遗物,叫我的名字三次。" 祁阳喉结滚动:"这特么不就是招魂吗?!" "本来就是。"段容时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怕了?" "激将法吗?有点意思"祁阳一把抓起袖扣,梗着脖子大喊:"段容时!段容时!段——" 第三声还没喊完,袖扣突然变得滚烫!祁阳惨叫一声,镜子"啪"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一股刺骨寒意从天灵盖直冲脚底,仿佛有人往他脊椎里灌了一桶液氮。 "我靠——"祁阳跪倒在地,眼前发黑。等视野恢复时,他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所有颜色都褪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蓝色,而自己的双手……正在发光!不是比喻,是真的在发出淡淡的银光! "别慌,这是通灵视觉。"段容时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你现在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祁阳转头四顾,差点吓尿——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个半透明的人影,有穿长衫的老头、梳辫子的小女孩、甚至还有个吊在槐树上的女人!他们全都直勾勾地盯着祁阳,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栖园原来的''住客''。"段容时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现在你相信我不是最吓人的那个了吧?" 祁阳想骂人,但下一秒更惊悚的事发生了——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冲那群鬼魂挥了挥! "我靠!你说了不控制我身体的!" "手滑。"段容时毫无诚意地道歉,"快试试能力,看看附近有没有我的遗物。" 祁阳强忍恐惧,集中注意力看向地面。在通灵视觉下,某些地方会出现淡淡的光痕。他顺着后院小径走到一口古井边,发现井沿上闪烁着和袖扣相同的铜绿色光芒。 "这里有东西!" 他扒开井沿的苔藓,找到一块松动的砖石。撬开后,里面藏着一个生锈的小铁盒,盒中是一枚已经氧化变黑的银质领针,上面刻着同样的"S.R"字样。 "第二件遗物!"祁阳刚拿起领针,突然听到前院传来汽车引擎声。 镜中的段容时警醒道:"赵世凯的人来了!快回去!" 祁阳刚冲回主卧锁上门,楼下就传来粗暴的敲门声。 "祁先生!文化局突击检查!请开门!" "操,这么快?"祁阳手忙脚乱地把领针藏进袜子,对着镜子问:"现在怎么办?" 段容时的影像在镜中闪烁:"解除共感。拿着我的遗物,点击退出游戏。" "?" “认真的?你以为玩超级马里奥有退出键啊??” 段容时看着祁阳急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两指冲着镜子,说‘退散’。”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祁阳回过神时,通灵视觉已经消失,但头痛得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他强忍不适下楼开门,外面站着三个穿制服的男人,领头的正是赵世凯的秘书小李。 "祁先生,不好意思。"小李皮笑肉不笑地说,"局里接到举报,说栖园有文物被盗,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祁阳侧身让他们进门,心跳如鼓。这帮人明显是冲着铜镜来的。 果然,小李直奔二楼主卧。祁阳跟在后面,暗自庆幸自己提前藏好了铜镜。但当他看到小李径直走向保险箱时,血液瞬间凝固—— 保险箱的门缝里,渗出一缕黑烟。 "这是什么?"小李也注意到了异常,伸手就要开箱。 千钧一发之际,整栋宅子的灯光突然疯狂闪烁,二楼走廊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巨人在狂奔。小李吓得倒退两步:"什、什么声音?" 祁阳急中生智:"哦,这宅子闹鬼,你们没听说吗?" 配合着他的话,主卧的梳妆镜突然"咔嚓"裂开,鲜血般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三个大男人尖叫着夺门而逃,连滚带爬地冲下楼。 等车声远去,祁阳腿一软坐在地上。梳妆镜前,段容时的身影缓缓浮现,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你干的?"祁阳喘着气问。 段容时点头,指了指祁阳的袜子:"领针增强了我的力量。"他飘到保险箱前,皱眉看着仍在渗出的黑烟,"但铜镜的情况恶化了,周明的魂魄正在暴走。" 祁阳想起梦中的场景:"你之前说''清明血祭'',是不是赵家在用邪术困住你?" 段容时沉默片刻:"不只是我。每年清明节,赵家都会用活人祭祀,把死者魂魄封入法器。周明是二十年前的祭品,而我是第一个。" "所以……铜镜其实是……" "囚笼。"段容时的眼神变得阴郁,"赵家用它关押了无数冤魂,这些怨气反过来又成了困住我的枷锁。" 祁阳突然明白过来:"找齐你的遗物,不仅能让你自由,还能解放其他魂魄?" 段容时点头:"但赵家不会轻易放手。明天就是清明节,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正说着,祁阳的手机响起。是林妍发来的消息: "查到了!周明失踪前给同事寄过一封信,提到段容时的怀表藏在''老地方''。我放在博物馆储物柜A-17,钥匙在你抽屉里。" 段容时看到消息,瞳孔骤缩:"老地方……是段家祠堂!" "祠堂在哪?" "早就拆了。"段容时飘到窗前,指向远处一片工地,"现在那里是赵氏集团的楼盘。" 祁阳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赵世凯对栖园这么执着,段家最重要的秘密可能就埋在自家工地下面! "今晚必须拿到那封信。"段容时转向祁阳,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但博物馆肯定有赵家的人盯着。" 祁阳捏了捏口袋里的领针和袖扣,突然咧嘴一笑:"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活见鬼''。” 午夜十二点,市博物馆后墙。 祁阳穿着黑色连帽衫,蹲在监控死角。他脖子上挂着袖扣和领针,口袋里还装着那面小镜子。 "你确定保安看不见我?"他小声问镜中的段容时。 "通灵状态下,活人会下意识忽略你。"段容时解释,"就像他们平时看不见鬼一样。" 祁阳深吸一口气,再次启动共感。熟悉的寒意席卷全身,但这次适应得快多了。他轻松翻过围墙,避开巡逻的保安,溜进了侧门。 空荡荡的展厅在通灵视觉下变成了另一幅景象——展柜里的文物散发着各色光晕,有些甚至浮现出模糊的人形。一具汉代女尸的玻璃棺旁,坐着个穿曲裾深衣的女子,正幽幽地望着祁阳。 "卧槽……"祁阳贴着墙根挪动,生怕惊动这些"原住民"。 储物区在负一楼。祁阳用钥匙打开A-17柜子,里面果然躺着一个泛黄的信封。他刚伸手去拿,突然听到脚步声! "谁在那儿?"手电光从走廊尽头照来。 祁阳屏住呼吸,紧贴柜子。保安越走越近,就在即将发现他时,段容时突然在镜中低喝:"闭眼!" 祁阳下意识闭眼,耳边传来"哗啦"一声巨响——隔壁展柜的青铜器集体倒地!保安骂骂咧咧地跑去查看,祁阳趁机抓起信封溜出博物馆。 回到栖园,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残缺的纸条,上面写着: "怀表在段氏祠堂地窖,入口在祖先牌位下。但赵家已买下地块,动工前必会转移。 另:段容时非正常死亡,赵家用其血骨施''锁魂术'',每二十年需以通灵者为祭,下次就在——" 后半截被撕掉了,但落款日期是2003年4月4日——正好是二十年前。 "下一个祭品……"祁阳抬头看向段容时,"该不会是我吧?" 段容时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清明节,到了。 第6章 第 6 章清明惊魂 "祁阳,醒醒。" 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祁阳的脸颊。 "别吵"祁阳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再不起来,祭祀就要开始了。" "什么祭祀……"祁阳迷迷糊糊地从嘴巴吐出几个字,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卧槽!清明节!" 他顶着一头乱发,瞪大眼睛看向床边——段容时难得显出了近乎实体的形态,正抱臂飘在那里,一身民国长衫,俊美得不像话。 "你怎么能碰到我了?"祁阳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拍过的脸。 段容时勾唇:"清明时节,阴气最盛。"他故意压低声音,"所以今晚我可以——" “我不卖身”祁阳一把抓起枕头丢过去。 枕头穿过段容时的身体砸在墙上。段容时遗憾地摇头:"可惜,还是不能完全实体化。" 祁阳松了口气,他抓过手机一看,早上六点,窗外晨光熹微。 "这么早?" "午时阳气最重,子时阴气最盛。"段容时飘到窗前,"我们要在正午前找到怀表,否则……" "否则什么?" 段容时转身,阳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否则今晚赵家血祭开始时,按你的话说‘我们就废了’。" 祁阳咽了咽口水:"那还等什么!"他跳下床,结果一脚踩在昨晚乱丢的牛仔裤上,直接扑向段容时。 "啊——" 意料之中的穿身而过没有发生。祁阳结结实实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段容时居然短暂实体化了! "投怀送抱?"段容时低笑,手臂虚虚环住他,"祁阳兄这么主动?" 祁阳一股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耳尖:"哇塞,谢谢容时兄"他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却被段容时故意收紧的手臂困住。 "别动。"段容时突然正经起来,"让我多实体化一会儿。"他凑到祁阳耳边,压低声音,"这样晚上才能保护你。"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祁阳心跳如鼓:"你不是说不能完全实体化吗?" "嗯。"段容时坏笑,"骗你的。" "你有病啊凸(>皿 第7章 鬼友招聘现场 夜幕降临,栖园客厅里,祁阳坐在沙发上,看着段容时对着空气"面试"各路鬼魂,表情逐渐扭曲。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特长?"段容时对着空荡荡的角落点头。 祁阳:"……?" "哦?会跳汉代鼓舞?不错。"段容时摸着下巴,"但我们需要的是战斗型人才。" 祁阳终于忍不住了:"容时兄,你能不能让我看看鬼长什么样。" 段容时回头,脸缓缓靠近祁阳,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你想看见他们?我也是鬼,看我不就好了吗" "那不一样——" 话没说完,段容时突然伸手在他眼皮上一抹。祁阳只觉得双眼一凉,再睁眼时,客厅里已经挤满了"人"——穿曲裾深衣的汉代小姐姐、缺了半边脑袋的民国士兵、甚至还有个拖着肠子的古代书生…… "卧槽!!!"祁阳一个后空翻蹦上沙发,"怎么这么多神奇宝贝?!" 汉代小姐姐掩嘴轻笑:"公子莫怕,妾身只吓坏人不吓好人” 祁阳看了一圈,感觉吓人是够了的,但感觉不太靠谱,撇了两眼段容时。 "清明节,鬼门开。"段容时淡定道,"我在鬼市发了招聘启事。" "……鬼还有市??" "当然。"缺脑袋的士兵插嘴,"就在西郊乱葬岗,每周六晚特价香烛促销。" 祁阳:"……" 段容时拍拍手:"言归正传。今晚我们的目标是破坏赵家血祭,救出被困魂魄。"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作战图,"祁阳负责潜入,我负责牵制,各位负责制造混乱。" "等等!"祁阳瞪大眼睛,"为什么是我潜入?" "因为你最像活人。" "我本来就是活人好吗!" 段容时凑近,在他耳边低语:"放心,我会保护你。" 祁阳耳朵一热,还没反驳,汉代小姐姐突然飘过来:"段公子,这位小郎君是你什么人呀?" "未婚夫。"段容时面不改色。 "别搞老兄”祁阳两手一挡 ,一副苍天辩忠贞的模样。 "都亲过定情信物了。"段容时晃了晃怀表,"在我们那个年代,这就算订婚。" "这特么是封建糟粕!" 缺脑袋的士兵突然举手:"我作证!民国时期也要三媒六聘的!" "你凑啥热闹" 子时将至,祁阳蹲在赵氏祖宅外的灌木丛里,脖子上挂着怀表,腰间别着一把桃木剑。 "记住计划。"段容时的虚影浮现在他身旁,"你从后院翻进去,找到祭坛毁掉引魂香。我带着''朋友们''在前门制造混乱。" 祁阳咽了咽口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段容时突然贴近,手指轻点两下怀表:"那就按怀表上的紧急按钮。" "这玩意儿还有按钮?!"祁阳手忙脚乱地翻开怀表,果然在背面发现一个小凸起。 "按下去,我就会出现”段容时眉眼下压“相当于给你开个bug了” 祁阳眼神清澈明亮“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互联网语言的” 段容时低笑,身影渐渐消散:"玩你手机学的” 祁阳小心地翻进后院,落地时差点踩到一只黑猫。黑猫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突然口吐人言:"祭坛在东厢房。" "……段容时给你多少好处?" "三炷上等檀香。"黑猫舔舔爪子,"快去吧,赵世凯已经开始念咒了。" 祁阳蹑手蹑脚地摸到东厢房窗外,透过缝隙看到骇人一幕—— 赵世凯穿着古怪的道袍,站在一个血色阵法中央。阵法四周摆着七盏油灯,每盏灯旁都放着一件物品:铜镜、断指、头发……全是段容时的遗物! "糟了,他们已经集齐了这么多……"祁阳暗叫不好。 更可怕的是,阵法中央还绑着一个人——林妍! "靠!"祁阳差点喊出声。难怪联系不上她,原来被抓来当祭品了! 赵世凯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以通灵者为引,以段氏血脉为媒,恭请老祖还阳!" 阵法突然亮起血红光芒,林妍痛苦地抽搐起来。祁阳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窗户:"他妈的!" 赵世凯猛地回头,狞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一挥手,几个黑衣人朝祁阳扑来。祁阳一个侧滚翻躲开,掏出桃木剑乱挥:"别过来!我、我这剑开过光的!" 黑衣人不屑地冷笑,却在碰到桃木剑的瞬间惨叫起来——剑身突然迸发金光,把他们弹飞数米! "真开过光?"祁阳惊了。 "祁阳!快跑!"林妍虚弱地喊道,"他们要复活赵鸿才!" "666复活老东西不喊我”祁阳内心的想法就是玩手机玩的,这样的局面,脑子还在想梗。 赵世凯一顿随后又疯狂大笑:"没错!只要用段容时的魂魄做祭品,我祖父就能借尸还魂!"他猛地掀开一旁的棺材盖,里面赫然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年轻的赵鸿才! 祁阳恶心得想吐:"你们赵家真是变态遗传!" 他冲向林妍想救人,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赵世凯得意道:"没用的,阵法已成,只差最后一步——" 他举起匕首刺向林妍! 千钧一发之际,祁阳按下怀表按钮。 整个房间突然温度骤降,所有玻璃制品"砰砰"炸裂!一道白影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赵世凯的匕首——是实体化的段容时! "现在差很多步了哦”段容时语气调侃,长衫无风自动。 赵世凯惊恐后退:"你怎么能实体化?!" 段容时晃了晃手中的怀表,薄唇张了又闭,却没吐出什么。 段容时:“跟你讲你也不懂” 祁阳:"……你是懂得气人的" 门外突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汉代小姐姐带着她的"朋友们"杀到了!缺脑袋的士兵扛着锈迹斑斑的大刀,书生甩着血淋淋的肠子,连那只黑猫都变形成一只黑豹大小,一爪拍飞一个黑衣人。 赵世凯面如土色:"拦住他们!快启动阵法!" 祁阳趁机冲到林妍身边,用桃木剑割断绳子:"怎么样了?" 林妍虚弱地摇头:"小心……他要……" 话未说完,赵世凯突然掏出一把沾血的铜钱撒向阵法:"以血为誓,恭请老祖!" 棺材里的尸体猛地坐了起来! 赵鸿才"缓缓睁开眼,瞳孔泛着诡异的绿光。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段容时:"段……少爷……好久……不见……" 段容时脸色阴沉:"死了还不安分。" 赵世凯跪在地上狂热地喊道:"祖父!快占据段容时的身体!这样您就能真正复活了!" "赵鸿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好……孙儿……" 他猛地扑向段容时! "小心!"祁阳想冲过去,却被林妍拉住:"别过去!那是夺舍术!" 段容时闪身躲开,但"赵鸿才"速度极快,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两个魂魄开始激烈对抗,段容时的身体一会儿变成自己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赵鸿才的脸。 "段容时!"祁阳急得从地下随便捡起攻击物朝“赵鸿才”砸去。 段容时的脸短暂地恢复原状,冲他微微一笑:"放心。” 祁阳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怀表大喊:"段容时!接着!" 他用力把怀表抛过去。段容时接住的瞬间,怀表爆发出刺目金光!赵鸿才的魂魄被强行弹出,发出凄厉的惨叫:"不——!" "现在!"段容时高喊,"毁掉引魂香!" 祁阳抄起桃木剑冲向祭坛,一剑劈向那炷正在燃烧的香。香断的瞬间,整个阵法开始崩塌,赵鸿才的魂魄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尖叫着坠入地下。 "不!祖父!"赵世凯疯狂地扑向阵法,却被反噬的力量击中,瞬间衰老了几十岁,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尘埃落定。祁阳“结束了?” 段容时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嗯,结束了。" 林妍被汉代小姐姐扶着,虚弱地问:"这些是……" "我朋友。"段容时淡定道。 "鬼啊!!!"林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祁阳:"……" 缺脑袋的士兵挠了挠脖子:"现在年轻人心理素质真差。"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栖园。祁阳瘫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里"赵氏集团董事长突发精神疾病"的报道,哼了一声:"活该。" 段容时飘在一旁,身体比之前凝实许多:"多亏你,我的魂魄终于完整了。" "所以……"祁阳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能离开栖园了?" "嗯。" "能完全实体化了?" "嗯。" "能……"祁阳突然卡壳了。 段容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能什么?" 祁阳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那你是不是要走了” 段容时低笑,突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实实在在的、有温度的拥抱。 "不走,我想玩你手机" 祁阳愣住了:"你……有病吧" "魂魄完整后,可以短时间完全实体化。"段容时低头看他。 “那我们打游戏可以开双排了” 段容时大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的影子,证明两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窗外,春风拂过,带来新生。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8章 现代初体验 祁阳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外卖界面,眉头紧锁。 "清汤、微辣、中辣、特辣……"他小声嘀咕着,余光瞥向一旁正研究空调遥控器的段容时,"你能吃辣吗?" 段容时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虚按着遥控器按钮:"民国时期四川菜就很出名。" "那就是能吃?" "应该。" 祁阳咧嘴一笑,果断点了"变态辣"锅底。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祁阳摆好电磁炉,红艳艳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四溢。段容时实体化后坐在对面,难得显出一丝拘谨。 "这……直接吃?"他指了指翻滚的红油。 "不然呢?"祁阳坏笑着夹起一片毛肚,"段少爷该不会没吃过火锅吧?" 段容时眯起眼,优雅地挽起袖子:"激将法对我没用。"——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整片毛肚扔进嘴里。 三秒后。 祁阳诧异地说“你怎么没反应?”拿着筷子也夹了几块,没有任何防备地放入口中。 "水……"祁阳白皙的脸瞬间涨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段容时!” 段容时也没有了矜贵自持的身段,笑得前仰后合,赶紧递过冰镇酸梅汤。 祁阳灌下大半杯饮料,嘴唇被辣得艳红。 冰凉的触感混合着麻辣的刺激,祁阳大脑一片空白。 "我怎么不吃了?"段容时挑眉,又夹起一片牛肉,"继续?" "……滚啊!" 火锅大战以段容时实体化时间耗尽告终。祁阳正收拾残局,手机突然响起——是陌生号码。 "喂?" "祁先生吗?"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我是苏氏古建研究所的周雨晴。我们想邀请您参与修复一座明代古宅,报酬丰厚。" 祁阳皱眉:"明代?具体是哪座?" "青溪镇的''听雨轩'',传说是某位段姓富商的别院。" 筷子"啪"地掉在地上。祁阳猛地抬头,对上段容时骤然阴沉的目光。 "您……什么时候方便详谈?"电话那头继续问道。 "稍等。"祁阳捂住话筒,压低声音,"段容时,你家还有别院?" 段容时眯起眼:"有,但叫''观雪楼'',不叫听雨轩。" 祁阳心头一紧,对着电话说:"周小姐,能发些资料给我吗?" 挂断电话后,段容时飘到窗前:"不对劲。青溪镇确实是段家产业,但从没建过别院。" "会不会是你死后建的?" "不可能。"段容时阐述“赵家吞并段家后,所有产业都改了名。" 手机震动,周雨晴发来几张照片。祁阳点开一看,后背瞬间发凉——照片上的建筑风格与栖园如出一辙,庭院里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段容时"三个字! "这……" 段容时的身影突然变得不稳定,周围的温度骤降:"有人在用我的名字招魂。" 窗外,一只乌鸦"嘎"地落在窗台,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内。 深夜十一点,祁阳把车停在青溪镇外的荒路上。 "真要进去?"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万一是陷阱……" 副驾驶上的段容时已经完全实体化,月光下轮廓分明:"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莫名让祁阳安心了些。他抓起背包,里面装着桃木剑、怀表和一堆林妍给的符咒。 两人沿着小路摸到镇口。奇怪的是,这个号称要修复的古宅居然亮着灯,院内人影绰绰,仿佛正在举办宴会。 "不是说废弃了吗?"祁阳小声嘀咕。 段容时突然拉住他:"别动。" 只见一个穿旗袍的女子从大门走出,手里提着一盏白灯笼。她面容姣好,走路姿势却异常僵硬,每一步都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更诡异的是,当她经过路灯时,祁阳清楚地看到——她没有影子! "是纸人。"段容时冷声道,"湘西赶尸术的变种。" 祁阳咽了咽口水:"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晚了。"段容时指向他们身后的小路,"看。" 原本空荡荡的土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纸人,全都提着白灯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祁阳的冷汗浸透了后背:"这特么比赵家还邪门!" 段容时突然揽住他的腰:"抱紧我。" "啊?" 下一秒,祁阳双脚离地——段容时竟然抱着他直接跳上了三米高的围墙! "卧槽!你还会飞?!" "鬼魂的基本技能。"段容时淡定道,"别出声。" 院内景象让祁阳毛骨悚然:几十个纸人正在"宴饮",主位上坐着一个穿明制汉服的男子,脸上戴着段容时的肖像面具! "恭迎家主归来!"纸人们齐声喊道,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 面具人缓缓起身,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段容时眼神一凛,抱着祁阳轻盈落地。纸人们齐刷刷"看"过来,场面诡异至极。 "冒用我的名号,"段容时冷笑,"好大的胆子。" 面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慢慢摘下面具——露出的竟是一张与段容时七分相似的脸! "表弟,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祁阳瞪大眼睛:"表弟?!" 段容时面色阴沉:"段容谦。我死的时候,你才十岁。" 段容谦——或者说占据段容谦身体的某种存在——咧嘴一笑:"是啊,多亏表哥的魂魄被封印,我才能用''借寿术''活到现在。" 他拍了拍手,两个纸人抬出一口红木棺材。棺盖打开,里面躺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赫然是年轻时的段容谦! "这些年,我不断更换身体,就为了等今天。"段容谦的眼中闪烁着疯狂,"只要用你的魂魄做引,我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真正长生不老!" 祁阳忍不住骂道:"你们段家怎么一个两个都想长生?有病吧!" 段容谦突然盯住他:"这位就是表嫂?正好,用通灵者的血做祭品更——" 话未说完,段容时已经闪身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找死。" 诡异的是,段容谦的脖子像橡皮一样拉长,脑袋诡异地扭转180度:"没用的,段容时。这具身体只是容器。" 院中的纸人突然全部自燃,绿色火焰中飞出无数黑影,尖啸着扑向祁阳! "祁阳!怀表!"段容时大喊。 祁阳手忙脚乱地掏出怀表按下。金光迸发的瞬间,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段家祖训:兄弟阋墙,祸及九泉……" 天旋地转中,祁阳看到一幕陌生画面——年幼的段容谦被按在祭坛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主持仪式的正是赵鸿才! "原来如此……"段容时的声音带着震惊,"你不是容谦,你是赵鸿才用他身体炼制的伥鬼!" ‘段容谦''的表情瞬间扭曲:"闭嘴!我就是段家人!我——"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他天灵盖上。黑影从七窍中窜出,在空中凝聚成赵鸿才的脸! "段容时!你坏我好事!"黑影尖啸着,"但还没结束!只要段家血脉还在,我就能——" 段容时一把夺过祁阳手中的桃木剑,凌空画符:"灭!" 黑影发出凄厉惨叫,瞬间灰飞烟灭。棺材中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转眼化为一具白骨。 寂静。 祁阳一惊:"这特么……又是什么情况?" 段容时扶住他,眼神复杂:"赵鸿才当年不仅杀了我,还把我表弟炼成了傀儡。这些年所谓的''段家别院'',都是他在收集活人精气。" 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村民报了警。段容时抱起祁阳:"该走了。" 回程的车上,祁阳终于缓过神:"所以周雨晴也是假的?" "嗯。"段容时握紧方向盘,"应该是赵家余孽。" 祁阳突然想起那个声音:"对了,我听到什么''兄弟阋墙''的祖训……" 段容时的手突然一紧:"段家祖上出过双胞胎,弟弟为了夺权害死兄长,导致家族衰败。所以后世定下规矩:兄弟必须和睦,否则逐出族谱。"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百年后,我和容谦还是重蹈覆辙。" 祁阳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握住他冰凉的手。 回到栖园已是凌晨。祁阳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突然能开车了?" 段容时坐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实体化后,可以短暂触碰物体。" "那……"祁阳犹豫片刻,"你现在算是彻底自由了?" "嗯。" "哦。"祁阳莫名有些失落,"那你是不是要……" 段容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撑在沙发两侧,将他困在怀中:"要什么?" 祁阳别过脸:"要去投胎什么的……" "不去。" "啊?" 段容时低头,鼻尖轻蹭他的脸颊:"我说,不去。" "为什么?" 段容时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因为还想陪你打打游戏,吃火锅" 祁阳耳朵苏麻:“就这?” 第9章 第 9 章 段容时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后撤,月光穿过他半透明的身形,在地板上投下淡青色的影子。祁阳盯着那道影子,忽然意识到,这鬼魂明明可以完全隐去形迹,却偏要在他面前留下痕迹,像是某种固执的证明——“我在这里” "不止。"段容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旧时代文人特有的咬字习惯,"还想看你修坏古董时抓头发的样子。" 祁阳一愣,随即抓起抱枕砸过去:"谁修坏古董了!" 抱枕穿过段容时的身体,撞在窗棂上。鬼魂轻笑,手指虚点书桌——那里摆着祁阳上周修复失败的民国烟斗,接缝处还残留着明显胶痕。 "这是意外!"祁阳涨红脸,"那胶水过期了” 段容时飘到书桌前,指尖在烟斗上轻轻一拂。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胶痕褪去,裂纹自行弥合,烟斗恢复如初。 "容时兄——”祁阳瞪大眼睛,"还有这本事?" "魂魄完整后,对旧物的感应更强。"段容时垂眸,"活着时收藏的玩意儿,多少沾了点执念。" 祁阳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一枚锈迹斑斑的怀表:"这个能修吗?" 表壳弹开的瞬间,段容时身形微晃。表盘内侧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段容时与父母站在栖园门口,身后花树如雪。 "……哪来的?" "地下室木箱里。"祁阳低头摩挲表链,"本来想修好给你当惊喜。" 月光忽然暗了。祁阳抬头,发现段容时的身影正在消散。 "我去”他慌忙伸手去抓,只触到一缕冰凉的雾气,"你怎么了?" "有人在动我的尸骨。"段容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西郊……松林……" 话音未落,鬼魂彻底消失。窗外狂风骤起,吹得老槐树枯枝狂舞,在窗玻璃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剪影。 祁阳飙车闯了三个红灯。 西郊松林在夜色中黑得密不透风,手电筒的光像被吞噬一般,照不出五米远。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腐殖质,腐叶的气味混着某种腥甜直冲鼻腔。 "段容时!"他压低声音呼唤,回应他的只有猫头鹰的咕鸣。 远处突然亮起一星火光。祁阳屏息靠近,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三个穿黑袍的人围着一具敞开的棺材,正在往白骨上涂抹猩红液体。棺材旁插着七盏油灯,摆成北斗七星状。 "快了……"为首的老者嘶声道,"再取一节指骨,就能钉住他的魂……" 祁阳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段容时的遗骸! 他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全无。正焦急时,后背突然贴上冰凉触感——段容时的虚影附在他耳畔:"东南角灯盏,踢翻它。" 祁阳咬牙,抄起一根枯枝冲出去,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一脚踹翻东南角的油灯。火焰"轰"地窜高,将最近的黑袍人吞没。 "什么人!"老者厉喝,掏出一把沾血的铜钱撒来。 铜钱在空气中燃起绿火,祁阳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击中,怀里的怀表突然发烫。一道白光迸射,将铜钱尽数击落。 "段家的护魂表!"老者面露贪婪,"小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祁阳冷笑:"跟鬼抢东西,您老骨质疏松了吧?" 老者暴怒,正要再施术法,棺材里的白骨突然"咔咔"颤动。七盏油灯齐齐熄灭,松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像是千百个冤魂同时哭泣。 "不好!"老者脸色大变,"他醒了!" 白骨指节突然立起,直指老者心口。一道黑影从地底窜出,瞬间贯穿他的胸膛。剩余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逃入黑暗。 祁阳呆立原地,看着黑影缓缓凝聚成段容时的模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甚至能看清长衫上的云纹暗绣。 "你……"祁阳嗓子发干,"怎么做到的?" 段容时抚过重新闭合的棺材:"尸骨是魂的锚。"他抬眼,瞳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灰色,"现在,我们彻底绑在一起了。" 栖园主卧,祁阳用酒精棉擦拭着手臂上的擦伤。段容时靠在梳妆台边,目光沉沉。 "那些是什么人?" "赵家的''守墓人''。"段容时指尖掠过祁阳的伤口,寒意所过之处,红肿立刻消退,"专防段家后人起尸复仇。" 祁阳嘶了一声:"所以你现在算''起尸''了?" "不。"段容时忽然扣住他的手腕,"是''结契''。" 祁阳这才发现,自己伤口渗出的血珠正悬浮在空中,与段容时指尖引出的银丝交织,渐渐形成一枚复杂的符文。 "喂等等!这是什么邪术——" 符文没入心口的瞬间,祁阳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1927年的雨夜,段容时被灌下毒酒;棺木钉死前,赵鸿才割取他的指骨;魂魄被困镜中,看着家族衰败…… 最痛的记忆却是某个春日——少年段容时独自在书房临帖,窗外同龄人嬉笑跑过,而他只是将宣纸捏出褶皱。 "看见了吗?"段容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一生。" 祁阳喘着气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段容时心口。那里没有心跳,却有种奇异的共鸣震颤。 "为什么让我看这些?" 段容时低头,前额与他相抵:"因为从今往后,我的执念就是你的执念。" 这句话太重,重得祁阳眼眶发烫。他不是喜欢掩饰自己情绪的人,现在却也只回答了一个"行"字。 段容时低笑,忽然将他拉近。这一次,触碰不再是虚影——结契后的魂魄有了近乎实体的质感,冰冷却真实。 "祁阳。"他连名带姓地叫,像在念一句咒,"留下来陪我。"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而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本能。 祁阳闭上眼,任由鬼魂的气息将自己淹没。 翌日清晨,祁阳被阳光晒醒。 身旁的位置空着,却留下明显凹陷。他伸手触碰,床单上残留着淡淡霜痕——那是段容时实体化后的证明。 "段容时?" 没有回应。 祁阳赤脚下楼,发现厨房飘来焦香。段容时正站在灶台前,笨拙地翻着一片煎糊的培根。长衫袖口沾了油渍,与他一贯的优雅形象格格不入。 "……你在干嘛?" "实践《现代生活指南》。"段容时指着摊开的平板电脑,"第三步:爱心早餐。" 祁阳凑近一看,搜索记录赫然是: - 如何让男朋友感动哭 - 煎蛋心形模具购买链接 - 鬼魂能吃人类食物吗 祁阳震惊地看向第一个搜索栏“不是,你搜的什么东西?” 段容时关火转身,阳光穿透他的身体,在身后投下淡金色的光晕:"现在能尝到了。"他指了指心口,"通过你。" 祁阳这才注意到,自己舌尖泛起微妙的焦香——那是结契带来的感官共享。 紧接着段容时回答了祁阳刚刚的问题:“我们现在同居不就是情侣做的事情吗?” “你应该搜一下同居情侣的定义……我们现在是同居舍友” “差不多了,都有同居二字” “……?” 煎糊的培根被端上桌,段容时还郑重其事地摆了朵野花。祁阳憋着笑咬了一口,顿时表情扭曲:"盐放多了!" "不可能。"段容时蹙眉,"我按教程放的5克。" "你用的什么勺?" "茶匙。" "……那是15克!" 争执声惊飞窗外的麻雀。晨光中,一人一鬼都没发现,梳妆台的镜子碎片正悄悄聚拢,映出祁阳背后若隐若现的黑影—— 那影子长着与段容时相同的脸,却露出截然不同的狰狞笑容。 当晚,祁阳做了个怪梦。 梦里他在栖园地下室,面前摆着两面镜子。一面映出穿西装的段容时,正在书房批阅文件;另一面是长衫染血的段容时,疯狂捶打镜面。 "选一个。"身后有人耳语,"活着的少爷,还是死了的鬼?" 祁阳猛然惊醒,发现段容时不在身边。主卧梳妆台传来"咔咔"异响——原本碎裂的镜子竟自行修复如初,镜面泛着血雾。 更可怕的是,镜中映出的不是卧室,而是段家祠堂。段容时背对他跪在蒲团上,脖颈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 "段容时!"祁阳扑向镜子,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镜中的段容时缓缓回头,嘴角渗出黑血:"快走……" 梳妆台突然剧烈震动,镜面伸出无数红线,缠住祁阳的手腕。剧痛中,他看见红线另一端连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浮现出结契时的符文,正被一点点抽离。 "找到你了。"镜中传来沙哑的笑声,"段家的''钥匙''。" 祁阳在意识模糊前,用尽力气按下手机快捷拨号——林妍的号码。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镜中段容时崩溃的表情。 原来鬼魂也会流泪。 第10章 红线 祁阳是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石板上,头顶是暗红色的天空,没有日月,只有一层厚重的、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的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潮湿纸灰的气味,像是烧过冥纸后残留的焦苦。 "醒了?" 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祁阳猛地转头,看到段容时坐在他身边,长衫下摆沾着血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这是哪儿?"祁阳撑起身子,声音嘶哑。 "镜中界。"段容时伸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带起一圈涟漪,"有人用血咒把我们拖进来了。" 祁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缠着一根红线,另一端系在段容时的小指上,像某种诡异的姻缘结。他下意识去扯,却被段容时按住。 "别动。"段容时低声道,"这是''引魂丝'',断了,你就回不去了。" 祁阳皱眉:"谁干的?" 段容时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长衫在无风的空气中纹丝不动,整个人像一幅被钉在画布上的肖像。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纸人在摩挲地面。 "赵鸿才的残魂。"段容时终于开口,"他寄生在镜子里,靠吞噬其他魂魄维持存在。" 祁阳突然想起那个梦——两面镜子,两个段容时。 "所以……祠堂里那个也是你?" 段容时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是我的一部分。"他抬起手,红线在指间绷紧,"百年前,赵鸿才把我的魂魄撕成两半。一半困在栖园,另一半……" "锁在镜子里。"祁阳接上他的话,后背发凉,"那现在外面的''你''是谁?" 段容时沉默片刻:"都是我,只是记忆不同。"他看向祁阳,眼底有某种复杂的情绪,"你遇见的是记得阳光的我,而镜子里这个……只记得死亡。"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像是金属刮擦玻璃。段容时猛地将祁阳拉到身后:"他来了。" 血雾中浮现出一道佝偻的身影。 赵鸿才的残魂比祁阳想象的更可怖——他的身体像是由无数碎镜拼凑而成,每走一步都折射出扭曲的光影。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里面蠕动着细小的铜钱。 "段……少爷……"残魂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老奴……恭候多时……" 段容时挡在祁阳面前,指尖凝出霜刃:"滚。" 残魂咯咯笑起来,碎镜身体里浮现出画面——年轻的段容时被按在祠堂地上,七枚铜钱钉入他的四肢。鲜血渗进青砖,而赵鸿才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面铜镜。 "看见了吗?"残魂嘶声道,"你求饶的样子……真像条狗……" 段容时的身形晃了晃,红线骤然绷紧。祁阳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蔓延至心脏,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贯穿胸腔。他咬牙抓住段容时的手:"别听他的!" 残魂转向祁阳,碎镜里映出他被红线缠绕的画面:"你以为他为什么接近你?"镜面闪烁,浮现出祁阳在栖园工作的场景,"段家祖训……''命定之人''的血……能解开魂魄的束缚……" 祁阳呼吸一滞。 段容时突然暴起,霜刃劈开血雾,将残魂斩成两半。碎镜哗啦落地,又迅速重组。 "跑!"段容时拽起祁阳,"去找镜界的出口!" 两人在扭曲的廊道间狂奔,身后的碎镜声如影随形。祁阳的指尖擦过墙壁,触感像是摸到了潮湿的皮肤。 "出口在哪儿?"他喘着气问。 段容时指向远处一扇雕花门:"祠堂的镜子……打破它!" 残魂的尖啸骤然逼近。祁阳回头,看到无数铜钱从血雾中射出,直取段容时后心! "小心——" 他扑过去推开段容时,一枚铜钱擦过他的脖颈,带出一线血珠。血滴落在红线上,竟燃起幽蓝的火焰。 残魂突然僵住,碎镜中的画面疯狂闪烁——祁阳的血像某种腐蚀剂,所到之处,镜面纷纷龟裂。 "原来如此……"段容时盯着燃烧的红线,声音发紧,"你不是钥匙。" "那是什么?" "是火" 祠堂的门近在咫尺,却被一层血膜封住。 残魂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却仍不依不饶地纠缠:"段少爷……你逃不掉的……"碎镜里不断重放映像——段容时死亡的瞬间,棺木钉死的声音,魂魄在镜中百年的孤寂。 段容时的动作渐渐迟缓,霜刃变得透明。祁阳发现他的身体正在消散,像是被某种力量抽离。 "怎么回事?" "外面的''我''在消失。"段容时苦笑,"一体双魂……一个醒了,另一个就要沉睡。" 祁阳死死抓住他的手:"怎么救你?" 段容时看向燃烧的红线:"焚契。"他轻声道,"烧断引魂丝,你就能回去。" "那你呢?" "我会留在镜中,直到下一个百年。" 祁阳胸口发闷,像是被人塞进一把碎玻璃。他盯着段容时近乎透明的脸,突然扯开衣领,将燃烧的红线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还留着结契的符文。 "你疯了!"段容时厉喝,"这会烧毁你的魂魄!" 祁阳咧嘴一笑,血迹从嘴角渗出,"不必理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坑我了。" 火焰顺着红线蔓延,眨眼间吞没了两人。祁阳在剧痛中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段容时在书房临帖的侧脸,他修复文物时专注的眉眼,火锅热气后面模糊的笑容…… 最后一刻,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像是金属刮擦玻璃。段容时猛地将祁阳拉到身后:"他来了。" "祁阳。"段容时的声音近在咫尺,"看好了。" 火焰骤然炸开,将血膜烧出一个大洞。祁阳被一股大力推出,坠入刺目的白光中。 "呼吸!快呼吸!" 林妍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膜。祁阳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栖园主卧,周围站着林妍和一个苗族打扮的少女。梳妆镜碎了一地,每片碎片里都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段容时呢?"他哑声问。 林妍和少女交换了一个眼神。苗族少女蹲下身,翻开祁阳的衣领——结契的符文已经变成焦黑色,像是被火烧过。 "死婚''解除了。"少女用生硬的汉语说,"他的另一半魂魄……归位了。" 祁阳挣扎着坐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祁阳抬头,看到段容时倚在门框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长衫,但整个人凝实得几乎与活人无异。阳光穿过他的身体,竟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 祁阳眼眶发热,抓起枕头砸过去:"难受香菇" 枕头砸在段容时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祁阳僵住了。 段容时接住枕头,唇角微扬:"实体化的感觉……不错。" 苗族少女突然咳嗽一声:"魂魄刚归位,不宜剧烈运动。"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两人,"尤其是某些……情绪激动的活动。" 林妍憋着笑把少女拖出门,还贴心地带上了门锁。 房间里一时寂静。段容时走到床边,指尖抚过祁阳颈侧的伤口:"疼吗?" 祁阳笑眯眯地:"你说呢" 段容时低笑,祁阳看他那副模样,真的想一拳抡过去,正准备说点什么。 却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段容时神色一凛,看向西边天空——那里聚集着不祥的黑云。 "还没结束。"他轻声道,"赵家的债……该清算了。" 第11章 女巫的警告 苗族少女名叫阿箬,手腕上缠着九根细银链,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她蹲在栖园地下室的青砖地上,指尖蘸着朱砂,画出一幅古怪的图腾。 "这是''锁龙局''。"她的汉语带着浓重口音,指节敲了敲砖面,"下面有东西。" 祁阳看向段容时:"你家地下室还有地窖?" 段容时摇头。他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新归位的魂魄让他看起来几乎与活人无异,只是皮肤仍透着不自然的苍白。 阿箬突然掏出一把骨刀,猛地插进砖缝:"不是地窖。"她抬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段容时,"是窑。" 刀尖撬起的尘土里,混着细碎的白色颗粒。祁阳蹲下身捻了捻,突然毛骨悚然——那是骨灰。 "段家祖上,"阿箬慢慢站起身,"用活人烧瓷。" 阁楼的族谱残卷铺在桌上,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阿箬的银链子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光绪二十三年……"段容时修长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段氏瓷窑产出''雪骨瓷''三十六件,入贡宫廷。" 祁阳凑近看那行褪色的批注:"''以灵养瓷,釉色如玉''——这''灵''该不会是……" "生魂。"阿箬的骨刀钉在桌上,刀柄微微颤动,"把活人封入窑中,骨血融进瓷土,烧出来的器物能镇宅辟邪。" 烛火突然摇曳,段容时的影子在墙上扭曲了一瞬。祁阳注意到他的指节绷得发白。 "我不知道这件事。"段容时的声音很轻,"父亲从未提起。" 阿箬冷笑:"当然不会提。你们汉人最擅长粉饰血腥。" 祁阳打圆场:"那这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赵鸿才不是第一个。"阿箬拔出骨刀,"百年前,有个苗女被塞进段家瓷窑。她死前下了咒——凡段氏血脉,终将自食恶果。" 段容时突然抬头:"所以赵鸿才能轻易得手?" 阿箬的银链子哗啦作响:"诅咒需要媒介。那面铜镜……"她看向祁阳,"是用窑里最后一块''雪骨瓷''熔铸的。" 祁阳猛地想起镜中血海里的另一个段容时——那或许根本不是魂魄,而是百年怨念的化身。 窗外雷声隐隐,雨开始下了。 祁阳在书房找到段容时时,他正对着那盏修复好的煤油灯出神。玻璃罩里的火苗很静,映得他眉眼如画,也照出长衫下若隐若现的血迹——魂魄归位后,死时的伤口偶尔还会渗血。 "疼吗?"祁阳递过一杯热茶。 段容时摇头,接过茶杯的指尖避开他的触碰:"你该离我远点。"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祁阳故意碰翻茶杯,热水泼在段容时手上——没有起泡,但鬼魂明显瑟缩了一下,"看,还是会疼嘛。" 段容时眯起眼:"你在试探什么?" "试探你是不是又要自作主张。"祁阳抽出张旧照片拍在桌上——年轻的段容时站在瓷窑前,身后是堆积如山的青白瓷胚,"解释一下?" 段容时凝视照片:"十八岁生日,父亲带我去看家业。"他轻声道,"那天下着雪,窑工的手上全是冻疮。" 祁阳等他继续。 "我提议改善窑工待遇,父亲同意了。"段容时突然冷笑,"三个月后,他在回家路上遭遇''山匪''。"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叩问。 "你觉得是赵家干的?" "不。"段容时看向雨中模糊的灯火,"是段家长辈。那些瓷器养活了整个家族,他们不会允许有人断掉财路。" 祁阳胸口发闷。他想起修复过的那些古董——精美绝伦的瓷瓶、温润如玉的茶具,底下压着多少冤魂的惨叫? "所以赵鸿才杀你……" "是替天行道?"段容时轻笑,"不,他只是想要配方。"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阴影在墙上张牙舞爪。祁阳的手无意间碰到段容时的袖口,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却莫名让人安心。 "现在怎么办?" 段容时望向雨幕深处:"赵家新楼盘明天动工,就在旧瓷窑遗址。" 赵氏"云山居"工地彩旗招展,七名穿红马甲的工人站在奠基石旁,额头上点着朱砂。祁阳混在围观人群里,望远镜对准主席台——赵世凯坐在轮椅上,面色灰败,脖子上却挂着那串紫檀佛珠。 "看见了吗?"耳机里传来段容时的声音,"奠基石下面。" 祁阳调整焦距,倒吸一口凉气——基石缝隙里塞着一截指骨,正是他们在西郊松林找回的那段! "他要复活赵鸿才?" "不,是转移诅咒。"段容时冷声道,"七名阴年阴月生的工人,加上我的指骨,正好凑成''七星引魂阵''。" 仪式开始前,祁阳假装记者溜进后台。赵世凯的轮椅停在临时帐篷里,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赵世凯打翻茶水,祁阳趁机调换了他放在桌上的佛珠。 真正的佛珠入手冰凉,十八颗珠子每颗都刻着微型符文。祁阳摸到其中一颗有机关,轻轻旋开——里面藏着一小撮青白色瓷土。 "找到了。"他对着耳机说,"雪骨瓷的样本。" 耳机里传来刺耳的杂音,接着是段容时的厉喝:"躲开!" 帐篷突然坍塌,祁阳被人拽着领子拖出去。赵世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眼翻白,嘴角咧到耳根:"把东西……还来……" 那不是赵世凯的声音。 祁阳被一股大力甩到水泥管堆上,后腰剧痛。赵世凯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不协调地扭动着,每走一步都有关节错位的咔响。 "赵鸿才!"祁阳握紧佛珠,"你的破珠子在这儿!" ''赵世凯''喉咙里发出咯咯笑声:"聪明……可惜晚了……" 工地突然地动山摇,奠基石轰然炸裂。七名红马甲工人齐声惨叫,额头朱砂化作血线,与地底涌出的黑气纠缠成网。 祁阳的耳机被震落,里面传来段容时断断续续的声音:"……瓷窑……下面有……" 一只青白的手破土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十具骷髅爬出地基,每具骨架上都粘连着瓷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釉光。 "看见了吗?" ''赵世凯''张开双臂,"段家的杰作!" 祁阳踉跄后退,后背突然撞上一具冰冷的身体。段容时的手覆上他的眼睛:"别直视它们,会摄魂。" "现在怎么办?" 段容时塞给他一枚铜钱:"去东南角,找到刻着''段''字的界碑。" "你呢?" "算账。" 祁阳被推开的瞬间,看见段容时的长衫无风自动,周身泛起霜色光芒。鬼魂第一次在阳光下完全显形,俊美如谪仙,也恐怖如修罗。 东南角堆满建材,祁阳在碎石下翻出半截界碑。碑文已经模糊,但那个"段"字依然清晰,笔画间残留着暗红——是血。 铜钱按上碑文的刹那,整个工地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骷髅们集体僵住,瓷片从骨架上剥落,黑气如潮水般退回地底。 ''赵世凯''发出不甘的嘶吼,身体像漏气的皮球般干瘪下去。最后时刻,他怨毒地瞪着祁阳:"你以为……结束了吗?……瓷咒……永生……" 一只骨手突然穿透他的胸膛,段容时的声音冷得像冰:"滚。" 赵世凯倒下了,紫檀佛珠散落一地。祁阳弯腰去捡,却被段容时一把拽住:"别碰!" 佛珠在阳光下迅速氧化,眨眼间化作灰烬。其中一颗滚到祁阳脚边,裂开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张扭曲的人脸。 阿箬的银链子声由远及近:"结束了?" "不。"段容时看向远处正在疏散的人群,"只是开始。" 风吹起祁阳的衣摆,露出腰间一块青紫——那是被鬼气侵蚀的痕迹,形状恰如半片瓷。 第12章 活瓷 祁阳在凌晨三点被腰间的灼痛惊醒。 掀开睡衣下摆,那块青紫印记正泛着诡异的釉光,像上好的青白瓷在月光下的色泽。他伸手触碰,指尖立刻传来刺痛——不是皮肤的触感,而是某种冷硬的、类似陶瓷的质地。 "别碰。" 段容时的声音从窗边传来。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长衫下摆无风自动。自从魂魄归位后,他越来越像活人,连影子都有了重量。 "这是什么?"祁阳强作镇定,"你的新把戏?" 段容时走近,冰凉的指尖悬在瓷痕上方:"雪骨瓷的反噬。"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赵鸿才临死前,把最后一点瓷咒种在你身上。" 祁阳喉结滚动:"会怎样?" "三天后,"段容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会变成一尊活瓷像。"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 阿箬的师父在次日晌午抵达栖园。 那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银发用蛇骨簪绾起,耳垂挂着两枚青瓷坠子。她绕着祁阳转了三圈,突然用长指甲刮过瓷痕—— "嘶!"祁阳疼得冷汗涔涔。 "有意思。"女人弯腰嗅了嗅伤口,"段家的瓷,苗疆的咒,赵家的怨气……"她瞥向段容时,"你这小情郎,倒是集齐了三重死劫。" 段容时的指节攥得发白:"怎么解?" 女人不答,反而从袖中抖出三枚龟甲,在桌上摆成三角。龟甲内侧刻满符文,遇光则显出血色。 "雪骨瓷的秘方,最初是我们苗疆的''活人祭''。"她指甲敲击龟甲,发出清脆声响,"后来段家先祖改良配方,用骨灰代替活人……" 祁阳皱眉:"那为什么还会有诅咒?" "因为最后一窑,他们用了我的师姐。"女人突然冷笑,"她自愿跳进窑炉,用魂魄下咒——凡段氏血脉触碰过的瓷器,终将吞噬其主。" 段容时猛地抬头:"所以赵鸿才要我的指骨……" "没错。"女人拾起一枚龟甲,"他想把诅咒引到赵家祖坟,却不知这咒只认段氏血脉。" 阿箬突然插话:"师父,那瓷痕……" "解法倒是有。"女人意味深长地看向段容时,"就看你舍不舍得。" 祁阳直觉不妙:"什么办法?" "以魂饲瓷。"女人一字一顿,"用下咒者的骨血,重塑瓷胎。"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段容时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祁阳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行!"他一把扯下衣摆盖住瓷痕,"肯定没什么好事" 段容时终于抬眼,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你是在担心我吗?" 祁阳耳根发热:"对啊" 祁阳直球的表达,段容时感觉心里热热的。 阿箬的师父突然大笑,银簪上的蛇骨簌簌作响:"有意思。那就再给你们一天考虑。"她起身时,瓷坠子碰撞出清越声响,"明日此时,我要答案。" 深夜,祁阳在书房翻找关于雪骨瓷的资料。段容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伸手抽走他面前发霉的账本。 "别费心。"他翻开泛黄的纸页,"真正的配方不会写在纸上。" 祁阳夺回账本:"那也不能用你当祭品!"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交叠。段容时忽然伸手,指尖虚抚过祁阳腰间的瓷痕:"疼吗?" "有点",祁阳别过脸,"跟有人拿烙铁按着似的。" 段容时的眼神暗了暗:"我有办法暂缓侵蚀。" 不等祁阳反应,他忽然解开长衫前襟——苍白的胸膛上,赫然是一道贯穿伤,边缘泛着同样的瓷光。 "你……"祁阳声音发紧。 "魂魄归位后,死时的伤口也会重现。"段容时轻描淡写,"正好利用一下。" 他握住祁阳的手,缓缓按向自己心口的伤。在触碰的瞬间,祁阳腰间的灼痛奇迹般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流动感,像是有人把雪水注入了血管。 "这是……" "魂魄共鸣。"段容时呼吸微乱,"暂时分走你一半的痛。" 祁阳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他几乎半靠在段容时怀里,掌心贴着对方心口,能清晰感受到虚无的心跳。 他仓皇抽手,"没事没事" 段容时突然收紧手指,没让他挣脱:"别动。" 烛火在这一刻爆出灯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像一幅被装裱起来的旧画。祁阳僵着身子,感觉段容时的呼吸拂过耳际,带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段容时低声道,"找到当年那口窑。" 祁阳抬头:"在哪?" "栖园地下" 阿箬用骨刀划开地下室青砖时,祁阳闻到了一股甜腥味,像是陈年的血渗进了石缝。 "退后。"她师父撒下一圈银粉,"下面是积怨百年的东西。" 砖石移开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阶梯延伸进黑暗,壁上嵌着人骨制成的长明灯。段容时走在最前,衣袂翻飞如鹤翼。 窑室比想象中宽敞,中央是座圆拱形窑炉,炉壁上密密麻麻刻着符文。祁阳的瓷痕突然剧烈灼痛,他踉跄扶住墙,发现触手冰凉滑腻——整面墙都是人骨烧制的瓷砖! "师姐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女人抚过窑口,指甲刮下一层青灰,"她用血咒把怨气封在瓷土里,除非……" 段容时接话:"除非段氏血脉自愿跳窑。" 祁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段容时垂眸看他,忽然轻笑:"没这么大胆。" "那就好" 阿箬突然惊呼:"师父!炉里有东西!" 窑炉深处,静静立着一尊未完成的瓷胚,形似人偶,面部空白。女人脸色骤变:"''替身胚''……师姐竟留了一线生机。" 祁阳腰间的瓷痕突然发烫,像是感应到什么。段容时快步上前,伸手抚过瓷胚—— "我明白了。"他转向祁阳,"不需要活祭品,只需要……" 话音未落,整个窑室突然震动!炉壁符文逐一亮起,血光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阿箬的师父厉喝:"赵家的引魂阵启动了!有人在抽这里的怨气!" 祁阳腰间的瓷痕疯狂闪烁,像是要破体而出。段容时一把将他推向阿箬:"带他走!" "那你呢?"祁阳挣扎着抓住他的袖子。 段容时低头,在他掌心塞入某物:"去找林妍,她知道怎么做。" 窑室顶部开始坍塌,祁阳被强行拖出地道。最后一瞥中,他看到段容时站在血光中央,长衫猎猎,如同一柄出鞘的剑。 林妍工作室里,祁阳摊开掌心——那是半片青瓷,边缘锋利如刃。 "''替身胚''的碎片。"林妍推了推眼镜,"古法中有''以瓷代人''的说法,把诅咒转移到瓷偶上……" 祁阳急切:"怎么操作?" "需要原主的血,和……"林妍犹豫了一下,"至亲之人的一缕魂。" 祁阳盯着瓷片,突然笑了:"难怪那老狐狸塞给我。" 他掏出瑞士军刀,毫不犹豫划破手掌。鲜血滴在瓷片上,竟被迅速吸收,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血丝。 "祁阳!"林妍慌忙拿来纱布,"你疯了?" "疯的是赵家。"祁阳握紧瓷片,任鲜血顺着手腕滴落,"阿箬说他们在老宅布阵,今晚子时就要——" 瓷片突然发烫,血丝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段"字。工作室的灯光开始闪烁,温度骤降。 林妍倒吸一口凉气:"他来了。" 段容时的虚影在墙角浮现,比往常透明许多,胸口瓷光忽明忽暗:"祁阳……" 祁阳举起血淋淋的手:"好兄弟在心中!" 段容时正愣片刻"你都叫兄弟了,我干就完事了呗" 祁阳总觉得他总像一本合起的法典,如今听到段容时说着热梗,总有种秦始皇骑北极熊的怪诞感和喜感。 祁阳回"你说这扯不扯,bro懂我的幽默" 段容时也有意用热梗缓解祁阳内心的压抑紧张,话毕,他伸手虚按在瓷片上,一缕银光从指尖流出,与鲜血交融。瓷片剧烈震颤,渐渐拉长变形,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瓷偶,面目模糊,却透着诡异的生机。 林妍突然指着祁阳的腰:"瓷痕在消退!" 确实,那片青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疼痛也随之减轻。但祁阳顾不上高兴——段容时的身影更透明了,仿佛随时会消散。 "你分了多少魂?"他厉声问。 段容时微笑:"足够保你平安的份。"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鬼魂在阳光下渐渐淡去,最后时刻,他的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祁阳没听清,但掌心瓷偶突然变得滚烫。他低头看去,发现瓷偶空白的面部,渐渐浮现出五分像段容时、五分像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