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香漫过茉莉梢》 第1章 九年后的航班信息 谢骁然靠在航班座椅上,遮光板没拉严,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手机屏幕上投下道亮斑。他的指尖在屏幕边缘反复摩挲,停留在陆时宁三天前更新的那条动态上——照片里是市一中那条著名的樱花大道,粉白花瓣正簌簌往下落,像场温柔的雪。陆时宁站在最粗的那棵樱花树下,蓝白校服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侧脸线条被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连耳尖那点淡淡的红都看得分明。他微微扬着下巴,像是在看头顶的花枝,又像在看更远的地方,配文只有简单五个字:“春天适合重逢”。 这条动态下有不少评论,大多是同学打趣的“宁哥又在凹造型”“今天的风会吹走桃花运哦”,陆时宁没回复,只给几条点赞。谢骁然把照片放大,目光一寸寸扫过少年的发梢、肩膀、握着书包带的手指,最后落在他微抿的唇上——和记忆里那个总爱噘着嘴撒娇的小家伙,重合又分离。他记得陆时宁小时候换牙,门牙缺了个小豁口,笑起来漏风,却偏要抢谢骁然的苹果啃,结果苹果没啃动,牙龈倒是硌出了血,咧着嘴哭的模样,比院子里被雨淋湿的小猫还要可怜。 “先生,不好意思……”邻座的omega孕妇忽然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护着隆起的小腹,“您的信息素……有点浓了。” 谢骁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信息素控制阀松了半圈,清冽的茉莉香正顺着缝隙往外漫,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井水,混着点草木的微苦,在密闭的机舱里悄悄漾开。他赶紧抬手旋紧阀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才觉出掌心竟有些发烫。“抱歉,没注意。”他低声道,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恍惚。 孕妇笑着摇摇头:“没事,挺好闻的,像我老家院子里的茉莉,就是……alpha的信息素太浓,我有点受不住。” 谢骁然“嗯”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茉莉香……他想起小时候自家院子里那棵老茉莉,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每年夏天开花时,雪白的花瓣能把半个院子铺成香雪海。陆时宁总爱搬个小板凳蹲在花下,仰着小脸问他:“哥哥,你的信息素会不会也这么香?”那时候谢骁然还没分化,只揉着他的头发说:“等我分化了,让你先闻。” 后来他真的分化成了alpha,信息素带着淡淡的茉莉香,陆时宁却在那年体检测出是omega。小家伙抱着他的胳膊哭了半宿,抽噎着说:“我不能像哥哥一样保护人了。”他当时把人搂进怀里,拍着背哄:“你不用保护谁,我保护你就够了。你的味道……我替你记着,是葡萄柚味的,甜甜的。” 五年前机场分别那天,陆时宁攥着他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烫得像团火。“你会不会忘了我?”那声音软得发颤,像颗被捏扁的奶糖,“忘了我的葡萄柚味?”他蹲下来,替他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捋好,从口袋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他手心:“不会忘。想我了就吃糖,糖是甜的,就像你的味道。” 飞机开始下降,机身轻微颠簸起来。谢骁然收起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温度。五年了,他换过三个城市,搬过四次家,行李箱里永远带着那罐陆时宁折的星星纸——三百六十五颗,是小家伙攒了一整年的,说“一颗星星代表一天的想念”,还有一瓶从老宅剪下的茉莉花枝泡的水,哪怕知道花枝活不成,也总想着带点熟悉的味道在身边。每年陆时宁生日,他都会往那个早已打不通的号码发句“生日快乐”,像在跟空气履行一个无人知晓的约定。 直到三个月前,他在推荐页刷到陆时宁弹吉他的视频。少年坐在舞台中央,白衬衫被灯光照得透亮,指尖拨动琴弦时,侧脸的线条干净又利落。唱到副歌时,他忽然抬眼望向台下,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阳光落在他眼尾,碎成一片金。谢骁然把那段视频反复看了三十遍,直到手机发烫,连少年扫弦时无名指微微翘起的小动作都记在了心里。评论区有人说“时宁二次分化成alpha啦,以后也是能罩着兄弟的人”,他看着那句评论,手指悬在屏幕上,忽然想起陆时宁小时候总举着玩具枪喊“我要当大英雄保护哥哥”,那时觉得可爱,此刻却莫名心头发紧。 舱门打开的瞬间,S城的风先一步涌了进来。不是北方那种干燥的风,带着点潮湿的暖意,混着远处不知哪里飘来的花香,一下子撞进鼻腔。谢骁然拖着行李箱走在廊桥上,这股气息突然像把钥匙,撬开了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像极了十二岁那个暑假,陆时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黄色小背心,举着根快融化的冰棍,追在他身后跑过三条街,奶声奶气喊“骁然哥哥等等我”时,空气里浮动的那股味道。 他走出航站楼,阳光落在行李拉杆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远处的出租车排着长队,司机们举着牌子招揽客人,吵吵嚷嚷的,却让他觉得莫名踏实。这是陆时宁生活了九年的城市,空气里都藏着他的痕迹,连风的味道都带着熟悉的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刚跟时宁妈妈通了电话,他现在在高二(3)班,你直接去教务处报道就行,我已经跟老师打好招呼了。”后面还附了张市一中的平面图,用红笔圈出了教学楼和教务处的位置,旁边写着“时宁妈妈说他这会儿应该在教室上自习”。 谢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线,云层软得像棉花糖。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知道了”,发送的瞬间,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他想起刚才在飞机上,孕妇说他的茉莉香像老家的院子,那陆时宁呢?五年过去,他身上的葡萄柚味,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甜得让人想咬一口?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市一中的名字。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alpha,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两眼:“转学来的?市一中好啊,今年出了好几个状元。”谢骁然“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路边的梧桐树抽出了新叶,嫩绿的颜色晃得人眼睛发酸,像极了当年他和陆时宁在院子里种的那棵葡萄柚树,春天发新芽时,两人总比着谁数的新叶多。 “师傅,麻烦快点。”谢骁然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司机笑了:“着急见同学啊?” 谢骁然没说话,只是指尖又开始摩挲手机壳。壳子是黑色的,边角磨得有些发白,里面夹着张小小的照片——是九岁的陆时宁,举着颗刚摘的葡萄柚,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是他家院子里那棵开得正盛的茉莉。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的河水泛着粼粼的光。谢骁然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忽然想起刚才在飞机上没旋紧的信息素阀门。他抬手摸了摸手腕,那里的金属还带着凉意,却像有团温热的气息正顺着血管往上涌——是期待,是紧张,是五年光阴里从未熄灭的想念。 快到学校时,远远能看见市一中的校门,门口的石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新叶在阳光下闪着光。谢骁然付了钱,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看着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进校门,忽然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深吸了口气,S城的风再次吹过来,带着樱花的甜香。他想起陆时宁朋友圈里的那句话,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校门走去。 春天适合重逢。 他想,确实是。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为这场跨越山海的奔赴,数着倒计时的节拍。不远处的教学楼里,大概正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而那个他惦记了五年的少年,此刻或许正坐在某个靠窗的位置,笔尖划过纸张,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照片里那样,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骁然攥了攥手心,加快了脚步。他手腕上的信息素阀门,似乎又悄悄松开了一丝,清冽的茉莉香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漫向那座藏着葡萄柚味的校园,像在说:我来了,陆时宁。 第2章 樱花道上的对视 谢骁然拖着行李箱站在市一中校门口时,樱花正落得热闹。粉白花瓣乘着风卷过石板路,粘在他的黑色卫衣上,像不小心蹭到的雪。教务处老师刚把转学手续交到他手里,指尖还残留着油墨的温度:“高二(3)班在三楼最东边,陆时宁同学……你认识吧?他妈妈特意叮嘱让你跟他多亲近。” 谢骁然“嗯”了一声,目光越过教学楼的玻璃幕墙,落在不远处那条被樱花簇拥的小径上。三天前陆时宁朋友圈里的场景就在眼前——最粗的那棵樱花树下,此刻围着几个穿蓝白校服的学生,其中那个背对着他的少年,身形挺拔,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白色T恤的领口,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他攥了攥手心,拖着行李箱往樱花大道走。轮子碾过花瓣的声音很轻,混在学生们的笑闹声里几乎听不见。离得越近,那股熟悉的气息就越清晰——不是记忆里饱满的葡萄柚甜,而是被刻意收束过的淡香,像被装在玻璃罐里的果子,甜意隔着层磨砂玻璃,隐约能闻见,却摸不到真实的温度。 “……上次篮球赛最后那个三分球,你是怎么投进去的?快教教我!”穿运动服的男生用胳膊肘撞了撞陆时宁的肩膀,引来周围一阵起哄。 陆时宁侧过身笑,阳光斜斜切进他敞开的领口,在锁骨处投下片浅淡的阴影。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动作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随意:“运气好而已。”话音刚落,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忽然转了身。 谢骁然没来得及收住脚步。 “砰”的一声闷响,陆时宁整个人撞进他怀里。怀里的练习册失去支撑,哗啦啦散了一地,白色的纸页在落樱中翻飞,像一群受惊的鸟。 “抱歉……”陆时宁的道歉卡在喉咙里,抬起的眼睫猛地顿住。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樱花瓣,在他瞳孔里碎成星星点点的光,那份突如其来的惊惶,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投了颗石子,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谢骁然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比刚才远闻时更浓些,葡萄柚的甜里掺着点信息素抑制剂的微苦,像没熟透的果子被裹了层薄霜。这不是alpha该有的气息——真正的alpha信息素该是带着侵略性的,像出鞘的刀,像盛夏的雷,而不是这样小心翼翼收敛着,连颤抖都怕惊扰了谁。 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住陆时宁的胳膊。指尖触到校服布料下温热的皮肤,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颤,那股葡萄柚香也跟着抖了抖,甜得发怯。 “没事吧?”谢骁然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要低些,带着点连他都没察觉的沙哑。 陆时宁这才回过神,慌忙后退半步,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不敢确认。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从耳根蔓延到耳廓,像被樱花染了色。“我、我没事……”他弯腰去捡散落的练习册,手指慌乱地划过地面,好几次都抓空了纸页。 谢骁然也蹲下身,指尖在触到一本《物理必修二》时,故意擦过陆时宁的手背。少年的皮肤很烫,带着点信息素紊乱的燥热。 “陆时宁?”他捡起那本练习册,抬眼看向对方,视线稳稳地锁住他的眼睛。 陆时宁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抬起头,眼里的惊惶还没散去,又蒙上了一层新的错愕,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认识我?” 周围的同学也察觉到不对劲,刚才还喧闹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几双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穿运动服的男生捅了捅身边的人,压低声音:“这谁啊?跟宁哥认识?” 谢骁然没理会周围的目光,慢慢站起身,手里捏着几本捡好的练习册,递过去。阳光恰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是谢骁然。” 陆时宁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到似的眨了眨眼。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地上的练习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谢骁然看着他瞬间褪去血色的脸,看着他抿紧的嘴唇和微微发颤的睫毛,忽然想起五年前机场那个哭鼻子的小家伙——也是这样,一紧张就攥紧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 “五年前,在机场跟你拉钩的人。” 这句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搅乱了周围的空气。穿运动服的男生“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谢骁然?是不是那个……宁哥小时候总挂在嘴边的……” 话没说完就被陆时宁打断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起一阵风,吹得地上的练习册又翻了几页。“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葡萄柚香突然变得浓郁起来,甜里带着点尖锐的涩,像被指甲掐过的果子。 谢骁然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发紧。他想起五年前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春天,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陆时宁攥着他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团火。“你会不会忘了我?”小家伙抽噎着问,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拉钩,拉钩了就不能忘。” 当时他蹲下来,跟那个小小的、哭鼻子的少年钩了钩手指,说:“不会忘。等你上高中,我就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站在开满樱花的路上,看着眼前这个长到他肩膀高的少年,看着他眼里的惊惶、错愕,和那点藏不住的、像葡萄柚一样酸甜的期待。 “转学。”谢骁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高二(3)班。” 陆时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弯腰去捡剩下的练习册。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偶尔会碰到散落的樱花花瓣,然后迅速缩回来,像怕被扎到似的。 谢骁然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看着他校服后颈处那片被头发遮住的、隐约可见的淡红色印记——那是长期使用信息素屏蔽贴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母亲说的“时宁二次分化成alpha”,想起评论区里“能罩着兄弟”的玩笑,再看看眼前这个连信息素都控制不稳的少年,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周围的同学识趣地没再说话,只是眼神里的好奇更浓了。穿运动服的男生干咳了两声,拉着其他人往后退了退,给两人留出了点空隙。 樱花还在簌簌地落,粘在谢骁然的行李箱上,粘在陆时宁散落的练习册上,粘在两人之间那片沉默的空气里。 谢骁然弯腰,捡起最后一本掉在陆时宁脚边的练习册。封面上用黑色水笔写着“陆时宁”三个字,字迹比五年前工整了许多,却依旧带着点张扬的弧度,像他这个人一样,看着倔强,实则藏着不为人知的软。 他把练习册递过去,指尖再次擦过陆时宁的手背。这一次,对方没有躲开,只是指尖抖得更厉害了。 “走吧,”谢骁然的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不是要去高二(3)班吗?带路。” 陆时宁低着头,接过练习册抱在怀里,下巴抵着纸页,看不清表情。过了几秒,他才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往教学楼走。步伐有些快,像是在逃,又像是在等。 谢骁然拖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樱花落在发梢的背影,看着他校服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忽然觉得五年前那个漫长的约定,终于在这个落樱纷飞的春天,走到了该兑现的时刻。 他手腕上的信息素阀门,不知何时又悄悄松开了一丝。清冽的茉莉香随着脚步漫出来,轻轻缠上前面那缕带着点慌张的葡萄柚香,像五年前那个下午,他把哭鼻子的小家伙搂进怀里时,两人身上的味道第一次交融那样—— 温柔,且笃定。 第3章 课桌后的信息素试探 上课铃的尾音还在走廊里荡,谢骁然跟着班主任走进高二(3)班时,教室里的喧闹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带着好奇、探究,还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直白打量。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色直筒裤,肩上挎着黑色双肩包,步子迈得稳,目光淡淡扫过课桌间的缝隙,最终落在靠窗第三排的位置——陆时宁就坐在那里。 “谢骁然,你暂时先坐这儿。”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胳膊,指了指陆时宁正后方的空位,“跟陆时宁同学做个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正好互相照应。” 陆时宁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练习册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像颗没干透的泪痕。他的脊背肉眼可见地绷紧了,后颈的发梢微微颤动,连带着椅腿都在瓷砖地上磨出了细不可闻的轻响。 谢骁然拖着椅子坐下,金属腿蹭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刻意往前挪了挪凳子,膝盖几乎要贴上陆时宁的椅背,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葡萄柚香顺着布料缝隙飘过来——比在樱花道上更淡了,像被水洗过的糖,甜意里浮着层薄薄的涩,是信息素抑制剂的味道。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推导三角函数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樱花香气,在空气里酿出种昏昏欲睡的暖。谢骁然摊开课本,视线却越过书页边缘,落在前排的背影上:陆时宁的头发比照片里软,发尾微微卷着,随着低头的动作蹭过校服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切下来,在那片皮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他悄悄旋松了手腕上的信息素控制阀。 清冽的茉莉香像被揉碎的月光,顺着两人之间的空隙漫过去。很淡,是刻意收束过的浓度,像初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枝,带着点草木的微苦,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甜。这缕香气没什么攻击性,却精准地落在陆时宁的后颈上,像羽毛似的,轻轻扫过那块最敏感的皮肤。 前排的人瞬间僵住了。 陆时宁握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带着肩膀都绷成了拉满的弓弦。他的脊背在晨光里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得摇晃的葡萄柚枝,连呼吸都乱了半拍——谢骁然能看到他校服后领随着吸气轻轻起伏,比平时急促了不少。 有意思。谢骁然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五年前在老宅院子里,他刚分化那会儿,信息素还不稳,总爱偷偷往陆时宁身上蹭。小家伙每次都被那股茉莉香裹得发红,却偏要梗着脖子说“才不怕你的味道”,转身却偷偷把他的枕套换去当自己的坐垫。那时候的葡萄柚味多鲜活啊,像刚剥开的果子,甜得能掐出汁来。 过了大约十几秒,才有一缕极淡的香气从前面飘过来。 是葡萄柚的甜,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像被裹在玻璃罐里,甜意透出来时,已经混了层信息素抑制剂特有的苦涩,像撒了药粉的糖。这味道太微弱了,断断续续的,像是从校服口袋里漏出来的,带着点慌乱的仓促感,连颤抖都藏不住。 谢骁然挑了挑眉,指尖在课本边缘轻轻敲了敲。 真正的alpha遇到同类释放信息素,要么会立刻释放更强的气息反击,像狮子亮出爪子宣示领地;要么就彻底无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摆出“你不配让我动气”的傲慢。可陆时宁呢?紧张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连信息素都控制不住地发抖,还要拼命往回缩,生怕被人闻出破绽。 他想起三个月前刷到的那条评论——“恭喜时宁二次分化成alpha啊”,又看了看前排那道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alpha”,当得可真够心虚的。 整节课,陆时宁都没敢回头。他的背始终挺得笔直,却能看出那是强撑的镇定:握笔的手换了三次姿势,脚在桌下碾着地面,连课本翻过的页数都比平时慢了半拍。谢骁然则乐得清闲,一边听老师讲着柯西不等式,一边不动声色地调控着信息素的浓度,像逗弄一只胆小的宠物,看他在前面悄悄绷紧又放松,乐此不疲。 下课铃刚响,陆时宁几乎是弹着站起来的。他转身的动作太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新、新同学,欢迎你。”他把一瓶绿色包装的薄荷糖往谢骁然桌上一放,声音有点发紧,像是提前对着镜子练过好几遍,尾音还带着点没稳住的颤。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耳尖还没褪尽的红,像被樱花染过似的,睫毛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谢骁然的眼睛。 谢骁然看着那瓶薄荷糖。包装纸上印着“强劲清凉”四个白字,和他小时候总偷偷塞给陆时宁的那种一模一样。那时候陆时宁怕黑,每次两人在老宅院子里捉完迷藏,天擦黑了,小家伙就会攥着他的衣角不敢动,他就往对方口袋里塞几颗,说“含着糖就不怕鬼了,甜的”。 他的目光落在糖纸的褶皱里——那里沾着点淡黄色的碎屑,星星点点的,像没擦干净的果肉。是葡萄柚的。 谢骁然拿起糖瓶晃了晃,薄荷的清凉气息混着那点若有似无的果香漫出来,在鼻尖萦绕。“谢了。”他抬眼看向陆时宁,故意让声音里带上点笑意,尾音拖得轻轻的,“不过我更爱吃甜的,比如……葡萄柚味的。” 陆时宁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下颌,像被泼了半杯葡萄柚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喉结滚了滚,最终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往教室外走。步伐快得像在逃,连掉在地上的蓝色橡皮都忘了捡,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扫过课桌边缘,带起一阵极淡的、发慌的葡萄柚香。 谢骁然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弯腰捡起那块橡皮。橡皮上印着只卡通兔子,长耳朵缺了个角——和九年前陆时宁弄丢的那块,一模一样。那时候小家伙哭了半宿,说那是“跟哥哥的定情信物”,最后还是他用零花钱重新买了块,才哄好。 他把橡皮塞进笔袋,指尖碰到那瓶薄荷糖,冰凉的塑料触感透过皮肤传过来,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陆时宁总爱偷拿他的茉莉花香皂,洗澡时往身上搓得泡泡满天飞,说要让自己也染上“哥哥的味道”;而他则喜欢抢陆时宁的汽水,看小家伙气鼓鼓地叉着腰骂他“强盗”,却在他递过瓶盖时,乖乖地张开嘴等着被喂。 窗外的樱花还在落,风卷着花瓣扑在玻璃上,像无数双眼睛在悄悄窥视。谢骁然旋紧信息素阀门,将那缕清冽的茉莉香收回来,唇角的笑意却没散。 他拧开薄荷糖的盖子,倒出一颗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像吞了口碎冰,却盖不住那点藏在糖纸褶皱里的、属于陆时宁的甜。 看来这场迟到了五年的重逢,会比他想象中更有趣。谢骁然嚼着糖,目光再次投向教室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樱花,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谁撒下的、等待被拾起的糖霜。 第4章 回忆里的信息素印记 老宅阁楼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带着陈年木料特有的潮湿气息。谢骁然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堆到天花板的旧物箱,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被惊动的星子。他是来翻找高中课本的——母亲说当年的笔记或许能帮他跟上进度,可指尖拨开积灰的蓝布时,却先触到了个冰凉的铁盒。 盒子是“小熊饼干”的包装罐改的,马口铁表面的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银白的底色,唯独角落贴着的贴纸还鲜亮——是只歪头笑的兔子,怀里抱着颗红苹果,耳朵上歪歪扭扭写着个“宁”字。谢骁然的指尖顿了顿,忽然想起这是陆时宁十岁生日那天,攥着饼干罐冲进他家时的模样:“骁然哥哥,我把最喜欢的饼干分给你,你把这个盒子送给我好不好?” 他掀开盒盖,铁锈摩擦的“咔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玻璃珠或弹弓,只有个矮胖的玻璃罐头,瓶身蒙着层薄灰,却挡不住标签上张扬的色彩。左边用红水彩笔写着“这是时宁的味道(妈妈说像葡萄柚)”,字迹圆滚滚的,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太阳;右边用蓝笔写着“这是骁然哥哥的味道(像院子里的茉莉花)”,笔画比红笔工整些,却在“哥哥”两个字上反复描过,墨色深得发暗。 谢骁然的指腹抚过标签边缘,那里留着浅褐色的褶皱——是十二岁那个梅雨季,陆时宁抱着罐头在雨里追他,被淋透后留下的痕迹。当时小家伙举着罐头冲进他怀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标签上,却笑得一脸得意:“你看,我把我们的味道都锁进去了!以后就算你去了国外,打开罐头就能闻到我!” 他捏着罐头对着天窗透进来的光晃了晃,玻璃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粒灰尘在光柱里浮沉。记忆却突然被拽回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空气里飘着刚割过的青草味,陆时宁攥着张体检报告从医院跑回来,白色的纸张被捏得发皱,书包带子歪在肩上,见到他的瞬间就扑了过来。 “我是omega……”小家伙的脸埋在他校服第三颗纽扣的位置,声音闷得像被捂住的铃铛,带着浓浓的鼻音,“医生说omega很弱小,不能像哥哥一样当alpha,不能保护别人了……” 那天陆时宁哭了很久,眼泪把他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像块吸满水的海绵。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肩膀在怀里剧烈地抖,像片被狂风卷住的叶子。蝉在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烫得人发慌。 “谁说omega不好?”谢骁然拍着他的背,把这个罐头塞进他汗湿的掌心,“你的味道我替你记着,是葡萄柚味的,甜甜的,比院里的茉莉好闻多了。”他故意低下头,鼻尖蹭过陆时宁的颈窝,像只认真嗅闻的小狗,然后一本正经地宣布,“你看,我闻到了,很浓的葡萄柚香!以后我当你的‘信息素探测器’,好不好?” 陆时宁当时抽噎着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用力点了点头,攥着罐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抵着他的掌心,像握住了什么救命的信物。后来那个夏天,他们总把罐头揣在兜里,跑过三条街去买葡萄柚汽水,陆时宁喝一口,就往罐头里倒一点,说要“存满我的味道给哥哥”。 阁楼的木板在脚下轻轻震颤,谢骁然把罐头放回铁盒,指尖划过标签上被反复描摹的“骁然哥哥”四个字,忽然觉得喉间有点发紧。五年前机场分别时,陆时宁攥着他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问“会不会忘了我的味道”,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在害怕了。害怕被忘记,害怕那个说要当他“探测器”的人,转头就闻不到他的存在了。 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震动起来,闷闷的“嗡”声惊飞了檐角的鸽子。谢骁然直起身,膝盖撞到身后的木箱,发出“咚”的闷响。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陆时宁的名字,背景是片模糊的樱花海——是他从朋友圈偷存的图。 消息很短:“晚上有篮球赛,一起?”后面跟着个不太熟练的笑脸表情,嘴角歪向一边,像被人狠狠拽了一下,透着股明显的犹豫。 谢骁然盯着那个笑脸看了三秒,忽然想起下午在教室的场景。陆时宁把薄荷糖放在他桌上时,耳尖红得像颗被晒透的樱桃,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转身离开时,校服左侧口袋里露出半截淡蓝色的管子——他认得那个包装,是便利店货架最底层的omega专用抑制剂,瓶身印着“温和抑制信息素波动”的字样。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个“好”,发送的瞬间,听见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骁然?找到课本了吗?” “就来!”谢骁然扬声应着,把手机塞回口袋,视线却又落回铁盒里。罐头旁边还压着张照片,是十二岁那年拍的。他和陆时宁蹲在葡萄柚树下,手里举着这个罐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里的葡萄柚树刚挂果,青绿色的果子藏在叶间,像颗颗没成熟的星星,而陆时宁的另一只手,正偷偷拽着他的衣角。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风穿过阁楼的窗棂,带来院子里茉莉的清香,混着远处人家做饭的烟火气,在空气里酿出种温柔的暖。谢骁然把铁盒盖好,塞进旧物箱最深处,上面压了本厚厚的《辞海》——像藏起个不能说的秘密,又像在守护件易碎的珍宝。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大概是陆时宁发来的篮球场地址。走下阁楼时,夕阳正把院子里的茉莉染成金红色,花瓣边缘泛着透明的光,像被镀了层蜜。谢骁然回头看了眼院角的葡萄柚树,枝桠比九年前粗壮了许多,今年的新果已经挂在枝头,青绿色的,圆滚滚的,像极了陆时宁此刻藏着心事的模样。 篮球赛吗?谢骁然勾了勾唇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也好,正好看看这位被传“二次分化成alpha”的少年,在球场上会不会像只炸毛的猫,连信息素都藏不住。会不会跑着跑着,就露出点葡萄柚的甜,像小时候那样,连藏都藏不好。 他走出老宅大门时,晚风卷着茉莉香缠上他的衣角。谢骁然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传来屏幕的温度,像握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葡萄柚,青绿色的皮底下,藏着慢慢发酵的甜,顺着血管,悄悄漫到了心里。 第5章 篮球场的反常 篮球场的汞灯亮得晃眼,把地面照得像块反光的玻璃。谢骁然坐在观众席后排,指尖转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目光却没离开场中央那个穿红色7号球衣的身影。 陆时宁打后卫,这个位置本该像条滑溜的鱼,在对手缝隙里钻来钻去。可他跑起来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转身时膝盖弯得太急,差点踉跄;传球时手臂发力明显偏了寸许,篮球“咚”地砸在队友膝盖上;连最基础的交叉步变向,都看得人心里发紧,像怕他下一秒就会崴到脚。 “7号今天状态不对啊。”前排两个女生咬着吸管小声议论,“上次看他打球超帅的,今天怎么跟没睡醒似的?” 谢骁然的视线落在陆时宁紧绷的肩背。红色球衣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出单薄的轮廓,跑动时能看到肩胛骨在皮肤下轻轻滑动,像只收拢翅膀的鸟。这根本不是alpha该有的样子——真正的alpha在球场上是带着侵略性的,肌肉贲张,动作迅猛,像头蓄势待发的豹,而不是这样处处透着滞涩,连呼吸都比别人急促半拍。 对方球队的中锋突然像辆失控的卡车冲过来,胳膊肘带着劲风,结结实实地撞在陆时宁胸口。少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膝盖一软,重重摔在地上。篮球从他手里飞出去,在光滑的地面上滚出老远,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敲打着谁的神经。 陆时宁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几秒钟过去了,他还是没动,连挣扎着撑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只有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颈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谢骁然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矿泉水瓶,塑料瓶身被捏出几道白痕。 他想起初中时的夏天,陆时宁抱着个磨掉皮的篮球,能追着他跑过三条街。那时候小家伙晒得黧黑,汗水把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举着球冲他喊:“骁然哥哥,你跑不过我!”那时候的陆时宁,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哪像现在这样,脆弱得像片被风一吹就倒的叶子。 场边的队友赶紧冲过去拉他,陆时宁被拽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低着头,用球衣下摆胡乱擦着脸上的汗,指尖悄悄揉了揉被撞到的胸口,动作幅度很小,像怕被人看见。 谢骁然的目光突然一沉——刚才他弯腰的瞬间,球衣领口滑下去一截,露出颈侧一片不自然的红。不是运动后的健康充血,而是长期被什么东西捂着、闷出来的淡红色印记,边缘还带着点不规则的锯齿状,像被贴纸反复粘贴又撕下的痕迹。 中场休息的哨声终于响起,陆时宁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场边角落走。他抓起放在台阶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球衣,也没抬手擦一下。 “看来这几年,你是把跑步的力气都忘光了。” 谢骁然走过去,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力道不大,却足够让陆时宁手里的矿泉水晃出些水花。 陆时宁猛地呛了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泼了半杯葡萄柚汁。“你怎么过来了?”他别过脸,避开谢骁然的视线,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沙哑,“好久没练了,手生。” “手生?”谢骁然挑眉,目光落在他还在微微发颤的肩膀上,“我记得你十二岁那年,能抱着篮球从巷口跑到巷尾,连气都不喘。”那时候陆时宁总爱跟他比谁跑得快,输了就耍赖,拽着他的衣角要再来一次,直到满头大汗地瘫在草地上,才肯承认“哥哥跑得比我快一点点”。 陆时宁的手指攥紧了矿泉水瓶,指节泛白。“小时候瞎跑罢了。”他含糊地应着,转身想走,大概是想躲回队友堆里。 可转身的动作太急,后颈的衣领被扯得滑落下去,露出一大片皮肤。那片淡红色的印记比刚才看得更清楚了,星星点点的,像撒了把红砂糖,边缘还带着点脱皮的干燥——是长期使用信息素屏蔽贴才会有的痕迹。 谢骁然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他记得生物课上讲过,alpha的信息素屏蔽贴通常是强效型的,贴久了会留下深色印记,绝不会是这样浅淡却密集的红。只有omega用的基础款屏蔽贴,因为材质更温和,长期使用才会留下这种像过敏似的淡红。 “站稳了。” 谢骁然突然伸手,扶住了陆时宁的腰。 指尖触到的地方滚烫,隔着湿透的球衣布料,也能感觉到那股异常的燥热,像揣了个小火炉。这不是运动后的正常体温,而是信息素紊乱时才会有的发烫——就像他刚分化那阵子,信息素不受控制时,浑身都会烧得厉害。 更让他心惊的是,本该属于alpha的强势气息,此刻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一缕极淡的、发慌的葡萄柚香,混着浓郁的汗水味,从陆时宁身上飘过来,还带着点信息素抑制剂的苦涩,像颗被捂坏了的果子。 陆时宁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想挣脱。“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慌,身体绷得像块木板,腰侧的肌肉在他掌心僵硬地收缩着。 谢骁然却没松手,反而微微用力,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你刚才差点摔倒。”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目光落在陆时宁后颈的红疹上,“信息素屏蔽贴,贴了多久了?” 陆时宁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慌像被戳破的气球,炸开一片慌乱的白。“你……你说什么呢?”他的声音发颤,连呼吸都乱了,“我是alpha,用什么屏蔽贴……” 话没说完,就被谢骁然平静的目光堵了回去。 谢骁然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忽然想起九年前那个抱着体检报告哭鼻子的小家伙。那时候的陆时宁,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要梗着脖子假装坚强。 远处传来队友的呼喊:“时宁,快来!要上场了!” 谢骁然慢慢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片滚烫的温度。“别硬撑。”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omega没什么不好的。” 陆时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咬了咬下唇,转身就往球场跑。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踉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连那缕葡萄柚香,都带着点说不出的委屈。 谢骁然站在原地,看着他跑回场上,看着他重新弯下腰,摆出防守的姿势,却怎么看,都像只强撑着竖起尖刺的兔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陆时宁腰间的温度。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描摹刚才触到的、那片滚烫的皮肤下,藏着的心事。 下半场的哨声吹响时,谢骁然把没开封的矿泉水塞进了口袋。他决定等比赛结束,送陆时宁去药店买点舒缓皮肤的药膏——毕竟,被信息素屏蔽贴闷出那么多红疹,一定很疼吧。 就像九年前,他会把摔倒的小家伙扶起来,吹吹他擦破皮的膝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