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 第1章 言行不一的骗子 “早啊。”江随推门而入，和教室里几个玩得比较好的男生打着招呼，教室内与外面气温毫不相符的冷气扑面而来。 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江随背后都被汗打湿了大半，自己没意识到，难免又被别人拿出来开玩笑。 “我这不是怕迟到……开学又给季老班主任添点麻烦。” 江随边摇头边笑，和他搭话的几个人哄笑成一片。 他说的话其实半真半假。 怕迟到是真的，但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季慢。 关注的是另外一个人罢了。 他干脆爬在桌子上，随意地把目光留在窗外。 楼道乌泱泱一群人在上下行。 嚯，还是高峰期。 原本还在乱晃的目光忽地聚焦在某一双眼睛上，像是倒处漫无目的的镜头突然找到了主角。 那双平时几乎不会有情绪起伏的眼睛，似乎也被暑气惹怒，在人群跌宕里不耐烦的神色便愈发明显。 但今天阳光似乎格外明媚。 视线遥遥相接一瞬，主角离开镜头，推开门，来到他身旁。 “早啊，许同学。”江随还是爬在桌上，笑着和他打着招呼，一幅懒散样，偏偏那双乌黑的眼睛被窗外驻足的阳光照得发亮。 又装熟。许亦安这么想着。 但当他望向那双眼，却又觉得那双眼睛愈发漂亮了。 “早。”没再把视线留给江随，他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东西。 ……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缠着自己问自己还记不记得他。 记得也得说成不记得。谁要和他回忆初中往事…… “别以为文理分班了就能逃过暑假作业！把上次的作业拿出来！” 高一原班的班长有幸和他们待在一个理科班，所以干脆担起了催作业的责任。 许亦安埋头往书包翻着东西，但旁边总有人不安生。 “班主任找我有点事，帮我补个名字呗。” 江随把本子推到他面前，见许亦安要开口说话，边走边补了一句“谢谢你咯。” ……这个人故意的。知道自己之前十天至少有九天在请假，所以待了一年也没能把人以全。 再夸张点，其实就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没记住。 总之，全班他只认识江随，也只能把他的名字烂熟于心。 如果他现在写下这两个字，之前说不认识他的谎言就要被全部推翻。 “许亦安你的交了……“那位班长抱着厚厚的一摞作业，吃力地检查着，才问道“江随的呢？” “哦……在这里，你等等，我帮他写个名字。” 许亦安下意识拔开笔盖，写上了这个本子原主人的名字。 “给你。” 就这样……下意识地写完了。算了……当不知道谁写的好了。 铃声突兀地在蝉鸣里响起，像是一段极好的旋律里出了插曲。 某人也才姗姗来迟。 “诶，作业交了没？” 江随边拉开椅子边问着，佯装着一幅在桌上寻找东西的样子。 “交了。” 他转头见许亦安点了点头。江随干脆也点了点头，整理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来。 “名字你写了吗？”江随笑着问他。 许亦安还在往桌肚里摸索着什么，也没什么心情理他，干脆又点了点头。 “怎么写的，不是不认识我吗？” ……竟然演不下去了，要不现在抓紧去跳了吧，但是这里好像是一楼。 “随便找个人问的。”好奇怪的理由，许亦安干脆往窗外去望，像是在找寻自己的落地点。……奇了怪了，班主任怎么还不来。 “哇，那真是麻烦你了。”他继续自顾自地笑着，笑音像窗外阳光在此刻四处蔓延。 撒谎从不打腹稿的人是很有意思的。 “都打起精神来了，高二也要学会收收心了……”季慢踩着双恨天高就推门进来了，鞋跟每次和地面接触总发出“嗒嗒”声。 还是那张滔滔不绝的嘴……但是班主任你这次真的来迟了。许亦安绝望地把视线扭正，回归到讲台上。 “放学时间还是照常……但是你们已经高二了，再过几个月应该会有变动……” 秉承着听话只听一半的“好习惯”，班里又开始骚动起来。 上课聊天这种事情，是绝对少不了某人的。 “许亦安。” 因为感觉被很郑重地叫了一声，许亦安纡尊降贵似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下午回家的时候一起走啊。”不用疑问句的邀约，当然是不希望对方说出别的选项的。 又来装熟人了。许亦安打算明天就去举报这个人打扰自己努力学习了。 “不顺路。” “顺路啊，”江随假装回想着，“上次我问了别人，你家就在我家往前一点点嘛。” 那个别人是谁想都不用想，有人又开始大义灭亲了。 先应下来吧，到时候偷偷溜出去应该就好了。 “好。”许亦安一边心虚地应着，一边在心里规划着逃跑计划。 季慢的开学第一课通常上得格外枯燥，因为本来就只是为了开学收收心，难免会有数不完的心灵鸡汤。 到头来也没几个人听。 其实季慢和班里的人倒是一直心照不宣，知道这种东西没人听，就自顾自地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在台下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其实第一天，各科老师已经开始在上课赶进度了，只是知识一下子像洪水一样往里涌，还是有很多人吃不消的。 但江随似乎乐此不疲。下午写完最后一道题的时候，扭头发现刚刚还在的许亦安已经跑了。 心里倏地空了一片。 ……没办法啊，明天再说吧。 他往窗外望了望，哪怕是夏季末，太阳也还是要加班，耀眼的阳光沐浴着教学楼。 但是……走廊好像有人？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的回廊里焦急又犹豫地徘徊着，似乎是准备下某种决定。 他此刻像是某种玻璃制品，被光透过去，然后影子不断拉长，连心也要被投射得真真切切。 江随干脆迈出教室，隔着他自以为不算远的距离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许亦安此刻才发现自己被发现，有点无措地开始到处乱望，最后还是背光跑了过来。 “有东西没拿。”许亦安面无表情地撒着谎，走进教室，歪着头往自己桌肚里看，发玩竟然空无一物。 ……有点尴尬了吧。 许亦安刚想起来假装自己已经拿了东西，谁知道江随也歪头下来看。 艹。许亦安真的想骂人了。 “什么也没有……你要拿什么？”江随指着面前空荡荡的一片，很热心地问着。 “想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东西。”许亦安理直气壮地直起身来，“而且……不是答应你要一起走吗。” 又在撒谎。当时迈出门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但是为什么又突然跑回来。 嘴巴里吐出来的是谎言，行动又那么坦诚，“口是心非”似乎也不足以形容这个人。 以后还是多撒点谎吧， 反正也是个言行不一的骗子。 “走吧，别看你桌子了。”他笑着催促着许亦安赶紧走，二人又钻入校外那片翻涌绿意里。 大概就是高一下学期末分的班吧。对。其实是我不会写。在里面挖有2个坑一定会记得填的。对。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言行不一的骗子 第2章 流浪猫 通常下午放学之后，许亦安是不会先回家的。 家里的情况对于他来说有点棘手，先回家其实就是死路一条。 他通常会在铺满余晖的楼道口蹲着，等待一只白色的流浪猫。 尽管它每次出现都是灰扑扑的，像是沾了灰的雪糕。 一人一猫因为多次在楼道相遇，许亦安就有了一个习惯，又像跟这只猫有了约定似的，每天放学在楼道口碰面。 有吃的时候，许亦安就把东西一点一点掰碎了再放到地上给它吃，它倒也不挑，每次吃的时候总表现出一副格外满足的样子，时不时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但很明显，大多数的时候是没有东西吃的。 没东西吃的时候，它就围着许亦安转，边转边“喵喵喵”的叫，还会用头亲昵地蹭蹭他的裤角。 “如果你不用流浪就好了。”这是许亦安自顾自地和它说话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 这一天的放学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后面跟了个不要脸的来。 “这里。” 许亦安给江随指着路，这一片的居民楼其实看起来都跟上了年纪似的，下一秒就能轰然倒塌。电瓶车也没规没矩地乱停乱放，好几大袋的垃圾随意地丢在路旁，旁边还有不少的酒瓶或是一滩又一滩的呕吐物。 可想而知，这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的伙食如何。 今天情况有点反常，那抹雪白至今还没出现。 许亦安抬头看了看天边，太阳真的要落山了。 但那个熟悉的叫声突然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喵。” 许亦安转头才发现它，刚想走向它的时候，却发现它走路都不利索，一瘸一拐地。 等它走近了，他才发现是它的右腿瘫痪了。 不难看出是人为，毕竟昨天还好好的。不会又是那个虐猫的……怪不得最近流浪猫越来越少了。 他蹲下来，像往常一样去摸了摸它的头，才发现发现身边的那个人安静了太久。 “你不来摸吗？”许亦安回头看他。 “你摸吧，我和它好像不是很熟。”江随低头看着那只舒服得打呼噜的白猫，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比较好。 ……？难道你和我很熟吗。许亦安真的很想白他一眼。 等许亦安把半根火腿肠掰开来放到地上的时候，那只白猫却没有再动一口。 果然不只被打断了一条腿这么幸运啊。 “……你吃吗？”许亦安把剩下的半根火腿肠递了出去。 “把我当狗啊……”江随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所以这只猫怎么了，怎么看它状态都不是很好。”江随边说边啃了一口手里的火腿肠，口感面面的，反正不太好吃。 “被………”许亦安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再开口，“应该是被人用棍子打的……有些人爱虐猫，法律又没有太明确的规定，拦不住的。” 见江随没吭声，许亦安又站起身来，往另外一边的楼道走。 “我回去了。” “那它……” 是啊，那它怎么办，自己没办法收留它，再可怜它又能怎样？没办法承担它的医药费，再可怜它又能怎样？ 只能让它在这里继续苟延残喘，祈祷它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能挺过下一个隆冬。 于是他在余晖里止步不前，为一只猫做着无用的挣扎。 流浪猫而已，它们生来只能如此。 “那它跟我走咯？”刚刚说着不熟的人此刻又蹲下来，试探似的摸着它的头，又轻声问了一句它“跟我走吗？”他垂下眼来，像是在询问它的意见。 这只猫倒像是真的听懂了，拿头蹭了蹭江随的手心。 许亦安倒是不自觉松了口气，好像愿望被实现了似的，心里罕见地装满了喜悦。 好像熟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许亦安才又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了那两个人今晚不会回来。 泡了碗泡面干脆作为晚餐，凉意在夏夜悄然蔓延，暑气被逼散，温度还算宜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亦安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机倏地响了一下。 “xxxx班学生群的“江随”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什么鬼。 还在疑惑的许亦安此刻已经手滑点到同意的按键了。 …… “吃过饭了吗？”对方很快发来信息。 “吃了。” “那就好” “我带它去医院看了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嘛，就是腿恢复不了了。” “但是它现在活蹦乱跳地……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反正精神很不错。” 对方又发来一张那只白猫的照片，它蜷在窝里睡得很香，应该洗了澡，全身雪白。筒直判若两猫。 “是不是要花挺多钱的。” 江随看了许亦安回的唯二的一条信息，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关注点太清奇了吧。 “这个你别管，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它现在活得很好。” “你有没有想和它说的？我在它睡着的时候悄悄告诉它。” “不了吧……” 还是别打扰人家清梦。许亦安想 “那我等它醒了再说，你说吧。” “真的没有。” “那好吧，对了，你有没有给它取名字？我见你下午见它的时候也没叫过它名字。” 话题转得够快的。 不过说起名字……好像见它第一面的时候就取了一个，不过那时候它刚翻完垃圾桶回来吧…… “叫煤球。” 江随罕见地回信息的时候还要愣一下，他侧头看了看身边那只猫，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叫煤球。 “……好吧，就是感觉它叫这个名字有点反差感。” 江随干脆又转了个话题。 “和它没话说，和我有话说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摆在那有十来秒了，江随真没想到许亦安有话对自己说。 “谢谢你。” 与等待时间完全不符的几个字映入眼帘，江随还是会看着这几个字笑出声来。 说点别的话对于这个人来说真是难如登天。 “不客气，许同学。” “我们现在算是熟人吗？” 然后对白短暂地留白了一瞬。 “可以是。” 对，大概就是保护动物这一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流浪猫 第3章 雨 夏天，其实一个有着小孩子心性的蓄水池。肚量其实不大，但不过睛朗几天，又要报之以大雨倾盆。 江随手机上的状况就足以证明。 天气预报上原本连着一周的睛天，跟变魔术似的，一下子又变成了连着一周的暴雨。 ……还不是要上学。 在雨里闯一趟，哪怕有雨伞，衣服和裤子都不会被幸免。偏偏班主任下了命令，雨天不给开空调。 雨水把热气卷起，其实教室现在和蒸炉也没两样。 一下雨，教室里大半的人都被赶跑，雨天是最好的借口，可以趁这个时候来迟点。 江随侧头看见许亦安的时候，其实被吓了一跳，觉得这人跟猫似的……走路都没声。 刚准备打声招呼，发现他埋着头看题，干脆闭了嘴。 大概又过了5分钟，实在是闲的慌的江随还是忍不住靠过去看许亦安手上的题，还有那张满是演算的草稿纸。 “要不……你先证这个？” 许亦安没抬眼，但是很快地点了点头，犹豫不决的笔尖又再次接触纸面。 ……总感觉是自己长得不够养眼，对面才不舍得抬眼睛。 江随干脆放任自己的目光开始游离。才发现许亦安衣服上也有雨的痕迹。 江随又把视线放远了点。 夏季暴雨里，有时候乌云总是赖着不走，让阳光难以靠近半步，让暴雨就此吞没城市。 ……还在下雨啊。他的衣服应该一时半会干不了了。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有人动静太大，许亦安侧头看了几秒。 这人先是掏了掏自己的裤袋，发现什么也没有，反反复复地掏了几下，才又去翻书包。 ………… 大概过了有5分钟，对方才递了张纸过来。 “擦擦？” 许亦安没接，倒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 该说谢谢吗……但是已经全干完了。 “谢谢……但是不用了。”许亦安才发现自己斟酌了半天用词，说出来一句这个。 见对方不说话，以为妥协了，才又把思绪转到题目上。 “你头发其实没干完，真的不擦吗？” 然后思绪又被打乱了。 他发现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吵，一天天哪来这么多话说。头发干没干他自己还会不知道吗？有本事上手摸摸看…… 鬼使神差地，江随又靠近了点他，伸手轻轻地撩了一下他还淌着水的发尾。脖颈都残留着江随指尖的温度。 心里瞬间安静了一两秒，雨声就这样溜进来。 等许亦安慢了半拍才抬头看江随，只有一双杏眼意外地撞进视线。又试探性地眨了眨眼。 “你看，这里真的没有干……不信的话，你自己来摸摸看？”江随笑着问他。 谢谢，真的服气了。 “不用了……” 最后还是把纸接了过来。刚以为他没话题了，没想到这人又开口了—— “来的时候没有带伞吗？”全身上下看着没一处是干的。 “雨伞有个洞，漏雨。”许亦安想也没想就开了口。 ……谎话编得越来越拙劣了。他现在就想咬舌自尽……但是他为什么总是对着这个人有问必答？ …… 暴雨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连着几节课的雨声连绵。 好不容易在体育课前见到了阳光的踪迹，又以操场太湿为由被班主任无情占用。 不要啊……再多听几个单词都快成混血了。 阳光突然消声匿迹，雨点又从天而降。 江随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座位，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没有伞，刚刚又急匆匆地跑出去…… 老师办公室被专门安排在一栋楼，江随就专门在这栋楼的楼梯口来等他，雨越下越大，江随下意识地甩了甩雨伞。又看见许亦安抱着厚厚的一摞作业本下来了，似乎是没看见江随，又在楼道里的窗前停留了几秒。 雨水把一大片一大片的绿都焕发出来，他驻足于这片绿意盎然里，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走吧，回去上课？”江随爬了几级台阶，想帮他拿点东西。 “不用帮忙了，谢谢你。”许亦安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好奇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离开了座位整整2分钟，所以……所以就来找你了。” 那离开5分钟你是不是都准备去贴寻人启事了…… 江随又抖了一下雨伞上的水，才撑开来。 “你又不是课代表，怎么来拿作业了？”江随视线落在那摞比山还高的作业本上。 “语文课代表让我帮忙去拿，都是朋友……也不算太麻烦的事。” “哦，看来你朋友还不少。” 朋友这么多，有哪个比我还喜欢你呢。 “……什么？”许亦安在雨里稍稍分了神，只捕捉了一丝丝这个人话音里有点不太对劲。 “没事，你先快点进教室……她好像准备要听写了！” …… “同桌互改一下啊，等一下收上来。”季慢开始不紧不慢走下讲台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竟然不是全对吗……我记了好久的啊……” 江随看着手上的本子已经欲哭无泪了。 “……总共也没几个啊。” “问题是我一个没对啊……” “江随啊，”季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吓了江随一跳。“你待会儿不用交上来了，直接去我办公室再听一遍。” “不要啊……” 江随干脆瘫死在桌上，但依旧不忘继续拿着笔记单词，毕竟他要是在季慢面前还是这样，应该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老师，我也错了挺多的……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听写吗？”许亦安苦笑了一下，心里祈祷季慢别戳破他。 “可以啊，那下课你就和他一起来。” “真的啊？”江随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 “其实我一点也没记……听不出的话真的只能靠你了。” 然后那双眼睛又向自己眨了眨。 原来真的什么都没记啊…… 阳光穿过云层，突兀地洒在窗前，把江随的眼睛染成琥珀色，以至于把眼睛弯起来的时候，都以为眼里有阳光要溢出来了。 这样的人，无论说谎还是坦诚相待都太真挚，因为他的眼睛从不骗人。 第4章 回报 “江随，明天再过来听写。”季慢没忍住叹了口气，“把榜样都安在你旁边了，能不能学学人家？“ 不小心又全对的榜样：“……” 偷瞄了几眼还是全错的江随：？ 这人上辈子是英国的吗。 雨终于停了。终于是阳光的主场，它干脆又把这个被水泡着的城市涂抹了一遍。 连乌云好像都能染成金色。 江随刚从办公室出来，把本子举到阳光下，阳光透过纸张，写得不成样的英文在此刻也被它赋予了一点美感。 “我真的以为我这次能全对。”大概说完自己也觉得扯，江随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实话，许亦安没想过世界上还有20个单词里每一个单词都能刚好漏一个字母的人。 但今天也算开眼了。每次都能漏一个，那也太巧了点。 许亦安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和他笑起来。 江随回头看他，发现他笑的时候其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不大，笑得很轻，像是蝴蝶轻落在指尖的重量。 所以才分外好看。 “哎哎哎，全对就了不起了？”江随这次干脆停了下来，用着半开玩笑半嗔怪的语气，还很用力地踩了一脚路边的水洼，好险没有溅到对方，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倒是多了几个泥点。 许亦安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笑声都还没停。 江随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到饭点了。 “去吃饭？”江随晃了晃手上的表，示意他看时间。 然后他发现许亦安的笑音在这个话题里渐弱下去了。 本来准备要答应的许亦安此刻忽地如鲠在喉。 差点忘了家里那两位一个月没给他充饭卡了。 “食堂饭太难吃了，我就不去了。”许亦安下意识地撒起了谎。 难吃吗…… 每天餐盘里的菜颜色其实丰富得不得了，跟调色盘似的，可谓色香味俱全。 不用想，就知道有人又在骗自己。 哪怕他的谎言脆弱得不堪一击，江随还是没忍心拆穿。说谎的人总会有不得已说谎的理由。 “是吗……我请你吃的话，能不能赏脸吃一口？”江随还是笑着看他。 “……”许亦安现在真的是不知所措了，他真的不想欠对方一顿饭钱。 “先欠着行吗？过段时间我再……” “都说了是请你的了，”见对方还站在那没动作，江随干脆抓住了他的手腕，“再不走我真的会饿死在这里的。” …… “不用客气，快点吃吧。”准备动筷的江随向对面的许亦安说着。 ……总感觉这人把学校当自己家了 饭菜的香气感觉已经在五脏六腑蔓延，许亦安是真的饿了。 最先光盘的其实是许亦安。 倒不是江随吃得慢，是他花了一大半时间在观察对方进食这件事上。 得出一个结论————许亦安才是真正快饿死的那个。 其实许亦安刚拿到饭的时候他就开始偷瞄了，那双平时看起来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亮光了。 ……这就是食物的力量吧。 一开始江随还只是小心翼翼地瞄对方，但是发现许亦安吃得太认真根本没空理自己时候，他就直接正大光明地看了。 先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番茄炒蛋，然后再塞了一大口饭，然后是青菜…… 唯独没动红烧肉，是太腻了吗…… 还没来得及分析更多，就对上许亦安的眼睛，有点疑惑地眨了几下。 快饿死了的人半天不动筷也挺少见的，关键是还一直看过来…… 江随还纳闷他为什么不说话，直到看到他鼓起来的腮帮子。 ……好想拿手机拍下来，以后都请他来食堂吃饭好了。 对方略显费劲地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问了一句：“你有事要说？” “啊？……哦……”江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以后能不能都请你来食堂陪我吃……” 得，找到长期饭票了。 “一直让你请吃饭……我总得回报点什么吧？”许亦安还是不想一直欠着对方的人情，毕竟关系也没那么好。 “回报啊……”江随很认真地看着对方思考了一番，“你以后会给的，先欠着吧？” 会给什么……？难道以后就有钱给了……？ ……倒也不一定。 许亦安胡乱点着头，管他回报的什么，反正他说自己能回报就肯定是真的。 午休时间其实就是在教室里趴着，因为学校专门建的寝室楼是只够高三住里面的。 江随趴在桌上没几分钟其实就已经陷入梦乡了————说到底还是以前经常上课睡觉的原因。 许亦安吃得太撑，倒是一点睡意没有。 从桌肚里随便掏出本书就翻开来看，发现内容枯燥乏味得不行。 注意力全部粘在旁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上了，密密麻麻字此刻如同天书一般，他一个字也看不进。 就连视线也要叛逃到江随身上。 乌云已经被完全驱赶走了，太阳真正地再次回归于晴空，这才算放晴。 阳光也不偏不倚地落在江随身上，像是太阳偶然投落的视线。 头发都被染成浅棕色，其实看起来和远处的一片云有点雷同————共同是看起来都很柔软……手感应该都不错。 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眼前就有一个头发手感可能堪比天上那片白云的柔软程度同桌……不去试试也太亏了点。 好奇心怂勇着他行动，心跳不断加快，跳得他发慌，于是刚伸出的手又畏畏缩缩地逃回来，又伸出去，自己的身体好似对此乐此不疲。 然后某人就醒了，倒没直起身来，只是半睁着眼，像只被扰醒又无可奈何的猫。 稍稍抬眼就能看见头上悬空的手。 ……？不知道的以为要谋杀亲桌。 “你摸吧，怕什么，我又不咬人……” 然后那只手真的用力地在他头上揉了几下。 因为手感太好实在没刹住力的某人：“……” “你真的把我当狗摸了吧……”江随直起身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一分钟上课，这人倒是没忍住又来了一句， “要不要我摇摇尾巴给你助助兴？” 标题好难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回报 第5章 好梦 然后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好几秒，铃声此刻充当着间奏。 江随侧头看了眼许亦安，发现这人还是若无其事地翻着书。 应该只是不想理自己。江随下出决断。 ……就是翻书的动作有些快了，像开了倍速。 这样是能更好地记住东西吗……？下次试试。 刚准备收回视线，又发现他耳尖处有一抹红格外吸睛。 于是江随暗自发誓不会再说出这种话，然后转头打算明天继续。 课表上是恐怖的数学连堂————当然了，只是对于许亦安而言。 一上数学课就感觉每分每秒都在被无限拉长，像在看一部枯燥乏味的纪录片。 许亦安的脑子总在忙里偷闲，听着课也能掏出点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供他回味。 比如现在————许亦安在听课和回味记忆之间就十分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 然后想到了初中，也是这样热的天气。 他也是和江随一个班，话依旧少得可怜，一堆人找他聊天的时候相当于热脸贴冷屁股。 很奇怪，乐此不疲的人还是江随，到最后竟然能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好吧，那时候无话不谈的是江随，说着嗯嗯哦哦的还是他。 很奇怪，怎么会有人乐意和他这种人讲话？他当时这么想。 后面也开始渐渐地向江随分享日常，比如昨天喂了流浪猫，吃了怎样的冰激凌，今天温度如何…… 而江随总是能给予最恰当地回应，适当地点头，适当地笑出声来，再说出最适当的话。 课间十分钟都显得愈发短促。 那个时候会不自觉去期待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再望向他，总对着他展露的笑和活泼得不行的语气。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只是因为别人说了一句玩笑话，具体是什么不记得了。 那是唯一一句江随没接住的玩笑话。 记忆里的蝉鸣断断续续，参差不齐。 “许亦安？”有人轻声叫着他。 许亦安才回过神来，蝉鸣忽地清晰了，像跌落满地的珠子被串了起来。 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他好像想起来是什么玩笑了，一个足以令他逃避一切的玩笑。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叫你半天也不应，”江随把本子推过去，“她刚刚叫写题目，我写完了，你先抄着？” “哦……好。”许亦安下意识地接过本子，把上面的内容一字不落地抄了下来，接过来的时候其实都没看清是什么。 一些画面又开始重现。 他才发现自己也很奇怪，如果不喜欢的话，那从头到尾又在逃避什么？ “快下课了……你把笔记也抄了吧。”江随又把书推过去。 许亦安又点了点头。 铃声适当地在他落笔的时候响起，江随又开始没话找话。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分外熟悉。 “煤球其实会后空翻……你要不改天来我家看看？”江随说完后自己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什么？”许亦安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没事，只是觉得它最近胖了不少，摸起来手感挺不错的，你不来摸两下可惜了。” 笑意又开始在江随眼底漫开来。 的确很想摸的某人：…… “周末能去看看它吗？”许亦安倒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可以啊，随时欢迎你。”达到目的某人嘴角就没下来过。 “那……晚上能拍给我看看吗？” “你想看我就拍。” …… 等夜色蔓延，手机又守时地嗡嗡作响。 “能看到吗？”随着声音响起，视频里出现了一只比之前胖了一圈的白猫，视角由俯视变为平视后，那只猫边叫边跑了过来。 似乎是有些好奇镜头，它也凑近仔细嗅了嗅，从许亦安这个接收视频的人的视角来看，就像这只小猫隔着镜头亲了一口自己。 有点可爱过头了吧…… “诶诶诶，我还没喊你你怎么就跑过来了……”话音未落，这只小猫又用力地蹭了蹭镜头，又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怀疑你知道我要发给谁……哎哎哎，你别蹭了……” 视频戛然而止。 对方又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为表达它对你的思念呢，我特意请它来对你说几句话……” 然后语音条里又蹦出几句猫叫。 “听懂了吗？”这次对方发了文字过来。 “没有，求翻译。” “好的，就知道你听不懂，现在专门翻译出来给你——” “大概就是我想你了，我想你了，和我想你了吧。” “我怎么感觉它说的还挺多的……” “质疑一个和它待了一个星期的猫语大师？” “好吧，我输了。” 屏幕前的许亦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看着屏幕笑了多久了。 “非常非常欢迎你周末来摸它，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亦安打字的指尖在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停顿了几秒，第一次发现大脑的词汇如此贫瘠，连一完整的句话都拼不出。 最后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发了出去。 “很可爱。” 这一句话导致对方发信息的速度也迟缓了几秒。 “我现在在想，这个词是你安在煤球身上的还是我身上的？” “总不能是我吧？” 然后获得了一个不太肯定的回答。 “不是，” “是这个词包含了你们两个在内。” 这回到江随没法回了，他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还从没有风水轮流转的机制啊…… 不经常说话的人其实脑子里的语言系统更加弯弯绕绕，但开口的那一刻，又直直冲破对方所有的语言胡同，不经意间就达到了直抒胸臆的效果。 ————就像现在。 “那我替它谢谢你吧。” 江随拿起手旁的冰水喝了一大口，放下去的时候冰块敲击杯壁的声音很好听，信息的声音也混在一块儿。 “那我先去睡了” 他下意识又看了看时钟—————指针刚过九点多一点点而已。 “你睡得好早。” “有点难入睡。” “好吧，那你睡吧，晚安。” “晚安。” 他又去望窗外，今天好像特地有人把星星擦得很亮，装饰着每一个人的梦。 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