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哪吒三太子抽去龙筋后》 第1章 蟠桃宴(1) 西王母的蟠桃宴定在农历三月三,届时上天庭各路神仙都会齐聚瑶池,为西王母庆贺。熨烫妥帖的请柬自然也差女娥交到了紫薇垣华盖星君敖丙手里。 这可让敖丙犯了难,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去。他不想去的原因更简单,如此重要的场合定会邀得那位殿下参加,他可不想遇见那位。 只是想起那位的存在,敖丙便觉得脊背狰狞的伤口在隐隐发烫。 敖丙最喜欢逃避,遇见解决不了的事,便往后面挪一挪,挪着挪着就发现困难消失了。 想通这些,敖丙终于发自内心笑出了声,索性把请帖丢到一边,自顾自窝到软椅上晒着太阳睡大觉去了。 自从封神之战后,敖丙便格外嗜睡,又喜甜,不轮值时便躲在星君府里的榕树荫下酣睡半日,也不见人,蜜饯流了满身也不自知,当没个神仙样子。 午时敖丙睡得正酣,忽地有清越啼声越传越近,撕破静谧。他睫羽轻颤,不耐地拂袖挡住刺眼的光亮,又晕睡过去。 仙鸟飞羽掠过高矮低檐,终而定在榕树枝桠,尾羽星屑点点,金光簌簌落下,扰得敖丙直打喷嚏。 敖丙尚未清醒,呆愣愣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珠,看清那头顶仙鸟,怒气直冲脑门儿,“玄乌,又是你这憨货扰我清梦!” 玄乌反唇相讥,叽叽喳喳道:“嗯嗯,你就天天睡吧,哪还有点儿仙君样子,更像那御马监里的弼马温。” 敖丙呸地一声,指鸟骂道:“我管他弼马温弼马凉,你这憨货,伶牙俐齿,早晚有一天抓了你烤了去喂瑶池里肥嘟嘟的大胖鲤!” “你真恶毒,哪有你这样做主人的,还要烤了自己的鸟!”玄乌龇牙咧嘴。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鸟!”敖丙恶狠狠地竖起中指。 说来也怪,敖丙乃东海龙王第三子,真身是一条玉面银白的漂亮小龙。可封神过后,身边竟多了一只不知名的火红仙鸟。 一个天上飞的,一个海里游的,偏生两极,敖丙记性不好,忘却了许多从前事,自然也记不得这鸟儿是怎么跟着他的。 偏偏这鸟儿就爱缠着他,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掉,难缠得很。 这下和玄乌一闹,他也不困了,又躺回软椅上掏起陶罐罐里的蜜饯安静吃了起来。谁知玄乌便又扇动着肥嘟嘟的翅膀围着他数落道:“你瞧瞧你,每日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都快胖成个猪!” “你啷个才胖成个猪!”这话可彻底惹恼了敖丙,气得他抬手将陶罐罐扔向肥鸟,肥鸟闪得很快,但还是砸掉它一根金灿灿的羽毛。 别的不说,光论美貌,他可是众星君票选蝉联千年的紫薇垣第一美人,落到这憨货嘴里尽没个好听的。 敖丙掸了掸指尖的碎屑,哼道:“算了,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个烦人精别跟着我!” 其实说是溜达,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紫薇垣里随处走走。 敖丙在上天庭的名声并不好,他父亲是东海龙族之首,封神之战前便受到阐教忌惮,加之他与那位殿下的骨血切肤之仇,不愿有哪个神仙为了他与那位为敌。 按常理,成神后凡尘俗世当成过往,纵有骨血深仇也当一笑了之,偏偏他与那位殿下的故事倒成了众神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当然不敢当着那位的面前多嘴,但在他面前可丝毫不避讳。 久而久之,敖丙本就冷淡的性子变得愈发孤僻避世。随着年岁与日俱增的,更是他对那位殿下深入骨血的恐惧。 东海龙族的听力一向很好,敖丙的耳朵动了动,听得有仙翁腾云驾雾之声,便立刻化了一条拇指大小的小龙,颤抖地躲进盛着露珠的莲叶下,露出小脑袋,竖起耳朵偷听。 只见一身穿黄金甲胄、满脸汗毛的石猴,脚踩筋斗云,踏风而行,肩上扛着的…嗯?是他家承重柱金箍棒? 敖丙登时瞪大了眼睛,他已千年未回东海龙宫,承重柱都没了,他家这是被拆了?敖丙泪眼汪汪,不知他父王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那石猴一阵风来,又一阵风离开,只听得他的骂骂咧咧荡在空中,越走越远,“气煞俺老孙,这杀千刀的蟠桃宴竟敢不邀请俺齐天大圣孙悟空。” 敖丙从莲叶下游出,小小的龙身腾在空中盯着那石猴离去的背影。 敖丙弱弱地想,这上天庭分发请帖的仙官是很可恶了,那可是齐天大圣,一听官职便不小,连他一个小小的华盖星都被邀请了,竟然忘记邀请了齐天大圣。 可这齐天大圣和东海龙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何会有他家的金箍棒? 敖丙重新化为人形,立在池畔,负手而立,对这齐天大圣心生几分好奇。 “许久不见,华盖星君。” 听得有人唤他,敖丙侧过脸,看清来人,温和一笑,微微颔首,笑道:“破军星君,别来无恙。” 他与破军星虽不算相熟,但同在紫薇垣轮值,每次见面倒也说得上几句话。 积露深重,露水压弯了莲叶,顺着莲茎簌簌落下,滴入仙池。 敖丙笑道:“破军星君可是刚下了轮值?” 破军星捶了捶脖颈,笑道:“可不,布了一夜的星轨,憋闷得很。今日这是什么风,竟吹得华盖星君不待在自家星君府,有心情跑出来晒太阳了?” “还不是我家那玄乌鸟,”提起死鸟,敖丙语气都轻快许多,“整日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出来避避风头。” 破军星听后哈哈一笑,“可谓家有一鸟,如有一宝。” “不过,”敖丙挠挠头,“我倒有一事想向破军星君打听二三。” 破军星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敖丙定了定神,道:“齐天大圣孙悟空。” 听得这几个大字,空气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般停滞半晌。 破军星眉头微蹙,宛若触了什么霉头,道:“华盖星君整日避世不出,怎的突然对那泼猴感兴趣?” “泼猴?”敖丙见那石猴虽言语上粗鄙了点儿,倒也算精气十足。 “华盖星君有所不知,”破军星苦口婆心地道:“那泼猴本是花果山上一块吸收天地灵气的石头缝里蹦出的石猴,受天庭恩惠,招安当了弼马温,在御马监里养马。” 顿了顿,语气急转直下,“谁知这弼马温养马养得好好的,有天竟突然觉得官职卑微,自觉受辱,直接掀了桌子不干了,跑回花果山自封为齐天大圣。天帝派……三坛海会大神下凡,捉拿不得,只得再次招安,封了齐天大圣。” 提及三坛海会大神,破军星语气一顿,上天庭谁人不知华盖星君与三坛海会大神的恩怨纠葛。见敖丙面色一怔,旋即又恢复如常,唇角勾起一抹谦和的笑,破军星便想着华盖星君应该早已放下与三坛海会大神的尘世恩怨,又接着侃侃而谈。 “不知那泼猴有何神力,竟连三坛海会大神也打不过,那可是中坛元帅,通天太师,威灵显赫大将军,莲花三太子殿下李哪吒啊!” 敖丙勉强维持着尴尬的笑意,面上不显,其实心底怕的要命,颤个不停。 几乎是刻进骨血里的生理反应,一听见这个名字,便双腿发软,脊背痛得要死。 天下还有那位打不过的,定是上天庭的仙官又有哪里做的让那位不爽了,故意放水,光为了给上天庭找点儿麻烦解闷儿来了。 不过,敖丙想着,能擒得动他家承重柱,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石猴,原来玄乌鸟口中的“弼马温”就是刚才的石猴齐天大圣,倒也担得起大圣的美名。蟠桃宴乃宴请各路神仙,独独落下齐天大圣,大圣生气也乃常理。 敖丙思索片刻,得出一个结论,都是上天庭的错。 破军星作了作揖,道:“前阵子我随紫薇大帝下界,恰巧路过东海海域,见风平浪静,龙王一切安好。” 敖丙呼吸猛地一滞,眼圈微微红了,同样作揖道:“多谢破军星君。” 敖丙与破军星就此别过,见敖丙清瘦的身影渐渐远了,那仙池里的莲叶竟倏地抖掉雨露,惊起一滩水花,便缓缓沉入池水深处。 蟠桃宴的前日正赶上敖丙轮值。 布了一夜华盖星的星轨,敖丙疲乏至极,偏偏今日便是那该死的蟠桃宴,敖丙磨磨蹭蹭地不想出门。 这上天庭,想去的不邀请,不想去的反而在榜上,几千年了,还是如此做派。 敖丙想逃,但没逃掉。他鬼鬼祟祟地想要躲回他的府邸,结果半路正撞上紫薇大帝,也就是他的… 顶头上司,众星之主,万象宗师。 “华盖星这是要去哪儿啊,今日是蟠桃宴,不如星君和本仙结个伴,共赴蟠桃盛宴,”紫薇大帝拂了拂衣袖。 敖丙唇角抽了抽,内心百般无奈,面上依旧清风明月。 他后退半步,微微颔首道:“和仙尊一起乃小仙之幸。” 紫薇大帝笑意加深,“蟠桃盛宴,蟠桃脆嫩多汁,甜而不腻,仙醴清冽醇香,唇齿留痕,真乃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敖丙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蟠桃他自然是想吃的,仙醴他自然也是想喝的,可一想到一会儿在宴会之上要遇见他惹不起的那位,敖丙便开心不起来。 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眼尾泛红,望向众生时没有任何情感,无心无情。他好像永远地冷静、克制。明明是来自地狱焚毁一切无穷无尽的三昧真火,却只让人感觉得到彻骨的冰凉。 见敖丙身体绷得厉害,紫薇大帝仿似看透了一切,又笑道:“千年来,有中坛元帅在的场合你都不会参加。不过今日你可放心,中坛元帅有要事在身,并不参加今日的蟠桃宴。” 第2章 蟠桃宴(2) 话说敖丙被迫跟着紫薇大帝来到瑶池时还为时过早,离蟠桃宴尚有些时间。 他向来不喜这种众神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寒暄场合,简单寻了理由便逃了去。 敖丙整日深居简出,连自家星君府都极少出入,更别提来西王母娘娘的瑶池做客了。他一路鬼鬼祟祟,选了一条看起来荒凉少有人烟的羊肠小道,战战兢兢地躲了进去。 见前后都不见人了,敖丙连走路的姿态都轻快了不少。 他快步走到桃树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捶了捶酸痛的背,甩了甩衣袖便大马金刀地往树下一坐,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扇,美滋滋地扇起了风,腕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还是无人处乐得逍遥自在,人前还需时时刻刻装着绷着,生怕丢了东海龙族的脸面。 龙一闲下来,便又思绪翻涌,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涌上心头,反而想起刚才紫薇大帝的那一番话。 敖丙双手捂着滚烫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扪心自问,他躲中坛元帅很明显吗?也没有吧… 他以为,上天庭神官无数,他们一个是威风凛凛受人敬仰的三坛海会大神,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星君,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唯一将他们牵扯在一起的因果缘由也早已化解,如今的他,恐怕终其一生耗尽修为也再入不了那位一眼。 更何况按照那位的记性,可能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条曾被他抽筋剥皮的小龙了,一切不过是敖丙自己放不下,不断地耿耿于怀而已。 “罢了罢了,”敖丙心思纯良,不受影响,不过尔尔又喜滋滋摇起折扇,微风拂面时舒服地眯了眯眼,笑道:“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①。” 美不过半刻,敖丙倏地听到一阵有规律的打鼾声。他竖起耳朵偷听,发现窸窸窣窣的声响竟是从他脑瓜顶传来。 敖丙抬眸,满脸惊悚,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头顶不断抖动的茂密桃枝,粉嫩的桃蕊花瓣包裹着枝桠,簌簌落下,泛着阵阵浓郁的芬芳。只见那抖动愈发颤烈,仿似要从中跳出什么硕大的怪物。 敖丙心脏猛地一跳,唇角抽搐,不是吧,他只是一说,没想头上三尺还真有神明啊… 敖丙冷汗直流,现在他可一点儿也不好奇头顶上是什么东西。 有过凡尘往事的经历,敖丙深谙好奇心太强小心会把自己的小命丢掉,生前他便是如此丢了小命。 他蹑手蹑脚地贴着汉白玉的琉璃栏杆便要逃,颤巍巍迈了一步又一步,直到咯吱一声,踩到一片枯了的叶子,敖丙心死:完蛋啦。 “哪家小娃娃,敢扰俺老孙的清梦。” 敖丙眼见着,从桃枝里窜出个醉醺醺的茸毛人影,那人影在空中翻几个滚,打个哈欠,酒气翻涌,直直站在敖丙面前。 敖丙定睛一看,竟是那石猴齐天大圣孙悟空! 敖丙的眼睛倏地一亮,指着面前的人惊叹道:“我知道你,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听得敖丙此言,孙悟空登时血色上涌,闹了个红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你这小郎君生得好俊俏,竟还认识俺老孙?” 敖丙点点头,直球道:“大圣美名,上天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敖丙的表情太认真,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孙悟空愈发地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没有没有,俺老孙也没有很出名啦。” 敖丙拱手作揖道:“大圣,其实小仙有一事相问,还请大圣如实告知小仙。” “怎的突然如此正经,”孙悟空倏地跳到栏杆上,歪了歪脑袋,道:“你这小娃娃有话不妨直说,俺老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敖丙:“东海龙宫有一定海神针,也叫如意金箍棒,如今可在大圣手中?” “不错,是在俺老孙手里,”孙悟空伸手挠挠头,接道:“俺老孙的师父说俺老孙还缺一件趁手的兵器,于是俺老孙便去了东海龙宫找那老龙王借法宝,说是要大闹天宫,没想到那老龙王二话不说便把这定海神针送给俺。” 说着,孙悟空便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拔了根毫毛,吹了口仙气,金箍棒越变越大,直长得和敖丙一般高,孙悟空掂在手里耍了起来。 “原来如此,定海神针千万斤重,大圣轻而易举便可举起,可见大圣天生神力,这定海神针也算物归其主,”敖丙咯咯一笑,像是解了心中困惑,又道:“多谢大圣。” 孙悟空耍着的手顿时一僵,“你这小娃娃怎的突然谢俺老孙?” 敖丙笑道:“大圣有所不知,在下乃东海龙王第三子敖丙,如今受封为紫薇垣的华盖星君,自是比不上大圣神威。” 孙悟空惊诧至极,瞪大眼睛指着敖丙道:“你竟是那东海老龙王的儿子?你也是条龙?” 敖丙颔首道:“在下的真身确实是一条银色的小龙。” 孙悟空啧啧两声,“没想到啊没想到,那老龙王看着不老,孩子都这么大了!龙族怎的也算百麟之长,那老龙王在地仙名册中也同样鼎鼎大名,这上天庭一群狗眼看人低趋炎附势之辈便有这般好,既是龙王之子,挤破脑袋,也要擢升这上天庭成为一介星君?” 被猛地戳到痛处,敖丙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旋即又恢复正常,仿似错觉一般,随后又释然一笑,道:“当年之事,实非小仙情愿。千年已过,纵有千般苦楚,万般无奈,是非曲直,小仙早已无意追究。” 敖丙小心眼儿,顿了顿,眼尾倏地一挑,不怀好意地靠近孙悟空的耳畔低声道:“不过说起来,蟠桃宴在即,大圣怎会在此睡大觉呢?” “蟠桃宴,糟了,”孙悟空一拍脑门,抓耳挠腮无比耿直地同敖丙道:“提起这俺老孙便来气,那劳什子蟠桃宴你这小娃娃也不用参加了,差点忘了,俺老孙早就已经把蟠桃享用完了,那该死的玉帝老儿竟然敢不邀请我齐天大圣,那俺老孙还就偏要参加!哼,光和你这小龙闲聊,差点忘了正事,俺老孙先回花果山避避风头,溜了溜了!” 这大圣又是一阵风消失在敖丙的视野里,他不由得轻笑,内心感慨这大圣还真是纯良,反倒衬得他心里有鬼。 大圣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真真一个有趣的石猴。 直到敖丙看到蟠桃宴事故现场,整条龙愣在当场,如遭雷击,想着大圣还是巧用语言的艺术,说得太轻巧了。 龙肝凤髓遗落满地,熊掌猩唇撕扯百般,敖丙随意捡起地上一颗滚落的蟠桃,上面只有一道猴子的牙印,咬了一口便被弃在地上,沾上尘埃和口水。 这哪里是享用,简直在糟蹋。 他着实没想到,大圣的报复手段如此干脆利落,得不到便毁掉,但敖丙蓦地很爽很喜欢。 有的龙在暗地里偷偷的爽,但有的神在明面上便不爽了。玉帝和西王母丢了面子,脸色阴沉,为此发了好大的火。 话说上天庭几百年没见过如此泼皮无赖,自封齐天大圣便罢,还毁了珍贵的蟠桃宴。 玉帝怒道:“有哪位仙官自愿下凡去那花果山水帘洞捉了那妖猴,中坛元帅何在?” 太白金星一甩拂尘,作揖道:“元帅前阵子捉妖受伤,所以并未参加今日的蟠桃宴,小仙刚遣人去云楼宫请中坛元帅,发现元帅并不在此,不知去向。而这中坛元帅向来随心所欲,独来独往,一时半刻怕是…找不到人啊。” 玉帝气得直拍桌子,怒道:“二郎神呢?二郎神和哮天犬也没来?” 太白金星擦了擦额角的虚汗,道:“刚刚小仙同样遣人去了灌江口寻显圣真君和吞日神君,谁知显圣真君前几日带着吞日神君云游去了,至今数日…也仍未归。”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众仙家齐站两列,敖丙又往角落缩了缩,他存在感低,倒也不怕点兵点将点到自己。 听了这些,他哪儿还有什么不懂的,心下瞬间了然,这天底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凑巧的事,偏偏是上天庭最强两大战力中坛元帅和显圣真君碰上蟠桃盛宴齐齐有事借口不来,究竟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想碰上齐天大圣便罢,这谁又说得清。 托塔李天王登时出列,手托宝塔,仰了仰脖子,极傲慢道:“我儿哪吒不在,末将愿替哪吒出战,去花果山捉回那妖猴!” 闻言,敖丙内心冷笑轻嗤,李天王这话说得真大义凛然,传说中的三坛海会大神哪需要他来替。 不过敖丙还真想看看热闹,若是玲珑宝塔不在,那李哪吒是否还认得这天王为父。 “哼,”赤脚大仙便是跺脚,天庭也要抖三抖,整个上天庭霎时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敖丙还在思索间险些没站稳,只听得大仙乍然道:“启禀天帝,小仙愿往,那泼猴简直欺人太甚!若不擒得那湿身卵化披毛戴角之辈,难解小仙胸中郁结之气。” 闻言,玉帝满意地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点了点头,道:“好,相信有二位神将相助,定能降伏妖猴!传旨,托塔李天王、赤脚大仙率天兵天将,即刻启程花果山,绞杀妖猴刻不容缓!” ①“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出自叶存仁[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蟠桃宴(2) 第3章 蟠桃宴(3)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被哪吒三太子抽去龙筋后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3章 蟠桃宴(3)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章 梦中梦(1) 这下真把敖丙给吓到了,在他跌跌撞撞爬回星君府的时候,他家玄乌鸟早已不知所踪。 敖丙不安地想着,若是没有那个香蕉皮,没有恼人的玄乌,他与李哪吒或许还会继续这样,王不见王,相安无事,可偏偏一切都毁了。 一想到李哪吒临走前的话,敖丙蜷在角落里的身体便抖个不停,他该怎么办,他被李哪吒盯上了。 敖丙欲哭无泪,没办法,李哪吒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以至于过了千年,光是听到名字,他还会不由自主地惧怕、臣服。 他与李哪吒的恩怨纠葛若真要追溯起来,还得回到封神台前,彼时的他还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最肆意风光的龙三太子殿下。 一日,水晶宫不知为何倏地被搅得昏天暗地,地动山摇,东海龙王敖光便派巡海夜叉上岸查明情况。哪知夜叉这一去便再没回来,结果竟是被一个小顽童生生打死,连脑浆都崩了出来,好不惨烈。 这小顽童着实引得敖丙好奇,已知巡海夜叉青面獠牙、手持巨斧,寻常小孩看过早就被吓得哇哇大哭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小顽童竟能搅得龙宫不得安宁,轻而易举砸死李艮。 他主动向父王请战,其实更多是想会会这个天生神力的小顽童。他表面上忿忿出海要与那顽童决一死战,实则一直在偷偷观察。 那时的敖丙慕强又叛逆,心气儿极高,想着切磋两下也不会出什么事,说不定还可以交个人族朋友,一举多得,哪知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这一去竟当场命丧黄泉。 原来那小顽童是陈塘关总兵李靖的第三子小哪吒,敖丙说话没那么客气,小哪吒出招便更不客气,被小哪吒照着命门来那么一下,敖丙瞬间被打出原形,鲜血淋漓四溢,一命呜呼。 这还不算完,小哪吒见他本像是条小龙,更顽劣地抽走他的龙筋扯着玩。而一切的一切,只因那小哪吒在东海口上的九弯河洗澡,混天绫与乾坤圈哪是寻常法器,霎时便映红了海水,遮天蔽日,山海呼啸,因此招惹了东海龙族。 他父亲东海龙王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伙同另三海龙王用陈塘关百姓和父母性命逼得小哪吒削骨还父、剔肉还母,自刎谢罪。 至此,他因哪吒而死,哪吒也因他而死,他也算与李哪吒有了因果。 敖丙残损的魂识无处皈依,故常盘桓在东海之上。封神之战结束后,他因与杀神李哪吒的因果被收入封神榜中,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存在,仅是为了灵珠子转世一千七百杀劫中的第一劫。 他因李哪吒而存在,因李哪吒而消失,更因李哪吒封神,他来世间一遭的万般因果,竟皆与一个李哪吒有关。 更没想到,时至今日,千年已过,他失掉的那根龙筋竟还挂在李哪吒的腕骨上,整日来招摇过市。 怪不得上天庭一直暗中流传着他与三坛海会大神的秘辛丑闻,他敖丙还真是条顶惨的一条小龙,可谓闻者落泪,听者惋惜,好一个凄凄惨惨。 所以,敖丙想着,永远不要好奇心太强,小心丢掉自己的小命,可偏偏他忍不住。 敖丙轻声啜泣着,捧着陶罐罐把自己塞得满嘴流油,肚子撑得溜圆鼓了起来,好像孕育了龙蛋一般,又染了一身油乎乎甜腻腻的蜜饯,连榕树花落了满身也不自知。 等他回过味儿的时候,他怎的也想不通,这通天太师中坛元帅李哪吒怎会藏身在紫薇垣的仙池底,是肉身成圣的神明也要练习龟息功?还是专门守株待兔等着逮住他? 敖丙摇摇脑袋,很快否决了第二个想法,若非今日之事,李哪吒怕是早就已经忘了还有他这号龙的存在。堂堂三坛海会大神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预知未来,更何况何苦藏身池子底等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星君。敖丙想着,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他又把自己锁进星君府里,连布了好几层结界,虽然这结界脆弱得李哪吒若是诚心想闯不出一刻便可以破门而入,但敖丙还是更有了些许安全感。 他歪着身子倚在门檐下,微眯着眼,九重天的太阳刺眼而晴明,敖丙便安静地听着门口窸窸窣窣人来人往的声响。 听他们说,就是托塔李天王和赤脚大仙,外加上十万天兵天将,竟皆降不住那花果山水帘洞的小小石猴。 或许是在那石猴身上看到了自己最憧憬最幻想成为熠熠生辉的样子,敖丙弯弯唇角,浅笑盈盈,想着不愧为齐天大圣,耍得金箍棒,上得九重天,他竟就这样满足地昏睡过去。 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敖丙睫羽颤动,缓缓掀开眼皮。 他伸手扶了扶睡得肿胀的额角,撑着地慢慢坐起身。 天光已然大暗,零星的微点挂在黑漆漆的天幕上,澄澈的月光倾泻洒下,与斑驳的树影交织在一起,打在敖丙挺立深邃的侧脸上。 他抿了抿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暴食过后肚子胀得厉害,口干舌燥,双腿软绵绵的,敖丙便想进屋摸杯水喝。 敖丙燃了半根蜡烛,罩上烛台,昏暗的房间只映照一隅的光亮,他借着微弱的光从玉壶里斟了一杯茶,隔着冰凉的茶瓷,指肚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温热的触感,他着急忙慌地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窗棂倏地吹开,吱嘎一声,一股微凉的清风拂面,吹乱敖丙两边的碎发,桌面的书哗啦一声自动翻开,在寂静中发出一抹刺耳的声响。 敖丙捏着瓷杯的手登时一僵,脊背偏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放下茶瓷,提起烛台便想去合上窗户,青葱的指尖刚抵上木制沿框,借着满地的莹白月光,敖丙方才看清自家星君府邸门前不知何时大门敞开,忽的指尖颤住,身躯一震,脑海里瞬间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念头。 自己晕睡前布的结界,不知何时,消失了。 烛台应声熄灭,室内登时陷入漆黑,敖丙的呼吸顿时乱了,连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 他转身就要逃,越是害怕,龙族在黑暗里的视力越是清晰。借着月光,敖丙的眼角余光勉强分辨出藏在黑暗里的人影,正牢牢地注视着他,随时吞噬掉觊觎已久的猎物。 那人的移动速度很快,敖丙还没来得及看得更清些,那人便移形换影般携着一股微苦的莲香气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手捏住他后脖颈上的软肉,敖丙的双腿霎那间便瘫软了。 那双铁钳般的手仿若钢筋铁骨,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越掐越紧。 敖丙痛得厉害,他的喉管被那人的大手死死扼住,喘不上气。那人提着他越举越高,敖丙踮着脚尖到双脚离地,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本能地去掰扯那双浑厚的手,双腿胡乱地拼命挣扎踢踹,对那人却无济于事,挠痒痒般,只换得对方更凶狠的压制。 滚烫的鼻息有规律地喷洒在敖丙的颈窝,那种玄妙的触感烫得敖丙的身体颤了又颤。 他们的身体贴得极近,腰带被人慢悠悠地解开,雅蓝的素袍被另一只大手无情地一寸寸剥落,雪白的臂膀和肌肤就这样倏地暴露在空气里。 然后他便听到李哪吒玩世不恭地道:“别逃啊,小龙王。” 李哪吒来追杀他了,敖丙苦涩地想。 敖丙被剥了个精光,自觉羞耻,便闭上了眼,嘤咛一声:“三…三坛海会大神深夜前来,小仙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此举,所谓何意?” 他还没等到李哪吒的回答,那人便俯身轻轻含住他颈侧敏感的肌肤,像在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凛冽的莲气彻底将他笼罩。 李哪吒的虎牙撞上他的肩颈时,酥酥麻麻的触感宛如爆炸般沿着每一寸肌理蔓延开来,那人温热的舌尖似有若无地舔舐过他脆嫩的肌肤,完全像一头野狼在对自己的猎物做出专属标记,带着十足的侵略的气息。 敖丙罥眉微蹙,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在失控,连呼吸都乱了节拍,喘着气息,纤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节用力到泛白。 李哪吒咬得不轻不重,却刚好可以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敖丙只听得到自己咚咚的心跳。 李哪吒慢条斯理地松开他,唇齿间拉扯出一条暧昧的银丝,敖丙便顿时失了力,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地上,恍恍惚惚,眼神呆滞。 李哪吒仿似满意极了敖丙的状态,便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他的唇角分明勾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凉,蕴藏着无限的屠戮与杀机,似笑非笑咬牙切齿地道:“一条小龙,杀了便杀了,不过本尊如今厌倦了打杀,舍不得杀你。但饶了你,本尊又咽不下这口气,小龙王,你咬了本尊一口,本尊便还你一个牙印可好?” 李哪吒一向睚眦必报,白日与敖丙的啮臂之仇定是勾起了他千年前的记忆,今生今世因果相循,他要敖丙永远活在他的阴霾里。 有李哪吒在,他逃不掉,也躲不了,左右活不过,敖丙索性破罐子破摔,擦了擦嘴角,自嘲一笑,抬眸倔强地盯着那张阴戾绝美的脸,眼底闪烁着细碎的泪光,仍是不肯服输地道:“多谢三坛海会大神,太子爷给的一切,是苦是甜,小仙皆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那若是本尊真的要你死呢?你可知沾了本尊的因果,是死是活,本尊说了才算?” 李哪吒玩味地念着,一字一顿,眯了眯眼,混天绫像条阴暗的毒蛇一样吐着蛇信子,从李哪吒的臂弯上绽开,有目的地绕着圈,一点一点从空中爬过,最终环绕在敖丙的身上,便定住一般,越缠越紧。 敖丙不得动弹,脖颈勒出丝丝红痕,呼吸不畅。他只能瘫在地上干咳着,脸憋得通红,眼皮不断下沉。意识消散之际,入眼三分便是李哪吒邪魅狂狷鬼魅至极的大笑,以及敖丙的心有不甘。 敖丙猛地尖叫着惊醒,登时划破寂静的夜空。 他颤抖着直起身,绷紧身子,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冷汗浸透了他的纱衣,连指甲都深深嵌进脖颈的软肉里,绝望的窒息感还在脑子里久久盘旋炸开。 他缓了好久,直到触摸到那片完好无损的肌肤敖丙方才回过神儿,发觉此时此刻自己还维持在睡着前的样子,半个身子倚在门檐下,怀里还抱着装满蜜饯的陶罐罐。 敖丙像突然想到什么,触电似的回眸,只见天色大暗,蔚蓝的结界上方,晦暗的星轨平静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