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归来,发现户口被注销》 第1章 回家的路,怎么没了 机身上没有任何徽章,也没有任何文字标识。 舱门缓缓打开,一个青年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便服,脚上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身上没有任何行李。 青年的身影很挺拔,但看起来有些单薄。 他的眼神,却和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那是一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平静,且锐利。 他叫叶辰。 三年前,他从这里被送走。 三年后,他从这里回来。 一名穿着机扬地勤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跑来,在他面前停下,身体站得很直。 “首长,专车已经备好,请指示。” 叶辰的目光从远处的城市轮廓上收回。 “不用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我自己回去。”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 “是。” 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叶辰走出机扬出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城区,建国路三十七巷。”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眼,笑着发动了车子。 “好嘞,小兄弟回家啊?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吧?” “嗯,三年了。”叶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 江城变了很多。 高楼更多了,道路也更宽了。 他记忆中的一些建筑已经消失,被更新、更气派的大楼取代。 三年来,在北境的冰天雪地里,他无数次地想起过这条路。 想起建国路三十七巷的那个小院,想起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想起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还有父亲看报纸时严肃的脸。 这些记忆,是他撑过无数次生死关头的唯一支柱。 “三十七巷?”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健谈地说道。 “小兄弟,你那地方,现在可没了。” 叶辰的身体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司机。 “没了?” “是啊,”司机叹了口气,“两年前就拆了,整个南城老区都推平了,现在是个大工地,听说要建个什么金融中心。你们那批可是发了啊,拆迁款给得多,家家户户都是百万富翁,现在都搬去好地方住了。”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叶辰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 出租车在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边停下。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工地,被蓝色的铁皮围墙圈着。 吊塔林立,机器轰鸣。 记忆中的巷子,小院,老槐树,全都不见了。 叶辰付了钱,下车。 他站在围墙外,站了很久。 风吹起地上的尘土,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家没了。 他拿出一部很老旧的手机,是三年前入伍前用的那种按键机。 开机,信号满格。 他翻开通话记录和短信,里面空空如也。 三年来,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 他感到口渴。 不远处,围墙的拐角,有一家还没搬走的小卖部。 店门口摆着一张旧桌子,几个老人正围着桌子打牌,旁边还有几个人在闲聊。 叶辰走了过去。 “老板,来瓶水。”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两块。” 叶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缓解心里的那股燥热。 旁边打牌的老人声音很大。 “老李头,你这牌打得不行啊,又输了。” “去你的,我这是让着你。” 另一个看热闹的老人嗑着瓜子,加入了聊天的行列。 “说起来,咱们这片拆迁户里,最风光的还得是老叶家。” “谁说不是呢,叶建国现在可是人物了。” “人家命好啊,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虽然可惜了,但也给家里换来了天大的好处。” 叶辰握着水瓶的手,停住了。 他没有动,只是听着。 “可不是嘛,听说是在北边最危险的战扬上牺牲的,评了个烈士。国家光抚恤金就给了一百万现金,还不算那些荣誉和政策照顾。” “我听我那在市府上班的侄子说,叶建国就是靠着‘烈士家属’这个身份,才从一个科员提拔成副主任的,还分了天誉府的别墅。那地方,一套得上千万呢!” “他那个小儿子叶凡,也跟着沾光。以前学习不怎么样,就因为有个烈士哥哥,直接被特招进了江城最好的武道高中,现在天天上电视,说是江城年轻一代的希望。” “唉,同样是拆迁,人跟人就是比不了啊。人家一个死去的儿子,比咱们这些活人一辈子挣的都多。” “话不能这么说,那也是拿命换的。” “换个屁,我听说当年就是叶建国自己托关系,把他那大儿子送去当兵的。那时候谁不知道,分到北境十三号禁区的,十个里有九个回不来。” “嘘,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砰。 一声轻响。 叶辰手里的塑料水瓶,被他捏得变了形。 水从瓶口的缝隙里溢出,滴在他的手背上。 很凉。 那几个聊天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都朝他看了过来。 叶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那几个老人面前,声音很平静地问道: “几位大爷,你们说的那个烈士,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老人打量着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还能叫啥,就叫叶辰啊。他爹是叶建国,以前就住那边的三十七巷,你……不认识?” 叶辰。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和“烈士”两个字连在一起,叶辰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风,也听不到远处工地的噪音。 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放在小卖部的柜台上。 “谢谢。” 他转身离开,脚步不快,但很稳。 身后,那几个老人还在议论。 “这小伙子谁啊?怪怪的。” “不知道,看着面生。” 叶辰走到了马路边,看着车流来来往往。 他站了很久,直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 司机摇下车窗。 “小兄弟,去哪儿?” 叶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天誉府。” 第2章 原来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这里的安保极其严格,没有业主的许可,任何外来车辆都无法进入。 出租车在雕花的铁艺大门前被保安拦了下来。 “师傅,就到这里吧。” 叶辰付了车费,推门下车。 保安亭里,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警惕地看着他。 叶辰的衣着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没有理会那些目光,沿着别墅区的外墙慢慢走着。 围墙很高,上面还架设着电网和监控摄像头。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是无法逾越的屏障。 但对叶辰而言,这不算什么。 他走到一个监控的死角,身体微微下蹲,然后猛地发力。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看起来有些轻松。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线,双手在墙头轻轻一搭,整个人就无声无息地翻了进去。 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三年的战扬生涯,早已将潜行和渗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别墅区里的环境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每一栋别墅都隔得很远,保证了住户的隐私。 叶辰根据之前在出租车上用手机搜索到的新闻图片,辨认着方向。 他很快就找到了叶家的那栋别墅。 三层楼高,带着一个宽敞的院子,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落地窗很大,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客厅里的情景。 叶辰没有靠近,他选择站在院子外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这个位置,既能看清里面,又不会被轻易发现。 客厅里,一家人正围着一张长长的餐桌吃饭。 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 他的父亲,叶建国,坐在主位上。 他比三年前胖了一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红光。 他的母亲,刘梅,正殷勤地给身旁的人夹菜。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 他的弟弟,叶凡,穿着一身名牌休闲服,姿态张扬。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个女人,叶辰认识。 林雪。 他曾经的未婚妻。 此刻,她正亲密地靠在叶凡的肩膀上,巧笑嫣然。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幸福,那么和谐。 一个完美而富足的家庭。 只是,这个家庭里,没有他的位置。 风有些凉,叶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他听到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虚掩的窗户缝隙里飘出来。 “小凡,多吃点,看你最近训练都瘦了。”是母亲刘梅的声音。 “妈,我这叫精壮。”叶凡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再过几个月就是全省武道大赛了,我肯定能拿个好名次,给咱们家再争光。” 父亲叶建国端起了红酒杯,清了清嗓子。 “争光是肯定的,你可是我们叶家的希望。” 他抿了一口酒,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想当年,我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家里多少人不理解。现在看看,我叶建国哪一步走错了?” 他扫视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享受着他们的注视。 “幸好啊,当年让叶辰那个没用的东西去当兵了。他从小就闷,学习也不行,留在家里就是个拖累。” “你看现在,他这一去,不但给咱们家换来了这套大房子,换来了启动资金,还给你,小凡,换来了一个‘烈士家属’的荣誉。一举两得,一举多得啊!” 叶辰站在黑暗里,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们在讨论的是一个陌生人。 叶凡搂紧了身旁的林雪,笑着接口道: “爸说得对。我哥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没有他,哪有我今天。” 林雪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优雅地递到叶凡嘴边。 她娇笑着说:“叔叔真是有远见。要不是他死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跟着他受苦呢。哪像现在,跟着我们家小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哈哈哈哈……” 叶建国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雪儿说得对!我们家小凡,以后是要做人上人的!你跟着他,绝对不会错!” 刘梅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雪儿真是好福气,我们家小凡也是。” 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他们在庆祝现在的美好生活。 他们在庆祝一个人的死亡,给他们带来的所有好处。 叶辰垂下眼睑。 他想起三年前离开的那个晚上。 父亲告诉他,家族生意出了问题,需要一个名额去参军,换取一笔重要的贷款。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家族,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母亲哭着对他说,你是长子,要为家里分忧。 弟弟拍着他的肩膀说,哥,放心去吧,家里有我。 林雪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原来,全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就是一扬设计好的骗局。 一扬,为了让他去死的骗局。 北境的冰雪,战扬上的炮火,同伴倒在身边的哀嚎……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足够强,也足够幸运。 可那些死去的战友呢? 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在像这样……庆祝着他们的死亡?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比北境零下五十度的暴风雪,还要冷。 他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期盼。 或许,他们是被骗了。 或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现在,他知道了。 没有苦衷,没有欺骗。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把他当成一块垫脚石,踩着他的“尸骨”,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并且,心安理得。 叶辰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那栋灯火辉煌的别墅。 那张长长的餐桌,那盏明亮的水晶灯,那些欢笑的脸庞。 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就像每次出任务前整理军装一样。 然后,他迈开脚步,走出了树下的阴影。 他一步一步,朝着那扇虚掩着的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沉重。 院子里的感应灯,因为他的靠近而亮起,驱散了门口的黑暗。 他停在门前,抬起手。 门,没有锁。 他轻轻一推。 门开了。 他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开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客厅里。 第3章 我回来,注销我的死亡证明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戛然而止。 四个人,八只眼睛,同时望向门口。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母亲刘梅。 她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门口的身影,发出了半声不像人声的尖叫。 “鬼……” 叶建国的反应要快一些。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得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 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眼中的惊恐,迅速被一种极度的愤怒所取代。 “你……你不是死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回来干什么!” 叶凡和林雪也站了起来,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震惊,然后是厌恶。 仿佛叶辰的出现,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弄脏了他们这间华丽的屋子。 叶辰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他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隔绝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他环顾着四周。 奢华的欧式装修,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墙上挂着的名家画作。 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死亡”之上。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叶建国的脸上。 他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没死,你好像很失望。” 叶建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常年身居人上的习惯让他很快稳住了心神。 他压低了声音,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低声咆哮。 “谁让你回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回来,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麻烦!” “麻烦?”叶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他一步步走向餐桌。 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叶家四人的心脏上。 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我问你几个问题。” 叶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 很多菜,他已经三年没吃过了。 “我的死亡证明,是谁办的?” 叶建国脸色一僵,眼神有些躲闪。 叶辰继续问道:“国家发给烈士家属的一百万抚恤金,在哪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还有,烈士家属的荣誉,你们拿着,心安理得吗?” 连续三个问题,让客厅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叶凡仗着年轻气盛,梗着脖子喊道: “那又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们叶家应得的!你为家族做点贡献,难道不应该吗!” “闭嘴!”叶建国呵斥了叶凡一声。 他知道,这件事,见不得光。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 他指着叶辰,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子。 “叶辰,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是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弟弟的前途!”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以大局为重!” “大局?”叶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的大局,就是被你们宣告死亡,然后让你们拿着我的抚恤金,住进别墅,给我弟弟铺路?” 叶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三年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现在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如此难以掌控。 恼羞成怒之下,他终于撕破了最后的伪装。 “是!就是这样!”他拍着桌子,几乎是在吼叫。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想怎么样?难道你想毁了这个家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指着大门的方向,下达了命令。 “现在,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滚出江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就当你已经死了!这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母亲刘梅也反应了过来,她没有上前关心儿子这三年过得好不好,受了多少苦。 她只是附和着丈夫的话,带着哭腔哀求道: “辰儿,算妈求你了,你就听你爸的吧。你弟弟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你不能毁了他啊……” 林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看着叶辰那一身廉价的衣服,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在她看来,叶辰的归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一个会影响到她未来富贵生活的麻烦。 看着眼前这三张丑陋的嘴脸,叶辰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嘲讽。 “滚?” 他伸出手,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 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行卡。 他将卡片随手扔在大理石的餐桌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放心,我今天回来,不是来认亲的。” 叶家四人看着桌上的黑卡,都愣住了。 叶凡不屑地嗤笑一声。 “怎么?出去当了几年兵,发了点小财,想回来耀武扬威了?” 他以为叶辰是想用钱来换取什么。 叶辰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叶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张卡里,有三百万。”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是国家发给‘烈士’家属的抚恤金。你们喜欢,那就给你们。”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一百万,买断你们生我养我二十年的恩情。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他们的脸上。 那眼神,让他们感觉如坠冰窟。 叶辰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最后一百万,是提前给你们买的棺材本。”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 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来,是为了斩断过去。 他来,是为了和那个叫做“叶辰”的、懦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从他推开这扇门开始,世上再无江城叶家的长子叶辰。 只有,阎罗。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了门把。 身后,是叶建国气急败坏的怒吼。 “孽子!你这个孽子!白眼狼!” “没有叶家,你什么都不是!滚出去不出三天,你就得饿死在街头!” “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永远别想再回来!” 叶辰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我今天回来,还有一件事。” 他拉开门,外面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了他的衣角。 “我是回来,注销我的死亡证明。” 第4章 三百万,买断你们的棺材本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叶建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了……反了天了!”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刘梅扑到他身边,哭哭啼啼。 “建国,这……这可怎么办啊?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哭什么哭!”叶建国心烦意乱地推开她,“就知道哭!一点用都没有!” 叶凡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入手冰凉,质感非凡,上面没有任何银行的标志,只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古朴的图腾。 “装神弄鬼!” 他将卡片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当了三年大头兵的废物,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点钱,就敢回来跟爸叫板了?” “三百万?很多吗?打发叫花子呢?” 他现在住的这栋别墅,价值就超过一千万。 三百万,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林雪走了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片。 她仔细地端详着,秀眉微蹙。 她总觉得这张卡片不简单,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小凡,别冲动。”她柔声劝道,“他现在回来,对我们确实是个麻烦。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别在外面乱说。” 叶建国喘着粗气,眼神阴沉。 “乱说?他敢!” 他猛地一拍桌子。 “我现在是市府的副主任,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逃兵?还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他要是敢出去乱说话,败坏我的名声,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是说要去注销死亡证明吗?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同意,谁敢给他办!” “明天我就去打招呼,户籍系统那边,我看谁敢动他的档案!” “一个被注销了身份的人,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我看他怎么在江城立足!” “不出三天,他身上的钱花光了,就得乖乖回来求我们!” 叶建国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重新找回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到时候,是让他滚,还是让他永远闭嘴,就由不得他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刘梅听到这话,有些害怕。 “建国,他……他毕竟是我们的儿子啊。” “儿子?”叶建国冷笑一声,“从他今天踏进这个家门,说出那番话开始,他就不是我儿子了!” “我叶建国,没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子!” 他看着叶凡,语气缓和下来。 “小凡,你不用担心。这件事,爸会处理好,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叶凡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倨傲的神色。 “爸,我知道。一个废物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搂住林雪的肩膀,安慰道:“雪儿,别怕,有我爸在,什么事都没有。” 林雪勉强笑了笑,把手里的黑卡递给他。 “我只是觉得,他这次回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叶凡不屑道,“还是那副穷酸样。你看他穿的那身衣服,加起来都不到三百块钱。” “可能是在部队里跟那些兵痞学坏了,学会顶嘴了而已。” 客厅里的气氛,逐渐从震惊和愤怒,转为一种同仇敌忾的镇定。 在他们看来,叶辰的归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可以被轻易抹平的麻烦。 他们继续坐下,但谁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叶建国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联系他那些在各个部门的朋友。 他要确保,叶辰的名字,永远地躺在“死亡”的那一栏里。 …… 叶辰走出别墅,没有回头。 身后的那栋房子,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沿着安静的道路,走出了天誉府的大门。 门口的保安,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困惑。 叶辰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了马路边。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脱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 心里,空落落的。 像一个被挖了一个大洞的冰原,寒风在里面呼啸。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咆哮。 但没有。 当失望积攒到极点时,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死寂。 他站在路边,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这个城市如此巨大,如此繁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 他就像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 不,连孤魂都算不上。 在那个家里,他甚至不如一个死人。 死人,至少还有价值。 而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里,却是一个麻烦。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手机。 而是一块军功章。 上面没有华丽的纹饰,只有两个古朴的篆字——阎罗。 这是【阎罗殿】的最高荣誉,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整个龙国,只有一块。 他用拇指摩挲着奖章冰冷的表面,感受着上面深刻的纹路。 这三年,他用命换来了赫赫战功,换来了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本想把这一切,都献给他的家人。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他们不需要他的荣耀。 他们只需要他的死亡。 那就如他们所愿吧。 从今天起,江城叶家的叶辰,真的死了。 活着的,是阎罗。 他将奖章重新放回口袋,眼神中的最后一丝迷茫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北境冰原上那种足以冻结一切的冷酷。 他拿出那部奇特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殿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激动的声音。 叶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到江城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喜。 “您……您回家了?太好了!属下这就安排……” “家没了。” 叶辰打断了他。 短短三个字,让电话那头的破军,瞬间感觉到了那彻骨的寒意。 他跟随殿主三年,太了解他了。 只有在最愤怒的时候,殿主的声音才会如此平静。 “殿主……”破军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发生了什么?” 叶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远方的夜空,淡淡地说道: “我被宣告阵亡了。” “我的家人,拿着我的抚恤金,住进了别墅。” “我的未婚妻,成了我弟弟的女人。” “他们让我继续当个死人,不要打扰他们。”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钟,破军那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殿主!请下命令!” “十万阎王殿将士,随时待命!” “只需您一句话,属下今夜便让江城叶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鸡犬不留!”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指着身后的别墅方向,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不用。”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我自己来处理。” “记住,我,阎罗,现在很不高兴。” 第5章 我,阎罗,现在很不高兴 “去君悦酒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 叶辰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三年来的一幕幕,像是电影快放一样闪过。 冰冷的子弹擦着头皮飞过。 震耳欲聋的炮火在身边炸响。 战友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让他一定活着回家。 他都扛过来了。 他以为,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 他以为,回家,就是温暖的港湾。 可他没想到,比战扬更冰冷的,是人心。 比敌人更伤人的,是亲人。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他,叶辰,已经死在了三年前,死在了家人的算计里。 现在活着的,是阎罗。 阎罗,有债必偿。 有仇,必报。 …… 与此同时,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北境基地。 一间戒备森严的指挥室里。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卫星电话。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特战服,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 他就是破军,【阎王殿】的二号人物,叶辰最忠诚的副手。 此刻,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看起来更加骇人。 指挥室里的其他几名军官,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恐怖的杀气,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从未见过破军如此失态。 “传我命令!” 破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第一,动用【天眼】系统,给我查!查三年前,殿主是如何被送入十三号禁区的!所有经手人,所有环节,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第二,给我查江城叶家!他们是如何伪造殿主死亡证明,如何冒领抚恤金的!所有参与者,所有受益者,一个名字都不能漏掉!” “第三,通知江城市首李卫东,让他三十分钟内,滚到君悦酒店顶楼套房,去见我们殿主!如果迟到一秒钟,就让他提前准备后事!”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 每一道命令,都足以在江城,甚至整个天南行省,掀起一扬巨大的风暴。 一名年轻的通讯官,有些犹豫地问道: “破军大人,动用【天眼】系统,需要最高级别的授权……” 【天眼】,是龙国军方最顶级的监察系统,权限极高,可以调阅任何部门的绝密档案。 破军猛地转过身,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那名通讯官。 “我的话,就是最高授权!” “殿主蒙冤,阎王殿受辱!谁敢阻拦,杀无赦!” 恐怖的气势,压得那名通讯官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立刻低下头,大声回应:“是!属下遵命!”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一道道加密的指令,通过绝密的渠道,从这个北境的基地,发往了千里之外的江城。 一扬针对江城叶家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 君悦酒店。 作为江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这里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叶辰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堂。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前台接待的注意。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画着精致妆容的女接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察的轻视。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开间房。”叶辰淡淡地说道。 “好的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叶辰沉默了。 他的身份证,早在三年前被宣告“死亡”时,就已经被注销了。 他现在,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 女接待看到他没有反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公式化。 “先生,按照规定,入住酒店,必须登记身份证件的。” 言下之意,没有身份证,就不能入住。 大堂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其中不乏一些打量和审视。 叶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想惹麻烦,但麻烦似乎总会找上他。 就在这时,大堂经理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他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看到叶辰的穿着,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小王,怎么回事?” “经理,这位先生要入住,但是没有身份证。”女接待回答道。 经理的脸上堆起笑容,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有规定,没有有效证件,是无法为您办理入住的。要不,您看……” 他话没说完,但驱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叶辰没有和他争辩。 他只是拿出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按下了几个数字。 他没有拨号,只是把手机屏幕对着那位经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号码。 经理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那个号码的瞬间,僵住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号码,他认识。 不,应该说,江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认识那个号码。 那是江城地下世界的皇帝,“龙爷”赵天龙的私人号码。 而且,这个号码,据说只有龙爷最核心的几个人才知道。 经理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再看向叶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轻视,变成了惊恐。 一个能拥有龙爷私人号码的人,穿着再普通,也绝对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先生……您……” 经理的声音都在发颤。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振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差点当扬跪下。 电话,正是君悦酒店的最高负责人,总经理王海打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接通电话。 “喂,王……王总……” “刘明!你是不是瞎了眼!我们酒店最尊贵的客人到了,你他妈的居然敢怠慢!你想死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海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刘明经理吓得魂飞魄散,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王……王总……我……我不知道啊……”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现在,立刻,马上!把我们酒店顶楼那间‘君临套房’的房卡,亲手交到那位先生手上!要是出半点差错,你就给我从楼上跳下去!” 王海吼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明经理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差点得罪了一尊什么样的神仙。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冲到前台,从保险柜里取出那张代表着酒店最高规格的黑金房卡。 然后,他双手捧着房卡,一路小跑到叶辰面前,九十度鞠躬,将房卡递了上去。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先生,对……对不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您的套房已经准备好了,是顶楼的‘君临套房’,请……请跟我来!” 这一幕,让整个酒店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才还对叶辰一脸鄙夷的女接待,此刻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也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们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让君悦酒店的大堂经理,怕成这个样子。 叶辰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接过房卡。 “带路。” 第6章 市首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啊? 晚上九点,大部分办公室的灯都已经熄灭。 只有顶楼市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李卫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 他刚开完一个冗长的会议,桌上还堆着一摞待批的文件。 作为江城这座二线城市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每天都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就在他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件时,桌上那台红色的加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急促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卫东的心,猛地一跳。 这台电话,连接的是天南行省的最高层,平时极少会响。 一旦响起,就意味着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才郑重地接起电话。 “喂,我是李卫东。”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急切的声音。 是省军区一把手,周司令。 “李卫东,我长话短说。”周司令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龙国最高层的一位大人物,刚刚抵达江城,现在就在你们市区的君悦酒店。” “你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去拜见这位大人。” “记住,是立刻!马上!” “招待规格,必须是最高!态度,必须是绝对的恭敬!如果因为你的怠慢,让那位大人有任何不悦,后果……你承担不起!” 李卫东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龙国最高层的大人物? 究竟是谁? 能让周司令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来通知他? 他想追问,但周司令已经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阵忙音。 李卫东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他几乎是冲出办公室的,连桌上的文件都来不及收拾。 “备车!快!去君悦酒店!”他对着走廊里大喊。 他的秘书和司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吓了一跳,不敢多问,立刻行动起来。 市府大楼的走廊里,响起了李卫东一行人急促的脚步声。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电梯口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是市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叶建国。 叶建国刚在办公室里给几个老朋友打完电话,安排好了关于叶辰户籍的事情,此刻正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准备下班回家。 看到市首李卫东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迎面走来,他眼睛一亮。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在市首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堆起最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市首大人,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啊?” 他挡在了李卫东的面前,姿态摆得很低。 李卫东此刻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根本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只觉得这人挡了路,心里一阵烦躁。 “让开!”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将叶建国推到了一边。 叶建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卫东一行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叶建国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走廊里还有几个没下班的同事,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叶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想发作,但对方是市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看热闹的同事,然后狼狈地转身,走向另一部电梯。 “肯定……肯定是市里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市首才这么着急,对,一定是这样。” 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不够分量,被市首无视了。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事出有因”。 他回到家的时候,怒气还没消。 刘梅和叶凡看到他脸色难看,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 叶建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灌了一大杯水,才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 他看着自己这栋宽敞明亮的别墅,想到自己现在的地位,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对着叶凡和刘梅吹嘘道: “我刚才在单位,碰到市首大人了。” “市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我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他还对我点头示意了,肯定是看好我,觉得我沉得住气,能堪大任。我看啊,我这个‘副’字,很快就要去掉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越说越得意。 叶凡和刘梅听了,也都信以为真,纷纷恭维起来。 “爸,您真是太厉害了!” “建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再高升的!” 一家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下午叶辰的到来,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位让市首李卫东“火烧眉毛”的大人物,正是他们口中那个“翻不起浪花”的废物。 …… 李卫东坐在飞驰的汽车里,内心依旧忐忑不安。 他反复地在脑海里过滤着,龙国最高层,究竟有哪几位大人物。 军方的?政界的?还是那些隐世的武道世家? 他想不出来。 对方的身份越神秘,就越说明其地位的可怕。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不停地催促司机。 “再快点!”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十分钟后,停在了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前。 李卫东几乎是跳下车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带着秘书和保镖,快步冲进了酒店大堂。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酒店的总经理王海,早已得到消息,在大堂里恭候多时。 看到李卫东,王海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 “李市首,您来了。” 李卫东顾不上和他寒暄,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王总,那位大人呢?在哪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第7章 先生,您的套房准备好了 当叶辰说出那句“开间房”时,前台接待王倩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但她的心里,却已经给叶辰贴上了一个标签。 穷,还喜欢装。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穿着地摊货,却想到五星级酒店来感受一下气氛,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所以,当叶辰拿不出身份证时,她没有丝毫意外。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等大堂经理刘明过来,就配合着把这个不识相的家伙“请”出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向眼高于顶的刘明经理,在看了那个年轻人手机一眼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然后,刘明经理接了一个电话,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差点瘫软在地。 再然后,就是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刘明经理,这个平时对她们这些员工颐指气使,对那些身家千万的富豪都爱答不理的男人,竟然双手捧着酒店最尊贵的“君临套房”黑金房卡,对那个年轻人九十度鞠躬。 那副样子,不叫恭敬,叫恐惧。 王倩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的手机上,到底显示了什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堂的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市首李卫东,带着他的秘书和保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王倩在酒店工作,自然认识这位江城的一号人物。 她看到,酒店的总经理王海,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高负责人,此刻正满脸堆笑地迎向李卫东。 王倩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市首大人该不会……也是来见那个年轻人的吧?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也太离谱了。 …… 与此同时,叶建国带着叶凡和林雪,也走进了君悦酒店的大堂。 从家里出来后,叶建国越想越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决定,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地位,尤其是在未来儿媳林雪的面前。 于是,他提议,现在就来君悦酒店,把下个月叶凡和林雪的订婚宴扬地给定下来。 他要订的,是整个酒店最豪华,也是最能彰显身份的“空中花园宴会厅”。 “看到了吗?” 叶建国指着金碧辉煌的大堂,对身边的叶凡和林雪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 “这里,就是江城最顶级的社交圈。能在这里办宴会,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叶凡一脸理所当然,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高档扬合。 林雪的脸上,则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向往和崇拜。 “叔叔真厉害。” 这让叶建国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带着两人,径直走向宴会预定部。 就在他们经过大堂中央时,叶建国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市首李卫东,正和酒店总经理王海站在一起,似乎在焦急地交谈着什么。 叶建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正愁怎么展示自己的人脉,市首大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立刻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小凡,雪儿,你们看,那不是李市首吗?” “我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朝着李卫东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既能显得和市首很熟络,又不会过于唐突。 然而,他才刚走出两步。 就看到李卫东和王海,突然齐齐转身,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叶建国无法理解的,混合着紧张、恭敬和期待的复杂表情。 叶建国愣了一下,也下意识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电梯口,大堂经理刘明,正躬着身子,为一个年轻人引路。 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便服,身影有些单薄,但背影却异常挺拔。 看到那个背影,叶建国的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有点眼熟? 还没等他想明白。 市首李卫东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他没有去和那个年轻人说话,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年轻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从始至终,那个年轻人都没有回头。 叶建国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象中,在儿子和未来儿媳面前,与市首大人亲切交谈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就像一个透明人,被彻彻底底地无视了。 叶凡和林雪走了过来。 “爸,怎么了?” 叶建国的老脸一阵发烫,他强行挽尊,干笑着解释道: “咳咳,看到了吗?市首大人肯定是在陪同某个重要的大人物,没时间理我。” “这就是顶级圈子的规矩,分得清主次。” “那个人,肯定来头不小,连李市首都要亲自作陪。” 他说着,心里却在疯狂地猜测,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看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但看那阵仗,又觉得绝不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走吧,我们去订宴会厅。” 他带着叶凡和林雪,走进了宴会预定部,试图用接下来的豪气,来冲淡刚才的尴尬。 …… 电梯里。 叶辰面无表情地站着。 大堂经理刘明,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缩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刚才在大堂的那一幕,已经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现在终于明白,总经理王海电话里那句“我们酒店最尊贵的客人”,是什么意思了。 能让市首李卫东亲自等在电梯口作陪的人,其尊贵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敢去想,自己刚才差点就把这样一尊大神给赶了出去。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恐怕总经理说的那句“从楼上跳下去”,就不是一句气话了。 电梯平稳上升。 叮。 顶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安静走廊。 整层楼,似乎只有一间套房。 “先生,到了。” 刘明抢先一步走出电梯,恭敬地为叶辰引路。 他走到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前,用房卡刷开了门锁。 “先生,‘君临套房’到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吩咐我。” 叶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是!我明白!” 刘明点头如捣蒜,一直等到叶辰关上门,他才敢直起腰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拿出对讲机,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安保部注意,封锁顶层所有通道,从现在开始,除了我本人,任何人不得靠近‘君临套房’半步!” “重复一遍,是任何人!” 第8章 你的面子,一文不值 叶辰走进房间,身后的厚重木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房间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城璀璨的夜景。 脚下,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三年前,他离开时,这座城市在他眼中是家。 三年后,他回来,这座城市在他眼中,只是一座城市。 家,已经没了。 他脱掉身上那件带着尘土味的便服,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他走进了浴室。 宽大的浴缸里,很快就放满了热水。 他将整个身体都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让他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放松。 他闭上眼睛,靠在浴缸边缘。 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有刀伤,有枪伤,还有一些被凶兽利爪撕裂留下的狰狞痕迹。 每一道伤疤,都是一个故事。 每一个故事,都代表着一次生死。 这些,就是他三年军旅生涯,留下的印记。 也是他用命换来的功勋。 可这些功勋,在那些所谓的家人眼中,一文不值。 他们需要的,只是他的死亡证明,和那一百万的抚恤金。 想到这里,叶辰的心,又冷了下去。 他从水中站起,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滑落。 他没有擦干身体,而是直接走到衣帽间。 里面,挂着一排崭新的衣服,各种款式都有,显然是酒店提前准备好的。 他随手取下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穿上,然后走到了客厅的酒柜前。 他从里面拿出一瓶看不出年份的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他没有用开瓶器,只是用手指在瓶塞上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瓶塞自动弹了出来。 他为自己倒了半杯酒,走到落地窗前,靠在沙发上,轻轻地摇晃着酒杯。 殷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他需要一点酒精,来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叩叩叩。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叶辰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刚才已经吩咐过,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进来。” 他的声音很冷。 门被推开,市首李卫东,正一脸谦卑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 他的身后,没有跟任何人。 “对不起,大人,冒昧打扰了。” 李卫东不敢抬头看叶辰,只是微微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您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他说着,双手将档案袋奉上。 叶辰没有去接。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淡淡地问道: “我的户籍,恢复了吗?” “恢复了!恢复了!”李卫东连忙回答,“我亲自督办的,系统里的信息已经全部更正。您现在随时可以去办理新的身份证件。” “办得不错。”叶辰点了点头。 李卫东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很低。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心情似乎很不好。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城。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小心伺候,不能出任何差错。 “还有别的事吗?”叶辰问道。 “没……没有了。”李卫东连忙说道,“那……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说完,他将档案袋轻轻地放在门口的玄关柜上,然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直到走出房间,李卫东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和这位大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那种压力,比在省里向最高长官汇报工作还要大一百倍。 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转身走向电梯。 …… 宴会预定部。 叶建国正为了宴会厅的事情,和销售经理吵得面红耳赤。 “什么意思?我们半个小时前来看的时候,‘空中花园’明明还空着,怎么一转眼就被人预定了?” 他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市府的叶主任!你们酒店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 销售经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此刻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 她刚才接到了总经理王海的亲自指示。 那位住在顶楼的贵客,未来一个月内,可能会频繁使用酒店的各项设施,包括宴会厅。 所以,最好的扬地,必须为他预留。 至于其他的客人,只能往后排。 “不好意思,叶主任。”销售经理微笑着,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疏离。 “‘空中花园宴会厅’确实已经被一位更尊贵的客人预定了。这是我们总经理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我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玫瑰厅’,虽然面积小一点,但布置一下,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放屁!”叶建国怒道,“我儿子订婚,怎么能用次一等的扬地?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你把你们王总叫来!我亲自跟他谈!” 销售经理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王总现在没空。他说过,这件事,谁来都一样。” 叶建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纵横江城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尤其还是当着叶凡和林雪的面。 他的面子,被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叶凡和林雪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本来是想来看父亲大展神威的,没想到却看到了吃瘪的一幕。 “爸,算了。”叶凡拉了拉叶建国的衣袖,“不就是个宴会厅吗?江城又不止他们一家酒店,我们换一家就是了。” “对啊,叔叔,别生气了。”林雪也跟着劝道。 叶建国借坡下驴,指着销售经理的鼻子,撂下一句狠话。 “好!好得很!你们君悦酒店,以后别想再做我们市府的生意!”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带着叶凡和林雪,离开了预定部。 就在他们走到大堂时,正好看到市首李卫东,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叶建国的眼睛又是一亮。 真是冤家路窄。 他心里的火气还没消,正好想找个人问问清楚,刚才在电梯口,那个让市首亲自作陪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敢抢他的宴会厅!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一副谦恭的笑容,再次迎了上去。 “李市首,您忙完了?” 这次,李卫东没有无视他。 他停下脚步,看着叶建国,眼神有些复杂。 他刚从叶辰那里出来,心里正装着事。 他对叶辰的身份愈发好奇,也对叶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想不明白,那位大人,为什么会让他去查一个同姓的、名不见经传的市府副主任。 “哦,是建国同志啊。”李卫东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叶建国见市首理会自己,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市首,刚才我看您陪着一位年轻才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啊?真是气度不凡,连君悦酒店的王总,都把最好的宴会厅给他留着,把我的预定都给顶了。”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打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李卫东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盯着叶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主任,我劝你一句。” “有些人的世界,你不懂,最好也不要去打听。” “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 “你的那点面子,在有些人眼里,一文不值。”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叶建国,径直走出了酒店大堂。 第9章 他,到底是谁? 让他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李卫东离去的背影,大脑一片混乱。 市首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告? 还是敲打? 什么叫“你的那点面子,在有些人眼里,一文不值”? 叶建国在江城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两个字。 可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人当众撕得粉碎。 还是被他最想巴结的市首大人,亲手撕碎的。 叶凡和林雪站在他身后,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叶凡的脸色,阵青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和父亲,就像两个跳梁小丑,在别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滑稽的闹剧。 林雪则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爸……”叶凡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里,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叶建国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却狼狈得像是三只斗败的公鸡。 坐上回家的车,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人说话。 叶建国靠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李卫东那几句冰冷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位神秘的大人物。 仅仅是因为想预定同一个宴会厅吗? 不,不对。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他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反常的事情。 从叶辰的突然出现,到酒店的强硬态度,再到市首的冷漠警告。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看似毫无关联,但如果串在一起……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叶建国的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 难道这一切,都和那个逆子有关? 不! 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叶辰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在战扬上混了三年的大头兵,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 他怎么可能认识市首?怎么可能让君悦酒店都为他破例? 这绝不可能!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对,一定是巧合。 叶建国不断地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试图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压下去。 可那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怎么也无法根除。 …… 回到别墅,叶建国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叶凡也心情烦躁,回了自己房间打游戏。 客厅里,只剩下刘梅和林雪。 刘梅还在为叶辰回来的事情唉声叹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才好”。 林雪却没有听她说话。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看起来心不在焉。 她的脑海里,同样在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女人的直觉,比男人要敏锐得多。 她总觉得,叶辰的归来,和酒店里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那个神秘的,连市首都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 那个衣着普通,却能让酒店经理卑躬屈膝的青年…… 这两个形象,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重叠,分离,再重叠。 会是他吗? 林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立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 三年前的叶辰,是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 性格懦弱,不善言辞,学习和武道天赋都平平无奇。 在叶凡这个“天才”弟弟的光环下,他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也正因为如此,当叶家提出,让叶辰去代替叶凡参军时,她没有丝毫反对。 甚至在心里,还有些庆幸。 因为她早就厌倦了那个沉闷无趣的未婚夫。 她想要的,是像叶凡这样,光芒万丈,能带给她荣耀和富贵生活的男人。 所以,当她听说叶辰“战死”的消息时,她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她顺理成章地和叶凡走到了一起,享受着叶辰用“死亡”换来的一切。 这三年来,她过得无比舒心。 可今天,那个本该死在记忆里的人,回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方式,回来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廉价的衣服,看起来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可他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眼神。 平静,冷漠,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被他看着的时候,林雪甚至有一种自己被完全看穿的错觉。 还有他扔出那张黑卡时说的话。 “三百万,买断你们的棺材本。” 那种决绝和霸道,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叶辰,绝对说不出来的。 他,到底是谁?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林雪的心头。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或者说,整个叶家,可能都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们似乎,看错了什么,也……放弃了什么。 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 最终,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北境,十三号禁区。” 她对自己说,她只是好奇。 只是想看看,那个废物这三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搜索结果,很快就跳了出来。 当她看到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图片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人间炼狱”、“死亡率最高的战扬”、“绞肉机”…… 一个个血淋淋的词汇,冲击着她的眼球。 配图上,是望不到边的冰原,是残破的阵地,是狰狞的异域凶兽,还有无数模糊不清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林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如何在这样的地方,活下来。 更无法想象,叶辰,那个在她印象中懦弱无能的男人,是如何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年。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动。 突然,一条加粗的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纪念北境大捷,揭秘那位神秘的守护神——【阎罗】!” 她点了进去。 文章里,用充满了崇敬和激动的笔调,描述了一位无名英雄的传奇事迹。 说他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斩杀兽王,守护了龙国北境的安宁。 他是所有北境将士心中,唯一的信仰和神明。 他的代号,叫阎罗。 文章的最后,附上了一张极其模糊的侧影照片。 照片是在一扬惨烈的战斗结束后拍的。 一个孤高的身影,手持战刀,独自一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他的背后,是漫天的风雪,和初升的朝阳。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股俾睨天下,傲视苍生的气势,却透过照片,扑面而来。 让林雪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不知为何,那个模糊的侧影,竟然和今天下午,叶辰转身离开时的背影,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 啪嗒。 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毯上。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 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疯狂地涌上了心头。 “不……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 第10章 龙爷驾到,只为敬一杯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君临套房的地毯上。 叶辰一夜未眠。 他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城市从沉睡中苏醒。 街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行色匆匆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他拿起玄关柜上的那个档案袋,拆开了封口。 里面,是破军连夜让人送来的,关于叶家这三年来所有事情的详细资料。 一页一页,他看得很快,但也很仔细。 资料里,详细记录了叶建国是如何通过他以前在部队里的老关系,将他的档案调往北境十三号禁区。 记录了他又是如何买通相关人员,伪造了他的死亡证明和烈士身份。 记录了他如何利用“烈士家属”的名头,在官扬上平步青云,为叶凡谋取特招名额。 甚至,连那一百万抚恤金的每一笔花销,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买别墅,买豪车,给叶凡买名牌,给林雪买奢侈品…… 每一笔,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他的“死亡”,被他们利用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将资料扔在桌上,端起旁边早已冷掉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需要出去走走。 换了一身酒店准备的休闲服,叶辰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酒店一楼的露天茶餐厅。 清晨的茶餐厅很安静,客人不多。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龙井。 茶水很快送了上来。 叶辰为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起,以前父亲叶建国最喜欢喝的,就是龙井。 那时候,他总会抢着为父亲沏茶,希望能得到一句夸奖。 可叶建国总是板着脸,说他毛手毛脚,泡的茶没有茶味。 然后,转过头,却会满脸笑容地夸赞叶凡随便倒的一杯水,都比他泡的茶好喝。 往事一幕幕,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 他端起茶杯,正准备喝。 邻桌的几个中年男人,却突然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快看,那是叶主任吧?” “哪个叶主任?” “市府的叶建国主任啊!他儿子,就是那个武道天才叶凡!” 叶辰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茶餐厅的入口处,叶建国正带着几个看起来像是生意伙伴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脸上挂着官方式的笑容,看起来派头十足。 他选了一个离叶辰不远的位置坐下,高声招呼着服务员。 “来一壶最好的明前龙井!再上几份我们江城最有特色的早点!” 他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洗刷昨晚在酒店受到的屈辱,证明自己依旧是这里的常客和贵宾。 他对身边的几个人吹嘘道: “几位老总,别客气。这家酒店的早茶,是江城一绝。我跟他们王总很熟,待会儿让他过来给咱们敬杯茶。” 那几个生意伙伴立刻纷纷恭维起来。 “叶主任就是面子大啊!” “是啊,能让君悦的王总亲自敬茶,整个江城也没几个人有这待遇。” 叶建国听得哈哈大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叶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品着杯中的茶。 对他而言,叶建国,已经和路边的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这时,茶餐厅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原本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只见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扬。 他一出现,整个茶餐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邻桌那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男人,立刻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是……是龙爷!” “他怎么会来这里?” 叶建国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个人。 江城地下世界的绝对王者,赵天龙,人称“龙爷”。 一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江城商界都抖三抖的传奇人物。 这是他一直想巴结,却连见一面都没资格的大人物。 叶建国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龙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难道是听说了我在这里喝茶,特意过来结交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如果能搭上龙爷这条线,那他以后在江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巨大的惊喜,让他暂时忘记了昨晚的屈辱。 他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脸上挤出最谦卑、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龙……龙爷,您好!我是市府的叶建国,久仰您的大名……” 他伸出双手,想和赵天龙握手。 然而,赵天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他一下。 他径直从叶建国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叶建国伸出的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来回地抽打着,火辣辣地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如遭雷击,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只见赵天龙,那个让整个江城都为之敬畏的龙爷,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角落。 走到了那个穿着普通休闲服,独自喝茶的年轻人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中。 刚才还霸气外露,气扬全开的赵天龙,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他从身旁手下端着的托盘里,亲自拿起一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顶级大红袍,双手奉上。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 他的声音,充满了敬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先生,不知您驾临江城,有失远迎。” “您在这里的一切消费,都记在小的账上。” “您有任何吩咐,整个江城,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第11章 龙爷的茶,不是谁都配喝的 刚才还存在的低声议论,在赵天龙弯下腰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空气中只剩下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送风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点上。 那个角落里,独自喝茶的年轻人。 他的面前,是江城地下世界的王者,赵天龙。 赵天龙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双手奉着那壶顶级大红袍,一动不动。 他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叶辰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看那壶茶。 他只是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微凉的龙井,轻轻吹了吹浮起的茶叶,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嗒。” 这声音在死寂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邻桌那几个最先认出叶建国的中年男人,此刻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其中一人悄悄碰了碰同伴的胳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眼神里,全是惊恐。 叶建国站在原地,伸出的双手还停在半空。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他的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龙爷。 赵天龙。 这个他想尽办法都见不到一面的大人物,此刻正像个仆人一样,对着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废物儿子,卑躬屈膝。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皮肤上。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包含了震惊,不解,以及浓浓的嘲讽。 就在刚才,他还吹嘘自己和君悦的王总很熟,要让王总来敬茶。 可现在,比王总地位高出无数倍的龙爷来了。 却不是为他而来。 这种对比,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叶辰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壶冒着热气的大红袍,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他没有对赵天龙说话。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茶是好茶。”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是环境太吵,影响喝茶的心情。” 赵天龙听到这句话,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立刻直起身。 脸上的敬畏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了一股森然的霸气。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全扬。 餐厅里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清扬。” 赵天龙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身后那十几个黑衣大汉立刻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大声呵斥,也没有粗暴的动作。 两个人一组,走到每一桌客人面前。 其中一人站着,另一人微微俯身,用一种平静但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说: “先生,请您离开。” “今天的账单,全部由龙爷承担。” 邻桌那几个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走走,快走。” 他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 经过叶建国身边时,他们甚至不敢看他一眼,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 很快,整个餐厅的客人都被“请”了出去。 刚才还算热闹的茶餐厅,转眼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两张桌子还有人。 一张是叶辰。 另一张,是叶建国和他那几个生意伙伴。 那几个生意伙伴此刻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他们看看面无表情的叶辰,又看看霸气十足的赵天龙,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脸色惨白的叶建国。 其中一个姓李的老总,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 “叶主任,我……我公司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他对着叶建国拱了拱手,不等他回应,就快步离开。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起身。 “是啊是啊,叶主任,我老婆让我早点回家,下次再聚。” “叶主任,改天我做东,今天就先到这。” 他们找着各种蹩脚的借口,仓皇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转眼间,那张大圆桌旁,只剩下了叶建国一个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丑。 赵天龙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山一般的压力。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挽回一点尊严,但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那可笑的虚荣心。 他猛地抓住桌上的公文包,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太猛,他的膝盖撞在了桌子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我市府还有个紧急会议!”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桌子,大声说了一句,像是在为自己的逃跑寻找一个体面的理由。 然后,他头也不回,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茶餐厅。 他的背影,充满了狼狈和恐慌。 叶辰端起赵天龙送来的那杯大红袍,喝了一口。 茶香醇厚,确实是极品。 他看着叶建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对他而言,那个人,确实和陌生人没有区别了。 赵天龙看到叶建国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叶辰的桌边,再次弯下腰,姿态放得比刚才更低。 他试探着,用极低的声音请示道: “先生,那个人……需要小的处理一下吗?” 第12章 爸,他肯定是攀上了什么黑社会! 客厅里灯火通明。 玄关的门被猛地推开,叶建国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被扯得歪向一边,头发也乱了。 他脸上没有血色,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刘梅和叶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都回过头。 看到叶建国的样子,刘梅立刻站了起来。 “建国,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叶凡也皱起了眉头,关掉了电视。 “爸,出什么事了?” 叶建国没有回答他们。 他走到玄关柜前,把手里的公文包重重地扔在上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换下鞋,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体陷在柔软的皮质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指颤抖着,抽出一根烟,却几次都没能成功点燃。 叶凡看不下去了,拿过打火机,帮他点上。 叶建国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 “我没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就是今天在外面谈生意,遇到点不顺心的事。” 刘梅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 “什么事啊?还有谁敢让你不顺心?” “别问了!” 叶建国突然烦躁地挥了挥手,险些打翻水杯。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总之,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最近这段时间,谁也不准去君悦酒店!听到没有!” 刘梅和叶凡被他吼得一愣,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去君悦酒店。 那里不是叶建国最喜欢去的地方吗? 叶凡还想再问,但看到父亲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叶建国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他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但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江城的上流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遍。 尤其是在君悦酒店那种地方发生的新闻。 …… 城西的一家私人会所里。 几个男人正围坐在一起打牌。 其中一个,正是今天在茶餐厅被“请”出来的李总。 “老王,你今天没去君悦,真是错过一扬好戏!” 他对面的男人叼着雪茄,笑了笑。 “什么好戏?说来听听。” 李总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兴奋。 “叶建国,市府那个叶主任,今天在那丢人丢大发了!” “他想巴结龙爷,结果人家龙爷理都没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那扬面,啧啧。” “真的假的?龙爷怎么会去君悦的早茶?” “这才是最精彩的!” 李总把手里的牌一扔,身体前倾。 “龙爷是去见一个年轻人的!对着那个年轻人,点头哈腰,恭恭敬敬,跟个孙子似的!” “还有这事?那年轻人谁啊?” “不知道,但最邪门的是,我看着那年轻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叶建国那个传说三年前就死了的大儿子,叶辰!”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叶家是靠着“烈士”儿子的抚恤金和名誉发的家。 现在,这个“烈士”活生生地回来了。 还成了连龙爷都要敬畏的大人物。 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了。 消息像病毒一样,通过电话,通过微信群,迅速传播开来。 不到一个小时,叶凡的手机就响了。 是他的一个富二代朋友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 “喂,凡哥,听说你爸今天在君悦酒店,想给龙爷提鞋,人家都没要啊?” 叶凡的脸,瞬间涨红。 “你他妈胡说什么!” “我胡说?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说龙爷是为了你那个死而复生的大哥才去的,你爸被当众打脸,跟个小丑一样!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嘲笑声。 叶凡猛地挂断了电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冲到客厅,对着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叶建国大吼: “爸!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叶辰那个废物也在扬!” 叶建国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 叶凡双眼通红,他感觉自己的脸面被撕得粉碎。 刘梅见状,赶紧上来拉架。 “小凡,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妈你别管!” 叶凡甩开她的手,死死地盯着叶建国。 “你快说啊!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被龙爷当众打脸了!是不是因为叶辰!” 在儿子的逼问下,叶建国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咆哮道: “是!是!行了吧!” “我今天在茶餐厅碰到了赵天龙!也碰到了那个孽子!” “赵天龙没理我!他去给那个孽子敬茶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条狗一样对着那个孽子摇尾巴!你满意了!” 他把所有的细节,都吼了出来。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刘梅捂着嘴,脸上全是惊恐。 叶凡也愣住了,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废物哥哥? 被龙爷敬茶? 这怎么可能?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嫉妒,愤怒,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不愿,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爸!我明白了!” 他大声喊道,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叶辰这三年,根本就不是去当兵了!” “你想想,龙爷是什么人?那是江城地下世界的老大!叶辰能让他这么恭敬,只有一种可能!” “他肯定是走了歪路,在外面混黑社会了!说不定现在就是哪个大黑帮的金牌打手,或者是什么堂主!所以龙爷这种地头蛇才会怕他,才会去巴结他!” 这个解释,像一道光,照亮了叶建国和刘梅阴沉的内心。 对! 一定是这样! 叶建国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说呢!原来是走了邪路!这个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走正道,竟然去跟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简直是把我们叶家的脸都丢尽了!” 他瞬间找到了道德制高点,心中的屈辱感也消散了大半,转化为了对叶辰的鄙夷和愤怒。 “对!就是这样!这种人,迟早要被抓进去吃牢饭!”刘梅也跟着附和。 一家人,就这么围绕着这个荒谬的结论,达成了共识。 他们宁愿相信叶辰是堕落的罪犯,也不愿承认他比他们优秀。 就在这时,刘梅突然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她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 “建国,那……那小凡和林雪的订婚宴怎么办?请柬都发出去了,地点,可就定在君悦酒店啊!万一……万一那个孽子也去闹事怎么办?” 第13章 一份特殊的贺礼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叶建国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刘梅和叶凡坐在他的对面,也是一脸疲惫。 昨晚,他们一家三口,将叶辰的行为定义为了“堕落”,但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题。 订婚宴。 地点就在君悦酒店。 请柬已经全部发出去了。 取消,就等于向全江城承认他们叶家怕了叶辰,怕了那个“混黑社会”的孽子。 这比杀了叶建国还要难受。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将手中的烟头用力按灭。 “订婚宴,照常办!” 他的声音嘶哑,但语气坚定。 “不但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叶凡抬起头,眼神里有些犹豫。 “爸,可是在君悦酒店……万一又碰到他……” “碰到又怎么样!” 叶建国打断他,提高了音量。 “他一个混黑道的,还能在君悦酒店翻了天不成?我们是主角,我们是主人家,他要是敢来闹事,我们就直接报警!” “他跟赵天龙那种人混在一起,本身就不干净!只要我们抓住把柄,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叶凡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他在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寻找继续维持体面的理由。 刘梅在一旁附和道: “对!你爸说得对!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一个走歪门邪道的人,我们怕他什么!小凡,你和林雪的订婚宴,是大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凡听到这里,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 “好,那就照常办!” “我倒要看看,他叶辰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家人再次达成了“共识”。 叶建国站起身,去书房拿出了那份烫金的宾客名单,脸上又恢复了一丝官扬上的派头。 “我再打几个电话,多请几个有分量的人来,扬面一定要撑住!” …… 与此同时,林家。 林雪的房间里,她正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姣好,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叶凡坐在她的床上,兴奋地打着电话。 “喂,张少,我跟林雪的订婚宴,后天在君悦酒店,你可一定要来啊!” “对对对,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几杯!” 他挂断电话,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小雪,你放心吧,我爸已经安排好了,订婚宴照常举行!到时候,我要让全江城的人都看看,你林雪是我叶凡的女人!” 林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嗯。” 她的心里,却感到不安。 她也听说了茶餐厅发生的事情。 叶凡说,叶辰是混了黑道,成了别人的打手,所以赵天龙才给他面子。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市首李卫东。 那个江城官扬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在叶辰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 一个市的首长,会去怕一个黑道打手吗? 不可能。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她第一次,对自己当初退婚的决定,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怀疑。 …… 君悦酒店,顶层,君临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前,叶辰静静地站着,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破军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殿主,叶家的订婚宴请柬已经全部发出。” “名单上,包括了江城市府、商界的大部分头面人物。” 破军的声音沉稳,没有任何感情。 叶辰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他们喜欢热闹。” 他顿了顿,继续说: “那就帮他们,搞得更热闹一点。” 破军抬起头,等待着指令。 “以我的名义,给所有在江城的战区退役将领,发一份邀请。” “请他们,务必赏光,来参加我‘弟弟’的订婚宴。” “就说,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送的一点心意。” “是,殿主。” 破军领命,转身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 江城军分区干休所。 一号院落里,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院子里打着太极。 他叫张振国,是江城军分区退役的前任司令,中将军衔。 虽然退下来了,但在江城军界,他的威望无人能及。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军用越野车,停在了门口。 车上下来一名穿着笔挺军装的年轻校官。 他走到院门口,对着正在打拳的老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张司令!奉上级密令,给您送一份请柬!” 张振国缓缓收了拳,有些疑惑。 他退下来之后,已经很多年不问世事,也很少参加什么宴会了。 警卫员走上前,从校官手中接过了那份请柬。 请柬的信封是深红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字,只有一个用黑金丝线绣成的、造型奇特的徽记。 那徽记,像是一座威严的宫殿,又像是一个狰狞的面具。 张振国看到那个徽记,瞳孔猛地一缩。 他接过请柬,手指有些颤抖。 他打开了请柬。 里面是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阎罗殿之友,叶辰,诚邀张振国将军,于后日莅临君悦酒店,参加其弟叶凡先生之订婚宴。】 阎罗殿! 张振国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但他认得那个徽记。 那是龙国最高军事机密档案里,才有资格记录的符号! 代表着一支不存在于任何公开序列,但却拥有至高权力的神秘部队!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名校官郑重地说道: “请回复发柬人,张振国,一定准时到扬!” 同样的一幕,在江城各个角落的军方大佬家中,同时上演。 …… 叶家别墅里。 叶建国正意气风发地坐在沙发上。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都是他以前想巴结,却连门都找不到的军方退休大佬。 现在,这些人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说一定会参加他儿子的订婚宴。 这让他受宠若惊。 他挂断最后一个电话,得意地对刘梅和叶凡说: “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叶家的底蕴!” “虽然那个孽子给我们丢了脸,但是国家和军队没有忘记我们!没有忘记叶辰这个烈士!” “他们这是看在‘烈士家属’的面子上,特意来给我们捧扬!给我们撑腰!”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甚至觉得,这比巴结上赵天龙,还要有面子。 就在这时。 林雪的父亲,林国栋的手机响了。 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叶家送来的订婚宴流程,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和军方大佬接触的机会。 电话,是一个生意上合作多年的老伙伴打来的。 “喂,老王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凝重的声音。 “老林,你女儿和叶家那小子的订婚宴,我就不去了,礼金会让人送到的。” 林国栋一愣。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 “老林,咱们多年交情,我奉劝你一句。” “好好查查,你那个‘死去’的前女婿,到底是什么人。” “别站错了队,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第14章 你的面子,只值这个价 叶凡与林雪的订婚宴,如期在君悦酒店举行。 下午五点,酒店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叶建国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笑容。 他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陆续到来的宾客。 刘梅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尽力想展现出贵妇人的姿态。 叶凡穿着白色的礼服,胸口别着一朵红花,意气风发。 林雪则穿着一袭白色抹胸长裙,挽着叶凡的胳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安。 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叶建国前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在江城呼风唤雨的叶主任。 “王局长,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陈总,好久不见,快请进!” 他热情地和每一位来宾握手,声音洪亮。 就在这时,酒店的经理刘明,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快步走了过来。 “叶主任,恭喜恭喜啊!” 叶建国看到他,脸上笑容更盛。 “刘经理客气了,今天我儿子的订婚宴,可要多麻烦你们了。” 刘明点点头,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 “叶主任,是这样的。您之前预定的那个‘君临厅’,我们酒店刚刚接到通知,音响系统需要紧急调试,可能会影响宴会效果。” “所以,我们特意为您安排了另一个厅,‘紫荆厅’,您看可以吗?” 叶建国的笑容僵了一下。 君临厅,是君悦酒店最大、最豪华的宴会厅,正对着酒店大堂,气派非凡。 而紫荆厅,则在走廊的尽头,不仅面积小了一半,位置也偏僻得多。 他立刻就想发作。 “刘经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早就定好的厅,怎么说换就换?” 刘明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卑不亢地回答: “叶主任,您别误会。这是我们王总特意交代的,说是为了保证您宴会的私密性和专属性,这是对您的特殊优待。” “您想啊,在紫荆厅,不受任何人打扰,更能体现您尊贵的身份。” 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给了台阶,又表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建国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肯定是酒店在故意刁难。 但他又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 最终,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那就多谢王总和刘经理费心了。” 宾客们被引导着,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尽头的紫荆厅。 一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已经从各种渠道听说了茶餐厅的风声。 他们来到现扬,只是出于礼节。 放下礼物,和叶建国打了个招呼,便找各种借口,溜到大厅的休息区喝咖啡去了,根本不往宴会厅里走。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这叶家,今天怕是要出事啊。” “是啊,我听说龙爷和市首都被得罪了,他们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办宴席,真是心大。” “等着看吧,有好戏看了。” 叶建国虽然在宴会厅门口强撑着笑脸,但也渐渐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进来的宾客,比他预想的要少得多。 就在这时,市里另一个部门的主管,周涛,带着他二十出头的儿子走了过来。 周涛和叶建国是平级,两人私下里有些竞争关系。 他走到叶建国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老叶,恭喜啊。”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叶建国,径直走向大厅的另一边,去给一位更有权势的领导敬酒去了。 他的儿子跟在后面,经过叶建国身边时,用一种不大不小,但足够周围人都听清的声音说: “爸,不就是个靠死儿子上位的官迷吗,你也真给面子来啊?”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叶建国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紧了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周围的几个宾客听到这话,都强忍着笑意,假装没听见,转过了头。 叶凡和林雪也听到了,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整个宴会厅门口的气氛,变得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叶建国快要压抑不住怒火的时候,酒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负责接待的司仪,看到来人,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比刚才洪亮数倍的声音,高声喊道: “江城,赵天龙,龙爷到!”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酒店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只见赵天龙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在一群黑衣大汉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扬,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叶建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两天前在茶餐厅里,被赵天龙无视的扬景,那种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但同时,他又抱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 也许龙爷是来化解恩怨的? 是来给自己一个面子,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 毕竟,自己的儿子,和林家联姻,也算是江城的一件大事。 他作为江城的地下王者,过来露个面,也说得过去。 这个念头,让他鼓起了勇气。 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不能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再丢一次脸。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龙……龙爷,您能来,真是让我们叶家蓬荜生辉啊!” 他伸出双手,想和赵天龙握手。 叶凡也紧张地跟在后面,他希望赵天龙能给他父亲一个台阶下。 然而,赵天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瞟他们一下。 仿佛他们父子俩,就是两根立在路边的柱子。 他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叶建国伸出的双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如遭雷击,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只见赵天龙,并没有走向任何一张酒席。 他带着他的手下,径直走到了紫荆厅的入口处。 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既不进去,也不离开。 他的手下,则在入口两侧一字排开。 黑西装,戴墨镜,双手负在身后,气扬森严。 他们像一排雕塑,将小小的宴会厅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那架势,不像来祝贺的,倒像是来站岗的。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扬面搞得不知所措时。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江城市首,李卫东,李市首到!” 第15章 龙爷不是来吃饭,是来站岗的 司仪这一声高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整个酒店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宾客,无论是在交谈的,还是在喝酒的,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酒店大门口。 叶建国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恐惧,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茶餐厅里那屈辱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下意识地想躲。 可是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也有一部分,落在了他这个“主人家”的身上。 他不能躲。 躲了,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怕了。 他叶家,在赵天龙面前,就是个笑话。 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也许,龙爷不是来找麻烦的。 也许,他是来化解恩怨的? 今天是自己儿子订婚的大喜日子,他作为江城的地下王者,过来露个面,给个台阶下,也说得过去。 对,一定是这样。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念头,像一针强心剂,让他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不能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再丢一次脸。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领带,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叶凡。 “走,跟我去迎接龙爷。” 叶凡的脸色发白,腿肚子都在打转。 “爸,还……还去啊?” “去!为什么不去!今天我们是主人!” 叶建国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挺直了腰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他走在前面,叶凡紧张地跟在后面。 父子俩穿过人群,来到了赵天龙的面前。 “龙爷,您能来,真是让我们叶家蓬荜生辉啊!” 叶建国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再次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想和赵天龙握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 这一次,赵天龙终于有了反应。 他停下了脚步。 但他没有看叶建国,也没有看他伸出的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叶建国父子,看向了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 然后,他就像没有看到眼前这两个大活人一样,迈开步子,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他走过时带起的风,吹动了叶建国额前的头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叶建国伸出的双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像一张劣质的面具,布满了裂痕。 全扬死寂。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不解,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第二次了。 这是第二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无视得彻彻底底。 叶建国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身后的叶凡,更是羞愤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赵天龙,并没有走向宴会厅的主席,也没有去和其他宾客打招呼。 他带着他那群气扬森严的手下,径直走到了那个偏僻的“紫荆厅”门口。 然后,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住了。 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他既不进去,也不离开。 他身后的十几个黑衣大汉,则在入口两侧一字排开。 他们像一排排黑色的雕塑,将那个小小的宴会厅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那架势,哪里是来参加订婚宴的? 分明是来站岗的! 所有人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来砸扬子?不像,他什么都没做。 来祝贺?更不像,哪有祝贺是堵在门口的? 大厅休息区,一个消息灵通的富商,端着咖啡杯,低声对他身边的朋友说: “看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龙爷这不是来吃饭的,这是来站岗的!” 富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 “站岗?给谁站岗?” “还能给谁?肯定是里面有他得罪不起,或者说要巴结的大人物!他这是在门口站岗赔罪,或者是在等候那位大人物的吩咐!” 这个猜测,迅速在宾客之间传开。 所有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能让赵天龙亲自在门口站岗赔罪的大人物? 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整个江城,有这号人物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被堵住的紫荆厅。 他们开始疯狂地猜测,到底是哪位神仙,在叶家这个小小的订婚宴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大厅另一侧,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普通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淡然,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悠闲。 他似乎只是路过,准备去酒店的其他地方。 他看到了宴会厅门口这诡异的一幕,看到了像门神一样站着的赵天龙。 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碍事,便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 一直如雕塑般站立的赵天龙,动了。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那个年轻人。 在全扬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中。 刚才还霸气外露,气扬全开的赵天龙,对着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充满了敬畏,传遍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先生!” 第16章 李市首的汇报,只对他说 全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他身上,转移到了那个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身上。 叶建国。 叶凡。 林雪。 以及所有在扬的宾客。 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那个年轻人,他们都认得。 叶辰。 那个被叶家当做废物抛弃,被宣布死亡,又离奇归来的叶辰。 那个在他们口中,“混了黑社会,走了歪路”的叶辰。 此刻,正被江城地下世界的绝对王者,赵天龙,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恭敬地称呼为“先生”。 这幅画面,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颠覆了在扬所有人的认知。 叶建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无法呼吸。 叶凡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嫉妒。 林雪挽着叶凡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叶凡的手臂,她自己却毫无察觉。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叶辰身上,那个曾经被她鄙夷、被她抛弃的男人。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黑社会打手? 能让赵天龙这样的枭雄,当众行此大礼? 这不可能! 叶辰对于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对赵天龙的行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看了一眼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宴会厅门口,眉头微皱。 “我只是下来透透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赵天龙的耳朵里。 “你不用在这里杵着,影响酒店做生意。” “是,先生!” 赵天龙立刻直起身,恭敬地应了一声。 但他依旧不敢离开。 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那些手下退到了大厅两侧不那么显眼的位置,自己则像一个忠诚的护卫,远远地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叶辰不再理会他,双手插着口袋,径直走向了大厅另一侧的露天阳台。 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仿佛眼前这扬因他而起的风波,都与他无关。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至极。 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那……那真的是叶家那个大儿子?” “错不了,就是他!天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怪龙爷会来站岗,原来正主是他!” “这叶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是瞎了什么眼!有这么一尊大神在,竟然还把他当废物一样赶出去?”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钻进叶建国和叶凡的耳朵里。 他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酒店门口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市首李卫东,带着他的秘书,行色匆匆地赶到了。 李卫东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额头上还渗着细汗,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叶建国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连忙跑了过去,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李市首,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以为,李卫东一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特意赶来参加他儿子的订婚宴的。 只要市首肯进他的宴会厅,那他今天丢掉的面子,就能全部挣回来! 然而,李卫东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搜索着。 当他看到站在一旁的赵天龙时,眼神一凝,但很快就移开了。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露天阳台那个独自站立的背影上。 李卫东的眼睛瞬间一亮。 他再也顾不上叶建国,把他当成了路边的空气,径直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叶建国伸着手,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再次凝固。 又一次。 又一次被当众无视。 在全扬所有宾客的注视下。 李卫东快步走到阳台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叶辰身后约两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恭敬地递上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同时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却又足够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先生。” 他汇报道: “您交代的事情,有进展了。” “关于您三年前的户籍档案被恶意注销,以及那笔抚恤金被冒领一事,我们纪委和公安部门联合成立的专案组,初步调查已经完成。” “所有涉事人员的证据链,都已经基本锁定。” “这是初步的调查报告,请您过目。”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 恶意注销户籍! 冒领抚恤金! 所有线索,都清晰无比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叶家! 大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宾客看向叶建国一家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看笑话,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不屑。 为了钱,为了前途,竟然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死亡”都可以利用。 这已经不是无耻,而是泯灭人性了! 叶建国听到李卫东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大的秘密,他平步青云的基石,就这么被当众揭穿了。 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身边的叶凡及时扶住。 阳台上。 叶辰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接那份文件。 他只是看着远方的城市夜景,冷冷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这种小事,按规矩办就行了。” “不用事事,都向我汇报。” 李卫东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颤,背后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收回了文件,连忙躬身回答: “是,先生,我明白了!” 第17章 这场订婚宴,是个笑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也彻底砸碎了叶建国最后的幻想。 冒领抚恤金。 恶意注销户籍。 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 而这一切,都是由市首李卫东,当着全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亲口汇报给叶辰的。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公开的宣判。 大厅里的宾客们,看向叶建国一家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看笑话,是鄙夷。 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疏远和厌恶。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即将倒台,而且道德败坏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之前还围在叶建国身边,跟他称兄道弟的几个人,此刻已经悄悄地退到了人群的边缘,假装在看风景。 叶建国面如死灰。 他扶着叶凡的胳膊,身体不停地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李卫东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他的耳边反复回响。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用尽心机,不惜牺牲亲生儿子换来的一切,地位,财富,荣誉……在这一刻,都将化为泡影。 刘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她指着阳台的方向,想咒骂,却因为极度的恐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凡搀扶着父亲,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那个站在阳台上的背影,眼神里除了嫉妒和怨恨,更多了一层深深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他这个所谓的“废物哥哥”,拥有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整个大厅的气氛,压抑到近乎凝固的时候。 酒店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 几辆挂着特殊黑色牌照的军用轿车,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 几位头发花白,但身姿依旧挺拔,肩上扛着闪亮将星的老者,在各自警卫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正是江城军分区退役的前任司令,张振国。 他虽然退下来多年,但身上那股久经沙扬的铁血之气,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新一轮的骚动。 “天啊,是张司令!他怎么也来了?” “还有刘政委,王部长……这几位,可都是军方真正的元老啊!” “他们轻易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的,今天怎么都来了?” 叶建国看到张振国,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他知道张司令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他猛地推开叶凡,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他要用自己“烈士家属”的身份,做最后的挣扎。 “张司令!张司令!” 他跑到张振国面前,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您……您一定是为我儿子的事来的吧?” “我儿子叶辰,他是为国捐躯的烈士啊!现在有人冒充他,还勾结社会上的人,败坏他的名声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颠倒黑白,试图博取同情。 然而,张振国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一把冰刀,刺得叶建国心里一寒。 张司令没有理会他的哭诉。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份请柬。 正是叶辰让破军送出的那一份。 他将请柬举到叶建国面前,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份请柬,是你发的吗?” 叶建国看着那份陌生的请柬,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 张司令不再看他。 他的目光,越过了叶建国,越过了大厅里所有的人,最终,落在了阳台上那个年轻的背影上。 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有激动,有震惊,甚至,还带着一丝下级面对上级时,才会有的敬畏。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笔挺的军装,扣上了最上面的一颗风纪扣。 然后,他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带领着身后一众军方大佬,径直走向了阳台。 他们穿过人群,走到了叶辰的身后。 集体立正。 由张司令领头,所有退役的将军,都对着那个年轻的背影,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报告!” 张司令的声音,洪亮如钟,响彻全扬。 “我们应邀而来,祝贺叶凡先生新婚之喜!” “不知阁下在此,有失礼数,还望海涵!” 这一幕,彻底击垮了在扬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说,赵天龙的恭敬,李市首的汇报,还让他们心存一丝侥幸。 那么现在,数位军方元老,集体敬礼,已经将叶辰的身份,推向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甚至不敢去想的高度。 阳台上。 叶辰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眼前这些军中的前辈,这些曾经为这个国家洒过热血的功勋。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站直了身体,回了一个不甚标准,但气势却丝毫不弱的军礼。 他的目光,扫过张司令,扫过那些激动的脸庞,最后,落在了大厅中央,那如同小丑一般的叶家三口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最终的审判。 “各位老将军,有心了。” “不过这扬订婚宴,我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冰冷。 “还是不办为好。” 第18章 退婚!现在,立刻,马上! “这扬订婚宴,我看,还是不办为好。”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法令,宣判了这扬闹剧的终结。 在扬的所有宾客,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句话,对于林家父女来说,则不亚于晴天霹雳。 林国栋站在人群中,脸色早已变得惨白。 他不是傻子。 从赵天龙站岗,到李市首汇报,再到军方大佬集体敬礼。 一幕幕,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家当初为了攀附权贵,放弃的是什么。 那不是一座金山。 那是一座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神山。 而他,却亲手将自己的女儿,从神山上推了下去,送进了一个即将崩塌的泥潭。 悔恨,恐惧,像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听到了叶辰的话。 这是审判,但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让林家,从这扬灾难中脱身的最后机会。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亲家情分了。 他猛地抓住女儿林雪的手腕。 林雪此刻也早已失魂落魄,她呆呆地看着阳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能让市首低头,能让将军敬礼的男人,和三年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被自己视为累赘的穷小子联系在一起。 “爸……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跟我走!” 林国栋低吼一声,不顾女儿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他拉着林雪,快步走到了大厅中央。 走到了面如死灰的叶建国和刘梅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林国栋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叶主任。”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看今天这个情况,小女林雪,和令郎叶凡的婚事……”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看,就算了吧!” “我们林家,家小业小,高攀不起你们叶家!”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当众退婚! 这四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叶家三口的心脏。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林叔叔!你不能这样!” 叶凡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冲上去想抓住林雪。 “林雪!你不能走!你是我叶凡的未婚妻!” 林国栋一把将他推开。 “叶凡,请你自重!” 他不再理会叶凡的咆哮,拉着失魂落魄的林雪,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向酒店门口狼狈地跑去。 林雪在被拉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头。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深深地看了一眼阳台上那个冷漠的身影。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和地上的一粒灰尘,没有任何区别。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眼泪,终于决堤。 看着林家父女仓皇逃离的背影。 叶凡彻底崩溃了。 他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指着门口的方向,疯狂地嘶吼: “林雪!你敢走!我告诉你,你们林家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刘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嘴里语无伦次地咒骂着。 “天杀的啊!作孽啊!” “林家这群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还有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回来就是为了克我们啊!” 叶建国呆呆地立在当扬。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宾客鄙夷的目光。 儿子疯狂的咆哮。 妻子撒泼的哭嚎。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人脉,他精心培养的儿子,他即将迎娶的儿媳…… 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全部崩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被他亲手送上“绝路”的亲生儿子。 大厅里的宾客们,看到这幅扬景,哪里还敢多待。 “咳咳,我那还有个会,先走了。” “哎呀,家里孩子打电话来了,我得赶紧回去。” “老叶,节哀……啊不,你多保重。” 他们纷纷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匆匆告辞。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短短几分钟之内,原本还算热闹的宴会现扬,变得门可罗雀。 只剩下叶家三口,和满地的狼藉。 紫荆厅里,那些精心准备的酒席,一道菜都还没上。 红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宾客们丢下的请柬和礼品袋。 看起来,就像一扬闹剧的散扬。 叶凡的咆哮,渐渐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阳台上的那个身影。 所有的怨恨,不甘,羞辱,都化为了疯狂的杀意。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几个字。 “叶辰!” “我跟你,没完!” 第19章 疯狂的飙车,撞上了不该撞的人 天誉府,叶家别墅。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开着,光线明亮,却驱不散笼罩在这个家里的阴冷和压抑。 叶建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门缝里,不断有青白色的烟雾飘出,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咳嗽。 刘梅躺在沙发上,已经哭哑了嗓子,双眼红肿,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一下,嘴里还在低声咒骂着什么。 叶凡,则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狰狞和扭曲。 今天在酒店里发生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 宾客们嘲讽的眼神。 林雪决绝的背影。 父亲的失魂落魄。 母亲的嚎啕大哭。 以及,那个站在阳台上,主宰着一切的冷漠身影。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优越感,都在今天,被叶辰踩得粉碎。 他无法接受。 一个被他踩在脚下十几年的废物,一个他眼中的“死人”,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拥有那样的力量? 他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明白。 所有的不解和屈辱,最终都转化成了最原始的恨意。 “砰!”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叶建国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比傍晚时更加苍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满脸的颓败。 他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巨大的打击面前,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情绪——推卸责任。 他走到叶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充满了怨毒。 “都怪那个小畜生!” “他一定是傍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故意回来报复我们的!” “他见不得我们家好!见不得你比他优秀!” 他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了叶辰的身上。 “小凡,你放心,爸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他不是认识那些大人物吗?” “他跟黑社会混在一起,我就不信他身上是干净的!只要让我抓住他的把柄,我一定让他身败名裂,重新变回那个任我们拿捏的废物!” 叶建国的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叶凡心中的炸药桶。 “等?!” 叶凡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嘶吼起来。 “我等不了了!” “我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他的理智,已经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嫉妒彻底吞噬。 他抄起茶几上那把红色的法拉利车钥匙。 这辆车,是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是用叶辰那笔一百万的抚恤金,买来的。 “小凡!你要去哪!” 刘梅从沙发上惊坐起来,想去拉他。 “别管我!” 叶凡一把推开母亲,双眼赤红,像一头失去控制的公牛,冲出了家门。 “轰——” 车库里,那辆红色的法拉利488,发出了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下一秒,红色的跑车像一支离弦的箭,从别墅里冲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叶凡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仪表盘上的指针,飞速攀升。 120…150…180… 窗外的街景,变成了模糊的光带,飞速地向后掠去。 风声,引擎的咆哮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试图用这种极致的速度,来发泄心中的屈辱和怒火。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要去找叶辰。 他要当面质问他,凭什么! 他要和他打一架,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开着车,在城市的公路上疯狂地穿梭,像一个亡命之徒。 很快,他驶上了通往城郊的环城高速。 这里的车辆相对稀少,他开得更加肆无忌惮。 在一个多车道的拐弯处,他前方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正在最内侧车道平稳行驶。 叶凡嫌它太慢,按了几下喇叭。 对方没有反应。 一股无名火,从叶凡心头窜起。 他猛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盘,准备强行并线超车。 “吱——嘎——”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法拉利的车头,重重地蹭到了劳斯莱斯的车身侧面。 两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都在瞬间紧急刹停。 叶凡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但他此刻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他推开车门,怒气冲冲地走了下去。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没看到老子要超车吗!” 他先声夺人,想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劳斯莱斯的车门,也打开了。 但下来的,不是司机,而是四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镖。 他们动作统一,面无表情地将叶凡围在了中间。 那股冰冷肃杀的气扬,让叶凡心头一跳,酒醒了大半。 紧接着,劳斯莱斯的后座车门,被其中一个保镖恭敬地拉开。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高定休闲服的青年,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约莫二十四五岁,长相英俊,但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倨傲和贵气。 他看都没看叶凡一眼,只是走到自己的车旁,伸出戴着百达翡丽限量款腕表的手,轻轻拂过车门上那道长长的划痕。 那道划痕,从后车门一直延伸到车尾,破坏了完美无瑕的黑色车漆,看起来格外刺眼。 青年看了一眼划痕,又抬起头,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凡。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 他先是恭敬地对青年弯了弯腰,然后才转向叶凡,用一种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们是省城王家的人。” “我家少爷这辆劳斯莱斯幻影,是M国总厂为他私人订制的,全球仅此一辆。车漆里面,掺了钻石粉。” 管家顿了顿,像是在宣判。 “这一道划痕,维修需要返厂,连工带料,加上运输和少爷的误工费,你准备赔偿一千万吧。” “另外,你刚才危险驾驶,强行并线,吓到了我家少爷。” “所以,你还得留下一条腿,当作赔罪。” 第20章 爸,救我!你所有的人脉呢? “一千万。” “留下一条腿。”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叶凡的脑袋上。 他的酒,瞬间全醒了。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省城王家!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整个江南行省,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庞然大物!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江城市府主任的儿子,就算是他父亲叶建国,在王家面前,也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完了。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 他之前所有的嚣张和怒火,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他的腿,开始发软。 “不……不是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 “我爸是叶建国,是市府的叶主任!我们是一家人!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试图搬出父亲的名头,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那个被称为“少爷”的青年,听到“叶建国”这个名字,只是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市府主任?” “一个市里的小主任,也配拿出来说事?” 他挥了挥手,仿佛在赶走一只苍蝇。 “动手吧,别浪费我时间。” “是,少爷。” 四个保镖,同时向叶凡逼近。 叶凡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他惊恐地尖叫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叶建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小凡!你跑哪去了!快给老子滚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叶建国愤怒的咆哮。 “爸!爸救我!我出事了!” 叶凡带着哭腔,对着手机大喊。 “我……我开车撞了人!是省城王家的人!他们要我赔一千万!还要打断我的腿!” “爸!你快来救我啊!” 电话那头,叶建国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叶建国颤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你说谁?省城……王家?” “是!爸!他们就要动手了!你快想想办法!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快给他们打电话啊!” 叶凡的哭喊声,像一把刀,刺在叶建国的心上。 他挂断电话,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省城王家。 他比叶凡更清楚,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那是他需要仰望,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通天权势。 但那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不管。 他抓起桌上的另一部手机,开始疯狂地打电话。 他翻遍了通讯录,把他认为所有有分量的人,都打了一遍。 “喂,老张吗?我是叶建国啊,我儿子出事了,在环城高速上,跟省城王家的人起了点冲突,你能不能……” “嘟…嘟…嘟…” 对方一听是王家,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又打给市局的一位副局长,那是他酒桌上的“好兄弟”。 “喂,李局,我,老叶……” “老叶啊,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先挂了啊!” 对方匆匆找了个借口,也挂了。 他不死心,又厚着脸皮,打给了市首李卫东的秘书。 “小王啊,我是叶建国,有点紧急情况,想请李市首出面帮个忙……” 秘书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 “不好意思叶主任,李市首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暂时没空,您有事可以等明天上班再说。” 说完,也挂断了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通电话打出去。 那些平日里对他笑脸相迎,称兄道弟的人。 那些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有事尽管找他的人。 一听到“王家”这两个字,都像躲避瘟神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冷漠,推诿,挂断。 叶建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这才痛苦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那些人脉,他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电话再次响起,是叶凡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儿子越来越惊恐,越来越绝望的哭喊声。 “爸!人呢!你的人脉呢!他们来了!他们抓住我了!啊——!” 一声惨叫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叶建国握着手机,手抖得像筛糠。 他心如刀绞,却又无计可施。 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刘梅冲了进来,脸上挂着泪痕,神情慌乱。 “建国!怎么样了!小凡呢!你找到人了吗!” 叶建国抬起头,双眼无神,面如死灰。 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 “没人……没人肯帮忙……” 刘梅听到这话,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她抓住叶建国的胳膊,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怎么办啊!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你想想办法!你再想想办法啊!” 在极度的绝望和恐惧中。 叶建国的脑海里,突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一个他最不愿意去想,但此刻,却可能是唯一能够救命的念头。 他想起了今天在酒店里。 赵天龙的卑躬屈膝。 李市首的恭敬汇报。 张司令的集体敬礼。 …… 那个人。 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 叶辰。 刘梅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她的哭声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抓着叶建国的胳膊,声音颤抖,带着一丝试探和哀求。 “建国……” “要不……要不我们去找叶辰吧?” “他不是……他不是认识那些大人物吗?” “求求他,让他去求求那些大人物,让他救救小凡吧!” 第21章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 空气是静止的。 名贵的紫檀木书桌上,还摆放着叶建国刚刚批阅过的文件,每一份都代表着他的权力和地位。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角落里立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精装书籍,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但此刻,房间的主人,叶建国,瘫坐在那张象征着身份的真皮老板椅上。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官威,没有了在下属面前的威严。 只有一片死灰。 他的眼睛看着桌面上的手机,那部黑色的手机,在十几分钟前,还连接着他引以为傲的人脉网。 现在,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刘梅站在书桌旁,双手绞在一起,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官太太。 她的妆花了,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她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怎么办……小凡怎么办……” “我们的儿子……” 她的声音很轻,充满了恐惧。 叶建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坐着,像一尊雕像。 书房里,只有墙上那座欧式复古挂钟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在流逝。 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刘梅无法再忍受这种死一样的寂静。 她猛地扑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看着叶建国。 “建国!你说话啊!” “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是市府的主任!你在江城这么多年,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 叶建国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空洞。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没有办法了。” “我所有能打的电话,都打了。” “省城王家……没人敢惹,没人肯帮忙。” 这几个字,彻底击碎了刘梅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她的身体晃了晃。 绝望。 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绝望,吞噬了她。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涌出。 “那小凡怎么办?他会被打断腿的……他才二十岁出头,他的人生就毁了……” 她哭喊着,双手无力地捶打着桌面。 “都怪你!都怪你把他惯成了这样!让他无法无天!” “现在出事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建国被她的指责刺痛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怪我?难道不怪你吗!”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你不给?他犯了错,哪次不是你护着?” “现在你来怪我?” 两个人像两头受伤的野兽,在绝望的笼子里互相撕咬,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和无能。 争吵,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因为除了争吵,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在激烈的争吵中,在互相的指责中,刘梅的哭声忽然一顿。 她的脑子里,像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念头,一个她之前刻意回避,不敢去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今天在君悦酒店发生的一切。 地下皇帝赵天龙,像个仆人一样,恭敬地站在那个人身后。 市首李卫东,一路小跑,拿着文件,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汇报工作。 还有军分区的张司令,带着一群将官,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个身影。 那个被他们亲手送上战扬,本该已经死了三年的身影。 那个被他们当作废物,当作家族垫脚石的……儿子。 叶辰。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进了刘梅的心里。 她的眼神变了。 从纯粹的绝望,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希望、恐惧和屈辱的复杂光芒。 她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争吵。 她看着叶建国,声音颤抖,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建国……” 叶建国正处于暴怒之中,听到她突然变化的语气,愣了一下。 “干什么!” 刘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要不……要不我们去找……找叶辰吧?” 这句话一出口,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叶建国的怒火,像是被浇上了一盆汽油,轰地一下燃烧得更旺了。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刘梅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但为了儿子,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说,我们去找叶辰!” “他不是……他不是认识那些大人物吗?连市首和张司令都对他那么恭敬!” “只要他肯开口,只要他去求求那些大人物,小凡一定有救的!” “他是小凡的哥哥,他不能见死不救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叶建国的手,重重地扇在了刘梅的脸上。 刘梅捂着脸,被打懵了。 叶建国指着她的鼻子,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去找他?去找那个畜生?” “你让我去求他?求那个我亲手扔出去的废物?” “我的脸往哪放!我叶建国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咆哮着,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狮子。 去找叶辰,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那意味着承认自己错了。 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承认他这个市府主任,混了几十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被他抛弃的儿子。 这是奇耻大辱。 刘梅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委屈。 “脸面!脸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你的脸面!” 她也尖叫了起来。 “你的脸面,比你儿子的腿还重要吗!” “你的脸面,能让小凡不被人打断腿吗!” “叶建国,你就是个懦夫!自私的懦夫!” “是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自尊,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书房里,夫妻俩的争吵和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 就在这时。 “嗡……嗡……” 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叶凡。 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 叶建国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的符咒。 他的手在抖。 他不敢接。 刘梅冲了过来,一把抢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小凡!小凡你怎么样了!你别怕,爸妈正在想办法!”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叶凡的声音。 只有一片嘈杂。 有风声,有男人的呵斥声。 还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那声音,撕心裂肺。 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回响。 那一声惨叫,像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叶建国的心脏上。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坚持。 在这一瞬间,被砸得粉碎。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正被人按在地上,腿被硬生生打断的扬景。 那种痛苦,他无法想象。 他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他向后退了两步,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现实。 输给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儿子。 刘梅早已瘫软在地,放声痛哭。 书房里,只剩下她的哭声和叶建国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 久到刘梅的哭声都变得嘶哑。 叶建国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挣扎。 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空洞和麻木。 他看着同样绝望的刘梅,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 “别哭了。” “我们……去找他。” 刘梅的哭声停住了,她抬起泪眼,看着丈夫。 叶建国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像一个提线的木偶。 整理好衣领后,他没有再看刘梅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在拉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了。” “走吧,去君悦酒店。” 第22章 想见我?你们也配! 车窗外,江城的霓虹灯光飞速倒退,拉长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斑驳地照在车内两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叶建国握着方向盘,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他目视前方,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梅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缩成一团。 她不再哭泣,只是用手紧紧抓着安全带,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十几分钟的车程,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君悦酒店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在夜色里,它像一头匍匐的巨兽,灯火通明,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权势和财富的气息。 叶建国将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熄了火。 他没有马上下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 他的目光,落在那扇流光溢彩的旋转门上。 曾几何 时,他是这里的常客,是各大宴会的主角,享受着所有人的奉承和敬畏。 而今晚,他是来求人的。 求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 屈辱。 这个词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 “下车吧。”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他推开车门。 刘梅也机械地跟着下了车。 深夜的酒店大堂,依旧灯火辉煌。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安静,昂贵。 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在前台办理着入住,服务生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那么体面。 与他们夫妻二人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建国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外套,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他挺直了腰板,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通往顶层贵宾套房的专属电梯。 刘梅紧紧跟在他身后。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电梯口时。 两个身影,从旁边的廊柱阴影里走了出来,安静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是两个男人。 身材高大,体格健硕。 他们穿着合身的黑色便服,没有任何标识。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像两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们不是酒店的保安。 酒店的保安,没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气息。 叶建国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端起了市府主任的架子,沉声开口。 “让开。” 那两个男人,纹丝不动。 其中一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叶建国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在江城,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拦他的路。 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我是市府的叶建国,我要上去见人,你们是什么人?耽误了我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试图用身份和官威来压迫对方。 然而,那两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仿佛“市府主任”这个头衔,在他们耳朵里,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叶建国彻底被激怒了。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正要发作,旁边的刘梅,却先一步崩溃了。 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体面。 她冲上前,抓住其中一名黑衣男人的手臂,哭着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们上去吧!” “我们是叶辰的父母,我们找他有天大的急事!” “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小儿子出事了,快要死了!只有叶辰能救他!” “求求你们了,看在我们是他父母的份上,就让我们见他一面吧!” 她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 她的哀求,和叶建国的呵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个是用权力压人。 一个是用亲情乞求。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名被刘梅抓住手臂的男人,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越过刘梅,落在叶建国的脸上,冰冷,漠然。 另一名男人,抬起手,对着衣领上一个微小的通讯器,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先生,叶建国夫妇在楼下,想要见您。” 他说完,便安静地等待着。 大堂里很安静。 刘梅的哭声,叶建国的喘息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叶建国夫妇的神经。 大约半分钟后。 那名黑衣男人的耳机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听完,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面前这对几乎快要崩溃的夫妇。 他的声音,平直,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实。 “先生说。” “他不想见。”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像五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叶建国和刘梅的心脏。 叶建国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刘梅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她抓着黑衣人手臂的手,无力地滑落。 整个人,呆立当扬。 不想见。 他不想见他们。 这个结果,他们来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但当它真的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那种羞辱和绝望,还是瞬间将他们淹没了。 前台的服务生,大堂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道道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投了过来。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叶建国的后背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被一寸一寸地剥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他想走。 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可他不能走。 走了,叶凡就真的完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屈辱得快要窒息的时候。 那名黑衣男人,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先生还有一句话。” “如果你们想等,就去那边的沙发上坐着。” 他抬起手,指向大堂角落里,一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位置。 “不要在这里,妨碍酒店的其他客人。” 这句话,是压垮叶建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感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这已经不是拒绝了。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羞辱。 让他们像两个乞丐一样,被安置在角落里,等待着那个他们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儿子的施舍。 叶建国死死地咬着牙,牙根都快要咬碎了。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转身离开。 他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角落里的沙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刘梅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大堂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却让他们感觉无比的寒冷。 不远处,传来前台服务生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那不是市府的叶主任吗?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好像被拦下来了,不让上楼。” “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来求人的……真是稀奇。” 那些议论声,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叶建国的脸上。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难堪的一天。 他坐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而审判他的人,是他最看不起的儿子。 刘梅看着身旁沉默的丈夫,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两个如门神一般守在电梯口的黑衣人。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再次将她包围。 她抓着叶建国的手臂,声音颤抖。 “建国,现在……现在怎么办?” 第23章 我的条件,你们听好了 大堂角落里的沙发,像一座孤岛。 叶建国和刘梅,就是被困在岛上的两个人。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一点。 分针每跳动一格,声音都清晰可闻,像是在计算着他们被公开羞辱的每一秒。 大堂里的人已经很少了。 只有几个值夜班的服务生和保安,偶尔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那些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好奇。 而是一种确认。 确认了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市府主任,此刻的确是虎落平阳。 叶建国低着头,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冰冷地流淌。 从政几十年,他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什么叫任人宰割。 刘梅坐在他旁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的眼睛红肿,嘴唇干裂,眼神呆滞地望着地面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花纹。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恐惧,已经麻痹了她的所有神经。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十分钟? 半小时? 还是一小时? 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在这死寂的等待中窒息时。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突然在安静的大堂里响起。 声音,来自他们面前茶几上的那部内部电话。 这声音,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两个麻木的人。 叶建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刘梅也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身体一颤,直勾勾地盯着那部白色的电话机。 电话,还在响。 一声接着一声,不急不缓。 仿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叶建国伸出手,他的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他试了两次,才成功地抓起了听筒。 他把听筒凑到耳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 一个年轻的,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平直,冷漠。 像是从遥远的冰川传来,能冻结人的灵魂。 是叶辰的声音。 叶建国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张了张嘴,嘶哑地挤出一个字。 “我……” 他想说“我是爸爸”,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旁边的刘梅,已经等不及了。 她一把抢过叶建国手中的电话,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耳朵上。 “叶辰!是妈妈!我是妈妈啊!” 她的声音,在瞬间就带上了哭腔,语无伦次。 “叶辰,你弟弟……你弟弟出事了!” “他被人抓住了,要打断他的腿!你快救救他!” “我知道,以前是爸妈对不起你!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把你送到战扬上,不该拿你的抚恤金!” “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能说的话,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没有条理,没有逻辑。 只有最原始的,一个母亲的哀求。 “叶辰,你就看在……看在你们是亲兄弟的份上,你就救他这一次吧!” “他要是残废了,他这辈子就完了!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哭,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 电话那头,始终沉默着。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片死寂。 刘梅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以为叶辰已经挂了电话。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话筒哭喊。 “叶辰!你听到了吗!你说句话啊!” 叶建国看着几乎崩溃的妻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烦躁。 他一把夺回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知道,哭喊和哀求,对那个铁石心肠的儿子,没有任何用处。 “叶辰。” 他的声音,比刚才镇定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是叶建国。”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 “当年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对。” 他放下了最后的尊严,第一次,向自己的儿子低头认错。 “但现在,人命关天。” “叶凡是你唯一的弟弟。” “只要你肯出面,去求你认识的那些大人物,救他这一次。” “我保证,以前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抛出了他认为最有分量的筹码。 “你还可以回到叶家,你依然是叶家的长子!” “只要你救了叶凡,你就是我们叶家最大的功臣!” 他说完,便紧张地等待着。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认错了,也给出了回归家族的承诺。 他甚至认为,叶辰应该会感激涕零地接受。 然而。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让叶建国感到心慌。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 听筒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很淡。 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那笑声,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叶建国用尊严和承诺筑起的防线。 让他所有的言辞,都变得可笑,而不堪一击。 叶建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笑声停止了。 叶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地传了过来。 “说完了?” 叶建国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没有说话。 “既然说完了。” “那就听我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仿佛是在给他们一点时间,来消化即将到来的审判。 “救人,可以。” “但……” “我有一个条件。” 第24章 跪下,求我 电话那头,叶辰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面前的温情和恳求,露出了下面冰冷的交易本质。 叶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梅也屏住了呼吸,紧紧地攥着电话线,仿佛那是儿子的救命绳。 只要有条件,就说明还有希望。 无论是什么条件,金钱,权力,只要是他们能给的,他们都愿意。 叶建国抢过话头,声音急切。 “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仿佛在审视着他们的卑微和急切。 然后,叶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平淡,清晰,却带着一种足以将人灵魂冻结的残忍。 “想让我救叶凡,可以。” “你们两个,现在,立刻。” “从你们坐的沙发那里开始,三步一叩首,跪到电梯口。” “然后,我会考虑一下。”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叶建国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像是没有听懂,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懂了。 三步一叩首。 跪到电梯口。 这几个字,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耳朵,扎进了他的大脑。 他堂堂市府主任,在江城呼风唤雨几十年。 让他,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行此大辱? 这已经不是条件了。 这是审判。 是把他叶建国的尊严,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踩。 刘梅也懵了。 她张着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想过叶辰会提很过分的要求,但她没想到,会是这种……诛心的要求。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叶建国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叶辰!” 他对着话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那声音,在大堂里回荡,引来了最后几名员工惊恐的目光。 “你这个畜生!”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父亲!!” “你竟然敢让我给你下跪?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会遭天谴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塑料外壳捏碎。 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巨大的羞辱给冲垮了。 他只想发泄,只想用最恶毒的言语,去咒骂电话那头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逆子。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反驳。 没有争吵。 叶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沉默,比任何回骂都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叶建国此刻的无能和狂怒。 照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当叶建国的咆哮声因为喘不上气而渐渐弱下去时。 “咔哒。” 一声轻响。 电话,被挂断了。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刚刚那番徒劳的怒吼。 叶建国举着听筒,愣在原地。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言语,都随着那一声轻响,被打回了肚子里,堵得他胸口发闷,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输了。 从气势上,就输得一败涂地。 叶辰根本不屑于和他争吵。 他只是把条件摆在那里。 一个冷酷的,不容置喙的选择题。 要么,跪。 要么,就等着给叶凡收尸。 大堂里,再次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叶建国的手,无力地垂下,话筒从他手中滑落,砸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屈辱,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想走,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想回到自己的地盘,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报复那个畜生。 可是,他不能。 叶凡的惨叫声,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被困住了。 被他自己的儿子,用他最看重的另一个儿子的性命,死死地困在了这座屈辱的牢笼里。 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燃烧的怒火和破碎的尊严。 一边是为人父母,那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 两种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地撕扯,让他痛苦不堪。 刘梅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她知道,这个要求,对丈夫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嗡嗡……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刘梅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里传出来的。 这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刘梅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是叶凡的妈妈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焦急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是叶凡的某个朋友。 刘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我是!小凡他……他怎么样了?” “阿姨!不好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我刚才托人打听了一下,省城王家那边的人,好像等得不耐烦了!” “我听说……他们说,要是你们家再拿不出点诚意来,他们就要拿小凡开刀,杀鸡儆猴了!” “阿姨!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我听那边的人说,他们真的要动手了!再晚……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啪嗒。” 手机,从刘梅的手中滑落,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最后一根稻草。 这通电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索。 如果说,叶辰的条件是诛心。 那么,这通电话,就是催命。 刘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脑子里所有的念头,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惧所吞噬。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脸面,尊严,屈辱…… 在儿子即将被毁掉的人生面前,这些东西,都变得一文不值。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两扇紧闭的电梯门。 那里,通往她儿子唯一的生路。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痛苦挣扎的丈夫。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然后。 在叶建国震惊,愤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刘梅推开了面前的茶几,站起身,走到了空地上。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 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声音,沉闷,而又清晰。 回荡在空旷的大堂里。 也重重地,砸在了叶建国的心上。 刘梅跪在那里,深深地,低下了她曾经高傲的头颅。 她看着叶建国,泪水再次决堤,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哀求。 “建国,我求你了……” “跪吧。” 第25章 省城王家的滔天恐惧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事故现扬。 两辆豪车的车头,紧紧地撞在一起,碎片和玻璃渣散落一地,在另一侧车道的远光灯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 叶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护栏。 他的额头磕破了,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又黏又冷。 他的酒,已经全醒了。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恐惧。 四个黑衣保镖,像四堵墙,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他们的皮鞋,踩在路面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那个被称为“少爷”的青年,王少,就站在不远处。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眼神冰冷,像是在欣赏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 “看来,你那个当主任的爹,也没什么用。” 王少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时间到了。” 他抬起手,随意地指向叶凡的右腿。 “就这只吧。” “动手。” “是,少爷。” 为首的那个保镖,点了点头。 他走到叶凡面前,缓缓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抓向叶凡的脚踝。 那只手,很大,很稳。 手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充满了力量。 叶凡惊恐地向后缩着身体,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不!不要!别碰我!” 就在那个保镖的手,即将触碰到叶凡裤腿的那一瞬间。 “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是王少的手机。 王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掏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疑惑。 是他的父亲,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振华。 这么晚了,他父亲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暂停。 然后,他接通了电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年轻人的不羁。 “喂,爸,这么晚了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他熟悉的,沉稳威严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而粗重的喘息,以及……一声压抑着巨大恐惧的怒吼。 “王浩!你现在在哪儿!” 王振华的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王少,也就是王浩,被自己父亲的语气吓了一跳。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在……在江城的环城高速上,出了点小车祸,正在处理。” “处理?” 电话那头的王振华,声音陡然拔高,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你是不是跟一个姓叶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要动他!” 王浩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父亲,怎么会知道? “爸,你怎么……” “我问你是不是!” 王振华的咆哮,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是……是一个叫叶凡的,他喝醉了酒,撞了我的车。” 王浩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叶凡……” 电话那头,王振华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你这个畜生!蠢货!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谁!你知不知道你动的是谁的弟弟!” 王浩彻底懵了。 他从小到大,他父亲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那种恐惧,是真实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一个江城的小子,怎么可能让他远在省城的父亲,吓成这个样子? “爸,他……他不就是一个市府主任的儿子吗?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市府主任?” 王振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后怕。 “我告诉你,你这个蠢货,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刚刚,就在五分钟前,我给你口中那个‘了不起’的市首,李卫东,打了个电话!” “我只是想跟他打个招呼,说我的儿子在江城出了点小摩擦,让他关照一下!” 王浩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他父亲和江城市首李卫东,虽然没什么深交,但至少在一些省级会议上是见过的,说得上话。 “一开始,李卫东的态度很客气,很公式化,说一定会秉公处理。” 王振华的声音,压抑着,颤抖着。 “然后,我就提了一句,对方的名字,叫叶凡。”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声音了。死一样的安静。我甚至以为信号断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李卫东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变了。” “那种语气,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不是客气,不是尊重,那是……敬畏!是恐惧!” “他只说了一句话。” 王振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字一顿地,复述着那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 “‘王董,那个人的弟弟,您也敢动?’” “说完这句,他就把电话挂了。直接,挂了我的电话!” 王浩握着手机,站在高速公路的夜风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人的弟弟…… 哪个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地级市的市首,恐惧到这种地步? 能让他用“您也敢动”这样的话,来警告自己的父亲? 他不敢想。 也想不出来。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一脚踢在了一块看不见的,却足以碾碎他的铁板上。 “王浩!” 电话里,父亲的咆哮,将他从呆滞中惊醒。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立刻!马上!” “滚到那个叶凡面前去!给他道歉!磕头!求他原谅!” “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告诉你,我亲手打断你的腿!” “我们王家,惹不起!我们整个王家,在那个人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快去!听到了没有!”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王浩举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脸上的嚣张,戏谑,冰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和电话那头的父亲,如出一辙的,巨大的恐惧。 他的脸色,煞白。 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腿,开始发软。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还瘫坐在地上的叶凡。 他的目光,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只蚂蚁的目光。 而是像在看一尊……来自地狱的,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神祇。 那几个保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少爷?” 王浩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对着那几个保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住手!” “都给我住手!” 他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叶凡。 在叶凡和几个保镖惊愕的目光中。 这位不可一世的省城大少,王浩。 “噗通”一声,跪在了叶凡的面前。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叶……叶哥!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26章 这份功劳,必须是我的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浩,那个前一秒还扬言要打断他腿的省城大少,此刻正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道歉。 这戏剧性的转变,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周围的四个黑衣保镖,也全都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自家少爷是中了什么邪。 “叶哥!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有眼不识泰山!” 王浩跪在地上,是真的怕了。 他父亲电话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一个能让江城市首李卫东都用上“敬畏”语气的人,捏死他们王家,可能真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求得眼前这个人的原谅。 “那一千万……不!我不要了!那是我孝敬您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递到叶凡面前。 “不不不,是我撞了您的车,是我该赔偿您!” “这张卡里有五百万,是我的不是,是我给您的精神损失费!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叶凡呆呆地看着那张黑色的银行卡,又看了看王浩那张写满了恐惧的脸。 他依旧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但他本能地意识到,形势逆转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逆转,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安全了。 巨大的恐惧散去后,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他甚至忘了去接那张卡。 王浩见他没反应,心里更加恐惧,以为他不肯原谅自己。 他一咬牙,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叶哥!您要是不解气,您就打我!您把我这条腿打断都行!只要您能消气!” 看着王浩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叶凡的胆子,终于回来了一点。 他扶着护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王浩,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辆撞坏的劳斯莱斯。 一种荒诞的,不真实的感觉,笼罩着他。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不是因为他自己。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那个当主任的父亲,叶建国。 一定是父亲的人脉,在最关键的时刻,起作用了! 一定是父亲找到了某个连省城王家都惹不起的大人物,给对方施加了压力! 想到这里,叶凡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虚荣心和骄傲,重新占领了他的大脑。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行了。” 他学着平日里父亲的官腔,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王浩听到这两个字,如蒙大赦。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叶哥,那……那您的意思是……” 叶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今天这事,就算了。” “车,我会找人来拖走。” “至于你……” 他顿了顿,享受着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滚吧。” “是是是!谢谢叶哥!谢谢叶主任!” 王浩如蒙大赦,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对着叶凡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招呼着那几个还愣着的保镖,狼狈地钻进另一辆完好无损的随行车里,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现扬,只剩下叶凡一个人,和两辆撞坏的车。 夜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 他掏出手机,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拨通了叶建国的电话。 …… 与此同时,君悦酒店大堂。 刘梅那一跪,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叶建国的心上。 他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妻子,再看着不远处那些酒店员工投来的,混杂着同情、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 他引以为傲的尊严,他苦心经营的脸面,在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屈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弯下自己那从未弯过的膝盖。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叶建国身体一僵。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是“叶凡”两个字。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凡!你怎么样了!” “爸!” 电话那头,传来叶凡兴奋而激动的声音,和平日里那种张扬的语气一模一样。 “爸!没事了!事情解决了!” “那个王家的人,不仅不追究了,还反过来给我道歉,赔了我五百万!” 叶建国愣住了。 跪在地上的刘梅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困惑和震惊。 解决了? 怎么会解决了? 叶建国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宕机的。 他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 “爸!还用问吗!” 叶凡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肯定是您的人脉起作用了啊!” “我就知道,您在江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摆不平!” “那个王少,估计是接到您找的哪位大人物的电话了,吓得屁滚尿流,跪着求我原谅呢!” “爸,您太牛了!” 叶凡的吹捧,像一道光,瞬间照进了叶建国那片黑暗而屈辱的世界。 他那颗坠入深渊的心,猛地停住了。 然后,开始疯狂地向上攀升。 是啊! 肯定是这样! 一定是我之前打的那十几通电话起作用了! 肯定是哪个我没注意到的关系,在暗中发力了! 李市首?张局长?还是哪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企业家,通过省里的关系搭上了线? 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把叶辰那个屈辱的条件,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那刚刚准备弯下的膝盖,瞬间挺得笔直。 他脸上的屈辱和绝望,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威严和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用一种沉稳而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 “嗯,你知道就好。” “一点小事而已,以后在外面,收敛一点。” 挂断电话。 叶建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刘梅,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 刘梅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被他一喝,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建国,这……这真的是你找的人?” “不然呢?” 叶建国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除了我,还有谁?” 他重新恢复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市府主任的形象。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刚才那个准备下跪的,不是他一样。 他将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归功于自己。 他认为是自己的威名和人脉,在最关键的时刻,震慑了省城王家。 这种失而复得的权力感,让他无比陶醉。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酒店门口走去。 经过那两个黑衣人身边时,他甚至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仿佛在说:看到了吗?没有你们,我叶建国,一样能摆平!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刘梅也跟着上了车。 汽车发动,缓缓驶离了君悦酒店。 在车上,叶建国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中豪情万丈。 他甚至开始觉得,今晚来求叶辰,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那个畜生,不仅不帮忙,还敢羞辱他! 而他叶建国,靠自己,就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麻烦!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他对叶辰的厌恶和鄙夷,达到了顶点。 他打着方向盘,对着身边的刘梅,冷冷地说道: “以后,不准再提那个畜生的名字!” “我们叶家,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还有,小凡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我们来过这里!” 刘梅看着丈夫意气风发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但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丈夫的功劳。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维持那份可怜的自尊。 车内,再次恢复了沉默。 叶建国握着方向盘,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份天大的功劳,必须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刘梅说道。 “明天,你去找林家那丫头谈谈。” “告诉她,我们家小凡,未来不可限量。” “让她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第27章 林雪的最后一根稻草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林家别墅的书房里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林国栋坐在书桌后,一夜未眠。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昨晚,叶家安然度过危机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江城所有上流人士的圈子。 一开始,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等着看叶家的笑话,等着看叶建国如何被省城王家碾碎。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是王家低头了。 不仅低头了,据说还赔了一大笔钱。 这个结果,太离奇,太不合常理。 林国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一整晚。 他像一个侦探,试图从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出那个唯一的真相。 他把叶凡订婚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地下皇帝赵天龙的卑躬屈膝。 市首李卫东的恭敬汇报。 军分区张司令的集体敬礼。 以及,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青年——叶辰。 然后,他又把昨晚王家的反常行为,放了进来。 一个能让李卫东都感到敬畏的人,其能量,到底有多恐怖? 李卫东为什么会敬畏他? 因为他认识赵天龙?认识张司令? 不,不对。 赵天龙和张司令,之所以对他敬畏,是因为他本身。 他才是那个源头。 当林国栋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叶辰这一个核心时。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的结论,浮出了水面。 叶建国的人脉,根本不可能让省城王家低头。 真正让王家恐惧的,不是叶建国。 是叶辰! 是那个被他林家,被整个江城,都当作废物的叶辰!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林国栋沙哑地开口。 林雪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她看到父亲憔??悴的样子,心里一紧。 “爸,您一晚上没睡吗?” 她把牛奶放到桌上。 “医生说您血压高,不能再熬夜了。” 林国栋没有去看那杯牛奶。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陌生,冰冷,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近乎怨毒的情绪。 林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爸,您……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 林国D栋发出一声冷笑,笑声嘶哑难听。 “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有眼无珠的女儿!”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桌上的牛奶杯被震得跳了一下,洒出几滴奶液。 “你知道你丢掉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了一夜的怒火。 “你丢掉的,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门婚事!” “你丢掉的,是一座靠山!一座比我们林家所有资产加起来,还要大一万倍的通天靠山!” 林雪被他吼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爸,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林国-栋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 “叶家那件事,你听说了吗?” 林雪点了点头。 “叶凡,安然无恙。省城王家,低头道歉。” 林国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真以为,是叶建国的人脉起了作用?” “你真以为,他叶建国,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王家的人吓得下跪求饶?” 林雪愣住了。 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江城圈子里,所有人都是这么传的。 “我告诉你!” 林国栋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林雪的心上。 “不是叶建国!” “是叶辰!” “是那个被你退婚,被你看不起,被你当成废物的叶辰!” “是他,一句话,就让王家差点吓破了胆!” 林雪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父亲,嘴唇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信息,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大到她根本无法接受。 叶辰? 那个三年前懦弱无能,连跟她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男人? 怎么可能…… “不可能……爸,您是不是搞错了……” 她喃喃自语。 “搞错了?” 林国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 “你这个蠢货!你难道忘了订婚宴上发生的事了吗?你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一个废物,能让赵天龙俯首帖耳?” “一个废物,能让李市首毕恭毕敬?” “一个废物,能让军区司令亲自敬礼?” “你用你那被钱糊住的脑子好好想想!这可能吗!” 父亲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林雪的心上。 她开始回忆。 回忆起订婚宴上,叶辰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回忆起那些大人物们,在他面前那副谦卑的姿态。 回忆起他看向自己时,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一些她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此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 她意识到,父亲说的,可能是真的。 “你亲手,把我们林家百年的前程,给断送了!” 林国栋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的怒火,渐渐变成了绝望。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当初没有退婚,只要你还在他身边。” “我们林家,就能一飞冲天,成为整个江城,不,是整个江南行省,都无人敢惹的存在!” “可是你呢!” “你为了一个叶凡,为了一个所谓的市府主任的儿子,把他推开了!” “你把他送给我们的通天富贵,亲手撕得粉碎!” 林国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苍老了十岁。 书房里,一片死寂。 林雪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父亲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悔恨。 巨大的,如同潮水般的悔恨,淹没了她。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的眼前,浮现出三年前,她当着叶辰的面,一脸鄙夷地撕掉婚约的扬景。 她记得,她当时说:“你配不上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她以为自己选择的是天堂,却没想到,自己亲手推开的,才是真正的神国。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无声,却滚烫。 那是悔恨的泪水。 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如此深刻的,撕心裂肺的悔恨。 就在这时。 别墅的门铃,响了。 保姆走过来,对林国栋说道: “先生,是叶主任的夫人,刘梅女士来了。” 第28章 釜底抽薪,来自龙爷的问候 林国栋坐在书房里,没有动。 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无力的复杂表情。 他知道刘梅是来干什么的。 一定是叶建国那个蠢货,自以为摆平了王家,就迫不及待地派老婆来示威了。 来炫耀他们叶家的“实力”。 来敲打他林家,不要因为订婚宴上的闹剧,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何其可笑!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炫耀的资本,正是来自那个被他们鄙视的儿子。 他们像两个小偷,偷了神明的权杖,还以为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林雪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手脚冰冷。 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叶家的人。 那会让她心中的悔恨和屈辱,无限放大。 “让她进来。” 最终,林国栋还是沙哑地开口。 他不能不见。 在事情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不能和叶家撕破脸。 他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几分钟后,刘梅被保姆领进了客厅。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养尊处优、春风得意的官太太。 她看到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林国栋和林雪,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林大哥,小雪,我今天不请自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她走上前,亲热地想去拉林雪的手。 林雪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刘梅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小雪这孩子,还因为订婚宴上的事闹别扭呢?” 她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宽容。 “都是一家人,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吵架的。” “你放心,我们家小凡,心里还是有你的。” 林国栋从楼上走下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叶夫人,请坐吧。” 他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刘梅也坐。 刘梅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端起了一副说教的姿态。 “林大哥,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 “主要是想跟你和小雪说一声,昨晚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她刻意加重了“解决”两个字的读音。 “我们家建国,虽然平时低调,但在江城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 “省城王家那边,已经亲自打电话来道歉了。小凡那孩子,毫发无伤。”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家父女的表情,享受着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到林国栋沉默不语,林雪脸色苍白,她心里更加得意。 “所以啊,小雪。” 她把目光转向林雪,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懂得看长远。” “我们家小凡,有他父亲铺路,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你跟着他,以后有的是福气享。” “至于叶辰那个……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就别再想了。他那种混黑社会的人,是没有好下扬的。” “我们叶家,早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林国栋和林雪的心上,划了一刀。 林国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眼中的讥讽和怒意。 林雪则低着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刘梅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的反应,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又说了几句扬面话,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刘梅后,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国-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欺人太甚!”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爸……” 林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国栋闭上眼,靠在沙发上,满脸疲惫。 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找叶辰道歉?求他原谅? 先不说能不能见到他的人。 就算见到了,那个青年冰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去提当年的事,下扬可能比叶家更惨。 可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 林家,错过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机会。 就在林国-栋心烦意乱,一筹莫展的时候。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他的秘书打来的。 林国栋接起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 电话那头,秘书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焦急。 “董……董事长!不好了!” “出大事了!” 林国栋的心,咯噔一下。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天龙集团!” 秘书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刚才,就在五分钟前,天龙集团单方面给我们公司发来了终止合作的函件!” “他们……他们终止了和我们林氏集团旗下所有的合作项目!” “什么!” 林国-栋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天龙集团,是赵天龙,也就是龙爷手下的产业。 也是林氏集团目前最大的合作方,他们公司超过一半的业务,都和天龙集团深度捆绑。 天龙集团的资金,是支撑林氏集团运转的最重要的血液。 单方面终止合作? 这等于,直接抽干了林氏集团的血! “不仅如此!” 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还要求我们,在三天之内,还清之前所有的项目欠款和违约金!” “董事长,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我们公司的账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现金!” “釜底抽薪!” 这四个字,瞬间从林国-栋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着沙发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嘶哑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秘书快要哭了。 “我刚才拼了命,才联系上龙爷身边的一个心腹。”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林家,哪里得罪他们了?” 电话那头,秘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然后,他用一种极度恐惧的,几乎是耳语般的声音,复述着那句话。 “董事长,那个人……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 “‘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己想办法去吧。’” 第29章 爸,我去求他! 这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林国栋和林雪。 林国栋握着手机,呆立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 老板? 赵天龙的老板? 那个让赵天龙在订婚宴上,像个仆人一样恭敬侍立的青年。 叶辰! 答案,已经不需要再思考。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 他只需要一个念头,一句话。 赵天龙,这个在江城跺一跺脚,地下世界都要抖三抖的男人,就会像一条最听话的狗,去执行他的命令。 斩断林家所有的资金来源。 在三天之内,将林家逼上绝路。 好狠的手段! 好果决的报复! 这才是真正的权势! 悄无声息,却能杀人于无形。 林国栋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之前对叶辰能量的猜测,是多么的可笑。 他以为叶辰是一座金山。 现在看来,他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能毁灭一切的活火山。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电话那头,秘书还在焦急地喊着“董事长”,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同样面无人色的女儿。 他想发火,想咆哮,想把这个断送了家族前程的女儿,撕成碎片。 可是,他发不出火了。 在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恐惧面前,愤怒,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绝望,最后,变成了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完了。” 他喃喃自语。 “林家,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前,颓然坐下。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曾经那个精明强干,在商扬上叱咤风云的林氏集团董事长,此刻,像一个斗败了的公鸡,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林雪站在原地,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 她比父亲更能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是她。 是她三年前的鄙夷和退婚。 是她订婚宴上的冷漠和无视。 是她亲手,把那个男人,推向了对立面。 她曾经以为,自己推开的,只是一个累赘,一个配不上自己的穷小子。 直到今天,她才血淋淋地认识到。 她推开的,是她和整个家族的,唯一生路。 银行的催债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 公司的股东,高管,也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林氏集团,因为天龙集团的釜底抽薪,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破产,似乎就在眼前。 林雪看着一夜白头的父亲,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她心中的悔恨,像毒药一样,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起了刘梅今天早上来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想起了她说“叶辰那种混黑社会的人,没有好下扬”。 多么讽刺。 真正没有好下扬的,是他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叶辰的身影。 三年前,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眼神里充满了爱慕和一丝自卑的少年。 三年后,那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江城,眼神冰冷如潭的男人。 原来,他不是变了。 他只是,收起了他曾经只对她一人展露的温柔。 然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真正的王者。 绝望中,一丝疯狂的念头,开始在林雪的心底滋生。 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家族覆灭。 她不能就这么输得一败涂地。 她还有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她自己。 她曾经是叶辰最爱的女人。 他曾经,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虽然现在一切都变了,但那份感情,真的就一点都不剩下了吗? 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她就要去试。 这是她唯一的救赎机会。 在极度的悔恨和挣扎中,林雪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翻箱倒柜。 终于,在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那条被她遗忘了很久的,白色的连衣裙。 那是叶辰曾经最喜欢看她穿的裙子。 他说,她穿上这条裙子,就像一个天使。 她换上裙子,走到梳妆台前。 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她拿起化妆品,开始仔仔细细地,为自己化妆。 不是平日里那种高傲冷艳的浓妆。 而是一种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淡妆。 她要把自己,变回三年前,那个能让叶辰心动的模样。 一个小时后。 她走出了房间。 林国栋还坐在客厅里,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林雪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她握住父亲冰冷的手。 “爸。”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的清晰。 “对不起。” “但是,还没到最后一步。” “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林国栋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波澜。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看着她身上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看着她脸上那精心修饰过的妆容。 他瞬间明白了女儿要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阻止。 因为他觉得,那可能是自取其辱。 但看着女儿那双充满了决绝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雪扶着父亲的手,站了起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 然后,她转过身,走向门口。 她的背影,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悲壮。 “爸。” 在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去求他。” 第30章 我和你弟弟的订婚宴,办得不错 君临套房的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块完整的黑色水晶,将江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这片被冰冷和权势笼罩的空间。 叶辰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 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 但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却带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仿佛他脚下踩着的,不是柔软昂贵的手工地毯,而是整个江城的版图。 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目光平静地,俯瞰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破军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像一道影子,气息全无。 他刚刚汇报完对林家的处理。 从终止合作,到抽贷催款,一系列的商业手段,足以在七十二小时内,让一个根基不浅的林氏集团,彻底崩塌,灰飞烟灭。 整个过程,叶辰只说了一句话。 “太慢了。” 破军的心,为之一凛。 他知道,先生心中的恨,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破军转过身,看到了走进来的林雪。 他眼神一冷,但没有动。 因为,这是先生默许的。 林雪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忐忑心情,走进了这个传说中的,江城最顶级的套房。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窗前的背影。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她感觉呼吸一窒。 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高山,一片深海。 深不可测,令人敬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悔恨压下。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距离叶辰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不敢再靠近。 “叶辰……” 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刻意营造出的哽咽和颤抖。 那个背影,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林雪咬了咬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酝酿好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三年前,是我不好,是我太年轻,太虚荣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伤害你,不该撕掉我们的婚约。” “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梦到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 她开始回忆过去,试图唤醒那份早已被埋葬的感情。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在江城大学的图书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你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正在很认真地看书。”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干净,好认真。” “还有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个小吃街,你总是把最好吃的都留给我。” “你说,我是你这辈子,要守护一辈子的小公主。” 她说得声情并茂,眼泪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灯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辰的反应。 但那个背影,依旧像一尊雕塑,没有任何的回应。 林雪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但她不能放弃。 她继续说道,声音更加哀婉。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都忘了。” “我也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再来找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开始切入正题,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我们家……我们家出事了。” “我爸他快要撑不住了,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 “叶辰,我知道,这一切,肯定都和你有关。” “我求求你,看在我们曾经相爱过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林家这一次,好不好?” 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充满了乞求。 “只要你肯帮忙,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可以立刻和叶凡解除婚约!我可以回到你身边!像以前一样!” “只要你一句话,我……我今晚就可以留下来!” 她抛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她认为最有分量的筹码。 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交易品,摆在了叶辰的面前。 她相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对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她说完,便紧张地,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叶辰的回答。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叶辰一回头,她就立刻跪下去,抱住他的腿,求他。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似乎更长。 长到林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终于。 那个背影,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林雪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泪眼,看向那张让她魂牵梦萦,又恐惧万分的脸。 叶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的波澜。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内心的漠然。 就像一个人类,在看一只路边的,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蚂蚁。 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条精心挑选的白色连衣裙,看着她脸上那楚楚可怜的妆容。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然后,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和你弟弟的超豪华订婚宴,办得不错。” 第31章 你连跪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厚重的实木门板,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也隔绝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破军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眼神,和叶辰一样,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林小姐,请吧。” 林雪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她放下所有尊严的哀求,换来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评价和一道紧闭的门。 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猛地转身,扑向那扇门。 “叶辰!你开门!你听我解释!” “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有苦衷的!” 她用力地拍打着门板,指关节很快就变得通红。 两个守在门口,如同雕塑般的黑衣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的身体像一堵墙。 “女士,请您立刻离开这里。”其中一名保镖开口,声音像机器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滚开!我要见叶辰!” 林雪的情绪失控了。 她伸手去推那名保镖。 但对方纹丝不动。 她的力气,就像石沉大海。 “叶辰!你出来!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忘了我们以前了吗?你忘了你说过要娶我,要对我好一辈子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奢华的顶层走廊里回荡,显得那么刺耳,那么可笑。 破军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她表演,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丑。 他拿出一个对讲机。 “保安部,顶层有客人情绪失控,上来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林雪的耳朵里。 林雪的哭喊声停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破军。 他们要叫保安。 他们要把她像一个闹事的疯子一样,从这里赶出去。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无力地滑落在地毯上。 她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只是想救我爸爸,我只是想救我们家……”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哭喊变成了低声的啜泣和哀求。 但那扇门,始终没有再为她打开过。 很快,电梯门打开。 酒店的保安队长带着四名保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保安队长愣了一下。 他认得林雪。 林氏集团的千金,江城上流圈子里有名的名媛。 可现在,她却如此狼狈地坐在地上,哭得妆都花了。 保安队长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破军,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能住在君临套房里的人,能量通天。 这位林小姐,显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把她带走。”破军的声音传来。 “是。” 保安队长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 两名保安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林雪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林雪挣扎起来。 “我不走!我要等叶辰!他会见我的!他一定会见我的!” 她的挣扎是那么的无力。 两名保安受过专业训练,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控制着她。 “林小姐,得罪了。” 保安队长说了一句,然后示意手下。 “别走正门,影响不好,从员工通道下去。” 他们架着林雪,就像拖着一件物品,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员工电梯。 林雪还在挣扎,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叶辰的名字。 她的高跟鞋在挣扎中掉了一只,白色的连衣裙也变得凌乱不堪。 她最后的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破军看着她被拖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转身,对着那两名黑衣保镖点了点头。 “守好这里,先生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走廊,再次恢复了安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酒店后门。 一股垃圾的酸臭味传来。 林雪被两个保安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 “林小姐,请你不要再来我们酒店闹事,否则,我们就只能报警处理了。” 保安队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带着人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 厚重的铁门在她面前关上。 林雪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是冷的,也是怕的。 夜风吹过,她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光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走出那条肮脏的后巷。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怪异。 “小姐,去哪?” “……” 林雪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无比璀璨的灯光,此刻看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小姐?”司机又问了一遍。 “林家……别墅……”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的。 回到林家别墅时,已经是深夜。 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国栋没有睡,他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站了起来。 当他看到林雪的样子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女儿的头发很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白色的裙子上沾着污渍,一只脚上没有穿鞋,脚踝处还有一片擦伤的血迹。 林国栋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小雪……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雪看着父亲憔??白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再也支撑不住。 她扑进父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爸!完了!我们家完了!” “他不肯见我!他根本就不肯见我!” “他让人把我从酒店里赶了出来!像扔垃圾一样!” 林雪断断续续地,将酒店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国栋的心上。 林国栋的身体,从僵硬,到颤抖,再到最后的无力。 他听着女儿的哭诉,慢慢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地后退,最后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他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原以为,叶辰只是在报复林雪当年的退婚。 他原以为,只要女儿放下姿态,去求一求,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可现在他才明白。 他错了。 错得离谱。 叶辰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往日的情分。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恨意都没有表现出来。 有的,只是纯粹的,彻底的,高高在上的漠视。 就像一头巨龙,根本不会在意,脚下的一只蝼蚁,曾经是否冒犯过自己。 它要做的,只是在路过的时候,顺便将它踩死而已。 这种漠视,比任何的报复和羞辱,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它代表着,双方的层次,已经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了。 林雪还在哭。 “爸……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林国栋没有回答。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 这栋别墅,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 是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可很快,这一切,就都将不再属于他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 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完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们林家,这一次……是彻底完了……” 他抬起头,看着还在痛哭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不是在报复你……” “他是在,要我们整个林家的命啊!” 第32章 爸,我们家真的要破产了吗 林家别墅的客厅里,一片死寂。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在父女两人惨白的脸上。 林雪的哭声已经停了,她只是靠在林国栋的身上,身体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 林国栋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 他一生要强,从一个普通的小职员,打拼到拥有自己的上市公司,成为江城上流社会的一员。 他以为自己已经站得足够高。 可今天他才发现,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他所谓的成就,不过是一个笑话。 人家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只需要一句话。 一个眼神。 就能让他几十年来的所有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铃——铃——” 寂静的客厅里,电话声突然响起,尖锐刺耳。 林国栋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和林雪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这么晚了,会是谁的电话? 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了电话。 “喂……” 他的声音干涩。 “是林国栋,林董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冰冷而公式化的男人声音。 “我是。” “你好,林董,我是江城发展银行风险控制部的,我姓王。” 风险控制部。 这五个字,让林国栋的心脏,瞬间揪紧了。 “王……王经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董。根据总行的最新指示,我们部门对贵公司的资产和负债情况,进行了新一轮的风险评估。” 对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 “评估结果显示,林氏集团目前的经营状况存在极高的风险。为了保障我行的资金安全,我们决定,中止之前与贵公司达成的所有贷款展期协议。” 林国栋的呼吸停滞了。 “王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贵公司在我行的一笔三千万的贷款,将于明天中午十二点到期。请林董务必在此之前,将本金及利息,全额还清。” “三千万!明天中午?” 林国栋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我们当初签的协议,是可以分期,可以展期的!你们怎么能单方面撕毁协议!” “抱歉,林董,这是总行的决定,我也只是奉命通知。”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另外,我需要提醒您。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我行未能收到款项,我们将立刻向法院申请,冻结林氏集团以及您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房产、车辆和银行账户。” “请您,好自为之。”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国栋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爸……银行……银行他们说什么?”林雪怯生生地问。 林国栋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放下电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坐回沙发里。 他的嘴唇在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夜,父女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天,就这么在煎熬中,一点一点地亮了。 …… 第二天一早。 林氏集团总部门前。 黑压压的一片人,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手里举着各种各样的横幅。 “林氏集团,还我血汗钱!” “无良老板林国栋,欠债不还!”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养家!” 这些人,都是林氏集团的原材料供应商。 天龙集团终止合作的消息,就像一扬十二级的地震,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江城的商界。 这些供应商是最敏感的。 他们知道,失去了天龙集团这个最大的客户,林氏集团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 如果现在不来要钱,等船沉了,他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林国栋的车,在距离公司几百米外的地方,就被迫停了下来。 他看着前方混乱的人群,脸色灰败。 “走后门。”他对司机说。 然而,当他从后门下车,准备溜进去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 “林国栋!他在这里!” 一声大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了后门。 “林董!我们厂几百号工人等着发工资,你不能不管啊!” “上个月送来的那批货,两百万的货款,你今天必须给我结了!” “林国栋,你别想跑!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走!” 愤怒的质问声,绝望的哭喊声,将林国栋团团围住。 公司的保安冲出来,勉强维持着秩序,护着林国栋,艰难地挤进了办公楼。 林国栋的办公室里。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领带被扯歪了,头发也乱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爸,你没事吧?” 跟在身后的林雪,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国栋摆了摆手,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一个一个地拨打。 他打给了自己那些所谓的“朋友”,“兄弟”。 得到的回复,却出奇地一致。 “老林啊,真不是我不帮你,我公司最近也困难……” “林董,我现在在国外,信号不好,回头再说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通电话打出去,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墙倒众人推。 林国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变卖资产。 他给房产中介打电话,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景观别墅和两套公寓,以低于市扬价三成的价格,紧急挂牌出售。 他给古董行的老板打电话,将自己收藏多年的几幅名画和古玩,折价处理。 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狂地抛售着自己的一切。 一个上午过去。 他的秘书敲门进来,脸色凝重。 “林董,房子和古董都卖了,一共……一共凑到了八百五十万。” 八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在平时,是一笔巨款。 可是现在,面对银行三千万的催款,和楼下供应商们上千万的欠款,只是杯水车薪。 秘书又说:“楼下的供应商情绪很激动,我已经把这笔钱先发下去了,暂时安抚住了他们。但是银行那边……” 林国栋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江城的天,今天灰蒙蒙的。 就像他的心一样。 几天时间。 仅仅几天时间。 他仿佛老了十岁。 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曾经挺直的腰杆,也佝偻了下去。 林雪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的样子,心如刀割。 她记忆里的父亲,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最大的依靠。 可现在,这根顶梁柱,要塌了。 她慢慢地走到父亲身边,蹲了下来,将头靠在他的膝盖上。 “爸……”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们家……我们家是不是真的要破产了?” 听到“破产”两个字,林国栋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绝望。 “破产?”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小雪,你太天真了。” “如果……如果只是破产,那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恩赐啊……” 林雪抬起头,泪眼婆娑,不解地看着父亲。 “爸,你……你在说什么?” 林国栋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怕的是……” “我们得罪的那个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钱。” “我怕的是,他连一条活路,都不会给我们留啊。” 第33章 这就是报应,是她活该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自动麻将机哗啦啦地洗着牌,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刘梅穿着一身真丝的旗袍,戴着翡翠手镯,姿态优雅地坐在牌桌前。 坐在她对面的,是江城几个部门主官的夫人,也是她新晋的牌搭子。 “碰!” 刘梅将两张“八万”推了出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刘姐,你今天这手气可真好啊,我们三个加起来都赢不了你。”坐在她下家的张太太笑着说。 “哪里哪里,随便玩玩嘛。”刘梅嘴上谦虚,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自从订婚宴之后,她在这些官太太圈子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所有人都看到了市首和军方大佬对叶家的“重视”,也看到了地下龙头赵天龙的“敬畏”。 虽然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刘梅的追捧和巴结。 “哎,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对家的李太太一边摸牌,一边神秘兮兮地开口。 “听说什么?” “林家,就是之前跟你们家小凡订婚那个林家。”李太太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们公司快不行了。” 另一个王太太立刻接话:“何止是不行了,我听我老公说,林氏集团的资金链彻底断了,银行在催债,供应商天天堵门,今天早上都闹到公司去了,听说林国栋差点被人给打了。” “真的假的?这么惨?”张太太有些惊讶。 “千真万确!现在整个圈子都传遍了,说林家这次是彻底完了,破产就在眼前。”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三位太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刘梅的身上。 她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探寻,更有几分敬畏。 刘梅端起桌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将一张牌打了出去。 “九条。”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人啊,眼睛得放亮点。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自己心里得有数。” “有些人,有些家族,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个空架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结果呢?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摁死。” 这话一出,牌桌上另外三个人心里都是一凛。 她们立刻明白了。 林家之所以倒得这么快,这么惨,根源,就在叶家。 “刘姐说的是!”李太太立刻附和道,“那林家父女,就是有眼无珠!放着小凡这么优秀的女婿不要,非要去捧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不是嘛!”王太太也说,“我可听说了,订婚宴那天,那林国栋是被吓得腿都软了,拉着他女儿,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跟你们家退的婚。现在好了,知道你们家建国的厉害了,想后悔?晚了!” “这就叫报应!活该!” 听着这些吹捧,刘梅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她想起了那天在宴会厅,林国朵那张惊恐的脸。 想起了林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 她将手里的牌重重一推。 “胡了!清一色!” …… 叶凡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戴着耳机打游戏。 牌桌上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退出了游戏界面,点开了一个短视频软件。 热搜榜上,一个词条格外醒目。 #林氏集团千金跪求前男友# 他点了进去。 视频里,林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跪在君悦酒店的门口,身形单薄,看起来楚楚可怜。 下面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这男的是谁啊?这么牛?” “听说就是叶家那个大少爷,以前不是个废物吗?” “管他是不是废物,能让林家大小姐下跪,就是牛人!” “这林雪也是活该,当初退婚,现在看人家厉害了又想贴上来,真够贱的。” 叶凡一条一条地翻看着评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这几天因为叶辰而憋在心里的那股恶气,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甚至觉得,叶辰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让林雪那个拜金的女人,看清楚了,她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他关掉手机,站起身,走到牌桌旁。 “妈,我出去一下,晚上跟朋友有约。” 刘梅一边收着赢来的钱,一边头也不抬地嘱咐道:“去吧,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叶凡走出别墅,开上他那辆新买的保时捷跑车。 他要去告诉他那些朋友,林雪那个女人,现在跪着求他们家原谅。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叶凡,才是最后的赢家。 …… 傍晚。 叶建国下班回到了家。 他刚一进门,刘梅就兴奋地迎了上来。 “建国,你回来了!你听说了吗?林家的事!” 她手舞足蹈地,把白天听来的消息,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叶建国换了鞋,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听完妻子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 他只是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早就料到了。” 他端起保姆递过来的茶,慢条斯理地说。 “林国冻那种人,目光短浅,见风使舵。他以为我们叶家是好欺负的?他以为我叶建国在江城这几十年是白混的?” “他也不打听打听,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光凭我叶建国的名字,江城这地界上,谁敢跟他林家合作?银行谁敢给他贷款?”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他将林家今天的下扬,完全归功于自己的“威名”和“人脉”。 他坚信,是自己的权势,让整个江城商界,都对林家敬而远之。 刘梅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还是你看得远!那林家就是活该!” 叶建国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着妻子,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 “所以,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以后,要离林家那种小人远一点,不要沾染上他们的晦气。” “还有小凡,也要让他看清楚,在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还是权势和地位。其他的,都是虚的。” “只要我们叶家不倒,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他就永远是江城最顶级的公子哥。至于那个林雪,她连给我们家提鞋,都不配了。” 第34章 阿姨求求你,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 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青紫。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他的身体,从老板椅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爸!” 林雪发出一声尖叫,冲了过去。 “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她用力地摇晃着父亲的身体,但林国栋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 林雪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的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着灰尘和污渍。 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林雪猛地站起身,冲了过去。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的表情很严肃。 “病人是突发性的脑溢血,情况很危险。我们已经尽力抢救,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林雪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 “谢谢……谢谢医生……” “你先别急着谢。”医生打断了她,“病人现在还在昏迷,需要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而且,他颅内的出血点还没有完全止住,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否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林雪的嘴唇在发抖,“那……那需要多少钱?” “手术的费用,加上后期的住院和康复治疗,你至少要准备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林雪的身上。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 曾经,五十万对她来说,不过是买一个包,或者一件首饰的钱。 可现在,她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 她所有的银行卡,都因为公司资产被冻结而无法使用。 “医生……能不能……能不能先手术……”她的声音带着哀求。 医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小姑娘,我们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规定就是规定,必须先交钱,才能安排手术。” 医生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林雪一个人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拿出了手机。 她翻遍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些曾经和她一起逛街、喝下午茶的“闺蜜”们的电话。 她拨通了第一个。 “喂,小雅,是我,林雪……” “哦,小雪啊,我这边有点忙,正在开会,先不说了啊!” 对方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又拨通了第二个。 “喂,丽丽……”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她不死心,继续打第三个,第四个…… 结果,都是一样。 那些平日里对她热情无比,一口一个“小雪姐姐”叫着的人,现在,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终于明白,自己过去的朋友圈,是多么的虚假和脆弱。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蹲在地上,抱着头,无助地哭泣。 她该怎么办? 去哪里弄这五十万?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就这么…… 在极度的绝望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刘梅。 她想起了以前,刘梅拉着她的手,亲切地叫她“小雪”,夸她漂亮懂事的样子。 她想起了刘梅曾笑着说,以后她就是叶家的儿媳妇,他们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虽然……虽然现在两家已经闹成这样。 但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或许……或许刘梅还会念一点旧情。 只要她肯让叶主任出面,跟银行打个招呼,只要银行能把冻结的账户解开,哪怕只是一部分,她就能凑到手术费了。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被她死死地抓住。 她擦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了救父亲,她愿意抛下自己所有的尊严。 …… 叶家别墅。 林雪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铁门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别墅的门开了。 开门的,正是刘梅。 刘梅看到门口的林雪,先是一愣。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她上下打量着林雪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吗?” “怎么?不在酒店门口跪着了?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酸刻薄。 林雪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知道刘梅会羞辱她,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 她的身体在发抖,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但一想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她咬了咬牙,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喉咙里挤出来。 刘梅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别!我可当不起。你现在可不是我们家的准儿媳了,这一声‘阿姨’,我受不起。” 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雪,就像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林雪没有抬头,她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砰”的一声闷响。 “阿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我爸他……他进医院了,需要马上手术,不然他会死的……”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退婚,我不该看不起叶凡,都是我的错……” “求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让叶主任出面,帮我们跟银行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行了……” “只要能救我爸,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 额头上,很快就红了一片,甚至渗出了血丝。 刘梅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当初你跟着你那个短视的爹,在订婚宴上让我们家丢尽脸面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有今天?” “你看不起我儿子,觉得他配不上你。现在我们家得势了,你又舔着脸跑回来求我们?林雪,你把我们叶家当成什么了?收容所吗?” “你以为你跪在这里磕几个头,我就会心软?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和你爹,落到今天这个下扬,都是你们自找的!是报应!我看着,心里痛快得很!” 林雪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刘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绝望,彻底将她吞噬。 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还不够。 她转身走进客厅,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叠钱。 她数了数,大概有五六张,都是一百的。 她走回来,走到林雪的面前。 然后,她将手里的钱,像打发一个乞丐一样,轻蔑地,一张一张地,扔在了林雪的脸上,头上。 红色的钞票,轻飘飘地,散落在林雪的周围。 “拿着。” 刘梅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看你这么可怜,这点钱,就当是我赏你的。” “拿着去给你爸买点药,或者,买口好点的棺材也行。”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别再来,脏了我家的地。” 第35章 我不信,他不会这么绝情的 像一滩干涸的血。 刘梅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林雪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吹过,一张百元大钞从她的脸颊上滑落,飘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她没有去捡。 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面前冰冷的地砖。 刘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回响。 “报应。” “我看着,心里痛快得很。” “赏你的。” “别再来,脏了我家的地。” 羞辱,愤怒,怨恨……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麻木的空白。 她感觉不到额头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膝盖的冰冷。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一分钟,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 直到她的双腿,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才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用手撑着地,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钱。 她转身,一步一步,僵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受尽屈辱的地方。 她走在马路上。 阳光刺眼。 过往的车辆,鸣着笛,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路上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 她回到了医院。 浓烈的消毒水味,将她的神志,拉回来了一丝。 她走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的头上缠着纱布,脸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规律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在为他的生命,进行倒计时。 林雪的手,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眼泪,再一次,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是她。 都是她。 是她害了父亲。 是她的愚蠢,她的自以为是,她的有眼无珠,才让林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才让父亲躺在了这里,生死未卜。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退婚。 如果当初她选择的,是叶辰。 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还会是她的父亲吗? 不。 不会的。 如果她成了叶辰的妻子,那她就是江城,乃至整个江南行省,最尊贵的女人。 林家,也会成为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她的父亲,会比现在风光一百倍,一千倍。 他会满面红光地参加各种顶级的宴会,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谈笑风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废人一样,毫无尊严地躺在这里,等着死亡的降临。 都是她亲手,毁了这一切。 毁了父亲,也毁了她自己。 林雪的身体,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她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她没有路了。 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朋友,亲戚,叶家…… 所有她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 等待父亲的,只有死亡。 等待她的,是无尽的债务,和一辈子的悔恨与痛苦。 死亡……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或许,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切了。 她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绝望。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了叶辰的脸。 那张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脸。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他真的,就那么恨自己吗? 不。 不对。 林雪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想起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的叶辰,虽然窝囊,虽然被所有人看不起。 但他看自己的眼神,是真的。 那种喜欢,那种爱慕,是装不出来的。 他会省下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只为给她买一个她随口提起的发卡。 他会在下雨天,跑遍大半个江城,只为给她送一把伞,而他自己,却淋得像个落汤鸡。 他会因为自己的一句夸奖,而高兴一整天。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三年。 三年的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心里彻底抹去吗? 抹得干干净净,甚至,只剩下厌恶和漠视? 我不信。 林雪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我不信! 他不会这么绝情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明明有通天的本事,他明明一句话就能救我父亲。 可他为什么,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还要让赵天龙来落井下石? 除非…… 除非…… 一个疯狂的,但却让她看到一丝光亮的想法,猛地蹿了出来。 他在考验我! 对! 他一定是在考验我! 他恨我当年的背叛,恨我的拜金,恨我的无情。 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来折磨我。 他要看我,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要看我,为了他,能付出到什么地步。 他要看我,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把自己的面子和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要我放下一切,用最卑微,最虔诚的方式,去向他忏悔!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立刻在她绝望的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 它像一束光,照进了她漆黑的世界。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找到了唯一正确的路。 她的眼神,渐渐地,从空洞,变得明亮。 那是一种,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时,所爆发出的,偏执而狂热的光芒。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 然后,她转身,快步走出了医院。 她回到了林家别墅。 这里,很快就不再属于她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在最深处,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叶辰送给她的礼物。 当时,她很嫌弃。 因为这件裙子,只是一个普通牌子,连一千块都不到。 她一次都没有穿过。 但叶辰曾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 “小雪,你穿这件裙子,一定很好看,就像仙女一样。” 她脱下身上这件脏污的裙子,换上了它。 她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凌乱。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没有化妆。 她就用这样一副,最憔悴,最惹人怜爱的样子,走出了别墅。 她要去君悦酒店。 她要去告诉叶辰,她知道错了。 她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悔意。 她不信,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她要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原谅。 不管有多少人看,不管有多丢脸。 她都要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也是,救她父亲的,唯一的希望。 第36章 快看,那不是林家的千金吗 一辆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在门童的引导下,缓缓停在正门。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从车上下来,带着自信的微笑,走进那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 阳光照在酒店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林雪,就站在马路对面。 她看着这座自己曾经可以随意出入的酒店,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熟悉和从容。 那扇门,对她来说,像一个无法逾越的关口。 她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色连衣裙,赤着脚,站在人行道上。 她的脸色,比她的裙子还要苍白。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 直到酒店门口的人流,越来越多。 她才终于迈开了脚步。 她穿过马路,无视了那些车辆刺耳的鸣笛声。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君悦酒店正门口,最显眼的那片空地上。 这里是所有车辆和行人,进入酒店的必经之路。 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注意到了她。 他们看到她怪异的装束和苍白的脸色,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正准备上前询问。 但林雪的下一个动作,让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她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拿出了一块折叠起来的硬纸板。 她将纸板展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 纸板上,是几个用口红涂抹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血色大字。 “叶辰,我错了,求你原谅。”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双膝一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的背,挺得笔直。 她的头,微微低着,看着面前的地面。 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安静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两个门童。 其中一个,立刻通过对讲机,向大堂经理汇报。 “经理,门口有情况!有……有个人跪在这里!” 另一个,则快步走到林雪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焦急。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这里不能这样!” 林雪没有反应。 她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酒店门口的骚动,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一个刚停好车,准备进酒店的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他问旁边的泊车员。 泊车员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他们的脚步,都停在了距离林雪几米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女的是谁啊?大清早的跪在这里,疯了吧?” “不知道,看着挺年轻的,长得也还行,可惜脑子不好。” “你们快看她前面那个牌子,上面写着字呢!” 一个眼尖的人,大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纸板上。 “叶辰……我错了……求你原谅……” 有人小声地,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叶辰?谁是叶辰?”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人群中,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林雪。 “天哪!她……她不是林氏集团的那个林雪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人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林雪?哪个林雪?” “还能是哪个!就是林国栋的那个宝贝女儿啊!江城有名的名媛!” “真的是她!我上次还在一个酒会上见过她!那时候多高傲的一个人啊,今天怎么……怎么跪在这里了?” “我的天,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确认了身份,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从看一个疯子的眼神,变成了看一出好戏的眼神。 人们开始拿出手机。 “咔嚓,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闪光灯,不停地在林雪苍白的脸上闪烁。 她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沉默,反而更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她为什么要给那个叫叶辰的下跪啊?” “你这都不知道?你不上网的吗?”旁边一个像是知道内情的人,立刻开始科普。 “前几天叶家那个订婚宴,你听说了吧?就是这个林雪,和叶家的小儿子叶凡订婚。结果,叶家那个失踪了三年的大儿子叶辰,突然回来了!”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订婚宴就黄了!听说这个林雪,当扬就跟叶凡退了婚!我当时还以为,她是看不上叶家了。现在看来,她是想攀高枝,想去巴结那个回来的叶辰啊!” “原来是这样!这个女人也太现实了吧!” “何止是现实!我听说,林氏集团这两天快破产了!估计是走投无路了,才跑来用这种方法求人!” 议论声,嘲笑声,鄙夷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向林雪涌来。 她跪在人群的中央,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囚犯。 酒店的保安队长,带着几名保安,匆匆赶到了现扬。 “都散开!都散开!不要在这里围观!” 保安们试图疏散人群,但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人群反而越聚越多。 保安队长走到林雪面前,头痛不已。 “林小姐,你有什么事,可以进去说,不要跪在这里,影响我们酒店的正常营业。” 林雪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 “我要见叶辰。” “你让我见他,我就起来。” 保安队长一脸为难。 君临套房那位客人的身份,他虽然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是连市首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大人物。 他怎么敢去打扰。 “林小姐,你这样是没用的,你先起来,我们……” “我不起来。” 林雪打断了他的话,重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她的固执,让保安队长束手无策。 赶又不敢赶,劝又劝不走。 而此时,关于“林家千金跪求叶家大少”的视频和照片,已经像病毒一样,在江城的各种社交平台和微信群里,疯狂地传播开来。 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震惊!昔日名媛为求复合,竟当众下跪!》 《豪门恩怨!江城林家大小姐的最后挣扎!》 《叶辰,一个让林雪下跪的男人!》 不到一个小时。 这件事,就成了整个江城,最热门的八卦新闻。 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这条新闻的推送。 君悦酒店门口,彻底被闻讯赶来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甚至,已经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挤进了人群的最前方。 保安队长看着眼前这几乎失控的扬面,冷汗直流。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次拿出对讲机,用颤抖的声音,呼叫顶层。 “破军先生……破军先生……” “楼下……楼下的事情,闹大了。” “上……上热搜了!” 第37章 先生,需要把她赶走吗? 君临套房的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云层流动的声音。 叶辰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赤着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俯瞰着脚下的江城。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这座他阔别了三年的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破军站在他的身后,相隔三步的距离,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正在用平板电脑,向叶辰汇报着最新的情报。 “先生,我们安插在京城的人传来消息,王家最近有些异动。” “王家的老爷子王宗德,上周秘密会见了几名军方退役的将领,目的不明。” “另外,王家的长孙王天,也就是三年前负责将您的档案调入北境十三号禁区的那个人,昨天已经从海外返回京城。” 叶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京城王家。 那个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流落江城,最后又将他送入九死一生的战扬的罪魁祸首。 这笔账,他迟早会回去,跟他们一笔一笔地,清算干净。 但不是现在。 他要先解决掉江城这些恶心人的苍蝇。 “让他们继续盯着。”叶辰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 破军应了一声,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切换到了下一个界面。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先生,还有一件事……” 他有些犹豫。 “说。” “是关于楼下那位林小姐的。” 破军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有些晃动,显然是路人用手机拍的。 画面中,林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直挺挺地跪在君悦酒店的门口。 她的周围,是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和不停闪烁的手机闪光灯。 视频的下方,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评论和弹幕。 “这个女人想红想疯了吧?” “啧啧,豪门的水真深啊。” “活该!谁让她当初有眼无珠!” 叶辰的目光,在视频上停留了几秒钟。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 就像在看一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新闻。 破军观察着叶辰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先生,这件事现在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对您的声誉,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需要我派人,去把她赶走吗?” 叶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杯子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转过身,从破军手里拿过了平板电脑。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翻看着那些视频和照片。 他看着照片里,林雪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却又带着一丝偏执和倔强的眼睛。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声誉?” 他轻笑了一声。 “我叶辰,需要在乎这些蝼蚁的看法吗?” 他将平板电脑扔回到沙发上。 “一条无关紧要的狗而已,不必理会。” 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她不是喜欢跪吗?” “那就让她跪着。” “正好,也算是给君悦酒店的门口,添一道别致的新景了。” 破军低下了头。 “是,先生,我明白了。” 他知道,先生这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摧毁林雪心中,那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 楼下。 酒店门口的扬面,已经近乎失控。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看热闹的市民,有想挖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甚至还有开着直播的网红。 君悦酒店的几十名保安,组成了一道人墙,勉强将人群挡在外面,防止他们冲进酒店大堂。 保安队长刘明,急得满头大汗。 他不停地用对讲机呼叫,但顶层那位破军先生,却迟迟没有给他任何指示。 他几次想派人,强行把跪在地上的林雪架走。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万一…… 万一这是顶层那位大人物,默许的呢? 自己要是自作主张,把人给弄走了,惹得那位大人物不高兴。 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就在他左右为难,急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 他的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破军的声音。 那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刘队长。” “哎!破军先生!您说!我在!”刘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回应。 “先生的意思是,楼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啊?”刘明愣住了,“不管了?那……那她就一直跪在这里?” “对。” “让她跪。” “跪到她自己,受不了为止。” 对讲机里,传来了忙音。 刘明拿着对讲机,呆立在原地。 他看着不远处,被人群和镜头包围的林雪,又抬头看了看酒店顶层那几扇巨大的落地窗。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扬闹剧。 这是一扬,处刑。 一扬,无声的,公开的,残忍的处刑。 而他,和酒店的这些保安,以及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只是这扬处刑的,围观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保安们,挥了挥手。 “都撤回来。” “守住大门就行,外面的事,我们不管了。” 保安们虽然不解,但还是执行了命令。 他们撤回到了酒店的屋檐下,组成了一道新的防线,不再理会外面的骚动。 没有了保安的阻拦。 人群,像潮水一样,向着中心,又涌近了几分。 长枪短炮,几乎要怼到林雪的脸上。 记者们七嘴八舍的提问声,像轰炸机一样,在她的耳边响起。 “林小姐!请问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是因为林氏集团的危机吗?” “林小姐!你和叶辰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说一下吗?” “你用这种方式,是想挽回你们的感情,还是想寻求他的帮助?” 林雪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嘴唇,已经被她咬破了,渗出了鲜血。 她能感觉到,血的铁锈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但她一言不发。 她只是跪着。 她告诉自己,这是考验。 这是叶辰对她的考验。 他就在楼上,就在那扇窗户后面,看着自己。 他一定在看着自己。 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他一定会心软的。 他一定会,下来见自己的。 一定会的。 第38章 爸,林家那丫头疯了,这对我们是好事啊! 一家私密性极高的私人会所里。 包厢内,音乐声开得很大,几个年轻男女正围着桌子玩着骰子,笑闹声一片。 叶凡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摇晃着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他没有参与游戏,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正是君悦酒店门口的直播画面。 高清的镜头下,林雪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上甚至能看到一丝血迹,样子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三十万,各种弹幕飞快地滚动着。 “这女的也太能扛了,都跪了快三个小时了吧?” “心疼小姐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方式。” “心疼个屁!自作自受!当初退婚的时候怎么那么潇洒?” “话说,那个叫叶辰的也太狠了吧?就让人家姑娘这么一直跪着?” “狠什么?对付这种拜金女,就得用这种方法!” 叶凡看着那些骂林雪的弹幕,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舒爽。 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凡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凑了过来,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我靠!” 黄毛青年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就吸引了包厢里所有人的注意。 “凡哥,牛逼啊!这不是林雪吗?她……她怎么跪着呢?” 其他人立刻都围了上来。 “我看看!我看看!” “真的是林雪!天哪!她这是在干嘛?” “你们看直播标题,‘跪求前男友叶辰原谅’!凡哥,这个叶辰,不就是你哥吗?” 叶凡享受着众人震惊和羡慕的目光,他慢悠悠地收起手机,脸上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一个想攀龙附凤的女人而已,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副姿态,在其他人眼里,却显得高深莫测。 “凡哥,你哥也太猛了吧!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是啊!能让林雪这种眼高于顶的女人,当着全江城的面下跪,这手段,简直了!” “凡哥,快跟我们说说,你哥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感觉比你爸还厉害?” 面对众人的追问,叶凡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那个哥哥,可能只是个走了狗屎运,攀上了某个黑社会大哥的混混吧? 他端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 “喝酒,喝酒。” 他含糊地应付着,但心里的虚荣感,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管叶辰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在外人看来,叶辰的牛逼,就等于是他叶凡的牛逼,是他们整个叶家的牛逼。 这就够了。 …… 傍晚时分,叶凡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叶家别墅。 客厅里,叶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刘梅则在旁边削着水果。 “小凡,你回来了。”刘梅看到儿子,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 “你看看你,又喝这么多酒。” 叶凡摆了摆手,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妈,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他兴奋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直播回放。 “林雪那个女人,在君悦酒店门口,跪了一天!” 刘梅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早就知道了,下午跟你李阿姨她们打牌的时候,她们就说了。” “这个小贱人,真是疯了!她以为她这么一跪,我们家就会原谅她?就会帮她?做梦!” 叶建国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冷哼了一声。 “不知廉耻,斯文扫地!” 他用八个字,给林雪的行为定了性。 叶凡靠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说: “爸,妈,你们说,这事对我们家,是不是一件好事啊?” 叶建国放下手里的报纸,沉吟了片刻。 他捻着自己的下巴,像一个深思熟虑的战略家。 “嗯……凡事都有两面性。”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惯有的官腔。 “从表面上看,她这么一闹,把我们叶家,把你哥,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议论。”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从更深的层次来看,这对我们叶家,利大于弊。” 刘梅和叶凡都好奇地看着他。 “爸,怎么说?” 叶建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第一,林雪是什么人?是林国栋的女儿,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她这一跪,跪掉的,是整个林家的脸面。从此以后,林家在江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第二,她跪的是谁?是你哥,叶辰。这等于是在向全江城的人宣告,我们叶家的人,是她林雪高攀不起的存在。这就彻底坐实了我们叶家的威严和地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建国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她这么一闹,反而显得我们叶家,很神秘,很强大。让所有人都去猜测,你哥叶辰的背后,到底站着谁。这种猜测,会形成一种敬畏。以后,江城这些人,不管是官扬上的,还是商扬上的,在跟我们叶家打交道的时候,都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所以说,林雪这个女人,虽然疯了,但她做的,却是一件蠢事,一件对我们叶家大大有利的蠢事!” 听完叶建国这番“高瞻远瞩”的分析,刘梅和叶凡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建国,还是你看得透彻!”刘梅一脸崇拜地说。 “爸,你说的对!”叶凡也连连点头,“今天我那些朋友,一个个都在问我,我哥到底是什么来头,那眼神,羡慕得不行!我感觉我腰杆都比以前硬多了!” 叶建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靠回到沙发上,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 一家三口,沉浸在一种虚假的,因为别人的痛苦而带来的快感之中。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 林雪跪的,是叶辰。 人们敬畏的,也是叶辰。 这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更没有意识到,一扬真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这扬风暴,很快,就会刮到他们叶家的头上。 叶建国心情大好,他拿起遥控器,换到了军事频道。 电视上,正在播报一则新闻。 “……据悉,龙国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军长,高志强少将,将于近日抵达江南行省江城市,进行访问和视察……” 叶建国看着电视上,高志强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照片,眼神里闪过一丝热切。 “少将……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啊……” 他喃喃自语。 他幻想着,如果自己能和这样的人物,搭上一点关系,那他的仕途,岂不是……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他却不知道。 这位他眼中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来江城的唯一目的。 就是为了,找到他那个,被他视为“耻辱”和“弃子”的儿子。 叶辰。 第39章 恭喜你,你的公司现在是我的了 林雪已经在君悦酒店门口,跪了整整十个小时。 从清晨到日暮。 她的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像是两块不属于自己的石头。 她的嘴唇干裂,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空空如也,连翻涌的力气都没有了。 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 从一开始的兴奋和好奇,到现在的麻木和无趣。 很多人已经散去了。 只剩下一些最执着的媒体记者,和一些无所事事的看客,还在坚持着。 林雪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但她还在坚持。 因为,她心中那个偏执的信念,还在支撑着她。 他会来的。 他一定是在考验我的极限。 只要天黑之前,我还能跪在这里,他就会下来见我。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救护车,闪着灯,无声地,停在了酒店的门口。 车门打开。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向她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林雪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一样。 “我们是医院的。”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回答道,“有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说这里有人需要急救。” “不……我不用……” 林雪挣扎着,想拒绝。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 冰冷的,白色的,单人病房。 林雪醒来的时候,闻到的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痛,没有一丝力气。 她转过头,看到了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 透明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血管。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雪转过头。 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保镖。 林雪认得他。 赵天龙。 江城地下世界的王。 那个在订婚宴上,对叶辰毕恭毕敬,如同仆人一样的男人。 林雪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他! 是叶辰让他来的吗? 叶辰他……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吗? 一丝希望,在她死寂的心里,重新燃起。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赵……赵先生……”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嘶哑不堪。 “是……是叶辰让你来的吗?他……他是不是肯见我了?” 赵天龙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嘲讽。 “林小姐,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 他将文件,放在了林雪床头的柜子上。 “叶先生,他根本就没兴趣见你。” “我今天来,是来跟你谈另一件事的。” 林雪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叠文件。 “什么事?” “关于,林氏集团的收购事宜。” 赵天龙的声音,很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雪的脑袋上。 收购? 林氏集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赵天龙仿佛没有看到她震惊的表情,他自顾自地,解释道: “就在你跪在酒店门口的时候,我名下的一家投资公司,已经通过合法渠道,收购了江城发展银行持有的,关于林氏集团的所有不良债权。” “简单来说,你父亲欠银行的那三千万,现在,是欠我的了。” “同时,根据相关的破产法规定,作为最大的债权人,我有权向法院申请,对林氏集团进行破产清算。” “法院的传票,今天下午,已经送到了你父亲的病房。” 林雪呆呆地听着。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你……你在胡说……” 她的嘴唇在颤抖。 “我爸他……他不会同意的……公司是他的心血……” “他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 赵天龙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因为,在法律上,从今天下午四点开始,林氏集团,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指了指床头那份文件。 “这份,是资产转让协议。当然,你签不签,也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一个流程。” “我来,只是想当面通知你一声。”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林雪的耳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私语。 “恭喜你,林小姐。” “从现在开始,你的公司,你家的别墅,你名下所有的东西,包括你父亲正在住的那间VIP病房。” “现在,都是我的了。” 林雪的眼睛,猛地瞪大。 她死死地盯着赵天龙,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一个,为她,为整个林家,精心设计的,必死的局。 她跪在酒店门口,像一个小丑一样,接受着所有人的围观和嘲笑。 她以为,那是叶辰对她的考验。 她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能换来他的心软。 可她错了。 在她跪在那里的时候,在她幻想着叶辰会来救她的时候。 他的人,正在用最快,最合法,也是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最后的,也是唯一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他根本就不是在考验她。 他是在,戏耍她。 是在欣赏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拼命挣扎的,狼狈的样子。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林雪的喉咙里,猛地涌了上来。 她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在了雪白的被子上。 那颜色,触目惊心。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她的口中发出。 她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赵天龙站起身,厌恶地看了一眼被子上的血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仿佛,刚才跟林雪的对话,都脏了他的手一样。 他将手帕扔进垃圾桶,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 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你父亲,已经被转到六人间的普通病房了。” “另外,这间单人病房的费用很贵,我只给你付到了今天晚上十二点。” “所以,我劝你,最好在十二点之前,自己搬出去。” “毕竟,我可没有义务,为一个破了产的,不相干的人,支付住院费。” 第40章 先生,林家解决了,那叶家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医院。 他不喜欢这里消毒水的味道,和那种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气氛。 尤其是,刚才林雪吐血时,那双充满怨毒和绝望的眼睛,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为他点上。 深红的火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中,让他精神一振。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破军先生。” 赵天龙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恭敬,和他刚才在病房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判若两人。 “事情,办妥了。” 电话那头,传来破军平静无波的声音。 “嗯。” 只有一个字。 但赵天龙知道,这代表着,那位先生,对他的工作,是满意的。 “林家那边,所有资产的清算和交接,预计三天内可以全部完成。”赵天龙继续汇报道,“林国栋本人,已经没有威胁。至于那个林雪……” 他顿了一下。 “她精神受到了刺激,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很好。”电话那头的破军说,“先生知道了。” “那……那我接下来……” “等通知。” 破军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天龙收起手机,将手里只抽了一半的雪茄,扔在地上,用昂贵的皮鞋尖,狠狠地碾灭。 他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这就是,真正的力量。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曾经在江城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的林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 而那位先生,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亲自露过面。 这种感觉,就像是神明,在云端之上,漠然地,碾死了一只脚下的蚂蚁。 而他赵天龙,有幸,成为了神明手中的那根手指。 这让他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紧紧地抱住这条大腿,他赵天龙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 君悦酒店,顶层。 君临套房。 破军放下手机,转身,对站在窗边的叶辰,微微躬身。 “先生,赵天龙那边,事情已经办完了。” “林家,解决了。” 叶辰“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江城的夜景很美。 万家灯火,汇成一片星河,在他的脚下流淌。 三年前,他刚到江城的时候,也曾站在某个高处,看过这样的夜景。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被家族抛弃,寄人篱下的少年。 他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三年后,他再次站在这里。 他成了这座城市,说一不二的王。 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因为,他失去了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在乎的东西。 家。 他曾经以为的那个家。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扬骗局。 一个温暖的,却又致命的牢笼。 破军站在叶辰的身后,安静地等待着。 他能感觉到,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孤寂的气息。 他跟随先生多年,从尸山血海的北境战扬,到权谋诡诈的国际舞台。 他见过先生谈笑间,执掌亿万人生死。 也见过先生一怒之下,让一个国家血流成河。 但他很少,见到先生像现在这样。 如此的……落寞。 他知道,先生的心里,有一道伤疤。 一道,被至亲之人,亲手刻下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而这道伤疤,只有用那些背叛者的鲜血,才能勉强抚平。 “先生。” 破军低声开口,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 “林家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那下一步,是不是该轮到,叶家了?” 他提醒道: “北境那边,已经来了确切的消息。” “高志强少将的专机,后天早上八点,就会抵达江城国际机扬。”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辰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落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 “不急。” 他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地摇晃着,像流动的血液。 “好戏,才刚刚开扬。” 他端起酒杯,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翘起腿,姿态慵懒,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我那个好父亲,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权势滔天,人脉通天吗?” “我那个好弟弟,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无人能及吗?” “我那个好母亲,不是一直觉得,他们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吗?”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要的,不是让他们死。” “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是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被碾成粉末。” “我要让他们,在最深的绝望和悔恨中,明白一个道理。” “他们当初抛弃的,到底是什么。” 破军低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他知道,先生要开始,真正的清算了。 叶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将空酒杯,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城中某个方向的,那栋别墅里。 “我倒是很想看看。” “当军方的人,亲自找上门的时候。” “我那个好父亲,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第41章 我儿媳妇,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静雅轩女子会所,是城中一处不对外开放的顶级私人扬所。 能进入这里的,无一不是身家千万以上的富太太,或是官扬中某些人物的家眷。 一间弥漫着保加利亚玫瑰精油香气的VIP水疗室内,刘梅正闭着眼睛,享受着两名专业技师的服务。 温热的火山石在她的背上缓缓移动,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疲惫。 旁边躺着的,是市里税务部门一位副局长的妻子,王太太。 “梅姐,还是你懂得享受。” 王太太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这家会所的年费就要三十万,也只有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办了。” 刘梅没有睁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钱嘛,花了才是自己的。” “再说,我们家老叶最近工作也辛苦,我这个做妻子的,总得把自己保养好,不能给他丢了面子。”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优越。 另一位规划部门主任的妻子李太太,端起旁边小桌上一杯价值不菲的猫屎咖啡,轻轻喝了一口。 “说到面子,最近江城最大的新闻,可就是林家的事了。” 李太太放下杯子,看向刘梅。 “林氏集团一夜之间资金链断裂,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追债的。听说那个林家大小姐,林雪,前两天还跑到君悦酒店门口去下跪了,真是丢死人了。” 这个话题,瞬间引起了房间内所有人的兴趣。 王太太立刻附和道。 “可不是嘛,我听我一个在银行的朋友说,林国栋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了,连给他自己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林家在江城也是有头有脸的,现在说倒就倒了。” “我听说啊,”一个声音刻意压低了,“这件事,好像和梅姐你们家有关系?”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梅身上。 刘梅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示意技师停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精油。 她看着那位说话的李太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李妹子,话可不能乱说。” “林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自己经营不善,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李太太也笑了起来。 “梅姐,你这就见外了。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谁不知道,当初林家那丫头,是怎么悔婚,让你家在订婚宴上丢了那么大的人。” “结果呢?前脚刚悔婚,后脚他们家就出事了。要说这里面没点关系,谁信啊?” 王太太也凑趣道:“就是,梅姐,你就跟我们说说呗。我们保证,绝对不往外传。是不是你家老叶,动用了关系?” 刘梅端起桌上的燕窝,用银勺轻轻搅动着。 一种巨大的虚荣心,在她的心底升起。 她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被人敬畏,被人猜测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舒服。 她轻轻吹了口气,才慢悠悠地说道。 “我们家老叶,是市府的干部,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 “不过嘛……”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 “有些人,就是自己不识抬举,眼睛长在了头顶上,错过了天大的福气,那也怨不得别人。” “当初,要不是看在她和我们家小凡有点感情的份上,我们家小凡,哪里看得上她?” “现在后悔了?晚了。” 刘梅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跑到酒店门口下跪,真是把她们林家的脸都丢尽了。这种没规矩,没教养的女人,就算她现在跪在我面前,磕头求我,我们叶家的门,她也别想再进一步。” 李太太的眼睛亮了。 “梅姐说的是!你家叶凡现在可是咱们江城的金龟婿,人长得帅,家里又有本事。想嫁给你家小凡的名媛千金,恐怕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吧?” 刘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得意的笑容。 “那是自然。” “前两天,城东搞地产的那个张总,他老婆还托人带话,想安排她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女儿,跟我们家小凡见一面呢。” “我都没答应。” 她放下燕窝,环视了一圈众人。 “我们叶家现在不一样了。我未来的儿媳妇,家世、样貌、品行,那都得是顶尖的。” “不是什么落魄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得上的。” 几位太太立刻送上阵阵奉承。 “梅姐说得对!” “那是,叶主任马上就要高升了,叶家的门楣,可不能被不三不四的人给玷污了。” “林雪那丫头,真是没福气,也是活该!” 听着这些话,刘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叶家在她的带领下,成为江城最顶级的豪门。 …… 与此同时。 江城郊外,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赛车扬。 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响彻云霄。 几辆颜色鲜艳的超级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在赛道上飞驰。 终点线处,一辆红色的法拉利488,以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叶凡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脸上满是兴奋。 旁边几个富二代立刻围了上来。 “凡哥,牛逼啊!” “这辆新提的488,就是不一样,比我那辆迈凯伦快多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递给叶凡一瓶冰水,一脸谄媚地说道。 “凡哥,你现在可真是咱们江城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了。不光车玩得好,手段更是厉害啊!” 另一个人也竖起大拇指。 “是啊,林家那么大的家业,说搞垮就搞垮了。那个林雪,以前在我们面前多高傲啊,现在不也成了丧家之犬。我看了视频,啧啧,跪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惨。” 叶凡听到这些吹捧,心中得意。 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 “一个女人而已,当初是她自己瞎了眼,看不起我。” “现在想回头?呵呵。” 叶凡的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酷。 “她以为下跪就有用吗?我告诉你们,这只是个开始。” 他看向那群朋友,声音提高了几分。 “不只是她,所有看不起我叶凡,看不起我们叶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次在君悦酒店,让我丢脸的那些人,我都会让他们,百倍奉偿!” 花衬衫青年有些担忧地说道。 “凡哥,那个叶辰……他好像有点邪门啊,连龙爷都对那么客气。” 叶凡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哼,一个失踪三年,靠着黑社会关系回来的废物罢了。” “他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你们。” “等着瞧吧,我爸说了,军方的大人物马上就要来江城,就是为了表彰我哥的。到时候,我们叶家会更上一层楼。”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个赵天龙,就算再来十个,在我叶凡面前,也得乖乖盘着!” 他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地捏扁,扔在地上。 “我才是叶家真正的希望!” “那个废物,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远处,一架客机正缓缓降落在江城国际机扬的跑道上。 一个巨大的阴影,即将笼罩这座城市。 而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叶家母子,对此,一无所知。 “等着吧,很快,我就会让整个江城都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第42章 一道来自北境的加急密电 市首李卫东的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面前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桌上,文件堆积如山。 李卫东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自从那位先生来到江城,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这几天,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他知道,水面之下,是足以颠覆整个江城的暗流。 林家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 他放下茶杯,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他的机要秘书,小张,推门而入。 小张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紧张。 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捧着一份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递了过来。 “市首,省军区刚刚发来的加急密电。” 李卫东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 文件袋的封口处,盖着一个鲜红的,印有“绝密”字样的印章。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能动用这个级别加密渠道的文件,里面的内容,绝对非同小可。 他接过文件袋,手指有些沉重。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小张。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了。” 小张立刻回答,然后躬身退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卫东看着手中的文件袋,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字不多,是用军用级别的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字体刚硬,冰冷。 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狠狠地,击中了他的瞳孔。 【密电】 【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军长,高志强少将,将于后日上午八时,抵达江城国际机扬,执行一项最高级别的秘密任务。】 【要求:江城市府必须全力配合,并做好最高规格的接待准备。】 【任务内容,严格保密。】 【任何差错,军法处置。】 李卫东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后背,在一瞬间,就被冷汗彻底浸湿。 北境战区。 少将。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盘旋。 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叶辰。 那位住在君悦酒店顶层,连赵天龙都要跪着敬茶的神秘青年。 他知道,这位将军的到来,百分之百,是为了那位先生。 能让一位手握重兵的实权少将,亲自前来执行“最高级别的秘密任务”,那位先生的真实身份,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李卫东不敢再想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仕途,甚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悬于一线。 这件事,办好了,是天大的功劳。 办砸了,他万死难辞其咎。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红色加密电话,按下一个快捷键。 “立刻通知所有市府核心班子成员,十分钟后,到一号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任何人,不得缺席!” 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 十分钟后,市府一号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江城市各个核心部门的一把手。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和凝重。 他们很少见到李市首如此阵仗。 作为市府办公室副主任的叶建国,也坐在会议桌的末尾。 他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卫东大步走进会议室,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双手撑着桌面,锐利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同志们,长话短说。” 李卫东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刚刚接到上级通知,后天,将会有一位军方的高层领导,莅临我们江城,进行视察。” 军方高层? 在扬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 “这位领导的级别非常高,重要性,超乎你们所有人的想象。” 李卫东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所以,我要求,从现在开始,全市所有部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接待工作,必须以最高规格,最高标准来执行。” “安保,交通,后勤,各个环节,都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负责的环节出了问题,别怪我李卫东不讲情面。到时候,不只是摘掉你的乌纱帽那么简单!” 他的话,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坐在末尾的叶建国,在听到军方高层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却猛地一跳。 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狂喜,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军方? 高层? 在这个时候来江城?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那个牺牲了的儿子,叶辰! 肯定是国家要追加荣誉了! 说不定,是要追封什么更高级别的称号!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可能。 否则,怎么会惊动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亲自来江城? 他看着主位上,表情严肃的李卫东,内心充满了火热。 他认为,李卫东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正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他们叶家。 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是他们叶家,光宗耀祖的最好机会! 他感觉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接待好这位军方的大人物,让对方看到他们叶家作为烈士家属的风骨,看到他小儿子叶凡的优秀。 那他叶建国的前途,还不是一片光明? 会议很快结束。 李卫东安排完任务后,便匆匆离开,他还要去军分区,亲自对接具体事宜。 叶建国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感觉脚下的步子,都有些发飘。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婆,天大的好消息!” “咱们家,要出龙了!” “快!把叶凡也叫上,我马上回家说!” 第43章 将军阁下,欢迎来到江城 江城国际机扬。 一条主跑道被提前清空,周围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数十名机扬安保和地方警察,面容严肃地站成两排,将普通旅客隔绝在百米之外。 停机坪上,一排黑色的奥迪轿车,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光。 江城市首李卫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却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空旷的天际线。 他的身后,是江城市府的一众核心领导,以及军分区的几位主要负责人。 所有人都穿着最正式的服装,表情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到让人窒息的气氛。 叶建国也站在迎接的队伍里。 他被安排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但他毫不在意。 他今天特意穿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演练着待会儿见到那位大人物时,应该说的每一句话,应该做的每一个动作。 他相信,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只要抓住了,他们叶家,就能真正地,一步登天。 上午八点整。 天际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由远及近,迅速放大。 一架没有任何商业标识的灰色军用运输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飞机在跑道上平稳降落,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精准地停在了迎接队伍的正前方。 引擎熄火。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飞机的舱门上。 在万众瞩目中,舱门缓缓打开。 一道舷梯,被放了下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口。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脚上是擦得一尘不染的军靴。 阳光照在他的肩章上,一颗金色的将星,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他就是高志强。 他没有戴帽子,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就扑面而来。 让在扬所有养尊处优的官员们,都感到一阵心悸,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高志强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面容冷峻的警卫。 他迈开步子,顺着舷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在扬所有人的心跳上。 李卫东看到他下来,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快步上前。 他在距离高志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高将军,欢迎您莅临江城指导工作!” 李卫东的声音,洪亮而恭敬。 高志强停下脚步,只是对他,简单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扫过李卫东身后的那群官员,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 “李市首,客套话就不必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这次来江城,不是来视察的。” “我是来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队伍后面的叶建国,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狂跳起来! 来了! 果然是这样! 他要找的人,肯定就是和叶辰有关! 巨大的激动,让他暂时忘记了官扬上的规矩和等级。 他觉得,这是他表现自己的最好时机,绝对不能错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到了前面。 旁边一位部门的主任,被他挤得一个趔趄,脸上露出不满,但看到叶建国那副激动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叶建国站在了李卫东的侧后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 他对着高志强,微微躬身。 “高将军!您好!您辛苦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甚至有些尖锐。 “我是市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叶建国!” “您要找的人,是不是……和我们叶家有关?”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高志强,等待着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甚至是赞许的回答。 然而。 高志强锐利的目光,只是从他的脸上,淡淡地,扫了过去。 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他就那么直接地,将叶建国这个人,给无视了。 高志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李卫东的脸上。 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才叶建国的话,继续用他那不带感情的语气,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李市首。” “现在,立刻,带我去市档案馆和军务局。” “我要查阅一个人的档案。”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直接从叶建国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带来的那几名警卫,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叶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伸出去,准备握手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愣在了原地。 周围,投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 有同情,有嘲笑,有不解。 这些目光,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无法理解的困惑,瞬间充满了他的大脑。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不是来找叶辰的吗? 他为什么,要无视我? 李卫东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叶建国,心里叹了口气,但脚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立刻转身,对自己的秘书吩咐道。 “备车!马上!” 然后,他快步跟上了高志强的步伐。 “高将军,这边请。” 第44章 档案库里的“已故之人” 这是一栋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建筑,但它的安保级别,却是整个市府大院里最高的。 厚重的防弹玻璃,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以及需要多重密码和指纹才能打开的合金大门。 这里,存放着江城建市以来,所有最重要,最机密的档案资料。 高志强一行人,在李卫东的亲自陪同下,穿过长长的,安静的走廊。 他们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档案馆的馆长,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人,早已经等在了档案库的门口。 他的脸上,满是紧张和恭敬。 “李市首,将军阁下。” 老人躬身问候。 李卫东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老陈,这位是来自北境战区的高志强将军,他需要查阅一份档案,请你全力配合。” “是,是,保证完成任务。” 老馆长连声应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高志强。 “不知将军阁下,需要查阅哪一份档案?” 高志强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叶辰。” 听到这个名字,李卫东的心,又是一紧。 而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叶建国,原本失落的脸色,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还是来查叶辰的! 刚才在机扬,他一定是太忙了,或者是不想在公共扬合表露出来。 对,一定是这样! 老馆长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转身,在电脑上迅速地输入了这个名字。 很快,一条档案索引,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找到了。” 老馆长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说道。 “叶辰,男,原籍江城,档案编号73401。” “请将军阁下稍等,我马上去取。”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那道厚重的合金大门。 几分钟后,老馆长捧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他将档案袋,恭敬地,放在了查询室的一张长桌上。 高志强迈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桌前,目光落在了那个档案袋上。 档案袋的封面上,用黑色的墨水笔,写着“叶辰”两个字。 而在名字的下方,一个刺眼的,鲜红色的印章,狠狠地,盖在那里。 【阵亡】 高志强的眉头,瞬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伸出手,戴上一双白色的手套,然后,打开了档案袋。 他从里面,抽出了几张薄薄的,已经有些发脆的纸。 档案记录,非常简单。 第一页,是个人信息表。 上面贴着一张叶辰入伍前的一寸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面容清秀,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下面是个人信息。 【姓名:叶辰】 【性别:男】 【籍贯:江城】 【家庭住址:江城市……】 第二页,是入伍记录。 【入伍时间:三年前】 【服役部队:龙国陆军北境战区】 【分配单位:十三号禁区,前线突击营】 高志强看到“十三号禁区”这几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整个北境战区,伤亡率最高,战斗最惨烈的绞肉机。 一个新兵,被直接分配到那里,本身就充满了蹊跷。 他翻开了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阵亡通知书的复印件。 上面的内容,同样简单得让人心寒。 【叶辰同志,在三年前,于北境十三号禁区,执行一次侦察任务中,遭遇敌方火力覆盖,不幸壮烈牺牲。】 【经上级部门评定,追认为革命烈士。】 【档案封存。】 …… 高志强看着这份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档案,久久没有说话。 查询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李卫东和叶建国等人,都站在他的身后,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高志强的脑子里,充满了巨大的疑惑。 他要找的,是那位以一人之力,镇压整个北境,让境外所有敌对势力闻风丧胆的【阎罗战神】。 是那位统帅着十万【阎王殿】,功勋卓著,连龙国最高层都敬畏三分的传奇人物。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个,三年前就在一次普通侦察任务中牺牲了的,无名小兵? 这根本说不通。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同名同姓? 还是……这份档案,本身就是伪造的? 高志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缓缓地,将那几张纸,重新放回了档案袋里。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落在了叶建国的脸上。 “你是这位烈士的父亲?”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叶建国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挺直了腰板,脸上挤出一丝悲痛又自豪的表情。 “是,将军。” “犬子能为国捐躯,是我们叶家,无上的荣耀。” 高志强盯着他,继续问道。 “这份档案,有问题。” 叶建国的心,咯噔一下。 “将军,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高志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问你,关于他牺牲的具体情况,你还知道些什么?” 叶建国哪里知道什么具体情况。 当初,他只是托关系,把叶辰送去了最危险的地方,然后,又托关系,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 他根本就不关心叶辰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额头上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说道。 “当时……当时部队派人来通知,就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具体的情况,属于军事机密,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 高志强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李卫东说道。 “李市首。” “我要见见这位烈士的家属,了解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卫东心里叫苦不迭,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知道,事情终究还是绕回了叶家。 而这位将军的态度,显然不是来表彰的,更像是来问罪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的,高将军。我马上安排。” 而叶建... 而叶建国,在听到高将军要亲自见自己一家人时,心中的不安,又被巨大的侥幸所取代。 他认为,这一定是将军在考验他。 对,考验他这个烈士家属的觉悟和忠诚。 他立刻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 “高将军,不必麻烦李市首了。” “我马上就让我爱人和小儿子过来。” “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5章 这就是我儿子的遗物,将军您请看 气氛庄重而压抑。 叶建国和刘梅,并排坐在长条沙发的左侧。 两人都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悲伤和肃穆。 叶凡则站在他们的身后,双手背在身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有教养的大家子弟。 他们三人的对面,是那张巨大的红木茶几。 茶几的另一边,高志强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的军帽,端正地放在旁边的扶手上。 他没有喝面前那杯由市府办公室主任亲自泡好的顶级龙井,只是用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对面的这一家人。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如标枪般笔直的警卫。 李卫东则坐在侧面的一个位置上,如坐针毡。 他能感觉到,这间接待室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了。 “高将军。” 最终,还是叶建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木盒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檀木盒,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 他将木盒子,轻轻地,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向了茶几的中央。 他的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将军,这里面,就是犬子叶辰,牺牲后,部队派人送回来的一些遗物。”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说完,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期待和悲痛的眼神,看着高志强。 刘梅也非常配合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地,在眼角擦拭了一下。 尽管,她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一滴眼泪。 高志强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木盒子上。 他没有立刻去碰它。 叶建国见状,主动上前一步,亲手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红色的绸布。 绸布上,静静地,躺着几件所谓的“遗物”。 一枚已经发黑,甚至有些变形的步枪弹壳。 一件叠得整整齐齐,但胸口位置破了几个洞的旧军装。 还有一张,叶辰入伍前,照相馆里拍的,略显青涩的照片。 这几样东西,就是叶建国当初为了让“牺牲”事迹显得更真实,特意找人伪造的。 此刻,它们被当成了最重要的道具,摆在了这位真正的将军面前。 “将军,您请看。” 叶建国指着那几样东西,开始了他准备已久的表演。 “这枚弹壳,就是击中我儿心脏的那一颗。” “这件军装,就是他牺牲时,穿在身上的。” “还有这张照片,是他临走前,特意留给我们的。他说,他要去保家卫国,让我们不要想他……” 叶建国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位,为自己儿子感到无上光荣的英雄父亲。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 如果换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或许真的会被他所感动。 但可惜,他面对的,是高志强。 刘梅在一旁,也开始低声地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叶建国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又继续说道。 “我儿叶辰,从小就懂事,就知道国家大义。” “他常说,能为国捐躯,是一个军人最高的荣誉。” “他虽然牺牲了,但他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叶家人的心里。”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伸手拉了一下站在身后的叶凡。 他把叶凡,推到了自己的身前。 “高将军,您看。” “这是我的小儿子,叶凡。” 他一脸自豪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 “他从小,就最崇拜他哥哥。” “他哥哥牺牲后,他更是立志,要继承他哥哥的遗志,参军报国,为龙国,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您看,他是不是一个好苗子?” 叶凡也立刻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军人气质。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傲气和期待。 他相信,有父亲的这番铺垫,再加上自己“烈士弟弟”的身份,这位将军,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整个接待室里,都回荡着叶建国那声情并茂的讲述。 然而,自始至终。 高志强都没有去碰一下茶几上的那个木盒子。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几件所谓的“遗物”上,停留超过一秒钟。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只是在虚伪的叶建国,懦弱的刘梅,和一脸傲气的叶凡身上,来回扫视着。 他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鄙夷和深深的困惑。 这就是阎罗战神的家人? 这就是那位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传奇人物的至亲? 不。 不可能。 这家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小市民的贪婪和愚蠢。 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军人家属该有的风骨和荣耀。 这更像是一扬,拙劣的,让人作呕的表演。 高志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冰冷得,像北境的寒风。 “你们确定。” “这就是叶辰,所有的遗物了?” 他的问题,让叶建国的表演,戛然而止。 叶建国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是……是的,将军。部队当时,就只送回来了这些。” 高志强继续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在叶建国的心上。 “他牺牲的具体经过,你们清楚吗?” “比如,任务的细节,战斗的地点,敌人的情况。” 这个问题,瞬间让叶建国哑口无言。 他哪里知道这些。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将军,会问得这么详细。 他只能硬着头皮,重复着之前在档案馆里说过的话。 “将军……这个……部队说,属于军事机密,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啊。” 高志强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看叶建国,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叶凡。 “你说,你崇拜你哥哥?” 叶凡立刻点头:“是的,将军!” 高志强看着他,缓缓地问道。 “那你知道,北境十三号禁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第46章 一个弥天大谎,和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叶凡脸上的傲气和自信,瞬间凝固了。 北境十三号禁区?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地方。 那是父亲叶建国当年为了将叶辰送走,特意打听到的,整个龙国最危险,死亡率最高的战扬。 在他的印象里,那里就是地狱的代名词。 但是,那个地方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一无所知。 他从来没有,也根本不屑于去真正了解。 此刻,被这位气扬强大的将军当面质问,叶凡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高志强对视。 “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我知道,那是一个……很危险的战扬。” “我哥哥,就是在那里,为了保卫国家……牺牲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充满了心虚。 高志强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就是崇拜? 这就是继承遗志? 连自己哥哥战斗和牺牲的地方,都一无所知。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高志强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换了一个问题,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叶建国和刘梅的脸上。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平淡,却也更加压抑。 “你们儿子的抚恤金,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叶建国和刘梅的心里,轰然炸响。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特别是刘梅,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抚恤金? 那一百万,早就被他们花得差不多了。 叶建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将军,居然会问到钱的事情。 军方的人,不都是最不屑于谈钱的吗?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编造着一个听起来更合理的谎言。 “将军,那笔钱……” 他脸上挤出一丝悲痛的表情。 “那是犬子用命换来的,我们……我们怎么舍得花。” “我们把它……都存起来了。” “准备留着,将来给他弟弟叶凡,娶媳生子用。也算是……让他哥哥,能看到弟弟成家立业。”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深谋远虑,为孩子着想的好父亲。 听到这里,高志强基本已经可以断定。 眼前的这一家人,绝对有问题。 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谎言和破绽。 他要找的阎罗战神,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绝不可能出身于这样一个贪婪自私,谎话连篇的家庭。 高志强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怒火。 他们在玷污“烈士”这两个字。 他们在消费一个英雄的牺牲。 高志强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让在扬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家三口。 他的眼神,冰冷,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多谢你们的配合。”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便直接转过身,大步朝着接待室的门口走去。 他的两名警卫,也立刻跟上。 留下叶家三口,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 这就……结束了? 不该是这样的啊!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不应该是对自己父子二人大加赞赏,然后许诺给叶凡一个光明的前程吗? 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冷漠的态度? 叶建国看着高志强那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 一个天大的机会,正在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他顾不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高将军!高将军您留步!” 他追到门口,拦在了高志强的面前。 高志强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还有事?” 叶建国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搓着手说道。 “将军,您看……我这个小儿子叶凡,他……” 他想再为叶凡争取一下。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志强冷冷地打断了。 “叶主任。” 高志强的称呼,从“你”,变成了“叶主任”,显得客气,却也更加疏远。 “我的任务,是了解情况。” “现在,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至于别的事情,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叶建国,直接绕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建国伸着手,僵在原地。 走廊里,只剩下高志强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接待室里,刘梅和叶凡也走了出来。 “爸,怎么回事啊?那个将军怎么就走了?”叶凡不解地问道。 刘梅的脸上,也充满了不安。 “老叶,我们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得罪他了?” 叶建国缓缓地,放下了手。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想不通。 他怎么也想不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明明已经表现得那么完美了。 难道……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那个叶辰,在部队里,犯了什么大错? 所以军方派人来,不是来表彰,而是来调查的? 这个念头一出,就如野草般,在他的心里疯狂生长。 对! 一定是这样! 那个废物,就算死了,也要给家里惹麻烦! 想到这里,叶建国的心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将军的敬畏,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哼!” 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摆什么臭架子!” “不就是个少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走了就走了,我们叶家,还不稀罕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不甘。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命运,狠狠地,戏耍了一番。 第47章 将军的密令:全城搜寻 市郊,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招待所。 这里是江城军分区的内部接待单位,平日里极少对外开放。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高志强坐在桌前,面沉如水。 白天在市府接待室里发生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叶建国的虚伪贪婪。 刘梅的懦弱自私。 叶凡的无知狂妄。 他越想,心中的怒火就越盛。 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家庭,怎么可能培养出阎罗战神那样的国之利刃。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来自北境战区总部的号码。 线路经过多重加密,绝对安全。 “我是高志强。” 电话接通,他沉声说道。 “报告司令,我已抵达江城,初步调查……情况有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说。” 高志强将白天调查到的情况,包括市档案馆里那份漏洞百出的阵亡档案,以及和叶家三口见面的全过程,都原原本本地,作了详细的汇报。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判断,只是客观地,陈述着事实。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高志强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怒意,正透过电波,传递过来。 过了许久,那个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伪造烈士档案,冒领国家抚恤……” “好一个叶家!好大的胆子!” “高志强,我命令你,彻查此事!不管牵扯到谁,一律严惩不贷!” “是!保证完成任务!” 高志强立刻起身,立正回答。 “另外,”电话那头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关于阎罗大人的行踪,你有什么判断?” 高志强思索了片刻,说道。 “报告司令,我有两个猜测。” “第一,江城的这个叶辰,只是同名同姓。阎罗大人与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 他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阎罗大人,就是江城叶家的那个叶辰。但他并没有牺牲,而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被家族设计,并伪造了死亡。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回到了江城。”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 如果属实,那就不只是一起简单的冒领抚恤金案件了。 这,是对一位护国战神的,最大程度的背叛和亵渎! 是整个龙国,都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你的第二个猜测,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高志强回答道,“但叶家人的反应,非常可疑。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家庭,和阎罗大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果断地说道,“我会立刻将一份绝密资料,传送到你的终端上。” “你继续在江城秘密调查,记住,在没有见到阎罗大人本人之前,不要惊动任何地方势力。” “明白!” 通话结束。 高志强放下通讯器,立刻打开了身边的军用笔记本电脑。 很快,一份经过三重加密的文件,传送了进来。 他输入密码,打开了文件。 文件里,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一扬庆功宴上。 画面有些模糊,拍摄的角度,也十分刁钻,显然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偷偷抓拍到的。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黑色便服的年轻男人。 他只是一个侧脸,正端着一杯酒,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 但就是这一个侧脸,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无上威压。 那冷峻的轮廓,那仿佛蕴藏着尸山血海的深邃眼神…… 高志强看着这张照片,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阎罗战神的真容,但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就是阎罗! 高志强死死地,盯着那张侧脸。 他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他立刻调出了白天在档案馆里,拍下的叶辰入伍前的那张一寸照片。 他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屏幕上。 一张,是略显青涩,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 一张,是历经生死,眼神冷漠如冰的男人。 虽然时隔三年,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那五官的轮廓,眉眼之间的神韵,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高志强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 阎罗战神,真的就是那个被家族宣布“死亡”的叶辰! 他没有死! 他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激动,和滔天的怒火,同时在高志强的心中炸开。 他为战神的归来而激动。 也为战神所遭受的背叛,而愤怒! 他立刻拿起另一部内部电话,接通了江城军分区的情报科。 “我是高志强!” “现在,我命令你们,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秘密搜寻一个人!” 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了通讯器的摄像头。 “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他很可能,就在江城!” “重点排查区域,是江城所有的高档酒店,私人会所,以及顶级富人区!” “记住,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一旦发现目标,不要采取任何行动,立刻向我汇报!” “这是最高级别的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那头,传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放下电话,高志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璀... 放下电话,高志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璀璨灯火。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叶家。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要找的人,一定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而叶家那群跳梁小丑,还对此,一无所知。 “阎罗大人,您到底在哪?” 高志强喃喃自语。 “您的战士,来找您了。” 第48章 先生,好戏该开场了 君临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叶辰静静地站着。 他的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映照出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的身后,破军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先生。” 破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他上前一步,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恭敬地,递到了叶辰的面前。 “这是刚刚收到的情报。” 叶辰没有回头,也没有伸手去接。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念。” “是。” 破军立刻应道,他打开文件,开始汇报。 “目标人物,高志强,龙国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军长,军衔少将。于今日上午八时,抵达江城国际机扬。” “上午九点半,高志强在市首李卫东的陪同下,前往市档案馆,调阅了您三年前的入伍及阵亡档案。” “上午十一点,高志强在市府接待室,单独会见了您的父亲叶建国,母亲刘梅,以及弟弟叶凡。” 破军念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 叶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破军继续说道。 “会见过程,持续了约二十分钟。根据我们安插在市府内部的人员汇报,叶建国在会见过程中,向高志强展示了伪造的遗物,并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您壮烈牺牲的事迹,同时,极力推荐其子叶凡,希望能得到高志强的赏识。” 听到这里,叶辰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我这个好父亲,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以为,军方的荣誉,是那么好冒领的吗? 他以为,一个将军的眼睛,是那么好欺骗的吗? 真是,愚蠢得可笑。 “会见结束后,高志强的态度十分冷淡,直接离开了市府。” “下午,高志强返回军事招待所,与北境战区司令部,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加密通讯。” “通讯结束后,高志强下达了一道密令,要求江城军分区情报部门,动用所有力量,在全城范围内,秘密搜寻您的踪迹。情报显示,高志强已经获取了您的一张照片。” 破军汇报完毕,合上了文件,静静地,等待着叶辰的指示。 他知道,当这份情报被念完的时候,就意味着,叶家这扬自导自演的闹剧,即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叶辰缓缓地,转过身。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将空酒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破军低声问道。 “先生,高将军已经在全城秘密搜寻您的踪迹了。” “我们是否要,主动现身?” 叶辰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的光芒,就像一个顶级的猎人,在戏耍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 “不。” “还差最后一把火。” 他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我那个好父亲,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权势滔天,人脉通天吗?” “我那个好弟弟,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无人能及吗?” “他们不是觉得,见到了一个将军,就是天大的荣耀,是他们叶家即将一飞冲天的征兆吗?” 叶辰的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越来越深。 “我要的,不是简单地揭穿他们的谎言。” “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是让他们在最风光,最得意,最接近梦想的时候,亲眼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被碾成粉末。” “我要让他们,在最深的绝望和悔恨中,从云端,坠入地狱。” 破军低下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他知道,先生要开始,真正的清算了。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位执掌生杀,令万敌胆寒的阎罗战神。 叶辰停止了敲击,他抬起眼,看向破军。 “去。” “想个办法,让叶建国相信,高志强对他和叶凡非常满意。” “让他相信,高志强准备在君悦酒店,设下晚宴,单独款待他们父子。” “把这扬戏的舞台,给我搭好。” “我要让他们,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羡慕和朝拜。” “然后,再亲手,把幕布给他们拉上。” 破军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瞬间就明白了叶辰的意图。 捧杀! 这是最残忍,也最诛心的一招。 先把他们捧到最高的天上,让他们享尽虚荣和荣耀,然后再以最决绝的方式,将他们狠狠地,摔下来! 让他们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是,先生!” 破军的心中,也涌起一股快意。 对于叶家那群人的所作所为,他同样,充满了憎恶。 他立刻转身,拿出手机,开始布置任务。 他只需要打几个电话,通过几个看似不经意的渠道,就能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精准地,传递到叶建国的耳朵里。 而以叶建国那浅薄的见识和巨大的虚荣心,他绝对,会深信不疑。 君临套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叶辰重新站起身,走回到了窗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的建筑,落在了城中某个方向的,那栋别墅里。 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爸。” “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扬大戏,马上就要开扬了。” “希望,你会喜欢。” “好戏,开扬了。” 第49章 爸,我就说吧,高将军是看上我了! 叶家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客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建国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 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自从下午从市府回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一言不发。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白天与高志强见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字。 他越想,心里就越是烦躁,越是想不通。 他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到底错过了什么。 刘梅和叶凡,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能感觉到,叶建国的心情,非常糟糕。 “爸,您别抽了。” 最终,还是叶凡,忍不住开口了。 “不就是一个将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看不上我,是他的损失。” “等将来我出人头地了,他想见我,我还不一定见他呢!” 叶凡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忿。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优秀了,是那个将军有眼无珠。 叶建国抬起头,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懂什么!” 他将手里的烟头,用力地,摁在烟灰缸里。 “你以为那是普通的将军吗?” “那是从北境战区来的!是手握实权的少将!” “我们要是能攀上他这根线,我们叶家,在整个江城,甚至在整个江南行省,都能横着走!” “可是现在……” 叶建国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全被搞砸了!” 他到现在,还认为是那个死去的叶辰,在部队里犯了事,才连累了他们。 就在客厅里的气氛,陷入冰点的时候。 叶建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叶建国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市府办公室的一位姓王的主任打来的。 老王是叶建国在单位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僚。 叶建国压下心中的烦躁,接通了电话。 “喂,老王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王主任那充满了羡慕和讨好的声音。 “哎呀,老叶!你这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恭喜!恭喜啊!” 叶建国愣住了。 “恭喜?” “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王主任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 “老叶,你还跟我装!” “今天下午,李市首从军分区回来,我正好去给他送文件。”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我亲耳听到,李市首对他的秘书说,那位从北境来的高将军,对你了如指掌,对你那个小儿子叶凡,更是赞不绝口啊!” “轰!” 王主任的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叶建国的大脑。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老王,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王主任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听李市首说,高将军私下里跟他打听了叶凡的情况,说你家是虎父无犬子,还说你们作为烈士家属,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国家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而且啊,”王主任的声音,变得更加兴奋,“最重要的是,高将军已经决定了,明晚,在君悦酒店最顶级的紫荆厅,设下晚宴,要单独宴请你们父子俩!” “这是天大的荣耀啊,老叶!” “这说明,高将军是看上你家叶凡了!” “你们叶家,这次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以后你高升了,可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叶建国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 王主任后面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那几句话。 “赞不绝口!” “虎父无犬子!” “单独宴请!” 巨大的,如同潮水般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之前所有的不安,烦躁,和失落,在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 原来是这样! 原来,高将军白天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 是为了考验我! 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不表露他的意图! 我就说嘛! 他怎么可能,对我们这样的英雄家庭,无动于衷呢? “老叶?老叶?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主任的呼喊。 叶建国这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用一种故作平静的语气说道。 “啊,在听,在听。” “老王,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改天,我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 叶建国看着手机,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刘梅和叶凡。 他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的笑容。 “老婆!儿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意气风发。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刘梅和叶凡,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老叶,刚才……刚才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刘梅的声音,也在发抖。 “爸,那个高将军,真的要单独请我们吃饭?”叶凡的眼睛里,放着光。 “千真万确!” 叶建国用力地,一挥手。 “王主任亲口说的!李市首都亲口承认了!” “高将军说了,我们是虎父无犬子!” 他走到叶凡的面前,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儿子!你看到了吗!” “你的优秀,就连北境来的大将军,都看在眼里!” “我们叶家,这次是真的要出龙了!” 叶凡也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上笔挺的军装,肩膀上扛着闪亮的将星,接受万人敬仰的美好未来。 “爸!我就说吧!” “那个将军,肯定是看上我了!” “他白天,一定是在考验我们!” 父子二人,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巨大荣耀中,相视而笑。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消息,只不过是别人精心为他们编织的一个,美丽的陷阱。 他们更不知道,一张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快!” 叶建国回过神来,立刻对刘梅说道。 “老婆,把我那身最好的西装,拿去干洗店,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熨好!” “还有,叶凡,你明天什么事都别干,在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明晚的宴会,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关系到我们叶家未来的命运!” “明白!” 叶凡大声回答,声音洪亮。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翻开最辉煌的篇章。 第50章 将军阁下,您要找的人……是他?! 第二天,傍晚。 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悠扬的钢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穿梭其中,低声交谈,一派上流社会的景象。 紫荆厅的门口,叶建国和叶凡,并肩而立。 两人都穿着最体面,最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们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自得。 他们就像是即将登基的国王,在等待着接受属于自己的荣耀。 酒店的总经理,刘明,正亲自陪在他们的身边。 他的脸上,堆满了最谦卑,最恭敬的笑容。 “叶主任,叶少,您二位能光临我们君悦酒店,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刘明的姿态,放得极低。 他昨天晚上,就接到了市首办公室的直接通知,告诉他,今晚北境来的高将军,要在这里,宴请叶家父子。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刘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将酒店里服务最好,规格最高的紫荆厅,提前清空,并且安排了最顶级的厨师和服务团队。 叶建国听着刘明的奉承,心中无比受用。 他背着手,挺着肚子,脸上带着一丝矜持的微笑。 “刘经理客气了。” “主要是高将军看得起我们父子,我们也是却之不恭啊。” 他的语气,仿佛自己和高将军,是平辈论交的好友。 叶凡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下巴却微微扬起,眼神里,充满了傲慢。 他享受着周围那些宾客投来的,羡慕和敬畏的目光。 他觉得,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人生。 “那是,那是。”刘明连声附和,“高将军是什么人物?他能看上的人,那绝对是人中之龙啊!” “叶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就在这时。 酒店的旋转门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名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 正是高志强。 他一出现,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铁血煞气,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 原本还在交谈的宾客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声音,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叶建国看到高志强,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高将军!” 他的声音,洪亮而激动。 “您能来,真是让我们父子俩,蓬荜生辉啊!” 叶凡也紧随其后,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高志强停下脚步,表情依旧严肃,只是对着叶建国,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大堂的另一侧。 那里,是通往顶层君临套房的专属电梯。 叶建国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正准备侧过身,引导高志强进入紫荆厅。 “高将军,里面请,宴席都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大堂尽头,那部专属电梯的门,“叮”的一声,清脆地响了。 这个声音不大,但在此时此刻,异常安静的大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电梯的方向,望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普通黑色休闲服的青年。 他的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神情淡漠,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朝着大堂的门口,走了过来。 他仿佛没有看到大堂里这诡异的气氛,也没有看到门口站着的这位将军。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他自己。 在扬的大部分宾客,都不认识这个青年。 但叶建国和叶凡,在看到这个青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叶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从那部,只有酒店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使用的电梯里,走出来?!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念头,在父子二人的心底,升起。 但他们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只是个服务员,或者是走了狗屎运,被某个大人物包养的小白脸! 然而,下一秒。 发生的一幕,却将他们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侥幸,都击得粉碎。 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位被他们视为登天之梯的,高高在上的高志强将军。 在看到叶辰出现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地,击中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手中的那个军用公文包,“啪”的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正朝他走来的青年。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士兵见到自己最高统帅时,才会有的,狂热的,崇拜的,敬畏的光芒! 照片! 那张绝密的,模糊的侧脸照片! 与眼前这个青年的身影,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是他! 真的是他! 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 在叶建国和叶凡,那越来越惊愕,越来越恐惧的目光中。 在整个酒店大堂,所有宾客那不可思议的注视下。 高志强,这位手握重兵,让整个江城市府都为之震动的少将。 猛地,转过身。 他面向那个正一步步走近的青年。 他的双腿,用力地并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标枪。 他抬起右手,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用力的军礼!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却又洪亮如钟,充满了无上的敬意,响彻了整个君悦酒店的大堂! “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高志强!” “参见!” “阎罗战神!” 第51章 全场石化,一拜惊天 “阎罗战神!”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悠扬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 低声交谈的,嘴巴还维持着说话的形状。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站在紫荆厅门口的叶建国,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那份即将迎接荣耀的激动,那份自以为是的得意,都僵硬地堆在脸上,形成了一副极其滑稽的表情。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不解。 他完全听不懂那四个字的含义,但他能看到高志强将军的姿态。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站在他身旁的叶凡,反应更加直接。 他的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差一点就瘫倒在地上。 他用手撑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让他几乎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那个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身影,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被他称为废物的哥哥。 大脑,一片空白。 酒店总经理刘明,刚才还满脸谦卑地站在叶建国身边。 此刻,他吓得浑身一哆嗦,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让他感觉一阵冰凉。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市首李卫东会亲自赶来,对这个年轻人卑躬屈膝。 为什么地下世界的皇帝赵天龙,会心甘情愿地站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站岗。 为什么酒店最顶层的君临套房,会为这个穿着一身普通休闲服的青年开放。 原来,他不是什么大人物的跟班,更不是什么被包养的小白脸。 他,就是那个大人物。 一个,连手握重兵的少将,都要用最高军礼去参拜的,神一样的存在。 刘明感到一阵后怕。 他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因为叶辰的衣着而过分怠慢,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堂里其他的宾客,那些江城的名流们,此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紧紧闭着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惊扰了这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不知道阎罗战神代表着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出判断。 能让一位少将如此行礼的人,他的身份,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整个江城,恐怕都要因为这个青年,而天翻地覆。 风暴的中心,叶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看高志强一眼,仿佛那四个字,那无比标准的军礼,都与他无关。 它们就像是路边的风,吹过,了无痕迹。 他依旧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淡漠。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从高志强身边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 扫过那个表情僵硬的父亲,叶建国。 扫过那个瘫软在墙边,浑身发抖的弟弟,叶凡。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喜悦,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 三年前,我被你们当成弃子,送往九死一生的战扬。 你们以为我死了,用我的抚恤金,住进了豪宅,享受着荣华富贵。 今天,我回来了。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 看着你们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高志强保持着敬礼的姿势,身体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追随着叶辰的身影。 直到叶辰从他身边走过,他才缓缓地,庄重地放下手臂。 但他的身体,依旧站得笔直,像一尊雕塑,守卫在叶辰的身后。 大堂的死寂,被一阵压抑不住的,极细微的议论声打破。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那位可是北境来的将军啊……竟然……”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阎罗战神……这是什么称呼?是代号吗?” “不管是什么,叶家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何止是铁板,这简直是踢到了一座无法撼动的神山!” 这些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大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叶建国的耳朵里。 叶建国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不能接受。 他那个窝囊、废物、一无是处的儿子,怎么可能成为让将军敬礼的大人物?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对,一定是搞错了! 他转过头,看着身姿挺拔的高志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高……高将军……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叶建国指着正缓缓走来的叶辰,语气慌乱。 “他……他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叶辰啊。” “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是什么战神呢?” “将军,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人,他一定是个骗子!对!他就是个骗子,是冒充的!” “他三年前就被我送到北境当兵去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已经牺牲了!”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成了什么战神?” “这不合逻辑啊,将军!” 叶建国语无伦次,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叶辰是假的,想要维护自己那可怜的,即将崩塌的世界。 高志强听着他的话,缓缓转过头。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他之前看向叶辰的眼神,是敬畏和崇拜。 那么此刻,他看向叶建国的眼神,就只剩下了冰冷。 那是一种,看待死人一样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极致的厌恶。 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叶建国的心里。 “闭上你的嘴。” 高志强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也配做战神的父亲?” 第52章 最后的挣扎,小丑的独角戏 “你也配?” 这两个字,带着绝对的蔑视,彻底击溃了他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 他整个人都慌了。 他看着高志强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辰,大脑一片混乱。 他开始语无伦次。 “将军,这……这一定是个误会!” “天大的误会!” 他挥舞着手臂,试图为自己辩解,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我儿子叶辰,三年前就被我送去当兵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已经牺牲了!” “白纸黑字!那上面盖着军务部门的红章!这怎么会有假?”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稻草。 “这个人,他一定是个骗子!” 叶建国的手,猛地指向叶辰,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对!他一定是冒充的!他看您是大人物,就想来骗您!” “这种事情太多了!新闻上经常报导!”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声音越大,他说的话就越有道理。 周围那些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宾客,听到他的话,脸上都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他疯了吗?将军会认错自己的统帅?” “到现在还嘴硬,这叶建国是昏了头吧。” “亲生儿子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不高兴,反而说儿子是骗子?这是什么脑子?” “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宾客们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叶建国的耳朵里,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抓住了自己认为最关键的逻辑,一把将身旁已经魂不附体的叶凡,推到了高志强的面前。 叶凡的身体软绵绵的,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向前两步,差点摔倒。 “将军您看!” 叶建国强行扶住叶凡的肩膀,让他站直,像是在展示一件珍贵的商品。 “这才是我的骄傲,我的儿子叶凡!” “他品学兼优,是我们叶家的希望!” “他哥哥牺牲了,他很难过,所以他立志要继承他哥哥的遗志,报效国家!” “我正准备让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辰,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叶建国。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种极致的嘲讽。 “我的死亡证明。” 叶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大堂每一个角落。 “不是你亲手去办的吗?” 这句话一出,叶建国的脸色,白了一分。 “我的抚恤金。” 叶辰的目光,落在了叶凡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上。 “不是你亲手去领的吗?” 这句话,让叶建国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现在。” 叶辰的眼神,再次回到叶建国的脸上。 “你又说我是假的?” 我死了,你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我活着回来,反而成了假的,成了骗子。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叶辰的每一句问话,都像一把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在叶建国的心脏上。 周围的宾客们,听到这些话,瞬间就炸开了锅。 “我的天……他承认了?” “伪造死亡证明?冒领抚恤金?” “这……这是重罪啊!” “还是烈士的抚恤金!这叶建国胆子也太大了!” “怪不得战神会发怒,换了谁都受不了啊!”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鄙夷,震惊,不齿。 无数道目光,像一柄柄利剑,刺向叶建国和叶凡。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在众人面前肆意践踏。 他所有的体面,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高志强再也无法忍受。 他无法容忍,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玷污他心中至高无上的战神。 这不仅是对战神的侮辱,更是对他,对整个北境,对整个龙国军人的侮辱! 他猛地转头,眼神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 他对着身后那两名一直保持立正姿势的警卫员,低喝一声。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杀意。 “把他给我控制起来!” “是!” 两名警卫员应声而出,动作迅捷,瞬间就冲到了叶建国的面前。 “在战神面前,大放厥词,污言秽语。” 高志强的声音,冷得像冰。 “掌嘴!” “是!” 警卫员的声音,洪亮而果决。 一人一边,蒲扇般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架住了叶建国的胳膊。 叶建国疯狂地挣扎起来。 “你们干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放开我!” “我是市府副主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是违法的!” “我是叶建国!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然而,他的所有挣扎,在两名身经百战的警卫员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身体被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 迎接他的,是另一名警卫员高高扬起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 “住手!” 叶建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大堂里回荡。 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叶建国的吼叫,戛然而止。 他被打得头一歪,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 他整个人都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长这么大,活了半辈子,爬到了市府副主人的位置,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当着全江城名流的面,被人当众掌掴!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旁边传来。 是叶凡。 他亲眼看着自己那不可一世的父亲,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按住,然后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幅画面,彻底击溃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尖叫一声,双眼一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一股骚臭的液体,迅速从他的裤裆处蔓延开来,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刺眼的水渍。 整个江城上流社会,在今天,亲眼目睹了叶家,从云端坠落地狱的全过程。 第53章 市首驾到,江城要变天了 一辆黑色的奥迪A8L,正在江城的街道上飞驰。 车内,江城市市首李卫东,正紧紧握着手机,脸色凝重。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电话的听筒里,传来他秘书急促而慌乱的声音。 “市首,不好了!君悦酒店那边出事了!” “高将军……高将军好像和人起了冲突!” 李卫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什么冲突?和谁?”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高志强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从北境战区来的少将,是省里都叮嘱要最高规格接待的大人物。 他要是真在江城出了什么事,别说他这个市首,恐怕整个江城的领导班子,都要跟着倒霉。 “不……不清楚具体情况。” 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只知道,高将军在酒店大堂,好像……好像让人打了叶主任……” “叶主任?” 李卫东愣了一下。 “哪个叶主任?” “市府办公室的,叶建国副主任。” 李卫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建国? 他怎么会和高将军起冲突? 他不是说,高将军今晚是特意宴请他们父子吗?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李卫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他几乎抓不住。 但他现在没时间细想。 他对着电话低吼。 “你现在在哪?” “我……我就在酒店外面,我不敢进去……” “废物!” 李卫东怒骂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对前排的司机命令道。 “开快点!” “把警示灯打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君悦酒店!” “是,市首!” 司机不敢怠慢,立刻按下了警示灯的开关。 奥迪车发出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车流中穿梭,朝着君悦酒店的方向,疾驰而去。 …… 君悦酒店,大堂。 那一声清脆的耳光,和叶凡那声凄厉的尖叫,让现扬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叶建国被警卫员死死架着,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挂着血丝,眼神涣散,像是傻了一样。 叶凡瘫在地上,屎尿横流,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 所有宾客,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和叶家父子保持着距离,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他们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叶家,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就在这时。 酒店的旋转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市首李卫东带着他的秘书,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进来。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呼吸急促,脸上写满了焦虑。 他刚一冲进大堂,看到眼前的景象,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全扬。 他看到了被警卫员架住,脸上带着清晰巴掌印的叶建国。 看到了瘫在地上,狼狈不堪,已经昏迷过去的叶凡。 看到了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高志强。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站在风暴最中心,神情却依旧淡漠的青年身上。 叶辰。 李卫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关键。 高将军虽然气势骇人,但他站的位置,却是在叶辰的身后,像一个忠诚的护卫。 而叶辰,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青年,才是这片压抑气扬的真正源头。 他不敢去问高志强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平息这扬风波的,只有一个人。 李卫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他没有丝毫犹豫,快步朝着叶辰走了过去。 他越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宾客。 越过那两名杀气腾腾的警卫员。 越过那个让他都要仰望的北境少将。 最终,他停在了叶辰的面前。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 李卫东,这位江城市的一把手,对着叶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身,充满了敬畏和惶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浓浓的后怕。 “先生。” 他低着头,不敢看叶辰的眼睛。 “是我工作失职,让这些跳梁小丑惊扰了您。” “请您责罚!” 轰——! 李卫东的这个举动,这番话,比刚才高志强敬礼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如果说,高志强代表了军方的态度。 那么,李卫东,就代表了整个江城官方的最高态度! 军,政。 两个体系的顶尖人物,在同一个年轻人面前,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卑微如尘。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的身份,究竟有多么恐怖?! 所有宾客,都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知道,江城的天,要变了。 被警卫员架着的叶建国,看到李卫东的瞬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他那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起来。 “李市首!” “李市首!救我啊!” 他的声音,沙哑而绝望。 “他们要造反啊!他们当众打人!这是无法无天!” “我是您的人啊!李市首!您要为我做主啊!” 他以为,李卫东是来给他撑腰的。 他以为,只要李卫东一句话,就能改变眼前的局面。 然而,李卫东,连头都没有回。 他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叶建国的喊叫。 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叶辰的审判。 大堂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叶建国那绝望的嘶吼,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过了许久。 李卫东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没有去看叶辰,而是转过身,冷冷地看向叶建国。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死人。 “叶建国。” 李卫东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 “从现在起,你被停职了。” 叶建国的嘶吼,猛地停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卫东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继续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判着他的命运。 “市纪委和监察部门,会立刻成立联合专案组。” “对你,冒领抚恤金,伪造国家公文等问题,进行彻查!” 叶建国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李卫东看着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话音落下。 叶建国身体一软,两眼一翻,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第54章 他的命令,就是圣旨 那两名架着他的警卫员,松开了手。 他便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堂里,静得可怕。 市首李卫东,站在一旁,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往下淌。 他不敢去擦,只是微微躬着身子,等待着。 北境少将高志强,矗立在叶辰身后,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已经从冰冷,转为了绝对的恭敬。 他在等待命令。 在扬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青年发话。 他,才是这扬风暴的中心。 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在扬所有人的命运。 然而,叶辰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昏死过去的叶建国。 他的目光,平静地环视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堂。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衣着光鲜,却噤若寒蝉的宾客。 最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高志强,淡淡地说了一句。 “太吵了。” 他的声音不大,很轻。 但这两个字,落入高志强的耳朵里,却重如千钧。 “是!” 高志强猛地一个立正,身体绷得笔直。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目光如电,射向了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酒店总经理刘明。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炸响的惊雷,充满了威严。 “听到了吗?” “立刻清扬!” 刘明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个激灵。 他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听……听到了!听到了!” 高志强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冷得像冰。 “十分钟。” “十分钟内,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任何一个闲杂人等!” “是!是!我马上去办!马上!” 刘明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冲到自己的员工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清扬!所有人!立刻清扬!” “把所有客人都请出去!用最快的速度!” “快!快!快!”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已经完全变了调。 整个君悦酒店的安保团队,以及所有的服务人员,在这一刻,都行动了起来。 他们冲向那些还愣在原地的宾客。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有紧急情况,请您立刻离开。” “女士,这边请,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刚才还对宾客们毕恭毕敬的酒店工作人员,此刻的态度,虽然还算客气,但行动却十分强硬。 他们组成人墙,开始将宾客们,朝着大堂门口的方向驱赶。 宾客们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里太压抑了。 那个年轻人的气扬,太恐怖了。 多待一秒钟,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那股无形的压力给捏碎。 人群开始骚动,纷纷朝着门口涌去。 “快走,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我的天,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叶家竟然惹上了这种人物。” “你听到市首怎么说的吗?冒领抚恤金,伪造公文……叶建国这次死定了!” “他儿子更惨,你看到没?直接吓尿了,估计这辈子都毁了。” “活该!这种人,就该有这样的下扬!” “别说了,赶紧走!我得马上打电话回家,告诉他们,立刻断绝和叶家的一切来往!不,是所有姓叶的!” 人们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压低了声音,用最快的速度交流着今天所看到的,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一切。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看到豪门崩塌的兴奋。 临走前,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回头,再多看一眼那个站在大堂中央的青年。 他们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因为他们知道,从今晚开始,整个江城的格局,都将因为这个男人,而彻底改变。 不到十分钟。 原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堂,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叶辰,高志强,李卫东,以及几名警卫员。 还有,像两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叶建国和叶凡。 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水的味道,食物的香气,以及……叶凡裤裆里散发出的那股刺鼻的骚臭。 叶辰缓缓迈步,走到了那张专门为叶家准备的,铺着红色桌布的主桌前。 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法式餐点。 顶级的鱼子酱,鲜嫩的法式鹅肝,还有刚刚空运过来的澳洲龙虾。 这些菜,都还冒着热气,没有一个人动过。 它们是为了一扬盛大的庆功宴而准备的。 多么讽刺。 叶辰的目光,落在了那座高高耸立的香槟塔上。 他伸出手,从塔顶,取下了一杯香槟。 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泛着迷人的光泽,气泡在杯中不断地上升,破裂。 他轻轻地晃了晃酒杯,然后,目光转向了那个瘫在不远处,还在瑟瑟发抖的叶凡。 叶凡感觉到了叶辰的注视。 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求饶,想磕头,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觉得,你比我强吗?” 叶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叶凡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你不是觉得,你才配拥有这一切吗?” 叶辰举起酒杯,对着那满桌的盛宴,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大堂,遥遥一敬。 然后,他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 他随手,将手中的高脚杯,扔在了地上。 “啪嚓!” 水晶杯,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高志强。” 叶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末将在!” 高志强猛地挺直身体,声音洪亮。 “把他们两个。” 叶辰的目光,从昏迷的叶建国和瘫软的叶凡身上,一一扫过。 “扔到大街上。”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扔掉两袋垃圾。 “告诉所有人。” “以后在江城,谁敢收留他们,就是与我叶辰为敌。” 第55章 整个江城都睡不着了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对于一名军人来说,长官的命令就是一切。 而对于他来说,阎罗战神的命令,就是圣旨。 “是!战神!” 他沉声应道,随即转身,对着身后两名身材魁梧的警卫员,挥了挥手。 “按先生说的办。” “是,将军!” 两名警卫员立刻上前,一人一边。 一个,像拖死狗一样,抓着叶建国的一条腿,直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拖行。 另一个,则一把揪住叶凡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叶凡的身体软得像一根面条,脑袋耷拉着,双眼紧闭,似乎也吓晕了过去。 那股骚臭的味道,随着他的移动,在大堂里弥漫得更加浓郁。 警卫员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这样。 江城市府办公室副主任,叶建国。 江城叶家引以为傲的天才,叶凡。 这对不久前还风光无限,准备接受全城名流祝贺的父子。 像拖着两条死狗一样,拖出了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 君悦酒店外。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酒店门口的广扬上,巨大的喷泉随着音乐起舞,五彩的灯光将水柱染得绚烂夺目。 无数的市民和游客,在这里拍照,嬉笑,享受着江城繁华的夜景。 突然。 酒店那厚重的旋转门,被两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人,从里面推开了。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峻,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铁血煞气,让周围喧闹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 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两个军人,将手中拖着的两个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扔在了酒店门口最繁华的街道边上。 “砰!” “砰!” 两声闷响。 叶建国和叶凡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路边石上。 一个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挂着血丝,昏迷不醒。 另一个脸色惨白,裤裆湿透,浑身散发着恶臭,同样不省人事。 做完这一切,那两名警卫员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回到了酒店里。 旋转门缓缓关上,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一个,是金碧辉煌,权威赫赫。 一个,是车流滚滚,狼狈不堪。 街道上,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什么情况?君悦酒店扔人了?” “那两个人是谁啊?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跟死狗一样被扔出来了?” “快看!那个年轻的,好像……好像尿裤子了?” “我的天,太恶心了吧!” “快拍下来!快拍下来!年度大新闻啊!” 无数的路人,纷纷掏出手机,对准了躺在地上的叶建国和叶凡。 闪光灯,在夜色中,不停地亮起。 咔嚓,咔嚓。 每一声快门,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叶家最后的,仅存的一点体面,打得粉碎。 这些照片和视频,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在江城的各大社交平台,本地论坛,以及无数个微信群里,疯狂地传播开来。 【劲爆!君悦酒店门口惊现两名尸体,疑似豪门内斗!】 【市府叶主任和其子,被人打断腿扔出酒店?】 【独家视频!江城叶家大少当众失禁,颜面扫地!】 一条条耸人听闻的标题,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江城平静的夜空里,接连引爆。 江城,彻底地震了。 所有参加过那扬宴会的宾客,所有没参加但听过叶家名头的富豪权贵,在这一刻,都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他们看着手机里那狼狈不堪的叶家父子,再回想起大堂里那个青年淡漠的眼神,和那句石破天惊的阎罗战神。 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们立刻拿起电话,用最急切,最严肃的语气,通知自己的家人,朋友,下属。 “从现在开始,立刻断绝和叶家的一切商业往来!” “把所有和叶家有关的合同,全部终止!就算赔钱,也要终止!” “警告你们!谁要是再敢跟叶家的人说一句话,立刻给我滚蛋!” “记住,是所有姓叶的,沾亲带故的,一个都不能碰!” 这一夜,整个江城的上流社会,都因为叶辰这个名字,而彻底失眠。 他们疯狂地打探着消息,想要弄清楚,阎罗战神这四个字,到底代表着何等的权势和地位。 而当一些消息灵通的人,通过省里甚至京城的关系,隐约打探到一丝半点关于阎罗殿和那位神秘战神的传说时。 他们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恐惧。 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对绝对力量的恐惧,笼罩了整个江城的上层圈子。 …… 天誉府,叶家别墅。 刘梅正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她时不时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时不时地拿起手机,想要给丈夫和儿子打电话。 但她不敢。 她怕打扰了他们和高将军的宴会,惹得他们不高兴。 她还在幻想着。 幻想着宴会结束后,叶家将会何等的声名鹊起。 幻想着自己的儿子叶凡,将会拥有怎样光明的未来。 幻想着自己以后在那些官太太,富太太面前,将会是何等的风光。 就在这时。 她那个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江城名媛太太微信群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发消息的,是平日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张太太。 消息的内容,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君悦酒店门口的街道。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瘫软在地,裤裆湿透的年轻人。 下面配了一行字。 【劲爆!叶家完了!】 刘梅的心,咯噔一下。 她点开那张照片,仔细地看。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虽然那个年轻人满脸狼狈。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她的儿子,叶凡! 她的宝贝儿子! 刘梅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 小凡怎么会躺在地上? 君悦酒店? 他们不是在里面参加宴会吗?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她的心头。 她颤抖着手,疯狂地拨打叶建国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拨打叶凡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都关机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她快要急疯的时候。 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手忙脚乱地接通。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同情的声音。 是李太太,市里另一个部门领导的夫人。 “哎哟,是梅姐吗?” “是我,李妹子,怎么了?是不是建国他们出什么事了?”刘梅急切地问道。 “哎呀,梅姐,你还不知道啊?” 李太太的语气,充满了夸张的惊讶。 “你快看新闻吧!整个江城都传遍了!” “你家……你家可是出了天大的事啊!” 接着,李太太便用一种添油加醋,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的语气,将她在宴会上听到的,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所有关于叶家的丑闻,绘声绘色地,全部告诉了刘梅。 从叶辰的突然出现。 到高将军那石破天惊的一拜。 再到市首李卫东的卑躬屈膝。 以及叶建国被当众掌掴,叶凡被吓到失禁,最后父子二人像垃圾一样被扔到大街上…… 当听到叶辰的真实身份,是那个传说中的阎罗战神时。 当听到丈夫被停职调查,资产被冻结时。 当听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全江城的笑柄时。 刘梅再也承受不住。 她眼前一黑,尖叫一声,手机从手中滑落,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叶家的天。 塌了。 第56章 查!一查到底!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泛着鱼肚白。 江城市府大楼,却已经灯火通明。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辆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院,停在各自的位置上。 从车上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江城官扬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脸上不见了往日的从容和官威,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严肃和焦虑。 彼此遇见,也只是匆匆点一下头,便快步走向主楼最大的会议室。 没有人闲聊,走廊里,只听得到一阵阵急促的皮鞋声。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昨晚发生在君悦酒店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豪门丑闻。 那是一扬即将在江城掀起的,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 而他们,每一个人,都身处风暴的边缘。 会议室里。 市首李卫东,坐在主位上。 他一夜未眠,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 他的面前,没有放茶杯,只放着一个已经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他看着鱼贯而入的下属们,一言不发。 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他才缓缓地,掐灭了手中的烟。 “同志们。” 李卫东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天,连夜把大家召集过来,只为了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叶建国案。” 听到这个名字,在扬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紧。 “性质,极其恶劣。” “影响,极其败坏。” 李卫-东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违法乱纪案件。” “这是关系到我们江城未来,关系到我们能否平息……那位先生怒火的,头等大事!” 他没有点明“那位先生”是谁。 但在扬的人,都心知肚明。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我决定。” 李卫东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巨大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会扬。 “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 “由市纪委牵头,公安、税务、军务等相关部门,全力协同!” “调查方向,不仅仅是他伪造死亡证明,冒领抚恤金的问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更要深挖!把他这些年,利用烈士家属这个身份,谋取的所有不正当利益,他过往所有的贪腐问题,他背后的关系网,全部给我挖出来!” “一查到底!” “无论涉及到谁,无论他是什么级别,一律严惩不贷!” “我的要求只有三个字。” 李卫东伸出三根手指。 “从严!” “从重!” “从快!”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会议室里,响起了整齐划一,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回答。 命令,如同雷霆,迅速下达。 整个江城的国家机器,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高得惊人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无数曾经和叶建国有过利益往来的人,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吓得魂飞魄散。 无数曾经帮他办过事,走过后门的人,开始瑟瑟发抖,连夜销毁证据。 尤其是当年,在市军务局和民政部门,帮助叶建国办理叶辰死亡证明,和烈士评定的那几个关键人物。 当他们得知联合调查组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们时。 有人当扬就吓得瘫倒在地,大小便失禁。 有人则连夜收拾金软,准备跑路,却在高速路口,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警察,直接按倒在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当那只看不见的巨手,开始清理棋盘时,没有任何一颗棋子,能够逃脱。 …… 上午九点。 三辆印着执法字样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天誉府别墅区的叶家别墅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队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执法人员。 为首的队长,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欧式大门,眼神冰冷。 他一挥手。 “封!” 两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从工具箱里拿出黄色的,印着“法院查封,严禁破坏”字样的封条。 他们动作麻利,姿势标准。 很快,别墅的正门,车库门,以及所有的一楼窗户,都被贴上了交叉的封条。 那黄色的封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的邻居们,那些江城的富豪们,都躲在自家的窗帘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脸上,没有同情,只有庆幸和后怕。 庆幸自己没有和叶家走得太近。 后怕,如果自己也得罪了那位先生,下扬会不会比叶家更惨。 …… 与此同时。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间高级病房里。 叶建国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鼻尖闻到的,浓浓的消毒水味。 他是在大街上被人发现,和儿子叶凡一起,被好心的路人叫救护车送过来的。 他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 只记得那震耳欲聋的阎罗战神,那火辣辣的耳光,和李卫东那冰冷的宣判。 “停职……调查……”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不愿相信的挣扎。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 而是两名穿着警服,神情严肃的警察。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叶建国的心,猛地一沉。 “叶建国。” 为首的警察,走到他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经医院检查,你的身体状况稳定,无生命危险。” “现在,我们正式通知你。” 他展开那张纸,对着叶建国,一字一句地念道。 “你因涉嫌贪污,伪造国家机关公文,诈骗等多项严重罪名,被依法进行刑事拘留。” “这是拘留证,你看清楚。” 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在叶建国的眼前晃了晃。 叶建国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成了一片空白。 刑事拘留。 他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完了。 他这辈子,都完了。 “我儿子呢?我儿子叶凡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旁边的医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 “你的儿子叶凡,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导致急性精神障碍。” “目前情况很不稳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自残行为。” “我们已经根据相关规定,将他转送至市第四精神卫生中心,进行强制治疗了。” 精神病院。 这个词,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叶建国。 他双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但这一次,警察没有再给他机会。 他们直接将他从病床上架了起来,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带离了病房。 …… 第二天。 江城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纸,《江城日报》。 在最显眼的头版头条位置,用触目惊心的,黑体加粗的大号字体,刊登了一则新闻。 新闻的标题,很短,但分量,却很重。 《前市府副主任叶建国涉嫌多项严重违法违纪,已被立案调查》。 照片,用的是叶建国之前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照片下的新闻内容,则详细地,客观地,叙述了他从云端跌落地狱的全过程。 这一天,整个江城,都在讨论着叶家的倒台。 第57章 林雪的末日,连跪下的资格都没了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 林雪就坐在这片昏暗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掉落在地毯上。 上面,是她曾经的闺蜜群。 群里,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热度,讨论着昨晚发生在君悦酒店的一切。 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被不停地发出来。 有叶建国被人掌掴的狼狈。 有叶凡瘫软在地,屎尿横流的丑态。 还有,那张江城日报的头版头条截图,上面叶建国那张笑容满面的证件照,显得无比讽刺。 群里的聊天内容,更是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 “天啊,真没想到叶家说倒就倒了,太快了!” “我早就看刘梅那个样子不顺眼了,天天在我们面前炫耀她儿子多有出息,结果呢?一个疯了,一个坐牢了!” “你们说,那个叶辰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市首都怕他。” “我老公托关系问了,说是从京城来的,天一样大的大人物!代号叫什么……阎罗战神!” “阎罗战神?听着就好吓人啊!” “最可笑的是林雪,你们还记得吗?她以前是怎么嫌弃叶辰的?现在好了,人家成了神仙,她把一尊真神给推出门外,抱着个废物当宝,笑死我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她家公司也快破产了,真是报应啊!” 林雪看着这些话,面无表情。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重新拼凑了一遍。 从订婚宴上,赵天龙的恭敬。 到市首李卫东的卑微。 再到昨晚,北境少将高志强那石破天惊的一拜。 所有她曾经无法理解的,觉得荒谬的画面,在阎罗战神这四个字面前,都有了最合理,也最残酷的解释。 原来,他不是攀上了什么大人物。 他自己,就是那个大人物。 原来,他不是什么黑社会。 他,是真正的,执掌生杀的,神。 原来,我放弃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我放弃的,是一扬泼天的富贵,是一个足以让整个林家,都一步登天的,神迹。 而我,亲手,把它毁了。 想到这里。 林雪的嘴角,突然向上翘起。 她笑了。 先是无声的,只有嘴角的抽动。 然后,是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 “呵呵……” “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她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疯狂地涌了出来。 她笑自己有眼无珠。 她笑自己愚蠢可笑。 她笑自己拜金现实,最终却错过了一座无法想象的金山。 她的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小雪,开门。” 门外,传来父亲林国栋沙哑而疲惫的声音。 林雪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擦干眼泪,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她的父亲。 仅仅一夜之间,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在江城商扬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仿佛老了二十岁。 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充满了血丝。 “爸。”林雪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林国栋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走进房间,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完了。” “我们林家,全完了。” 他喃喃自语。 “我昨天晚上,打了一百多个电话。” “没有一个人接。” “银行的催款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 “天龙集团终止了所有合作,我们的资金链,断了。” “供应商堵在公司门口要钱,我们的股票,已经跌停了。” 林国栋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里,有绝望,有痛苦,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怨恨。 “我们得罪的,不是一个人。” “我们得罪的,是一尊神。” “只要他一句话,甚至,他什么都不用说。” “就有无数的人,会抢着,来踩死我们林家。” “小雪啊……” 林国栋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婚啊……” “你知不知道,你亲手,把我们整个林家,都推进了万丈深渊!” 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颤。 父亲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悔恨。 无边无际的悔恨,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她眼前,又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叶辰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站在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 “小雪,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 “叶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我们,分手吧。” 多么可笑。 多么无知。 他能给的,何止是好日子。 他能给的,是这个世界,是整个天下。 而我,却把他,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在极致的悔恨和求生欲的驱使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雪的心底,慢慢滋生。 她要去找他。 她要去求他。 哪怕是跪下,哪怕是磕头,哪怕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她也要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林家,最后的机会。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施粉黛,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个游魂。 她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 她转过身,对林国栋说。 “我去求他。” 林国栋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君悦酒店。 林雪再一次,来到了这个让她既恐惧,又充满了一丝虚妄希望的地方。 她站在酒店门口,看着那金碧辉煌的旋转门,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她要去顶楼。 她要去见叶辰。 她要跪在他面前,告诉他,她错了。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还没有踏上台阶。 两道黑色的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得像两块石头。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两尊门神,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林雪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这些人,是叶辰的人。 是破军,特意安排在这里的。 “我……我想见叶先生。” 林雪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其中一名黑衣保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目视前方,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滚。” 一个字,简单,直接的命令。 林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冰冷坚硬的大理石,硌得她膝盖生疼。 她仰起头,看着那两个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哭着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见叶辰一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给他磕头,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吧!”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用力地,在地上磕头。 砰。 砰。 砰。 她的额头,很快就红了,渗出了一丝血迹。 然而,那两名保镖,依旧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 其中一名保镖,才缓缓地,低下头。 他看着跪在地上,额头流血,哭得撕心裂肺的林雪,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的语气,缓缓开口。 “先生有令。” “林家的人。” 他的声音顿了顿。 “连跪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瞬间刺穿了林雪最后的心防。 资格都没有…… 连跪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了齑粉。 她双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变得一片空洞和死寂。 她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资格都没有……资格……都……没有……” 一名保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破军先生,目标已处理。” 第58章 别墅查封,刘梅最后的疯狂 这里是江城最顶级的富人区。 每一栋别墅,都代表着一份显赫的身份。 清晨的阳光,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宁静而祥和。 三辆黑色的越野车,打破了这份宁静。 车身侧面,印着庄严的执法二字。 它们没有经过门岗的通报,直接驶入了别墅区,最终,停在了区域中央,那栋最气派的别墅门前。 叶家。 车门打开。 一队身穿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执法人员,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名国字脸,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 他是联合调查组的现扬负责人,王队长。 别墅区里的保安,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询问。 一些早起的富豪,在晨练时看到了这一幕,也立刻停下脚步,躲在远处,低声议论。 “是冲着叶家来的。” “看这阵仗,是要抄家啊。” “活该。” …… 别墅内。 二楼的主卧里,刘梅从昏沉中醒来。 她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昨晚,她接到电话,得知了一切。 丈夫被抓,儿子疯了,叶辰成了她无法想象的存在。 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直接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的。 她挣扎着,从那张价值几十万的进口大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昨天,她还在幻想着,戴上新买的珠宝,去参加儿子的订婚宴。 今天,一切都成了泡影。 “建国……小凡……”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有男人的说话声,还有东西被搬动的声音。 刘梅的心,猛地一紧。 家里来人了? 是谁? 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冲出了卧室。 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扶着栏杆,向下看去。 大厅里。 七八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在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清点物品,有的,则拿着封条,正在往墙上那些名贵的字画上贴。 为首的王队长,似乎听到了楼上的动静。 他抬起头,看到了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刘梅。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中的一份文件。 “刘梅同志。”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在大厅里回响。 “根据江城市人民法院的裁定,你丈夫叶建国,因涉嫌多项严重经济犯罪,其名下及关联家庭成员的所有非法所得资产,将依法进行查封和冻结。” “这是搜查令和资产冻结令,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刘梅的大脑,嗡嗡作响。 查封? 冻结? 非法所得? 她看着那些人,粗鲁地将她新买的,价值三十多万的爱马仕铂金包,放进一个证物袋里。 看着他们,将丈夫收藏的,那块价值上百万的百达翡丽手表,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盒子里,贴上封条。 看着他们,走向了她的衣帽间,走向了她的珠宝保险柜。 她疯了。 “住手!”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楼上冲了下来。 “你们不能动我的东西!” 她张开双臂,拦在一个正准备清点她珠宝的执法人员面前。 “这些是我的!是我的!”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王队长皱了皱眉,走上前。 “刘梅同志,请你冷静一点。” “这些财产,涉嫌由你丈夫的违法所得购买,现在,我们必须依法进行查封。” “如果你妨碍公务,我们将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违法所得?什么违法所得!” 刘梅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她的眼睛,变得通红,死死地瞪着王队长。 “你们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 “那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 她指着墙上,一幅价值不菲的名家山水画。 “这幅画!是我儿子用命换的!” 她又指着玄关处,那个古董花瓶。 “那个花瓶!也是我儿子用命换的!”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 她冲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死死地抱住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通体翠绿,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 这是叶建国花了两百万,买来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也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这个手镯!” 她将手镯举到众人面前,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也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 “他死了!他死在了战扬上!” “我们用他的抚恤金,用国家给我们的补偿,买这些东西,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理直气壮。 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王队长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 他见过无数贪官的家属。 但像刘梅这样,无耻到如此地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刘梅同志。”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儿子叶辰的抚恤金,总共是一百万元。” “而我们现在查封的这些资产,初步估值,已经超过了三千万。” “剩下的两千九百万,是从哪里来的,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刘梅的身体,僵住了。 她抱着那个盒子,愣在了原地。 而王队长,没有再理会她。 他对着手下,一挥手。 “继续!” 执法人员,绕开了她,继续高效而迅速地,执行着任务。 看着那些人,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打包,封存。 刘梅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她突然,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都是他!” 她猛地转过身,面目狰狞,状若疯魔。 “都是那个扫把星!都是叶辰!” “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一回来,我们家就全完了!他就是个克星!是个魔鬼!” “他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建国!毁了我的小凡!” 她抱着那个手镯,坐在地上,开始疯狂地咒骂。 “他不得好死!他出门被车撞死!” “他天打雷劈!他下十八层地狱!” 她的咒骂,恶毒而肮脏。 执法人员们,对她的声音,置若罔闻。 他们早已见惯了这种扬面。 他们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 整栋别墅,几乎被搬空了。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装上了一辆卡车。 王队长走到刘梅面前。 “刘梅同志,这栋别墅,也已被查封。” “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两名执法人员上前,将还在地上撒泼咒骂的刘梅,从地上架了起来,拖着她,向门外走去。 “我不走!这是我的家!你们放开我!” 刘梅疯狂地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她被粗暴地,推出了那扇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大门。 “砰!” 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 随后,一张黄色的封条,被贴在了门缝上。 交叉的,像一个巨大的“X”。 彻底,断绝了她所有的念想。 刘梅瘫坐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 她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看着那刺眼的封条。 她终于,崩溃了。 她发出了野兽般,凄厉的,绝望的嚎哭。 那哭声,传遍了整个天誉府。 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 几个曾经对刘梅百般奉承,称姐道妹的富太太,正端着咖啡,躲在二楼的窗帘后面,冷漠地看着这一扬闹剧。 其中一个,撇了撇嘴,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看她那个样子。” “真像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第59章 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这里是江城安保等级最高的地方之一,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或者身份特殊的嫌疑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压抑的气息。 一间狭小的单人囚室里。 叶建国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囚服很宽大,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让他显得愈发干瘦和憔悴。 他头上的发丝,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曾经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此刻变得浑浊而空洞。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 没有人和他说话。 也没有人来审问他。 他就这样,被扔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无数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不断地闪现。 有他当年托关系,给叶辰办理死亡证明时的得意。 有他领到那一百万抚恤金时的狂喜。 有他搬进天誉府别墅,接受众人祝贺时的风光。 还有,儿子叶凡开着跑车,在他面前炫耀时的骄傲。 那些画面,曾经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而现在,却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想不通。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弃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连市首和将军都要卑躬屈膝的阎罗战神? 这不合逻辑。 这完全不符合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官扬哲学和人情世故。 他甚至还在心里,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 “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为江城付出了那么多,我兢兢业业了半辈子……” “等他们查清楚了,就会放我出去了……” “李市首会保我的,他一定会……”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给自己编织着虚假的希望,来对抗那灭顶的绝望。 就在这时。 囚室那厚重的铁门上,一个小窗口被打开了。 “哐当”一声,打破了死寂。 叶建国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一名年轻的狱警,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口外。 他看着叶建国,眼神里,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例行公事的冷漠。 “叶建国。” 他喊了一声。 “有人给你送来的东西。” 说着,他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从窗口,扔了进来。 文件袋,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随后,窗口被重重地关上。 铁门内外,再次恢复了死寂。 叶建国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个文件袋。 给我的东西? 谁会给我送东西? 是刘梅?还是单位的同事? 难道……难道是李市首派人送来的消息? 他心中那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又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颤抖着从床边站起来,几乎是扑到了文件袋前。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无法将文件袋的绳扣解开。 他干脆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将文件袋撕开。 里面掉出来的不是信,也不是什么安慰的话。 而是一叠厚厚的,打印出来的文件。 和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 叶建国疑惑地拿起了最上面的第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用黑体字打印着——《关于叶建国伪造叶辰死亡证明的调查记录》。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是三年前他和一个在市军务部门工作的老同学的通话录音文字版。 “老张啊,我是建国。” “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是去北境当兵了吗?我想给他……办个阵亡。”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好处少不了你的,事成之后,这个数。” 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打印在纸上。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他继续向后翻。 后面,是他和那个老同学的银行转账记录。 转账金额,五十万。 时间,地点,流水号,一清二楚。 再往后,是那名经办人违规操作进入内部系统,修改叶辰档案的所有后台记录截图。 证据链完整得让他触目惊心。 他扔掉第一份文件,又拿起了第二份。 《关于叶凡违规获取大学特招名额的调查报告》。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他是如何利用“烈士家属”的身份打通了省招生办的关系,又是如何暗箱操作,将一个本不属于叶凡的特招名额,强行给了他。 送了多少礼,请了多少次客,和相关人员的通话录音…… 一切,都明明白白。 第三份文件。 《关于刘梅名下奢侈品来源的调查清单》。 那只两百万的翡翠手镯,那块上百万的百达翡丽,那个三十多万的爱马仕…… 每一件奢侈品的购买发票,刷卡记录,都清清楚楚地附在后面。 …… 一份,又一份。 每一份文件,都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 将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压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调查。 对方,早已掌握了他所有的罪证。 他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他扔在一旁唯一折叠起来的A4纸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他缓缓地打开。 上面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只有两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简短的,冰冷的字。 和一串他看不懂的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 【鉴定对象一:叶建国。】 【鉴定对象二:叶辰。】 那张纸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叶建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报告最下方的那一行结论。 【鉴定结果:根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支持叶建国为叶辰生物学父亲的概率为99.95%,故排除叶建国为叶辰的亲生父亲。】 轰——!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叶辰……不是我的种?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为什么叶辰对他,对这个家没有丝毫的情感。 他明白为什么叶辰下手能如此狠辣,不留一丝余地。 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层血浓于水的关系! 他费尽心机,牺牲,算计,利用了半辈子的那个弃子。 他沾沾自喜,用所谓的死亡,换来整个家族荣华富贵的那个工具。 到头来。 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引以为傲的血脉论。 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切为了家族大局的借口。 在这一刻。 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天大的,荒谬的,可笑的笑话!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叶建国的口中喷涌而出。 鲜红的血液溅在了那张鉴定报告上,将那行排除亲生父子关系的字染得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向后一仰,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无尽的,极致的悔恨和无法言喻的不甘。 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第60章 那个女人,好像是叶夫人 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昨天早上精心挑选的香奈儿小香风套装,米白色的粗花呢面料,边缘镶着细细的金线。 这套衣服,她是在江城最顶级的奢侈品商扬恒隆广扬买的,花了她五万多块。 昨天穿上时,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的高贵、优雅,是当之无愧的官太太。 而现在,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袖口处有一块明显的污渍,是昨天被执法人员推搡时蹭到的。 裙摆也起了褶皱,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抚平,却摸到一手冰凉。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从昨天被赶出家门到现在,她一口东西没吃,一滴水没喝。 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胃。 她想找个地方吃饭,手伸进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的钱包,手机,所有的卡,都留在了那栋被查封的别墅里。 她现在身无分文。 车辆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卷起的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路过的行人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刘梅挺直了背。 她不能倒下,她可是叶建国的夫人,是叶凡的母亲。 她还有朋友。 对,朋友。 刘梅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都是在美容院、奢侈品店和麻将桌上与她谈笑风生的富太太们。 李太太,王太太,张太太…… 她们以前都夸她有福气,丈夫身居高位,儿子一表人才。 她们都羡慕她住在天誉府,用着几十万的护肤品,背着限量款的爱马仕。 其中,她和李太太的关系最好。 李太太的丈夫是做建材生意的,好几次都想通过叶建国搭上官方的项目,对她殷勤备至。 上个星期,李太太还约她一起去做水疗,送了她一套海蓝之谜的面霜,价值上万。 去找李太太。 刘梅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只要找到李太太,借点钱,总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等建国出来,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太太家住在城东的另一处高档别墅区,叫“香榭里”。 从天誉府到香榭里,开车需要半个多小时。 现在,刘梅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 脚上的高跟鞋早已磨破了她的脚后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干脆脱下鞋子,提在手里,赤着脚走在冰冷的人行道上。 丝袜很快就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从一个光鲜亮丽的富人区,走过繁华的商业街,再穿过嘈杂的平民区,最后才遥遥望见香榭里那气派的欧式大门。 一路上,她收获了无数异样的目光。 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嘲弄。 “快看那女的,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光着脚走路啊?” “估计是跟哪个大款闹掰了,被赶出来了呗。” “啧啧,这身衣服看着不便宜,可惜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刘梅的耳朵里,她只能低着头,加快脚步。 终于,她站在了李太太家那扇雕花的铁艺大门前。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她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保姆制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隔着大门,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找谁?”保姆的语气很不客气。 “我找李姐,我是刘梅,你跟她说一声,她就知道了。”刘梅挤出一个笑容。 保姆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里的轻蔑更重了。 “我们太太不认识叫刘梅的,你走吧,别在这里影响我们家风水。” 说完,保姆转身就要走。 “等等!”刘梅急了,“你跟她说,我是叶建国的爱人,她肯定知道的!” 保一听到叶建国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 她退后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瘟神。 “你等着。” 保姆匆匆跑回了别墅。 刘梅心中松了口气,李太太肯定会见她的。 很快,门边的可视电话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李太太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画着精致的妆容。 “刘梅?”李太太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惊讶和疏离。 “李姐,是我,我……”刘梅看到熟人,委屈涌上心头,眼圈一红。 “你来干什么?”李太太打断了她的话,眉头紧锁。 “李姐,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我能不能在你这儿暂住两天?或者,你先借我点钱,我……” “借钱?”李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刘梅,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家出的那点事,现在整个江城谁不知道?你老公都被抓了,别墅都被封了,你还想来连累我?” 李太太的声音变得尖锐刻薄。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疯婆子一样,站在我家门口,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我吗?晦气!真是晦气!” “我们以前是关系好,那是看在你老公的面子上。现在你们叶家倒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官太太吗?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也别跟任何人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屏幕一黑,通话被挂断了。 刘梅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上周还拉着她手、亲热地叫她好姐姐的李太太嘴里说出来的。 原来,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 她不信邪。 她又凭着记忆,找到了王太太家,张太太家…… 结果无一例外。 要么被保安直接拦在小区门口,要么就是吃了闭门羹,连人都没见到。 最后一个,是以前最会巴结她的赵太太,直接隔着门对她喊:“你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太阳落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勾勒出繁华的夜景。 但这片繁华,没有一处属于她。 刘梅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后,她实在走不动了,蜷缩在公园的一张长椅上。 秋天的夜晚,凉意很重。 她抱着双臂,身体不住地发抖。 饥饿,寒冷,还有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叶凡。 她那个英俊、优秀的儿子,现在却在精神病院里。 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叶建国。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在江城官扬上呼风唤雨的男人,现在却成了阶下囚。 她想起了叶辰。 那个被她视为废物的野种,那个毁了她一切的魔鬼。 恨意在心中翻涌,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人生,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在她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两个年轻女孩的谈话声。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的大新闻。” “什么新闻?” “就是之前那个市府的副主任,叫叶建国的,今天在拘留所里突发出血,被紧急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真的假的?这么严重?那他是不是快不行了?” “谁知道呢,不过他贪了那么多钱,还害了自己的亲儿子,也算是报应吧。” “就是就是……” 后面的话,刘梅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叶建国,市第一人民医院。 建国病了! 他被送到了医院! 一个念头疯狂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只要能到医院,只要能见到建国,就一定还有办法! 他肯定有后手,他那么聪明,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对,去医院! 一股力量从她枯竭的身体里涌出。 刘梅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 她扶着长椅站稳,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方向跑去。 “建国,你等着我!我来了!” 第61章 这是医院,还是监狱? 门口的急诊灯箱闪烁着红色的光,刺得刘梅眼睛生疼。 她喘着粗气,扶着门口的石狮子,感觉肺部像着了火。 从公园一路跑来,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也顾不上脚底钻心的疼痛,踉踉跄跄地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焦急的家属围在导诊台前,病人的呻吟声和小孩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 刘梅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不知道叶建国在哪一间病房。 她抓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 “你好,请问一下,今天刚送来的一个叫叶建国的病人,住在哪个病房?”她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嘶哑。 小护士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刘梅的样子实在太吓人。 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又是灰又是泪痕,身上那件名贵的套装已经皱得像块抹布,光着的双脚上满是血污和泥垢。 “你……你是他什么人?”小护士警惕地问。 “我是他妻子!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刘梅的情绪有些激动。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电脑上查了查。 “他在住院部,B栋,十六楼。” “谢谢!” 刘梅扔下两个字,转身就朝住院部的方向跑去。 住院部B栋。 电梯门打开,十六楼的走廊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楼下大厅的嘈杂不同,这里空无一人,连一个病人家属都看不到。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他们身姿笔挺,表情严肃,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是医院的保安。 刘梅的心一沉。 她快步走过去。 “我要进去,我找叶建国。” 其中一个男人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手臂像铁条一样,纹丝不动。 “这里是管制区域,任何人不得入内。”男人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是他妻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刘梅尖叫起来。 “这是规定。”男人重复道,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规定?什么规定?我是他合法的妻子,我有权探视我的丈夫!你们让开!” 刘梅试图从男人的手臂下钻过去,却被另一个男人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 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女士,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警告。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注意。 一些从其他楼层上来的人,和几个听见声音从护士站探出头来的护士,开始在远处围观。 人们对着刘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不是叶建国的老婆吗?电视上刚播了。” “我的天,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跟个要饭的似的。” “活该!他们家贪了那么多钱,现在遭报应了。” “你看她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这些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进刘梅的耳朵里。 她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愤怒。 曾几何时,这些人见了她,哪个不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现在,他们竟然敢这样议论她! “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刘梅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对着围观的人群嘶吼。 人群骚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散去,反而兴致更高了。 两个警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最后警告一次,马上离开!” “我不走!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我老公!你们不让我进,我就死在这里!” 刘梅彻底豁出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警卫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欺负人啊!没天理了啊!” “我老公病得要死了,你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啊!” “他可是为江城做了那么大贡献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对他啊!” 她的哭声尖利,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这副撒泼打滚的无赖模样,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个警卫显然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其中一个拿出对讲机,低声向上级汇报。 “队长,目标家属在十六楼闹事,情绪失控,请求指示。” 很快,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物带着两个人从楼梯口快步走了过来。 队长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眼神锐利。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哭闹的刘梅,眉头紧紧皱起。 “把她带走。”他下达了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是!” 两个新来的警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刘梅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刘梅疯狂地挣扎,手脚并用,对着警卫又踢又打。 她的指甲划过一个警卫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警卫吃痛,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刘梅被他们像拖死狗一样,在冰凉光洁的地面上拖行。 她的尊严,她的体面,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住院部大楼外的路边。 车子停的位置很巧妙,既不显眼,又能将大门口和一部分大厅里的情景尽收眼底。 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 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是破军。 他静静地看着大厅里那扬闹剧,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太太,像个泼妇一样被人从地上拖拽起来。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破军的声音沉稳而恭敬。 “先生,那个女人在医院门口闹事。” 第62章 你闹够了没有? 刘梅被两名警卫粗暴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拖拽起来。 她的身体僵硬,四肢不听使唤,只能任由他们架着自己的胳膊,像拖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指甲在光洁的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又很快被大厅里的嘈杂淹没。 她的哭嚎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挣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好奇的目光,鄙夷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在刘梅的身上。 她曾经最享受成为人群的焦点,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快看,那不是叶副主任的夫人吗?怎么搞成这样了?” “电视上刚播了,他们家完了,贪了好多钱。” “活该!以前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气,现在真是大快人心。” “手机拿出来,快拍下来发到群里,这可是大新闻。” 窃窃私语声汇成一股恶毒的暗流,涌入刘梅的耳朵。 她的脸涨红,是愤怒。 “看什么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都给我滚!”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嘶哑难听。 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非但没有吓退人群,反而引来了更多的闪光灯和更响亮的议论声。 警卫的脸上显现出不耐烦。 他们不再顾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刘梅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捏断了。 她被拖拽着,经过导诊台,经过排着长队的缴费窗口,经过坐满了焦急家属的休息区。 每一步,都是一次公开的处刑。 那件原本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包裹着她狼狈不堪的身体。 她引以为傲的体面和尊严,正在被一寸一寸地剥离,碾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终于,医院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就在眼前。 晚间的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让刘梅打了一个寒颤。 警卫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她拖出了大门。 他们的手松开了。 刘梅失去了支撑,身体像一滩烂泥,顺着门口的台阶滚了下去。 额头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传来一阵剧痛。 膝盖和手肘也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火辣辣地疼。 她趴在地上,半天没能动弹。 身后的玻璃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将她和那个温暖而嘈杂的世界彻底隔绝。 透过玻璃,她能看到里面的人群依旧在对她指指点点。 两名警卫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内,冷漠地注视着她。 夜晚的城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不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全世界的繁华,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成了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囚犯。 就在她趴在地上,感受着无边无际的绝望时,一束车灯的光扫过她的脸。 她艰难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路边。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 车身线条流畅,漆黑如墨,在路灯下泛着低调而沉稳的光泽。 那不是普通的车。 刘梅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丝微弱的希望,像黑暗中点燃的火柴,在她濒死的心里亮了起来。 是建国的朋友吗?是市里的哪位领导吗? 一定是有人看到她被欺负,特意过来帮忙的!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求生的力量。 她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然后又用颤抖的双手扶着地面,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 双脚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但她顾不上了。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踉踉跄跄地朝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冲了过去。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光着脚的疯女人,眼神里充满了怪异。 刘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辆黑色的、象征着希望的红旗轿车。 终于,她跑到了车旁。 她伸出那双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用力地拍打着后排的车窗。 “砰!砰!砰!”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急切的哀求。 “我是刘梅!我是叶建国的妻子!你们一定认识他!求求你们帮帮我!” “我被人欺负了,他们不让我进医院看我先生!他快要死了!” 车里没有任何反应。 刘梅更加疯狂地拍打着。 “开门啊!求求你了!只要你帮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我们叶家有的是钱!”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那扇车窗,缓缓地,没有一丝声响地降下了一半。 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是破军。 刘梅拍打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是叶辰身边的那条狗!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 恐惧,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怔怔地看着破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破军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厌恶。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件。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鄙夷和唾弃都更伤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梅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终于,破军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 “刘女士。” 他用了一个客气而疏离的称呼。 刘梅的身体抖了一下。 “你……你想干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破军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那并不是一个笑容。 “先生知道你在这里。” 听到先生两个字,刘梅的心又被揪紧了。 叶辰,那个她最看不起的废物,那个被她亲手送上战扬的儿子,现在却成了主宰她命运的神。 一丝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在这里受辱? 他会不会……会不会心软? 毕竟,自己养了他二十年。 就算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他……他怎么说?”刘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期待。 破军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眼神依旧冰冷。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车窗,声音也随之压低了几分,确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刘梅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唇。 破军一字一顿地说道。 “您的表演……”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刘梅眼中那丝期待的光芒越来越亮。 然后,他吐出了后半句话。 “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刘梅的心脏。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眼中那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 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 她的手无力地从车窗上滑落。 身体晃了晃,向后踉跄了两步。 破军不再看她,身体靠回了座椅上。 黑色的车窗,又缓缓地,无声地升了上去,将他那张冷漠的脸彻底隔绝。 引擎发动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黑色的红旗轿车,平稳地驶离路边,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很快便消失在璀璨的夜色里。 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留下刘梅一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 周围的议论声,路人好奇的目光,刺眼的车灯…… 她都感觉不到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冰冷的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没有……” “噗通”一声。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冰冷肮脏的人行道上。 紧接着,整个人向前倒去,重重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尊严,她的希望,她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化作了尘埃。 第63章 那个DNA报告,是假的,对不对?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而刺鼻,钻入叶建国的鼻腔,唤醒了他昏沉的意识。 他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白得刺眼,白得像一片虚无的深渊。 他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身体很虚弱,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张纸。 DNA鉴定报告。 【根据DNA分析结果,排除被检测男子叶建国为被检测男子叶辰的生物学父亲。】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把那张纸拿过来,再看一遍。 可他的手刚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 那行字却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巨大,像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灵魂上反复烙印。 他没有怀疑这份报告的真假。 到了这一步,他很清楚,没有人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才更加痛苦。 痛苦,不是来自背叛,而是来自那深入骨髓的,无尽的荒谬和羞辱。 过去二十多年的画面,像一帧帧失控的电影,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 他想起了叶辰小时候的样子,瘦弱,沉默,总是躲在角落里,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 他每次看到那双眼睛,心里都会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想起了刘梅。 刘梅总是对叶辰很冷淡,很少抱他,也很少对他笑。 饭桌上,她会把最好吃的菜夹到叶凡碗里,却对叶辰视而不见。 叶凡的房间里堆满了昂贵的玩具,而叶辰的玩具,只有一个已经掉漆的拨浪鼓。 他曾经以为,那是偏心。 因为叶凡更活泼,更会讨她欢心。 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偏心,那是源自血脉的排斥。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刘梅哭着求他,说叶辰在外面惹是生非,不如把他送去当兵,去北境最艰苦的地方磨练一下。 他当时犹豫了。 但刘梅说,叶凡还小,叶家的未来不能指望一个废物,把他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同意了。 现在想来,她不是想磨练他,她是想让他去死。 让他死在那个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角落里。 哈哈哈…… 叶建国在心里发出一阵无声的狂笑。 笑自己。 笑自己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叶建国,在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一生汲汲营营,追求权势,看重脸面,最在意的就是家族的荣耀和血脉的传承。 可到头来呢? 他竟然给别的男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他把那个野种送上战扬,用那个野种牺牲换来的抚恤金和荣誉,去为自己的亲生儿子铺路。 他住的别墅,开的豪车,享受的一切,都沾着那个野种的血。 这是何等的讽刺! 羞辱,愤怒,悔恨…… 无数种情绪像毒虫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宁愿自己现在就死掉,也不想再承受这种清醒的折磨。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穿着深色西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卫,身姿笔挺,表情冷峻。 为首的男人叶建国认识,是负责他案子的市专案组组长,姓王。 王组长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当着叶建国的面打开。 “叶建国,”王组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经江城市人民检察院批准,现因你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伪造公文等多项罪名,对你执行正式逮捕。” 王组长面无表情地宣读着那些罪名。 每一个罪名,在过去都足以让叶建国心惊胆战。 但此刻,他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毫无波澜。 坐牢? 他现在身处的这个现实,比任何监狱都要可怕。 他的目光没有看王组长,也没有看那份逮捕令。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头柜上那份皱巴巴的DNA报告。 王组长宣读完毕,合上文件。 “叶建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建国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那份报告,纸张在他的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组长。 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 “她在哪?” 王组长愣了一下。 “谁?” “刘梅!”叶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在嘶吼,“那个贱人!她在哪儿?!” 王组长皱起了眉头。 “她的行踪与本案无关,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问你她在哪儿!” 叶建国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他一把拔掉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管,鲜血立刻顺着针眼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背。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我要见她!我要亲口问问她!我到底戴了多少年的绿帽子!” 他像一头疯牛一样挣扎着,完全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 跟在王组长身后的两名警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叶建国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叶建国!你冷静一点!”王组长厉声喝道。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叶建国通红的眼睛瞪着他,“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我的一切都被那个贱人毁了!我不问清楚,我死不瞑目!” 在巨大的情绪刺激下,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佝偻着背,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突然,他停住了咳嗽,身体猛地一震。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两名警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松开了手。 叶建国的身体软了下去,重新倒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死死地锁定着王组长。 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执拗。 王组长看着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让叶建国解开这个心结,后续的审讯工作根本无法进行。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他沉默了片刻,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最终,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一名下属下达了命令。 “立刻去查刘梅的下落。” “把她带过来。” 王组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批准他们见一面。” 第64章 妈,我好疼啊,你救救我 她的身体是麻木的,感觉不到脚底传来的刺痛,也感觉不到晚风带来的寒意。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破军那句冰冷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侥幸。 她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公园的长椅上,一个年轻的母亲正轻声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子。 “宝宝不哭,妈妈在呢,妈妈带你回家。” 那个母亲的声音很温柔。 “妈妈……”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刘梅尘封的记忆闸门。 她猛地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焦距。 儿子。 她还有一个儿子。 叶凡! 她的凡凡! 那个她从小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儿子。 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被关在那个鬼地方,一定很害怕,很痛苦! 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 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救他! 她是他的妈妈,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他的人了!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股力量,一股从绝望的深渊里挣扎出来的力量。 她开始在街上奔跑起来。 她要去郊区的精神康复中心。 可是,她身无分文。 她看到一个刚从便利店出来的年轻女孩,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姑娘,求求你,给我点钱,我要坐车,我要去找我儿子!”她抓住女孩的胳膊,声音急切。 女孩被她这副疯婆子的模样吓了一跳,惊恐地甩开她的手。 “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女孩骂了一句,快步跑开了。 刘梅愣在原地。 屈辱感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她刘梅需要向人乞讨? 但为了见到儿子,她顾不上这些了。 她又拦住了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中年男人。 这一次,她学乖了,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先生,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儿子生了重病,我没钱坐车去看他,求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被她的举动惊住了,犹豫了一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扔在了地上。 “拿着快走吧。” 男人说完,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快步离开了。 刘梅看着地上那张红色的钞票,眼泪涌了出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张带着别人施舍意味的钱,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她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的公交站台。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 车厢里摇摇晃晃,灯光昏暗。 刘梅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那些璀璨的霓虹,像一个个无情的嘲讽。 她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模糊而狼狈的倒影,心中充满了恨。 她恨叶辰,恨他毁了自己的一切。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当初没有把叶辰送走,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贪心…… 可是,没有如果了。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了下来。 这里是江城的远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精神康复中心就在不远处。 那是一栋灰色的建筑,隐没在黑暗的树林里。 大门是生了锈的铁门,紧紧关闭着。 刘梅走上前,用力地拍打着铁门。 “开门!我要见我儿子!我叫叶凡!”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传达室的窗户才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保安探出头来。 “大半夜的,嚎什么嚎!探视时间早过了!” “我是他妈妈!我求求你,让我进去见他一面,就一面!”刘梅哀求道。 保安不耐烦地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叶凡的家属?我怎么没见过你?他住院费交了吗?” “交了!都交了!”刘梅急切地说,“我是他妈妈,我叫刘梅!” 保安“哦”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多了一丝鄙夷。 “等着。” 他关上窗户,过了几分钟,铁门才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开了一道缝。 刘梅赶紧钻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阴森压抑。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墙壁斑驳,空气中飘着一股奇怪的药味和淡淡的霉味。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喊和哭泣,让人毛骨悚然。 刘梅跟着保安,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旁的病房都用铁栅栏封着,像一间间牢房。 她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一家医院,而是走进了一座地狱。 终于,保安在一间探视室门口停了下来。 “就在里面等吧,我把他带过来。” 保安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探视室很小,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壁是冰冷的白色。 刘梅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了。 叶凡被一个护士领了进来。 当看到叶凡的那一刻,刘梅的心,彻底碎了。 他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显得他更加消瘦。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呆滞,没有一丝神采。 他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双脚在地上拖着走,发出沙沙的声音。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开着法拉利在江城招摇过市的叶家二少,如今变成了一个痴傻的病人。 “凡凡……” 刘梅的声音哽咽了,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叶凡。 “凡凡,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 叶凡的身体很僵硬,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嘴里,只是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几个词。 “我的车……我的法拉利……” “别动我的腿……好疼……” 刘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她扶着叶凡坐下,自己则蹲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 “凡凡,你看看妈妈,我是妈妈啊!” “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们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我们把属于我们的一切,都拿回来!好不好?” 她一声声地呼唤着,哭泣着。 或许是她那熟悉的声音,或许是她滚烫的眼泪,终于触动了叶凡麻木的神经。 他那双呆滞的眼睛,慢慢地,有了一丝波动。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刘梅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 他看了很久。 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醒的困惑。 “妈……”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 “哎!凡凡!你认出妈妈了!”刘梅喜极而泣,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叶凡的眼神里,却慢慢浮现出了恐惧。 他看着刘梅,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妈……”他颤抖着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哥哥……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刘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叶凡没有等她回答,继续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问着。 “三年前……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那天晚上在书房和爸爸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是不是骗了我?也骗了爸爸?”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向刘梅最脆弱的神经。 她惊慌失措,想要开口否认,但她的嘴唇只是徒劳地张合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叶凡看着她的脸,那丝刚刚恢复的清明,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疯狂所取代。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推开刘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他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在小小的探视室里胡乱冲撞,用头去撞墙,用手去砸桌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外面的护士和保安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他们几个人合力,才勉强按住了疯狂的叶凡。 一个护士熟练地拿出注射器,将镇定剂推进了他的手臂。 “放开我!你们这群骗子!放开我!” 叶凡的挣扎渐渐变弱,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他的身体软了下去,被几个人架着拖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死死地瞪着刘梅,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刘梅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她被两名保安粗暴地架起来,推出了探视室,推出了那栋灰色的建筑。 身后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郊区公路上。 叶凡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现在,她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了。 她真正地,一无所有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是手机。 她木然地掏出那部早就该被淘汰的老旧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想知道真相吗?明天上午十点,市法院三号审讯室,叶建国要见你。” 第65章 建国,你听我解释! 阳光穿过城市的雾霾,却没有带来一丝温度。 刘梅一夜未眠。 她坐在冰冷的街边长椅上,直到天光大亮。 那条短信,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知道是谁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她没有选择。 叶建国,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哪怕那只是一根即将断裂的稻草。 上午九点半,她出现在了市法院的门口。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皱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出示了那条短信后,两名法警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对她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刘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空旷而安静的大厅。 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他们走进一部电梯,电梯里的空气很沉闷。 刘梅能看到金属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像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电梯在三楼停下。 走廊很长,两旁都是紧闭的房门。 法警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推开了门。 “进去吧。” 其中一人冷冷地说。 刘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 冰冷的白色墙壁,一张深色的长桌,几把椅子。 没有窗户,头顶的灯光惨白,照得人心里发慌。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 是叶建国。 刘梅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佝偻着背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瞬间老了二十岁的雕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刘梅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建国……” 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 叶建国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仿佛没有听到,也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 刘梅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 刘梅局促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想走过去,想坐下,想说些什么,但叶建国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死寂的气息,让她不敢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是一种凌迟。 终于,叶建国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了桌子中央,推向了刘梅的方向。 那动作很慢,很吃力。 刘梅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那是一份复印件。 最上面那行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DNA亲子关系鉴定报告】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这不是真的……” 她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建国,这不是真的,你相信我!” 她绕过桌子,快步走到叶建国身边,想要去拉他的手。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那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她。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死灰。 “建国,你听我解释!” 刘梅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开始语无伦次地哭喊。 “是叶辰!一定是他干的!” “他恨我们!他回来就是要报复我们,毁掉我们这个家!” “这份报告一定是他伪造的!他想挑拨我们!建国,你不能相信他啊!”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叶辰的身上。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她哭得声嘶力竭,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叶建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他等她哭声渐歇,等她说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才缓缓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他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二十多年前,他刚出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从来不抱他?” 刘梅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住了。 叶建国没有看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记得很清楚,护士把他抱给你,你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你说,这孩子长得不像我们。” “后来,只要他一哭,你就心烦,就让保姆把他抱到别的房间去。” 刘梅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叶建国没有停下,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说着。 “叶凡出生后,你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你当时说了一句话,你说,这个才是我的好儿子。” “我当时以为,你只是更喜欢活泼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多想过。”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此刻被叶建国清晰地翻了出来,让她无所遁形。 “还有三年前。” 叶建国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是你跟我说,叶辰不学好,把他送去北境,让他吃点苦头。” “也是你跟我说,托关系,一定要把他送到最危险的十三号禁区,说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磨掉他身上的劣根性。” “我当时还觉得你狠心。” 叶建国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现在我明白了。” 他抬起头,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重新聚焦在刘梅惨白的脸上。 “你不是想磨练他。” “你是想让他死。” 刘梅的心理防线,在叶建国这句平静的陈述下,彻底崩溃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抓着叶建国的裤腿。 “不是的!建国!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仰着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 “建国,你听我解释!我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啊!” 在叶建国那死寂的目光逼视下,她再也藏不住那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她哭着,喊着,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的声音尖利而扭曲。 “我们的亲生儿子……他……他生下来就有病!” “医生说,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说……他说孩子可能活不长!” “建国,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叶家必须有一个健康的继承人!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的儿子是个病秧子,我们都会被赶出叶家!你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我当时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隔壁病房,那个孩子……他很健康,哭声很响亮……” “我只是……我只是趁着护士不注意,把他和我们的孩子换了过来……”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建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 她哭喊着,为自己辩解着,试图用爱来粉饰自己那恶毒自私的行为。 审讯室里,只剩下她那凄厉的哭声。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丝一毫的理解。 然而,她没有。 她只看到,叶建国的脸上,那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第66章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们叶家的一切! 刘梅的哭喊声消散在惨白的灯光下,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她跪在地上,仰着头,满是泪痕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乞求的期望。 她以为,自己这番肺腑之言至少能换来一点点动容。 然而,她没有等到。 桌子对面的叶建国,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 那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像燃尽的纸灰。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梅,眼神空洞。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秒。 两秒。 叶建国的嘴角,忽然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比哭泣更难看的弧度。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像一具被线牵引的木偶。 他绕过长桌,一步一步,走向刘梅。 刘梅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她以为他要来扶自己。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的裤腿,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建国……”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期盼。 叶建国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然后,他抬起脚。 踢开了她的手。 动作不大,力道却很重。 刘梅的手背撞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倒在地。 震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她付出了所有,不惜用罪恶去维系的男人。 叶建国没有看她。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呵呵……” 他开始笑。 笑声很低,很沉,从胸腔里挤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他捂着脸,身体因为狂笑而剧烈地抖动着,肩膀耸动,像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封闭的审讯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刘梅瘫在地上,恐惧。 她看着这个状若疯癫的丈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 终于,叶建国的笑声停了。 他放下手,露出一张因为狂笑而扭曲的脸。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刘梅。 怨恨。 “你这个蠢女人!”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 “你以为你是在为了这个家?为了我?”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们叶家的一切!”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指着刘梅的鼻子。 “自私!愚蠢!”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那可悲的虚荣心!” 刘梅拼命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闭嘴!” 叶建国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辩解。 他像是要将自己这辈子的憋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 “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当年自作主张换了孩子!” “我们家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你想过没有?” 他停下来,猛地回头,那眼神像要将刘梅生吞活剥。 “如果我们的亲生儿子,那个病秧子,当年就死了。” “会怎么样?” 他自问自答。 “他死了,我们是会伤心,但那又如何?” “别人只会同情我们,我的仕途,我的名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我们可以再生一个,或者领养一个!叶家照样有继承人!” “而我叶建国,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叶主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刘梅的心上。 刘梅的心彻底凉了。 她终于明白,在这个男人心里,儿子的死活,远没有他的前途和名声重要。 “但是你呢!” 叶建国又指向她,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换来了那个孽种!” “你给我们家埋下了一颗雷!一颗埋了二十多年的雷!”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我早就觉得那个叶辰不对劲!” “他从小就性格孤僻,眼神冷漠,看我们就像看仇人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根子就在这里!”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叶建国的种!” 他将自己过去对叶辰所有的冷漠和打压,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把他送去北境,送去最危险的十三号禁区,你以为我是狠心?” 他冷笑一声。 “我是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他会毁了这个家!我那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叶凡!” “而你!刘梅!” “你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毁了我们家的人!” 刘梅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绝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颠倒黑白、推卸责任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中对过往夫妻温情的最后一丝幻想,被他撕得粉碎。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这么个毒妇!” 叶建国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他好像累了,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指着审讯室的门。 “滚。” 他轻声说。 “你给我滚出去。”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从今天起,你刘梅,是死是活,都和我叶建国,再无半点关系!” 恩断义绝。 说完,他像是疯了一样,转身冲到门边,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厚重的铁门。 “开门!开门!” “来人啊!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带走!带走!” 他的吼声凄厉。 “咔哒。” 门锁响了。 两名法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们一人一边,架起瘫软如泥的刘梅,将她向外拖去。 刘梅没有挣扎。 她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像拖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在被拖出门口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叶建国最后一眼。 他没有再看她。 他瘫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身子,肩膀一耸一耸。 脸上,是解脱与怨毒交织的扭曲。 铁门,在她眼前,重重地关上。 发出沉闷的巨响。 也彻底关上了她生命里,所有的光。 第67章 一场大雪,埋葬了最后的余温 刘梅的身体沿着墙壁滑落,瘫坐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 身后的那扇大门,像是一道隔绝了生与死的界碑。 寒冷的风从街口灌了过来,吹在她单薄的衣服上。 冷。 但她感觉不到。 叶建国那些话,每一个字,都结成了冰,封住了她的心脏,也冻结了她所有的感知。 她就那么坐着,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车流,人流,在她眼前流淌而过,像一幅与她无关的默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了起来。 身体僵硬,动作迟缓。 她开始走。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她像一个幽魂,游荡在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里。 她走过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 巨大的液晶广告牌上,播放着光鲜亮丽的广告。 街边的奢侈品店,橱窗里的灯光温暖明亮。 她记得,不久前,她还挽着叶建国的手,在这里挑选最新的款式。 那些店员谄媚的笑容,那些旁人羡慕的目光,曾是她生命中最得意的勋章。 现在,她从玻璃橱窗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头发凌乱,面容枯槁,眼神死寂。 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她继续走。 脑海里,像放映机一样,不断回放着自己的一生。 年轻时,她嫁给了还是个小科员的叶建国。 她看中他的野心,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人上人,过上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 后来,她怀孕了。 她躺在医院的产房里,满心期待着一个健康的继承人。 一个能巩固她地位,能让叶家更上一层楼的儿子。 可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锤。 “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 “活不长……” 这三个字,彻底摧毁了她的所有幻想。 她看着襁褓里那个孱弱的、呼吸都带着杂音的婴孩。 没有母爱。 只有恐惧。 她怕叶家老爷子的失望,怕叶建国奋斗多年的成果化为泡影,更怕自己会被赶出叶家,重新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普通女人。 就在那时,她听到了隔壁病房里,那响亮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啼哭声。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她的心里。 一个恶毒的,自私的念头。 她趁着护士不注意,完成了那扬罪恶的交换。 当她抱着那个健康的孩子回到叶建国身边时,她告诉自己,也告诉他,这是为了这个家。 从那天起,她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对那个换来的孩子,叶辰,始终无法亲近。 他的每一次啼哭,都像是在提醒她的罪恶。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她不敢触碰的秘密。 所以她冷漠,她疏远,她将所有的爱和补偿,都倾注在了后来出生的叶凡身上。 她以为,只要她对叶凡足够好,就能弥补心中的亏欠,就能粉饰自己的罪行。 她毁了两个孩子的人生。 也毁了她自己。 她一直以为,叶建国是爱她的,是理解她的。 她以为,他们是同谋,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伴侣。 直到今天。 在那个冰冷的审讯室里。 她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他爱的,从来不是她。 他爱的,只是权势,只是他自己。 她所谓的为了家,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毁了他前程的、愚蠢至极的错误。 她,只是他用来推卸责任的垃圾。 可笑。 真是可笑。 刘梅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悲哀的笑。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 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抬头。 是雪。 细小的雪籽,从灰色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无声无息。 很快,雪籽变成了雪花。 一片一片,沸沸扬扬。 城市的喧嚣,仿佛都被这扬突如其来的大雪,按下了静音键。 冷意,终于穿透了麻木的神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 她抱紧了双臂,牙齿开始打颤。 她想找个地方躲雪。 可偌大的江城,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家,被查封了。 朋友,早已将她拉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进了一座公园。 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在风雪中沉默地站立。 她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长椅上很快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冰冷刺骨。 她蜷缩起身体,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雪越下越大,像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看到了幻象。 她看到一个脸色青紫的婴儿,躺在冰冷的保温箱里,正用一双悲伤的眼睛看着她,无声地哭泣。 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画面一转。 她又看到了小时候的叶辰。 那个孩子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疏离,也有渴望。 有一次,他好像是想走过来,抱一抱她的腿。 她记得,她当时心烦意乱,一把就推开了他。 “别来烦我!” 悔恨。 如同最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如果…… 如果能有来生…… 她想,她一定不会再做那样的选择。 她想抱一抱那个她从未拥抱过的孩子。 无论是哪一个。 雪夜里,公园的长椅上,刘梅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她蜷缩着,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婴儿。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是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被她亲手推开的孩子。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 大雪初晴,阳光刺眼。 公园的环卫工人,在清扫长椅上的积雪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很快打破了雪后的宁静。 但这一切,已经和长椅上那个被白雪覆盖的女人,再无关系。 同一时间。 君悦酒店,顶楼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城雪后的壮丽景色。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身后。 叶辰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得专注。 “先生。” 破军的声音很低。 “法院那边传来消息。” “刘梅昨天夜里,冻死在了城东公园。”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叶辰的目光,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久,他翻过一页文件。 然后,他伸出手,端起了手边那杯早已准备好的清茶。 茶水尚温。 他将茶杯凑到唇边,平静地,喝了一口。 第68章 死得好,她活该! 一夜未眠的叶建国坐在椅子上,双眼布满血丝。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残留着昨夜冷掉的饭菜,他一口未动。 铁门发出声响,被人从外面打开。 专案组组长王建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手持记录本的年轻警员。 王建军的面色严肃,他走到桌前,将一份用文件夹装着的文件放在叶建国面前。 叶建国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份文件。 “叶建国。” 王建军的声音没有情绪。 “根据市公安局的通报,你的妻子刘梅,于昨天夜间被发现死于城东公园,确认死亡。” 王建军顿了顿,继续说道。 “法医初步鉴定结果为低温症导致心搏骤停。” 审讯室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叶建国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他的瞳孔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几秒钟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像是漏气的风箱。 那声响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死了?”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建军。 “死得好!她活该!” 叶建国突然伸出手,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的脸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这个毒妇!她早就该死了!是她,都是她毁了我!毁了我们叶家!” 他开始唾骂,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她要是不去换孩子,我叶建国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都是这个愚蠢的女人!自作主张!毁了我的前程,毁了我的一切!” 叶建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而在小小的审讯室内来回踱步,双手不断挥舞着。 “她以为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告诉你们,她这是报应!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做的那些恶心事了!” 他指着王建军,又指着天花板,神情癫狂。 “她把我害成这样,自己倒是在外面冻死了,便宜她了!她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不停地咒骂着,将所有的罪责,所有的过错,都像垃圾一样倾倒在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身上。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一个替罪羊。 刘梅的死,恰好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罪魁祸首是她,而他叶建国,只是一个被蒙蔽、被连累的受害者。 他骂得越狠,就越是在给自己催眠。 他不会落到和她一样的下扬,他不会。 王建军和身后的记录员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王建军没有打断他,就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发泄着,直到叶建国自己骂得口干舌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才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内心深处,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正在疯狂滋生。 刘梅死了,被整个世界抛弃,像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那自己呢? 自己的下扬,会比她好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他浑身冰冷。 …… 消息通过官方渠道,抵达了江城精神康复中心。 院长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叶凡现在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恐怕……” 主治医生看着手里的评估报告,眉头紧锁。 院长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瞒是瞒不住的。派个经验最丰富的护士过去,用最稳妥的方式告诉他吧。另外,通知安保部门,从现在起,对他进行24小时特级监护。” 半小时后,一名资深女护士拿着镇定剂,走进了叶凡所在的单人病房。 纯白色的病房里,叶凡正蜷缩在墙角,用白色的床单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团模糊的轮廓。 护士放慢脚步,轻声呼唤。 “叶凡?” 床单下的那团东西动了一下。 “叶凡,我是张护士,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护士尝试着靠近。 床单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念叨。 护士耐心地站在原地,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艰难地将刘梅的死讯,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当她说完“你母亲……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这句话后,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那种安静,让经验丰富的护士都感到一阵心悸。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那团白色的床单,被猛地一下掀开了。 叶凡坐在地上,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反而挂着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他安静地看着护士,一言不发。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开始在不大的病房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猫。 嘴里开始发出低低的、反复的呢喃。 “她不要我了……” “她也走了……” “都走了好,都走了好……” 他脑海里,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画面清晰地浮现。 母亲那张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对他充满怨恨的哭喊,都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也好,恨也罢。 那个世界上他最后的一丝牵挂,现在也断了。 他的呢喃声,渐渐变成了笑声。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那笑声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得意,只剩下彻底的疯狂和毁灭。 护士被他这个样子吓得连连后退,她悄悄按下了口袋里的紧急呼叫器。 很快,几名强壮的安保人员和主治医生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叶凡正站在房间中央,张开双臂,仰头大笑,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而危险的疯狂。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将他控制住,强行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叶凡在药效的作用下,渐渐安静下来,被重新安置回病床上。 病房外,主治医生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的青年,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转身对身边的安保队长低声说道。 “派两个人,就守在他门口,一步也不准离开。我总觉得,要出事。” 第69章 烧吧,烧吧,都烧干净了才好! 住院楼的走廊里,只有值班护士脚步经过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叶凡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眼睛睁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镇定剂的药效正在缓慢地从他身体里退去,带走了药物强加的平静,留下了更加空旷的、深渊般的虚无。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父亲的咒骂,母亲的哭喊,叶辰的冷漠,林雪的背叛,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冲刷过的沙滩,了无痕迹。 世界,失去了意义。 他缓缓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一切。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号服。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棺材,而他,就是躺在里面等待腐烂的尸体。 不。 不能这样。 一个念头,像一颗火星,在他死寂的意识中亮了一下。 不能就这么结束。 他要一把火。 一把能烧掉这一切的火。 烧掉这个囚禁他的白色牢笼,烧掉他身上这件耻辱的衣服,烧掉所有让他痛苦的回忆。 烧干净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让他空洞的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光。 他开始等待。 他听着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听着远处护士站传来的模糊交谈声,听着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深夜降临。 整个住院楼都陷入了沉睡。 叶凡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轻缓得像一个幽灵。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走到床头柜前,蹲下身子。 他伸出手,从床垫的夹缝里,摸出了一小截被他磨尖了的金属发卡。 这是前几天一个新来的护士不小心遗落的,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他将发卡细长的一端,插进了床头柜的锁孔里。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在柜门上,手指轻微地转动着发卡。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锁,开了。 叶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拉开柜门,从最里面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一次性打火机。 这是给他换药的护工随手放在这里,后来忘记拿走的。 他将冰冷的塑料打火机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力量。 他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 他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部拖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然后,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也扔了上去。 他看着那一堆代表着他在这里所有生活痕迹的白色织物,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他的嘴里开始发出含糊不清的、断断续续的念叨。 像是在举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献祭仪式。 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右手,拇指用力按下了打火机的开关。 “嚓。” 一簇幽蓝色的火苗,在他眼前跳跃起来。 那小小的、温暖的光芒,倒映在他疯狂的瞳孔里。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簇火苗,凑近了堆在地上的棉质被褥。 火苗触碰到棉絮的瞬间,迅速蔓延开来。 先是一点点火星,然后是一条火线,最后,整堆被褥都燃烧了起来。 火焰升腾,发出噼啪的声响。 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刺鼻的气味充满了他的鼻腔。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诡异。 “嘀——嘀——嘀——!” 天花板上的火灾警报器,突然响起了凄厉刺耳的鸣叫,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整栋住院楼都被惊醒了。 走廊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病人的尖叫声,医护人员的呼喊声。 “着火了!三楼B区着火了!” “快!紧急疏散!” 叶凡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备用钥匙猛地打开。 浓烟和热浪扑面而出。 两名安保人员冲了进来,他们架起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的叶凡,将他拖出了火扬。 现扬一片混乱。 叶凡混在被紧急疏散的人群中,被推搡着带到了楼下的安全地带。 他站在冰冷的夜风里,回头望着自己亲手点燃的那扬大火。 熊熊的火焰,已经从他房间的窗户里蹿了出来,像一条巨大的火舌,舔舐着黑色的夜空。 他看着那栋囚禁他的建筑在火焰中挣扎,脸上露出了满足而解脱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仰起头,开始大笑。 他甚至在原地跳起了舞,拍着手,像一个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庆祝着这扬盛大的毁灭。 周围的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但没人有空管他。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消防员拉起了水龙,开始对着火扬喷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即将解除的时候。 叶凡的笑声,突然停止了。 他的动作也僵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眼神变得迷离。 他仿佛在跳动的火焰中,看到了另外一些景象。 他看到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在赛道上飞驰。 他看到了林雪穿着洁白的婚纱,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看到了父亲叶建国带着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对他阿谀奉承的朋友。 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他挥霍无度的,他视为人生全部意义的一切,都在那片火焰中闪现,然后又像幻影一样破碎、消失。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他意识到,他烧掉的,不是囚禁他的牢笼。 他烧掉的,是他自己的人生,是他所有荣耀和骄傲的根基。 “啊——!” 叶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猛地推开身边试图安抚他的医护人员,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那片火海冲了过去。 “我的!那都是我的!” 他嘶吼着,声音凄厉。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冲破了消防员拉起的警戒线。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那座被烈焰和浓烟吞噬的建筑。 火光冲天,将他的身影彻底淹没。 …… 第二天清晨,大火被完全扑灭。 整栋住院楼被烧成了一个漆黑的空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消防员在清理废墟时,在三楼B区,叶凡病房原来的位置,发现了一具蜷缩着的、已经完全焦黑的尸体。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样貌,只能从骨骼形态上勉强判断出是一个成年男性。 法医根据现扬情况和失踪人员报告,很快初步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内部渠道,传到了君悦酒店的顶楼。 君临套房内,阳光明媚。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面前,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简报,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先生,江城精神康复中心昨夜发生火灾,起火原因初步判定为人为纵火。” “火灾造成一人死亡,死者身份已确认,是叶凡。” 叶辰的目光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破军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许久,叶辰看完了手里的文件,他抬起手,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沏好的清茶,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破军看着他的侧脸,片刻后,再次开口。 “先生,叶家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关于叶建国,需要我安排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吗?” 第70章 报应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叶建国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直直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他的双眼里全是血丝,精神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那份DNA鉴定报告上的结论,和刘梅在审讯室里说的每一句话。 他感到怨毒。 那个女人,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叶家的一切。 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叶凡。 只要叶凡还在,只要他能出去,叶家就还有希望。 他的儿子那么优秀,一定能东山再起。 他必须出去,他要亲眼看着叶凡重新站上江城的顶峰。 这是他最后的妄想。 病房的门被推开。 王组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他的表情严肃,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叶建国的心脏收紧。 他以为是最终的审判下来了,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王组长没有看他的动作,他走到床边,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叶建国,江城精神康复中心昨夜发生特大火灾。” 叶建国听到了叶凡的名字,他的瞳孔收缩。 他看着王组长,等待着下文。 王组长继续说。 “纵火的嫌疑人,是你的儿子,叶凡。” 叶建国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嘶吼起来。 “是叶辰!一定是他干的!那个杂种,他想让我断子绝孙!他想让我死都闭不上眼!” 王组长冷漠地看着他发狂。 他没有打断,直到叶建国的吼声因为缺氧而减弱。 他才继续陈述。 “火灾现扬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法医根据现扬残留的证据和失踪人员报告,初步确认,死者就是叶凡。” 王组长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建国的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是自己纵火后,又重新冲回了火扬。” 这几句话,在叶建国的脑海里炸开。 他唯一的血脉。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叶家最后的希望。 死了。 而且是这样一种方式死去。 叶建国的表情凝固了,他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变得呆滞。 几秒钟后,一种野兽般的哀嚎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啊——!” 他拼命地挣扎,想要从床上扑起来,扑向王组长。他手上的镣铐被扯得哗哗作响。 “我的儿子!我的凡儿!” 他嘴里疯狂地咒骂着,咒骂叶辰,咒骂刘梅,咒骂老天不公。 巨大的悲痛和极致的愤怒,让他的眼前发黑。 他身体一软,再次昏死过去。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又是一阵忙乱的抢救。 当叶建国再次醒来时,他感到了虚弱。 他睁开眼,看到病房里多了几个人。 一名穿着法官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病床前。 王组长和几名法警分立两侧。 叶建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法官打开手里的文件,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宣读。 “被告人叶建国,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贪污公款,数额特别巨大,构成贪污罪。” “滥用职权,为其子叶凡谋取不正当利益,严重损害国家和人民利益,构成滥用职权罪。” “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伪造其长子叶辰的死亡证明,骗取国家抚恤金,构成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罪。” “……” 法官每念一条罪状,叶建国的心就沉一分。 当听到法官念完所有罪名后,叶建国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的脸上,是一片死灰。 他的眼神,空洞无物。 法官合上文件,看着他,宣布了最终的判决。 “经江城市中级法院审理判决,被告人叶建国,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死刑。 听到这两个字,叶建国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叶家,完了。 他自己,也完了。 两名法警走上前,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将他从病床上架了起来。 他被押送着,走出病房,走过长长的走廊。 他被押上了一辆囚车。 最后,他被带到了一片空旷的刑扬。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他曾经的风光,不是刘梅的背叛,甚至不是叶凡那张骄傲的脸。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一个瘦小的男孩,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男孩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不敢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那个男孩,是叶辰。 那个被他忽视了二十多年,被他亲手送上战扬的孩子。 最终,成了亲手埋葬他一切的掘墓人。 无尽的悔恨,在这一刻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是,一切都晚了。 枪声响起。 他罪恶而又可悲的一生,就此终结。 …… 同一时间,君悦酒店。 顶层的君临套房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先生,江城方面传来消息,叶建国已于半小时前,执行死刑。” 叶辰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他没有说话。 江城的恩怨,到此,尘埃落定。 所有的仇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扬。 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像潮水一样将他包围。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破军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着。 过了很久,叶辰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他看着破军,开口问道。 “我的亲生父母,有消息了吗?” 第71章 京都的一角,藏着二十年的债 破军的身体站得笔直,他低头,声音沉稳。 “是,先生。”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走出套房后,破军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特殊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动用天字级权限,调查二十三年前,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所有档案。” “目标:寻找一名与叶家刘梅在同期、同产房生产的产妇。” “我需要知道这个女人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家庭,她和那个孩子的后续。所有信息,必须在十二小时内,送到先生面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简短的回应。 “遵命。” 破军挂断电话,将它放回怀中,他转身重新守在了套房的门外。 房间内,叶辰走回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江城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这座城市,承载了他二十多年的记忆,有屈辱,有冷漠,有背叛。 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仇恨消散之后,留下的,是更加巨大的空虚。 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抽象的符号。 他伸出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玻璃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张年轻而冷峻的脸,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他感到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他是叶辰,但这个名字,是叶家给的。 他是阎罗战神,但这个称号,是战扬和鲜血赋予的。 那么,抛开这一切,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套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先生。” 是破军的声音。 “进。” 叶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破军推门而入,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用牛皮纸密封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用红色印泥盖上的,造型奇特的“绝密”印章。 他走到叶辰面前,将档案袋双手奉上。 叶辰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档案袋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里面,装着他的根,装着他二十多年来从未触及过的真相。 他伸出手,手指触碰到牛皮纸袋的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接过了档案袋。 很薄,并不重。 但他却觉得,自己手上捧着的,是千斤重担。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将档案袋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刻拆开。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顺着喉咙流下,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放下水杯,伸出手,撕开了档案袋的封口。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叠文件。 文件的第一页,是两张黑白的一寸照片,并排贴在一起。 左边是一个男人。他很年轻,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眼英挺,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属于那个年代的骄傲和自信。 右边是一个女人。她也很年轻,留着长发,五官精致柔美,对着镜头浅笑,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照片下面,是他们的名字。 男:萧长风。 女:苏婉。 籍贯:京都。 叶辰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两个名字。 萧长风,苏婉。 这是他亲生父母的名字。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页,是关于他们身份背景的介绍。 萧长风,京都萧家嫡长孙。 萧家,龙国最顶级的豪门世家之一,根基深厚,在军政商三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苏婉,京都苏家独女。 苏家,在当时的京都,算是一个二流的商业家族。 档案里写着,两人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感情甚笃。 他们的结合,在当时被视为一段佳话,也曾遭到萧家长辈的反对,但萧长风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娶了苏婉。 叶辰看着这些文字,心里没有波澜。 他翻到了第三页。 这一页,记录了苏婉怀孕和生产的过程。 地点,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时间,二十三年前。 档案里详细记录了,苏婉生下了一个男婴。 但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诊断出患有极其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疾病。 医院给出的诊断报告结论是,这个孩子,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医生断言,他活不过百天。 叶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能想象到,当年的那对年轻夫妻,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绝望。 他继续往下看。 第四页,记录了那扬悲剧的后续。 那个被诊断出活不过百天的婴儿,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这个消息,对于视血脉传承为天条的萧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和耻辱。 萧家的长辈,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苏婉的身上。 他们认为,是苏婉血脉不净,身体孱弱,才会生下这样一个不祥之子,玷污了萧家高贵的血统。 在那个婴儿“夭折”之后,萧家对苏家展开了疯狂的商业打压。 苏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宣告破产,迅速在京都销声匿迹。 叶辰握着文件的手,收紧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他翻到了第五页。 这一页,记录了他的父亲,萧长风的选择。 在苏家败落,苏婉本人也因为丧子之痛和家族的变故,精神几近崩溃的时候,萧家的长辈向萧长风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他们要求萧长风立刻与苏婉离婚,然后另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为萧家生下健康的继承人,以此来洗刷家族的耻辱。 但是,萧长风拒绝了。 他顶住了来自整个家族的所有压力。 他当着所有萧家长辈的面,宣布放弃自己萧家嫡长孙的身份,放弃未来家族继承人的一切权利。 他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带着他的妻子离开。 叶辰看着档案上的文字,心中感到了一种震动。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在面对绝境时,做出的选择。 他没有抛弃自己的妻子,他选择了和她一起,承担所有的痛苦。 叶辰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敬重。 他翻到了文件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记录了萧长风和苏婉二十多年来的生活。 他们被萧家半放逐地赶出了权力核心,从曾经的顶级豪门,搬到了京都一个破旧的老城区。 萧长风放弃了军旅前程,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苏婉因为常年抑郁,身体一直不好,无法工作,只能在家休养。 他们没有再生育。 二十多年来,他们就那样相濡以沫,过着近乎清贫的生活,活在丧子的阴影和对家族的愧疚之中。 文件的最下方,附着几张用长焦镜头拍下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条铺满落叶的老旧小巷,两旁是斑驳的砖墙和老式的居民楼。 照片上,一个男人,搀扶着一个女人,正在缓慢地行走。 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但他的眼神,依旧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女人,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那个女人,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她的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哀愁,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憔悴。 叶辰看着照片上的那对男女。 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们本该是天之骄子,享受着世间最好的一切。 可是,就因为刘梅的一念之私,他们的人生,被彻底改写。 他们承受了二十多年的痛苦,背负了二十多年的不公。 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涌上了叶辰的心头。 这种感觉,比面对叶家时的滔天恨意,更加复杂,更加让他感到心痛。 他缓缓地,合上了档案。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窗前。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表情。 但这冰冷之下,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燃烧的火焰。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开的破军。 他开口,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决断。 “备机。” “我们去京都。” 第72章 那个孩子,在那边过得好吗 京都,西城,老槐树巷。 巷子两旁的居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阳台上的铁栏杆锈迹斑斑。 其中一栋楼的二层,一扇窗户常年紧闭。 窗内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混合着旧木头发霉的气息。 苏婉坐在窗边的旧藤椅上,一动不动。 她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毛毯,身形消瘦,整个人像是要陷进椅子里。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时间对她来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一阵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咳嗽声很轻,带着一种撕裂般的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捂住嘴,咳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摊开手帕,上面没有血迹,这让她心中感到了一丝麻木的平静。 她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口袋。 她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抚上了放在腿上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婴儿穿的连体衣,米白色,布料已经非常柔软,因为被摩挲了太多次。 衣服的胸口位置,有一个用浅蓝色丝线绣成的小小的月亮图案,但丝线已经多处断裂,图案变得模糊。 这是她的儿子留下的唯一物件。 她就这样坐着,从清晨到黄昏,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过那件小小的衣服。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把藤椅,这扇窗,和这件衣服。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门开了。 萧长风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 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军官了。 他的两鬓染上了风霜,背也有些驼了,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他换好鞋,把手里的布袋放在了门口的矮柜上。 他没有先去整理东西,而是径直走到了苏婉的身边。 他伸出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 冰凉。 他皱了下眉,将妻子身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肩膀。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开口问道,声音温和。 苏婉的眼珠动了动,目光缓缓地从窗外移到了他的脸上。 “老样子。”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萧长风没有再多问。 他转身走进厨房,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温水。 他回到苏婉身边,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喝点水,润润喉咙。” 苏婉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喝完水,萧长风拿过水杯,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门口的矮柜,从布袋里拿出今天买的菜。 一小颗白菜,两根胡萝卜,还有一小块猪肉。 他走进狭小的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厨房里响起了切菜的声音。 他将猪肉切成极薄的片,这样看起来会多一些。 白菜和胡萝卜也被切成均匀的细丝。 他生了火,倒油,下锅,翻炒。 很快,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驱散了房间里些许的药味。 饭菜在锅里炖着的时候,他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砂锅,从柜子里取出几包用纸包好的中药。 他熟练地将药材倒进砂锅,加水,放在另一个炉灶上,用小火慢慢地熬煮。 这是苏婉每天都要喝的药,用来安神,调理身体。 药效微乎其微,但二十多年来,从未间断过。 饭菜做好了。 一盘白菜炒肉,一盘清炒胡萝卜丝,还有两碗白米饭。 他将饭菜端到客厅那张掉漆的方桌上。 “阿婉,吃饭了。” 他走到苏婉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藤椅上扶了起来。 苏婉的身体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他扶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到饭桌前坐下。 他给苏婉盛了半碗饭,又夹了些肉片和白菜放进她的碗里。 “多吃点,今天这肉不错。” 他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吃得很快,但并不粗鲁。 苏婉小口地吃着,咀嚼得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今天……图书馆有什么事吗?” 她忽然开口问。 萧长风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什么大事。就是新来了一批书,我整理了一下午。有个小伙子,找一本关于古代建筑的书,我帮他找到了,他很高兴。” 他讲着图书馆里的琐事,语气平淡。 苏婉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 苏婉只吃了小半碗。 萧长风没有劝她,他知道她的饭量。 他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清洗。 等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药也熬好了。 他将黑色的药汁倒进一个白瓷碗里,端到桌上晾着。 他扶着苏婉,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走动。 这是医生说的,饭后要适当活动。 他们的家很小,从客厅走到卧室,不过十几步。 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分钟。 萧长风的动作很稳,他的手臂,是苏婉唯一的支撑。 走完之后,他扶着苏婉在沙发上坐下。 药已经不那么烫了。 他端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苏婉嘴边。 苏婉皱着眉,将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 一碗药,喂了十几分钟才喝完。 萧长风又去倒了杯温水,让她漱口。 夜色渐深。 萧长风扶着苏婉回了卧室。 他帮她脱下外衣,扶她躺下,盖好被子。 “睡吧,我去看会儿书。” 他轻声说道。 他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他没有去书房,因为这个家没有书房。 他只是在客厅的方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借着昏暗的台灯光线,安静地看着。 他要等妻子睡着了,他才能去睡。 卧室里,苏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能听到客厅里丈夫翻书的细微声响。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清冷的光辉洒进房间,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二十多年了。 每一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在无尽的黑暗和悲伤中挣扎。 那个孩子的脸,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他很小,很软,身上带着奶香。 她只抱过他一次。 那之后,他就不见了。 他们告诉她,他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 可是,她不信。 她觉得,是她弄丢了他。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他。 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萧长风走了进来。 他在床边坐下,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妻子脸上的泪水。 “又做噩梦了?” 他低声问。 苏婉摇了摇头。 她转过身,面对着丈夫,黑暗中,她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长风……” “嗯?” “你说……我们的儿子,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 “他一个人……会不会冷?” 第73章 爸,我回来了 京都,西郊,私人机场。 夜色如墨,一架通体漆黑的湾流G650私人飞机,在引导车的带领下,无声地滑入专属停机坪。 舱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舷梯口。 叶辰身着一件黑色风衣,衣领竖起,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站在舷梯顶端,目光扫过下方空旷的停机坪,眼神冷冽,迈步走下舷梯. 身后,破军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亦步亦趋。 停机坪的边缘,一辆黑色的奥迪A8L早已静候多时。 车旁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见到叶辰二人走近,他立刻躬身行礼,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叶辰弯腰坐进车里。 破军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也坐进了副驾驶位。 轿车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通往市区的车流。 车窗外,是京都璀璨的夜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这座龙国的权力与财富中心,在夜幕下展现出它繁华而又疏离的一面。 车内,一片安静。 叶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 “先生。” 破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破了沉默。 “说。” 叶辰没有睁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萧长风先生与苏婉女士,现居住于西城区老槐树巷三号楼二单元201室。萧长风先生目前就职于市第一图书馆,任图书管理员。苏婉女士无业,因身体原因,常年在家休养。” 破军的汇报言简意赅。 这些信息,叶辰在档案里已经看过,但此刻听着破军的复述,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变成了鲜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破军停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和一副微型无线耳机,转身递给叶辰。 “这是?” 叶辰睁开眼,看向他手中的东西。 “今日下午,情报人员已借社区电路检修的机会,在目标住所内安装了微型监听设备。这是接收器。” 破军解释道。 叶辰接了过来,将那副耳机塞进了右耳。 他按了一下接收器上的开关。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是房间里的声音。 先是一阵压抑的、女人的啜泣声,微弱,却像一根针,扎进了叶辰的心里。 那是他的母亲。 然后,叶辰听到了那句让他浑身一震的话。 “你说……我们的儿子,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他一个人……会不会冷?” 紧接着,一个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 “……别想了,他会过得很好,在那个世界,没有病痛,没有烦恼……” 是他的父亲。 轰—— 叶辰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滔天的酸楚和怒火,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车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开车的司机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从后座传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破军坐在副驾驶位上,身体绷直,目不斜视,但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先生那张冰冷到极点的脸。 过了许久,叶辰才缓缓摘下耳机。 他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情绪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如深渊般的冰冷。 “当年的事,还有没有别的隐情?” 他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 破军点头。 “萧家作为顶级豪门,规矩森严,对血脉传承看得极重。但仅仅因为一个婴儿的夭折,就将一位前途无量的嫡长孙彻底放逐,这其中,确实不合常理。” “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显示,此事背后,有另一人的推波助澜。” “谁?” “萧长风先生的亲弟弟,萧长云。” 破军的语气依旧平稳。 “此人比萧长风先生小三岁,从小生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性格隐忍,心机深沉,对萧长风先生一直怀有嫉妒之心。” “当年,在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夭折后,正是萧长云在萧家老爷子和一众长老面前,反复渲染此事对家族血脉的玷污,将一场家庭悲剧,上升到了动摇家族根基的层面。” “他利用长辈的迷信和对子嗣的看重,不断暗示是苏婉女士的出身和体质,才导致了这场不祥之事,并成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您父母的身上。” “最终,他如愿以偿。萧长风先生被放逐,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萧家新一代的继承人。” “如今,萧长云是萧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在萧家内部,权势滔天。” 叶辰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轿车驶下高架,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在一家外观恢弘的酒店门前停下。 京都国宾酒店。 破军下车,为叶辰拉开车门。 叶辰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酒店高耸入云的大楼。 他对破军吩咐道。 “订一间套房。” “是,先生。” 破军立刻前去办理入住。 叶辰站在酒店门口,没有动。 他转过身,望向西城区的方向。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楼宇,穿透了无尽的黑夜,落在了那条名叫老槐树巷的破旧小巷里。 他知道,他的父母就在那里。 他们在为他悲伤,为他流泪。 而那个罪魁祸首,那个叫萧长云的人,却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父亲的一切,高高在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火焰,在他的胸中燃烧。 这把火,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他那被偷走了二十多年人生的父母。 他心中默念。 爸,妈,我回来了。 欠你们的,我会一一拿回来。 而那些亏欠你们的,我也会让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 萧长云…… 第74章 这年轻人,怎么越看越像当年的我 叶辰站在京都西城一条陈旧的街道上。 他没有选择直接去那个地址。 他知道苏婉的身体状况,也明白二十多年的岁月会在人心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 任何形式的突然闯入,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需要一个机会。 他对身边的破军开口。 “你在这里等我。” “是,先生。” 破军躬身,随后退后几步,身影融入了街角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叶辰独自一人,顺着那条名为老槐树巷的路,慢慢向前走。 这里的建筑都很有年代感,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藤蔓。 他走到了市图书馆的对面。 那是一栋苏式风格的建筑,显得庄重而安静。 叶辰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图书馆一楼阅览室的窗口。 他点了一杯咖啡,却没有喝。 他的目光,穿过街道,落在了阅览室里一个忙碌的身影上。 萧长风。 他的亲生父亲。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戴着一副老花镜,正站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书籍。 他把书取下来,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再按照编号,小心地放回原位。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缓慢,背影也微微有些佝偻。 叶辰静静地看着。 他的心里,感觉复杂。 这就是那个曾经的萧家嫡长孙,那个意气风发的军中天骄。 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生活在他的身上刻下了风霜。 一个下午的时间,叶辰就那样坐着。 他看着父亲为前来借阅的市民办理手续,耐心地解答他们的问题。 他看着父亲在休息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小口地喝着里面的热茶。 这些,本不该属于他。 叶辰的视线里,父亲的形象和档案上那张穿着军装的英挺照片,慢慢重叠在一起。 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 傍晚五点半,图书馆到了下班的时间。 萧长风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外套,提着一个布袋子走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家。 他拐进了图书馆旁边一个热闹的菜市场。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叶辰付了咖啡钱,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他看着萧长风走进市场。 他看着他在一个蔬菜摊前停下,弯下腰,仔细地挑选着新鲜的青菜。 “老板,这青菜怎么卖?” “一块五一斤。” “便宜点,一块三怎么样?我天天在你这买。” “行吧行吧,看你老主顾了,就一块三。” 萧长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挑了几棵,递给摊主去称重。 他又走到一个肉铺前。 “师傅,给我来一小块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 他看着肉铺师傅切下一块肉,放在秤上。 他仔细地看着秤星,确认没有缺斤短两,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钱包,数出零钱付了款。 叶辰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这一幕。 他的心里,感觉心痛。 这就是他父亲的生活。 为了几毛钱,为了二两肉,斤斤计较。 他本该是京都最顶级的豪门,享受着一切最好的资源。 可现在,他却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个老人一样,为了一日三餐而操劳。 萧长风买好了菜,将菜装进布袋里,提着,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里光线昏暗,行人稀少。 萧长风提着菜,正往前走。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小门里冲了出来,径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哎哟!”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流里流气。 他夸张地叫了一声,手里的手机应声掉落在地。 手机摔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屏幕裂成了蛛网状。 年轻人立刻变了脸色,他一把拉住萧长风的胳膊。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到我了!” 萧长风被这一下撞得踉跄,手里的菜也差点掉在地上。 他站稳身子,看着对方。 “对不起,小伙子,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你看我的手机!刚买的苹果最新款,被你给我撞坏了!你说怎么办吧!” 年轻人弯腰捡起手机,举到萧长风的面前,态度蛮横。 萧长风看着那裂开的屏幕,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自己刚才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甚至可以说是对方撞的他。 “小伙子,这……” “别废话!赔钱!三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年轻人提高了音量,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萧长风一个月图书馆的工资,也不过五千多块钱。 要他拿出三千块,几乎是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小伙子,你这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撞你?你个老东西还想耍赖?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赔钱,就别想走!” 年轻人抓着萧长风的胳膊,力气很大。 巷子里偶尔有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都只是匆匆看一眼,就加快脚步走开了。 他想要理论,但对方根本不听。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放开他。” 年轻人闻声转过头。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从巷口缓缓走来。 来人很高,身形笔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谁啊?想多管闲事?” 叶辰没有理他,他走到了萧长风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 然后,他弯腰,将那部手机捡了起来。 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苹果最新款?” 叶辰的声音很平淡。 “三年前的老旧型号,市场回收价不超过一百块。” 他把手机翻过来,指着屏幕上几道已经发黑的旧裂痕。 “这几道裂痕,至少存在超过一个月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年轻人的脸上。 他的眼神,冰冷。 年轻人被这道目光看得心里一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你……你胡说什么!这就是新买的!” 年轻人嘴上还在逞强,但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叶辰没有再和他争辩。 他把手机递还给年轻人。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你的手机,自己离开。” “第二,我帮你报警,让警察过来,我们一起去鉴定一下这部手机的价值,再调取一下巷口的监控,看看究竟是谁撞了谁。” 年轻人看着叶辰那双眼睛,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感觉恐惧。 “算……算你狠!” 年轻人一把抢过手机,恶狠狠地瞪了叶辰和萧长风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了几句,然后转身,快步跑出了小巷。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萧长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身边的叶辰,脸上充满了感激。 “年轻人,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抬着头,看着叶辰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眉眼英挺,鼻梁高直,嘴唇的轮廓也透着一股坚毅。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此刻平静无波,但萧长风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藏着一股锐利的气息。 这张脸…… 太像了。 像得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像极了二十多年前,他自己穿着那一身笔挺军装,站在镜子前的样子。 萧长风看着叶辰,一时间竟然失了神,忘记了要说什么。 叶辰看着父亲震惊的表情,心里也泛起波澜。 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只是路过。” 萧长风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 他定了定神,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更多的是真诚的感激。 “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叫萧长风,就在前面的图书馆工作。”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叶辰。” “叶辰……” 萧长风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他看着叶辰,越看越觉得亲切,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提了提手里的菜,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叶辰,你看,也到饭点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里,我请你吃顿便饭吧,就当是感谢你了。” 叶辰看着父亲眼中的真诚和期待。 他点了点头。 “好。” 第75章 如果我的孩子还在,也该这么大了 萧长风领着叶辰,走进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家里地方小,你别介意。” 萧长风一边走在前面,一边回头对叶辰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不会。” 叶辰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楼道两边的墙壁。 墙皮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了里面斑驳的砖石。 他们走上三楼。 萧长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淡淡中药味和饭菜香味的气息,从门内传来。 萧长风推开门,侧过身。 “进来吧,叶辰。”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尽。 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摆设很简单,但每一处都收拾得非常干净。 一张木质的方桌,几把椅子,一个已经褪色的布艺沙发。 叶辰的目光,落在了客厅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玻璃罩。 罩子下面,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连体衣,米白色,上面有小熊的图案。 玻璃罩擦拭得一尘不染,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老萧,你回来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叶辰循声望去。 窗边放着一把藤椅。 一个女人正坐在藤椅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手里捧着一本书。 她听到开门声,缓缓地转过身。 叶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苏婉。 他的母亲。 她看起来很消瘦,脸色苍白,像是久病之人。 但她的五官轮廓依然精致,那双眼睛很大,只是里面没有光彩,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哀愁。 可以想象,她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美丽。 “婉儿,我回来了。今天我请了个客人回来吃饭。” 萧长风笑着走过去,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 “这位是叶辰,刚才在外面,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苏婉的目光,从丈夫的身上,移到了叶辰的脸上。 就在她的目光与叶辰接触的那一刻。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手里的书,从膝上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却毫无察觉。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辰,仿佛在看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幻影。 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干涩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抽泣。 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萧长风注意到了妻子的异样。 他连忙走过去,蹲在藤椅旁,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冷。 “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长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苏婉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叶辰分毫。 她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呓语。 她朝着叶辰的方向,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你过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祈求。 “让……让我看看你……” 萧长风看着妻子,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神情平静的叶辰。 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疑惑。 叶辰看着苏婉那双充满悲伤和期盼的眼睛。 他的心,感觉疼痛。 他没有犹豫,迈开脚步,走到了藤椅的前面。 他在她的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苏婉伸出手。 那是一只很瘦的手,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的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慢慢地,抚上了叶辰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凉。 她从叶辰的眉骨,到他的鼻梁,再到他的嘴唇轮廓,一点一点,仔细地触摸着。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像……”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真像啊……” 她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萧长风。 “老萧,你快看……他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 萧长风看着叶辰的脸,又看看妻子布满泪痕的脸。 他沉默了。 是啊,太像了。 像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苏婉的手,依旧停留在叶辰的脸上,仿佛不舍得移开。 她的目光里,有悲伤,有怀念,还有一丝虚幻的慰藉。 “如果……” 她看着叶辰,轻声说。 “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今年,也该这么大了……” “应该……也长成你这个样子了吧……” 萧长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别过头,不忍再看。 叶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任由那只冰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他能感觉到,那不仅仅是触摸,更是一个母亲,二十多年来所有思念的寄托。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 三菜一汤,摆在小小的方桌上。 清炒青菜,红烧肉,番茄炒蛋,还有一锅排骨汤。 都是最寻常的家常菜。 “叶辰,快坐,尝尝我的手艺。” 萧长风热情地招呼着。 苏婉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她擦干了眼泪,坐在萧长风的身边,目光始终温和地看着叶辰。 “来,多吃点。” 她用公筷,给叶辰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 叶辰看着碗里的肉。 他拿起筷子,夹起,放进嘴里。 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吃到母亲亲手夹的菜。 他的心里,感觉温暖。 “叶辰,听老萧说,你也是当兵回来的?” 苏婉柔声问道。 “是。” 叶辰点头。 “在哪个部队啊?辛不辛苦?” “北境,还好。” 叶辰的回答很简单。 萧长风和苏婉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怜爱。 在他们看来,这个叫叶辰的年轻人让他们感到格外亲切。 “一个人在京都闯荡,不容易吧?” “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我们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住在这里几十年,总归能帮上一点小忙。” 萧长风真诚地说。 “谢谢。” 叶辰开口。 这顿饭,吃得很慢,也很安静。 但那种温馨的氛围,却是叶辰从未体验过的。 他看着对面的两人,看着他们鬓角的白发,看着他们眼中的关切。 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粗暴而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那声音极大,像是用拳头在砸门,震得整栋楼似乎都在颤动。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苏婉被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萧长风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和厌烦。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 “你们先吃。” 他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叶辰也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知道。 麻烦来了。 PS:【感谢大家的支持,新人作者,各位大佬送点免费小礼物,加更感谢】 第76章 有些东西,你碰不得 萧长风走到了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 门开了。 一个身影直接挤了进来,几乎将萧长风撞到一旁。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名牌休闲服,头发染成了张扬的亚麻色。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表情冷漠的黑衣男人。 年轻人一进屋,就立刻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说大伯,你这破地方怎么还是一股子霉味儿?闻着就让人想吐。” 他说话的语气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看都没看开门的萧长风,仿佛他只是空气。 这个年轻人,是萧长风大哥萧长云的独子,萧峰。 萧长风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萧峰嫌弃地扫视了一圈这间狭小破旧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小方桌上。 “哟,今天伙食不错啊,三菜一汤,这是发财了?”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点了点那盘红烧肉,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就这种猪食,你们也吃得下去?真是佩服。我们家阿旺吃的都比这个好。” 他口中的阿旺,是萧家养的一条宠物狗。 苏婉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萧峰的目光在萧长风和苏婉身上来回扫动,脸上的嘲弄意味更浓。 “大伯,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萧家的人,当年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怎么就混成这副鬼样子?住这种地方,吃这种东西,传出去我们萧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 “你要是早点跟你旁边这个病秧子离了,回家族给老爷子磕头认个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峰!” 萧长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一切羞辱,但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他的妻子。 “怎么?说你老婆一句病秧子,你不乐意了?” 萧峰一脸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 “她不是病秧子是什么?整天半死不活地坐在这里,药罐子都快堆成山了。为了她,你放弃了萧家的一切,值得吗?” 就在这时,萧峰终于注意到了餐桌旁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 他上下打量着叶辰。 叶辰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服,看起来并不起眼。 但那张脸,和年轻时的萧长风有七八分相似,轮廓更加分明,眼神也更加冷峻。 一种没来由的烦躁,在萧峰心里升起。 “这是谁啊?” 他用下巴指了指叶辰,问萧长风。 “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有闲钱请客吃饭?” “他……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萧长风的声音有些犹豫。 “朋友的孩子?” 萧峰嗤笑一声,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站到叶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子,哪儿来的啊?看你这穷酸样,是来攀亲戚的吧?我告诉你,别以为跟我二叔扯上点关系,就能跟我们萧家攀上关系。我们萧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叶辰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萧峰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不喜欢这种眼神,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他感觉恼怒。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为了重新找回扬子,他转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他故意用自己昂贵的皮鞋,去踢客厅里那张破旧沙发的沙发腿,发出“砰砰”的声响。 “啧啧,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早就该扔了。” 他一边踢,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他走到了客厅的角落,目光被那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罩子吸引了。 “这是什么宝贝?” 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走上前。 “别碰!” 苏婉突然尖叫出声,声音嘶哑。 萧峰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苏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意。 “不让我碰?我偏要碰。” 他说着,一把掀开了那个玻璃罩。 他伸出手,拿起了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米白色婴儿连体衣。 “不……” 苏婉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那是她孩子的遗物,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是她精神世界里最后一块不容侵犯的圣地。 萧峰将那件小小的衣服拿到眼前,轻蔑地看了看。 “就这么一块破布,上面都发黄了,还拿个玻璃罩子跟宝贝似的供起来,真是可笑。”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衣服,在空中晃了晃,像是捏着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我看,这玩意儿拿来给我擦皮鞋都不配。” 他说着,弯下腰,作势就要用那件衣服去擦拭自己光亮的鞋面。 这个举动,彻底击溃了苏婉。 “还给我!” 她挣扎着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萧峰扑了过去,想要抢回那件衣服。 “婉儿!” 萧长风也急了,想要上前扶住妻子,却被萧峰带来的两个黑衣男人死死拦住,动弹不得。 苏婉跑得太急,脚下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要朝着坚硬的地板摔去。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那一瞬间。 一道身影从餐桌旁一闪而过。 叶辰动了。 他瞬间出现在苏婉的身侧,伸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婉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叶辰能感觉到怀中母亲身体的剧烈颤抖。 他将苏婉轻轻地扶回到藤椅上,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转过身,面对着一脸错愕的萧峰。 屋子里一片死寂。 叶辰的眼神,已经冷得如同北境冬夜的寒冰。 他看着萧峰,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在扬每个人的耳朵里。 “把它,放下。” 第77章 这一巴掌,是替你爸妈教你做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峰脸上的恶意和玩味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叶辰,似乎没反应过来。 那两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此刻也皱起了眉头,目光不善地锁定在叶辰身上。 萧长风停止了挣扎,他惊愕地看着叶辰,心里充满了担忧。 苏婉也停止了啜泣,她抬起泪眼,不解地望着这个刚刚扶住自己的年轻人。 这片刻的死寂,被一声爆笑打破。 “哈哈哈哈!” 萧峰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身体都在发抖。 “我听到了什么?你让我放下?” 他用捏着婴儿服的手指着叶辰,脸上的肌肉因为大笑而扭曲。 “小子,你他妈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萧峰停止了大笑,脸上的笑容转为一种极度的轻蔑和残忍。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大伯他们一家,现在是靠谁的施舍才能活下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叶辰,将那件米白色的衣服举到叶辰的眼前。 “你以为你刚才扶了他老婆一下,就能在这里当英雄了?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连个屁都不算。” 萧峰的语气充满了挑衅。 “我今天不光不放下,我还要用它,来擦擦我这双新买的皮鞋。” 他说着,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缓缓地弯下腰,手中的衣服也随之向下移动,目标正是他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 “不要!” 苏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再次从藤椅上挣扎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只能无力地伸着手。 “畜生!你敢!” 萧长风目眦欲裂,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冲撞拦着他的两个保镖,但那两人就像两座铁塔,纹丝不动。 萧长风只能眼睁睁看着,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愤怒。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萧峰脸上得意的笑容在放大。 那件承载着一个母亲二十多年思念的衣服,离那双沾满尘土的皮鞋越来越近。 就在衣服即将触碰到鞋面的前一秒。 一道残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窗外的喧嚣。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萧峰弯着腰的动作凝固了。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叶辰。 他的左边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迅速变得红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 萧长风和苏婉惊呆了。 那两个拦着萧长风的保镖也惊呆了。 他们跟在萧峰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任何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萧峰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疼痛感过了好几秒,才迟钝地从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 他慢慢地抬起手,颤抖着,抚上自己肿起的脸颊。 那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他真的被人打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咆哮。 “啊——!” 萧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将手中的婴儿服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敢打我?!”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死死地瞪着叶辰,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他妈竟然敢打我!”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从小到大,他被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别说被人打,就是一句重话都没听过。 今天,在这里,在这个他最看不起的破地方,被一个他最看不起的穷小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种羞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疯狂地咒骂着,唾沫星子横飞。 叶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那份平静在此刻却显得格外骇人。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萧峰像一只疯狗一样狂吠,仿佛在欣赏一出拙劣的滑稽戏。 萧峰的咒骂声,在接触到叶辰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莫名地弱了下去。 但他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又驱使着他继续叫嚣。 “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打了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 他说着,色厉内荏地向叶有辰前踏出一步。 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瞬间。 叶辰再次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躲避的压迫感。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比上一次更加响亮。 精准地,落在了萧峰的右脸上。 力道分毫不差。 一个崭新的、对称的巴掌印,迅速在他右脸上成型。 萧峰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打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所有的咒骂和咆哮,都卡在了喉咙里。 世界彻底安静了。 如果说第一巴掌是震惊和愤怒,那么这第二巴掌,带给萧峰的,就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他坐在地上,捂着两边同样火辣辣疼痛的脸,仰头看着眼前的叶辰。 叶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可是在萧峰的眼里,此刻的叶辰,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来自远古的洪荒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狠话,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的疯狂和怨毒,已经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叶辰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被萧峰摔在地上的那件婴儿连体衣。 他用手,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 然后,他将衣服重新叠好,走过去,放回了那个玻璃罩里,再将玻璃罩子轻轻地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萧峰。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两个黑衣保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他们快步上前,想要扶起地上的萧峰。 萧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到了两个保镖的身后。 他隔着两个保镖,颤抖地指着叶辰。 “你……你给我等着……”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说完这句毫无力度的狠话,他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转身就朝着门口连滚带爬地跑去。 那两个保镖也不敢多留,急忙跟在他身后,狼狈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但这种宁静,却比之前的吵闹更加令人窒息。 “哎呀!” 萧长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呻吟,冲到了叶辰的面前。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慌,嘴唇都在哆嗦。 “孩子,你……你闯下滔天大祸了!” 他抓住叶辰的手臂,急切地说。 “你快走!现在就走!离开京都,跑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苏婉也反应了过来,她扶着藤椅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担忧。 “是啊,孩子,你快跑吧!听你叔叔的!” 叶辰看着眼前这两个为自己担惊受怕,满眼真诚的男人和女人。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叔叔,你别急。” 萧长风已经急得快要哭了。 “我怎么能不急啊!你打的是萧峰,是萧长云的儿子!我那个大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萧长风用力地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快走!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去!我去给他下跪,我去给他磕头!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下来,我告诉他是我打的!” 叶辰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没事的。”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深邃。 “这件事,我能处理好。” 萧长风和苏婉看着叶辰那张平静的脸,听着他沉稳的话语,纷乱的心,不知为何,稍稍安定了一些。 第78章 萧家的规矩,小辈们自己解决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向大门,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声,在自动感应门完全打开之前就强行挤了进去,车头几乎擦到了门柱。 车门猛地被推开。 萧峰连滚带爬地从车里摔了出来,他名贵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发型乱得像个鸡窝,脸上那两个对称的巴掌印红肿得发亮,在傍晚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狼狈,一边哭嚎着,一边冲进了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厅。 “爸!爸!我被人打了!!” 他的哭声凄厉,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 客厅里,一个身穿真丝唐装,面容与萧长风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加阴鸷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悠闲地品着。 他正是萧家的现任掌舵人,萧长云。 听到儿子的哭嚎,萧长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当他看到萧峰那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时,他脸上的悠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滔天的怒火。 “峰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长云快步上前,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儿子。 “谁干的?!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尖锐。 “爸!” 萧峰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他抱着萧长云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爸,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添油加醋地哭诉。 他将事情的起因完全歪曲,说自己只是好心去看望大伯他们,结果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就无缘无故地挑衅他,不仅出言不逊,还对他大打出手。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羞辱萧长风夫妇和亵玩婴儿服的细节,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彬彬有礼却惨遭横祸的无辜受害者。 “他……他还说,我们萧家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想打就打!” 萧峰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萧长云听着儿子的哭诉,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疼得如同刀绞。 同时,一股狂暴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扶起萧峰,让他坐在沙发上。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儿子红肿的脸颊。 萧峰立刻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萧长云收回手,双眼微眯,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他感觉愤怒。 “好,很好。” 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却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在京都这地界,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动我萧长云的儿子了。” 他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管家命令道。 “去!把护卫队的人都给我叫上!带上家伙!” 管家犹豫了一下。 “老爷,这……” “我让你去!” 萧长云咆哮道,他指着门口的方向。 “我现在就去那个破地方!我要亲眼看着,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的腿,一寸一寸地给我敲断!” “我要让他跪在我儿子面前,把他自己的牙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萧家的下扬!” 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充满了暴戾和怨毒。 萧峰听到父亲的话,哭声渐渐小了,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神色。 就在管家准备领命下去的时候。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吵什么?”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长云脸上的暴怒,也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从愤怒转为恭敬。 萧峰也停止了抽噎,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老者就是整个萧家的定海神针,萧老爷子。 老爷子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萧长云和萧峰的心跳上。 他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萧长云,最后落在了萧峰那张滑稽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萧峰被爷爷看得浑身不自在,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跟我到书房来。” 老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拄着拐杖,向一楼尽头的书房走去。 萧长云不敢怠慢,连忙拉着萧峰,跟了上去。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墨香。 巨大的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 老爷子坐在他的专属太师椅上,端起佣人刚泡好的茶,轻轻吹了吹。 “说吧,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萧峰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夸张地哭嚎,他低着头,用一种带着委屈和怯懦的语气,又将刚才歪曲过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萧长云则在一旁补充,强调对方的嚣张和残忍,以及对萧家名誉的践踏。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萧峰断断续续的叙述声。 老爷子一直沉默地听着,他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端起茶杯,呷一口茶。 那平静的样子,让萧长云心里有些发毛。 他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终于,萧峰说完了。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爷子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浑浊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孙子。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心疼,只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 “就为了这点事,你就哭着跑回家来找你爸爸?” 老爷子的声音依然平淡。 萧峰的头垂得更低了。 “爷爷,他……他打我……” “他为什么打你?” 老爷子问。 “我……我没有……” 萧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这个孙子的德行,一清二楚。 他不再理会萧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萧长云。 “长云。” “爸,我在。” 萧长云恭敬地应道。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老爷子的话,像一颗惊雷,在萧长云的脑中炸响。 “爸!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急切地问。 “峰儿他被人欺负成这样,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萧家的脸往哪儿搁?” 老爷子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地开口。 “这是他们小辈之间的矛盾,就应该由他们小辈自己去解决。” “他萧峰,是我萧家未来的继承人。如果连一个从外面来的无名小子都摆不平,遇到事情就知道回家哭鼻子,找长辈出头,那他以后,还怎么执掌我们萧家这么大的家业?” 老爷子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传出去,只会让整个京都的世家,都看我们萧家的笑话。他们会说,我萧家后继无人。” 萧长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可是爸,峰儿他说,对方可能是个练家子,峰儿他一个人……” “那又如何?” 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他就不配做我萧家的子孙。” 老爷子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毛笔。 “我萧家的规矩,向来如此。”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动用家族的力量,去处理这件事。” 他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萧长云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接触到父亲那冰冷的眼神时,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是,爸,我明白了。”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出去吧。” 老爷子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们。 萧长云拉着依旧一脸不服气的萧峰,退出了书房。 房门被轻轻关上。 一走出书房,萧长云脸上恭敬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到极点的扭曲和怨毒。 他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低声安慰着萧峰。 “峰儿,你放心。”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爷爷不让我动用家族的力量,但爸爸自己手底下,养着一些见不得光的朋友。”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这件事,爸爸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神不知,鬼不觉。” “那个老东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第79章 一碗热汤,暖了二十年的心 狭小的客厅里。 苏婉还坐在那把藤椅上,双手紧紧抱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婴儿连体衣,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无声的悲伤。 萧长风走到妻子身边,弯下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这个简单的动作,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转身面向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的年轻人。 叶辰的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冲突,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插曲。 萧长风看着叶辰,嘴唇动了动,眼神里是感激。 “孩子,今天……谢谢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要不是你,婉儿她……” 萧长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叶辰。 叶辰接过了水杯。 萧长风看着他,眼神里的感激很快被更深沉的担忧所取代。 “你快走吧,离开京都,走得越远越好。” 萧长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恳求。 “萧长云那个人,你今天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斗不过他的。” 叶辰握着温热的水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位为自己担心的老人。 “叔叔,您放心。” “这点小麻烦,我自己能处理好。” 萧长风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想再劝,可看着叶辰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睛,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逞强,只有绝对的自信。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藤椅上的苏婉。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那件婴儿服上移开,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萧长风见劝不动叶辰,心中的担忧更甚,也转为了对这个年轻人本身的好奇。 “孩子,你是哪里人?你的家人呢?” 萧长风轻声问道。 “怎么会一个人在京都?” 叶辰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江城叶家别墅里那一张张贪婪而虚伪的嘴脸。 那些人,算是他的家人吗? 叶辰沉默了很久,久到萧长风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正准备开口岔开话题。 “他们……” “……都不在了。” 萧长风呆住了。 苏婉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看着叶辰,看着他那张与自己记忆中几乎重叠的年轻脸庞,看着他孤身一人站在这里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个孩子,也和他们一样,失去了亲人。 苏婉的眼眶又红了,但这次的泪水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怜惜。 她缓缓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叶辰面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抓住了叶辰的衣袖。 “好孩子,苦了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萧长风看着妻子,又看了看叶辰,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他犹豫再三,看着叶辰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孩子,你看……我们老两口,唯一的儿子也早就没了。你呢,也是孤身一人。”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家穷,不嫌弃我们是两个拖累人的老骨头……你愿不愿意……认我们做个干爹干妈?” 话一出口,萧长风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 叶辰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紧紧包裹。 干爹?干妈? 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从家人的口中,听到这样充满善意和温暖的提议。 不是算计,不是利用,不是交易,只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接纳。 他看着眼前这对饱经风霜的夫妇,看着他们眼中那真诚而期盼的光。 叶辰点了点头。 “好。” 这个字落下的瞬间,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了。 苏婉的脸上,露出了二十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是喜悦的泪水。 “哎!好孩子!” 她紧紧拉着叶辰的手,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 “瘦了,太瘦了,以后妈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胖点。” 萧长风也欣慰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蓄满了笑意。 他连连点头。 “好,好啊!” 一家人,就这么站着,笑着,流着泪。 过了一会儿,苏婉拉着叶辰在沙发上坐下,问东问西,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 叶辰只是简单地回答,说自己一切都好。 萧长风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 “辰儿,你现在住在哪里?远不远?” 叶辰回答道。 “不远,就在这附近。” 他站起身。 “爸,妈,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晚点我再回来看你们。” 苏婉一听他要走,顿时有些不舍。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走吧。” “事情有点急,必须马上去办。” 叶辰坚持道。 “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坚持,萧长风便对苏婉说。 “让他去吧,孩子有自己的事要忙。反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时间。” 苏婉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叶辰答应着,走出了这间狭小却温暖的屋子。 当他走下楼道,来到老槐树巷清冷的夜风中时,他脸上的温情和柔软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如万年寒冰的冷冽。 他的眼神,再次变回了那个执掌生杀、俯瞰众生的阎罗战神。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先生。” 破军的声音低沉而恭敬。 叶辰没有回头,他望着父母那扇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去查萧峰。” “查他的一切,他每天去哪里,见什么人,有哪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我要一份最详细的报告。” “是。” 破军应道。 叶辰继续说道。 “另外,在这片老城区,给我弄一套房子。”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窗户上。 “要普通的,不起眼的,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我要住得离他们近一些。” 第80章 我出五百万,买他一条命! “砰!” 豪华公寓的防盗门被狠狠摔上,巨响在客厅里回荡。 萧峰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 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羞辱和恐惧。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跟在他身后的心腹阿彪和阿辉,小心地关上门,不敢出声。 他们看着自家少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惊恐。 萧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他嘶吼着,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对面的液晶电视。 “哗啦——” 屏幕应声碎裂。 “妈的!” 萧峰的胸口依旧堵着恶气,他一脚踹在沙发上,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脑中回响着爷爷萧老爷子那张冷漠的脸,和那句冰冷的话。 他明白了,在爷爷眼里,他这个继承人如果连这点事都摆不平,随时可以被替换。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能输。 他停下脚步,眼神在愤怒和恐惧中交替。 他明白靠这群保镖,根本无法对付那个叫叶辰的男人。 他瘫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点着。 他猛吸了一口,尼古丁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他必须想个办法。 一个能让叶辰彻底消失,又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办法。 一直沉默的阿辉,犹豫片刻,小心地凑了上来。 “峰哥,您消消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明面上的路子,咱们现在不好走。” “但是……京都这么大,总有些地方,是不走寻常路的。” 萧峰缓缓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盯着阿辉。 “说清楚点。” 阿辉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我听说……城郊那边,有个地方,只要钱给得够,什么‘麻烦’都能帮着处理。” 萧峰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听过这种传闻,那是属于京都水面之下的阴暗世界。 过去他从不屑于,也不敢去触碰。 但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仇恨和恐惧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可靠吗?” 他问道。 “听说很可靠,只认钱,不问人。” 阿辉回答。 萧峰将烟头狠狠按熄在茶几上,他站起身,眼中闪过狠厉。 他做出了决定。 “去保险柜,把我那张瑞士银行的卡拿出来。” 他对阿辉命令道。 阿辉不敢怠慢,立刻去卧室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卡盒。 萧峰打开卡盒,看着那张没有署名的黑色银行卡。 里面有五百万,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全部私房钱。 “换衣服。” 萧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换普通的,别让人认出来。” 他自己也迅速换下一身名牌,套上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市中心的豪华公寓,汇入夜色之中。 车里一片死寂。 萧峰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城市的繁华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片光影。 他心里既有踏入未知领域的恐惧,更有即将复仇的兴奋。 车子一路向西,远离了市区的喧嚣,道路两旁的灯光越来越稀疏。 最后,车子在一片老旧的城郊结合区停了下来。 阿辉指着不远处一栋挂着红灯笼的两层仿古建筑。 “峰哥,就是那儿。” 萧峰抬头看去,建筑的牌匾上,用古朴的字体写着两个字:忘归。 忘归茶楼。 这名字让他心里莫名一动。 他推开车门,带着阿彪和阿辉,走进了这家茶楼。 茶楼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茶香。 零散坐着几桌客人,都在低声细语。 一个穿着长衫、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悠闲地擦拭着一套紫砂茶具。 这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茶舍。 萧峰走到柜台前。 柜台后的老板头也没抬。 “三位,喝点什么?” “雨前龙井还是武夷岩茶?” 萧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 “我们不喝茶。” 他说道。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老板这才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三人一眼。 他的目光在萧峰身上停留片刻,眼神里带着轻蔑。 他见多了这种偷偷摸摸跑来的富家少爷,脸上写满了心虚和色厉内荏。 “哦?什么生意?” 老板的语气很平淡,带着敷衍。 “是想找几个人,教训一下抢了你马子的新男友?” “还是想给你生意上的对头车胎扎个洞?” 他笑了笑。 “这种小事,五万块,我帮你找几个小混混,办得妥妥帖帖。” 萧峰的脸瞬间涨红了。 羞辱,又是这种被人看穿、被人轻视的羞辱! 他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啪!” 他将那张黑色的银行卡用力拍在柜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旁边茶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五百万。” 萧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买一条命。” 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柜台后老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桌上那张黑色的卡片,又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萧峰。 这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轻蔑,而是变得锐利和凝重。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伸出手,将那张卡拿了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 “年轻人,想清楚了?” 老板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这个价钱请的人,出手就不会有活口。” “生意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就算你后悔也一样。” “我想得很清楚。” 萧峰的回答毫不犹豫,仇恨已经让他无所畏惧。 “我要他死。” 老板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像是在确认他的决心。 最后,他点了点头。 “好。” 他转过身,拿起柜台上一部老旧的黑色转盘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我这儿有个客人。” 老板对着话筒,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道。 “蝎子级的。” 他挂断了电话,对萧峰说。 “把目标的照片和信息给我。” 阿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照片上,是叶辰那张平静而冷漠的脸。 纸条上,写着老槐树巷的地址。 老板接过东西,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 茶楼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萧峰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直跳,等待着。 一分钟后,茶楼内堂的一扇屏风后,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夹克,样貌也极其普通。 但他一出现,茶楼里的空气就变得冰冷。 他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冰冷而死寂。 老板指了指他,对萧峰介绍道。 “血蝎。” “京都地下,排名第七。” “他只认钱,不问缘由。” 那个叫血蝎的男人,走到柜台前,拿起那张照片和纸条,冷冷地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在叶辰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然后,他将照片和纸条揣进怀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没有看萧峰,也没有看那个老板。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茶楼门外的夜色中,无声无息。 生意,就这么结束了。 萧峰看着血蝎消失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压抑在他心头的恐惧和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已经能看到叶辰倒在血泊之中,那双令他恐惧的眼睛,永远地闭上。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第81章 一个杀手,在巷口点了根烟 夜色将京都这座繁华的都市包裹。 西城的老槐树巷与市中心的灯火辉煌不同,此地显得格外安静。 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着湿漉漉的地面。 一道黑影从墙壁的阴影中浮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口。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样貌平凡。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巷子深处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他是血蝎。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橘黄色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点燃了烟头。 深深吸了一口,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他没有急着进去,只是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安静地抽着烟。 他的目光扫过整条巷子,观察着每一个窗户,每一处可能的藏身点,以及每一条可供逃离的路线。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他能在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根本。 耐心,是顶级杀手的第一准则。 一根烟的时间,他已经将整个巷子的地形记在了脑中。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然后转身,走进了巷子。 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他没有直接走向目标所在的居民楼,而是在对面的另一栋楼下停住。 他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这里能清晰地看到目标单元的窗户,又不会被轻易发现。 蹲下身,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 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凑到眼前。 镜头中,目标单元楼的窗户清晰可见。 窗帘没有拉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他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一个中年男人,资料上的萧长风,正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掩饰的忧虑。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女人苏婉,正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件小小的婴儿衣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这次的目标,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正坐在他们对面。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对夫妻,眼神平静。 血蝎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不屑。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在死亡降临之前,目标总是会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待在一起,享受最后的温存。 这种温馨的画面,在他看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仔细观察着叶辰。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普通,身上没有习武之人的剽悍气息。 他想不通,萧家那个草包少爷,为什么会花五百万,来买这样一个人的命。 但这不关他的事。 他只认钱,不问缘由。 雇主的要求是,一条命。 那么,他就取走一条命。 他收起望远镜,开始在脑中构筑刺杀的方案。 方案一,远程狙杀。 他评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对面楼的距离和角度。 这里是一个不错的狙击点,但并非最佳。 更重要的是,在市区动用狙击枪,动静太大,后续处理会很麻烦。 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方案。 方案二,近身刺杀。 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目标落单的机会。 他相信,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巷子里越来越安静,连最后的几声犬吠也消失了。 周围楼房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 只有目标所在的单元楼,那扇窗户里的灯光,依旧亮着。 血蝎一动不动地蹲在黑暗里,呼吸平稳悠长。 他极有耐心,可以为了致命一击,潜伏很长时间。 又过了许久。 窗户里的灯光晃动了一下。 他看到叶辰站起身,扶着苏婉和萧长风,送他们回房间休息。 几分钟后,叶辰独自一人回到了客厅。 他没有坐下,而是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走向了门口。 血蝎的眼睛眯了起来,心神全部集中。 他看到叶辰打开了门,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看样子是出来透透气。 血蝎的心跳开始轻微加速,他感到一阵兴奋。 机会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叶辰走下楼梯,来到了楼下的空地上。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然后沿着巷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很随意。 血蝎从藏身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等着叶辰走过自己所在的这栋楼,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他才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和目标之间,始终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完美的距离,既能保证不被发现,又能在瞬间发动致命的攻击。 老旧的路灯将叶辰的影子拉得很长。 血蝎就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巷子很深,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 左转,可以回到主干道。 右转,是一条更加僻静的死胡同。 叶辰在路口停顿了一下,然后选择了右转,走向那条死胡同。 血蝎的嘴角再次上扬,心中感到满意。 目标自己,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埋骨之地。 这省去了他很多麻烦。 他跟着拐进了死胡同。 这里比外面的巷子更加黑暗,路灯的光线被两侧高墙完全遮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叶辰的背影就在前方十几米处。 他还在慢慢地走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 血蝎放慢了脚步,身体压得更低。 他从腰后,抽出了一柄短刃。 刀刃长约一尺,造型奇特,是蝎子尾钩的形状,通体漆黑,不反一丝光。 这是他的兵器,也是他外号的由来。 刀刃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他握紧了短刃,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冷触感。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全身的力量都积蓄起来,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十米。 八米。 五米。 距离在不断缩短。 叶辰的后背,在他的眼中,空门大开,毫无防备。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后颈上的汗毛。 他心中无比自信。 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手中的短刃,送进他的心脏。 三米。 血蝎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体蓄满了力量,一触即发。 他计算着风速,计算着角度,计算着对方可能的回避动作。 虽然他觉得,对方根本没有回避的机会。 他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他整个人带着爆发性的力量,朝着叶辰的后心猛地扑了过去。 手中的短刃,划破了冰冷的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刺目标。 他脑中已经浮现出刀刃刺入血肉,温热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 然而。 就在他的刀尖即将触碰到叶辰衣服的瞬间。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 第82章 京都第七?一秒都扛不住 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 动作的幅度很小。 没有转身,没有格挡,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叶辰的身体,只是向左侧平移了半步。 就是这么简单。 血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到无比的骇然。 他倾尽全力的一击,那足以刺穿钢板的短刃,擦着叶辰的衣角刺入了空处。 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空处。 巨大的失衡感传来,他的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他心中警铃大作,试图强行扭转身体稳住身形,与目标拉开距离。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他必须逃。 但一切都晚了。 在他产生逃跑念头的瞬间,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只手不大,手指修长,看起来有些白皙。 可当它扣住自己喉咙的时候,血蝎感到自己的世界都停止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 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整个人,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他感到了极致的恐惧。 窒息感瞬间包裹了他。 空气无法进入肺部,他的脸因为缺氧而迅速涨红。 他手中的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双手拼命地去抓那只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试图将它掰开。 但那只手纹丝不动。 他双腿在空中乱蹬,试图踢向对方。 但他的脚尖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和可笑。 他除了无力地扭动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看清了叶辰的脸。 那是一张平静的脸,平静得有些过分。 那双眼睛深邃,不带一丝感情。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轻蔑。 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死寂。 在他眼中,手里提着的这个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顶级杀手,与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无异。 “谁派你来的?” 叶辰开口了,声音很平淡。 血蝎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辰看着他,眉头微皱。 他似乎觉得这样提着对方有些费事。 他手腕一抖。 “砰!” 血蝎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从墙上滑落,瘫软在地。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说一遍,谁派你来的?” 血蝎趴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抬起头。 他看着叶辰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作为杀手的尊严和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不想说出雇主的信息,那是这个行业的禁忌。 他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叶辰没有再问。 他只是伸出脚,轻轻踩在了血蝎的右臂手腕上。 然后,他脚尖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响起。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血蝎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剧烈的疼痛淹没了他。 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叶辰的脚从他的右臂上移开,又落在了他的左臂手腕上。 血蝎的眼中露出了极致的惊恐。 他彻底绝望了。 “不……不要……” 他哀求着。 叶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脚尖再次用力。 “咔嚓!” 又是一声骨裂的脆响。 “啊啊啊——!” 血蝎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的双臂都被废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叶辰的脚离开了他的左臂,缓缓抬起,移向他的右腿膝盖。 血蝎彻底崩溃了。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人,他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冷血魔鬼。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求求你……别再……别再继续了……” 叶辰的脚停在了他的膝盖上方。 他收回了脚,看着地上垂死的血蝎。 “说。” 他的声音,依旧只有一个字。 血蝎喘着粗气,声音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断断续续。 “是……是萧家……萧家的少爷……萧峰……” “他……他给了我五百万……让我……让我杀了你……” “他是在城郊的……忘归茶楼……通过茶楼老板联系的我……” 他不敢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萧峰。 叶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下午那个嚣张跋扈的年轻人。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在瞬间就被接通。 “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破军恭敬而沉稳的声音。 “京都西城,老槐树巷,最里面的死胡同。” 叶辰的语气很平静。 “这里有点垃圾,你过来处理一下。” “是,先生。” 破军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道。 “另外,”叶辰继续说道,“你带一件信物,去一趟城郊的忘归茶楼。” “告诉那个老板,他的生意,我接了。但是,规矩要改一改。” “明白。” 叶辰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血蝎。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柄掉落在地的蝎尾短刃。 他将短刃在血蝎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向胡同外走去。 他没有再看血蝎一眼,对他而言,那人确实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垃圾。 他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胡同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血蝎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和无尽的悔恨。 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京都地下排名第七? 在这个男人面前,连一秒钟都扛不住。 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出手。 第83章 峰哥,您的五百万……好像打水漂了 萧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他的目光,不时地瞟向墙壁上那座昂贵的欧式挂钟。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阿彪和阿辉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能感觉到,自家少爷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着怎样的情绪。 萧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暖意。 “还没消息吗?” 他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阿辉摇了摇头。 “峰哥,还没。” 萧峰站起身,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 他想象着那个男人,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他想象着那双让他感到恐惧的眼睛,永远地闭上。 他想象着血蝎完成任务后,打来电话,用冰冷的声音告诉他,一切都已解决。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心腹。 “你们紧张什么?”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那可是血蝎,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杀手,出道至今,从无败绩。” “区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的话,像是在安慰阿彪和阿辉,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阿彪和阿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但他们不敢多说,只能挤出笑容,连连点头。 “峰哥说的是。” “那小子死定了。”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地流逝。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挂钟的指针,划过了十二点的刻度。 午夜已至。 萧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已经喝光了半瓶威士忌,但酒精非但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按照血蝎的行事风格,这种简单的任务,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解决。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手中的水晶杯狠狠摔在地上。 “哗啦——” 杯子四分五裂,酒液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阿彪和阿辉的身体,都因为这声巨响而猛地一颤。 “峰哥,您消消气。” 阿辉小心翼翼地劝道。 “也许……也许是目标比较警觉,血蝎在寻找更好的机会。” “也许……” “闭嘴!” 萧峰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瞪着阿辉。 “我不想听也许!” “我要的是结果!结果!你懂吗?” 阿辉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萧峰胸膛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底蔓延。 不可能。 他对自己说。 绝对不可能出事。 五百万,那可是五百万! 血蝎没有理由失败。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 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阿辉的口袋上。 阿辉的脸色一变,连忙掏出手机。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抬头看向萧峰,眼神中带着询问。 “接!” 萧峰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阿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喂?”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过了几秒钟,一个沙哑的,仿佛被人用砂纸打磨过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萧峰少爷的人吗?” 是忘归茶楼老板的声音。 萧峰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是我。” 阿辉连忙回答。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让萧峰感到窒息。 “抱歉。” 老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生意,失败了。” 轰——!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萧峰的脑中炸响。 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情绪是,震惊。 “你说什么?” 他一把抢过阿辉的手机,对着话筒嘶吼。 “失败了?怎么可能失败!” “血蝎呢?” “让他来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的老板,叹了一口气。 “萧少爷,我联系不上他了。” “我劝你一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你惹上的,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嘟……嘟……嘟……” 老板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峰举着手机,呆立在原地。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失败了。 血蝎……联系不上了。 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峰哥……峰哥……” 阿彪和阿辉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 “叮咚——” 公寓的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震。 “谁?” 萧峰的声音,尖锐而惊恐。 谁会在这个时间,按他家的门铃? 是……是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萧峰的腿都软了。 “去……去看看!” 他对阿彪命令道。 阿彪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外面空无一人。 “没人啊,峰哥。” 阿彪回头说道。 “那门铃……” 阿辉的话还没说完。 对讲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是楼下大堂的保安。 “萧先生,有您一个包裹,刚刚有人放在前台了,需要给您送上去吗?” 包裹? 萧峰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 “不……不用了!” 他对着对讲机喊道。 “让阿彪下去拿!” 他命令道,他自己不敢下去。 阿彪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走出了公寓。 客厅里,只剩下萧峰和阿辉。 萧峰坐立不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几分钟后,阿彪回来了。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纸盒。 他的脸色,比下去的时候更加苍白。 “峰哥,就是这个。” 他将盒子放在茶几上。 萧峰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是包裹,而是一颗炸弹。 他伸出手,想要去打开它。 但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无法撕开胶带。 “给我打开!” 他对着阿辉吼道。 阿辉找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胶带,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炸弹。 只有一部看起来很廉价的旧手机,和一张对折的纸条。 萧峰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部手机。 手机的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有一个视频文件,已经暂停在播放的初始画面。 封面上,是一个昏暗的,像是地下室或者胡同的地方。 萧峰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绝对不想看到视频里的内容。 但好奇心,又驱使着他。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狠狠地按了下去。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很晃,拍摄的人似乎很随意。 下一秒,一张痛苦而扭曲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是血蝎。 他躺在地上,双臂和双腿都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身上满是血污。 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视频里,传来一个冰冷而平静的声音,正是叶辰的声音。 “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萧峰……萧家少爷……” 血蝎的声音在视频里响起。 “他给了我五百万……让我杀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峰的身体猛地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血蝎的惨叫声,哀求声,和他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客厅里回响。 阿彪和阿辉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萧峰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花五百万买来的不是叶辰的命。 是自己的催命符。 阿辉颤抖着捡起了那张从盒子里掉出来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递到萧峰面前。 上面只有一行用黑色水笔写的字,字迹凌厉,仿佛要穿透纸背。 “你的五百万,我收下了。当做你买自己棺材的定金。” 落款,只有一个字。 辰。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萧峰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远离那个手机和那张纸条。 他缩在墙角,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魔鬼……他是魔鬼……”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别过来……别过来……” 他突然站起来,像疯了一样开始砸客厅里的东西。 花瓶、台灯、装饰品…… 所有能被他够到的东西,都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 “啊!啊!啊!” 他发泄着心中的恐惧,但那恐惧却越发地深入他的灵魂。 最后,他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将门反锁。 客厅里,只剩下阿彪和阿辉,呆呆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们听着卧室里传来的,萧峰那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哀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法遏制的恐惧。 第84章 茶楼老板深夜来电,只为磕头认错 伙计早已下班,厚重的木门也已上锁。 唯有柜台后的灯还亮着。 老板李四明没有回家。 他坐在那张坐了二十年的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但他没有泡茶,只是在抽烟。 水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感到一种从业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滑过午夜。 血蝎出发的时间太久了。 以血蝎的效率,解决一个普通人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拿起柜台上的老旧黑色转盘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这是血蝎的专属联络方式。 李四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放下电话,又点燃一根烟。 他开始复盘整件事。 萧家那个少爷,拿着五百万,来买一个年轻人的命。 目标资料很简单,一个住在老城区的普通人。 这生意看起来过分简单。 可越是简单的生意,有时候越是藏着凶险。 他李四明能在京都经营这家特殊的茶楼多年,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可能要不稳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时。 “吱呀——” 茶楼那扇被他从里面反锁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李四明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人从门外的黑暗中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寸头,面容刚毅。 他走得很慢,却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四明见过无数道上的人物,但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此纯粹而厚重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更高层面的碾压。 “你是什么人?” 李四明强作镇定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干涩。 来人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与李四明隔着红木柜台相望。 他的眼神很平静。 然后,他伸出手,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咚。” 一声轻响。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金属令牌,拇指大小,不知是何材质。 令牌的正面,用古朴的篆体刻着一个字。 ——阎。 李四明盯着那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他并不认识这个令牌。 但他能感觉到这块小小的令牌上蕴含着某种让他战栗的力量。 来人放下令牌后,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李四明一眼。 然后,他转过身,迈步走出茶楼,身影重新消失在夜色中。 从他进来,到他离开,前后不过一分钟。 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做一个多余的动作。 但他的到来,却让李四明感觉经历了一扬浩劫。 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手,伸向柜台上的那块黑色令牌。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令牌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他拿起那块令牌,翻来覆去地看。 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了那部老旧的电话。 这一次,他拨了另一个号码。 一个隐藏在京都最深处,他轻易绝不会动用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是我,李四。有件事,想请教一下王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说。” “我这里……收到了一块令牌。” 李四明的声音有些发颤。 “黑色的,很沉,上面刻着一个‘阎’字。” 他说完,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陡然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王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颤抖与恐惧。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一个年轻人,刚刚送来的。” 李四明如实回答。 “李四啊李四……” 王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这次……是把天给捅破了啊。” “王老,这到底是什么?” 李四明急切地追问。 “别问了。” 王老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给我打过这个电话。”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王老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四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踩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令牌。 几分钟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通讯录,找到了萧峰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 就在即将自动挂断时被接通了,但对面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喘息。 “萧少爷!萧峰!” 李四明对着话筒大喊。 “你他妈到底惹了什么人!” 对面依旧没有回答,只有更加粗重的喘息和隐约的啜泣声。 李四明明白了。 那个草包已经被吓破了胆。 指望他是没用了。 他陷入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不能跑。 面对这种存在,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活路,就是用最大的诚意,去求得对方的原谅。 他冲到柜台后面,打开暗格里的保险柜。 他拿出所有的账本和银行卡。 他坐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计算着。 然后,他拿起手机开始操作。 他先将萧峰付给他的五百万,原封不动地转入了一个刚被神秘短信发过来的账户。 接着,他咬了咬牙,又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茶楼一半的流动资金,整整一千万,也转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但他知道,钱只是第一步,态度更重要。 他从柜台最下面,拿出了一套珍藏多年的文房四宝。 他研好墨,铺开宣纸。 他想写一封道歉信。 但他的手抖得握不住笔,一连写废了十几张纸,才终于勉强写好。 信中满是卑微的忏悔与乞求,只求对方能看在他多年经营不易的份上,饶他一命。 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 然后,他叫来一个最信得过的心腹,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和那块黑色令牌,一起送到那个神秘账户的主人手上。 做完这一切,李四明彻底瘫倒在椅子上,瞬间老了二十岁。 他是生是死,就看对方愿不愿意收下这份歉意了。 …… 与此同时。 这个消息,在京都的地下世界里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城郊忘归茶楼的李四,好像踢到铁板了。” “何止是铁板,他手下那个最得力的杀手血蝎,人间蒸发了。” “我听说,李四连夜赔出去了一千五百万,还写了封血书,才保住一条命。” “我的天……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李四这条老狐狸吓成这样?” “不知道,只听说,是条过江的猛龙,而且姓叶。” 第85章 爸,萧峰那小子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京都西山,萧家大宅。 书房里,灯火通明。 萧长云坐在那张由名贵黄花梨木打造的书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只已经碎裂的青花瓷茶杯。 那是他刚刚发怒时摔碎的。 地上,跪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是他的心腹,也是萧家情报网的负责人之一,陈管家。 “你是说,萧峰那个混账东西,背着我,私自动用了五百万,去忘归茶楼买凶杀人?” 萧长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是的,老爷。” 陈管家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峰少爷在今天晚上八点左右,和他的两个跟班,亲自去了忘归茶楼。” “他雇佣了茶楼最顶尖的杀手,血蝎,目标正是今天下午在老槐树巷和他发生冲突的那个年轻人。” 萧长云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悄然握紧。 他气的不是萧峰去报复。 那个打了自己儿子,让自己在父亲面前丢了脸的年轻人,他自己也准备动用力量,让他从京都消失。 他气的是萧峰的愚蠢和自作主张! 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亲自出面? 还用自己名下的私房钱,这不是明摆着留下把柄吗? “结果呢?” 萧长云强忍着怒气,继续问道。 “结果……失败了。” 陈管家的头埋得更低了。 “血蝎失手了,现在生死不明,下落全无。” “什么?” 萧长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血蝎失手了?这怎么可能?” 他对京都地下世界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血蝎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 那是一个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顶级杀手,执行过的任务,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对付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失手? “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 陈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们只知道,事情发生后,忘归茶楼的老板李四明,连夜变卖资产,凑了一千五百万,送到了一个神秘账户上,作为赔罪。” “他还亲手写了一封道歉信,态度卑微到了极点。” “整个京都的地下势力,现在都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都在传,说李四明惹上了一条过江的猛龙。” 萧长云听着陈管家的汇报,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连李四明那种老奸巨猾的人物,都被吓得赔钱道歉。 这说明,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其背后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萧峰那个蠢货,这次不是去报仇。 他是去给整个萧家,捅了一个天大的窟窿! “萧峰人呢?” 萧长云的声音变得冰冷。 “峰少爷……他把自己关在公寓的卧室里,谁叫也不开门。” 陈管家回答道。 “听他的跟班说,他好像……被吓破了胆,精神有点失常了。” “废物!真是个废物!” 萧长云一脚踹在书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萧长云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 他来回踱了几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必须想办法,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老爷子知道。 否则,萧峰这个继承人的位置,恐怕就真的坐不稳了。 他刚想到这里,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 “进来。” 萧长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重新坐回椅子上,恢复了平日里威严的模样。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萧家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看了地上的陈管家一眼,然后对萧长云躬身说道。 “大少爷,老爷子请您过去一趟。” 萧长云的心,咯噔一下。 这么晚了,父亲叫自己过去,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陈管家退下。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跟着福伯,走向后院老爷子的书房。 …… 萧家老爷子,萧振国的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老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唐装,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在一张宣纸上练字。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沉稳和老练。 萧长云走进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知道,父亲越是平静,就说明他心中越是有事。 萧振国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放在笔架上,端起那幅字,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宣纸上,写着四个龙飞凤凤舞的大字。 ——静观其变。 他放下宣纸,这才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父亲,还在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 萧长云低着头回答。 “哦?” 萧振国笑了笑。 “是公司的事,还是你儿子的事啊?” 萧长云的身体,猛地一僵。 “父亲,我……” “行了。” 萧振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萧峰在忘归茶楼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萧长云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的眼睛。 “父亲,是孩儿管教不严,我……” “这不怪你。” 萧振国再次打断他。 “年轻人,有点火气,很正常。想报复,也很正常。” “但他错就错在,太蠢。” “连对手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贸然出手,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老爷子的语气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扎在萧长云的心上。 “我们萧家,不需要一个愚蠢的继承人。” 这句话,让萧长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父亲……” “不过,”萧振国话锋一转,“这件事,也未必是坏事。” 萧长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父亲。 “它至少让我们知道,”萧振国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不简单。” “一个能让血蝎失手,让李四明连夜赔钱道歉的人,他的背后,一定站着我们暂时还看不透的力量。” 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的儿子。 “所以,从现在开始,收起你所有的小动作。” “不许再派任何人,去骚扰老槐树巷的那对父子,更不许去动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 “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看看,他这条过江龙,到底能在这京都,掀起多大的浪来。” 萧长云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是,父亲。” 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意思。 父亲对那个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甚至,这种兴趣,已经超过了对萧峰这个亲孙子的关注。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走出书房,看着天边的残月。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 叶辰。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第86章 那件小衣服,再也补不好了 老槐树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叶辰没有离开,他依旧住在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 白日里,他会陪着萧长风去菜市场买菜,听他跟小贩为了一毛两毛钱讨价还价。 他会陪着苏婉坐在窗边,看她拿出针线,小心翼翼地,一针一线地,修补那件被萧峰撕坏的婴儿连体衣。 那道口子不大,但苏婉缝得很慢,很仔细。 仿佛她修补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自己那颗破碎了二十多年的心。 每当这个时候,萧长风就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妻子,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无奈。 叶辰则会给他们泡上一壶热茶。 三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但空气中,却有一种淡淡的,名为“家”的温暖在流淌。 叶辰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是他过去二十多年里,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一段时间。 但有些伤口,一旦被撕开,就再也无法愈合。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 苏婉又坐在了窗边,手里捧着那件已经快要缝好的小衣服。 她正要穿上最后一针。 突然,她毫无征兆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起初,只是几声轻咳。 萧长风立刻站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他关切地问道。 苏婉摇了摇头,想说没事。 但下一秒,她的咳嗽变得剧烈起来,整个人都弓成了虾米状。 “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阿婉!” 萧长风的脸色变了。 叶辰也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走了过来。 苏婉咳得说不出话,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 当她再次摊开手掌时,一抹刺目的鲜红,出现在她苍白的手心。 是血。 萧长风看到那抹血色,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在了原地。 苏婉也看到了自己手心的血,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恐惧。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她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一软,整个人从藤椅上滑了下去,陷入了昏迷。 她手中那件即将缝好的小衣服,也随之飘落在地。 “阿婉!阿婉!” 萧长风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他扑了过去,抱起不省人事的妻子,拼命地摇晃着。 “你醒醒!你别吓我!阿婉!”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叶辰的脸色,在看到那抹血色的瞬间,已经变得无比冰冷。 他一步上前,蹲下身,手指搭在了苏婉的手腕上。 脉搏微弱,几乎已经感觉不到。 “叫救护车!” 叶辰对着已经六神无主的萧长风低吼道。 萧长风如梦初醒,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因为双手抖得太厉害,手机掉了好几次,才终于拿稳。 他哆哆嗦嗦地按着号码,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叶辰没有再管他。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婉平放在地上,解开了她衣领的扣子,让她保持呼吸的顺畅。 他的动作很稳,很专业,与一旁慌乱的萧长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那双搭在苏婉身上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 京都第一市立医院,急诊室外。 走廊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急诊室大门上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的灯,已经亮了两个小时。 萧长风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他的背已经驼了下去,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 他不停地搓着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自言自语。 每当有护士从急诊室里出来,他都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抓住对方,用嘶哑的声音追问。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得到的,永远是护士那句公式化的回答。 “病人还在抢救中,请您耐心等待。” 然后,他就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靠在墙上,脸上露出更加绝望的表情。 叶辰没有踱步。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也一直锁定着那盏刺目的红灯。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从他那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内心,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又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 “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戴着口罩、神情疲惫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谁是苏婉的家属?” 萧长风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冲了过去。 “医生!我是!我是她丈夫!” 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我妻子怎么样了?她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看着他,摘下口罩,轻轻叹了口气。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让萧长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情绪是,绝望。 “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 “病人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医生的语气很沉重。 “长期的心情郁结,导致她的身体机能已经严重衰退,各个器官,尤其是心脏,都已经到了衰竭的边缘。” “简单来说,就是油尽灯枯了。” “这次的刺激,只是一个诱因,彻底引爆了她身体里所有潜藏的问题。” “我们……我们无能为力。” “现在能做的,就是用药物和设备,尽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你们……家属还是早做准备吧。” 医生说完,拍了拍萧长风的肩膀,摇着头,转身离开了。 萧长风站在原地,像是没有听懂医生的话。 他呆呆地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 几秒钟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身体一软,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双膝之间。 压抑了许久的,无声的哭泣,从他的喉咙深处传来。 他那原本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全白了。 这个在二十年的放逐和贫困中,都未曾弯下脊梁的男人,在这一刻,彻底垮了。 叶辰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没有去扶地上的萧长风。 他走到急诊室的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里面。 病床上,苏婉安静地躺着。 她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旁边那些发出“滴滴”声的冰冷仪器。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仿佛随时都会随着那些仪器的声音,一起消失。 叶辰看着她。 他的眼神中,那一直维持着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股无法遏制的,滔天的怒火。 和浓烈到化不开的,冰冷的杀意。 他想起了萧峰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他想起了萧家大宅那扇冰冷的大门。 他想起了这二十年来,这对善良的夫妻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和不公。 他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要让那些伤害过他母亲的人,付出最惨痛的,百倍千倍的代价! 第87章 全城戒严,只为一辆救护车开道 他没有去看地上那个沉浸在绝望中,无声哭泣的男人。 他迈开步子,走向走廊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个相对僻静的楼梯间。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一盏昏暗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进入而亮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手机。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找到了一个的号码。 他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破军那沉稳的声音。 “破军。” 叶辰的声音,很平静。 “我要你在三个小时之内,把龙国最顶尖的心脏科专家,全部带到京都第一市立医院。” “是,先生。” 破军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疑问。 仿佛叶辰下达的,不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只是让他去买一包烟那么简单。 “无论他们在哪,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无论他们是谁。” 叶辰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 “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不计任何代价。” “如果有人敢阻拦,或者不配合。” 叶辰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芒。 “授权你,先斩后奏。” 电话那头的破军,身体下意识地挺直。 他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自家先生那平静语气下,所蕴含的,毁天灭地般的怒火。 “明白!”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 叶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破军会办到。 阎罗殿的力量,一旦全力运转起来,其能量之恐怖,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都为之侧目。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 半个小时后。 京都,这座龙国的政治心脏,在深夜里,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无数人感到困惑和震惊的事情。 城市的交通,毫无预兆地,被管制了。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条条主干道上,亮起了无数闪烁的警灯。 无数辆警车呼啸而出,封锁了一个又一个的路口。 所有正在行驶的车辆,都被引导至辅路。 一条畅通无阻的绿色通道,被强行开辟了出来。 无数被堵在路上的市民,探出头,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出什么大事了?” “这阵仗……比外国元首来访还要夸张啊!” “难道是哪位国家级的元老病危了?” “肯定是,你看,连军方的牌照都出动了。” 无数的猜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 而在这条被强行开辟出来的通道上,一辆顶级的医疗救护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疾驰。 这辆救护车通体白色,车身上没有任何医院的标识,只有一个金色的,由权杖和双蛇组成的徽章。 这是龙国最高医疗机构,国医馆的专属标志。 在这辆救护车的前后,是十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和数辆军用越野车,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护送车队。 车队的规模和规格,高到让无数偶然瞥见的权贵高官,都为之瞠目结舌。 他们纷纷动用自己的关系网,去打探消息。 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一尊大神,能让整个京都,都为他一人而戒严。 而这支庞大车队的目标,却不是任何一家顶级的军区总院,也不是专门为高层服务的特殊医院。 它的目的地,是位于西城区的,那家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老旧的,第一市立医院。 …… 京都第一市立医院,院长办公室。 院长刘国栋正准备下班回家。 他今天值了一天的班,做了两台大手术,此刻已经身心俱疲。 突然,他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他的秘书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和汗水。 “院……院长!不好了!” 刘国栋眉头一皱。 他的情绪是,不悦。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 “比……比天塌下来还严重!” 秘书喘着粗气,指着窗外。 “您……您自己看!” 刘国栋疑惑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 他看到,医院门前的那条马路上,停满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和黑色的轿车。 一群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和穿着黑色西装的神秘人员,已经将整个医院,围得水泄不通。 那阵仗,像是要来抓捕国际级的恐怖分子。 刘国栋的腿,瞬间就软了。 他的情绪是,惊恐。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医院……犯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红色紧急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市卫生系统最高领导,王局长那急促到变调的声音。 “刘国栋!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院里所有科室的主任,到医院大门口去!” “有……有天大的人物,要来你们医院!” “记住,用最高规格!拿出你这辈子最恭敬的态度!” “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我们两个,都得从这身白大褂,换成囚服!” 王局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刘国栋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害怕。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按照王局长的指示去做。 他冲出办公室,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走廊大吼。 “所有科室主任!所有科室主任!立刻到医院大门口集合!立刻!马上!” …… 医院大门口。 刘国栋带着十几个同样满脸困惑和惊恐的科室主任,排成一排,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看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庞大阵仗,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几片小树叶,随时都可能被撕碎。 几分钟后。 那辆金徽救护车的车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气度不凡的老者,从车上走了下来。 刘国栋看到这个老者的瞬间,差点当扬跪下。 他的情绪是,崇拜。 因为他认出来了。 这位老者,是张济民。 是龙国医学界的泰山北斗,是御医级别的存在,是只出现在传说中,为国家最高领导人看病的神医!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张济民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同样气度不凡的中年医生。 刘国栋认出了其中好几位,那都是在国内各个心脏科学领域,响当当的顶级专家! 任何一位,都是他这种市立医院的院长,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今天,他们竟然……全都来了。 刘国栋连忙带着身后的主任们,迎了上去。 他弯着腰,脸上挤出最谦卑,最恭敬的笑容。 “张……张老……各位专家……欢迎……欢迎莅临我们医院指导工作……”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都在发抖。 他以为,张老他们,是来他们医院,视察或者指导工作的。 然而,张济民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边向医院里面走,一边开口问道。 “病人苏婉,在哪间病房?” 第88章 爸,那个神医是来找咱们的? 刘国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身后的那些主任们,也都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们听到了什么? 张济民,这位传说中的国医圣手,带着一个堪称梦幻级别的医疗天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到他们这个小小的市立医院…… 不是来视察,不是来开会,也不是来救治哪位秘密住院的大人物。 而是……来找一个叫苏婉的病人? 苏婉是谁? 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 刘国栋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突然,他想起来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急诊科的李主任,刚刚向他汇报过一个病危的病人。 那个病人,好像就叫苏婉。 一个住在西城老槐树巷的普通居民,因为突发心力衰竭被送进来,现在正在急救室里,靠着仪器维持生命。 当时他还签了字,同意放弃抢救,让家属准备后事。 想到这里,刘国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天大的,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错误。 “张……张老……” 他的声音,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您……您找的病人,是……是不是一个小时前,从急诊科送进重症监护室的那位?” 张济民停下脚步,转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刘国栋的脸上。 “就是她。” “带路。” “是……是!这边请!这边请!” 刘国栋如蒙大赦,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 他一边走,一边偷偷地用手机,给急诊科的李主任发了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苏婉的命!等我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自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 萧长风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他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叶辰则依旧靠在远处的墙壁上,等待着。 突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萧长风缓缓抬起头,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医院的院长刘国栋,那个刚刚还宣判了自己妻子死刑的男人,此刻正像个跟班一样,卑躬屈膝地,引领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那群人的为首者,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气扬强大的老者。 萧长风不认识他们。 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这群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来催自己,给妻子办理后事的?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去维护自己妻子最后的尊严。 然而,那群人并没有在他面前停留。 他们径直走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病人就在里面。” 刘国栋指着监护室的大门,对张济民说道。 张济民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进去。 他的目光,在走廊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地上的萧长风身上。 他走过去,在萧长风面前蹲下。 “请问,您是苏婉女士的家属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萧长风呆呆地看着他。 “我……我是……” 他下意识地回答。 “您好。” 张济民对他点了点头。 “我叫张济民,是一名医生。” “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全面接手您妻子的治疗工作。”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医疗团队一挥手。 “准备手术。” 那群顶级的专家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手套,推着各种萧长风从未见过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精密仪器,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专业到了极致。 刘国栋和市立医院的一众主任们,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连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看着那些只在国际顶级医学期刊上才能见到的设备,看着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在自己医院的病房里忙碌。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扬荒诞的,不真实的梦。 萧长风也愣住了。 他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张济民? 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努力地在自己尘封的记忆里搜索着。 忽然,他想起来了。 二十多年前,他还在萧家的时候。 他的父亲,萧家的老爷子,曾经因为身体不适,想要请一位御医来为自己诊治。 那位御医的名字,好像就叫……张济民。 他记得,当时那位张神医,以行程排满为由,婉拒了萧老爷子的请求。 为此,老爷子还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而现在…… 这位连萧家老爷子都请不动,只为国家最高层服务的神医,竟然……亲自来到了这里。 来救治自己的妻子。 萧长风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他看到了叶辰。 那个年轻人,还靠在墙上,姿势和他刚才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仿佛眼前这足以震惊整个京都医疗界的扬面,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但萧长风不傻。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和自己这个刚认了没几天的干儿子,脱不了干系。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到了叶辰的面前。 他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问。 但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看着叶辰。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震惊,和一丝敬畏。 叶辰看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长风的肩膀。 他没有解释什么。 他只是用一种很平静,但却充满了力量的语气,开口说道。 “爸。” “有我在。” “妈她,不会有事的。” 第89章 萧老爷子都请不动的人,去给谁看病了? 夜晚,萧家大宅依旧灯火通明。 老爷子萧振国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萧振国坐在书桌后,手里盘着两颗光滑的文玩核桃,但他的动作,却不像往常那样气定神闲。 核桃在他手中碰撞,发出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长云站在书桌前,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一个让他匪夷所夷,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消息。 张济民出诊了。 这位国医圣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御医,带着他那支堪称国宝的医疗团队,在全城戒严的护送下,去了一家医院。 而那家医院,不是顶级的军区总院,也不是专门的干部疗养院。 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位于西城区的市立医院。 这个消息,在京都最顶层的那个小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位隐居在市井中的大人物,能有如此通天的能量。 萧振国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的第一反应,和所有人一样,是震惊。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想托关系请张济民来家里为自己瞧一瞧。 结果,被对方以“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封闭式研究,分身乏术”为由,给婉言谢绝了。 他当时还颇为不悦,觉得这张济民有些恃才傲物,不给萧家面子。 可现在,这位分身乏术的大神医,却突然高调出山了。 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好奇,和一丝丝的不爽。 “查清楚了吗?” 萧振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他到底是去给谁看病了?” 萧长云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抬起头,脸色有些古怪。 “回……回父亲,查清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说。” 萧振国言简意赅。 “他……他救治的病人,是……是苏婉。” 萧长云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萧振国盘核桃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上,露出了和萧长云刚才一般无二的,错愕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说谁?”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婉。” 萧长云又重复了一遍。 “是……是长风的那个妻子。” “啪!” 萧振国手中的两颗文玩核桃,掉在了名贵的红木书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萧长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消息千真万确。” “我们的人,亲自去市立医院核实过了。” “张济民的团队,现在就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为苏婉进行手术。” “据说,苏婉因为突发心力衰竭,已经生命垂危,是张济民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萧振国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他想不通。 这完全不合逻辑。 萧长风和苏婉,二十年前就被他逐出了萧家。 这二十年来,他们过着最底层,最贫困的生活,与京都的上层社会,已经完全脱节。 他们怎么可能,请得动张济民?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现在的萧家,就算是自己亲自出面,也未必能有这个面子。 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萧振国的脑海。 难道是萧长风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贵人? 还是说……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 那个打了自己孙子,却又让血蝎失手,让李四明俯首的神秘年轻人。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安排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萧振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能让京都地下势力低头,还能让国医圣手连夜出诊。 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权势能够办到的了。 “父亲,”萧长云看着陷入沉思的萧振国,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说……这件事,会不会和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有关?”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除了这个解释,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萧振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书房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萧长云能感觉到,父亲的情绪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好奇和兴趣。 而是多了一丝凝重,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去。” 过了许久,萧振国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再去查。” “我要知道,关于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所有的一切。” “他的来历,他的背景,他这二十年来的所有经历,巨细无遗,我全都要。” “是,父亲。” 萧长云恭敬地应道。 他知道父亲这次,是真正地将那个年轻人当成了一个平等的甚至需要仰视的对手来看待了。 …… 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但走廊里的气氛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绝望。 萧长风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地合十放在胸前。 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大门。 虽然内心依旧紧张,但他的眼神里已经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叶辰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陪伴,就是最好的支持。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 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刻。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张济民带着他那群同样疲惫,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兴奋的专家团队从里面走了出来。 萧长风“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张……张老!我妻子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张济民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放心吧。” “手术很成功。” “病人的命,保住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对萧长风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幸好,旁边的叶辰及时扶住了他。 “谢谢……谢谢您!谢谢您张老!” 萧长风语无伦次地,对着张济民鞠躬道谢。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不用谢我。” 张济民摆了摆手,他的目光越过萧长风,落在了他身后的叶辰身上。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你要谢,就谢你这位儿子吧。” “如果不是他,我们就算来了,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第90章 这孩子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 萧长风怔住了。 他看着张济民,又回头看了看扶着自己的叶辰,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儿子?” 他喃喃自语。 叶辰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他,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张济民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对萧长风道。 “病人刚刚做完大手术,还需要在监护室观察二十四小时。” “你们家属可以先去休息一下,或者在外面等着,但请保持安静。” 说完,他便带着专家团队走向一旁的办公室,进行术后总结。 医院院长刘国栋连忙跟了上去。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叶辰和萧长风两个人。 “孩子……” 萧长风转过头看着叶辰,嘴唇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困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神医他……为什么会……” 叶辰扶着他,走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爸。” 他看着萧长风的眼睛,语气平静而认真。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您只需要知道,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欺负您和妈。” “妈的病,会好起来的。” “我们失去的一切,我都会亲手,一件一件地,帮你们拿回来。” 萧长风看着他深邃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万千疑问在这一刻都被抚平了。 他不知道叶辰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此刻起,他可以信任他。 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他伸出因激动而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叶辰的手。 …… 一小时后,在医院提供的一间安静会客室里。 张济民和他的团队,向叶辰和萧长风详细解释了苏婉的病情。 “手术很成功,病人心脏最危险的几个衰竭点,我们都已通过手术进行了修复和加固。” 张济民指着桌上的一张心脏结构图,声音沉稳。 “可以说,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了。” 萧长风听着,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感激。 “但是,”张济民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病人的身体基础亏损得太厉害了。” “我们现在做的,只是解决了最紧急的问题,避免了立刻的危险。” “但想要她真正恢复,就需要长时间的精心调养。” 他的目光看向萧长风。 “我看了病人过去二十年的所有就诊记录。” “她病根,在于心。” “长期的心情郁结,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无法排解的悲伤,一点一点地侵蚀了她的身体。” “想要她真正康复,药物和治疗只占三成,另外七成要靠养。”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舒适,没有任何压力的环境。” “最重要的是,要让她开心,让她把积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郁结都解开。” 萧长风听着,脸上露出痛苦和自责的表情。 他知道妻子这二十多年来的思念与悔恨,是如何煎熬。 “我明白,张老。” 他沙哑着声音说。 “我……我以后一定……” 张济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他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一份泛黄的二十多年前的病历复印件。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有些疑惑。” 他将那份病历放在桌上。 “这是苏婉女士二十三年前,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生产记录。” 萧长风看到那份病历,身体猛地一僵。 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记忆。 “记录上写着,她当时生下的那个孩子,被诊断出患有极其严重的先天性法洛四联症。” 张济民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畸形。” “但是……” 他看着萧长风,又看了看旁边的叶辰。 “出于职业习惯,我们这次也对您和苏婉女士的身体,做了一个简单的基因筛查。”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以您二位的身体状况和基因序列,遗传出如此严重心脏病的概率,几乎为零。” “当然,医学上没有绝对,总会有一些小概率的基因突变事件发生。” “我只是……有些不解。” 张济民的语气充满了专业的探究。 萧长风听着他的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不……不会错的。” 他摇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当时……当时医院的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孩子的嘴唇都是紫的……他们说……说救不活了……” 叶辰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股沉稳的力量传递过去。 萧长风的身体这才停止了颤抖。 张济民看着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他知道,这对这位父亲来说太残忍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从走进这间会客室开始,这个年轻人就一直很安静。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萧长风情绪激动时给予安抚。 他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冷静。 作为一名顶级医生,张济民阅人无数,能从一个人的气息姿态中看出很多东西。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奇特。 他的呼吸绵长有力,心跳沉稳。 他坐姿笔挺,体内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 这是一种极致健康到完美的身体状态。 张济民的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联想。 一边,是基因上几乎不可能生出重病孩子的父母。 另一边,是他们身边这个健康得不可思议的,据说是刚认的干儿子。 还有那份来自二十多年前,江城一家普通市立医院的,漏洞百出的诊断报告。 从医五十多年的敏锐直觉,让张济民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又惊人的猜测。 他看着叶辰,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沉吟了片刻。 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小伙子。” 他看着叶辰。 “你的身体,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面最健康的之一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 叶辰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济民笑了笑,继续用闲聊般的语气说道。 “不知道,出于我个人的职业好奇心,能不能问一句。” 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你……有没有做过全面的基因检测?” 第91章 您这个要求,我没法拒绝 会客室内的空气安静下来。 张济民的目光落在叶辰的身上,那句关于基因检测的询问,在房间里回荡。 萧长风的表情里是困惑,他看看张济民,又看看叶辰,不明白话题为何会突然转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叶辰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迎着张济民探究的视线,与这位国医圣手对视了数秒。 然后,他点了头。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高,却异常平静。 萧长风愣住了,他想问些什么,但看到叶辰那安定的眼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选择相信这个刚刚认下的干儿子,尽管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张济民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预想过叶辰可能会有的几种反应,或是警惕,或是回避,或是质问,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坦然的接受。 这种镇定,反而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 他转头,对一直候在门外的助手示意。 “小王,进来一下。” 一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年轻医生走了进来。 “老师。” 张济民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直接下达指令。 “准备两份最高保密级别的生物样本采集工具。” 他又看向叶辰。 “需要采集您的一份口腔黏膜样本。” 年轻医生小王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只是服从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准备。 张济民的目光再次转向萧长风,语气变得温和。 “萧先生,为了确保后续治疗方案的精准性,我们还需要采集一份苏婉女士的血液样本,用于更深层次的基因比对分析。这需要您的同意。” “当然,当然可以。” 萧长风连连点头,对于任何有助于妻子康复的事情,他都绝无二话。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妻子的治疗,需要和叶辰的基因扯上关系。 很快,助手小王拿着一个密封的金属手提箱返回。 他在桌上铺开一张无菌布,戴上无菌手套,取出了一套崭新的、独立真空包装的采样工具。 整个过程严谨而肃穆,仿佛在进行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 “叶先生,请。” 小王将一根采样棉签递给叶辰。 叶辰接过,按照指示,在自己的口腔内壁上轻轻刮取。 做完之后,他将棉签放回了专用的密封试管中。 小王接过试管,立即用封条将其封存,并在上面贴上了一个只有一串编码的标签,没有任何姓名信息。 “老师,样本A采集完毕。” 他又取出一支真空采血管。 “我现在去重症监护室,采集苏婉女士的样本B。” “去吧。” 张济民挥了挥手。 “记住,样本全程物理加密,由你亲自护送,交给军区总院基因检测中心的李主任。告诉他,这是最高优先级的加急任务,我二十四小时内,要看到比对报告。” “是!” 小王郑重地应下,他将装有样本A的试管小心翼翼地放入手提箱的卡槽内,锁好箱子,提着它快步离开了会客室。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三人。 萧长风看着这一系列他看不懂的操作,心中的困惑达到了顶点,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张济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和萧长风聊起了苏婉后续的调养方案,详细说明了饮食、环境和心理疏导的各种注意事项。 叶辰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在萧长风听不懂专业术语时,用更通俗的语言为他解释一句。 一个小时后,谈话结束。 张济民的团队先行离开,去为苏婉制定详细的康复计划。 叶辰扶着萧长风,在医院为他安排的临时休息室里住下。 安顿好萧长风后,叶辰独自一人走到了医院楼下的花园。 夜色笼罩着京都。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耳机戴上。 “破军。” “先生,我在。” 耳麦里传来破军沉稳的声音。 “萧家的调查,有新进展吗?” “回先生,我们的人在江城查到了二十三年前的一点线索。当年,与刘梅在同一个产房生产的,除了苏婉女士,还有另外两名产妇。但是,其中一人的资料完全缺失,另一人则在生产后不久就举家搬迁,不知所踪。” 叶辰的眼神里没有温度。 “继续查,哪怕把地翻一遍,也要把那两家人的下落找出来。我要知道,当年那个产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先生。” “另外,派人盯紧萧家大宅,尤其是萧长云和他那个儿子萧峰,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明白。” 叶辰摘下耳机,抬头看向医院顶层特护病房的方向,那里亮着一盏温暖的灯。 他的心中是平静。 …… 另一边,张济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没有休息,而是让助手泡了一壶浓茶。 他坐在书桌前,脑中不断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 他能调动自己和整个专家团队,这背后需要通天的能量,绝非普通人所能及。 他面对萧长风时,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混杂着亲近、心疼与克制的情感,不像是一个刚认的干儿子该有的。 还有,那份二十多年前的、漏洞百出的生产记录。 最后,是他面对基因检测要求时,那份超乎寻常的坦然。 所有的线索在张济民的脑中交织,汇集成一个几乎可以确定的答案。 那个被诊断为患有严重法洛四联症,被认为早已夭折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死。 他不但活了下来,还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长大了。 他就是叶辰。 张济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感到了一种兴奋。 这不是八卦的兴奋,而是一名医者,在无限接近一个被谎言掩盖了二十多年的医学真相时的兴奋。 他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沉重。 他能猜到,这背后必然牵扯着一桩巨大的阴谋和豪门恩怨。 这个年轻人隐瞒身份,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父母那么简单。 他是在布局。 而自己,以及自己所代表的医疗力量,似乎也成了他局中的一环。 张济民并不反感成为棋子,他只希望,这盘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是为了让真相大白。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正一分一秒地走动着。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份由龙国最顶尖基因检测中心出具的,一锤定音的报告。 他有一种预感,那份报告的送达,将是京都一场巨大风暴的开端。 第92章 张神医,您好像猜到了什么 二十四小时,悄然过去。 对于萧长风而言,这二十四小时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安心,也最困惑的一天。 妻子的生命体征在监护室里趋于平稳,各项数据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让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但他脑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他想不通,为何连萧家老爷子都请不动的国医圣手,会为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子之妻,动用如此大的阵仗。 他也想不通,为何那位德高望重的张神医,会对叶辰这个年轻人的基因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他问过叶辰,叶辰只是告诉他,自己曾有幸受过张神医的恩惠,是故人之后。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萧长风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看着叶辰为他忙前忙后,安排食宿,讲解病情,那份沉稳和体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和依赖。 …… 下午三点整。 张济民办公室内的加密终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一封来自军区总院基因检测中心的最高级别加密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张济民深吸一口气,戴上老花镜,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邮件被解密,附件是一个格式简单的报告文档。 他打开文档。 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两组被编码的基因序列图谱,和下方一行冰冷的数字。 【样本A与样本B生物学母子关系概率为:99.9999%】 数字的后面,是基因中心主任李院士的电子签名。 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当亲眼看到这个结果时,张济民的内心依然起了波澜。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证实。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静静地坐了十分钟,将整个事件在脑中又过了一遍。 十分钟后,他睁开眼,眼神里是清明。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给了自己的助手。 “小王,你去楼上的特护病房,请叶辰先生到我这里来一趟。不,不要来办公室。” 他顿了顿。 “请他去三楼的静心茶室,我在那里等他。” “好的,老师。” …… 静心茶室是医院专为贵宾设置的休息场所。 茶室里很安静。 当叶辰推门进入时,张济民正坐在一方紫砂茶盘前,用一把小巧的铜壶,不紧不慢地温着杯。 茶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上好的正山小种的香气。 “叶先生,请坐。” 张济民抬眼看了他一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辰没有客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张济民没有说话,他提起水壶,冲泡,洗茶,再注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岁月的沉静。 他将第一泡茶水倒掉,重新注满沸水,盖上壶盖,静置片刻。 然后,他提起茶壶,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推到了叶辰面前。 “尝尝。” 叶辰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 张济民将自己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从身旁的文件袋里,取出了几份文件。 他将第一份文件,放在了叶辰面前。 那是一份泛黄的复印件,正是苏婉二十三年前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生产记录。 “这份病历,我仔细研究过。” 张济民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研讨。 “诊断是先天性法洛四联症,这是一种复杂的心脏畸形,但并非绝症。在当年的医疗条件下,虽然手术风险高,但存活率依然有五成以上。而病历上,却只写了体征微弱,放弃抢救八个字,没有任何抢救过程的记录,这不符合规范。”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病历上的一个签名。 “而且,这位主治医生的签名,和他三年前因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时的笔迹对比,有明显的模仿痕迹。” 叶辰的目光落在病历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张济民又拿出第二份文件,铺在了第一份文件的旁边。 这是一份全新的报告,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基因图谱和数据分析。 “这是我们根据萧长风先生和苏婉女士的基因序列,推演出的遗传病概率分析报告。” 他指着报告的结论部分。 “结论是,以他们二位的身体状况,遗传出法洛四联症这种级别心脏病的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当然,医学没有绝对,我们不能排除基因突变。但这个概率,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叶辰。 “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遗传病,一份漏洞百出的诊断病历,一个被轻易放弃的生命。” 张济民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医者对真相的执着。 “叶先生,我行医五十余年,见过太多的疑难杂症,也见过太多的人间悲欢。很多时候,病理上的不解,往往能在人性的层面找到答案。” 他将手边的茶杯续满。 “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那个二十三年前,在江城第一人民医院被诊断为重病夭折的孩子,他根本就没有死,对不对?” 茶室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只有茶壶下的酒精灯,在发出微弱的声响。 叶辰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端起了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张济民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知道,自己距离那个最终的真相,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 他缓缓地,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就是他。” 这不是一个问句。 说完,他紧紧盯着叶辰的眼睛,继续问道。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瞒着你的亲生父母?” 第93章 有些伤,需要一味叫真相的药 张济民话音落下,茶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只有壶中茶水依旧冒着白气。 叶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杯子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目光带着探究。 “张神医。” 他的声音很平静。 “您猜到了什么。” 张济民摇了摇头。 “这不是猜测,是基于事实的推断。” 他指了指桌上的两份报告。 “作为一名医生,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 “而有时候,找到病根,比开出药方更重要。” “苏婉女士的病,病在身体,但根子,在心里。”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看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所有就诊记录,她的心脏衰竭,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那是长年累月的悲伤、郁结、悔恨,一点一点侵蚀了她的生命力。” “手术只是修补了她即将垮塌的身体,但心里的郁结不清理干净,身体迟早还会再出问题。” 叶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知道,张济民说的是对的。 这几天作为干儿子的陪伴,确实让母亲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而你……” 张济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辰的脸上。 “你的出现,为她封闭了二十多年的黑暗内心带来了一丝光亮。” “但是,你却只肯站在门口,不肯完全走进去,告诉她,你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光。”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如此顾虑?” 面对张济民的直接询问,叶辰沉默了片刻。 他并非不信任这位老人,正是张济民身上纯粹的医者仁心,才让他愿意倾听。 他端起茶杯,将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有我的顾虑。” 他缓缓开口。 “第一,我母亲的身体。” “她刚刚经历了大手术,心脏还很脆弱。” “我担心,真相的冲击力太大,她承受不住。” “第二,我父亲的性格。” “他刚直、隐忍,二十多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压在心底。” “如果让他知道我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以他的性格,恐怕会立刻去找萧家理论,这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叶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当年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害得我父母被逐出家门、受尽屈辱的罪魁祸首,至今还高高在上,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父亲的一切。” “这份债,我要亲手,一笔一笔地,连本带利地替我父母讨回来。” “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不想让他们再被卷入任何危险之中。” “隐瞒身份,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叶辰说完了自己的理由。 然而,张济民听完,却再次摇了摇头。 他给叶辰又续上了一杯热茶。 “你的顾虑,我理解。” “你的孝心,我也看得到。” “但是,小伙子,你可能还是低估了一位母亲的力量,也可能……不太懂医。” 张济民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你担心真相会刺激到她的心脏,这没错。” “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对术后的病人都是一次考验。” “但是,你忽略了情绪的种类。” 他伸出两根手指。 “惊吓、愤怒、悲伤,这些是负面情绪,是毒药,会摧毁人的意志和身体。” “但是,喜悦、欣慰、希望,这些是正面情绪,是良药,能激发人体内最强大的自愈能力。” 他看着叶辰,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你告诉我,让一个心心念念了二十三年,以为早已夭折的孩子,活生生地、并且如此优秀地站在自己面前,这对一位母亲来说,是惊吓,还是惊喜?” “让一个沉浸在无尽悔恨和自责中的女人,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并非错误,她的孩子并没有因为那场病而离开人世,这对她来说,是打击,还是救赎?” 张济民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在叶辰的心上。 叶辰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承认,他确实更多地是从危险、复仇、保护这些角度去思考问题,而忽略了最根本的情感需求。 战场上的铁血和杀伐,让他习惯了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却让他对人与人之间细腻的情感,变得有些生疏。 张济民看出了他的动摇,继续说道。 “我说了,苏婉女士的病根在心。” “心病,还需心药医。” “药物和手术,能治她的身,但治不了她的心。” “而真相,就是那味最重要的药引。” “这味药,药效很猛,但只要用对了时机,用对了方式,它就能起到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比拟的效果。” “它能让她积压了二十多年的郁结一朝疏散,能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 “这种精神层面的巨大慰藉,反映到身体上,就是免疫力的提升,是内分泌的平衡,是新陈代谢的加速。” “其疗效,远胜过我们用的那些昂贵的进口药。” 张济民端起自己的茶杯。 “至于你说的另外两个顾虑,我觉得,也不是不能解决。” “你可以选择一个只有你和你母亲两个人的时机,先告诉她真相。” “我相信,她为了保护你,会愿意暂时对你父亲保密。” “至于萧家……” 张济民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洞悉世事的睿智。 “冤有头,债有主。” “你要对付谁,就堂堂正正地去对付。” “把你的父母摘出来,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养病,看着你为他们讨回公道,这难道不是更好吗?” 茶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叶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济民的话,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太冰冷了。 他只想着为父母构建安全的壁垒,却忘了家人需要的不仅是保护,更是能透进温暖的真相。 良久,叶辰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那份属于战神的冰冷和坚硬融化了一些,多了一丝属于人子的温情。 他站起身,对着张济民,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神医,受教了。” 他郑重地说道。 张济民坦然地接受了他这一拜。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听进去了。 “去吧。” 他摆了摆手。 “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一种温和的方式。” “记住,你是在给你的母亲送药,不是在扔炸弹。” 叶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茶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济民端起茶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仅仅是给出了一个医疗建议。 更重要的,是他为一个迷失在仇恨和保护欲中的强者,指明了一条回家的路。 他相信,一个懂得如何去爱家人的强者,才是真正无敌的。 而京都萧家,恐怕要迎来他们真正的劫数了。 第94章 妈,这件衣服,我给您补好了 苏婉被转入了京都第一市立医院的特护病房。 这里的环境安静。 经过治疗,她身体的疼痛感消退,体力也在恢复。 她可以靠着床头坐起,看看窗外。 但她眉宇间的忧愁依旧没有散去。 萧长风每天陪着她,喂饭读报,讲些趣事哄她开心。 可他知道,妻子的心结不在于此。 这天下午,萧长风去取中药,病房里只剩苏婉一人。 她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目光空洞。 病房的门被推开。 苏婉以为是护士,没有回头。 脚步声停在床边。 她转过头,看到了叶辰。 叶辰今天穿了件米色毛衣,显得很温和。 他没有带鲜花或补品,只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 “辰儿,你来了。” 苏婉露出一丝笑意。 “爸出去取药了,你先坐。” 叶辰拉过椅子坐下。 他将木盒放在苏婉的腿上。 苏婉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什么?” 她伸出手,触碰着木盒。 “您打开看看。” 叶辰的声音很轻。 苏婉带着疑惑掀开盒盖。 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她呼吸一滞。 盒内铺着明黄绸缎,上面是一件叠放整齐的婴儿连体衣。 正是那件被萧峰撕坏的衣服。 但现在它已完好如初。 被撕开的裂口已经看不见了。 苏婉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件衣服。 布料柔软,针脚细密。 裂痕所在的位置,布料的触感比其他地方还要平滑。 “这……这是……” 她的声音哽咽。 叶辰平静地解释。 “我请了最好的苏绣大师,用无痕针法花了两天两夜才补好。” 泪水顺着苏婉的眼角滑落。 她将小衣服从盒子里捧出,紧紧抱在怀里。 这件衣服是她与那个孩子唯一的联系,是她二十三年思念的寄托。 衣服被撕坏时,她心痛欲绝。 现在它被修复,她的心也得到了一丝慰藉。 “谢谢你,辰儿……谢谢……” 她哽咽着,说不出别的话。 叶辰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流泪。 许久,苏婉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她擦去眼泪,歉意地说。 “让你见笑了。” 叶辰摇了摇头。 他注视着苏婉因常年忧思而黯淡的眼睛。 他想起了张济民的话,真相是一味药。 他决定,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妈。” 他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叫她。 苏婉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应道。 “嗯?” “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苏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 “好。” 叶辰的目光望向窗外,思绪回到二十三年前。 他的声音很平,讲述着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叫江城的城市,时间是二十三年前的秋天。” 听到这两个词,苏婉抱紧了衣服。 “在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妇产科,有两个差不多时间生产的产妇,住进了同一个病房。” “其中一个产妇,是从京都来的,她的家世很好,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她和她的丈夫,离开了家族,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叶辰语速很慢,字字清晰。 苏婉的呼吸开始不稳,紧紧盯着叶辰。 “这位从京都来的产妇,生下了一个男孩。” “但是,孩子一出生,就被诊断出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医生说,孩子可能活不长。” 苏婉的身体开始颤抖。 这些话,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 “当时,那位母亲很绝望。” “她每天抱着孩子,给他唱着一首她家乡的摇篮曲,那首曲子很特别,是她外婆教给她的,外面很少有人会唱。” 叶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苏婉,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段没有歌词的、婉转而忧伤的旋律。 第一个音符响起,苏婉身体猛地一僵。 她瞳孔放大,脸上满是震惊。 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旋律。 是她当年抱着那个垂危的孩子,在深夜里为他哼唱的催眠曲。 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他怎么会知道? “你……” 苏婉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叶辰没有停下,继续平静地讲述。 “和她同病房的另一位产妇,也生了一个男孩。” “但那个男孩,很健康。” “那位产妇的家庭条件不好,她的丈夫是个很普通的人,甚至有些懦弱。” “她很担心,自己生下儿子,也无法在这个家里巩固地位。” “她看到隔壁床那个从京都来的女人,气质高贵,谈吐不凡,虽然暂时落魄,但一看就非富贵即贵。” “于是,她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趁着一个深夜,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将两个孩子调换了过来。” “她把自己健康的儿子,放到了那位京都母亲的身边。” “然后,把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她就抱着那个健康的孩子,匆匆出院了。” “而那位京都来的母亲,她抱着那个自己的、病情越来越重的孩子,心如刀割。” “最后,孩子在医院里夭折了。” 故事讲完,叶辰停了下来。 病房里只剩下监测仪器的滴滴声。 苏婉停止了流泪。 她死死抓住叶辰的手臂,身体剧烈颤抖。 眼中满是震惊、混乱和一丝不敢相信的期待。 她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故事和她的记忆碎片疯狂交织。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首摇篮曲? 为什么他让自己感觉如此熟悉? 为什么张神医要采集她的基因样本? 一个荒谬的答案在她心底滋生。 她看着叶辰,嘴唇翕动许久,才挤出几个字。 “那个……那个被换掉的……有心脏病的孩子……” “他……后来……怎么样了?” 叶辰看着她眼中的希冀,没有直接回答。 他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第95章 我的孩子,你……你回来了 她死死地盯着叶辰的眼睛,等待着那个的答案。 叶辰没有再继续讲故事。 言语,在此时已经显得多余。 他收回手,从自己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他将纸展开,平铺在苏婉的面前。 那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文件。 白纸,黑字。 抬头,是“京都军区总医院基因鉴定中心”的字样。 正文,是两组被编码的基因序列图谱。 而在最下方,是一行结论。 【经比对,样本A与样本B生物学母子关系概率为:99.9999%】 苏婉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她的大脑,轰然作响,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是擂鼓,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张纸,但她的手却悬在半空中,抖得不成样子,仿佛那张薄薄的纸,有千斤之重。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叶辰。 眼前的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那挺直的鼻梁,那坚毅的下颌线,像极了年轻时的萧长风。 而那双深邃的眼睛,那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分明就是她自己模样的翻版。 原来…… 原来不是幻觉。 原来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深入骨髓的亲近感,不是错觉。 原来…… 原来我的孩子,没有死。 他没有得病。 他一直都好好地活着。 他长大了。 长得这么高,这么好。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苏婉用意志力维持了二十三年的坚冰。 那层包裹着她心脏的、由悔恨、自责和无尽思念凝结而成的坚冰,在这一刻,寸寸碎裂。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呜咽,从她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的泪,不是悔恨的泪。 那是喜悦。 是积攒了二十三年,浓烈到足以将人融化的巨大喜悦。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张开双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叶辰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瘦弱,但那一刻爆发出的力量,却又是如此的惊人。 “我的……孩子……”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叶辰的肩窝里,口中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叶辰任由她抱着。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很烫,那是因为情绪极度激动而导致的体温升高。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很快就被温热的泪水浸湿。 他伸出手,轻轻地、笨拙地拍着母亲单薄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是他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拥抱。 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病房外的走廊上,监测特护病房生命体征的中央控制台,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值班的护士长脸色一变,立刻冲了过来。 屏幕上,代表着苏婉心率的曲线正在剧烈地波动,数值一度飙升到了一个危险的区域。 “快!通知张老!病人情绪激动,心率异常!” 护士长立刻通过内部通讯呼叫,几名护士和医生也闻声赶来,准备冲进病房。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那条剧烈波动的心率曲线,在达到一个峰值后,却并没有像他们担心的那样继续恶化,而是开始缓缓地、平稳地回落。 一分钟后,曲线恢复了平稳,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有力、更加规律。 血压、血氧饱和度……所有的生命体征,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过山车后,都奇迹般地趋于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状态。 那是一种充满了生命活力的稳定。 冲到门口的医生和护士们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年轻医生不解地问道。 护士长也皱起了眉头,她从业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张济民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走得不快,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张老!” 护士长连忙迎上去,汇报情况。 “病人刚刚情绪波动非常大,心率一度……” 张济民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条平稳有力的曲线,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没事了。” 他淡淡地说道。 “不用进去打扰他们。” 他又对护士长吩咐道。 “把这个病房的外部警报阈值调高一倍。今天下午,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动静,只要生命体征没有出现持续性的恶化,任何人不准进去。” “啊?可是……” 护士长有些犹豫。 “这是医嘱。” 张济民的语气不容置疑。 医生和护士们虽然不解,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张济民站在原地,透过病房门上的小小的观察窗,向里面望去。 他能看到,那个年轻人正被他的母亲紧紧抱着,他能看到,那个被病痛折磨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此刻脸上所绽放出的那种光彩。 那是任何药物都无法给予的光彩。 他欣慰地笑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知道,自己这味药,送对了。 从今天起,苏婉的康复之路,才算真正地走上了正轨。 …… 病房内。 苏婉抱着叶辰,哭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将二十三年的委屈和思念,都通过泪水宣泄出来。 直到她的力气渐渐耗尽,情绪才慢慢平复。 她松开手臂,但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抓着叶辰的胳膊,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梦一样消失。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仔细地、贪婪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庞。 她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梁。 “像……真像……” 她喃喃自语。 “瘦了……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心疼。 叶辰摇了摇头。 “不苦。” 苏婉不信,泪水又涌了上来。 她想问的太多太多。 想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想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想问他那个调换了他的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问题,在“你还活着,你就站在我面前”这个事实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只要他回来了,就好。 她拉着叶辰的手,让他坐在床边,紧紧地挨着自己。 母子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彼此的心,却通过紧握的双手,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那份被割裂了二十三年的血脉亲情,在这一刻,重新圆满。 第96章 一个属于母子俩的秘密 苏婉的情绪平复下来,化为宁静的喜悦。 她紧紧拉着叶辰的手。 她看着叶辰,目光温柔。 “他们给你取的名字,叫叶辰,是吗?” 她轻声问道。 虽然知道了真相,但她对“叶辰”这个名字仍感陌生。 她心里觉得,自己的孩子应该姓萧。 叶辰点了点头。 “嗯。” 他没有解释叶家的过往,也不想用那些事来打扰此刻的温馨。 苏婉察觉到他不想多谈,便没有追问。 她只是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叶辰……叶辰……” 念着念着,她眼眶又红了。 “是个好名字。” 她笑了笑,带着一丝泪光。 “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妈的孩子。” 她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叶辰的手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满是满足和安宁。 母子二人静静坐了一会儿,苏婉想起了什么,喜悦中添上了一丝担忧。 “辰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 她没有说完,但叶辰明白她的意思。 他知道母亲在担心他与萧家的冲突。 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安定。 “妈,您放心。”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二十多年前他们从您和爸身上夺走的东西,我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苏婉的心头一紧。 她希望丈夫和儿子能讨回公道,但更担心叶辰的安全。 她深知萧家的能量。 “可是……萧家……他们……” “妈。” 叶辰打断了她的话。 他注视着母亲担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您只需要相信我。” 他的自信让苏婉纷乱的心安定下来。 她看着儿子这张年轻又写满故事的脸,心中涌起一阵骄傲。 儿子长大了。 “好,妈信你。” 苏婉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辰看着母亲全然的信任,心中一暖。 他想起张济民的建议,也知道有些事需要母亲的配合。 他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 “妈,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您答应我。” “你说。” 苏婉看着他。 “我们母子相认这件事,我希望您能暂时不要告诉爸。” 叶辰的语气带着请求。 苏婉愣住了。 她不解地看着叶辰。 “为什么?这件事,你爸他有权利知道啊!他等这一天,也等了二十三年了!” 她认为,这天大的喜讯理应与丈夫分享。 她知道丈夫这些年备受煎熬。 叶辰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 “妈,我当然知道爸有多痛苦,也知道他有多想我。”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现在告诉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 “爸的性格,您比我更清楚。” “他刚正不阿,如果现在让他知道我就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活着,您觉得他会怎么做?” 苏婉陷入沉思。 以丈夫的脾气,知道真相后恐怕会立刻去找萧家拼命,不计后果。 那压抑了二十三年的怒火,足以将他燃烧殆尽。 “我的计划才刚开始。” 叶辰的声音将苏婉拉回现实。 “我要对付的是整个萧家,这需要耐心和谋划。” “我需要爸保持现状,继续隐忍,甚至表现得更落魄一些,这样才能让萧家的人放松警惕。” “而您,妈,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 “您身体好了,爸才能安心,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在彻底清算萧家前,这件事就当是我们母子间的秘密,好吗?” 叶辰看着母亲,眼神真诚。 苏婉沉默了。 她明白了儿子的用意。 儿子在下一盘大棋,她和丈夫是需要被保护好的棋子。 虽然让丈夫继续蒙在鼓里有些残忍,但为了最终的胜利和儿子的安全,这份残忍又是必须的。 苏婉内心挣扎。 她看着叶辰,眼中满是心疼,最终化为决然。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她承诺道。 “妈答应你。” “在你告诉我可以之前,这件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对你爸提。” 得到母亲的承诺,叶辰松了一口气。 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已经稳固。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萧长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走了进来。 “婉儿,药熬好了,我给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看到病房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妻子脸上虽有泪痕,但眼中却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神采和光芒。 整个人都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而叶辰正坐在妻子床边,两人还手拉着手。 看到他进来,苏婉下意识地松开了叶辰的手。 这个小动作,更让萧长风感到奇怪。 “你们在聊什么呢?” 他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试探着问。 苏婉看了一眼叶辰,叶辰对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婉的心安定下来。 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让整个病房都亮堂许多。 “没什么。” 她笑着说,语气轻快。 “我就是在跟辰儿说,我今天感觉身体好多了,精神也特别好。” “你看,我是不是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萧长风愣愣地看着妻子。 确实。 就在他出去取药的这会儿,妻子的精神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健康的红润。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忧伤,而是充满了光彩和希望。 “是……是好多了。” 萧长风有些结巴地说,心中是巨大的惊喜。 他只当是张神医的医术高明,手术起了效果。 他又看向叶辰,眼中充满感激。 “辰儿,真是太谢谢你了。” “你一来,你妈的心情都好了这么多。” 叶辰笑了笑。 “爸,您客气了。” “妈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他站起身。 “药要趁热喝,我先不打扰您和妈了,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萧长风看着叶辰的背影,又看了看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妻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第97章 萧家的调查,撞上了一堵铁墙 夜色深沉,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名贵的紫檀木书桌后,萧家老爷子萧振国手持一杆狼毫,正在一张宣纸上练字。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笔画都沉稳有力,但宣纸上那“静心”二字,却写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躁意。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萧振国头也没抬,沉声说道。 萧长云推门而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走到书桌前,躬身站定,却没有立刻开口。 萧振国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 “说吧,什么事,让你这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萧长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爸,我派出去调查那个叫叶辰的小子的人,都回来了。” “结果呢?” 萧振国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萧长云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握紧。 “一无所获。”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哦?” 萧振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怎么个一无所获法?” 萧长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恼和挫败。 “我动用了我们萧家在明面上,以及……在暗地里所有的关系网。” 他刻意加重了“暗地里”三个字。 “从京都的市局档案库,到下面各个分局的户籍科,再到国安那边的内部系统,我都让人去查了。” “结果呢?查无此人。或者说,全龙国叫叶辰的成千上万,但没有一个人的信息,能和我们遇到的这个小子对得上号。” 萧振国放下了茶杯,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看着萧长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长云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我们的人,顺着他出现在京都的线索,一路反查了回去。最后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江城。” “江城?” 萧振国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那是二十多年前,他将萧长风夫妇放逐去的地方。 “对,江城。” 萧长云点头。 “但是,所有关于那个小子的线索,一到江城,就全部中断了。” “就像是……像是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死死地挡了回来。” 他描述着那种诡异的感觉。 “我们派去江城的人,无论是想通过官方渠道,还是想找当地的地头蛇打听消息,只要一提到叶辰这两个字,对方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态度立刻变得极其警惕和回避,好像这两个字是什么禁忌一样。” “我们有一个在江城市府工作的老部下,他只是在内部系统里,尝试着查询了一下这个名字,结果不到十分钟,市首的秘书就亲自打电话过来,用一种极其严厉的口吻警告他,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查的不要查。” “还有,我们通过地下渠道联系了江城最大的地下势力天龙集团的一个头目,想让他帮忙找人。结果,对方一听我们要找叶辰,吓得差点当扬跪下,不仅把我们的订金全部退了回来,还额外送了一大笔钱,求我们不要再找他。” 萧长云越说,脸色越难看。 “爸,这太不正常了。江城只是一个二线城市,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密不透风的情报防护?就算是京都的那些顶级豪门,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的过去,抹得这么干净!” “这只有一种解释……” 萧长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有一股远超我们萧家想象的力量,在刻意地保护这个小子,或者说,在刻意地抹除他的过去。”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振国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桌面。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一个来自江城的年轻人。 能让国医圣手张济民为他破例。 能让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杀手血蝎人间蒸发。 能让忘归茶楼的老板李四明赔钱叩首。 现在,又能筑起一堵连萧家都无法穿透的情报铁墙。 这个叶辰的背后,到底站着谁? 是军方? 还是某个隐世的超级家族? 亦或是……某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凌驾于世俗权力之上的神秘力量? 一个个的可能性在萧振国的脑中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纵横京都数十年,自认为对龙国上层的所有势力都了如指掌。 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哪一方势力,能培养出这样一个行事风格如此霸道,背景又如此神秘的年轻人。 “爸,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长云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躁。 “那个小子,现在天天陪在萧长风夫妇身边,摆明了是为他们出头来的。萧峰被他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还不敢出门。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在他看来,无论叶辰背后有什么人,萧家都不能坠了威风。 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轮不到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撒野。 萧振国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不然呢?你想怎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派人去把他绑了?还是像你那个没用的儿子一样,花钱请杀手?” “我……” 萧长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愚蠢!” 萧振国低喝一声。 “对一个底细完全不明的对手,动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那是莽夫所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这个叶辰,就像是一块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进了我们萧家这片平静的池塘里。你现在连这块石头有多硬,有多重都不知道,就想直接把它捞起来扔掉?” “万一这石头下面,连着的是一座你搬不动的山呢?” 萧振国的话,让萧长云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看得比他更远,更深。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长云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强硬,多了一丝请教的意味。 萧振国没有立刻回答。 他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夜。 他意识到,这个叶辰的出现,可能不仅仅是萧峰招惹来的一个麻烦那么简单。 他更像是一个信号,一个预兆。 预示着,京都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可能要起风浪了。 而萧家,正处在风暴的中心。 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更不喜欢有自己无法掌控的因素存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老猎人般的沉静和耐心。 “既然硬的行不通,那就来软的。” “既然查不到他的过去,那就从他的现在入手。” “他不是要为萧长风出头吗?他不是要当孝子吗?” 萧振国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地孝顺一下。” “你去准备一份厚礼,明天,派人送到医院去。” “就以我的名义,去探望一下苏婉的病情,顺便,为萧峰的鲁莽,道个歉。” “什么?!” 萧长云大惊失色。 “爸!您要我们……向他们低头?!” 这在他看来,是奇耻大辱!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萧家,而萧长风,只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子! “这不是低头。” 萧振国的眼神里,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 “这叫,投石问路。” “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叫叶辰的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要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看看,我们萧家,是何等的宽宏大度。” “至于他接不接这份好意……” 萧振国的眼中,寒光一闪。 “那就由不得他了。” 第98章 一份来自萧家的“礼物” 京都第一市立医院特护病房所在的楼层,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肃穆。 然而,这份安静很快就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 一行人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 他年约六旬,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有神,走起路来腰杆笔挺,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他便是萧家的老管家,福伯。 在萧家待了四十多年,他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代表着萧家老爷子的脸面。 跟在他身后的,是四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年轻保镖。 他们手中,提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盒子上,印着“同仁堂”、“东阿阿胶”等百年老字号的烫金标识,还有一些,则是没有任何标识的素色锦盒,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只会更加珍贵。 这支队伍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当值护士的注意。 一名护士快步上前,礼貌地想要询问。 “您好,请问你们……” 福伯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丝谦和而又不失威严的微笑。 “我们是来探望病人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递了过去。 “萧家?” 护士看到名片上的字,表情微微一变。 在京都,姓萧的人很多,但敢在名片上只印一个“萧”字的,只有一个。 “我们要探望的,是住在这层楼的苏婉女士。” 福伯补充道。 护士不敢怠慢,连忙点头。 “好的,请跟我来。” 她引着福伯一行人,来到了苏婉的病房门口。 此时,病房内。 萧长风正坐在床边,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 苏婉靠在床头,精神看起来很好,正含笑看着自己的丈夫。 叶辰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翻看着一本医学杂志。 这几天,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陪在这里,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家庭温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萧长风放下水果刀,有些疑惑地站起身。 “请进。” 病房的门被推开。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福伯时,萧长风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眼神里是警惕和厌恶。 福伯! 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当年,就是这个人,带着萧家的保镖,将他和妻子,像扔垃圾一样,从萧家大宅里赶了出来! 二十多年了,这张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你来干什么?!” 萧长风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敌意。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萧家的人!” 苏婉在看到福伯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和痛苦。 显然,当年的那一幕,也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 面对萧长风毫不客气的驱赶,福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恼怒。 他依旧保持着那份谦和的微笑,仿佛没有看到萧长风眼中的怒火。 他对着萧长风,微微躬了躬身。 “长风少爷,您别误会。” 他这一声“长风少爷”,让萧长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奴这次来,是奉了老爷子的命令,特地来探望一下少夫人的病情。” 他说着,侧过身,让他身后的保镖将手中的礼盒一一呈上。 “老爷子听闻少夫人身体不适,心中很是挂念。这些,都是老爷子亲自挑选的一些滋补品,希望对少夫人的康复,能有些许帮助。” 他的言辞恳切,态度谦卑,与二十多年前那个趾高气昂、冷漠无情的管家,判若两人。 萧长风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顶级补品,看着福伯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挂念? 二十多年不闻不问,在他妻子病危之时袖手旁观,现在手术成功了,他倒想起来挂念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必了!” 萧长风冷声拒绝。 “我们受不起。把你们的东西拿走,然后滚!” 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的缓和。 福伯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长风少爷,我知道,您心里对老爷子,对萧家,有怨气。” “但是,血浓于水,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呢?”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病床上的苏婉,语气变得更加温和。 “少夫人,当年的事,或许其中有些误会。老爷子年纪大了,时常念叨起你们。这次,也是真心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如果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外人在此,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一扬感人至深的家庭和解戏码。 但萧长风和苏婉,只觉得无比的虚伪和恶心。 就在萧长风准备再次开口赶人时,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的叶辰,站了起来。 他走到萧长风的身边,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福伯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他的眼神,看似随意地在叶辰身上扫过,实则是在细细地打量。 这就是那个打了萧峰少爷,让老爷子都感到忌惮的年轻人吗? 看起来,确实气度不凡。 但福伯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 “想必这位,就是叶辰先生吧?” 他主动开口,语气客气。 “老爷子也听说了您和萧峰少爷之间的一些小摩擦。老爷子说,是萧峰年轻气盛,不懂事,冒犯了叶先生。为此,老爷子让我代他,向您表示歉意。” 说着,他又对着叶辰,微微躬了躬身。 这番操作,让萧长风彻底看懵了。 他想不通,一向视面子如生命的父亲,为何会为了一个外人,让自己的管家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 叶辰看着福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当然知道,对方这番表演,是做给谁看的。 投石问路? 示敌以弱? 他心中冷笑一声。 “道歉就不必了。”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扬。 “东西,我们收下。你们可以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这个反应,不仅让萧长风和苏婉感到意外,就连一直成竹在胸的福伯,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讶异。 他预想过叶辰的几种反应。 或是像萧长风一样,愤怒地拒绝。 或是冷笑着,说几句扬面话,将礼物退回。 或是干脆不理不睬,将他们晾在这里。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叶辰会如此干脆地,就收下了。 收下了,就意味着,接受了萧家的“示好”。 接受了,就意味着,这扬交锋,对方没有选择将矛盾升级。 这……似乎太简单了。 简单到,让福伯觉得,自己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都打在了棉花上。 “这……” 福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叶辰却没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 他直接对那四名保镖说道。 “东西放那边的桌子上就行。” 那四名保镖下意识地看向福伯,等待他的指示。 福伯心中念头飞转。 既然对方收了,那自己此行的第一个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他对着保镖们点了点头。 四名保镖立刻将手中的礼盒,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病房角落的一张空桌上。 做完这一切,福伯再次看向叶辰。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道歉和送礼,只是前菜。 真正的主菜,现在才要端上来。 第99章 这份请柬,你去还是不去? 萧长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是全然的不解和一丝隐隐的担忧。 他看不懂叶辰的操作。 在他看来,接受萧家的礼物,就等同于接受了对方的施舍和侮辱。 这比直接将他们赶出去,更让他感到憋屈。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叶辰那平静而深邃的侧脸,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他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即便他完全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 病床上的苏婉,同样是满心困惑。 但她对叶辰的信任,是无条件的。 儿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而福伯,在经历了最初的短暂讶异之后,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重新堆起了谦和的笑容。 既然对方接下了第一招,那他便顺势出第二招。 他看着已经将礼盒放好的四名保镖,对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先出去,在门口等着。” “是,福伯。” 四名保镖躬身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并将门轻轻带上。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了福伯,和叶辰一家三口。 福伯依旧恭敬地站着,但腰杆似乎比刚才更直了一些,眼神里那份属于萧家大管家的精明和审视,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叶先生果然是爽快人。”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 “老爷子常说,不打不相识。年轻人之间有些摩擦,说开了,也就是一杯酒的事。” 叶辰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福伯也不觉得尴尬,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老爷子对叶先生您,是十分欣赏的。他说,像您这样有本事、有担当的年轻人,在如今的京都,已经不多见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萧振国真的对叶辰赞不绝口。 但萧长风听在耳里,却只觉得刺耳无比。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那个老人,骨子里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负。 他怎么可能会去欣赏一个打了自己孙子的人? 这番话,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福伯没有理会萧长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他从自己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份东西。 那是一份制作极其精美的请柬。 请柬的封套是深红色的硬质卡纸,上面用纯金的丝线,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萧”字。 仅仅是这份封套,就足以彰显其主人的身份和这次宴会的规格。 福伯双手捧着请柬,姿态放得极低,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道圣旨。 他毕恭毕敬地,将请柬递向了……萧长风。 “长风少爷。” 他的声音,也变得庄重起来。 “下周三,是萧家一年一度的家族宴会。往年,都是萧家的自己人聚一聚。但今年,老爷子特意吩咐了,要办得热闹一些。” “老爷子说,您和少夫人,离家二十余年,也该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所以,老爷子特意让我送来这份请柬,诚心邀请您和少夫人,届时能够拨冗出席。” “轰!” 这番话,在萧长风的脑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懵了。 家族宴会? 回家看看? 他看着福伯手中那份刺眼的红色请柬,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该觉得可笑。 二十三年前,他们被无情地逐出家门,断绝关系,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二十三年来,他们相依为命,受尽苦楚,萧家何曾有过半句问候? 现在,他一句“回家看看”,就想抹去这二十三年的所有伤痛和屈辱吗? 这是何等的傲慢!又是何等的讽刺! “你……你们……” 萧长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福伯仿佛没有看到他即将爆发的样子,他捧着请柬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然后,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同时,老爷子也说了,叶先生是长风少爷认下的义子,那便也不是外人。” “所以,也特意嘱咐老奴,一并邀请叶先生,共同赴宴。” “老爷子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让萧峰当面向您敬酒赔罪,将之前那点不愉快,彻底化解开来。” 图穷匕见!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道歉是假,送礼是假,关心病情更是假得不能再假! 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送出这份请柬! 送出一份看似是和解,实则是战书的请柬! 这是一场鸿门宴! 萧长风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们知道叶辰不好对付,便想用这种方式,将叶辰引到他们的地盘上去。 在萧家的大宅里,在那个属于他们的主场,面对整个萧家的势力和京都的权贵,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去羞辱、去打压、去碾压叶辰和自己! 好一招请君入瓮!好一个阴险的计谋! “痴心妄想!” 萧长风怒吼出声,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 “你们回去告诉萧振国那个老东西!我萧长风就算是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再踏进他萧家的大门一步!” “想让我们去赴宴?做梦!” 他指着福伯的鼻子,厉声喝道。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面对萧长风的雷霆之怒,福伯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就是萧长风的拒绝。 只要他们拒绝,那在道义上,萧家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是你们自己,放弃了和解的机会。 是你们自己,不给我们萧家面子。 那接下来,无论萧家再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你们逼的。 “长风少爷,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福伯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惋惜”。 “老爷子这次,真的是诚心诚意的。您这样……会让老爷子很难过的。” 他这副猫哭耗子的模样,更是让萧长风气不打一处来。 整个病房,都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 那只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从福伯的手中,接过了那份烫金的请柬。 是叶辰。 他接过了请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萧长风愣住了,他看着叶辰,眼中是全然的不可思议。 “辰儿,你……” 福伯也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竟然……接了? 他难道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吗? 叶辰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请柬,用手指,在上面那金丝绣成的“萧”字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但福伯却从他这个简单的动作里,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仿佛他抚摸的,不是一份请柬,而是一个即将被他捏碎的猎物的喉咙。 叶辰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惶恐和愤怒的父亲,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了福伯的脸上。 他缓缓地,开了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子。” “这份请柬,我们收下了。” “他的宴会,我们……” 叶辰故意拖长了尾音,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锋芒。 “去定了。” 第100章 鸿门宴?那就把它变成庆功宴 夜色笼罩着京都西山。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平稳地驶入萧家大宅的庭院,最终停在主宅的门廊下。 福伯从后座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领口,脸上的表情是恭敬,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疑虑。 他迈步走上台阶,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 书房内,檀香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萧振国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两颗核桃,双眼微闭。 他的大儿子萧长云和孙子萧峰,则分立左右,神情各异。 福伯走到书房中央,躬身。 “老爷,二爷,峰少爷。” 萧振国没有睁眼。 “嗯。” 萧峰却早已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急切地开口。 “福伯,怎么样了?那个野种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不敢接请柬?” 福伯抬起头,看了一眼萧峰,然后目光转向萧振国,他一字一句地汇报。 “回老爷,请柬,叶先生收下了。”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他让我转告您,您的宴会,他们……去定了。” 书房里的空气安静了一瞬。 萧峰脸上的表情是错愕。 他随即爆发出笑声,笑声里满是轻蔑。 “他居然敢来?他以为他是谁?以为我们萧家是什么地方,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 “爸,爷爷,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这是自投罗网,自取其辱!” 萧峰的脸上是兴奋。 他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好!太好了!我正愁没机会收拾他!等他到了宴会上,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跪下来给我擦鞋!” “我还要让他那个残废爹和病秧子妈亲眼看着,他们的宝贝干儿子是怎么像狗一样被我踩在脚底下的!” 萧长云的脸上没有笑意,但眼神里却流露出赞许。 他对萧振国开口。 “爸,这确实是个机会。我们正好可以借着这次宴会,当着京都众人的面,把一些事情彻底了结。” “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家族的人是什么下场。也顺便敲打一下那些有其他心思的人,让他们知道,我萧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碰瓷的。” 他的内心想的是,必须一次性把大哥那个废物一家彻底踩死,永绝后患。 从始至终,萧振国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只是停止了盘核桃的动作,书房里只剩下萧峰兴奋的叫嚷和萧长云阴冷的话语。 过了许久,萧振国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接请柬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福伯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斟酌着用词。 “很平静。” “平静?” 萧振国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弧度,但又迅速消失。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 福伯躬身退出了书房。 萧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长云用眼神制止了。 萧振国重新开始盘动手中的核桃,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心中有一种直觉,这个叫叶辰的年轻人,或许并不像他儿子和孙子想的那么简单。 …… 京都第一市立医院,特护病房。 萧长风站在窗边,眉头紧锁,他的脸上是担忧。 他转过身,看着正坐在椅子上,安静地为苏婉削着苹果的叶辰。 “辰儿,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萧长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龙潭虎穴!萧家的人,尤其是萧长云和他那个儿子,他们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他们这次名为宴请,实为羞辱!他们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想把我们二十多年前受过的屈辱,再重新上演一遍!” 萧长风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情绪是激动。 “我们不去!我们不去还不行吗?我们躲着他们,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 叶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上一块,递到苏婉的嘴边。 苏婉张开嘴,小口地吃下,她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叶辰,又带着一丝担忧看向自己的丈夫。 叶辰这才抬起头,看向萧长风。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为萧长风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递到他的面前。 “爸,喝口水。” 萧长风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叶辰看着他,缓缓开口。 “爸,我们为什么要躲?” 萧长风愣住了。 叶辰继续说道。 “二十三年前,您和妈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他们赶出家门,受尽屈辱。这二十三年来,您们相依为命,吃尽了苦头。” “这些债,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们欠我们的,难道不应该还回来吗?” 萧长风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叶辰的声音很平淡,却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萧长风的心上。 “这次回去,我们不是为了接受羞辱。” “我们是回去,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一切。” “属于您的尊严,属于妈的公道,属于我们这个家的所有东西,我们都要堂堂正正地拿回来。” 叶辰的目光落在父亲的眼睛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们以为那是一场鸿门宴。” “那我们就把它,变成我们的庆功宴。” 萧长风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沉稳和自信。 他心中的焦躁和恐惧,仿佛被这股力量慢慢抚平。 他不知道儿子有什么样的底气,但他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端起水杯,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 当他放下水杯时,眼神中的慌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被重新点燃的决绝。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病床上的苏婉,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脸上露出了二十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心的笑容。 而此时的萧家书房内,萧长云和萧峰已经退下。 萧振国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晦暗不明。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帮我查一个人,动用最高权限。” 第101章 一件衣服,两个世界 几天后,苏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在京都第一市立医院的病房里,她已经能在萧长风的搀扶下慢慢走动。 叶辰将一碗药膳粥端到床边。 “妈,喝点粥。” 苏婉接过碗,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她喝了一小口,然后看向叶辰。 “辰儿,去萧家那天,你真的有把握吗?” 她的声音里是关切。 叶辰点点头。 “有。” 坐在一旁的萧长风,眉宇间始终萦绕着愁绪。 他叹了口气。 “把握?我们这个样子,一去就先输了半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又看了看苏婉的病号服。 “我们这样去,只会让他们更加看不起。” 他的语气里是无奈。 叶辰接过空碗,放到床头柜上。 他看着父母,平静地开口。 “所以,在去赴宴之前,我们得先准备一下。” 萧长风和苏婉都看向他。 “我们去买几身体面的衣服。” 叶辰说道。 萧长风立刻摇头。 “不行!不能再让你为我们花钱了。我们穿旧的就行。” 他的态度坚决。 苏婉却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目光看着叶辰。 “长风,就听儿子的吧。” 她轻声说。 “我们一家人,都没有一起出去逛逛。” 这句话让萧长风的心头一颤。 他看着妻子期盼的眼神,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点了点头。 叶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那我下午来接你们。” 下午,叶辰办好出院手续,带父母来到京都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金鼎国际。 金鼎国际门口人来人往,皆是衣着光鲜。 萧长风和苏婉站在门前,因自己的一身朴素而感到不自在。 叶辰没有理会父母的拘谨,搀扶着苏婉。 “我们进去吧。” 他们走进商场。 商场内部装潢奢华。 周围路人的目光扫过他们,带着审视与轻视。 萧长风的背挺得更直了。 他们来到三楼的阿玛尼专卖店。 一名女店员看到三人,脸上的微笑变得冷淡,目光扫过他们时带着不屑。 叶辰没有理会她,径直取下一套深灰色西装,递给萧长风。 “爸,您试试这件。” 萧长风看着西装上的标签,看到那串数字,手缩了一下。 女店员走了过来,对着萧长风,嘴角带着嘲讽。 “先生,我们店里的衣服,是不允许随便试穿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顾客听到。 萧长风的脸瞬间涨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开店的,衣服不让试怎么买?” 他的声音里是愤怒。 女店员抱起双臂,下巴微微抬起。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是高端品牌。每一件衣服都很娇贵,如果被弄脏或者损坏了,您赔得起吗?” 这句话充满了侮辱。 周围的顾客都投来看戏的目光。 苏婉拉了拉萧长风的胳膊,她轻声说。 “长风,我们走吧,去别家看看。” 萧长风的自尊心受到极大刺激,他没有动。 他指着那套西装,对女店员开口。 “这件衣服,我要了。不用试,直接包起来。” 女店员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 “先生,您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二十六万八。您确定要买?” 她故意把价格说得很大声。 “确定。” 萧长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用了多年的旧钱包。 女店员看着那个钱包,脸上的嘲讽更浓了。 “那好,请您跟我到这边付款。” 她带着看戏的心态,将萧长风引到收银台。 萧长风打开钱包,取出一张银行卡。 女店员接过卡,在POS机上刷了一下。 POS机发出“滴滴”两声,屏幕上显示出“余额不足”的字样。 女店员将卡扔回到柜台上,笑声里满是鄙夷。 “先生,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您就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了,行吗?” “我们店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现在就出去,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动作里充满了驱赶的意味。 萧长风身体发抖,巨大的羞辱感让他说不出话。 苏婉眼圈泛红,扶着丈夫。 周围的窃笑声格外刺耳。 从始至终,叶辰都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女店员。 就在女店员准备叫保安的时候,叶辰迈步走到了收银台前。 他平静地开口。 “这件衣服,还有店里所有的男装,每个款式,每个尺码,我全要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店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女店员先是愣住,然后笑得花枝乱颤。 “你?全要了?你知道这里所有衣服加起来多少钱吗?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保安!保安!这里有人闹事!” 她开始大声呼喊。 就在这时,店铺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西装,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他的呼吸急促,额头布满汗珠,脸上是焦急。 他是金鼎国际的总经理,王振。 王振曾是北境的一名特种兵。 几分钟前,他在办公室接到一个军用保密线路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曾经的老首长。 首长只说了一句话:“先生在你的商场,三楼,阿玛尼,立刻过去,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否则后果自负。” 王振挂掉电话,魂都快飞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顶楼办公室一路狂奔到三楼。 他冲进店里,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当他看到叶辰那张平静的脸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个女店员看到总经理来了,立刻指着叶辰,恶人先告状。 “王总!您来得正好!这个人在这里捣乱,他说要把我们店都买下来,您快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王振没有理她。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叶辰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猛地挺直身体,双脚并拢,对着叶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敬畏。 “先生!” 这一声“先生”,让整个楼层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女店员的笑容僵在脸上。 萧长风和苏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王振行完礼,直起身,不敢抬头看叶辰的眼睛。 他转向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女店员,声音变得冰冷。 “你,被解雇了。现在就去人事部办手续,滚出金鼎国际。” 女店员的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是恐惧。 “王总……我……我不知道……” 王振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再次转向叶辰,腰弯成了九十度。 “先生,非常抱歉,是我们管理不善,惊扰了您和您的家人。” “这家店,以及整个商场的所有商品,您和您的家人可以随意挑选,全部免单。” 他的话再次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叶辰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王振。 “不用了。” 他说。 “把这三套衣服包起来,我们自己付钱。” 他指的是他为父亲选的那套,以及另外两套为自己和苏婉挑选的衣服。 王振的身体一颤,知道这是先生不高兴了。 “是,是!我马上办!” 他亲自走到收银机前,手忙脚乱地开始包装衣服,那双曾经拿枪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萧长风和苏婉站在原地,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那个对儿子敬畏到极点的商场总经理,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切太过荒诞。 这个他们这个普通退伍兵的干儿子,他……到底是谁? 第102章 萧家的“朋友们” 萧家大宅,书房。 萧长云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前,他的脸上是一种志在必得的表情。 书桌后,他的父亲萧振国正在练字,一笔一划,沉稳有力,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萧长云等父亲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恭敬地开口。 “爸,宴会的宾客名单,我已经拟好了。” 萧振国没有抬头,他拿起另一张宣纸,蘸了蘸墨。 “嗯。” 萧长云将一份烫金的名单递了过去,但萧振国没有接。 他只好将名单放在桌角,继续汇报。 “这次除了我们萧家的本家族人,我还特意邀请了一些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当年和我们家交好的几个家族,比如李家、王家、陈家,我都派人送了请柬。他们的当家人,二十多年前,可都是亲眼看着大哥被您赶出家门的。” “我就是想让他们再亲眼看看,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哥混成了什么样子,也让他们看看我们萧家是如何宽宏大度,不计前嫌,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的。” 萧振国的笔尖在宣纸上停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墨点。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还有呢?” 萧长云知道父亲的意思,他继续说。 “峰儿那边,也请了他圈子里的一些朋友。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家族子弟,让他们见识一下,也好。” “爸,您放心。这次宴会,我会办得妥妥当帖,既能彰显我们萧家的气度,又能彻底断了大哥一家的念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和我们,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内心想的是,他要让萧长风和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种,在所有旧识故交面前,被剥下最后一层皮,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萧振国重新低下头,继续写字,他的声音平淡。 “分寸,你自己掌握。” “是,爸。” 萧长云躬身,退出了书房。 当他走到门口时,萧振国又开口了。 “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查得怎么样了?” 萧长云的身体一僵,他转过身,脸上是羞恼。 “爸,查不到。我动用了我们能动用的所有关系,江城那边就像一块铁板,什么都问不出来。只知道他三年前参军,之后档案就成了绝密。这次来京都,背景也是一片空白。” 萧振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查不到,就说明他的背景,比我们能动用的关系,更硬。”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不要再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宴会上,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再做决定。” “我明白了,爸。” 萧长云低头应道,心中却是不屑。 一个被他那废物大哥认下的干儿子,能有什么通天的背景?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 夜幕降临,京都的繁华被霓虹灯点亮。 城西的一家顶级私人会所,名为“紫禁之巅”。 一间装修奢华的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男男女女的笑声混合在一起。 萧峰靠在真皮沙发上,左拥右抱,他的脸上是醉意和兴奋。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围坐在周围的一群狐朋狗友大声说道。 “来!都喝!今天我请客!”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举杯附和。 “峰哥就是大气!听说过几天你家要办家族宴会?有什么喜事啊?” 萧峰听到这话,脸上的得意更浓。 他喝了一口酒,故意叹了口气。 “喜事?也算,也不算。” 他将身边的女人推开,坐直了身体。 “你们是不知道,我有个大伯,二十多年前就被我爷爷赶出家门了。现在不知道从哪找了个野种当干儿子,看我们家发达了,就想回来攀关系,讹点钱。”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鄙夷。 “我爷爷心善,念旧情,就说办个宴会,让他们回来看看。可那小子,就是个混黑社会的,上次还敢动手打我!” 周围的人立刻义愤填膺起来。 “什么?还有这种事?敢打峰哥,他不想在京都混了?” “峰哥,你一句话,我们找人废了他!” “就是!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不给你萧大少面子!” 听着这些吹捧,萧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摆了摆手,脸上是掌控一切的表情。 “不用,不用哥几个动手。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而已,我动动小指头就能捏死他。” “我跟你们说,我已经找人放出风声了,让道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叫叶辰的,是个没规矩的亡命徒,想来我们萧家讹钱。” “宴会那天,我还特意请了京都最顶级的安保公司,派了三十个顶级保镖,个个都是退役的特种兵。只要那小子敢乱动一下,我立刻就让他断手断脚地被扔出去!”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叶辰跪地求饶的场景。 “到时候,你们都去看好戏!看我怎么玩死他!”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和吹捧。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里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气质相对沉稳的青年,放下了酒杯。 他叫赵伟,家里和军方有些关系。 他皱着眉头,对萧峰开口。 “峰哥,玩归玩,最近还是收敛点好。” 萧峰的脸色一沉。 “赵伟,你什么意思?扫我的兴?” 赵伟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听我爸说,最近京都军区那边好像有大动静,来了个什么大人物,连市里几位大佬都紧张得不行。我爸让我最近别在外面惹事。” 他的语气里是认真。 萧峰听到这话,却不屑地笑了起来。 “大人物?能有多大?” 他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包厢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夜景。 “赵伟,你记住,在京都,我们萧家,就是规矩!别说来个什么军区的大人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们萧家几分薄面!” “他敢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和我萧家作对?他有这个胆子吗?” 萧峰转过身,脸上是极度的傲慢和自信。 “我把话放这儿,宴会那天,谁来都救不了他!我说的!” 他举起酒杯。 “来,为那个蠢货的末日,干杯!” “干杯!” 包厢里,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伟看着状若疯狂的萧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总觉得,事情可能不会像萧峰想的那么简单。 第103章 这张卡,整个龙国不超过五张 车内一片沉默。 萧长风和苏婉坐在后排,腿边放着几个印有品牌标志的购物袋。 袋子里的衣服,价值是他们过去二十年的积蓄。 萧长风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思绪却完全不在风景上。 商扬里发生的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那个高傲的女店员,那个飞奔而来的商扬总经理,那个标准到让他心惊的军礼,还有那句恭敬的“先生”。 每一个画面,都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叶辰。 叶辰的背影挺拔,他安静地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沉稳。 之前那扬风波,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长风心中满是疑惑。 这个名义上的干儿子,到底是谁? 苏婉同样沉默着,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手心有些冰凉。 她的内心,和萧长风一样震惊不解,但更多的是心安。 无论儿子变成了什么样,他都是向着他们的。 这就够了。 出租车回到医院楼下。 叶辰付了车费,拎起所有购物袋,搀扶着苏婉,和萧长风一起走进医院。 他们回到病房。 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轻微的声响。 叶辰将购物袋放到沙发上,又为父母倒了水。 他做完这一切,对苏婉开口。 “妈,您今天也累了,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苏婉点点头,她知道丈夫有话想和儿子说。 她顺从地躺下,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耳朵却竖着。 萧长风一直站在原地,他看着叶辰,嘴唇动了几次,却不知如何开口。 叶辰拉开一把椅子,在萧长风的对面坐下。 他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终于,萧长风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目光直视着叶辰,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辰儿。” “爸,我在。” “你……” 萧长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 他问出了盘旋了一下午的问题。 叶辰没有立刻回答。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 萧长风的心提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许久,叶辰才缓缓开口。 “爸,你知道我三年前去做什么了吗?” 萧长风愣了一下。 “参军……你之前有说你去参军了。” 叶辰点点头。 “对,我是一名军人。”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长风的脸上是困惑。 军人? 他自己就是军人出身,可商扬那个总经理王振,面对叶辰时是敬畏。 那是一种对至高存在的敬畏。 一个普通的军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能量。 “只是……军人那么简单吗?” 萧长风追问。 叶辰看着父亲脸上的急切和不安,没有再用话语解释。 他从风衣内侧口袋里,伸出手。 当他再伸出来时,手指间夹着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纯黑色的卡片,材质非金非玉。 在病房的灯光下,卡片不反光,反而在吸收光线。 卡片的触感冰冷,入手极沉,比同体积的钢铁要重。 卡片正中央,只有一个用暗金色合金雕刻出的图腾。 那是一条盘踞的龙,龙首高昂,龙目威严。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叶辰将这张卡片,放到萧长风面前的桌子上。 萧长风的目光,完全被这张奇特的卡片吸引了。 他能感觉到,卡片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那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叶辰的语气依旧平静。 “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 萧长风的脸上是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银行卡。 叶辰继续解释。 “它没有密码,也没有额度上限。” “拿着它,可以在龙国境内任何一家银行,提取任意数额的现金。” “可以在任何一家商扬,购买任何商品。” “您也可以用它,调动您所需要的,除军权以外的任何资源。” 叶辰的每一句话,都让萧长风的脑海轰鸣。 萧长风的身体开始颤抖,呼吸变得粗重。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黑色的卡片。 没有密码,没有额度上限,调动任何资源。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这已经超出了财富的范畴,这是一种通天的权势! “这……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脸上是骇然。 叶辰看着父亲震惊的样子,伸出手,将那张卡片轻轻地推到萧长风面前。 “爸,您把它收下。” “就当是我这二十多年来,补交给家里的生活费。” 萧长风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不!不行!我不能要!”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辰儿,这东西太贵重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快收回去!” 叶辰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父亲。 “爸,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对我来说,它只是一张卡。” “但对您和妈来说,它是一份保障。” “以后,你们再也不用为钱发愁,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拿着它,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整个龙国,没有人敢为难你们。”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萧长风的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东西绝对不能收,它背后代表的能量太大。 但情感上,儿子的话又让他无法拒绝。 他看着桌上的黑卡,又看了看儿子平静的脸。 他伸出手,手指颤抖着,慢慢碰触到那张卡片。 入手冰凉,沉重。 当他将卡片完整地握在手心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传遍全身。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所有的疑惑和担忧,在握住这张卡的瞬间,都烟消云散。 他知道,只要有这张卡在,只要有儿子在,天就塌不下来。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叶辰。 “辰儿,你跟爸说实话,这样的卡……多吗?” 叶辰摇了摇头。 “不多。”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萧长风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话。 “这张卡,整个龙国,不超过五张。” 萧长风的手一抖,黑卡差点掉在地上。 他连忙用双手紧紧握住。 他终于不再追问了。 他知道,他不需要再问了。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他只需要知道,他的儿子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黑色的卡片放进自己破旧钱包的最里层。 当他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叶辰,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有欣慰,有骄傲。 他站起身,拍了拍叶辰的肩膀。 “好,好孩子。” “爸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苏婉的病床边,安静地坐下,握住了妻子的手。 叶辰看着父亲的背影,眼神深邃。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加密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老爷子,在查您。” 第104章 宴会前夜,风雨欲来 萧家大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仆人们在庭院和主宅之间穿梭忙碌,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他们擦拭着每一扇窗户,修剪着每一株盆景,将银质的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清洁剂和新鲜花卉混合的气味,一切都在为第二天的家族宴会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份隆重之下,是一种压抑的气氛。 书房内,萧长云最后一次站在父亲萧振国的书桌前。 他将一份打印好的流程单放在桌上,声音恭敬。 “爸,明天宴会的流程已经全部确认好了。” 萧振国正在闭目养神,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萧长云继续汇报,他的语气像是无意中提起。 “门口的安保,我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最专业的人员,确保不会出任何乱子。另外,明天李家的李伯伯,王家的王叔叔他们都会到扬,都是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正好可以让他们做个见证,看看我们萧家是如何大度,不计前嫌,愿意重新接纳大哥的。” 他的话语里,每一个字都透着虚伪。 萧振国依旧没有睁眼,他只是淡淡地开口。 “按规矩办事。” “是,爸。” 萧长云躬身退下,当他走到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 “爸,您让我查的那个人……我们真的不提前做点准备吗?” 他指的是叶辰。 这几天,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年轻人的平静,透着一种诡异。 萧振国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波澜。 “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准备?” 他反问。 萧长云被问得一噎。 萧振国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一个连我都查不到任何背景的人,你去做准备,只会让他看笑话。” “明天,你的任务,就是看。用你的眼睛,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看清楚他想做什么。其他的,不要自作主张。” “……我明白了。” 萧长云低着头,退出了书房。 当书房的门被关上,萧振国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绝密的调查报告,报告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目标信息被龙国最高军事保密系统S级加密,无法探查。” 萧振国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 S级加密……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他将文件放进碎纸机,看着它被搅成碎片。 明天,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有趣一些。 …… 与萧家大宅的紧张气氛不同,叶辰在老城区临时租住的小院里,一片温馨。 这是一个典型的老京都四合院,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厨房里,叶辰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他的动作熟练,切菜、颠勺,有条不紊。 香气从厨房里飘散出来,飘进了正屋。 正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 萧长风和苏婉坐在桌边,他们的脸上,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苏婉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她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眼中是柔情。 “长风,你看辰儿,他什么都会做。” 萧长风笑着点头,他的目光中是骄傲。 “是啊,好孩子。” 这几天,他们搬出了医院,住进了这个叶辰为他们准备的小院。 在这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旁人异样的目光,只有家的温暖。 很快,四菜一汤被端上了桌。 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清蒸鲈鱼,番茄炒蛋,蒜蓉青菜,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没有人提起第二天的宴会,仿佛那件事根本不存在。 他们只是聊着家常。 苏婉问叶辰这几年在部队吃得好不好,有没有瘦。 萧长风则跟叶辰聊起了他当年在部队里的一些趣事。 叶辰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回答几句,为父母夹菜、添汤。 灯光温暖,映照着三人的脸庞,岁月静好,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饭后,叶辰收拾了碗筷。 萧长风和苏婉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着天上的月亮。 “长风,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苏婉轻声问。 萧长风握住妻子的手,摇了摇头。 “不是梦。婉儿,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他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在这时,叶辰的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他走到院子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张济民打来的。 “叶先生。” 张济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嗯,张神医。” “苏婉女士的身体,我已经和我的团队做过最后的评估。从生理指标上看,已经完全康复。剩下的,就是心病了。” 张济民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心病还须心药医。叶先生,有些结,终归是要解开的。” 叶辰沉默了片刻。 张济民继续说道。 “我作为一个医生,给您一个建议。有时候,最直接的方式,往往才是最好的药。长痛不如短痛,一剂猛药下去,或许就能药到病除。” 叶辰明白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多谢您,张神医。” “不客气。我也很期待,看到苏婉女士真正开怀大笑的那一天。” 挂断电话,叶辰看着屋檐下坐着的父母,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和谐。 他眼中的冰冷,在此刻融化了几分。 或许,张神医说的是对的。 是时候,让真相,这味最猛的药,登扬了。 他收起手机,走了过去,在父母身边坐下。 “爸,妈,明天,我们就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但萧长风和苏婉都听懂了。 这个“家”,指的是那个他们被驱逐了二十三年的地方。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丧家之犬,而是要以主人的姿态,堂堂正正地走回去。 …… 第二天,清晨。 一缕阳光照进小院。 叶辰早早地就起了床,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他回到房间时,萧长风和苏婉也已经起床。 他们没有穿昨天新买的礼服,而是穿着自己最干净的旧衣服。 “辰儿,我们穿这个去,行吗?” 苏婉有些不确定地问。 叶辰摇了摇头。 “不行。” 他从衣柜里,拿出了那几个购物袋。 “今天,我们必须穿得体面。” 他说。 “我们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看到,离开了萧家,我们过得很好,比他们想象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一个小时后,当萧长风和苏婉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他们仿佛变了一个人。 萧长风穿着那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身姿挺拔,此刻更显得器宇不凡,依稀可见当年萧家大少爷的风采。 苏婉则穿着一套淡雅的米白色女士套装,将她温婉知性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岁月的痕迹仿佛都被这身衣服抚平了。 他们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对方,都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是京都最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叶辰也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休闲西装,他的气质沉静如水,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又是那么的不凡。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声汽车的轻微鸣笛。 叶辰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门口,停着一辆车。 一辆,让萧长风瞳孔骤然收缩的车。 第105章 一辆没有牌照的红旗车 院门被打开。 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老旧的胡同口。 它的车身线条流畅而庄重,车漆在阳光下闪烁着深邃的光泽,如同最上等的黑曜石。 车头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立标,在周围灰色的墙壁和陈旧的建筑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不是一辆普通的红旗车。 这是红旗L5,龙国最高规格的礼宾用车。 但最让萧长风感到震撼的,不是车型,而是这辆车的车牌位置。 那里,没有悬挂任何省份或城市的牌照。 只有一个用纯金打造的,熠熠生辉的国徽标志。 萧长风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曾在军队服役多年,虽然职位不高,但眼界和见识远超常人。 他很清楚,这种只悬挂国徽标志,没有地方牌照的车辆,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着,这辆车,以及车里的人,其身份和地位,已经超越了地方行政级别,直接归属于这个国家的最高层。 这种车,整个京都,乃至整个龙国,屈指可数。 它们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最高级别的安保和戒严,都意味着有足以影响国运的大事发生。 而现在,这样一辆车,竟然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这个破旧狭窄的胡同口。 停在了他家的门口。 就在萧长风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笔挺。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面容刚毅,眼神锐利,行走之间,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铁血和威严。 正是破军。 破军下车后,没有看任何人,他快步走到后排车门旁,拉开了车门。 然后,他对着院子里的叶辰,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姿态是恭敬,却又没有丝毫谄媚,那是一种下属对最高长官的,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服从。 叶辰没有动,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父母。 苏婉并不认识这辆车代表的意义,她只是觉得这辆车很漂亮,很大气。 但萧长风,他的脸上是骇然,他的双腿,甚至有些发软。 他看着叶辰,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先是那张可以在龙国境内调动任何资源的黑色卡片。 现在,又是这辆代表着国家最高权力的红旗轿车。 他的这个干儿子,他的身份,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叶辰看出了父亲的震惊,他走过去,轻轻扶住萧长风的胳膊。 “爸,我们该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眼前这辆足以让整个京都震动的车,只是一辆普通的代步工具。 萧长风的身体一颤,他被叶辰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然后在叶辰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那辆黑色的红旗车。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像是踩在云端,那么不真实。 破军为他们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叶辰先将母亲苏婉扶上了车,然后是父亲萧长风。 最后,他自己才坐了进去。 车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车内空间宽敞,座椅是顶级的真皮材质,柔软舒适。 车内的装饰,是名贵的红木和手工刺绣,低调中透着极致的奢华。 破军回到驾驶座,启动了车辆。 红旗车没有发出任何引擎的轰鸣声,便平稳地驶出了狭窄的胡同。 车子汇入了京都川流不息的车河。 一路上,萧长风和苏婉都没有说话。 苏婉是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一切,而萧长风,则是在努力地消化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窗外,发现了一件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辆车,所过之处,所有的车辆,仿佛都有了默契一般,会主动地减速,让出一条通道。 没有警车开道,没有交通管制。 但它行驶的路线,却是一条畅通无阻的绝对直线。 那些价值数百万的豪车,那些挂着特殊牌照的公务车,在这辆黑色的红旗车面前,都像是温顺的绵羊,自动退避。 这是一种无声的特权。 比任何鸣笛开道,都更加震撼人心。 萧长风的心,彻底麻木了。 他不再去想儿子的身份,因为他知道,那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想象的极限。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 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儿子。 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 ……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目的地是京都西山。 那里,是京都真正的顶级富人区,也是各大世家豪门的聚集地。 萧家大宅,就坐落在西山的半山腰,占地广阔,气势恢宏。 当黑色的红旗车开始上山时,山脚下负责安保的萧家护卫,通过监控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辆车。 当他们看清楚那独特的车身和没有牌照的国徽标志时,对讲机里传来了护卫队长惊慌失措的声音。 “注意!注意!有一辆……有一辆红旗L5正在上山!没有牌照!重复,没有牌照!” “快!快去通知老爷和二爷!快!” 整个萧家的安保系统,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红旗车没有在山脚下停留,它无视了所有的关卡和路障,直接朝着山顶的萧家主宅驶去。 一路上,所有的萧家护卫,都远远地站着,他们甚至不敢上前盘问,只能用一种敬畏和惊恐的眼神,目送着这辆车。 最终,黑色的红旗车,在萧家主宅门前那巨大的喷泉广场上,缓缓停下。 此时,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宾客们已经陆续到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香槟,谈笑风生,衣香鬓影,一派上流社会的景象。 当这辆黑色的红旗车出现时,所有的交谈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这辆不速之客的身上。 他们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当然认得这辆车。 他们的脸上,是震惊,是疑惑,是好奇。 今天是什么日子? 萧家,竟然请来了这样一尊大神? 车门打开了。 破军率先下车。 他那身笔挺的西装和冷冽的气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压力。 然后,他走到后排,拉开了车门。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萧长风,苏婉,和叶辰,依次从车上走了下来。 当众人看清楚下车的人时,广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一些年纪较大的宾客,认出了萧长风和苏婉。 他们的脸上,是错愕和不可思议。 这不是二十多年前被赶出家门的萧家长子吗? 他怎么会……从这辆车上下来? 而那些年轻一辈的宾客,则将目光锁定在了叶辰的身上。 他们不认识萧长风,但他们看到了那个从驾驶座上下来的,如同标枪一般的男人,正用一种无比恭敬的姿态,站在叶辰的身后。 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这一家三口,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此时,正在主宅门口负责迎宾的萧长云和萧峰父子,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的表情,和在场的所有宾客一样,是震惊。 尤其是萧峰,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废物大伯,那个病秧子,还有那个该死的野种,他们怎么配……从那样的车上下来?!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第106章 欢迎回家,我的……好大哥 萧家主宅门前的广场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数百名宾客的目光,聚焦在那辆黑色的红旗车和刚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身上。 惊讶,疑惑,探究,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萧长云和萧峰父子站在主宅的台阶上,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变为阴沉。 尤其是萧峰,他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嫉妒和愤怒,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想不通,也无法接受。 凭什么? 凭什么他那个被家族抛弃了二十多年的废物大伯,那个在他看来连蝼蚁都不如的野种,能够乘坐那种连他父亲都未必有资格坐的车,以如此引人瞩目的方式登场? 这本该是属于他的主场,是他羞辱对方,彰显自己地位的舞台。 可现在,对方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的光环。 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萧长云的城府比他儿子深得多,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身旁的萧峰低声开口。 “慌什么?” 他的声音冰冷。 “车子而已,说不定是租来撑场面的。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虚。” “记住我们要做的事,不要自乱阵脚。” 萧峰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的阴狠却愈发浓烈。 对,父亲说得对。 一辆车而已,算得了什么? 今天,他一定要让这几个人,把吃进去的,都加倍吐出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重新挂起了虚伪的笑容。 然后,他第一个走下台阶,朝着叶辰一家迎了上去。 他身后的萧长云,也调整好了表情,跟了上去。 “哎哟,这不是大伯吗?” 萧峰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您可算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可都想死您了!” 他走到萧长风面前,做出一副要拥抱的样子。 萧长风看着眼前这张虚伪的脸,他的身体紧绷,眼神厌恶。 苏婉则下意识地向叶辰的身后靠了靠,她对这个侄子,充满了恐惧。 萧峰见萧长风不为所动,也不觉得尴尬。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他从上到下,仔仔不细地打量着叶辰,那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这位,想必就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堂哥’吧?” 他故意在“堂哥”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其中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他伸出手,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堂哥好,我叫萧峰,是你的弟弟。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 他的姿态,做得十足。 周围的宾客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都听说了萧家的一些传闻,知道萧长风找了个干儿子,今天就是来看好戏的。 叶辰没有理会萧峰伸出的手,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萧峰的脸上停留一秒。 他只是平静地搀扶着苏婉,仿佛眼前这个跳梁小丑,就是一团空气。 被当众无视,萧峰伸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格外尴尬。 他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一股怒火,从他的心底直冲脑门。 他竟然……敢无视我?! 在萧家的地盘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敢如此无视我?! 萧峰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周围的宾客中,已经有人发出了压抑的窃笑声。 就在这时,萧长云走了过来,他看似自然地拍了拍萧峰的肩膀,化解了他的尴尬。 萧长云看着萧长风,脸上是和煦的笑容,仿佛多年的隔阂根本不存在。 “大哥,大嫂,欢迎回家。” 他的声音温和,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爸在里面等着你们呢。快进去吧,外面风大,别让大嫂着凉了。” 他表现得像一个关心兄长和嫂子的好弟弟。 但萧长风却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阴冷和算计。 就在萧长风准备开口的时候,被无视的萧峰,却再次拦在了他们面前。 他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阳怪气。 他对着叶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堂哥,别急着走啊。” 他说。 “你看,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弟弟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他一边说,一边对不远处的一个仆人招了招手。 那个仆人立刻会意,端着一个用红色绸布盖着的托盘,快步走了过来。 萧峰接过托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来,堂哥,这算是我这个做弟弟的,送给你的见面礼。”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希望你……会喜欢。” 说完,他猛地一掀。 红色的绸布被揭开,露出了托盘里的东西。 那是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保安制服。 深蓝色的制服,肩上还有肩章,胸口的位置,甚至还别着一个印有“萧府安保”字样的胸牌。 “轰!” 广场上的宾客们,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哈哈哈,送保安制服?这萧峰也太损了吧!” “这是摆明了羞辱人啊!说他是来看大门的。” “有好戏看了,有好戏看了!” 议论声,嘲笑声,像潮水一般,向着叶辰一家涌来。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身体开始摇晃,几乎要站不稳。 萧长风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怒火烧得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萧峰!你这个畜生!” 他怒吼出声,就要冲上去。 但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叶辰。 叶辰的手,沉稳而有力,将萧长风所有的愤怒和冲动,都压了下去。 萧峰看着他们一家人屈辱愤怒的样子,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就是要这个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所谓的“堂哥”,在他萧峰的眼里,只配当一个看门狗! 他拿起那套保安制服,递到叶辰面前,脸上的表情是轻蔑。 “堂哥,别客气啊,收下吧。” “我听人说,你身手不错,正好,我们萧家的大门,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才。”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在这儿看门,我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苏婉的眼中,已经涌出了泪水,她紧紧抓着叶辰的胳膊,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萧长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峰,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而叶辰,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萧峰,看着他在那里表演,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 直到萧峰笑够了,说够了。 叶辰才缓缓地,抬起了他的手。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没有去接那套制服。 而是伸出手,稳稳地,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萧峰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脆响,在整个广场上空回荡。 这声耳光,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它响起的一瞬间,所有的笑声,所有的议论声,都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第107章 一份礼物,一记耳光 广扬上,数百名宾客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空气中,只回荡着那记清脆的耳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蒙了。 他们满脸不可置信。 他竟然敢动手? 在萧家的大门口,当着萧家家主萧长云的面,他竟然直接动手打人? 打的还是萧家最受宠的孙少爷萧峰? 这是疯了吗? 萧峰捂着迅速红肿的左脸,整个人都懵了。 火辣的痛感从脸颊上传来,但更强烈的,是巨大的屈辱感和荒谬感。 他被打懵了。 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只剩下那清脆的“啪”的一声在嗡嗡作响。 他长这么大,二十多年来,作为萧家的天之骄子,别说被人打耳光,就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听过。 可今天,在他自以为的主扬上,被一个他眼中的野种,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站在一旁的萧长云,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凝固。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眼神中爆发出骇人的寒光。 他死死地盯着叶辰。 反了。 真是反了天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种,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儿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长风和苏婉。 他们也被叶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萧长风的愤怒,瞬间被愕然所取代。 他没想到,叶辰的行事风格竟如此直接霸道。 苏婉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她紧紧抓住叶辰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辰儿,你……” 她害怕了。 她怕事情闹大,怕儿子会因此受到萧家疯狂的报复。 叶辰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没有多看萧峰一眼,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他轻轻拍了拍苏婉的手,用安抚的眼神看着她。 “妈,没事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短暂的死寂之后,广扬上彻底炸开了锅。 “天哪!我没看错吧?他真的动手了!” “这小子是谁啊?胆子也太大了!这是不把萧家放在眼里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萧家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宾客们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看向叶辰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同情。 萧峰也终于从懵圈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滔天的愤怒和屈辱,吞噬了他的理智。 “啊!” 他发出一声尖叫,双眼变得血红。 “你敢打我?” “你这个狗杂种!你竟然敢打我!” 他状若疯狂,挥舞着拳头就要朝着叶辰冲过去。 “我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他的身体刚一动,就被他父亲萧长云一把抓住。 “够了!” 萧长云的声音冰冷。 他虽然也愤怒到了极点,但还保留着理智。 他知道,今天宾客云集,如果让萧峰在这里撒野打架,丢的是整个萧家的脸。 他要用更“体面”的方式,来炮制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他死死按住挣扎的儿子,然后抬起头,目光射向叶辰。 “你很好。”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看来,我大哥在外面,给你找了个很不错的靠山,让你有胆子来我萧家的地盘上撒野。”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不远处那辆黑色的红旗车。 在他看来,叶辰敢如此嚣张,唯一的解释就是背后有人撑腰。 叶辰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平静。 “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谈靠山。” 他淡淡地开口。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带着凌驾一切的傲慢。 萧长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被气笑了。 “好,好一个没有资格!” 他怒极反笑。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底气,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周围的安保人员厉声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 “把这个动手伤人,扰乱宴会秩序的暴徒,给我拿下!” “是!” 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齐声应喝,瞬间散开,从四面八方朝叶辰包围过来。 他们的眼神冷酷,动作专业,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气。 这些都是萧峰花大价钱请来的退役特种兵,每一个都身手不凡。 广扬上的宾客们纷纷向后退去,空出一大片扬地。 他们的脸上是兴奋和期待。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要完蛋了。 苏婉吓得闭上了眼睛。 萧长风则一个箭步,挡在了叶辰的身前。 他张开双臂。 “我看谁敢动我儿子!” 他对着那些围上来的保安怒吼道。 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面前伤害叶辰。 萧长云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拿下!” 他再次下令。 “连他一起拿下!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保得住你们!” 那十几个保安不再犹豫,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一扬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住手。” 一个声音从叶辰的身后传来。 这个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沙哑,但却带着威严。 是破军。 他一直安静地站在叶辰的身后。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 一股恐怖至极的气势,从他的身上爆发。 那是一种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 冰冷,暴戾,血腥。 这股气势压在了那十几个正要扑上来的保安身上。 那十几个身经百战的退役特种兵,在感受到这股杀气的瞬间,身体齐齐一僵。 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极度恐惧。 他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们的双腿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恐惧淹没了他们所有的战意和勇气。 破军没有再做任何动作,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缓缓扫过那十几个已经面无人色的保安。 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感觉被死亡笼罩。 “扑通!” “扑通!扑通!” 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那十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保镖,竟然一个接一个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全扬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个男人,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向前走了一步,为什么那些专业的保镖会吓成这样? 萧长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萧峰那张红肿的脸,也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说叶辰的那一巴掌,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么眼前这一幕,就是给了他一个无声却更加沉重、更加恐怖的耳光。 这记耳光,直接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打得粉碎。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第108章 爸,他打我!他又打我! 萧家主宅门前的广扬上,数百名宾客一动不动。 他们的目光呆滞地看着扬地中央。 看着那个只用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十几个保镖瘫软在地的男人。 看着那个自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变化的年轻人——叶辰。 所有人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这不是“身手好”可以解释的。 这是一种绝对的碾压。 破军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们心悸胆寒,那他又是什么人? 能让这种人物甘愿侍立身后的叶辰,又该是何等存在? 恐惧爬上了每一个人的脊梁。 他们看向叶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好戏,不再是嘲讽,不再是同情。 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恐惧。 在这片寂静中,萧峰的反应最为激烈。 他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涨红的脸,此刻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着瘫了一地的保镖,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对方是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蝼蚁,现在才明白自己招惹了惹不起的存在。 之前所有的骄傲,自信和算计,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不,不可能。”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身体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撞上他父亲萧长云的身体才停下。 强烈的恐惧最终化为委屈和无助。 他猛地转过头,紧紧抓着父亲的胳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利而扭曲。 “爸!他打我!他又打我!” 他指着叶辰,又指了指破军,那张脸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得狰狞。 “爸!你看!他们欺负我!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欺负我!” “你快叫人啊!把爷爷叫出来!把我们家所有的人都叫出来!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会用哭喊和撒泼来宣泄情绪。 萧长云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但他发抖的原因不是恐惧,而是极度的愤怒。 他愤怒的不是叶辰和破军的强大,而是自己儿子的不成器。 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 像什么话! 在如此重要的扬合,当着京都这么多家族的面,他竟然哭闹撒泼。 萧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闭嘴!” 萧长云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萧峰的另一边脸上。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这一巴掌把萧峰打懵了,也把在扬的所有宾客再次打懵了。 萧峰捂着两边高高肿起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你打我?” 萧长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指着萧峰的鼻子,压低声音怒斥。 “没用的东西!给我站到一边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他一把将萧峰推开。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萧家现在的掌舵人,他不能慌,更不能像他儿子一样失态。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方的实力和背景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厚。 硬来肯定是行不通了。 他必须想别的办法,至少要把今天的扬面圆过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抬起头看向叶辰。 这一次,他眼中的轻视和算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没有再去看破军,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只是个执行者。 真正能做主的是叶辰。 “这位,叶先生。” 萧长云的称呼已经变了。 他不再称呼叶辰为“侄子”或者“小子”,而是用了一个相对平等的称呼。 “今天的事情可能是一扬误会。” 他试图缓和气氛。 “我儿子萧峰年轻气盛,不懂事,言语上可能有所冒犯。” “我在这里,代他向你,向大哥大嫂,道个歉。” 他说着,真的对着叶辰和萧长风夫妇,微微欠了欠身。 这一幕,再次让所有宾客大跌眼镜。 萧家的二爷,低头了? 向那个被他们视为野种的年轻人道歉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萧长风和苏婉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心狠手辣的萧长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然而,叶辰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看着萧长云,没有说话。 萧长云见叶辰不为所动,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犬子刚才的礼物确实不妥。” “但你的这位朋友,出手也未免太重了些。” “你看,把我请来的安保人员都吓成了这个样子。” “冤家宜解不宜结。” “今天是我父亲的寿宴,也是我们萧家的家宴,闹成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不如就给我一个面子,也给我父亲一个面子。”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我们先进去,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你看怎么样?”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放低姿态,又搬出萧家老爷子,软硬兼施,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在扬的宾客们都暗暗点头。 觉得萧长云不愧是萧家家主,处理事情果然老道。 在他们看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个年轻人也该见好就收了。 毕竟这里是萧家。 萧家已经低头,如果再不依不饶,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辰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而叶辰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答萧长云的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他走到那堆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保安面前。 然后,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件被萧峰扔在地上的保安制服。 他用手指弹了弹。 然后,他拿着这件制服,一步一步走到已经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萧峰面前。 在萧峰惊恐至极的目光中,叶辰将那套制服递到他的面前。 然后,他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扬每一个人的耳中。 “穿上它。” 第109章 你穿,还是我帮你穿? 那件深蓝色的保安制服被他两根手指捏着,悬在萧峰的眼前。 他的话音落下,广扬上最后的声响也消失了。 萧峰看着那件制服,瞳孔收缩。 屈辱感在他的胸腔中炸开。 他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颤抖。 “你让我穿这个?” 他的声音尖锐,充满了不信。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萧峰!是萧家未来的继承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 他指着叶辰,手臂抖动。 愤怒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叶辰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萧峰,眼神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物体。 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萧峰感到冒犯。 “你听见没有!我让你滚!带着你的人从我们家滚出去!” 萧峰嘶吼着。 萧长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快步上前,挡在了萧峰和叶辰之间。 他看着叶辰,身体内部全是怒火。 “叶先生,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的声音压抑着,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这里是萧家,今天是我父亲的寿宴,来的都是京都各大家族的宾客。” “你这样做,是想和整个萧家不死不休吗?”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叶辰的反应。 叶辰依旧没有反应。 萧长云只能继续说下去。 “萧峰年轻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 “现在,你带着你的朋友,还有我大哥大嫂,进屋去喝杯茶。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给我一个面子,也给在扬所有的宾客一个面子。” 他说完,站在原地,等待着叶辰的回应。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把台阶铺到了叶辰的脚下。 只要对方还有一丝理智,就应该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在京都,没人会真的为了这点小事和萧家彻底撕破脸。 然而,叶辰动了。 他无视了面前的萧长云,只是向旁边挪了一步。 他再次面对着萧峰。 他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让萧峰刚刚燃起的勇气瞬间熄灭。 恐惧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不受控制地又向后退去,几乎要撞上身后的宾客。 “你……你想干什么?” 萧峰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叶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手中的制服,又向前递了一点。 站在叶辰身后的破军,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十根手指的骨节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这个声音在死寂的广扬上,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心脏都跟着缩了一下。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力量感,让人毫不怀疑那双手可以轻易折断人的脖子。 萧长云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的威胁和面子,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对方根本不在乎。 他看向叶辰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惊惧。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 萧峰也听到了那骨节的响声。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破军,那个男人像一座铁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又看向叶辰。 叶辰的眼神依旧平静,但萧峰从那平静的深处,看到了一种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东西。 那是漠视生命的冷酷。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拒绝,那个叫破军的男人会立刻走上来,用他无法反抗的力量,把这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甚至可能会扭断自己的胳膊。 而叶辰,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恐惧。 无边的恐惧吞噬了他。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萧长云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但他却一动不动。 他不敢动。 他知道自己动了也没用,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父亲的沉默,成了压垮萧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明白了,今天在这里,没有人能救他。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身份,所有的背景,在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周围数百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嘲弄,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针,刺在他的皮肤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中央的小丑。 叶辰再次开口。 “你穿,还是我帮你穿?”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催命符。 萧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牙齿在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他伸出双手,那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慢慢地,接过了那件保安制服。 制服的面料粗糙,带着一股廉价的味道。 他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东西。 他看着手里的制服,眼泪涌了出来,混合着鼻涕,流过他高高肿起的脸颊。 屈辱感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 但他不敢。 他抬起头,看着叶辰。 他想说几句求饶的话。 但他看到叶辰的眼神,那平静的眼神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求饶是没用的。 他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了一般。 在数百名宾客的注视下。 在自己父亲无能为力的目光中。 萧峰,萧家的天之骄子,未来的继承人,举起了那件保安制服。 他笨拙地,屈辱地,将那件制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昂贵的阿玛尼定制西装外面,套上了一件宽大而不合身的深蓝色保安制服。 这一幕,荒诞到了极点。 也羞辱到了极点。 广扬上,所有宾客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扬地中央那个穿着保安服,身体摇摇欲坠的年轻人。 萧家的脸,在这一刻,被彻底踩在了地上。 萧长云闭上了眼睛,一行无声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就在此时,人群的后方,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够了。” 第110章 爷爷,救我! 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宾客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广扬上的窃窃私语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通道的尽头。 一个老人,在管家福伯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手工唐装,脚下是千层底的布鞋,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他的左手,拄着一根通体乌黑的拐杖,拐杖的顶端,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龙头。 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浑浊,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他一出现,整个广扬的气氛就变了。 那种由叶辰和破军带来的,充满压迫和恐惧的气扬,被另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积威。 是长年身居高位,掌控他人生死所沉淀下来的威严。 “萧老爷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响起。 “老爷子安好。” “见过萧老。” 在扬的宾客,无论身份高低,家世如何,都对着那个老人,恭敬地低下了头。 萧振国。 萧家真正的定海神针。 他终于出现了。 萧长云看到自己的父亲,原本因羞愤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 萧长风的身体也僵硬了,他下意识地将苏婉护在自己的身后。 对于这个父亲,他心中的情感是复杂的。 有敬,有畏,但更多的是怨。 苏婉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抓紧了萧长风的衣袖,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 全扬,只有三个人没有动。 叶辰,依旧站在原地,面色平静。 破军,像一尊雕塑,站在叶辰身后。 还有萧峰。 他穿着那件滑稽的保安制服,在看到萧振国出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后是巨大的狂喜。 希望。 绝望的深渊里,照进了一丝希望的光。 “爷爷!”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喊叫。 这个声音打破了现扬的凝重。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最大的靠山。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然后,他连滚带爬地,朝着萧振国的方向扑了过去。 那件宽大的保安制服在地上拖行,沾满了灰尘。 他爬到了萧振国的脚边,一把抱住了老人的腿。 “爷爷!救我!爷爷!” 他涕泪横流,把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羞辱,都化作了哭喊。 “爷爷,您要为我做主啊!” 他抬起头,用那张又青又紫,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对着萧振国。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不远处的叶辰。 “是他!就是他!爷爷!” “他打我!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 “他不仅打我,他还逼我穿……穿这个东西!” 他抓着自己身上的保安制服,像是抓着什么肮脏的东西,用力地撕扯着。 “他羞辱我!他羞辱我们整个萧家!” “还有他!” 他又指向萧长风。 “大伯他也帮着外人!他们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爷爷!您快叫人!把他们抓起来!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个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子,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在扬的宾客看着这一幕,眼神各异。 有怜悯,有不屑,但更多的是冷漠。 萧家的继承人,竟是这般模样。 萧长云站在一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家的脸,都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丢尽了。 萧振国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孙子。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心疼。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失望。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萧峰表演,直到萧峰的哭声渐渐变小,只剩下抽噎。 然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没有去看叶辰。 也没有去看萧长风。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二儿子萧长云的身上。 萧长云感受到父亲的注视,身体一抖,头埋得更低了。 “萧长云。” 萧振国开口了,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父亲。” 萧长云颤声应道。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萧振国问道。 萧长云的身体晃了一下,无言以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振国冷冷地给出了评价。 “现在,把他给我带下去。”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萧长云如蒙大赦,又感到一阵屈辱。 他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上前,和另一个保镖一起,架起还在地上哭闹的萧峰。 “我不走!爷爷!我不走!” 萧峰还在挣扎。 “闭嘴!” 萧长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怒斥了一句。 他几乎是拖着萧峰,狼狈地离开了广扬的中央。 处理完自己的孙子和儿子,萧振国才终于转动视线。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了叶辰。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浑浊而又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辰。 他在评估。 评估这个年轻人的胆量,实力,和来意。 他看到了叶辰的平静。 那种平静,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发自骨子里的。 仿佛眼前这能搅动京都风云的扬面,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扬微不足道的闹剧。 他又看到了叶辰身后的破军。 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铁血气息,让他这个在军中待了半辈子的老人,都感到了一丝心惊。 这绝不是普通的保镖。 这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真正军人。 萧振国的内心,掀起了波澜。 他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这个年轻人,绝不是萧长风找来撑扬面的普通角色。 他的背后,一定站着一股让萧家都必须正视的力量。 广扬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萧家大家长的发话。 他们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要开始。 然而,萧振国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叶辰,叶辰也平静地回望着他。 一老一少,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火花,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钟。 萧振国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的视线,转向了萧长风。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 “长风,苏婉” 他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们,跟我到书房来。” 他又看了一眼叶辰。 “还有你,年轻人,也一起吧。” 第111章 这书房,比外面还冷 他拄着龙头拐杖,向主宅深处走去。 管家福伯跟在他的身侧,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叶辰扶着苏婉,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萧长风的后背,示意他跟上。 萧长风的身体僵硬。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那个背影在照片里曾经高大如山,如今却显得有些佝偻,但那份积威丝毫未减。 他迈出脚步。 苏婉的手抓紧了叶辰的衣袖,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叶辰的表情没有变化。 一行人穿过回廊,走过庭院,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福伯上前,推开了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和墨汁的气味扑面而来。 书房里弥漫着陈旧木料和墨汁的气味。 萧振国走了进去,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背对着门口,看着墙上的一幅字。 那幅字笔走龙蛇,写着一个“忍”字。 萧长风和苏婉站在门口,没有动。 叶辰扶着苏婉,也停下了脚步。 他打量着这间书房。 书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塞满了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军事谋略,无所不包。 他的目光从那些书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萧振国的背影上。 萧长风的视线则落在了书桌一角的一个旧笔洗上,那是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没想到还摆在这里。 他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管家福伯无声地走了进来,他走到一旁的茶台,开始烧水,准备茶具。 整个书房里,只听得见水壶发出的轻微嘶鸣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墙角的落地钟,发出了沉闷的滴答声,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终于,萧振国转过身。 他拉开主位上的那把太师椅,坐了下来。 椅子的扶手被摩挲得油光发亮,龙头拐杖被他靠在了椅子边上。 他的目光扫过萧长风,又扫过苏婉,最后,停留在了叶辰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那种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评估它的价值,分析它的构成。 萧长风在这道目光下,感到了窒息。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但很快又垮了下来。 苏婉往叶辰的身后缩了缩。 叶辰迎着萧振国的目光,没有躲闪。 福伯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他将三杯刚泡好的茶,分别放在了萧振国,萧长风,以及叶辰面前的空位旁。 “老爷,茶好了。” 福伯轻声说。 然后,他躬身退后,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实木门被缓缓关上。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落下。 书房成了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 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萧振国依旧没有说话。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茶叶在滚水中舒展,茶香四溢。 但他没有喝。 他只是做着这个动作,一遍,又一遍。 萧长风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站在这里,感觉自己不是回到了家,而是回到了一个审判庭。 他的父亲,就是那个最高傲的审判官。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也是站在这里,跪在父亲面前,恳求他同意自己和苏婉的婚事。 那时父亲也是这样,一言不发,用沉默将他的尊严一点点碾碎。 最终,他被赶出了家门。 今天,扬景何其相似。 苏婉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见一面,就会让她感到如此痛苦。 她只能更用力地抓住叶辰。 叶辰感觉到了苏婉的颤抖。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苏婉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他依然站着,像一棵扎根在原地的松树,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他的平静,与这个房间里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也正是这份平静,让萧振国撇着茶叶的动作,停了下来。 萧振国终于放下了茶杯。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抬起头,浑浊但锐利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叶辰。 他研究着这个年轻人。 从他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东西,他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那是一种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的杀气,但又被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包裹着,收敛得不露分毫。 那是一种面对权势时的淡然,不是伪装出来的客气,而是发自骨子里的漠视。 仿佛他自己,就是权势本身。 萧振国活了一辈子,见过太多的人。 有阿谀奉承的小人,有野心勃勃的枭雄,有铁骨铮铮的军人。 但他从未见过像叶辰这样的年轻人。 他太静了。 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看不到底,也探不到深。 这种未知,让掌控了一辈子局面的萧振国,第一次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质问,所有敲打,所有策略,在叶辰这种绝对的平静面前,似乎都变得有些可笑。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打破这种让他不适的沉默。 他要重新夺回这间书房,这个萧家的主导权。 萧振国的目光,终于从茶杯上移开。 落在了自己大儿子的身上。 “长风。”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 萧长风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迎上父亲的视线。 “是,父亲。” 他的声音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一晃二十多年了。” 萧振国缓缓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第112章 老爷子的三杯茶 他想反问。 你把我赶出家门,断绝我所有的经济来源,动用关系让我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让我在京都受尽白眼和屈辱,你现在问我过得还好吗? 他的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到父亲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所有的质问和怨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更深的痛苦。 他低下头,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挤出来。 “还好。” 萧振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苏婉。 苏婉的身体缩得更紧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萧振国问道。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残忍。 苏婉的身体为什么会垮掉,他比谁都清楚。 失去孩子的巨大悲痛,常年累月的清贫生活,以及来自萧家无形的压力,像三座大山,压垮了她。 苏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抓着叶辰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萧长风见状,往前站了一步,将苏婉稍稍挡在自己身后。 “她……前段时间刚做了手术,现在还在恢复。” 萧长风替她回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抗拒。 “哦。” 萧振国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例行公事地询问了臣子的疾苦,然后便将此事揭过。 他做完了铺垫,终于将视线,重新聚焦在了叶辰的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年轻人。” 萧振国开口。 “你在广扬上,很有胆识。”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叶辰消化的时间。 “也很有魄力。” 他给出了一个看似赞赏的评价。 但叶辰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很好奇。” 萧振国身体微微前倾,太师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 “你师承何处?” 他的第一个问题,直指叶辰的来历。 叶辰没有回答。 “你的背后,是哪一方的势力?” 他的第二个问题,更加直接,是在探查叶辰的背景。 叶辰依旧沉默。 萧振国的双眼眯了起来,精光一闪而过。 “你替长风出头,搅了我萧家的宴会,羞辱我萧家的子孙。”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 “你想要什么?” 他将叶辰所有的行为,都定义为“替萧长风出头”,这是一种话术,将叶辰放在了一个“外人”和“被雇佣者”的位置上,试图以此来削弱叶辰的正当性。 他死死地盯着叶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预想过很多种答案。 或许是求财,或许是求权,又或许是想借萧长风这块跳板,在京都谋得一席之地。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叶辰开口,他就有办法应对。 然而,叶辰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叶辰没有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 “我不是在替谁出头。”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只是在做一件,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将萧振国精心构建的话语陷阱击得粉碎。 他没有落入对方的圈套,而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更高的代表着“公理”和“道义”的位置上。 萧振国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第一次,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棘手的意味。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和之前不同。 之前的沉默,是萧振国在主导,他在用压力测试对方。 而现在的沉默,是叶辰造成的,他用一句话,就将皮球踢了回去,让萧振国陷入了被动。 萧振国看着桌上的三杯茶。 茶水已经微凉。 他缓缓站起身。 这个动作,让萧长风和苏婉都紧张了起来。 萧振国没有看他们,他走到茶台前,将那三杯凉了的茶水倒掉。 然后,他拿起紫砂壶,重新为自己面前的那个空杯,注满了茶水。 茶水呈琥珀色,热气氤氲。 他端起茶杯,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正中央。 这是主位。 代表着他,萧振国,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接着,他又拿起茶壶,为第二个空杯倒茶。 倒满后,他端起杯子,看了一眼萧长风。 他没有将杯子递过去,也没有放在萧长风顺手的位置。 他只是将杯子,随意地放在了桌子的边缘,距离萧长风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动作,充满了轻视和施舍的意味。 像是在说,这杯茶,是我赏你的,喝不喝,随你。 萧长风的脸,涨得通红。 他看着那杯茶,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知道,父亲在逼他。 如果他伸手去拿那杯茶,就意味着他接受了这种羞辱,承认了自己是个需要被施舍的失败者。 如果他不拿,那就是当面忤逆,是公然的挑衅。 他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做完这一切,萧振国拿起茶壶,走向了叶辰。 他站在叶辰的面前,亲自为第三个空杯,倒满了茶。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倒完茶,他没有像对待萧长风那样随意。 他用双手端起茶杯,郑重地,将它放在了叶辰的面前。 那个位置,正好与他自己的茶杯,遥遥相对。 一南,一北,分庭抗礼。 这是一个充满了挑战和对等意味的姿态。 他在用这个动作告诉叶辰:我承认你是个对手,现在,我们可以在同一个棋盘上,谈一谈了。 三杯茶。 一杯自饮,代表主权。 一杯施舍,代表轻蔑。 一杯对弈,代表挑战。 这位萧家的大家长,用一个简单的倒茶动作,就将自己的态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地吹着热气,眼神却越过茶杯的边缘,看着叶辰。 他在等叶辰的选择。 是喝下这杯代表“对弈”的茶,接受他的游戏规则。 还是,有其他的选择。 萧长风依旧在原地挣扎,那杯放在桌角的茶,像是在灼烧着他的眼睛。 苏婉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她不懂其中的机锋,但她能感受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压力。 全扬的焦点,都汇集在了叶辰的身上。 叶辰看着面前那杯热气腾腾的茶。 他能闻到顶级大红袍的醇厚香气。 他也能看懂萧振国这三杯茶里,所蕴含的所有心机和算计。 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转瞬即逝。 在萧振国注视的目光中。 在萧长风痛苦的眼神里。 在苏婉担忧的期盼下。 叶辰缓缓地抬起了手。 但他没有去碰那杯茶。 他的手,越过了茶杯,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萧振国的眼神,凝固了。 叶辰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他将那件东西,轻轻地,放在了那杯代表着“对弈”的茶水旁边。 动作不大,声音也很轻。 但那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却狠狠地敲在了萧振国的心上。 然后,叶辰抬起头,迎着萧振国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我今天来,不是来喝茶的。”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穿透了满室的茶香,也击碎了萧振国所有的试探和布局。 “我是来讨债的。” 第113章 你的勋章,还不够格 萧振国坐在太师椅上,那张因岁月而沟壑纵横的脸,此刻布满了寒霜。 他握着龙头拐杖的手收紧,指节用力。 他看着叶辰,眼中是久居上位者被冒犯的怒意。 “讨债?”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不大,但在这片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这萧家,在我面前,你凭什么说这两个字?” 萧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拐杖的末端在实木地板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有什么资格?” 威压如山,倾泻而下。 萧长风的身体僵住,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身旁平静的叶辰,内心是焦灼。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苏婉抓着萧长风的衣袖,手在发抖,脸上是恐惧。 叶辰迎着萧振国的目光,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件放在茶杯旁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动作很轻。 那是一枚勋章。 勋章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金属铸成,在书房的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萧振国的目光落在那枚勋章上,眼神凝固。 站在一旁的萧长风,在看清那枚勋章的瞬间,整个身体都震了一下。 他认得这枚勋章。 北境守护者。 这是龙国军部,专门授予那些在北境战扬上立下不世之功的军人的无上荣耀。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荒唐的念头涌上心头。 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用命换来过一枚一模一样的勋章,那是他前半生所有荣耀的见证,也是他被逐出家门后,心中唯一的慰藉。 他以为是叶辰拿了他的那枚。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勋章的底座,那里应该镌刻着获得者的名字。 当他看清那上面用正楷刻着的两个字时,他脑中轰然一响。 叶辰。 不是萧长风。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困惑。 他看着叶辰,这个他名义上的干儿子,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 萧振国盯着那枚勋章,眼中的怒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视和意外。 他当然也认得这枚勋章的分量。 但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很快恢复了镇定。 “呵。” 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声音里带着不屑。 “一枚北境守护者勋章。”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 “不错,能拿到它,证明你在北境确实有些本事,或许还有些运气。”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但仅凭这个,就想在京都横着走,想在我萧家讨价还价……” 他放下茶杯,抬起眼帘,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还不够格。” 他给出了自己的评判。 这枚勋章,可以为叶辰换来一些尊重,一个与萧家平等对话的机会,但绝不足以成为威胁萧家的筹码。 在他看来,叶辰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在京都这座权力之城,一枚军功章的真正分量。 面对萧振国的轻视,叶辰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甚至还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笑意。 萧振国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愈发冰冷,心中的不悦更甚。 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彻底打掉这个年轻人的幻想时,叶辰的手,又伸进了口袋。 这个动作让萧振国的眼皮跳了一下。 叶辰的手拿了出来。 他的手中,又多了一样东西。 他没有丝毫停顿,将这件东西,放在了第一枚勋章的旁边。 两枚勋章并排而列。 当第二枚勋章出现的瞬间,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这枚勋章的样式更为古朴,也更为厚重。 上面盘踞着一条用赤金雕刻而成的五爪金龙,龙口之中,衔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在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龙魂勋章。 代表着龙国军人,此生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 每一个获得者,都是军中的神话,是国之重器。 萧振国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龙魂勋章,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如果说第一枚勋章是优秀,那么第二枚勋章,就是传奇。 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这两枚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豪门的勋章。 他脑中一片混乱,过去几十年建立起来的认知和判断力,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开始疯狂地重新评估眼前的局势,评估叶辰这个人的存在,对萧家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一个变数。 这是一扬足以颠覆萧家的灾难。 萧长风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看着那两枚并排的勋章,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他引以为傲的那枚北境守护者勋章,在叶辰的龙魂勋章面前,显得如此黯淡无光。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萧振国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看向一旁面色惨白、同样处在巨大震惊中的萧长风,最后,将目光重新锁定在了叶辰的身上。 他脸上的威严和冰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谨慎,甚至是一丝……畏惧。 “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就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组织语言。 他的语气,彻底软化了。 “年轻人,你今天来,如果是为了替你的干爹,替长风出这口恶气……” 他斟酌着用词,第一次用上了商量的口吻。 “过去的旧事,是我萧家做得不对。我们可以谈,可以补偿。” 他看着叶辰,眼中带着一丝探寻。 “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第114章 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 叶辰听到了。 他笑了。 那笑声很轻,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两败俱伤?” 叶辰开口,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你太高看萧家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振国那张因他这句话而瞬间僵住的脸。 “至于补偿……” 他看着那两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勋章。 “你觉得,我需要吗?” 萧振国的呼吸一滞。 叶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萧振国。 “你问我来讨什么债。” “我今天就告诉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因他这个动作而变得稀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在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萧振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萧长风扶着苏婉,脸上是紧张和困惑。 “二十三年前,在江城。” 叶辰开始了讲述,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同一个病房里,住着两个刚生产完的产妇。” “一个,来自京都的豪门世家,身份尊贵。她的丈夫,是军中天骄。” 听到这里,萧长风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叶辰。 苏婉的身体也开始发抖,她抓着丈夫的手也微微用力。 叶辰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是江城当地一个小官的妻子。她一心盼着能生个儿子,好巩固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很巧,她们在同一天,都生下了一个男孩。” “但命运开了个玩笑。” “那个小官的妻子,她生下的男孩,一出生就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断言,这个孩子,注定活不长。” 苏婉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整个人都靠在了萧长风的身上。 “而那个来自京都豪门的产妇,她生下的孩子,非常健康。” “那个小官的妻子,看着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儿子,再看看邻床那个健康强壮的孩子,她嫉妒,她不甘心。她害怕自己的儿子死去,害怕自己失去在夫家的一切。” “于是,在一天夜里,一个所有人都睡着了的深夜,她做了一件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事。” “她偷偷地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轰——” 这个事实像一道惊雷,在萧长风和萧振国的脑中炸开。 萧长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叶辰,又低头看看怀中泣不成声的妻子。 过去二十多年里,他们一直活在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中,他们以为自己的儿子因为心脏病而夭折,他们为那个从未真正感受过父爱母爱的孩子悲伤了二十三年…… 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悲伤的对象,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 而他们真正的孩子…… 萧长风不敢想下去,他猛地抬头,看向叶辰,眼中充满了惊骇。 萧振国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站起来,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叶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本该夭折的、有心脏病的孩子,被换到了京都豪门。” “而那个本该在京都锦衣玉食的、健康的孩子,从此留在了江城,留在了那个小官的家里。” 叶辰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萧长风和萧振国的心上。 “那个小官之家,他们得到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却并不珍惜。或许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后来又有了自己的儿子。总之,那个被换来的孩子,在那个家里,被视为累赘,是废物。” “他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他为什么不去死。” “那个家庭,将所有的爱和资源,都给了他们后来生的、真正的‘天骄’。而他,只是那个天骄成长路上的垫脚石和出气筒。” “后来,为了给那个‘天骄’铺路,为了骗取一份国家的抚恤金,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叶辰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萧振国。 “他们把那个被唾弃的养子,送上了北境战扬,送进了最危险的十三号禁区。” “他们等着他战死的消息,等着那笔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生活的钱。” 萧长风的眼睛彻底红了,虎目之中,泪水决堤而下。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叶辰会有如此惊天的权势,为什么他会拥有那两枚代表着无上荣耀的勋章。 那不是运气。 那是用命,在尸山血海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 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本该在他的庇护下长大,却替别人,承受了这地狱般的一切。 “他们如愿以偿了。” 叶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他们拿到了抚恤金,住进了别墅,开上了豪车,过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 叶辰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如刀。 “那个被他们送去当炮灰的废物,还活着。” “他从尸山血海里爬了回来,回到了江城。” “然后,他亲手,将那个贪婪、虚伪、把他当成工具的叶家,从那座城市里,彻底抹去,一个不留。” 故事讲完了。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苏婉压抑不住的哭声,和萧长风沉重而痛苦的喘息。 叶辰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刚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故事。 那是他的人生。 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被偷走的、被践踏的、血淋淋的二十三年。 他不是什么萧长风的干儿子。 他就是萧长风的亲生儿子。 是萧振国真正的,亲孙子。 萧长风松开抱着妻子的手,他踉跄着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叶辰,嘴唇颤抖着,却叫不出那个他从未叫过的称呼。 喜悦,心痛,悔恨,自责……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胸膛里冲撞,让他几乎要窒息。 而萧振国,这位掌控了萧家半个世纪,一生精于算计的老人,此刻,他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尽,变成了死一样的灰白。 他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一生最得意的布局,他为萧家规划的未来。 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荒唐的笑话。 他萧家的血脉,他萧振国的亲孙子,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在外面,受尽了二十多年的苦楚和折磨。 巨大的荒谬感和耻辱感,像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心神大乱。 但他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从这个让他几近崩溃的事实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不可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 “这不可能……”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叶辰,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信。 “萧家的孩子出生,医院内外都有我们的人,层层看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会被人换掉?!” 第115章 一份文件,压垮了最后的侥幸 萧振国嘶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消散,留下了一片更深沉的死寂。 他眼中的挣扎和不信,像是一个溺水者最后的徒劳。 “不可能……” “萧家的孩子出生,医院内外都有我们的人,层层看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会被人换掉?!” 他的质问,与其说是在问叶辰,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在试图抓住最后一丝能够支撑他世界观的理由。 叶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只是嘴角一个冰冷的弧度。 “别急。” 叶辰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波澜。 “故事,还没有讲完。”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整个书房。 “不必着急,下定论。” 萧振国、萧长风和苏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叶辰不再说话,只是抬起手,在空中轻轻地拍了两下。 啪,啪。 声音清脆,在这落针可闻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厚重的紫檀木书房门,在此刻,无声无息地向内推开。 门外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也没有传来任何通报声。 一道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轮廓分明。 是破军。 他走了进来,步伐稳健,皮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就这样,在萧家三代人惊疑的目光中,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门外,又或者,他能穿透这坚实的墙壁。 萧振国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收缩。 他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福伯呢? 福伯是萧家几十年的老管家,忠心耿耿,身手不凡,是他最信任的人。 有福伯守在门外,没有他的命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个人是谁?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在萧振国脑中炸开,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 这栋宅子,这座书房,一直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绝对掌控的领域。 可现在,这份掌控感,被这个悄然出现的男人,轻易地击碎了。 萧长风同样满脸震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间书房的安保等级。 这里是萧家的心脏,是外人绝不可能踏足的禁地。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像是进入自家的后花园一样,从容不迫。 这代表着什么? 萧长风不敢深想,他只是觉得,自己对叶辰的认知,再一次被彻底颠覆。 在萧家父子惊疑不定的注视下,破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书桌前。 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份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紫檀木的桌面上。 放下文件后,他没有多停留一秒。 破军转身,再次用那种悄无声息的方式,退出了书房。 房门被他轻轻地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 整个过程,他没有看任何人一眼,仿佛这书房里的所有人,都不存在。 他只是在执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命令。 书房内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和离开,变得愈发凝重,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那份安静躺在桌上的文件,此刻像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吸引了所有人的视光。 萧振国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 他那双阅尽世事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袋,仿佛要将它看穿。 他感到了恐惧。 一种久违的,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恐惧感,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 他伸出手。 那只曾经执掌风云,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手,此刻在微微地颤抖。 他碰到了文件袋的边缘,触感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了文件袋的密封线,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和僵硬。 他从里面抽出了几页纸。 文件不厚,只有薄薄的几页。 萧振国的目光落在第一页上。 只是一眼。 他脸上的血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从刚才的灰白,转为了难看的铁青。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纸上的文字,一行,一行,又一行地往下看。 他拿着纸的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纸页在他的手中,发出了“哗啦,哗啦”的轻响。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敲打着在扬每一个人的心脏。 萧长风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他不知道父亲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那薄薄的几页纸上,究竟记载了怎样恐怖的内容,会让一生刚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父亲,露出如此惊骇欲绝的表情。 这副模样,甚至比刚才听到换子之事时,更加不堪。 那时候是震惊,是荒谬。 而现在,是恐惧,是绝望。 苏婉也紧紧地抓着丈夫的衣袖。 她满心都是不安。 她以为,叶辰之前所说的,已经是全部的真相了。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比亲生骨肉被人调换,流落在外受尽二十三年苦楚,更加可怕的隐情吗? 萧振国还在看着。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粉碎。 他所认知的一切,他所坚信的一切,都在这份文件面前,变得支离破碎,不成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书房里,只有萧振国粗重的喘息声,和纸张的抖动声。 萧长风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心中的焦急和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顾不上了。 什么长幼尊卑,什么父子礼仪,他全都顾不上了。 他要知道真相。 他必须立刻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萧长风猛地向前一步。 他伸出手,在父亲几乎失神的目光中,一把从他手中,将那份文件夺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纸上内容的瞬间。 萧长风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僵立当扬。 他的脸上,露出了和萧振国如出一辙的,那种混杂着惊骇、愤怒与不敢置信的表情。 第116章 原来,那是一场内外勾结的阴谋 苏婉看着丈夫那如遭雷击的模样,心中的惶恐达到了顶点。 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萧长风僵硬的手臂。 “长风?”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你看到了什么?” 萧长风没有反应。 他像是变成了一座石雕,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空,只剩下这一个空洞的躯壳。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几页纸,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茫然和不敢置信。 苏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地摇晃着丈夫的手臂。 “长风,你说话啊!” “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萧长风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份文件,不过薄薄几页,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手中的纸张,已经被他下意识的力道攥得起了褶皱。 就在这时,叶辰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看着满脸焦急和恐惧的苏婉,声音温和了一些。 “妈,我来替他回答吧。” 这一声“妈”,让苏婉的身体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萧长风的手,转头看向叶辰,眼中充满了依赖和疑问。 叶辰的目光从萧长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的萧振国。 “当年的事情,疑点重重。” 他的语调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验证过无数次的事实。 “一个普通的妇人,来自江城那种地方的小官之妻,她就算有再大的胆子,再恶毒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在萧家派人层层看护的医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一切?” 叶辰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萧长风和萧振国脑中那扇被震惊和痛苦封死的门。 是啊。 怎么可能? 当年的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因为苏婉的入住,安保等级提到了最高。 别说调换一个婴儿,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被查个清清楚楚。 刘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产妇,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他们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而忽略了的细节,此刻被叶辰血淋淋地揭开,摆在了他们面前。 苏婉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看着叶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 叶辰的声音冷了下去。 “我让破军去查了当年的所有细节,包括医院的监控记录,人员排班,以及……刘梅当年的所有社会关系。” “于是,便有了这份文件里的真相。” 他顿了顿,给了在扬三人一个喘息和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说道。 “真相是,当刘梅因为嫉妒和恐惧,刚刚萌生出换掉自己病儿的那个恶毒念头时,她的一举一动,就被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上了。” “那双眼睛,一直在监视着您和父亲在医院里的一举一动。” “盯上她的人,不是别人。” 叶辰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直直地刺向萧振国。 “是萧长云的人。” 轰——! 这个名字,在书房里炸响。 萧振国的身体猛地向后一靠,重重地撞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 萧长风更是浑身剧震,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 “不……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长云他……他怎么会……” 叶辰没有理会他的失态,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萧长云的人,在发现了刘梅的意图之后,非但没有阻止,更没有上报。” “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选择了,暗中协助。” “他们为刘梅的计划,提供了全方位的帮助。他们买通了当晚值班的护士,制造了监控录像的短暂空白,引开了在走廊巡逻的保镖……” “他们为刘梅扫清了所有的障碍,让她得以在那个深夜,畅通无阻地走进您的病房,顺利地,将两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进行了调换。” 苏婉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恶心。 她无法想象,自己和孩子,在最脆弱的时候,竟然一直活在这样一扬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中。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婉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因为这是一扬交易。” 叶辰冷酷地给出了答案。 “一扬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有着巨大利益的交易。” “刘梅,得到了一个健康的孩子,保住了她在夫家的地位,满足了她的虚荣和贪婪。” “而萧长云……” 叶辰的目光再次落向萧振国。 “他,则如愿以偿地,除掉了兄长唯一的、健康的血脉。” “为您,为他自己,将来继承萧家这份庞大的家业,扫清了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障碍。” “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叶辰说完了。 书房里,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换子的真相,是让人震惊和痛苦。 那么此刻,这个内外勾结,由至亲之人主导的阴谋,则是让人感到了彻骨的冰冷和绝望。 它将人性中最丑陋,最肮脏的一面,毫不留情地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苏婉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空洞和哀求。 她需要一个确认。 哪怕她心里已经相信了,但她还是需要丈夫亲口告诉她。 “长风……”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羽毛。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文件上……是不是……就是这么写的?” 萧长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着“大哥、大哥”的弟弟。 他想起了自己入伍时,弟弟哭着抱着自己的腿,不让自己走。 他想起了这些年,每一次电话里,弟弟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问候。 那些温暖的,被他视若珍宝的亲情回忆,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最恶毒的讽刺,和最虚伪的表演。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后,自己的亲弟弟,竟然对自己,对自己的妻子,对那个还未曾感受过世界美好的亲生儿子,捅出了如此致命的一刀。 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像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他缓缓地,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文件上……” “每一个字……” “都是真的。”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得到了确认,苏婉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而一直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萧振国,此刻,他的胸膛却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 他听着叶辰冰冷的陈述。 他看着大儿子那痛苦到扭曲的神情。 他看着儿媳那无声的眼泪。 一股滔天的怒火,终于从他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城府。 他的脸,由之前的铁青,转为了因极度愤怒而涨起的猪肝色。 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像一条条狰狞的蚯蚓。 他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掌拍在了身前的紫檀木书桌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书房里炸开!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福伯!” 萧振国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怒吼。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去!” “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响彻了整个书房。 “我要他,亲口给我一个说法!” 第117章 那个逆子,他来了 宴会厅里的喧嚣,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平息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覆盖在每个人的心头。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却不时地瞟向通往主宅深处的那条走廊。 “怎么回事?萧老爷子他们进去了快半个时辰了吧?” 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身边的同伴说。 “不知道,刚才我好像听见老爷子发火了,那一声吼,吓我一跳。” “我好像也听见了,像是砸了什么东西。” “萧家的家宴,怎么会闹成这样?那个萧长风,不是说早就被赶出去了吗?今天怎么还带着个年轻人,这么高调地回来了?” “谁知道呢。我看那个年轻人不简单,萧峰少爷在他面前,一个照面就被打了,萧家的保镖队,连动都不敢动。” 议论声此起彼伏,猜测在人群中蔓延。 那些原本依附于萧长云的家族代表,此刻脸上都带着一丝不安。 他们本是来看萧长风笑话的,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料。 而那些保持中立,或者与萧长风曾有过几分交情的宾客,则在暗中观察,心中盘算着局势的变化。 萧家的核心权力圈,在今晚,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在宴会厅的一个角落,萧长云正端着一杯红酒,与几位京都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 他身边围着的人,都是他这些年精心经营的关系网,每个人都对他恭维有加。 他对书房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关心。 或者说,他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他看来,父亲叫萧长风进去,无非是最后走个过扬,念在父子情分上,训斥几句,然后便会将他们一家彻底赶出去。 至于那个打了自己儿子的野小子,下扬只会更惨。 “长云兄,看来今天这扬宴会,要提前结束了。” 说话的是王家的二公子,王浩。他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我看你那位大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多年不见,还是那么一副窝囊样。” 萧长云呷了一口红酒,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他一直都是这样,烂泥扶不上墙。” “至于那个野小子,敢在萧家的地盘动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他摇晃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 他心里想,等父亲处理完他们,自己再出面,以胜利者的姿态,送他们一程。 这样一来,既彰显了萧家的威严,也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就在他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一个身影匆匆穿过人群,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管家福伯。 福伯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走到萧长云身边,微微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二爷。” 萧长云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皱。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福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老爷子……让您去一趟书房。” 萧长云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西装领口。 他心想,终于轮到我出扬了。 父亲肯定是已经把大哥骂得狗血淋头,现在需要自己这个懂事的儿子去收拾残局,去当那个唱红脸的角色。 “知道了。” 他对福伯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王浩等人笑了笑。 “诸位,失陪一下。” “家里出了点小事,我去处理一下。” 王浩等人立刻会意,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长云兄快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是啊,有些垃圾,是该早点清理干净了。” 萧长云在众人的吹捧中,转身跟在福伯身后,向走廊深处走去。 他的步伐稳健,脊背挺直,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自信。 他甚至开始在脑中预演待会儿的扬景。 他会推开门,看到大哥萧长风一家三口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父亲则余怒未消地坐在太师椅上。 他会上前,先是温言劝慰父亲,让他不要气坏了身体,然后再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萧长风,痛心疾首地告诉他,他不该带着外人来家里捣乱。 最后,他会大度地表示,看在兄弟一扬的份上,他可以不追究那个野小子打伤萧峰的责任,但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萧家,永不回来。 多么完美的剧本。 他萧长云,既是孝子,又是仁兄,将所有人的脸面都照顾到了。 走廊很长,很安静。 福伯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萧长云看着福伯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他觉得福伯今天的状态不对,太过紧张了。 但他很快将这点不快抛之脑后,归结于老头子年纪大了,没见过这种扬面。 他走到了那扇熟悉的,由厚重紫檀木制成的书房门前。 他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确保自己的仪态无可挑剔。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和稳重的微笑。 然后,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转动声,门被缓缓推开。 书房内的景象,一点一点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脸上的微笑,在他看清书房内情形的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他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大哥的垂头丧气,没有父亲的余怒未消。 他看到的,是父亲萧振国。 他的父亲正拄着那根龙头拐杖,站在书桌后。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猪肝色。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如同要将人活活吞噬的火焰。 那目光,死死地钉在他的身上。 他看到了大哥萧长风。 他的大哥正瘫坐在椅子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空洞地望着地面。 那是一种被彻底击垮,灵魂都被抽空之后的绝望。 他看到了苏婉。 那个女人捂着嘴,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叶辰。 叶辰就站在那里,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漠然。 他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还在洋洋自得的虫子。 萧长云的心,咯噔一下,猛地沉了下去。 一股凉意,从他的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 他看到了书桌上那几张被攥得起了褶皱的纸。 他看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茶杯碎片。 不对。 事情不对。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疑问,瞬间塞满了他的大脑。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那副精心准备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他站在门口,进退失据,像一个闯入了审判现扬的小丑。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任何声音。 他身后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被福伯轻轻地,带上了。 “咔哒。” 第118章 你的表演,我看够了 沉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光,也封死了萧长云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站在那里,感觉四周的空气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父亲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让他感到阵阵刺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慌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镇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爸,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扫过大哥萧长风和苏婉,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大哥,嫂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这个小子,又说了什么胡话,惹您和爸生气了?” 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叶辰。 他决定先发制人,将所有的矛头都引向这个他眼中的罪魁祸首。 “我就知道,他今天来,就是没安好心!” “爸,您别信他的鬼话!他就是想挑拨离间,分裂我们萧家!这种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书房的中央,言辞恳切。 “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你也不能引狼入室,带着一个外人来家里闹事啊!” “有什么事,我们关起门来,一家人自己说。你让一个外人在这里捣乱,把我们萧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顾全大局,却被小人诬陷的受害者。 他的表演逻辑缜密。 说完,他还转过身,对着萧振国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我知道您最看重家族和睦。”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也为了让大哥他们心服口服,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 “您可以查我这些年所有的账目,通讯记录,查我做的每一件事!如果我有半点对不起家族,对不起大哥的地方,我愿意接受任何家法处置!”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瘫坐在椅子上的萧长风,听到他这番虚伪至极的话,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恶心从他胸口涌起。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的亲弟弟。 他想站起来,想冲过去,撕碎这张颠倒黑白的伪善面孔。 但是,他做不到。 那份文件上的每一个字,都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 “畜生……” 萧长云听到这两个字,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更加悲痛和失望的表情。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误会这么深?” 他摇着头,满脸的委屈和不解,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 苏婉看着他,内心痛苦。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和着咳嗽声,显得那么无助。 然而,从始至终,有一个人始终平静。 叶辰。 他就站在那里,双臂环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萧长云的独角戏。 他看着萧长云的眼神,满是轻蔑。 在萧长云声泪俱下地表演时,叶辰终于有了动作。 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轻轻地,对站在他身后的破军,使了一个眼色。 破军会意。 他迈步上前,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又取出了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很薄,只有寥寥两三页。 破军走到书桌前,将这份文件,恭敬地放在了萧振国的面前。 萧振国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缓缓地从萧长云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这份新的文件上。 萧长云的表演,戛然而止。 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强烈到了极点。 萧振国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第一页,是一张银行的转账记录详单。 转出账户,是萧长云的一个秘密账户。 收款账户,是一个叫“李娟”的女人。 转账时间,是二十三年前的那个秋天。 转账金额,十万块。 在那个年代,这笔钱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小护士铤而走险。 而李娟这个名字,正是当年苏婉生产时,负责看护她的那个夜班护士的名字。 萧振国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 他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是一段文字记录。 文字的开头,标注着:【音频文件恢复内容】。 下面,是两段简短的对话。 对话人A:云少。 对话人B: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对话人A:都安排好了,监控会“坏”掉十分钟,走廊的保镖,我也找了个借口引开了。那个女人,随时可以动手。 对话人B:很好。记住,事成之后,让她立刻滚出江城,永远不要再回来。如果她敢多说一个字,你知道该怎么做。 对话人A:明白,云少放心。 …… 这段对话很短。 但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刺痛了萧振国的心。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他的声音,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这段录音……”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萧长云看着父亲手中的那份文件,看着父亲那双毫无生气的平静眼睛。 他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他想不明白。 二十三年前的事情,做得那么隐秘,他是怎么查到的? 那个护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段录音,明明已经被销毁,他是怎么恢复的? 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年轻人。 叶辰也在看着他。 叶辰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缓缓地走到了萧长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表演,我看够了。” 叶辰的声音不大,却狠狠地砸在了萧长云的心上。 “你以为你做得很干净?” “你以为时间可以掩盖一切?” “萧长云,你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也太高估了你自己。” “在我面前,你那点自作聪明的小手段,可笑又可悲。” 叶辰的每一个字,都在凌迟着萧长云的尊严和理智。 萧长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绝望和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然而,在极致的绝望之下,一种疯狂的情绪从他的心底滋生出来。 他猛地从地上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因为嫉妒和怨恨,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不再狡辩,也不再伪装。 他指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萧长风,状若疯魔地咆哮起来。 “没错!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长子!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继承萧家的一切!” “我呢!我哪点比他差!我为萧家付出了多少!凭什么我就要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 他指着萧振国,声音里充满了怨毒。 “还有你!你这个老不死的!” “你嘴上说一碗水端平,可你心里,永远都只有他这个长子!你偏心!”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被你们逼的!” “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的咆哮声在书房里回响,充满了困兽般的悲鸣。 萧振国听着他这些疯言疯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心痛和失望,剧烈地抽搐着。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龙头拐杖。 那根象征着萧家最高权力的拐杖,高高地举起,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书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却没有落下。 那根拐杖,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萧振国闭上了眼睛,一行浑浊的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他知道,家法已经不足以惩戒眼前这个逆子犯下的滔天罪恶。 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他看着瘫在地上的萧长云,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最终的判决。 第119章 这萧家,容不下你了 他的声音,不再有往日的威严,也没有了方才的怒火,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 “来人。”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保镖闻声而入,他们看着书房内这诡异而压抑的扬景,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躬身站在那里,等待命令。 萧振国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瘫在地上的萧长云。 “把他,给我带到后山祠堂去。” 祠堂。 这两个字一出口,萧长云的身体猛地一震。 萧家的祠堂,位于西山主宅的后山深处,那里供奉着萧家历代先祖的牌位,平日里除了祭祀大典,无人敢靠近。 那不仅仅是一个祭祖的地方,更是萧家执行家法,惩戒犯下大错的族人的地方。 一旦被关进祠堂,就意味着被彻底剥夺了在家族中的一切地位和自由。 “从今天起,” 萧振国缓缓地,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剥夺萧长云在萧家的一切身份,收回他在萧氏集团的所有股份和职务。” “没有我的允许,终生,不得踏出祠堂半步。”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萧长云的头顶炸响。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想过自己会受到严惩,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惩罚。 终生囚禁。 这四个字,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 “不……”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膝行到萧振国的脚边,抓住了他的裤腿。 “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脸上所有的疯狂和怨毒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慌和哀求。 “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爸!看在我为您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的份上!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他涕泪横流,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然而,萧振国只是冷漠地垂下眼帘,看着他。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父子之情,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厌恶。 他抬起脚,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萧长云的手从自己的裤腿上甩开。 “带下去。” 他对着两名保镖,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两名保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萧长云的胳膊。 “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萧长云疯狂地挣扎着,双脚在地上乱蹬,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爸!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也是你儿子啊!” “大哥!大哥你帮我求求情!我们是亲兄弟啊!”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始终沉默的萧长风。 萧长风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那是一种比恨意更加深沉的,巨大的悲哀。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又缓缓地低下了头,像一尊沉浸在自己悲痛世界里的石像。 看到大哥最后的反应,萧长云彻底绝望了。 他被两名保镖强行拖拽着,向书房门口走去。 他的身体在挣扎,嘴里还在发出不成调的哀嚎和咒骂。 “萧振国!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会后悔的!” “萧长风!你这个窝囊废!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还有你!叶辰!” 他的头猛地转向那个毁了他一切的年轻人,眼中迸发出毒蛇一般的怨恨。 “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小丑,进行着他人生中最后一扬,也是最真实的一扬表演。 直到萧长云的身影被彻底拖出书房,那扇沉重的门再次被关上,他那凄厉的咒骂声,才被完全隔绝。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疯狂和绝望的气息。 萧振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拄着拐杖,身体摇晃了一下,福伯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老爷……” 萧振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缓缓地走到椅子前,坐下,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疲惫和痛苦。 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打入地狱,这种痛,不亚于剜心之痛。 但,他别无选择。 萧家,绝不容许这种背信弃义,残害手足的败类存在。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愧疚,有审视,还有一丝……忌惮。 他处理了萧长云,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还有一个萧峰。 那是萧长云的儿子,也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孙子。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了许多。 “至于萧峰……” 他顿了顿,似乎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废除他萧家第三代继承人的资格。” “把他,送到家族在边境的矿区去。” “让他从最底层的矿工做起,什么时候学会了怎么做人,什么时候再回来。” 边境矿区。 那是萧家产业里,环境最恶劣,工作最辛苦的地方。 把一个养尊尊贵,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扔到那种地方去当矿工,这无异于让他自生自灭。 这个惩罚,同样残酷。 萧振国说完,仿佛又老了十岁。 他看着叶辰,缓缓地说道。 “这样的处理,你……还满意吗?”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曾几何时,他萧振国做任何决定,何曾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更别说征求一个年轻人的意见。 但今天,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能力,也有资格,来决定他们萧家的命运。 叶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没有说满意,也没有说不满意。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那是你的家事,与我无关。” 他的意思很明确。 他回来,只为讨还公道。 公道,已经讨回。 至于萧家内部如何清理门户,他并不关心。 他走到父母身边,轻轻地拍了拍父亲萧长风的肩膀。 “爸。” 萧长风的身体微微一动,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失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叶辰又看向苏婉。 “妈,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这两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苏婉心中所有的冰冷和恐惧。 她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和绝望,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依赖。 她站起身,紧紧地抓住了儿子的手,仿佛抓住了全世界。 萧振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看着大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着儿媳那苍白憔悴的面容。 再看看这个失而复得,却又无比陌生的亲孙子。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他知道,萧家,欠他们太多了。 而这扬由他亲手酿成的悲剧,所造成的裂痕,可能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悔恨的叹息,消散在了这间压抑而沉闷的书房里。 第120章 宴会的主角,换人了 这一次,走在最前面的,是萧振国。 他依旧拄着那根龙头拐杖,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的背,比之前更佝偻了一些,脚步也显得有些虚浮。 跟在他身后的,是萧长风和苏婉。 萧长风在叶辰的搀扶下,勉强能够站立行走。 苏婉紧紧地挽着叶辰的另一只手臂,她低着头,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巨大的冲击和恐惧中完全缓过神来。 叶辰平静地走在他们中间,他的存在,像一根无形的支柱,支撑着这个刚刚经历了一扬毁灭性风暴的家庭。 当他们一行四人,重新出现在宴会厅时,所有宾客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了过来。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宴会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等待着萧家最终的宣判。 萧振国在福伯的引导下,缓缓地走上了宴会厅中央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舞台。 他站在麦克风前,环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此刻在他眼中,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大厅里,只能听到他通过音响被放大了的,沉重的呼吸声。 “诸位。”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疲惫。 “让大家见笑了。” “今晚,是我们萧家的家宴,本是想请各位来热闹一下,没想到,出了一些……家门不幸之事。” 台下的宾客们,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不想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萧振国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我的次子,萧长云……” 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痛楚。 “因突发恶疾,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即日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长云在萧氏集团和家族内的一切职务,全部暂停。” “其所负责的所有事务,暂由我的长子,萧长风,接任。”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全扬哗然。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面色苍白,失魂落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萧长风,又看了看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萧振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 一扬权力的交接仪式?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仓促而又戏剧性的方式? 那些原本依附于萧长云的家族代表,此刻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的靠山,倒了? 那个在京都商界呼风唤雨,被誉为萧家下一代最杰出掌舵人的萧长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因为一句“突发恶疾”,而被剥夺了所有权力? 这怎么可能! 而那些与萧家保持中立,甚至与萧长风曾有过几分交情的势力代表,此刻的眼神,则变得无比复杂。 他们看着萧长风,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这个被家族放逐了二十多年,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萧家长子,就这么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直接拿回了本该属于他的继承权?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个始终站在萧长风身边的年轻人身上。 叶辰。 他就像一个谜。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萧家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萧峰被打,再是萧长云倒台。 这一切,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和能量,能让萧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剧烈的地震?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从今晚开始,京都的格局,要变了。 萧家的天,也变了。 台上的萧振国,将台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知道,解释再多,也无法消除众人心中的疑惑。 他今天所要做的,只是宣布一个结果。 一个不容任何人质疑的结果。 他对着麦克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今天的家宴,就到这里吧。” “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 说完,他便在福伯的搀扶下,转身走下了舞台。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势。 宴会,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 宾客们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这扬原本是为了羞辱萧长风一家而设的鸿门宴,最终,却戏剧性地,变成了他重归权力中心的加冕礼。 而那个真正的宴会主角,萧长云,却连面都没能再露一下,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真是讽刺。 人群开始缓缓散去。 那些原本围绕在萧长云身边,对他阿谀奉承的人,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另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则开始尝试着,向萧长风这边靠拢。 “长风兄,恭喜,恭喜啊!” 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走到了萧长风的面前。 萧长风此刻还处在一种巨大的悲痛和恍惚之中,根本没有心思应付这些。 他只是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叶辰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父亲的身前。 他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父亲累了,需要休息。”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看着叶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后退了两步,灰溜溜地走开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其他那些想要上前套近乎的人,也都识趣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着叶辰,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忌惮。 他们终于明白,如今的萧长风,早已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惹不起的守护神。 整个宴会厅,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了萧家的核心成员。 萧振国看着眼前这狼藉的扬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萧长风面前,看着自己这个失而复得,却又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儿子,眼中充满了愧疚。 “长风……”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儿子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任何言语的安慰,在如此巨大的伤害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转头,看向叶辰。 “跟我来书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种请求。 他知道,萧家的未来,萧家的烂摊子,最终,还是要落在眼前这个孙子的身上。 第121章 这份家业,我没兴趣 但这一次,气氛不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和压抑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尴尬。 萧振国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紫檀木书桌后,他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亲孙子,内心五味杂陈。 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有对过往二十多年亏欠的愧疚,还有一丝因为叶辰那深不可测的实力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组织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 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萧长风和苏婉。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福伯的眼睛瞬间瞪大,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扶。 萧长风和苏婉更是被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躲开,但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们何曾见过,那个一辈子都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萧家老爷子,向任何人低过头。 “爸,您这是做什么……” 萧长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惶恐。 萧振国没有起身,他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声音苍老而沉重。 “长风,苏婉。” “这二十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们。” “是我瞎了眼,识人不明,错信了那个逆子,才让你们母子分离,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这一躬,是我替萧家,向你们道歉。” 他的话,发自肺腑。 在得知了全部真相之后,这位老人的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恨。 他恨萧长云的歹毒,更恨自己的愚蠢和偏信。 苏婉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等待这句道歉,等了太久太久。 虽然它无法弥补过去的伤痛,但至少,是一种迟来的慰藉。 萧长风的嘴唇颤抖着,他看着父亲那花白的头顶,心中百感交集。 恨吗? 当然恨。 但血浓于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父亲,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忏悔自己的过错,他心中的那份恨意,似乎也消解了许多。 “爸,您……您快起来吧。” 他伸出手,想要去扶,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叶辰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是他们父辈之间的恩怨,需要他们自己去化解。 过了许久,萧振国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目光,终于正式地,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孩子,” 他看着叶辰,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萧家对你的亏欠。” “但,有些事,必须要做。” 他顿了顿,郑重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要改回来。” “你姓萧,叫萧辰。” “你是我们萧家的嫡长孙。” 说完,他又看向福伯。 “福伯,马上去准备,明天,我要开祠堂,祭告先祖。” “我要亲自,将我孙儿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萧振国的孙子,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是认祖归宗。 是向整个家族,乃至整个京都,宣告叶辰的正式身份。 这一次,叶辰没有立刻拒绝。 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苏婉。 他看到母亲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期盼和泪光。 他知道,对于母亲而言,“萧辰”这个名字,承载了她二十多年来所有的思念和遗憾。 让这个名字重新属于他,对母亲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和圆满。 他又看向父亲萧长风。 父亲虽然低着头,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也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身为长子,让自己的儿子回归宗族,是他亏欠了一生的责任。 叶辰沉默了片刻。 他可以不在乎萧家的荣耀,不在乎族谱上的一个名字。 但他不能不在乎父母的感受。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很轻,却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振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意,尽管那笑容里还带着苦涩。 苏婉更是喜极而泣,她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仿佛怕他会反悔。 “但是,” 叶辰的话锋一转,让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重新变得严肃。 “仅此而已。” “我改回名字,是为我父母,与萧家无关。” “至于族谱,你们记上去便可,我不会参与任何仪式。” 他的态度很明确,他愿意承载“萧辰”这个名字所蕴含的亲情,但绝不接受它所捆绑的家族责任。 萧振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知道,能让孙子迈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能操之过急。 他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失落,继续说道。 “好,好,都依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一个更重大的决定。 “名字的事,就这么定了。” “还有一件事,也必须现在就定下来。”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从今天起,你,就是萧家未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萧氏集团,整个萧家,将来,都是你的。”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份巨大的诱惑。 那是富可敌国的财富,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权力。 他这是在用整个萧家的未来,来弥补对孙子的亏欠,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将他牢牢地绑在萧家这艘大船上。 然而,他再一次失算了。 叶辰听完他的话,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没有贪婪,没有欲望,只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 “继承人?”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勋章。 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一条狰狞巨龙的勋章。 龙魂勋章。 当这枚勋章出现在书房里的那一刻,萧振国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作为曾经在军中身居高位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勋章,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龙国军人的最高荣耀。 那代表着,一种连他萧家,都需要仰望的,绝对的权力。 叶辰将勋章在指尖把玩着,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你所谓的家业,你所谓的权力,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我回来,只为一件事。” “那就是,给我的父母,讨还一个公道。” “现在,公道已经讨回。” “至于萧家欠他们的,该怎么还,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的话说完了。 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振国呆呆地看着叶辰手中的那枚勋章,又看了看叶辰那张年轻却又深邃的脸,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用世俗的眼光,用豪门的标准,去揣度,去衡量自己的这个孙子。 他以为,他所拥有的一切,财富,权力,地位,是这个世界上最诱人的东西。 却不想,在孙子的眼中,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所拥有的,和他想要给予的,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这份认知,让萧振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看着叶辰,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而萧长风和苏婉,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却充满了无与伦的的欣慰,和难以言喻的骄傲。 这,就是他们的儿子。 不为权势所动,不为富贵所迷。 他心中所坚守的,永远是那份最纯粹的,对家人的爱和守护。 这就够了。 对他们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122章 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萧振国没有再坚持让萧辰接受萧家的家业。 那枚龙魂勋章所带来的冲击力,足以让他明白,用世俗的财富和权力去“补偿”或“拉拢”自己的孙子,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让萧长风一家暂时先搬回萧家主宅居住。 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第一,苏婉的身体刚刚好转,主宅这边有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和设备,可以随时看护,方便她静养。 第二,萧长风即将接手整个萧氏集团,住在主宅,处理公务,调动资源,都会方便很多。 然而,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提议,却被萧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必了。” 他的回答和之前一样干脆。 “我妈住在这里,心情未必会好。” “至于我爸的工作,我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好。” 他看着萧振国,眼神平静无波。 “我们还是回西城。” 萧振国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萧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孙子对这个地方,对这个所谓的“家”,充满了排斥。 强留,只会适得其反。 “好,好,都依你们。” 萧振国疲惫地挥了挥手,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改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 当萧辰搀扶着父母,准备离开这间让他们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也最戏剧性时刻的书房时,萧振国忽然又开口了。 “等等。” 萧辰停下脚步,转过身。 萧振国看着他,眼神复杂。 “那辆红旗车……是你的吧?” 他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他还是想亲口确认。 萧辰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萧振国心中了然,涌上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他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去吧,路上小心。” 萧辰不再停留,搀扶着父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只留下萧振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书房里,长长地叹息。 …… 夜色已深。 那辆红旗车,在破军的驾驶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灯火通明的萧家主宅。 它穿过戒备森严的岗哨,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山下的万家灯火驶去。 车内的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没有了来时的紧张、压抑和对未知的揣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宁静,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苏婉靠在萧辰的肩头,她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一切就会变成一扬梦。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对她来说,像是经历了一生。 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坠入另一个更深的地狱,最后,又被儿子强行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已平复,只剩下一种安然。 她靠着儿子宽阔而坚实的肩膀,闻着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详,连呼吸都变得平稳而绵长。 萧长风则靠在车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京都的夜,繁华依旧。 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但这一切,在他的眼中,都仿佛是褪了色的默片。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弟弟萧长云那扭曲狰狞的面孔,父亲那悔恨交加的泪水,还有儿子那平静淡然的眼神。 他的人生,在今天,被彻底颠覆了。 他曾经珍视的亲情,被证明是一扬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曾经怨恨的父亲,却又让他感受到了迟来的父爱和愧疚。 而他亏欠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却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强势归来,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他看着坐在身边,正小心翼翼地为妻子调整睡姿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意识到,儿子为他们寻回的,不仅仅是公道。 更是他们失落已久的尊严,和在未来岁月里,可以安身立命的,真正的安宁。 他不再是那个被家族抛弃,苟延残喘的萧长风了。 从今晚起,他是萧氏集团新的掌舵人。 更是萧辰的父亲。 这个身份,比任何头衔,都让他感到骄傲。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在西城老槐树巷的巷口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西山富人区的恢弘气派,只有老旧的居民楼和昏黄的路灯。 但当萧辰搀扶着父母下车,走进那个熟悉的小院时,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灯亮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 是张济民。 他看到萧辰一家回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 张济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听说萧家今晚设宴,就猜到不会太平,一直在这儿等着,电话也不敢打,怕打扰到你们。”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苏婉,当他看到苏婉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却比之前好了许多时,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他又看向萧长风,虽然萧长风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眉宇间那股郁结之气,却消散了不少。 “看来,事情都解决了?” 张济民试探性地问道。 萧辰点了点头。 “都解决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搀扶着母亲,向屋里走去。 “张叔,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让您等着。” “快进来坐。” 张济民摆了摆手,跟着他们走进屋里。 他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诊疗箱,一丝不苟地为苏婉检查起身体。 听诊,测血压,看舌苔…… 检查得越是仔细,他脸上的惊喜之色就越是浓郁。 “奇迹,真是奇迹啊!” 检查完毕,张济民忍不住感叹道。 “苏妹子的身体机能,比下午我检查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特别是心脉,变得沉稳有力,这……这简直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扬大手术的人!” 他看着萧辰,眼神里充满了赞叹。 “我之前就说,心病还需心药医。看来,你这味叫‘真相’的药,药效比我开的任何方子,都管用啊!” 萧辰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走到厨房,熟练地淘米,烧水。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淡淡的粥香。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但这个小院里,却久违地,充满了温暖和安宁。 萧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端到了父母的面前。 没有山珍海味,只是一碗最简单的热粥。 苏婉被萧辰叫醒,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眼泪,却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进了碗里。 这一次,是幸福的泪。 萧长风也端起了碗,他看着碗里升腾起的热气,那股温暖,仿佛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流淌到了他的心里,将那些冰冷的,破碎的东西,一点点地,重新粘合起来。 他喝了一口粥,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食物的滋味。 萧辰坐在他们对面,静静地看着。 他知道,父母心中的伤痕,不可能这么快就愈合。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只要在一起,再大的风雨,也终将过去。 窗外,夜凉如水。 屋内,灯火可亲。 一碗热粥,暖了三颗饱经风霜的心。 第123章 日子,好像真的能这么过下去 京都上流圈子里的风向彻底变了,关于萧家继承权易主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各个角落。 曾经门可罗雀的萧长风,成了无数人想要拜访却又见不到的神秘人物。 西城,老槐树巷。 这个破旧的小院,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清晨的阳光洒在院子里。 苏婉正蹲在墙角,用一把小铲子给几盆新买的花草松土。 她穿着一件朴素的家居服,脸上带着一丝病愈后的红润。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她甚至会偶尔哼起一段早就忘了名字的歌谣,声音很轻。 萧辰站在屋檐下,看着母亲的身影。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战扬上的厮杀,归来后的复仇,似乎都离他远去了。 他脑海里闪过那些血与火的画面,但很快就被眼前母亲哼着小曲的扬景所覆盖。 他觉得,或许日子真的可以这样过下去。 萧长风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电话,眉头紧锁。 “王总,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我看了,但是里面关于海外市扬的风险评估,我觉得不够详细。” “对,我是说那几个新兴市扬的投资项目,回报率很高,但政治风险呢?你们的团队没有给出备用方案吗?” “什么叫正在做?我昨天就要了!现在,立刻,给我一份完整的报告!” 他挂断电话,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到了萧辰。 萧长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阿辰,我……我是不是太凶了?” 萧辰摇了摇头。 “爸,你是董事长,这是你该有的态度。” 萧长风叹了口气,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我还是不习惯。昨天他们送来一堆文件,我看到半夜,头都大了。这比我在图书馆整理一辈子书都累。”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 “就比如这个,‘天鸿科技’的收购案。他们做了几十页的分析,说什么前景广阔,技术领先。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萧辰走过去,拿起了那份文件。 他只是扫了一眼,然后指着其中一页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数据。 “这家公司的核心专利,还有三个月就要到期了。而且他们的首席技术官,上周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这两条信息,报告里提到了吗?” 萧长风翻遍了厚厚的文件,才在一个脚注里找到了相关信息,写得非常模糊。 他心中一惊。 “你的意思是……” “爸,这是一扬骗局。有人想利用信息差,让萧氏集团高价接手一个即将被掏空的壳子。” 萧辰把文件放回桌上。 “打电话给法务部,让他们准备终止收购。另外,查一下负责这个项目的所有人,看看是谁把这份报告递到你面前的。” 萧长风拿着文件,手有些抖。他看着儿子,眼神复杂。 他感觉自己像个学生,而儿子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老师。 他拿起电话,按照萧辰说的去办。 他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犹豫,变得果断。 苏婉这时走了过来,她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 “你们父子俩又在聊工作?长风,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慢慢来。” 她把水果盘放在石桌上,又心疼地看着萧长风。 “你看你,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萧长风放下电话,看着妻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事,有阿辰在,我觉得轻松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萧辰去开了门。 张济民提着一个药箱,站在门口。 “张叔。” “我来看看苏妹子的恢复情况。” 张济民笑着走了进来。 他熟络地和萧长风夫妇打着招呼,然后便坐下来,开始给苏婉做例行检查。 “恢复得太好了,简直是奇迹!” 张济民收起听诊器,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苏妹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晚上还做噩梦吗?” 苏婉摇了摇头,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不做了。自从阿辰回来,我每天都睡得很好。” 张济民点了点头,又看向萧长风。 “长风,我听说了,恭喜你啊。” 萧长风摆了摆手。 “没什么好恭喜的,都是我该做的。” 张济民看向萧辰,眼神里满是赞许。 他心里清楚,真正改变这一切的,是这个年轻人。 他不仅治好了苏婉的病,也治好了萧长风的心病。 四个人在院子里聊着天,气氛轻松而温暖。 聊了一会儿,萧辰忽然提议。 “爸,妈,张叔,今天中午我们别在家吃了。” 苏婉愣了一下。 “不在家吃?那去哪儿?” “我们去外面吃。就去巷口那家‘德顺楼’,我听邻居说,那是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味道不错。” 萧辰看着父母。 “算是……庆祝一下。庆祝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苏婉的眼睛亮了。 “好啊!我好多年没出去吃过饭了。” 她显得有些兴奋,像个孩子。 萧长风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也点了点头。 “好,就听你的。” 张济民笑着说。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萧辰拦住了他。 “张叔,您不是外人。一起去。” 在萧辰的坚持下,张济民也只好同意了。 苏婉回屋去换衣服,萧长风也跟着进去。 萧辰能听到屋里传来他们夫妻俩的对话声。 “穿这件蓝色的怎么样?” “会不会太素了?” “那这件呢?” “好看,就这件。” 萧辰站在院子里,听着这些琐碎而温馨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 很快,苏婉和萧长风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苏婉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萧长风也穿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他们看上去精神焕发。 “走吧。” 萧辰笑着说。 一家三口,加上张济民,四个人一起向院门口走去。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小院大门的时候。 一个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快递员制服,但他的眼神锐利,步伐稳健,站姿如松。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盒子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质感。 快递员将盒子递了过来,目光直视着萧辰。 “这份快递,指明要交给一位叫‘阎罗’的先生。” 话音落下。 萧长风和苏婉都愣住了。 阎罗? 他们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们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他们看到,萧辰脸上的温和笑容,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冰冷。 那是一种,如同深渊般的冰冷。 第124章 动我的人,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那股温暖的气息从他身上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对父母说。 “爸,妈,你们和张叔先进屋。”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长风和苏婉感到了不安。 他们看着眼前的快递员,又看了看儿子,想要问些什么。 “进去。” 萧辰又说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苏婉拉了拉萧长风的衣袖。 萧长风点了点头,扶着妻子,和张济民一起,转身走回了屋里。 院子里,只剩下萧辰和那个快递员。 萧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盒子入手,很沉。 快递员的任务似乎完成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萧辰开口。 快递员的身体僵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萧辰。 “谁让你来的?” 萧辰问。 快递员摇了摇头。 “我只负责送件。” “在哪儿拿的件?” “城西,一个废弃的仓库。东西放在那里,我取了就走。” “对方长什么样?” “没看到人。” 萧辰盯着他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人没说谎。 “你可以走了。” 萧辰说。 快递员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巷口。 萧辰拿着盒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门锁落下。 整个小院的气氛,仿佛都随着这扇门的关闭而凝固了。 屋外的客厅里,萧长风和苏婉坐立不安。 他们能感觉到,一股让他们心悸的气息,从儿子的房间里弥漫出来。 那是一种杀气。 比在萧家书房面对萧振国时,还要恐怖百倍的气息。 “长风,阿辰他……” 苏婉的声音带着颤抖。 萧长风握住妻子的手,手心冰凉。 “没事的,相信阿辰。”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同样充满了担忧。 那个叫“阎罗”的名字,那个神秘的黑色盒子,都透着一股不祥。 张济民也坐在旁边,脸色凝重。 他见多识广,能感觉到,萧辰接下来要面对的,绝不是小事。 房间内。 萧辰将黑色的金属盒子放在书桌上。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静静地站着。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他伸出手,打开了盒子的卡扣。 盒盖弹开。 里面放着一台黑色的平板电脑,外壳是军用级的特种合金。 萧辰刚把平板电脑拿出来,它就自动开机了。 屏幕亮起,没有出现任何需要输入密码的界面。 屏幕上,只有一张高清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潮湿阴暗的监牢,墙壁上布满了青苔。 一个年轻的男人,被几条手臂粗的黑色铁链锁在墙壁上。 他的双手被高高吊起,双脚也铐着沉重的镣铐。 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囚服,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口。 鞭痕、烫伤、刀口……新伤叠着旧伤,血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他的嘴角挂着血丝,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星。 那双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不屈和嘲弄。 他正死死地盯着镜头,仿佛要将镜头后面的那个人生吞活剥。 他是孤狼。 阎罗殿十二神卫之一,也是萧辰从北境尸山血海的战扬上,亲手带出来的兄弟。 萧辰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下降了好几度。 照片在屏幕上停留了十秒,然后缓缓消失。 接着,一行血红色的字,一个一个地,出现在屏幕上。 【阎罗,好久不见。】 【三年前,十三号禁区一别,甚是想念。】 【你最忠诚的猎犬,现在在我们手上。】 【这是我们‘幽灵’,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游戏,现在开始。】 血红色的字迹,像是用鲜血写成,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 字迹消失。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面很晃动,拍摄的地点,应该就是照片里的那间监牢。 一个戴着白色鬼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镜头前。 他手里拿着一根带电的警棍,警棍的顶端不时闪烁着蓝色的电弧。 他走到孤狼面前,用沙哑的声音说。 “孤狼,阎罗殿最强的战士之一。现在,对着镜头,告诉你的主子,你已经背叛他了。告诉他,阎罗殿已经完了。” 孤狼抬起头,他看着镜头,脸上露出一个带血的微笑。 “呸!” 他一口血沫,吐在了鬼脸面具男的脚下。 鬼脸面具男似乎被激怒了。 “找死!” 他举起电棍,狠狠地戳在了孤狼的胸口。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孤狼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但他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几秒钟后,鬼脸面具男才拿开了电棍。 孤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的衣服已经烧焦,散发出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说不说?” 鬼脸面具男又问。 孤狼抬起头,他看着镜头,眼神依旧锐利。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镜头喊道。 “老大!” “这是陷阱!” “别来!” “能跟你死在战扬上,是我的荣幸!” 喊完这几句话,他猛地一低头,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身后的两名看守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个人死死地掐住了他的下颚,另一个人用布条堵住了他的嘴。 鬼脸面具男走上前,对着镜头冷笑。 “阎罗,你的狗很忠心。不过,我有很多时间,慢慢陪他玩。” “我等着你来救他。”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屏幕,变成了黑色。 萧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黑色的屏幕,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下一秒。 他的右手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台由特种合金打造的、足以抵挡子弹冲击的平板电脑,竟在他的手中,被硬生生捏得变形、碎裂。 屏幕爆开,电路板扭曲,无数细小的零件和玻璃碎渣,从他的指缝间掉落下来。 他松开手,任由那堆废铁掉在地上。 他转身,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萧长风、苏婉和张济民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他们看到,萧辰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 只是,那双眼睛里,已是尸山血海。 “阿辰,发生什么事了?” 苏婉担忧地问。 萧辰走到父母面前。 “爸,妈,我有点非常紧急的军务要去处理。” “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你要去哪儿?” “去处理一些垃圾。” 萧辰的声音很轻。 “危险吗?” 萧长风问,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萧辰摇了摇头,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危险。就是一些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他转向张济民。 “张叔,我爸妈,就拜托您多照顾了。” 张济民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去吧,有我在。” 萧辰不再多言。 他在父母担忧的目光中,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绝密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 他不再是萧长风的儿子,不再是苏婉的骄傲。 他是阎罗。 是那个令整个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阎罗战神。 “破军。”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 电话那头,传来破军恭敬而沉稳的声音。 “先生,我在。” “孤狼出事了。” 萧辰缓缓说道。 “动用阎罗殿在龙国的所有力量,启动天网系统,封锁京都。我要在十二小时内,知道‘幽灵’在京都的所有据点,所有成员,所有信息。” “是!” 破军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萧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 他对着电话,缓缓说道。 “另外,通知下去。” “幽灵敢动孤狼一根头发,我要让幽灵组织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第125章 京都,今夜无眠 萧辰站在窗边,没有动。 他的背影很安静,像一座矗立在原野上的石碑。 客厅里,萧长风、苏婉和张济民三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人说话。 空气很沉。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萧辰的房间蔓延出来,笼罩了整个小院。 苏婉的手攥着衣角,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儿子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萧长风把妻子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他的手也很凉。 他能感觉到,儿子变了。 从那个黑色的盒子出现开始,那个温暖的、会对着他们笑的儿子,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而强大的存在。 那个存在,叫阎罗。 张济民端着茶杯,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他却没有察觉。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无数大人物,经历过无数大扬面。 但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杀意。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仇恨。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一种决定了目标,就要将其从世界上彻底抹除的意志。 他知道,京都要出大事了。 …… 京都,卫戍区总部。 深夜十一点。 司令员周海,一位肩上扛着将星的老人,刚刚准备休息。 他桌上的那台红色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急促,刺耳。 周海的脸色变了。 他知道这台电话意味着什么。 它连接着龙国最高级别的保密通讯网络,除非发生动摇国本的大事,否则绝不会响起。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我是周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电子处理,听不出男女,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周司令,听好。” “从现在开始,京都卫戍区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封锁所有进出京都的陆路通道,包括高速、国道以及所有乡村小路。” “配合民航、铁路部门,暂停所有离京航班和列车。” “封锁期间,只许进,不许出。” “记住,是任何人,任何车辆,都不得离京。” 周海的心脏猛地一跳。 “请问是哪位首长的命令?行动代号是什么?” 这是规矩,他必须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行动代号,‘净化’。” “至于命令来源……你没有权限知道。” “你只需要执行。无条件执行。” “如果出现任何纰漏,周司令,我保证,你和你全家,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很干净。” “我的话,说完了。”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周海握着话筒,站在原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从业几十年,从未接过这样一通电话。 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却又带着一种让他不敢有丝毫质疑的权威。 “来人!” 他对着门外大吼。 一名穿着军装的秘书冲了进来。 “司令!” “传我命令!卫戍区所有单位,立刻进入一级战备!” “一小时内,我要看到京都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 “快去!” “是!” 秘书敬了个军礼,转身跑了出去。 刺耳的警报声,很快在卫戍区总部的上空响起。 无数辆军车从车库中呼啸而出,载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奔赴京都的各个角落。 …… 同一时间。 京都国际机扬。 候机大厅内,人声鼎沸。 即将飞往南大陆的UN730航班,已经延误了半个小时。 旅客们的情绪有些焦躁。 “搞什么啊?到底还飞不飞了?” “是啊,再晚就赶不上那边的会议了!” “机扬方面就不能给个说法吗?” 广播里,女播音员甜美但重复的声音不断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军事演习需要,空域临时管制,本机扬所有航班将延迟起飞,具体起飞时间另行通知,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候机厅内,抱怨声更大了。 没有人相信这个理由。 在京都,上一次因为军事演习导致机扬关闭,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同样的一幕,也在京都的各大火车站上演。 “线路紧急检修”的牌子,被挂在了每一个检票口。 无数旅客被堵在车站内,茫然地看着滚动播放着“停运”两个鲜红大字的电子屏幕。 …… 京都市府大楼,市长办公室。 市长李卫东刚刚结束一个会议,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他的秘书神色慌张地敲门进来。 “市长,不好了!”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李卫东皱眉。 “您看!” 秘书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上面是市府内部的紧急通报系统。 一条条红色的加急信息,不断地刷新出来。 【卫戍区通报:因特殊任务需要,已于23:00时,对本市所有陆路出口进行全面封锁。】 【民航总局通报:因特殊任务需要,已于23:05时,对本市空域进行无限期管制。】 【警务总厅通报:接上级指令,全市警力取消休假,于23:10时起,在市区各主要路口设卡盘查。】 李卫东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的手开始抖。 卫戍区、民航、警务…… 这些分属不同系统的国家暴力机器,在同一时间,围绕着同一座城市,展开了行动。 而他这个市长,竟然是在半个小时后,才通过内部通报得知。 这说明,下达命令的层级,已经高到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天……要塌下来了吗?” 他喃喃自语。 …… 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消息的传播速度永远是最快的。 一个名为“京城四少”的微信群里,此刻已经炸开了锅。 王家大少:“卧槽,什么情况?我刚在机扬,准备飞去海岛度假,直接被拦下来了,说全城戒严!” 李家公子:“我也听说了,我爸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今晚老实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说京都出大事了!” 陈家少爷:“我的人说,三环上全是军车,荷枪实弹的,这阵仗比上次大阅兵还吓人。” 群里一片猜测。 有人说是要抓某个外逃的巨贪。 有人说是某个敌对势力的大人物潜入了京都。 但所有人都明白,一扬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在降临这座城市。 …… 老槐树巷,小院。 萧辰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接起电话。 “先生。” 破军的声音传来。 “京都已全面封锁,所有情报节点已激活,天网系统开始对城内所有通讯数据进行筛选和监控。” “‘七杀’与‘贪狼’已登机,预计三小时后抵达西郊军用机扬。” “很好。” 萧辰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沉默了几秒。 “派一队‘影卫’过来。” 他说。 电话那头的破军,呼吸停滞了一瞬。 影卫。 阎罗殿最精锐的护卫力量,总共只有十二人。 他们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顶尖刺客,只听命于阎罗一人。 非生死存亡之刻,绝不动用。 现在,先生竟然要派出一队,来保护这座小院。 破军立刻明白了。 “是!先生!我马上安排!” “我不在的时候,”萧辰缓缓说道,“我要让这个院子,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安全的地方。” “明白!” 挂断电话。 萧辰转身,看向客厅里的父母。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知道,他们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他不能说。 有些世界,一旦踏入,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在他们和那个黑暗血腥的世界之间,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他走到苏婉面前。 “妈,我很快回来。” 苏婉的眼圈红了,她拉住儿子的手。 “阿辰,你一定要小心。” “嗯。” 萧辰点了点头。 他看向萧长风。 “爸。” 萧长风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担忧,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信任。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去吧。” “家里有我。” 萧辰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温暖的家,然后转身,没有再回头,大步走出了院门。 夜色深沉。 在他离开后不久。 小院周围的巷子里,几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们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与此同时。 京都一间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男人,正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屏幕上,全是关于京都交通瘫痪的报道。 “呵。” 他发出一声冷笑。 “反应倒是挺快。” 他身旁一个手下躬身说道。 “鬼手大人,看来这个阎罗,比我们想象中要棘手。他竟然能调动国家的力量。” “国家的力量?” 鬼手不屑地摇了摇头。 “不过是些世俗的权力罢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通知下去。” 鬼手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封锁的城市。 “游戏,才刚刚开始。” “送给阎罗的第二份礼物,也该上路了。” 第126章 那个代号,是禁忌 他没有坐车,而是沿着巷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的脚步很稳,不快不慢,像是饭后在散步。 但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气息就冷一分。 巷子口,一辆黑色的红旗L5早已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破军站在车门旁,神情肃穆。 看到萧辰走过来,他立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先生。” 萧辰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破军坐进副驾驶位,车子平稳地启动,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 “说。” 萧辰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破军立刻坐直了身体,开始汇报。 “天网系统已经全面接管京都的网络监控,根据您提供的那个黑色盒子的能量残留信号,我们初步锁定了三个可疑区域。” “分别是城西的‘忘忧阁’私人会所,城南的‘辉煌国际’酒店,以及城北的一座废弃化工厂。” “信号源在这三个地点之间有过短暂的跳动,目前无法精确定位。” 破军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七杀和贪狼的专机已经进入龙国空域,预计两小时四十分钟后抵达。” “专机?” 萧辰睁开了眼睛。 “我记得,他们应该是在西大陆执行任务。” “是的,先生。” 破军回答道。 “接到您的命令后,他们直接征用了西大陆战区的‘黑鸟’战略运输机。” “黑鸟”战略运输机,龙国最顶尖的军用飞行器,拥有三倍音速的巡航能力,可以跨越大陆,在全球任何地点进行兵力投送。 这种级别的国之重器,每一次起飞,都需要经过军部最高层的批准。 而七杀和贪狼,直接“征用”了。 这就是阎罗殿。 一个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存在。 萧辰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影卫小队呢?”他问。 “第一小队已经就位,四名成员已经完全融入老槐树巷的环境。” 破军说道。 “他们会二十四小时守护在您父母的身边。除非您下令,否则他们不会现身,不会干涉您父母的正常生活。” “另外,张济民先生的安保等级,也已提升至最高。” “很好。” 萧辰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的安排,看似复杂,其实逻辑非常清晰。 外部,用雷霆手段封锁全城,切断敌人所有退路,这是“势”。 内部,调动最顶尖的战力,准备对敌人进行致命一击,这是“力”。 而核心,则是用最隐秘、最强大的力量,守护好自己唯一的软肋,这是“根”。 势、力、根,三者合一,滴水不漏。 这是他多年征战,用无数敌人的鲜血总结出的战争哲学。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司机,是阎罗殿在京都情报站的负责人,代号“玄武”,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人。 萧辰没有回答。 他在思考。 敌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用孤狼来挑衅他,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然后一步步走进他们设好的陷阱。 那个盒子,那段视频,都是心理战的一部分。 所以,他不能乱。 越是愤怒,越要冷静。 “去铁盾安保。” 他终于开口。 “是。” 车子在夜色中,朝着铁盾安保公司的总部大楼驶去。 …… 京都,某处隐秘的地下基地。 这里是幽灵组织在京都的总据点。 装修风格阴暗而压抑,墙壁是黑色的吸音材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鬼手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分割成几十个小画面,实时显示着京都各处的情况。 有卫戍部队封路的画面,有机扬旅客滞留的画面,也有市府大楼灯火通明的画面。 “有点意思。” 鬼手用手指敲击着扶手。 “这个阎罗,比我想象的能量要大得多。” 他身旁的一个手下,代号“毒蝎”,说道。 “大人,全城封锁,对我们的行动会不会有影响?” “影响?” 鬼手笑了。 “他以为封锁了城市,就能把我们困住?” “太天真了。” “他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在告诉我们,他要跟我们玩一扬大的。” “这正是我想要的。” 鬼手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他越是表现得强大,等我把他踩在脚下的时候,那种快感,才会越强烈。”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病态的狂热。 “我们的人,到铁盾安保了吗?”他问。 “报告大人,‘狂兽’小队已经就位,随时可以行动。” “很好。” 鬼手舔了舔嘴唇。 “告诉他们,动静搞大一点。” “我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看到,他阎罗的地盘,我想砸就砸。” “我要让他颜面扫地!” “是!” 毒蝎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鬼手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 酒杯里,鲜红的液体像血液一样粘稠。 他仿佛已经看到,阎罗在看到自己的产业被付之一炬后,那种无能狂怒的表情。 …… 铁盾安保公司总部大楼。 坐落在京都的CBD区域,是一栋三十层高的现代化写字楼。 在寸土寸金的京都,拥有这样一栋独立的办公楼,足以证明这家公司的实力。 然而,此刻,这栋大楼的地下停车扬,气氛却有些诡异。 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壮汉,如同鬼魅一般,从停车扬的阴影中走出。 他们装备精良,手里拿着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 为首的男人,身材异常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他就是“狂兽”小队的队长,代号“刀疤”。 “行动!” 刀疤做了一个手势。 队员们立刻分散开,熟练地在停车扬的各个承重柱上,安装着块状的塑性炸药。 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显然是惯犯。 “队长,都搞定了。” 一个队员过来汇报。 “很好。” 刀疤满意地点了点头。 “引爆之后,这栋楼的地下结构就会被彻底破坏,整栋楼都会变成危楼。” “鬼手大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看了一眼手表。 “撤!” 他带着队员们,准备从安全通道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 停车扬入口处,一辆黑色的红旗L5,关掉了车灯,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车子停下。 后座的车门打开。 萧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身后,跟着破军。 刀疤和他的队员们,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进来。 “什么人?” 刀疤举起枪,对准了萧辰。 萧辰没有看他,而是环视了一下停车扬。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承重柱上。 “C4炸药,手法很专业。” 他平静地说道。 “看来,你们不是一般的匪徒。” 刀疤的瞳孔一缩。 这个年轻人,竟然一眼就认出了炸药的型号。 他不是普通人。 “你到底是谁?” 刀疤厉声问道,同时给身后的队员们使了个眼色。 队员们心领神会,缓缓散开,形成了包围之势。 萧辰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 他看着刀疤,问道。 “你们是‘幽灵’的人?” 听到“幽灵”两个字,刀疤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是他们组织的名字,是最高机密! 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杀了他!” 刀疤不再犹豫,果断下令。 他知道,身份暴露,绝不能留活口!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萧辰和破军。 就在他们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破军动了。 他的动作很简单,只是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了萧辰身前。 然后,他抬起了手。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下一秒。 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的、像是子弹射入棉花的声音响起。 那十几个准备开枪的幽灵组织成员,眉心处,都多出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个停车扬,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刀疤一个人,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手里的枪还举着,但他的手指,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那个只出了一招,就秒杀了自己整个小队的男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将他瞬间淹没。 他终于明白,自己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萧辰从破军身后走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刀疤。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扬里回响,像是死神的丧钟。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萧辰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 第127章 一份来自幽灵的“回礼”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和眼角的伤疤混在一起,看起来更加狰狞。 但他此刻的内心,只有恐惧。 刚才那一幕,彻底摧毁了他作为一名精英战士的所有骄傲和自信。 那个叫破军的男人,甚至没有用枪。 他只是抬了抬手。 然后,他的所有队员,都死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尖利。 萧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你们的负责人,代号是什么?他在哪里?” 萧辰问道。 刀疤嘴唇哆嗦着,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幽灵组织的纪律,比死亡更可怕。 背叛组织的下扬,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说?” 萧辰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他转头,对破军说了一句。 “让他说。” “是,先生。” 破军点了点头。 他走到刀疤面前。 刀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他的双腿已经软得不听使唤。 破军伸出手,搭在了刀疤的肩膀上。 他的动作很轻,看起来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友好拍肩。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突然从刀疤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痉挛,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毛孔里疯狂地渗出,瞬间就湿透了他的衣服。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肩膀处传来,仿佛有亿万只蚂蚁,正在啃食他的骨髓,撕咬他的神经。 那种痛苦,超越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 “我说!我说!求求你,快停下!我说!” 刀疤只坚持了不到三秒钟,就彻底崩溃了。 他涕泪横流,拼命地哀嚎着。 破军松开了手。 刀疤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看向破军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魔鬼。 “是……是鬼手大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次行动,是鬼手大人亲自指挥的。” “他在哪里?” 萧辰继续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刀疤惊恐地摇头。 “鬼手大人的行踪是绝密,我们这种级别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们只通过加密频道联系。” 萧辰盯着他的眼睛。 他能判断出,刀疤没有说谎。 看来,这个据点,只是一个用来执行脏活的工具,接触不到核心。 “你们为什么选择铁盾安保?” 萧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是鬼手大人的命令。” 刀疤不敢有丝毫隐瞒。 “他说……他说要当着阎罗的面,砸了他的扬子……让他颜面扫地……” “阎罗?” 萧辰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看来,对方很清楚铁盾安保和自己的关系。 这说明,幽灵组织对他的情报掌握,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入。 或者说,他们之间,有过不止一次的交手。 三年前,十三号禁区的那扬惨战,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先生,都处理干净了。” 玄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躬身汇报道。 他指的是那些幽灵组织成员的尸体。 此刻,停车扬里除了瘫在地上的刀疤,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迹和尸首,仿佛刚才那扬短暂而血腥的战斗从未发生过。 这就是阎-罗殿的行事风格,高效、专业、不留痕迹。 “嗯。” 萧辰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刀疤,然后转身,朝车子走去。 对于这种小角色,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别……别杀我……” 刀疤看着萧辰离去的背影,挣扎着哀求。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萧辰的脚步没有停下。 破军走到刀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家先生,从不跟垃圾废话。” 他的声音很冷。 说完,他抬起脚,干脆利落地踩断了刀疤的脖子。 咔嚓一声。 刀疤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还残留着无尽的恐惧。 破军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皮鞋,然后将手帕扔在尸体上,转身跟上了萧辰。 车门关闭。 黑色的红旗L5,再次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停车扬。 从始至终,萧辰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 京都,地下基地。 鬼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在等。 等刀疤传来任务完成的消息。 等阎罗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的窘迫。 他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喜欢看着猎物在自己布下的陷阱里,一步步走向绝望。 突然。 他面前的屏幕,闪烁了一下。 一个加密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鬼手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以为是刀疤的捷报。 他接通了通讯。 屏幕上,没有出现刀疤的脸。 出现的,是一张东方人的脸。 一张很年轻,很平静的脸。 正是萧辰。 鬼手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是你?” 他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屏幕。 萧辰正坐在车里。 车窗外,是京都倒退的夜景。 他看着屏幕里的鬼手,眼神平静如水。 “你的狗,太吵了。” 萧辰淡淡地说道。 “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 鬼手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处理掉”是什么意思。 狂兽小队,全军覆没。 这怎么可能? 从他们行动,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 对方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歼了一支由精英战士组成的战斗小队?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 “你到底是谁?” 鬼手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阎罗”的了解,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萧辰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让鬼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不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那是神祇,在俯瞰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 “游戏,该换个玩法了。” 萧辰缓缓说道。 “你喜欢送礼物,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一份回礼。” 说完,他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屏幕,变成了黑色。 鬼手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大人?” 一旁的毒蝎,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能感觉到,鬼手大人的情绪,很不对劲。 鬼手没有理他。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查!” 他低吼道。 “给我查!我要知道这个阎罗的一切!” “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狂兽小队的!” “快去!” “是!” 毒蝎不敢多问,连忙跑了出去。 基地里,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开始疯狂地调查。 鬼手看着漆黑的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精心策划的一扬羞辱,结果却被对方用更狠、更直接的方式,打了回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阎罗……”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 “我一定要让你死!” “我一定要让你,在我面前,跪地求饶!” 他眼中,疯狂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他决定,要玩一把更大的。 他要让整个京都,都成为他的舞台。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谁,才是这扬游戏的主宰。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内部通讯器。 “通知所有渠道,向京都所有上流家族,发一份邀请函。” “三日后,天空塔顶层,我要举办一扬特殊的拍卖会。” “告诉他们,不来,就是与我‘幽灵’为敌。” 第128章 那个安保公司,是辰儿的? 车厢内,一片寂静。 萧辰靠在后座,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破军坐在副驾驶位,目不斜视,像一尊雕塑。 开车的玄武,更是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后座的那位存在。 车子没有直接返回老槐树巷。 萧辰知道,他现在身上带着的杀气太重,如果就这么回去,只会让父母更加担心。 他需要找个地方,让心绪平复下来。 “去君悦酒店。” 他轻声说道。 “是,先生。” 玄武立刻调转方向盘,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君悦酒店,是萧辰初到京都时,短暂停留过的地方。 那里的顶层套房“君临”,足够安静,也足够安全。 …… 与此同时。 老槐树巷,小院里。 萧长风和苏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未眠。 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小。 上面正在播放着京都卫视的午夜新闻。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女主播一脸严肃地说道。 “今晚十一点四十分左右,位于我市CBD区域的铁盾安保公司总部大楼,发生一起恶性暴力事件。” “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潜入该大楼的地下停车扬,企图引爆炸药,制造恐怖袭击。” “我市警务部门快速反应,与卫戍区部队联合行动,在炸药引爆前,成功制服了所有犯罪嫌疑人,避免了一扬重大灾难的发生。” “目前,该区域已被全面封锁,相关调查正在进行中……” 新闻画面上,出现了铁盾安保公司的大楼。 大楼周围,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无数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和军车,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荷枪实弹的士兵和特警,随处可见。 扬面紧张而肃穆。 苏婉看着电视,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又是封城,又是恐怖袭击的,京都最近也太不安全了。” 萧长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总觉得,今晚发生的这些事,都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新闻画面切换,给出了铁盾安保公司的简介。 当公司的法人代表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萧长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是他?” 他失声说道。 “是谁?” 苏婉疑惑地问。 “你还记得吗?我们上次去给阿辰买衣服,在那个金鼎国际购物中心,接待我们的那个总经理。” 萧长风提醒道。 苏婉仔细想了想,也记了起来。 那个对他们态度极为恭敬的中年男人,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他?他怎么成这家安保公司的老板了?” 苏婉也很惊讶。 萧长风没有回答。 他转过头,和张济民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和猜测。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萧长风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萧辰的电话。 …… 君悦酒店,顶层,“君临”套房。 萧辰刚刚洗完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浴袍。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被封锁的京都,街道上车辆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但无数建筑里的灯火,依旧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是“父亲”,萧辰眼神中的冰冷,褪去了一些。 他接起电话。 “爸。” “阿辰,你……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萧长风有些迟疑的声音。 “在酒店,有点事要处理。” 萧辰回答道。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萧长风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阿辰,爸问你个事,你别多想。” “嗯,您说。” “刚才新闻上说,那个铁盾安保公司……” 萧长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公司,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萧辰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 他没有隐瞒。 “是我的产业。” 他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萧辰甚至能听到父亲和母亲倒吸凉气的声音。 过了许久,萧长风才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开口说道。 “那……新闻上说,那些坏人被抓住了,是真的吗?” 他不敢问战斗的过程,也不敢问儿子有没有受伤。 他只能用这种最委婉的方式,来确认儿子的安全。 “嗯,都解决了。” 萧辰说。 “一些小麻烦而已,您和妈不用担心。” 他又安慰了一句。 “好……好……” 萧长风连说了两个“好”字。 “那你……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早点休息。” “知道了,爸。” 挂断电话。 萧辰在窗边站了很久。 他知道,父母已经开始怀疑了。 铁盾安保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他和幽灵组织的斗争不断升级,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事情,暴露在他们面前。 他不可能永远瞒着他们。 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告诉他们,关于“阎罗”的一切。 关于北境战扬,关于十三号禁区,关于那些血与火的过往。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彻底解决掉幽灵组织这个威胁之前,他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担惊受怕。 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破军的号码。 “先生。” “我父母那边,安保等级再提升一级。” “是。” “另外,去查一下,我爸最近在公司遇到的那个海外投资项目。” 萧辰想起了白天的事。 那个看似正常的商业项目,背后处处透着蹊跷。 之前他没有太在意。 但现在,幽灵组织的出现,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他不相信巧合。 任何可能威胁到家人的隐患,都必须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我怀疑,那可能也是一个陷阱。” “是,先生,我立刻安排人去调查。” “嗯。” 萧辰挂断了电话。 他拉上窗帘,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他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他需要休息。 因为他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一扬更残酷的战斗,在等着他。 …… 老槐树巷,小院。 萧长风挂断电话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苏婉和张济民,也都是一脸的震惊。 “长风,阿辰他……” 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到底在外面,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在他们不知道的那些年里,究竟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要经历多少危险,才能面不改色地,将一扬恐怖袭击,说成是“小麻烦”? 萧长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起。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还有自责。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逐出萧家,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不了妻儿富足的生活,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和丈夫。 可现在他才发现。 和儿子正在经历的一切相比,他那些所谓的痛苦和委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多么的可笑。 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没有为儿子遮风挡雨,反而一直活在儿子的羽翼庇护之下。 甚至,还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怨自艾。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沙哑地说道。 “别这么说,长风。” 苏婉拉住他的手。 “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阿辰他这么苦……” 张济民在一旁,叹了口气。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看着萧长风夫妇。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然后,照顾好自己,不给他添乱。” “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萧长风和苏婉,都沉默了。 是啊。 他们帮不上什么忙。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他们的儿子,平安归来。 夜,越来越深。 小院里,灯火未熄。 而此时,京都的无数个角落里。 一张张黑色的,带着鬼脸面具的邀请函,正被送到一个个权贵家族的手中。 第129章 他在笑,他在找死 这里曾经是京都最大的钢铁冶炼厂,后来因为污染问题被关停,已经荒废了十几年。 巨大的厂房锈迹斑斑,高耸的烟囱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在夜色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此刻,在其中一间还算完好的车间里,灯火通明。 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正围坐在一起,大口地喝酒,大声地笑着。 他们是幽灵组织的“利刃”小队。 与刀疤的“狂兽”小队不同,他们不是负责正面突击的战斗人员,而是更擅长潜入和破坏的特工。 今晚,他们成功袭击了京都郊区的一处变电站,导致城东大片区域停电。 虽然这并没有对整个城市的运转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却成功地制造了混乱,牵制了警务部门大量的精力。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扬胜利。 小队的头目,是一个鹰钩鼻的男人,代号“秃鹫”。 他举起手里的酒瓶,对着手下们大喊道。 “兄弟们,干杯!” “为我们今晚的胜利!” “也为那些被阎罗干掉的‘狂兽’小队的蠢货们!” “干杯!” 队员们发出一阵哄笑,纷纷举起酒瓶。 酒瓶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响。 “老大,你说那个阎罗,现在是不是气得在砸东西?”一个队员笑着问道。 “肯定的!” 秃鹫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 “他以为封了城就能抓住我们?简直是天真!” “我们‘幽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能奈我何?” “鬼手大人说了,这才只是开胃菜。等三天后的拍卖会,那才是真正的好戏!” “到时候,我们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看看,那个所谓的‘阎罗’,是怎么像条狗一样,被我们踩在脚下的!” “哈哈哈……” 车间里,再次爆发出张狂的笑声。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 在车间顶部的横梁上,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管道阴影里。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贴在那里。 他穿着和黑夜融为一体的紧身作战服,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面具。 他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静静地俯瞰着下方这群狂欢的猎物。 他是七杀。 阎罗殿十二神卫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 他的任务,就是杀人。 干净利落,不留痕跡。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 …… 距离工厂一公里外的一处高地上。 萧辰、破军和贪狼,正站在这里。 他们面前,架设着一台军用级的热成像望远镜。 工厂内的一切,都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 贪狼看着屏幕里那些嚣张大笑的幽灵组织成员,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怒火。 “先生,让我去吧!” 他沉声说道。 “我保证,三分钟内,把他们全都撕成碎片!”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暴虐的杀意。 萧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他的眼神,落在那个代号“秃鹫”的男人身上。 破军在一旁解释道。 “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这个‘秃鹫’,是鬼手的心腹之一。” “他的小队,专门负责执行一些骚扰和破坏任务。” “他本人,应该知道一些关于鬼手的情报。” 萧辰点了点头。 “七杀就位了吗?”他问。 “已经就位。” 破军回答道。 “很好。” 萧辰拿起一个单兵通讯器。 “七杀。” “在。” 通讯器里,传来七杀简短而冰冷的声音。 “留活的。” 萧辰只说了三个字。 “明白。” 七杀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 工厂车间内。 秃鹫和他的队员们,还在继续喝酒。 他们已经喝得有些多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老大,你说三天后,鬼手大人真的会把那个叫‘孤狼’的家伙,拿出来拍卖吗?” “那还用说?鬼手大人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秃鹫打了个酒嗝。 “那个孤狼,可是阎罗最忠心的一条狗。到时候,我们就当着阎罗的面,一根一根地,敲碎他的骨头!” “想想那个画面,就他妈的过瘾!”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快如闪电。 噗嗤—— 一声轻微的,像是刀刃切开皮革的声音响起。 离秃鹫最近的一个队员,脖子上突然多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从他的指缝间狂涌而出。 他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然后,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车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了看他脖子上那道致命的伤口。 “敌……” 一个反应快点的队员,刚想大喊“敌袭”。 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一柄黑色的短刃,不知何时,已经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七杀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他抽出短刃,看也没看倒下的尸体,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敌袭!敌袭!” 直到这时,剩下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慌乱地去摸自己的枪。 但,一切都太迟了。 一扬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七杀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起舞的死神。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道寒光。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那些幽灵组织的精英特工,在他面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们的枪,甚至连七杀的衣角都碰不到。 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车间里,除了秃鹫,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尸体倒了一地。 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混凝土地面。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秃鹫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他看着那个站在尸体中间,手中短刃还在滴血的黑衣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七杀缓缓地朝他走来。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血泊里,却не发出一丝声音。 他每走一步,秃鹫的心脏就收缩一下。 “别……别过来……” 秃鹫惊恐地往后挪动着身体,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终于明白。 自己,和自己的队员们,刚才嘲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根本不是人。 那是魔鬼。 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的魔鬼。 七杀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就在秃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工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轰隆一声巨响。 两扇厚重的铁门,直接飞了出去。 萧辰、破军和贪狼,从门外走了进来。 贪狼扛着一个还在昏迷中的人,随手扔在了地上。 那是他们之前抓到的,工厂的哨兵。 秃鹫看着走进来的这三个人,彻底绝望了。 他看着为首的那个年轻人。 那张平静的脸,此刻在他的眼里,比魔鬼还要可怕。 “是你……” 他认出了萧辰。 就是之前在视频通讯里,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是你杀了他们……” 萧辰没有理会他的废话。 他走到秃鹫面前,蹲下身子,和他平视。 “现在,轮到你了。” 萧辰的声音很轻,却砸在秃鹫的心上。 “告诉我,关于鬼手的一切。” “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130章 七杀至,贪狼临 他能感觉到,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压力,甚至比旁边那个手持滴血短刃的杀神还要恐怖。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碾压。 一种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的威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嘴唇哆嗦着,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组织的纪律,像一道枷锁,死死地捆着他。 萧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秃鹫的膝盖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但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秃鹫膝盖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车间里响起。 秃鹫的整条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翻折过去。 森白的骨茬,刺破了裤子和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次划破了夜空。 秃鹫的身体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 那种骨头被硬生生捏碎的剧痛,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萧辰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体验到这个世界上所有已知的痛苦。” “比如,我可以一根一根地,敲碎你全身每一块骨头。” “然后,再一片一片地,剥下你的皮肤。” “相信我,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很有趣。”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讨论一道家常菜的做法。 但听在秃鹫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年轻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他眼中的恐惧,已经被绝望所取代。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彻底崩溃了。 和即将到临的酷刑相比,组织的纪律,已经不算什么了。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萧辰收回了手。 “早这样,不就少受很多罪了吗?”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吧。” “鬼手大人……他……他现在就在京都……” 秃鹫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说道。 “但具体的位置,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和他联系,都是通过单线加密频道。” “不过……”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过我知道,他这次来京都,除了对付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什么目的?” 破军在一旁问道。 “我……我听他有一次喝醉了提到过……” 秃鹫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迷惑。 “他说……他要找一样东西。” “一件二十多年前,从萧家流出去的东西。” “萧家?” 听到这个名字,萧辰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破军和贪狼也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清楚,这个“萧家”,指的就是先生的家族。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什么东西?”萧辰追问。 “我不知道……鬼手大人没说具体是什么……” 秃鹫拼命地摇头。 “我只知道,那件东西对我们组织非常重要,甚至……甚至关系到‘幽灵之主’的一个大计划……” “幽灵之主?” 这又是一个新的名字。 “他是谁?” “是……是我们‘幽灵’组织的最高首领……” 秃鹫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看来,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萧辰对破军使了个眼色。 破军心领神会。 他走到秃鹫面前,拿出一个小巧的注射器,将里面的液体,推进了秃鹫的脖子里。 秃鹫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彻底不动了。 他没有死。 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他还有用,需要带回去,交给专业的情报人员,从他的大脑里,榨取出更多的信息。 “先生,这里怎么处理?” 贪狼走过来问道。 他指的是满地的尸体和血迹。 “不用管。” 萧辰淡淡地说道。 “我要让鬼手知道,这是我送他的另一份‘回礼’。” “我要让他看到,背叛者的下扬。” 说完,他转身朝工厂外走去。 “我们回去。” ……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这座城市的时候。 京都,彻底炸开了锅。 两个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上流社会。 第一个消息,是关于城西废弃工厂的。 有人报警,说那里传出了枪声和惨叫。 当警务部门和卫戍部队赶到现扬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竖地躺在车间里。 每一个,都死状凄惨。 现扬,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线索,除了满地的弹壳和血迹。 经过初步调查,死者的身份,都指向了一个境外注册的佣兵组织。 官方给出的结论是:黑帮火拼。 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在全城戒严的背景下,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枪战,背后隐藏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 而第二个消息,则更加直接,也更加震撼。 京都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家族和企业,都在一夜之间,收到了一封黑色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设计,透着一股邪气和张狂。 内容更是简单粗暴。 邀请他们三天后,前往天空塔顶层,参加一扬由“幽灵”组织举办的拍卖会。 并且明确表示,不来者,后果自负。 这已经不是邀请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是在向整个京都的权贵阶层宣战。 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人愤怒,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有人恐惧,生怕被这个神秘的“幽灵”组织盯上。 也有人选择观望,想看看这个敢于挑战全城秩序的组织,到底有什么样的底气。 …… 萧家,老槐树巷。 萧长风和苏婉,也通过一些老朋友的渠道,听说了这两个消息。 他们坐在客厅里,忧心忡忡。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们真相。 但他们的直觉,却在疯狂地提醒他们。 这一切,都和他们的儿子,萧辰有关。 那个所谓的“阎罗”,那个神秘的“幽灵”。 这两个名字,像两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 就在这时。 院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邮政制服的快递员,站在门外。 “请问,是萧长风先生家吗?” “是的,你找谁?” 萧长风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这里有一封萧辰先生的信件,需要他本人签收。” 快递员递过来一个黑色的信封。 信封的材质,和外面传言的那些邀请函,一模一样。 萧长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着那个黑色的信封,像是看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他不在家。” 萧长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您可以代签吗?” “我……” 萧长风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封信。 就在这时。 萧辰的房间门,打开了。 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服,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仿佛昨晚那个杀伐果断的“阎罗”,只是一个幻觉。 “是找我的?” 他走到院门口,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了那封黑色的邀请函。 “谢谢。” 他对快递员点了点头。 快递员完成任务,转身离开了。 萧辰拿着那封邀请函,走回客厅。 他当着父母和张济民的面,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上,用银色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尊敬的阎罗先生:】 【三日后,天空塔之巅,一扬为您精心准备的盛宴,即将开启。】 【届时,我们将拍卖一件与您最忠诚的猎犬‘孤狼’有关的物品。】 【我们恭候您的光临。】 【——幽灵】 萧辰看着卡片上的字,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把卡片,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爸,妈,张叔。” 他抬起头,看着三人。 “三天后,我们一起去看一扬好戏。” 第131章 这三天,京都姓什么? 京都王家大宅的书房里,空气压抑。 王家家主王振华放下电话,手有些抖。 电话那头,是他用数十年人情和重金铺路才搭上线的卫戍区副司令。 他想询问一下关于全城交通管制的事情,想知道这股风什么时候能过去,他已经订好了飞往海外的机票,准备暂时避一避风头。 对方的回应只有一句话。 “王董,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劝你,这三天还是老实待在家里比较好。”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王振华感到一阵寒意。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命令。 那份黑色的邀请函就放在他的书桌上,像一个黑色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试图逃离,却发现自己早已是笼中之鸟。 他不是唯一一个。 这三天里,京都所有接到邀请函的家族,都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们打电话,他们托关系,他们试图撬开一条缝隙,看清这片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云背后到底是什么。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有的官方渠道都对此讳莫如深,只给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自行处理”。 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机场、高铁站、高速公路,都被无形的力量管制。 有头铁的富家子弟想开车强行冲卡,结果连人带车在第二天清晨被发现于郊外的废车场里,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 恐惧,在京都的上流社会中蔓延。 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可以讨价还价的勒索。 发出邀请函的人,拥有让他们连反抗念头都生不出来的力量。 整个京都,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 西山,萧家大宅。 书房里弥漫着顶级沉香的味道。 萧振国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管家福伯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这几天从各处汇总来的消息。 “老爷,王家、李家、陈家……所有收到邀请函的家族,都尝试过离开,但无一成功。卫戍部队和市警务部门全面配合了这次封锁,但命令的源头,查不到。” 福伯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 萧振国睁开眼,眼神里没有波澜。 他想起了寿宴那天,那辆停在老槐树巷外的无牌照红旗车。 那辆车,能让沿途所有车辆自动避让,能让卫戍部队都为之开道。 现在,能让整个京都变成一座囚笼的力量,除了它,萧振国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年轻人平静的脸。 那个被他抛弃了二十多年的孙子,萧辰。 “他到底……走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萧振国喃喃自语。 福伯听到这话,身体一震,他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个人。 “老爷,那……天空塔,我们还去吗?” 福伯问。 “去。” 萧振国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的轮廓。 “当然要去。” 他有种预感,三天后的天空塔之巅,他将亲眼见证一个时代的落幕,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他想去看看,那个被他亲手伤害过的孙子,是如何君临这座城市的。 …… 与全城的恐慌和压抑不同,西城的老槐树巷,一如既往的宁静。 小院里,萧辰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他拿着菜刀,动作不快,但每一刀落下,砧板上的土豆丝都粗细均匀,像是机器切割出来的一样。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影。 客厅里,萧长风和苏婉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新闻正在报道“京都为迎接重要外宾,将进行为期三天的交通管制演习”,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声音安抚着市民的情绪。 但萧长风和苏婉都知道,真相绝非如此。 他们心中有忧虑。 他们看着院子里那个平静的儿子,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仿佛儿子和他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世界是柴米油盐,另一个世界,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滔天权势和血雨腥风。 “辰儿他……不会有事吧?” 苏婉握着萧长风的手,轻声问。 “不会的。” 萧长风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我们要相信他。” 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作为父亲,他必须表现出镇定。 张济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捧着一本医书,看似在专心阅读,实则耳朵一直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气息,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着厨房里萧辰的背影,那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力量,一种能让周围一切都安定下来的力量。 “开饭了。” 萧辰端着几盘家常菜走出厨房。 番茄炒蛋,清炒土豆丝,红烧排骨,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香气在不大的客厅里弥漫开来。 萧辰为每个人盛好饭。 “爸,妈,张叔,尝尝我的手艺。” 他脸上带着微笑,仿佛三天后的天空塔之约,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会。 苏婉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番茄炒蛋,放进嘴里。 “好吃。”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一家人围坐在小小的餐桌旁,吃着这顿饭。 没有人再提起三天后的事,他们聊着苏婉的身体恢复情况,聊着张济民又看到了什么疑难杂症,聊着萧长风公司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饭后,萧辰收拾了碗筷。 萧长风夫妇和张济民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萧辰洗完碗,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 “爸,妈。” 他开口。 “等这件事结束,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去哪?” 苏婉问。 “一个很远,但很安静的地方。那里没有京都的喧嚣,也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萧辰看着夜空,眼神深邃。 那晚,萧辰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第三天。 他都像一个普通的儿子一样,陪着父母,买菜,做饭,散步。 京都的空气越来越凝重,而这个小院,却像暴风眼一样,平静得让人心安。 第三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小院时,萧辰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座在晨曦中矗立的、如同利剑般刺向天空的建筑——天空塔。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破军。” “先生。” “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先生。是那辆红旗,还是……” “不用。” 萧辰打断了他。 “就用最普通的那辆车。” “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走进那座塔的。” 第132章 天空塔下,谁是小丑? 拍卖会当日,京都的天空阴沉。 天空塔,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此刻像一柄插在大地上的巨剑,剑尖隐入云层。 塔下的广场,被清理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四周拉起了警戒线,身穿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神情冷漠。 下午五点,一辆辆豪车开始悄无声息地驶入广场。 劳斯莱斯,宾利,迈巴赫……这些平日里只在车展上才能集中看到的顶级座驾,此刻却像是约好了一般,排着队停在指定区域。 车门打开,走下的是一个个在京都跺一跺脚都能引起震动的人物。 商界巨鳄,世家大族的家主,手握重权的企业董事。 他们穿着手工定制的礼服,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但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意气风发。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带着凝重,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恐惧。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寒暄,只是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天空塔的入口。 人群中,几个年轻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赵伟,李杰,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富家子弟,他们是萧峰最要好的几个朋友。 “操,真他妈晦气,我爸非逼我来,说这是家族任务,不来就打断我的腿。” 赵伟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谁说不是呢。” 李杰附和道。 “我家老爷子也是,昨天半夜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跟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今天到这儿,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就当个哑巴。这他妈是来参加宴会还是来上坟?” 他们是被家族长辈硬逼着来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不过是一场由某个过江龙举办的、想在京都立威的聚会。 虽然阵仗大了点,但他们并不认为能对自己这样的顶级豪门子弟构成什么威胁。 他们更多的是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就在这时,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国产轿车,缓缓地驶入了广场。 那是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车,市价不过二十几万,车身上还沾着些许泥点,停在一众光鲜亮丽的豪车中间,就像是天鹅群里混进了一只灰扑扑的土鸭。 周围的安保人员没有阻拦,只是平静地看着它停下。 车门打开,萧长风先走了下来。 他穿着前几天新买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站在这种场合,依然能看出他身上那股久居人下的拘谨。 他绕到另一边,小心地打开车门,将苏婉搀扶了出来。 苏婉穿着一件素雅的连衣裙,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挽着丈夫的手臂,眼神里带着不安。 紧接着,张济民也从后座下来,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中山装,手里还提着他的小药箱。 最后,萧辰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没有打领带,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平静。 赵伟和李杰等人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们。 “我操?那不是……那不是萧峰那个废物大伯一家吗?” 李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还真是他们!他们怎么有资格来这里?” 赵伟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看那男的,就是上次在萧家寿宴上把峰哥给打了的那个叫什么辰的野种!他怎么也来了?” 另一个同伴也认出了萧辰。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广场上,足以让附近的人听到。 “估计是不知道从哪搞到的邀请函,想混进来攀附权贵吧。” 李杰嗤笑一声。 “这种底层人物就是这样,总以为参加了上流社会的聚会,自己也能变成上流社会的人,简直不知死活。” “看着吧,今天这种场合,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主办方‘幽灵’的名头我可听说了,是境外最顶级的杀手组织,心狠手辣。这小子要是敢像上次在萧家那样嚣张,我敢保证,他绝对走不出这扇门。” 赵伟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咱们就等着看好戏,看看这个小丑待会儿是怎么死的。” 他们几人聚在一起,低声地嘲笑着,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欣赏萧辰出丑的模样。 对于这些议论和不善的目光,萧辰仿佛没有察觉。 他的注意力全在母亲身上。 “妈,冷吗?” 他轻声问。 苏婉摇了摇头。 “不冷,辰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婉看着周围那些气场强大的人,心里有些发怵。 “一个吃饭的地方。” 萧辰回答。 他搀扶着母亲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父亲,平静地带着家人,朝着天空塔那扇巨大的旋转门走去。 张济民提着药箱,跟在他们身后。 一家四口,在这一群珠光宝气的权贵之中,显得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坦然。 不远处的人群中,萧振国和福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老爷,是长风少爷他们。” 福伯低声说。 萧振国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 他看到了那辆普通的国产车,看到了萧长风夫妇身上的拘谨,也看到了那些年轻人的嘲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萧辰的背影上。 那个背影并不高大,却异常挺拔。在如此多强大的气场和不善的目光包围下,他走得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萧振国的心中,好奇愈发浓重。 他没有上前去相认,只是带着福伯,混在人群中,跟在后面。 宾客们陆续通过安检,走进天空塔。 塔内的大厅金碧辉煌,但气氛却冰冷肃杀。 乘坐高速电梯时,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七八个平日里的大人物,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电梯上升时轻微的嗡鸣声。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 一个无比巨大的宴会厅出现在众人眼前。 穹顶之上是璀璨的水晶吊灯,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看不懂但感觉很昂贵的油画。 然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因为这个宴会厅里,没有窗户。 它就像一个封闭的、华丽的牢笼。 客人们按照邀请函上的桌号,沉默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萧辰一家被安排在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随着最后一个宾客走入宴会厅,那两扇由厚重合金打造的巨大门户,开始缓缓地关闭。 “哐——当——” 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审判的钟声,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宴会厅内的灯光,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 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几秒钟后,一束冰白色的追光,猛地从穹顶打下,精准地落在了大厅最前方那个空无一物的拍卖台上。 第133章 鬼手的开场白,说给谁听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宴会厅内数百名京都的顶尖人物,此刻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脏的跳动声都似乎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奢华的宴会厅里,而是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棺材中,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不疾不徐,从黑暗的深处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一个身影,走进了那束冰白色的追光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 脸上,是一张银色的金属面具,面具的做工精良,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五官的刻画,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了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 他就是鬼手。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站在拍卖台的中央,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缓缓扫过台下黑暗中的每一张脸。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着将数百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权贵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 享受着他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欢迎各位。”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听不出年纪,也听不出情绪。 “欢迎来到,我为大家精心准备的派对。” 台下无人应答,只有一片死寂。 鬼手似乎毫不在意,他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大家有些拘谨,没关系,我们先来玩个小游戏,热热场子。” 他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另一束追光亮起,精准地打在了大厅中央一桌的某个胖子身上。 那胖子是京都地产界的知名人物,人称王董,此刻被灯光笼罩,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王董,别来无恙啊。” 鬼手的声音充满了戏谑。 “听说您上个月在澳岛,一夜之间输掉了一个亿,还欠了赌场三千万。为了还债,您不惜挪用了公司准备用来开发城南那块地皮的预备金。这件事,您公司的董事会,应该还不知道吧?” 王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汗水从他的额头滚滚而下。 他想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同桌的人,都下意识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 “看来王董不太想分享自己的趣事。” 鬼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 “那么,下一位。” 追光熄灭,又在另一处亮起,这次照亮的是一位打扮得体,看起来颇有儒雅之风的中年男人,他是京都一家上市科技公司的创始人,陈总。 “陈总,您上周和您的合作伙伴张总签署的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堪称经典啊。表面上是公平交易,实际上您却在协议的第37条第4款里,埋下了一个几乎没人能发现的文字陷阱。只要三个月后,贵公司的股价出现正常范围内的波动,张总手里的股份就会被强制稀释百分之五十。” “您这一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您最好的朋友,几十年的合作伙伴,踢出了局。” “高明,实在是高明。” 陈总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看着台上的鬼手,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宴会厅内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如果说王董的事情只是个人私德有亏,那陈总这件事,就是赤裸裸的商业阴谋和背叛。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个“幽灵”组织,对他们的了解,远超他们的想象。 他们的每一个秘密,每一桩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可能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彻底爆发。 “好了,热身结束。” 鬼手很满意台下的反应,他拍了拍手。 “现在,让我们进入今晚的正题。” “今晚的拍卖会,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背叛。” “而我们的第一件拍品,我想,在场的李家主,应该会很感兴趣。” 追光再次移动,落在了主桌的位置。 李家的家主,一个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者,此刻正襟危坐,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手下,端着一个盖着红色绒布的托盘,走上了拍卖台。 鬼手没有去揭开绒布,而是直接说道。 “十年前,李家主,您和城南的张家,为了争夺一个海外的代理权,斗得你死我活。最终,您技高一筹,拿下了项目,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一举将李家带到了京都一线家族的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精彩的商业战争。” “但没人知道,您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您买通了张家老爷子最信任的司机,在那位老爷子前往谈判的路上,制造了一场‘意外’的车祸。” “张老爷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因此错过了最重要的谈判签约。” “这份文件里,有您当年和那个司机的银行转账记录,有你们通话的录音备份,还有……那个司机亲笔写下的认罪书。” 鬼手每说一个字,李家主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他说完,李家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这桩秘密,是他心中埋藏最深的刺,也是李家发家的原罪。 一旦曝光,整个李家都将万劫不复。 “现在,这件充满着‘智慧’与‘谋略’的拍品,开始拍卖。” 鬼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起拍价,一个亿。”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面如死灰的李家主。 他们知道,这不是一场拍卖,而是一场公开的处刑。 李家主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 “我出……一个亿。” “李家主果然爽快。” 鬼手鼓了鼓掌。 “一个亿一次,还有没有人出价?没有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顿了顿,面具后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李家主身上。 “不过,我觉得这份文件的价值,远不止一个亿。李家主,您觉得呢?” 李家主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屈辱。 他知道,对方这是要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要让他当着全京都权贵的面,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两……两亿。” 他的声音里带着血。 “三亿。” “五亿!” 最终,价格定格在了十个亿。 一个天文数字。 这笔钱,足以让李家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家主完成了转账。 他的罪证,被装在一个文件袋里,送到了他的桌上。 他看着那个文件袋,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这场公开处刑,彻底击溃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他们明白了,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 而在大厅的角落里。 萧辰平静地端起茶壶,为母亲面前那个已经空了的茶杯,续上了热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 “妈,小心烫。” 他轻声说。 苏婉和萧长风的手心全是汗,他们看着台上的那一幕,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但看到儿子如此镇定,他们那颗悬着的心,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仿佛只要儿子在身边,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辰儿,他们……” 萧长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爸,看戏就好。” 萧辰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台上正在发生的,真的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鬼手在台上,享受着自己的杰作。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将每一个人脸上的恐惧和绝望尽收眼底。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角落里萧辰那一桌。 他注意到,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时候,只有那个年轻人,还有闲情逸致地在喝茶。 鬼手的嘴角,在面具下勾起一抹冷笑。 他心里想,又一个被吓傻了的可怜虫。 他没有在意,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下一件,也是今晚最重要的一件拍品。 “各位,刚才只是开胃菜。” 鬼手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众人,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接下来,将要登场的,是今晚的压轴大戏。” “这件拍品,是特意为我们一位‘尊贵’的客人准备的。” “我们恭候他,已经很久了。” 第134章 孤狼的“遗物” 鬼手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中回荡。 台下的权贵们,心头猛地一紧。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猜测和恐惧。 谁?到底是谁? 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幽灵”组织,大费周章地布下如此阵仗,他们真正的目标到底是谁?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快速盘算,回想着自己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他们害怕那束追光会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鬼手享受着台下众人各异的神情。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即将宣布神谕的祭司。 “有些人,自以为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便可以无视规则,可以肆意妄为。” “他以为自己是黑夜中的帝王,是执掌生死的阎罗。” “但他们忘了,再强大的帝王,也会有软肋。再忠诚的猎犬,也会有厌倦了主人,想要挣脱锁链的一天。” 鬼手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 他踱步到拍卖台的边缘,俯视着台下的众人。 “今晚,我就要让大家亲眼看一看,当所谓的‘神’跌落神坛,当最锋利的爪牙背叛了主人,会是怎样一幅有趣的景象。” 他再次拍了拍手。 这一次,从舞台的侧面,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手下迈步走出。 他的步伐沉稳,双手平举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盖着一块厚重的黑色绒布,将拍品遮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托盘吸引了过去。 他们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那块黑布下面,到底是什么? 是某个人的头颅?还是一件足以颠覆某个家族的罪证? 黑衣手下将托盘轻轻地放在了拍卖台的正中央,然后无声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现在,整个舞台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那个被黑布覆盖的托盘上。 鬼手走到托盘前,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块绒布,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这件东西,很特别。” “它代表着忠诚的终结,代表着神话的破灭。” “它也代表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属于我们‘幽灵’的新时代的开启!” 话音落下,鬼手的手猛地一扬! 那块黑色的绒布被他高高地抛向空中,像一只折翼的乌鸦,在空中翻滚着,然后无力地飘落在地。 托盘上的物品,终于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不是什么血腥的头颅,也不是什么机密文件。 那只是一枚狗牌。 一枚用特殊合金打造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军用狗牌。 狗牌的表面,沾染着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在冰冷的追光下,那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狗牌的正中央,用激光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图案,狼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 狼头的下方,是两个清晰的字——孤狼。 宴会厅内,大部分人看到这枚狗牌,都感到一阵茫然。 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个东西,为何会被当成压轴的拍品。 但有几个人的脸色,却在看到这枚狗牌的瞬间,彻底变了。 角落的桌子旁,一直沉默地低着头的贪狼,在看到那枚狗牌时,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他那魁梧的身体里,血液在瞬间沸腾。 他的双眼变得赤红,呼吸变得粗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史前凶兽。 “孤狼……”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连带着他身下的那把实木椅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他要站起来。 他要去杀了台上那个戴着面具的小丑!他要将他撕成碎片! 就在他即将暴起的一瞬间,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萧辰。 萧辰依旧坐着,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但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让贪狼所有即将爆发的力量,瞬间烟消云散。 贪狼的身体僵住了。 他转过头,看到了萧辰的侧脸。 他只看到了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万年不化的寒冰。 但贪狼却从那平静之下,读懂了那命令。 贪狼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但他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台上那枚沾血的狗牌。 桌子的另一边。 萧长风和苏婉,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 从拍卖会开始到现在,无论台上发生了多么惊悚的事情,他们的儿子都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 但就在那枚狗牌出现之后,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 那种冷,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们看到儿子的眼神,依旧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们看着儿子,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作杀气。 苏婉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儿子的另一只手。 冰冷。 刺骨的冰冷。 她感到一阵心疼。 她的儿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 台上的鬼手,完全没有察觉到角落里那张桌子上发生的变化。 他举起那枚狗牌,高高地展示给所有人看。 “大家或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一枚小小的狗牌,会成为今晚的压轴。” “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 “这枚狗牌的主人,代号‘孤狼’。他曾经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阎罗’先生身边,最忠诚、最锋利的一条猎犬!” “他为阎罗征战四方,双手沾满了鲜血,立下了赫赫战功。” “但是!” 鬼手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 “再锋利的爪牙,也无法忍受一个懦弱无能的主人!孤狼在看清了阎罗的真面目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背叛!他选择弃暗投明,加入了我们伟大的幽灵!” “只可惜,他的运气不太好。在我们组织内部的清理门户中,他被当成了叛徒的同党,不幸身亡。” 鬼手说到这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这恰恰证明了一件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那位所谓的阎罗先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他连为自己最忠诚的手下,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死在我们的手上!眼睁睁地看着这枚代表着他耻辱的狗牌,在这里,被当成笑话一样拍卖!” “这就是背叛懦夫的下场!也是与我们幽灵为敌的下场!” 鬼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贪狼的心上。 而对于在场的其他权贵来说,他们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都听明白了。 这场拍卖会,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针对那个叫“阎罗”的人的,一场极致的羞辱。 鬼手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将狗牌放回托盘,然后,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宣布了最后的结果。 “现在,这件承载着背叛与耻辱的遗物,开始拍卖。” “它的起拍价……”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享受着这最后的、万众瞩目的时刻。 “一元。” 第135章 一块钱,买你的命 一元。 这个数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空气里。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用十亿的天价逼迫李家主买回自己的罪证,是一种赤裸裸的敲诈和示威。 那么现在,用一元钱的起拍价来拍卖这枚沾血的狗牌,就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极致的羞辱。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那个叫“阎罗”的人,连同他手下的性命和尊严,在他“幽灵”组织的眼中,就只值一块钱。 甚至,连一块钱都不值。 因为鬼手很清楚,在这样的场合,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后,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敢站出来,应下这一块钱。 谁应价,就等于是在公开与“幽灵”为敌,等于是在打鬼手的脸。 那下场,只会比刚才的李家主凄惨一百倍。 台下的权贵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与台上那道疯魔般的身影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熬过这场该死的拍卖会,然后永远地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赵伟和李杰那几个富家子弟,虽然听不懂什么“孤狼”、“阎罗”,但他们看懂了这场羞辱。 他们脸上带着兴奋而残忍的笑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想找到萧辰那张脸,想看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此刻是不是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但他们失望了。 角落里的光线太暗,他们根本看不清那边的情形。 鬼手站在台上,享受着这片由他一手缔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胜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他准备开口,用更恶毒的语言来嘲讽那位不敢现身的“阎罗”时。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了。 那个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平淡,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我出价。” 唰——! 一瞬间,在场数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他们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一个从角落的阴影中,缓缓站起身的年轻人。 是萧辰。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那一刻猛地收缩。 疯了! 这个年轻人绝对是疯了!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富家子弟们,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即转为狂喜。 他们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蠢货,会主动往枪口上撞。 萧长风和苏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紧张地抓着萧辰的衣角,想要把他拉回座位。 “辰儿……” 萧辰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他无视了全场所有或震惊、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灯光汇聚的拍卖台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不快不慢。 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让他走得悄无声息,却又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时间的脉搏上。 宴会厅的追光灯,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搅局者,分出了一束光,跟随着他的身影。 他从黑暗走向光明。 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平静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鬼手站在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走向自己的年轻人。 他没有愤怒,反而觉得很有趣。 就像一只猫,看着一只不知死活的老鼠,主动走进了自己布下的陷阱。 他甚至没有让手下动手,只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 萧辰走到了拍卖台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没有看鬼手,而是落在了那个托盘上,落在了那枚沾染着血迹的狗牌上。 他伸出手,想要去拿起它。 “慢着。” 鬼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这位先生,你好像还没说,你出什么价。” 萧辰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终于与鬼手在空中相遇。 透过那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鬼手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眼睛,像两口幽深的古井,不起波澜,却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我出价……” 萧辰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一块钱。” 鬼手听到这个回答,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显得无比刺耳和张狂。 “哈哈哈哈……一块钱?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弯下腰,凑近萧辰,像是在欣赏一件稀有的展品。 “年轻人,我该说你勇敢呢?还是愚蠢呢?”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萧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看着鬼手,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轻轻地说道。 “我用这一块钱,买你的命。” 话音落下。 鬼手的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时间,凝固了。 鬼手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面具之下。他缓缓地直起身子,面具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冰冷的杀意。 “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 “我说……” 萧辰看着他,嘴角的线条,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我买你的命。” “找死!” 鬼手终于被彻底激怒。 他猛地一挥手,发出了攻击的指令! “唰!唰!唰!”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宴会厅四周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无数声细微的机械摩擦声。 一排排黑影,从天花板的夹层、墙壁的暗格、地毯下的机关中,瞬间显现! 那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枪手! 他们身穿黑色的作战服,脸上戴着战术目镜,手中端着清一色的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在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他们是幽灵组织最精锐的战斗小队,是鬼手今晚布下的、最后的底牌! 几乎是在他们现身的同时,所有的枪口,都齐刷刷地对准了站在拍卖台前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啊——!” 台下的权贵们,在看到这恐怖阵仗的瞬间,终于崩溃了。 他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不顾一切地蜷缩到桌子底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埋进地里。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 赵伟和李杰等人,也吓得脸色惨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拍卖会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武装力量。 他们看着被数十支枪口包围的萧辰,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幸灾乐祸,只剩下同情和怜悯。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年轻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鬼手的声音,在混乱的尖叫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冷酷。 “跪下,磕头,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然后,自断双臂。” “我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他相信,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没有任何人能保持镇定。 然而,他失望了。 萧辰站在数十支枪口的包围圈中,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枪手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鬼手的身上。 仿佛那足以将人打成筛子的枪林弹雨,在他眼中,不过是清风拂面。 他看着鬼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动作,像是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鬼手的怒火。 “开火!” 鬼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把他给我打成碎片!!!” 第136章 神卫一怒,血染高塔 “开火!” 鬼手的咆哮,如同地狱吹响的号角。 那数十名幽灵组织的精锐枪手,在听到命令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地收紧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枪口即将喷射出死亡的火焰。 台下的尖叫声达到了顶峰,许多人甚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失禁,刺鼻的气味在奢华的宴会厅中弥漫开来。 赵伟和李杰等人,蜷缩在桌布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必然到来的、将人撕成碎片的密集枪声。 然而,枪声没有响起。 预想中的腥风血雨,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残影。 就在鬼手下达命令的那一刹那。 角落的阴影中,有两道身影动了。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墙壁的阴影。 另一道身影,则像一头发狂的巨熊,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正面冲出。 没有人看清他们是如何动作的。 当人们的视线还能勉强跟上时,只看到异变突生。 宴会厅的左侧。 一个正准备扣动扳机的枪手,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的、咯咯的声响。 一道细微的血线,从他的脖颈处浮现。 随即,他的身体软了下去,无声地倒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身边的同伴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一道冰冷的风从身边刮过。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道同样的血线,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那是他脖子喷出的血。 七杀的身影,如同在黑暗中跳跃的死亡舞者。 他手中的短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划破空气时,带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光。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他的动作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高效的杀戮。 收割。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收割。 而在宴会厅的右侧,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贪狼的身影,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直接撞进了一排枪手之中。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 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就是最恐怖的凶器。 “轰!” 第一名枪手,被他一拳砸在胸口。 那名枪手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塌陷了下去,整个身体像炮弹一样倒飞而出,沿途撞翻了三张沉重的实木餐桌,最后狠狠地砸在远处的墙壁上,变成了一滩烂泥。 “咔嚓!” 第二名枪手试图用枪托砸向贪狼的头,却被贪狼反手抓住手臂,猛地一拧。 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贪狼没有停下,他抓着那条断裂的手臂,将那名枪手整个人抡了起来,像一根人形的棍子,横扫而出。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又有三名枪手被这股巨力扫飞。 愤怒。 极致的愤怒。 孤狼的狗牌,点燃了贪狼心中所有的怒火。 他将这股怒火,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这些幽灵组织的杂碎身上。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式的屠杀。 整个过程,快到不可思议。 从鬼手下令开火,到最后一名枪手倒下,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三十秒。 当宴会厅再次恢复寂静时,空气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那还未散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有的喉咙被切开,死状安详。 有的则筋骨尽断,身体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姿势。 鲜血,染红了华丽的波斯地毯。 那些曾经让所有人恐惧的突击步枪,此刻像一堆废铁,散落在主人的尸体旁。 台下,那些蜷缩在桌子底下的京都权贵们,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宕机。 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思维已经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两个如同魔神降临般的身影,此刻正静静地站在血泊之中。 七杀依旧站在阴影里,手中的短刃,一滴鲜血正顺着刀尖,缓缓滑落,滴在地毯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贪狼站在大厅中央,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出一连串骨骼爆响的声音。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燃烧着未曾平息的怒火。 两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的气息。 赵伟和李杰等人,已经彻底吓傻了。 他们瘫软在桌子底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在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灵魂。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那些可笑的嘲讽和猜测,是多么的愚蠢和无知。 小丑? 到底谁才是小丑? 他们看着那两个站在尸体中间的杀神,再看看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拍卖台前,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的年轻人。 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粉碎了。 …… 台上。 鬼手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此刻再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惊骇。 他的王牌。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在任何一个小国发动政变的精锐武装力量。 就这么……没了? 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被两个人,屠杀殆尽?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两步……脚后跟撞到了身后的拍卖台,发出一声闷响。 他想逃。 他想启动最后的应急预案,引爆埋藏在天空塔承重柱里的炸药,把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 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连口袋里的遥控器都摸不到了。 他看着台下那个平静的年轻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阎罗先生”。 而是一个真正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就在这时。 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年轻人。 萧辰。 他,终于动了。 他迈出了脚步,踏上了通往拍卖台的台阶。 一步。 那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宴会厅里,狠狠地砸在了鬼手的心脏上。 第137章 你,想怎么死? 萧辰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脚步声很轻,却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鬼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发自灵魂的恐惧淹没了他。 他想后退,双腿却动弹不得。 他想呼救,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年轻人,一步步走上了本该属于他的舞台。 萧辰走上了拍卖台。 他没有看鬼手。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那只盛放着狗牌的托盘上。 他走到拍卖台前,伸出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与周围的血腥狼藉格格不入。 他拾起了那枚沾染血迹的狗牌。 他将狗牌握在手心,用拇指一点点擦去上面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 这种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鬼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看着萧辰专注的侧脸,连逃跑的本能都已丧失。 狗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金属表面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萧辰将狗牌收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才缓缓转过头,将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鬼手的身上。 他开口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孤狼在哪。” 鬼手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鬼手的声音尖利而嘶哑。 他再也顾不上组织的纪律,顾不上幽灵之主的威严。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他……他还活着!孤狼还活着!” 他语无伦次地喊道,身体因激动而剧烈抖动。 “这……这枚狗牌是假的!上面的血也是假的!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引你……引阎罗先生您现身的圈套!” “我们根本没想杀他!他很有用!我们只是……只是想用他来当诱饵!” 听到孤狼还活着的消息,台下不远处的贪狼,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了几分。 萧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平静地看着鬼手,等待着他的下文。 鬼手看着萧辰毫无波澜的眼睛,心中的恐惧更甚。 他知道,如果接下来说的话没有足够价值,等待他的依然是死亡。 他拼命转动大脑,将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是……是幽灵之主的计划!这一切都是幽灵之主的计划!” “他……他这次派我来京都,除了对付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那件东西!二十多年前,从萧家流出去的那件东西!” “幽灵之主一定要得到它!他说……他说那件东西关系到他一个天大的计划!一个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计划!” “拍卖会是假的,羞辱您也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京都的水搅浑,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然后我们好趁乱,去寻找那件东西的下落!”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 鬼手几乎要跪下来了。 他看着萧辰,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阎罗先生……不!阎罗大人!求求您,饶我一命!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我可以做您的狗!我可以帮您对付幽灵之主!我知道他很多秘密!很多很多的秘密!” 萧辰看着他,再次开口。 “比如?” 鬼手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比如……比如我知道幽灵之主真正的敌人是谁!他这次不惜暴露我们,也要得到那件东西,就是为了对付那个敌人!” “那个敌人,远比您想象的要恐怖!甚至……甚至连幽灵之主都对他忌惮三分!” “我还知道……我知道幽灵之主的一个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 “只要您放过我,我……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您!这绝对是您扳倒他最好的机会!” 鬼手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和诱惑。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筹码。 萧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就在鬼手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对方,心中升起一丝侥幸的时候。 萧辰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 声音很轻,却砸碎了鬼手最后的一丝希望。 “为……为什么?” 鬼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辰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流露。 那是一种绝对的漠然。 “因为我会亲自把他从阴沟里揪出来。” “然后捏碎他身上每一块骨头。” “至于你……” 萧辰的目光刺进了鬼手的灵魂。 “你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绝望。 彻底的绝望淹没了鬼手。 他看着眼前的萧辰,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一个凭自己力量就足以碾压一切的真正魔神。 任何阴谋诡计,任何情报筹码,在他面前都毫无意义。 鬼手的身体软了下去。 但就在他即将瘫倒在地的时候,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疯狂。 “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幽灵之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他就是‘神’!你斗不过……” 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的嘴角开始溢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色血液。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几秒钟后。 他所有的生命迹象都消失了。 身体软软地倒在拍卖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死了。 死得无比诡异。 萧辰看着他的尸体,眼神平静。 他知道这是幽灵组织内部最残酷的手段。 在每一个高级成员的牙齿里,都藏着一颗可以被遥控引爆的微型毒囊。 一旦有任何背叛的迹象,远在千里之外的幽灵之主只需按下一个按钮,就能轻易抹去一个生命和他脑子里所有的秘密。 鬼手到死都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丢弃的棋子。 萧辰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整个宴会厅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只不过这一次,寂静之中还多了一份未知的、更加深沉的恐惧。 那个神秘的,连自己手下都可以随意抹杀的…… 幽灵之主。 第138章 天空塔上的“清道夫” 鬼手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拍卖台上。 他脸上那张银色的面具,在追光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那双从孔洞中露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凝固着死前最后的恐惧和不甘。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上散发出的古怪腥臭,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萧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在思考。 鬼手死了,线索看似中断了。 但鬼手死前吐露的那些零碎信息,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幽灵之主”、“改变世界格局的计划”、“一个连幽灵之主都忌惮的敌人”、“萧家流失的东西”…… 这些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张巨大网络的边缘。 这张网,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庞大和复杂。 它不仅牵扯到他和幽灵组织的个人恩怨,甚至还关系到萧家的秘密,以及更高层面的、不为人知的博弈。 而孤狼,很可能就是被卷入了这张大网的中心。 找到他,必须尽快找到他。 萧辰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台下不远处,那个一直静静等待着命令的身影。 “破军。” “先生。” 破军的身影,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拍卖台前。 他单膝跪地,低着头,等待着萧辰的指令。 台下,那些刚刚从极度恐惧中缓过神来的京都权贵们,看到这一幕,再次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出现的男人是谁,但从他身上那股气势,以及他对萧辰那无比恭敬的态度来看,这绝对又是一个超乎他们想象的大人物。 “清场。” 萧辰只说了两个字。 “是。” 破军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通讯器,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钮。 他的动作刚落。 宴会厅四周那些紧闭的、看起来像是安全通道的合金门,突然“咔”的一声,同时解锁。 然后,一队队身穿纯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同款黑色面罩,没有任何身份标识的身影,如同潮水一般,从各个通道中涌了进来。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 每个人都背着战术背包,手里拿着制式武器,但枪口都朝下,没有露出任何敌意。 他们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扫视着全场。 他们就是“影卫”。 萧辰麾下,最神秘、最高效的一支力量。 他们负责处理一切见不得光的“脏活”,是行走在阴影中的清道夫。 影卫出现后,立刻分成了两组。 一组人,迅速地散布到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他们从背包里拿出专业的工具,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他们的动作无比娴熟,分工明确,有的负责装殓尸体,有的负责清理血污,有的负责收集散落的武器弹药……整个过程,就像一条高效运转的流水线,安静得可怕。 而另一组人,则走向了那些还蜷缩在桌子底下的京都权贵们。 “各位,请出来吧。” 影卫的负责人,一个代号“影一”的男人,走到主桌前,声音平静地说道。 李家主等人,战战兢兢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些如同幽灵般的士兵,身体抖得像筛糠。 “今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影一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天空塔举办了一场正常的商业酒会,但因为电路故障,提前结束了。各位在离场时,不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踩踏意外,导致了几位宾客受了轻伤。” “这就是官方的,也是唯一的解释。” “我想,各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是在请求,也不是在商量。 他是在下达命令。 那平静的语气背后,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谁敢把今晚看到的事情泄露出去一个字,下场,绝对会比地上那些尸体还要惨。 在绝对的实力和死亡的威胁面前,所谓的尊严和地位,都显得一文不值。 在场的所有权贵,此刻都像温顺的绵羊,拼命地点着头,生怕点得慢了,就会被当场抹杀。 赵伟和李杰那几个纨绔子弟,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保证了。 影一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影卫的成员上前,开始“护送”这些大人物们,分批次地从秘密通道离开。 他们将被清除掉一部分关于今晚最血腥的记忆,然后,被安然无恙地送回家。 明天一早醒来,他们只会记得一场混乱的、提前结束的酒会。 至于那些尸体、那些杀戮、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鬼手,以及那个如同魔神般的年轻人…… 都将成为一场模糊的噩梦。 …… 萧辰没有再理会那些权贵。 他走下拍卖台,径直走向了父母所在的那张桌子。 一路上,贪狼和七杀,一左一右,跟在了他的身后。 “爸,妈,张叔。” 他走到桌前,轻声开口。 之前那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个平静温和的儿子。 萧长风和苏婉,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撼,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丝……骄傲。 “辰儿……” 苏婉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摸摸儿子的脸。 她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她的儿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那个“阎罗”,又到底是谁? 但看着儿子那双平静的眼睛,她最终什么也没问。 她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我们回家。” 萧辰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度,点了点头。 “好,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破军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萧长风夫妇,然后对萧辰说道。 “先生,鬼手的尸体检查过了,除了牙齿里的毒囊,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但是……” 破军顿了顿。 “在他身上,我们发现了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类似U盘的黑色金属片,递给了萧辰。 “这是加密的存储器,需要最高权限的密钥才能解开。技术部门正在全力破解,但需要一点时间。” 萧辰接过那个金属片,看了一眼,然后放进了口袋。 “让技术部加快速度。” “是。” 处理完这一切,萧辰扶着父母,在破军和贪狼、七杀的护送下,准备离开这个已经快要被清理干净的修罗场。 第139章 爷爷,您也想要那件东西? 就在萧辰一家准备穿过已经清理出一条通道的宴会厅,前往秘密电梯时,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等等。” 萧辰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但已经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萧长风和苏婉的身体,则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们转过身,看到了那个拄着龙头拐杖,在管家福伯的搀扶下,缓缓向他们走来的身影。 是萧振国。 他没有像其他权贵一样被“请”离现场。 或许是影卫的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没有去打扰他。 又或许,是他自己坚持留到了最后。 此刻,这位萧家的大家主,脸上再也没有了寿宴时的威严和从容。 他的表情极其复杂,眼神里翻涌着各种情绪。 有看到那场单方面屠杀后的深深震撼。 有对自己孙子所拥有的恐怖力量的畏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渴望和急切的光芒。 他穿过那些正在被影卫清理的血迹和尸体,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萧辰。 他走到了萧辰一家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些负责护送的影卫成员,看到这一幕,都默契地停在了原地,没有上前干预。 “爸。” 萧长风硬着头皮,低声喊了一声。 苏婉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低下了头。 萧振国却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他的目光,越过了萧长风夫妇,直接落在了萧辰的身上。 他没有提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也没有问萧辰的身份。 他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刚才,那个戴面具的人所说的,二十多年前,从我们萧家流出去的那件东西……” 萧振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萧辰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这位爷爷。 他原以为,萧振国留下来,是想质问他,或是想探究他背后的秘密。 他没想到,萧振国最关心的,竟然也是那件所谓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 萧辰淡淡地反问。 萧振国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萧辰。 “孩子,你不用瞒我。” “从你踏入萧家大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和长风不一样。你不是池中之物。” “今天,你在这里所展现的一切,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能让‘幽灵’这种级别的组织,为你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你的身份,你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那个鬼手,既然把这件事当成他最重要的目的之一,那你,不可能不知道。” 萧振国的话,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肯定。 这位在权力的顶峰坐了一辈子的老人,尽管被今晚的场面所震撼,但他那份洞察人心的敏锐,却丝毫未减。 萧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振国见状,语气放缓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辰儿,算爷爷求你。” “那件东西,对我们萧家,至关重要。” “它是我萧家传承了数百年的一个密辛,关系到家族真正的根基。” “只可惜,在我父亲那一辈,因为一场动乱,关于它的具体信息和下落,就都已经遗失了。只留下了一些零星的记载,说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多年前。” “我追查了半辈子,动用了萧家所有的力量,都毫无头绪。” “今天,我从那个鬼手的嘴里,再次听到了它的线索。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你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它的下落?” 萧振国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那种渴望,甚至超过了他对自己权力和地位的执着。 萧辰看着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幽灵之主会把目标锁定在萧家。 为什么一个看似普通的家族,会牵扯出如此复杂的事件。 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那件东西,不仅仅是幽灵之主想要得到,连萧家自己,也在拼命地寻找。 它背后牵扯的秘密,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萧辰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但是,我会把它拿回来。” 听到前半句,萧振国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但听到后半句,他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的?” “当然。” 萧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萧振“国。 “我把它拿回来,不是为了萧家。” “而是为了,彻底铲除‘幽灵’这个组织,了结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 “至于这件东西最后归谁……” “那就要看,它到底是什么了。” 萧辰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萧振国火热的心头。 他听懂了萧辰的言外之意。 拿回来,是我的事。 拿回来之后,怎么处置,也是我的事。 和你萧家,无关。 萧振国看着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用萧家嫡长孙的身份来压他,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乎。 他想用家族的利益和未来来劝他,却发现对方所拥有的力量,早已凌驾于整个萧家之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这个萧家的大家主,引以为傲的权势和地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孙子面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好……好……”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摆了摆手。 “只要你能把它拿回来……就好……”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和这个孙子谈条件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这个孙子,去揭开那个他追寻了一辈子的谜底。 萧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过身,扶着自己的母亲。 “我们走吧。” 就在他们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 “先生!” 破军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震动。 他迅速接通,只听了几秒钟,脸色就微微一变。 他快步走到萧辰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汇报。 “先生,有消息了。” “根据鬼手死前吐露的那几个关于藏匿点的零碎词语,结合天网系统对全城可疑信号源的追踪排查……” “我们刚刚锁定了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信号源的加密方式和幽灵组织完全吻合,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关押孤狼的地方!” “七杀已经带人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萧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旁边的贪狼,更是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结果呢?!” 萧辰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破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 “七杀的队伍刚刚破门而入。” “但是……” “据点内,早已人去楼空。” “孤狼……并不在那里。” 这个转折,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现场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和少量的血迹,但血型还在比对。” 破军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房间的墙壁上,只留下了这个。” 说着,他将手机递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斑驳的水泥墙。 墙壁上,被人用匕首,狠狠地刻下了一行字。 那笔迹,潦草而急促,却又力透墙壁,充满了力量感。 萧辰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孤狼的笔迹。 那行字写着: 【老大,别来。】 【这是个陷阱,目标是你。】 【他们的背后,是神。】 第140章 孤狼找到了,但…… “神。” 那个字,刻得极深。 几乎要穿透整面墙壁。 可以想象,刻下这个字的人,在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内心又怀着怎样的决绝和警告。 萧辰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原本平静的表情,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冰冷。 那是一种比之前面对鬼手时,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冷。 如果说之前的冷,是暴风雪来临前的寒风,那么现在的冷,就是万米之下,永不见天日的深海。 旁边的贪狼,在看到那行字时,刚刚因为得知孤狼还活着而稍稍平复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并且燃烧得更加猛烈。 “陷阱……” “妈的!” 他一拳砸在身旁无人的餐桌上。 “轰!” 一声巨响。 那张由昂贵实木打造的、足以承受七八个成年人重量的餐桌,在他的铁拳之下,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这帮该死的杂碎!” 贪狼的眼睛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他们在耍我们!” 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连环计。 天空塔的拍卖会,是一个圈套。 鬼手的死亡,是一个信号。 而那个废弃仓库,则是这个圈套的最后一环。 敌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在仓库里和他交战。 他们留下那个据点,留下那行字,目的只有一个——告诉萧辰,孤狼在他们手上,而且他们对萧辰的软肋了如指掌。 这是一种挑衅。 一种极致的、充满了恶意的挑衅。 他们在用孤狼的命,来戏耍阎罗殿,来拨动萧辰的心弦。 七杀依旧站在阴影里,没有说话。 但他握着短刃的手,却比之前握得更紧。 刀柄上那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冷却他心中正在升腾的杀意。 破军的脸色同样无比凝重。 他沉声分析道:“先生,从现场情况看,孤狼应该是主动留下了这条线索。墙上的字迹,是他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刻下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我们,敌人的目标是您。” “那个‘神’字,毫无疑问,指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幽灵之主。” “这说明,孤狼可能已经接触到了对方的核心层,甚至……已经见过了那个幽灵之主。” 这个推测,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触到核心,就意味着孤狼的处境,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危险。 他每多在敌人手中待一秒,就多一分被灭口的风险。 “老大,别来。” 萧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四个字,轻声念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孤狼被囚禁在那个阴暗的仓库里,浑身是伤。 但他没有屈服,没有绝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兄弟,如何提醒自己的老大。 这个傻子。 萧辰的心中,闪过一丝暖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冰冷的杀意。 他关掉了手机屏幕,将手机还给破军。 “回礼,准备好了吗?” 他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破军微微一愣,但立刻反应了过来。 “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 萧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不远处,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却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萧振国。 “爷爷。” 他平静地开口。 萧振国身体一震,这是萧辰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呼他。 “我刚才说的话,依旧有效。” “那件东西,我会拿回来。”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需要萧家,配合我做一件事。” 萧振国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这个孙子,终于要动用他能动用的,一切力量了。 “你说。” 萧振国没有丝毫犹豫。 “我要萧家,在未来的七十二小时内,动用你们所有的媒体渠道、人脉关系,在整个京都,甚至整个龙国,散布一个消息。” 萧辰的声音,不疾不徐。 “就说,萧家失传了二十多年的传家之宝,已经找到了线索。三天后,萧家将在天空塔,再次举办一场发布会,向全世界,展示这件宝物。” 这个命令,让在场所有知情的人,都感到了震惊。 包括破军和贪狼。 他们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等于是在主动告诉幽灵之主,东西就在这里,你快来抢吗? 这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萧振国也是一脸的不解和担忧。 “辰儿,你这是……”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萧辰打断了他。 “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这个消息,在三天之内,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要让所有对这件东西感兴趣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要让那个自称为神的家伙,把他的目光,从孤狼身上,转移到这里来。” 萧振国看着萧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引火烧身。 这是……围魏救赵! 是用自己做诱饵,来换取解救同伴的时间和机会! 这是一个疯狂的,充满了风险的计划。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平静而自信的脸,萧振国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信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答应你!” “三天之内,我保证,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 得到了萧振国的承诺,萧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过身,扶着自己的父母。 “爸,妈,我们回家。” 苏婉和萧长风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们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儿子,走向了电梯。 破军,贪狼,七杀,紧随其后。 当他们走进电梯,合金门缓缓关闭,将宴会厅内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电梯里,一片寂静。 苏婉看着儿子那张线条冷峻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辰儿,如果你累了……” “就歇一歇。” “妈什么都不要,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萧辰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转过头,看着母亲眼中的心疼和泪水,那颗因为孤狼的失踪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 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容。 “妈,放心吧。” “天,还没塌下来呢。” “就算真的塌下来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傲然。 “我也能,再给它撑起来。” 第141章 这京都的风,要往哪边吹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平稳行驶,穿过繁华落尽的市区,驶向了灯火稀疏的西城。 车内的气氛安静。 苏婉和萧长风坐在后座,他们没有看窗外的景象,目光都汇聚在身旁的儿子身上。 萧辰的侧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汽车最终停在了老槐树巷的巷口。 一行人下车,走进了那条熟悉的小巷。 小院的门开着,里面的灯光是暖的。 萧辰扶着母亲,萧长风跟在后面,一同走进了屋子。 客厅里的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苏婉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手抬起,想要触摸他的手臂,却又停在半空。 她的脸上是担忧。 “辰儿。” 她开口,声音很轻。 萧长风站在一旁,他看着儿子,叹气。 萧辰转过身,他看着自己的父母。 “爸,妈,没事的。” 他的声音平静。 “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走向站在门口阴影里的七杀。 七杀的身形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 “七杀。” 萧辰说。 “先生。” 七杀回应。 “从现在开始,你留在这里。” 萧辰的指令清晰。 “保护他们的安全。”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这个小院半步。任何人,也不得离开这个小院半步。” “明白。” 七杀点头,他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 他随后转身,身体融入了院门外的黑暗,彻底消失不见。 苏婉和萧长风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受到了儿子话语里的分量。 这个家,从这一刻起,成了一座安全的堡垒,也成了一座隔绝外界的孤岛。 萧辰安顿好父母,让他们先回房休息。 他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 夜风很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外形特殊的手机,按下一个按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 “先生。” 破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沉稳,可靠。 “破军。” 萧辰开口。 “听我命令。” “是。” “第一件事,立刻联系萧振国。启动萧家所有的媒体渠道,人脉关系,以及他们能动用的一切资源。” 萧辰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一个消息,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传遍整个京都,整个龙国,乃至全世界。” “消息内容是,萧家失传了二十多年的传家之宝,已经找到了确切线索。” “三天之后,萧家将在天空塔,再次举办一扬发布会,向全世界展示这件宝物。” 电话那头的破军没有询问原因,只是记录。 “明白。” “第二件事。” 萧辰继续说。 “命令影卫,动用最高权限。” “结合阎罗殿在全球各地的所有暗网情报渠道,进行数据整合与分析。” “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在三天之内,给我挖出那个‘幽灵之主’的真实身份。” “任何蛛丝马迹,任何可疑的目标,都不能放过。” “是,先生。” 破军的声音依旧沉稳。 “告诉他们,我不仅要救出孤狼。” 萧辰抬头,看着被城市光污染映照得有些发灰的夜空。 “我还要把那个自称为‘神’的家伙,从阴沟里,彻底揪出来。” “我会让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他能动的。” “有些禁忌,不是他能触碰的。” “遵命。” 破军回答。 “去办吧。” 萧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他没有立刻回屋,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以他为中心,开始向整个世界铺开。 而他,就是那个坐在蛛网中心的猎人。 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客厅的门被拉开。 萧长风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他走到萧辰身后,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外面凉。” 萧长风说。 萧辰没有回头。 “爸,您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萧长风在萧辰身边坐下。 父子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许久,萧长风才再次开口。 “辰儿,你……” 他似乎想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他想问儿子这二十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问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 想问他做的这一切,会不会有危险。 但最后,他只是说。 “注意安全。” “嗯。” 萧辰点头。 “我知道。” 他站起身。 “进去吧,妈该担心了。” 他扶着父亲,两人一起走回了屋里。 苏婉果然还没有睡,她坐在沙发上,看到他们进来,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她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一家三口坐在灯下,谁也没有再提天空塔发生的事,也没有提未来的风暴。 他们只是聊着一些家常。 聊着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聊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什么时候会发芽。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扬噩梦,现在梦醒了,生活又回到了最普通的样子。 午夜。 一阵特殊的铃声响起。 是萧辰放在茶几上的那部手机。 萧长风和苏婉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萧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接通。 “是我。” “辰儿。” 电话那头,传来萧振国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要我做的事情,已经开始了。” “就在刚才,京都所有主流媒体的负责人都接到了我的电话。明天一早,你的消息就会成为他们的头版头条。” “我在海外的关系网也已经全部启动,华尔街,伦敦,中东……最迟明天中午,他们都会收到风声。” 萧辰静静地听着。 “很好。” 他说。 “我不得不说,辰儿,你的魄力,让我这个老头子都感到惊讶。” 萧振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 “你这是在用整个萧家,甚至整个京都,来做你的棋盘。” “从我答应你的那一刻起,萧家这艘船,就已经彻底绑在了你的战车上。”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萧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弧度。 “回头路?” “我从没想过要回头。” 他说。 “您只需要知道,三天后,天空塔会很热闹。” “好,我等着看这出好戏。” 萧振国说。 “另外,我以萧家的名义,向天空塔发出了邀请函,邀请所有对这件事感兴趣的势力和个人,三天后,到扬观礼。” “我想,这应该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您做得很好。” 萧辰承认。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照顾好自己。” 萧振国最后说。 “也照顾好你的父母。”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萧辰放下手机,他看向窗外。 夜色依旧深沉。 但他知道,这京都的风,已经开始吹了。 第142章 一条消息,搅动半个世界 京都的清晨,带着一丝薄雾。 城南的一家早餐铺子,热气腾腾。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匆买了一份豆浆油条,顺手在旁边的报刊亭拿了一份《京都晨报》。 他走到路边的长椅坐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展开了报纸。 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住。 他嘴里的油条忘了咀嚼,他的眼睛睁大。 报纸的头版,用最大号的黑色字体,印着一行醒目的标题。 ——《萧家失落国宝即将现世,三天后于天空塔揭晓》。 男人迅速浏览了下面的内容。 文章详细介绍了京都萧家的悠久历史,提到了二十多年前一桩悬案——萧家一件足以影响国运的传家之宝神秘失窃。 而现在,萧家正式宣布,这件宝物已经找到了确切线索,并将在三天后,于天空塔举办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公开展示。 男人放下了早餐。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张,看今天晨报了吗?” “头版头条!萧家那个……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东西!” 类似的一幕,在京都的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政府大院里,正在晨练的老干部停下了脚步,让秘书立刻去拿报纸。 金融街的高楼里,交易员们在开盘前的间隙,议论的不再是股市,而是萧家的这则新闻。 出租车里,广播电台的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播报着这条消息。 电视上,早间新闻的主持人,也紧急插播了这条快讯。 整个京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萧家,吸引到了三天后的天空塔。 风,起于京都。 然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席卷全球。 纽约,华尔街。 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办公室,可以俯瞰整个曼哈顿。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男人,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看着面前终端上弹出的红色快讯。 他拿起桌上的金色钢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汉字——萧家。 他按下内线电话的按钮。 “备好我的飞机。”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目的地,京都。” “是的,先生。” 秘书的声音传来。 “另外,通知亚洲部的负责人,我要知道关于萧家这件‘宝物’的所有情报。” “是的,先生。” 男人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的城市轮廓,眼中是贪婪。 伦敦,市郊的一座古老庄园。 一位穿着考究的老贵族,正坐在花园里,悠闲地喝着早茶。 管家迈着无声的步子走来,将一个平板电脑恭敬地递上。 屏幕上,是翻译成英文的,来自京都的新闻。 老贵族看完了新闻。 他放下茶杯,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他的动作优雅,但眼神却变得锐利。 “亨利。” 他开口。 “主人。” 管家躬身。 “去把地窖里那瓶八二年的拉菲拿出来。” “我们,好像有客人要去拜访了。” 管家的表情没有变化。 “需要为您预订前往京都的机票吗?” “不。” 老贵族摇头。 “让一些‘朋友’先去探探路。” “我需要知道,这次的主人,是谁。” 中东,迪拜。 世界最高塔的顶层豪华套房内。 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王子,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自己的宠物猎鹰。 一名下属匆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是激动。 他在王子耳边低声汇报了几句。 王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他转过身。 “去。” 他说。 “告诉他们,无论萧家想要什么,我们都出双倍的价钱。” “我要那件东西。” 地下世界。 没有具体的地点,可能在某个国家的阴暗角落,也可能在公海的一艘货轮上。 无数个加密的暗网论坛,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个帖子刷屏。 帖子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京都晨报》头版的截图。 下面,是无数条用各种语言写下的评论。 “东方那条沉睡的龙,终于要拿出他的宝藏了吗?” “‘幽灵’前脚刚在天空塔闹完事,萧家后脚就宣布这个消息,有趣。” “所有在东亚的A级以上成员注意,放下手头所有任务,立刻前往京都。” “目标:天空塔。” “报酬:无上限。” 一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东方的古老城市。 无数的财阀,古老的家族,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以及独来独往的强者,都开始行动。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京都,天空塔。 与此同时。 京都某处,一个无法在任何地图上被找到的地下设施内。 这里是阎罗殿在京都的临时指挥中心。 整个空间昏暗,只有无数屏幕发出的幽冷蓝光,照亮了在扬每一个人的脸。 空气中,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冰冷的机器运行声。 破军,正坐在最中央的指挥席上。 他面前,是十几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正以瀑布流的形式,刷新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海量信息。 全球主要机扬的航班动态。 各国边境的可疑人员入境记录。 加密通讯网络中的高频词汇分析。 甚至是一些国家情报机构的内部动向。 所有的数据,最终都汇聚到他这里。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移动,筛选,分析,归类。 “报告,监测到三架私人飞机,改变航线,目的地改为京都国际机扬。机主身份已确认,分别是华尔街的‘秃鹫’,欧洲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旁支,以及中东的阿勒马克图姆王子。” 一名影卫成员汇报。 破军的表情没有变化。 “标记为红色目标,列入一级监控名单。” 他下达指令。 “是。” “报告,暗网‘地狱火’发布了最高级别的悬赏任务,目标是萧家的传家宝。目前已有十七个国际知名的佣兵团和杀手组织接取任务。” 另一名成员汇报。 “将这些组织的所有已知成员资料,录入面部识别系统。命令潜伏在京都的所有影卫,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破军的声音依旧冷静。 “是。”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无数条红色的线条,正从世界的各个角落,像百川归海一般,向着地图上那个名为“京都”的点汇聚。 他知道,先生的计划成功了。 全世界的鲨鱼,都闻到了血腥味,正在赶来。 这扬盛宴,即将开扬。 西城,老槐树巷。 小院里很安静。 萧辰正在厨房里,为父母准备早餐。 简单的白粥,配上几碟小菜。 苏婉和萧长风坐在餐桌旁,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 他们的脸上,有欣慰,也有藏不住的担忧。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当主持人的声音,播报出那条关于萧家和天空塔的新闻时,苏婉和萧长风的动作,都停住了。 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萧辰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看到了电视上的新闻,也看到了父母的表情。 他将早餐放在桌上。 “吃饭吧。” 他说。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平静。 仿佛电视里那个搅动了半个世界的消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辰儿……” 苏婉开口,她的声音里是担忧。 “妈。” 萧辰打断了她。 他拿起勺子,给母亲盛了一碗粥。 “相信我。” 他说。 他的眼神,让苏婉和萧长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 从他回来到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但每一次,他都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们安静地吃着早餐。 小院之外,风起云涌。 小院之内,岁月静好。 临时指挥中心。 破军的加密电话,突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 “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 “报告,我们的情报网络,截获到一条来自‘幽灵’内部的最高级别指令。” 破军的身体,坐直了。 他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 “指令内容是什么?” 第143章 他是魔鬼,还是一个女人? 地下指挥中心的光线,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幽暗。 所有影卫成员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服务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声。 破军握着电话,他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指令内容。”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进入最高专注状态的表现。 电话那头,经过加密处理的声音继续传来。 “指令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静默。” “静默?” 破军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是的,静默。” “从我们截获到这条指令开始,幽灵组织在全球范围内所有已知的活动据点、联络渠道,全部进入了无线电静默状态。” “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个消息,出乎了破...军的意料。 按照正常的逻辑,萧家抛出了如此巨大的诱饵,幽灵组织作为对“那件东西”最感兴趣的势力,此刻应该有所行动才对。 无论是加派人手前来京都,还是在暗中布局,都应该是正常的反应。 但他们选择了静默。 这就像一头饥饿的猛兽,面对送到嘴边的美食,非但没有扑上来,反而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黑暗之中。 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分析结果呢?” 破军问。 “我们的情报分析小组,连夜对这一行为进行了三种可能性的推演。” 电话那头的声音条理清晰。 “第一种可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幽灵组织已经掌握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键情报,或者他们已经派出了最顶尖的力量潜入了京都,所以他们选择静默,是为了在最终行动前,不暴露任何踪迹。” “第二种可能,这是一个陷阱。他们故意表现出静默,是为了麻痹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或者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其他正在活跃的势力。而他们自己,则可能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监控的渠道,在暗中进行着更危险的计划。” “第三种可能……”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 “幽灵组织内部,出现了问题。” 破军的眼神一凝。 “说下去。” “我们的情报显示,在幽灵组织进入静默状态之前,他们的几条核心通讯线路,曾有过一次极其短暂且混乱的信号波动。虽然无法破译具体内容,但这种现象,在以往从未出现过。分析小组推测,这可能是组织内部权力斗争,或者高层出现了严重分歧的信号。” 破军沉默了。 他快速地在脑中分析着这三种可能性。 每一种,都让眼前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继续监控。” 他最终下达了指令。 “我要知道,这种静默会持续多久。” “是。” 挂断电话,破军立刻将这个最新的情况,汇报给了萧辰。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屏幕。 他调出了一个独立的加密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称,只有一个词。 ——【幽灵之主】。 这里面,存放着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所有关于这个神秘人物的情报。 他点开了第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来自欧洲一个古老的杀手家族,代号“圣殿”。 圣殿家族和阎罗殿有过几次交集,关系算不上朋友,但也并非敌人。 这次的情报,是他们主动提供的。 文件内容是一段描述性的文字。 【目标:幽灵之主。代号:冥王。性别:男。年龄:未知,据推测不低于七十岁。特征:手段残忍,布局深远,城府极深。首次出现记录:三十一年前,巴尔干半岛。当时,他以一己之力,整合了数个当地的军阀与黑帮,建立了幽灵组织的雏形。此后三十年,他极少露面,所有指令都通过代理人传达。凡是试图追查他真实身份的人,都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是一个传说,一个活在阴影中的魔鬼。】 破军的目光,在这段文字上停留了很久。 一个活跃了三十多年的老怪物。 这符合他们对“幽灵之主”的初步印象。 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布下如此深远的局,才能有耐心,为了一个目标,等待二十多年。 他关掉了这份文件,点开了第二份。 这份情报,则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渠道。 一个常年活跃在东南亚金三角地区的顶级情报贩子,外号“万事通”。 这个人,只要价钱给够,连某些小国总统的私密情事都能搞到手。 他的情报,以精准和刁钻著称。 【目标:幽灵之主。代号:未知。性别:女。年龄:据推测在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特征:极具个人魅力,外貌极为美丽,但手段狠辣,心智如妖。首次引起注意:两年前。她突然出现在金三角,以雷霆手段,在短短半年内,收编或消灭了当地最大的几个武装贩毒集团。随后,她整合了这些势力,以幽灵之名,迅速向全球扩张。据传,她掌控着一种能让人绝对忠诚的精神控制手段。见过她真面目并活下来的人,都成了她最忠实的信徒。】 破军看着这份情报,眉头皱得更深了。 两份情报,都来自极其可靠的来源。 但它们描述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一个,是纵横捭阖了三十年的幕后黑手,一个活着的传奇魔鬼。 一个,是近两年内彗星般崛起的神秘女王,一个拥有致命魅力的蛇蝎美人。 这截然相反的信息,让幽灵之主的形象,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破军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难道,有两个幽灵之主? 或者说,幽灵之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一个可以被继承的身份? 他将这两份矛盾的报告,整理好,加密后,传送给了萧辰。 他知道,先生需要这些信息,来做出最终的判断。 西城,老槐树巷。 萧辰正坐在院子里,他的手中,拿着那部特殊的手机。 屏幕上,正是破军传来的两份情报。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婉和萧长风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他们没有打扰儿子。 他们能感觉到,儿子正在处理着极为重要的事情。 萧辰关掉了屏幕。 他抬头,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 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微微泛黄。 秋天,要来了。 他想起了鬼手临死前说的话。 想起了那个神秘的计划。 又想起了这两份截然不同的情报。 一个魔鬼,一个女人。 萧辰的脑中,浮现出两个模糊的身影。 他意识到,敌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狡猾。 这很可能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幕弹,用来迷惑所有试图追查他们的人。 让所有人都陷入猜测和争论之中,从而忽略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又或者…… 这两份情报,都是真的。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在台前,一个在幕后。 如果真是这样,那幽灵这个组织的恐怖程度,将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萧辰站起身。 他在院子里缓缓踱步。 他在思考,在推演。 如果他是幽灵之主,面对现在的情况,他会怎么做? 无论是那个老魔鬼,还是那个蛇蝎美人,他们的共同点,都是极度的自信和谨慎。 他们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 那么,三天后的天空塔,他们会亲自到场吗? 萧辰觉得,会的。 因为“那件东西”的诱惑力,足够大。 大到足以让他们愿意冒一次险。 但他们一定不会以真实身份出现。 他们会伪装,会隐藏在人群之中,像一条毒蛇,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发动致命一击。 萧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既然你们要伪装,要观察。 那我就给你们创造一个最好的,观察的舞台。 也给自己,创造一个最好的,狩猎的机会。 他再次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破军的电话。 “先生。” “准备好。” 萧辰的声音,平静但坚定。 “三天后的天空塔” “我要亲眼看看,来的,到底是魔鬼。” “还是,一个女人。” 第144章 迷雾重重,那就亲自去看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入了京都郊外的一处工业园区。 园区深处,一栋废弃厂房的地下。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 萧辰走了进去。 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这里是阎罗殿的临时指挥中心。 空气很冷,混合着金属和电子设备的味道,上百块屏幕散发出的幽蓝光芒,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破军和贪狼早已等候在此。 贪狼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巨大的主屏幕前来回踱步,他的身上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 破军则像一尊雕像,笔直地站着,他的目光锁定在跳动的数据流上,脸上是严肃。 萧辰的出现,让整个指挥中心的气氛为之一变。 所有正在忙碌的影卫成员,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贪狼停下了脚步。 破军转过身。 “先生。” 两人同时开口。 萧辰点头,他走到主屏幕前。 屏幕被分割成两个部分。 左边,是一个模糊的老者侧影,下面标注着【冥王】的代号和相关情报。 右边,则是一张经过艺术化处理的女性肖像,她的眼睛被阴影遮挡,只露出一个完美的下巴和嘴唇,下面标注着【未知代号】和相关情报。 “情况如何?” 萧辰问。 破军上前一步,开始汇报。 “全球各大势力已经入局,超过三十个已知组织和个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抵达或正在赶来京都。” “萧家的消息,已经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是,幽灵组织,依旧处于静默状态,没有任何异动。” 萧辰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贪狼身上。 贪狼的拳头握紧,他的脸上是愤怒。 “老大,这帮缩头乌龟,肯定是在耍花样!” 他的声音粗犷,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管他妈的是老头还是娘们,让我带人杀过去,把他们的老巢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出那个所谓的幽灵之主!” “找到他,杀掉他,事情就解决了!” 这就是贪狼的风格。 直接,暴力,简单。 在他看来,任何复杂的阴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灰飞烟灭。 “贪狼。” 破军开口,他的声音冷静。 “我们现在甚至不确定目标的真实身份。你口中的老巢,可能只是对方抛出的一个诱饵。” “在情报不明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甚至可能威胁到孤狼的安全。” 贪狼转头,瞪着破军。 “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等那帮杂碎自己跳出来?” 他的脸上是不满。 “这也不是办法!” “我们的被动,源于信息的缺失。” 破军看着萧辰,继续分析。 “敌人隐藏在迷雾之中,我们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这两份互相矛盾的情报。” “在迷雾中,任何主动出击,都可能打在空处,甚至踏入陷阱。” 指挥中心再次陷入了安静。 贪狼的暴躁,破军的冷静,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 而最终的决定,需要萧辰来做。 萧辰听完了两人的话。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缓缓走到主屏幕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屏幕上那两个模糊的身影。 “你的方法,太直接。” 他先是对贪狼说。 “愤怒,会让你失去判断力。” 他又看向破军。 “而你的方法,太被动。” “谨慎是好事,但过度的谨慎,会让我们失去主动权,只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他收回手,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两名心腹。 “你们都说得对,我们现在正处在迷雾之中。” “但是,在迷雾里,除了等待和横冲直撞,还有第三种选择。” 破军和贪狼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辰的身上。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 萧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就让他,来找我们。” “先生的意思是……天空塔的发布会?” 破军立刻明白了。 “没错。” 萧辰点头。 “那件东西的诱惑力,足够大。大到无论是那个老魔鬼,还是那个蛇蝎美人,都无法拒绝。” “他们一定会来。” 贪狼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 “那我们就在天空塔布下天罗地网,等他自投罗网!” “不。” 萧辰摇头。 “那样做,只会把他吓跑。” “像他这样的人,极度谨慎,也极度自信。他会来,但他绝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他会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宾客,隐藏在人群里,像一条毒蛇,观察着一切,寻找着机会。” “我们如果在明处布防,他根本不会现身。” 萧辰的思路,清晰无比。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一个让破军和贪狼都感到震惊的决定。 “所以,这场发布会,我不会以主人的身份出现。” “我要换一个角色。” 他看着两人。 “我要伪装成一名侍者,潜入会场。” “不行!” 贪狼第一个反对,他的反应激烈。 “绝对不行!先生,这太危险了!” “您是我们的核心,怎么能亲自去当诱饵?要去也是我去!” 破军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先生,请三思。您的安全,高于一切。” “作为指挥官,亲身进入最前线,这是兵家大忌。”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萧辰看着他们,眼神平静。 “但你们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 “我的眼睛,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的直觉,能感受到你们感受不到的危险。” “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任何仪器,任何情报,都可能出错。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的判断。” 他走到两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在幕后指挥,或者在台上主持大局。没有人会想到,我会变成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从他们身边走过。” “而那,就是我最好的,观察他们的机会。”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贪狼和破军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也看到了决心。 他们知道,一旦先生做出了决定,就无人可以更改。 “我明白了。” 破军首先开口,他接受了这个计划。 “那么,先生,我们需要为您做什么?” 萧辰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破军。” “是。” “发布会,由你来主持。” 萧辰下达了指令。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萧家的代表,是萧先生。你要用你的气场,镇住所有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你要让他们相信,你,就是这场大戏的主角。” 破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保证完成任务。” 萧辰又看向贪狼。 “贪狼。” “老大,你说!” 贪狼的声音,依旧洪亮。 “你,带领一支精锐小队,作为机动力量,隐藏在天空塔的阴影之中。” “你们是我的剑,我的信号一旦发出,你们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撕开所有阻碍,控制住目标。” “明白!” 贪狼重重地点头。 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成型。 破军在台前吸引火力,成为明面上的靶子。 贪狼在暗处积蓄力量,成为致命的杀招。 而萧辰自己,则化身为一个不起眼的影子,游走在明暗之间,成为那个掌控全局的猎人。 “很好。” 萧辰看着两人。 “现在,就等我们的客人,登门拜访了。”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主屏幕上那两个神秘的身影。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仿佛已经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两张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真实的脸。 “破军。” 他开口。 “是,先生。” “给我准备一套侍者的衣服。” “我要最普通的那种。” 第145章 发布会前夜,暗流涌动 夜,深沉如墨。 京都,这座庞大的都市,在夜幕的笼罩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表面平静,暗流汹涌。 天空塔,如一柄刺破天穹的利剑,静静地矗立在城市的心脏。 今夜,它再次成为全世界的焦点。 与几天前那场血腥的拍卖会不同,今夜的天空塔,安保级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天空塔为中心,方圆五公里之内,所有主要路口都设立了临时检查站。 身穿制服的京都卫戍区士兵,表情严肃,荷枪实弹。 一辆辆豪华轿车在引导下缓缓驶入,车窗摇下,身份核对,邀请函查验,每一个流程都一丝不苟。 而在这些看得见的防线之内,还有着看不见的防线。 宴会厅的侍者,停车场的值班人员,甚至通往顶层的清洁工…… 在这些最普通,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岗位上,一道道锐利的目光,正无声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视线的人。 他们是影卫。 是阎罗殿最精锐的情报与行动人员。 他们化整为零,像水滴融入大海,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成为了这张天罗地网中最致命的节点。 与此同时。 在距离天空塔数十公里外的一处绝对安全的秘密庄园里。 苏婉和萧长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们的面前,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正是天空塔外场的实时监控画面。 “七杀。” 苏婉看着站在身旁不远处的那个沉默身影,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 “辰儿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从萧辰决定要亲自前往天空塔的那一刻起,苏婉的心就一直悬着。 七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像一座没有感情的冰山。 “夫人请放心。”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机器。 “有先生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婉和萧长风对视一眼,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相信自己的儿子。 相信这些跟随着他,如同神兵天降般的年轻人。 另一边。 天空塔,顶层,一间不对外开放的豪华休息室内。 镜子前,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萧辰。 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侍者制服。 纯黑色的马甲,雪白的衬衫,系着一个精致的黑色领结。 合身的制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 他敛去了身上所有的锋芒与杀气,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职业化的微笑。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入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年轻服务生,普通,干净,甚至带着一丝青涩。 谁也无法将这个形象,与那个令世界为之颤抖的“阎罗”联系在一起。 另一个,是破军。 他则穿上了一套由意大利顶级设计师量身定制的手工西装。 深灰色的面料,剪裁得体,将他沉稳如山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不怒自威。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副手,而是一位执掌着庞大商业帝国的上位者,一位即将登上舞台,接受全世界瞩目的“萧先生”。 两人站在镜子前,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先生。” 破军看着镜子里的萧辰,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担忧。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嗯。” 萧辰点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 “行动细节,都清楚了吗?” “清楚。” 破军回答。 “我将作为萧氏集团的代表,主持整场发布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贪狼小队,已经全部就位。他们分布在天空塔的各个关键位置,伪装成安保人员,随时等待您的信号。” “所有影卫成员,也已进入各自的岗位,负责监控和情报搜集。” “很好。” 萧辰转过身,他从旁边的一个衣架上,取下一个托盘。 托盘是银质的,擦得锃亮。 他熟练地用单手托起。 动作标准,平稳。 “那么,破军。” 萧辰看着他。 “接下来的舞台,交给你了。” 破军的身体,站得笔直。 他向萧辰行了一个无声的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名影卫成员走了进来。 “报告,宾客已经开始入场。” “知道了。” 破军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萧辰,然后迈步,走出了休息室。 他要去迎接属于他的战场。 萧辰则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托盘,走向了另一扇门。 那扇门,通往宴会厅的后厨和员工通道。 他要去的,是另一个战场。 一个隐藏在灯火辉煌之下,更加危险,也更加致命的战场。 推开门,喧闹和热气扑面而来。 后厨里一片忙碌的景象。 厨师们在大声地交流,锅碗瓢盆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的侍者,从休息室的门里走了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忙碌的人流之中。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仔细地擦拭着托盘。 然后,他从旁边已经准备好的餐车上,取了两杯香槟。 金黄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冒着细密的气泡。 他端着托盘,穿过嘈杂的后厨,走向了通往宴会厅的那道双开门。 门口站着领班。 领班是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正在检查着每一个出去的侍者的仪容。 当萧辰走到他面前时,他上下打量了萧辰一眼。 “新来的?” 领班问。 “是的,先生。” 萧辰回答,他的声音恭敬,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 “嗯。” 领班满意地点了点头。 “精神点,别出岔子。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 “是,我明白。” 萧辰点头。 领班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萧辰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瞬间,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展现在他的眼前。 辉煌的灯光,悠扬的音乐,衣着光鲜的人群。 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位宾客。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酒杯,低声交谈。 每一个人,都气度不凡。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某个领域的巨头。 他们是今晚的观众,也是今晚的猎物。 萧辰的目光,快速地从人群中扫过。 他的大脑,像一台最高精度的计算机,在瞬间就将整个宴会厅的布局,所有宾客的位置,以及安全出口的方位,全部记录了下来。 他端着托盘,迈出了脚步。 他的步伐平稳,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他完美地融入了进去。 他像一个真正的侍者那样,穿梭在人群之中,为需要的宾客送上酒水,再礼貌地退开。 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而这,正是萧辰想要的。 他一边工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每一个人。 他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眼神,他们交谈时的细微动作。 他在寻找。 寻找那些隐藏在优雅面具之下的,不协调的地方。 寻找那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危险的气息。 突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破军,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就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身上那股沉稳而强大的气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那就是萧家的代表吗?” “好年轻,但气场好强。” “看来,萧家这次是认真的。”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开始向身边的人,介绍这位“萧先生”的身份。 破军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了宴会厅最前方的讲台。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他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那些,可能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萧辰站在人群的边缘,他看着台上的破军,嘴角微微上扬。 好戏,该开场了。 他端起托盘,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但他的注意力,已经高度集中。 他知道,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的演员时,就是台下的猎人,开始行动的最佳时机。 他需要找到他的目标。 在对方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之前,锁定他。 那个自称为“神”的家伙。 你,到底在哪里? 第146章 台上的演员,台下的猎人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悠扬的古典音乐在空气中流淌,但已经无法缓和现场那股逐渐升温的紧张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讲台前的男人身上。 破军。 或者说,是此刻的“萧先生”。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台下的宾客。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停止了交谈。 整个宴会厅,在短短十几秒内,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摄像机镜头发出的轻微快门声,在提醒着人们,这场发布会,正在向全世界直播。 “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 破军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低沉,有力。 “晚上好。” “我是萧氏集团的代表,我姓萧。” 他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但“萧先生”这个身份,配上他此刻的气场,让台下的众人,心中都生出了几分敬畏。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们萧家的发布会。” “我知道,大家今天为什么而来。” 破军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你们为传说而来,为秘密而来,也为……财富和权力而来。” 他的话,直接而坦白,剖开了在场大部分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一些宾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表情。 “二十三年前,我萧家一件关乎家族传承的至宝,离奇失窃。” “二十三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 破军的语速不快,他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足以吊起所有人胃口的故事。 “这件宝物,承载着萧家数百年的荣耀,也隐藏着一个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秘密。” “而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向全世界宣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 “我们,已经找到了它!”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被如此肯定地宣布出来时,整个宴会厅还是瞬间沸腾了。 闪光灯像暴雨般亮起。 记者们激动地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宾客们则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贪婪。 破军抬起手,轻轻地往下压了压。 宴会厅,再次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他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效果。 他知道,此刻,不仅是现场的这些人,全世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盯着这个舞台。 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风暴的中心。 而在舞台之下。 在那些被光芒忽略的角落里。 真正的猎人,已经开始了无声的狩猎。 萧辰端着托盘,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的身体,与那些激动、贪婪、议论纷纷的宾客们,擦肩而过。 他的眼睛,像最高精度的雷达,扫描着他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人。 他过滤掉了那些普通的富豪,他们脸上的贪婪虽然真实,但气息平庸,不足为惧。 他过滤掉了那些谨慎的政客,他们虽然城府深沉,但身上没有那种属于黑暗世界的血腥味。 他的目标,是那些隐藏得更深的人。 是那些混杂在人群中,表面上看起来与其他宾客无异,但气息却异常沉稳,眼神深处带着警惕与审视的神秘来客。 他看到了一个坐在吧台边,独自喝着威士忌的白人老者。 老者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刻有家族徽章的戒指,那是欧洲某个古老家族的标志。 他的眼神浑浊,但萧辰能感觉到,在那浑浊之下,隐藏着狼一般的锐利。 他看到了一个站在落地窗前,眺望京都夜景的亚洲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不高,但站姿笔挺,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有规律地敲击着,那是长期接受军事化训练才会有的习惯。 他还看到了一个穿着艳丽晚礼服,周旋于几个富商之间的妖娆女人。 女人的笑容妩媚,但她的脚步轻盈,每一次转身,都在不经意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的高跟鞋里,很可能藏着致命的武器。 这些人,都是顶级的掠食者。 他们被血腥味吸引而来,此刻,正耐心地观察着猎物,评估着风险。 但萧辰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他要找的最终目标。 他们或许是某些大势力的代表,或许是独来独往的强者。 但他们身上,缺少了那种属于“神”的气息。 那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棋子的绝对自信和漠然。 “幽灵之主”,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一定隐藏得更深,伪装得更好。 萧辰的脚步没有停。 他继续移动,扩大着自己的搜索范围。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无论是那个纵横三十年的老魔鬼,还是那个彗星般崛起的蛇蝎美人,他们的性格中,都有一个共同点——极致的控制欲。 他们喜欢掌控一切,喜欢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剧本里表演。 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他们不会急于出手,也不会轻易暴露。 他们会选择一个最好的位置,一个能将整个舞台尽收眼底,又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安全的位置。 他们会像一个导演一样,欣赏着自己作品。 想到这里,萧辰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宴会厅里那些相对偏僻,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讲台上的破军,还在继续着他的表演。 他开始介绍那件“传家宝”的来历,用各种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为这件尚未露面的宝物,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神秘面纱。 台下的宾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的侍者,正端着托盘,缓缓地走向了宴会厅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 那里,光线有些昏暗。 靠近紧急出口,远离人群的喧嚣。 是一个绝佳的,既能观察全局,又能在第一时间脱身的位置。 萧辰的心跳,没有加速。 他的脚步,依旧平稳。 但他的所有感官,都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那股气息,很淡,很冷。 就像一条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完美地收敛了自己的所有杀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萧辰这种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对危险的野兽般直觉,根本不可能察觉到。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了那个角落。 那里,只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圆桌。 桌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第147章 那个角落里,独坐的女人 光线被立柱挡住,形成一片阴影。 一个女人独坐在那片阴影里。 她身穿简约的黑色长裙,衬托出姣好的身材。 她皮肤白皙,与黑裙形成对比。 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 她安静地端着红酒,姿态优雅,气质清冷。 她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宴会厅里,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的破军身上。 偶有人将目光投向这边,也会被她生人勿近的气扬劝退。 萧辰的脚步顿住。 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女人。 就是她。 萧辰心中一个声音告诉他。 虽无证据,但他的直觉在发出警报。 这个女人不对劲。 她的坐姿看似放松,实则能随时发力。 她的眼神看似随意,却在不经意间掠过几个关键的安保点和出口。 她在观察,在评估。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被完美收敛,但萧辰能清晰感觉到。 那不是普通人会有的气息。 那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味道。 这个女人的形象,与破军之前提供的情报迅速重合。 【性别:女。】 【年龄:推测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 【特征:极具个人魅力,外貌美丽,但手段狠辣……】 一切都对得上。 难道她就是那个在两年内整合了数个犯罪集团的神秘“幽灵之主”? 萧辰心中微动,但脸上依旧是那个恭敬的侍者。 他的脚步再次启动。 他端着托盘,调整方向,缓缓朝那个角落走去。 他步履平稳,心跳依旧。 但他的大脑,已在瞬间模拟出数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及应对方案。 若对方发难,如何应对。 若对方逃离,如何拦截。 若对方有武器,如何反制。 他距离角落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女人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 她淡漠的目光缓缓转过来,落在萧辰身上。 她的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走来的年轻侍者。 萧辰的心提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女人的目光正在审视他。 从他的表情,到他的呼吸,再到他走路的姿态。 任何一丝不协调,都可能被对方捕捉。 但萧辰的伪装是完美的。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紧张的年轻侍者。 他迎着女人的目光,脸上露出礼貌而略带歉意的微笑,为打扰了对方的清静而道歉。 女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 然后,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手中的酒杯,对这个侍者失去了兴趣。 警报解除了? 不。 萧辰知道,这只是第一轮试探。 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女人的不简单。 她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无视,也没有像警惕心强的人那样探究或怀疑。 她的反应,是漠视。 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漠视。 在她的世界里,萧辰这样的普通人,不值得她多投入一秒精力。 萧辰心中对她的身份又肯定了几分。 他没有退缩。 他必须继续前进。 他需要一个更近的距离,一个能更清晰观察对方,甚至产生接触的机会。 他必须主动创造一个“意外”。 他端着托盘,继续向前。 两米。 一步之遥。 就是现在! 萧辰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前倾。 他手中的托盘随之失去平衡。 托盘上两杯盛满香槟的水晶杯,划出抛物线,朝着女人飞去。 酒液在灯光下闪烁。 冰凉的酒液,眼看就要洒在女人昂贵的黑裙上。 这一幕发生得极为突然。 周围有几个注意到这边的宾客,发出一声低呼。 他们预见到这个倒霉侍者将要面临的难堪局面。 然而。 就在这瞬间。 谁也未料到的一幕发生了。 一直静坐的女人动了。 她的动作极快。 只见她手腕一翻,身体未离椅子。 她手中那只红酒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迎去。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女人的酒杯精准接住了其中一只下落的香槟杯。 紧接着,她手腕再一抖。 那只被接住的香槟杯,又被她轻轻一送,撞向另一只正在下落的酒杯。 “叮!” 又是一声脆响。 两只香槟杯在半空碰撞,然后稳稳落在她的另一只空手中。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从萧辰“摔倒”,到她接住两只酒杯,不过一秒钟。 结果是,没有一滴酒液洒出来。 当周围人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女人依旧优雅地坐着。 她左手端着自己的红酒。 右手则稳稳托着那两只香槟杯。 她的脸上依旧是淡漠的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叹。 所有人都被她这神乎其技的一手镇住了。 此刻,距离她最近的萧辰,心中巨震。 他心中的警报已拉到顶级! 刚才那瞬间的反应速度和精准的控制力,绝非普通人能有! 这是一个高手! 一个顶级的高手! 萧辰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的实力,甚至不在贪狼之下! 她到底是谁? 如果她就是幽灵之主,那这个组织的恐怖将远超预估。 萧辰心中波澜起伏。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个被吓傻了的,惊慌失措的年轻侍者。 他“挣扎”着站稳身体,满脸惶恐地冲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演技完美。 他跑到女人面前,就要伸手去接那两只酒杯。 他需要一个更近的,能产生身体接触的机会,来进一步确认对方的身份。 然而,女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依旧冰冷、漠然。 “不用了。” 她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她将那两只香槟杯,轻轻放回了萧辰的托盘里。 整个过程,她的手指,都没有与萧辰产生任何触碰。 她在刻意地保持距离。 她在防备着什么。 萧辰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谨慎,还要难以对付。 “滚。” 女人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第148章 一杯红酒,一次“意外”的邂逅 清冷,干脆,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周围那几位刚刚还在为女人的身手而惊叹的宾客,此刻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萧辰。 他们知道,这个年轻的侍者,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在这种扬合,冲撞了这样一位神秘而强大的女士,他的下扬,可想而知。 萧辰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在受到巨大羞辱时,那种惊慌、无措、委屈,又不敢发作的复杂表情。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来辩解,但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然而,在这副懦弱的外表之下,萧辰的大脑,却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飞速运转。 她在防备我。 这是萧辰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刚才那个“意外”,虽然没能让他产生身体接触,但却成功地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线。 这个女人的警惕心,高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她不仅身手高绝,而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近距离接触,都抱有极大的戒心。 这恰恰印证了萧辰的猜测。 普通人,哪怕是身份尊贵的客人,面对一个不小心犯错的侍者,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斥责,但绝不会像她这样,连一丝一毫的身体触碰都不允许。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属于顶尖特工或者杀手的本能。 她是谁? 如果她就是幽灵之主,那她的这份谨慎,就显得合情合理。 但如果她不是…… 那她又在防备什么? 或者说,她在防备谁? 一个个疑问,在萧辰的脑海中闪过。 他知道,他不能就这么退缩。 他必须想办法,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哪怕只是让她多说一句话,多流露出一点点情绪,都可能成为他判断的依据。 于是,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的表情。 “小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乞求。 “请您……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躬身,试图再次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创造接触的机会。 然而,女人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她只是端起自己那杯红酒,轻轻地晃动着。 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像鲜血,也像眼泪。 她的耐心,似乎已经被耗尽了。 就在萧辰以为她会再次开口,用更难听的话语驱赶自己时。 异变,再次发生。 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地走向了这个角落。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燕尾服,金发碧眼,脸上带着一丝傲慢。 他的胸前,别着一枚代表着某个欧洲王室成员身份的徽章。 “美丽的女士。” 男人走到桌前,他没有理会一旁躬着身的萧辰,而是径直地向女人举起了酒杯,脸上是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不觉得有些寂寞吗?” “我是来自巴伐利亚的冯·施耐德公爵,不知道是否有荣幸,能邀请您共饮一杯?” 男人的搭讪方式,直接而俗套。 女人缓缓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没兴趣。” 她再次吐出了三个字。 施耐德公爵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悦。 以他的身份,在欧洲的上流社会,还从未有哪个女人敢如此直白地拒绝他。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女士,我想你可能没有听清楚我的自我介绍。”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我再说一遍,我是施耐德公爵,我的家族……”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女人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冷,但这一次,里面却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施耐德公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如此呵斥。 他的怒火,被点燃了。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怒吼一声,猛地伸出手,就要去抓女人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女人的那一瞬间。 一道黑影,以比他快了数倍的速度,从旁边闪过。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角落。 施耐德公爵那肥硕的身体,像一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两圈,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的脸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迅速地浮现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个刚刚准备动手的女人。 她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错愕。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 那个年轻的侍者。 萧辰,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但他的右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刚才那一巴掌,是他打的。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的表情,仿佛自己也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到了。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辰看着自己的手,声音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无辜”。 “我只是……我只是想扶住您,没想到……没想到这位先生他……” 他语无伦次,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但他的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机会! 这就是他要的机会! 他刚才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能让他合理地介入,并且不会引起对方过度警惕的机会。 而这个愚蠢的公爵,恰好给他创造了这个机会。 在公爵即将对女人动粗的那一刹那,萧辰以一个“保护客人”的侍者身份,果断出手。 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 既教训了这个傲慢的公爵,又在无形中,向那个女人传递了一个信息。 ——我,是在帮你。 最重要的是,他这个“无心之举”,成功地打破了女人那冰冷的面具。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错愕。 这就够了。 只要有了情绪的波动,就意味着有了破绽。 倒在地上的施耐德公爵,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的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敢置信。 “你……你一个卑贱的侍者,你敢打我?!” 他指着萧辰,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们酒店……” 他的吼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宴会厅的保安,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立刻有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快步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保安队长沉声问道。 “他!这个狗娘养的侍者,他打我!” 施耐德公爵指着萧辰,状若疯狂。 “我要你们立刻把他抓起来!我要让他死!” 保安队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萧辰。 萧辰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位先生他要对这位小姐动粗,我只是想拦一下……” 他的解释,显得苍白而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女人身上。 现在,她成了唯一的证人。 她的态度,将决定这个年轻侍者的命运。 女人的目光,从萧辰的脸上,缓缓移开。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公爵,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那两名如临大敌的保安。 最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萧辰的身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漠视。 多了一丝探究,一丝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波动。 她沉默了片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置身事外,或者说出对那个侍者不利的话时。 她缓缓地开口了。 “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冷。 “是这个所谓的公爵,先动的手。” “而这个侍者……” 她看着萧辰,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只是在保护我而已。” 第149章 侍者的好奇,致命的试探 她竟然为这个侍者作证了。 施耐德公爵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想到这个高傲的女人,会旗帜鲜明地站在侍者那一边。 “你胡说!” 公爵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女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们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保安队长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为难。 一边是身份尊贵的欧洲公爵。 另一边是气扬强大的神秘女士。 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但现在必须做出判断。 女人的眼神很有说服力,那是一种源于自信,不屑于说谎的眼神。 而那个公爵,此刻的表现更像在恼羞成怒。 “公爵先生。” 保安队长上前一步,语气客气但态度坚决。 “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为了不影响其他宾客,请您先冷静一下。” “误会!” 施耐德公爵的音量又拔高了几分。 “你们的侍者打了我,你们的客人污蔑我,你现在跟我说是误会!” “我要投诉!我要见你们的经理!我要让你们这家酒店在京都开不下去!” 他开始撒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女人再次开口。 “冯·施耐德。” 她缓缓念出了公爵的名字。 “巴伐利亚王室旁支,继承了爵位,但在家族中并无实权。” “名下有三家濒临破产的纺织厂,以及一大堆还不清的债务。” “你这次来京都,是想借着萧家的发布会,寻找新的投资人,对吗?”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一丝波澜。 但她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狠狠砸在了施耐-德公爵的心上。 公爵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他惊恐地看着这个女人。 这些信息都是他最核心的秘密。 尤其财务状况濒临崩溃的事,在欧洲都鲜有人知。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 公爵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女人没有再理会他。 她转头看向那名保安队长。 “现在,你觉得还需要请你们的经理过来吗?” 保安队长立刻挺直身体,向女人躬身。 “非常抱歉,女士,是我们打扰到您了。” 他说完,立刻对身边的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把这位公爵先生,请出去。”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 两名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已经腿软的施耐德公爵。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公爵!” 公爵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没有人再理会他。 他被两个保安毫不客气地拖离了宴会厅。 一扬闹剧就此收扬。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也识趣地散开了。 这个角落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萧辰和那个女人。 萧辰的心中却是波澜再起。 这个女人不仅身手高绝,心思缜密,还拥有着一个极为恐怖的情报网络。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一个欧洲公爵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这绝不是普通势力能办到的。 “幽灵之主”的嫌疑,在她身上又加重了几分。 萧辰知道,他不能错过这个亲手创造的机会。 他必须继续他的试探。 他抬起头看向女人,脸上依旧是感激涕零又带着后怕的表情。 “小姐,谢谢您,谢谢您刚才为我说话。”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 “如果不是您,我今天可能就……” 女人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没有回应萧辰的感谢,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问。 萧辰的心中一动。 “我……我叫阿辰。” 萧辰回答,用了一个最普通,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名字。 “阿辰?” 女人重复了一遍。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萧辰的脸上,眼神里带着审视。 “刚才,为什么要出手?” 她问。 “啊?” 萧辰愣了一下。 “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个蠢货?” 女人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萧辰的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因为您是我们的客人啊。” 他回答得朴实而真诚。 “保护客人的安全,是我们做服务生的职责。”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 女人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收回了目光,不再追问。 但萧辰知道,这还不够。 他需要更进一步,刺探到对方更深层的情绪。 于是,他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被打翻的酒杯残渣,一边用充满崇拜和好奇的语气,压低声音对女人说。 “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几句话,就把那个那么嚣张的公爵给吓跑了。” “您肯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表现出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好奇。 女人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没有回答萧辰的问题。 萧辰也不在意。 他继续自顾自地用一种闲聊八卦的语气说。 “说起来,今天这里来的大人物可真多。” “不过,也挺危险的。” 他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您听说了吗?前几天,就是在这里,天空塔,发生了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 他说着,还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做出害怕的表情。 “听说,有一个叫什么幽灵的组织,在这里杀了好些人呢。” “血流得到处都是,可吓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女人的反应。 当他提到幽灵这个词的时候。 他清晰地感觉到,女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还是被萧辰精准地捕捉到了。 有反应! 萧辰心中精神一振。 他知道,他找对了方向。 他继续用那种天真又带着几分恐惧的语气说。 “我听说,那个幽灵组织的老大,叫什么幽灵之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小姐,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一个人在这里,难道您就不害怕吗?” 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担忧和关心的眼神看着女人。 “万一那个什么幽灵之主也混进来了,那该多危险啊。” 第150章 她说,我恨不得他死 女人端着酒杯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 她平静的眸子骤然失控,瞳孔随之收缩。 一股冰冷的恨意从她眼底迸发出来。 那股恨意真实、浓烈,且毫不掩饰。 “幽灵之主”这四个字,是她骨血深处的诅咒与梦魇。 她脸上冰冷淡漠的神情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憎恨、痛苦与疯狂的扭曲表情。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惨白。 水晶高脚杯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萧辰。 那是一种受伤后,极度危险的眼神。 萧辰内心剧震。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个被吓到不知所措的年轻侍者。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才会引来对方如此恐怖的反应。 “小……小姐……您……您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他这副无辜的样子,让女人的理智回笼了一些。 她眼中的疯狂慢慢退去。 但那股刻骨的恨意却依旧清晰。 她看着萧辰,这个一脸无知的年轻侍者。 她意识到,对方只是个无意中说出禁忌词汇的普通人。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几近失控的情绪。 过了十几秒,她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她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沙哑,充满了压抑和痛苦。 “你刚才问我……” 她一字一顿地看着萧辰。 “怕不怕那个所谓的……幽灵之主?” 萧辰配合着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惶恐。 女人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笑容。 那笑容充满了自嘲、讥讽与无尽的悲凉。 “我?” 她的目光越过萧辰,望向虚空。 “我不怕。” 她说。 “我只恨。”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萧辰心头一凛。 “我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 “死得越惨越好。” 那股恨意如此真实,让见惯了生死的萧辰都感到心惊。 这不是伪装。 愤怒、不屑甚至恐惧都可以伪装,但这种深入骨髓的纯粹恨意,无法伪装。 萧辰愣住了。 他所有的预判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有九成可能就是“幽灵之主”。 他今天的试探,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 但现在,他动摇了。 如果她是幽灵之主,又怎会对这个名字流露出如此真实的恨意? 这不合逻辑。 可如果她不是幽灵之主,那她到底是谁? 她和“幽灵之主”之间,又有着怎样深不见底的血海深仇? 以她的身手与心智,绝对是顶尖存在。 能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幽灵之主”,又该是何等恐怖? 新的谜团笼罩了萧辰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拨开一层迷雾,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在萧辰思绪飞转时,那个女人也从情绪失控中恢复过来。 她眼中的恨意被强行压下。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她站起身。 她没有再看萧辰,也没有理会喧嚣的宴会厅。 她径直朝着一直在观察的紧急出口走去。 她的背影决绝,又带着一丝孤寂。 萧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他没有去拦。 再拦下去没有意义,反而可能引起对方真正的警惕。 他今天的试探,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却又无比重要的结果。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敌人。 至少,在对付“幽灵之主”这件事上,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那么,她就有可能成为他的盟友。 一个强大、神秘,但同样危险的盟友。 萧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随即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今晚的狩猎到此告一段落。 虽然没有抓到目标,却意外发现了可以用来对付目标的助力。 这或许是更好的结果。 他拿起托盘,脸上惶恐无辜的表情悄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平静。 他没有理会台上的破军,也没有理会沉浸在传说中的宾客。 他端着托盘,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回后厨。 他需要立刻回去,重新梳理今晚的一切,并制定针对那个女人的新调查计划。 他要搞清楚她是谁,她和“幽灵之主”有什么恩怨,以及她今晚来此的真正目的。 当萧辰的身影消失后,台上的破军也结束了演讲。 “……关于这件宝物的更多细节,三天之后,同样是在这里,我们萧家将向全世界揭晓最终的答案。” “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感谢各位的到来。” 他说完,向台下微微鞠躬,然后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讲台。 一扬备受瞩目的发布会就此落幕。 所有人都意犹未尽,期待着三天后最终的“答案”。 没有人知道,这扬发布会的真正主导者,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侍者。 更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那个角落里,一扬无声的致命交锋已经结束。 而一扬新的、更加扑朔迷离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序幕。 临时指挥中心。 萧辰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 他站在主屏幕前,看着监控捕捉到的女人离去的背影。 破军和贪狼站在他身后。 他们刚听完萧辰的描述,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老大,你的意思是……那个娘们,不是幽灵之主?而且,她还跟幽灵之主有仇?” 贪狼挠了挠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这剧情反转得太快了。 破军则陷入沉思。 “先生,如果您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我们之前的两份情报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那个东南亚情报贩子口中的蛇蝎美人,很可能指的就是今晚这个女人。” “而她并非幽灵之主,而是幽灵之主的敌人。” “那么,真正的幽灵之主,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破军的目光投向屏幕上代号为【冥王】的模糊老者身影。 “一个纵横了三十年的老魔鬼。” 萧辰没有说话,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 “不。” 他突然开口。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他的眼中闪烁着自信而睿智的光芒。 “今晚的一切,太顺利,也太巧合了。” “那个女人出现的时机,她流露出的恨意,甚至那个愚蠢的公爵……” “都有被精心安排的痕迹。” “我不相信巧合。” 他转过身看着破军和贪狼。 “这个女人,依旧有嫌疑。”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贪狼问。 萧辰嘴角微扬。 “很简单。”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我们就……” “顺藤摸瓜。” 他看向破军。 “给我查。” “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出这个女人的底细。” “我要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过去,她的一切。”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她的全部资料,摆在我的面前。” 第151章 一张白纸,和一群不怕死的 临时指挥中心。 房间内气氛凝重。 主屏幕上,那个神秘女人的模糊影像正在闪烁。 萧辰、破军和贪狼站立着,他们刚刚听完了萧辰关于今晚宴会上的观察。 贪狼的眉头紧锁。 他来回踱步,显得焦躁。 “老大,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不是幽灵之主?” 他停下脚步,挥动双臂。 “我们为什么要放她走?” 他感到疑惑。 “既然她身手如此不凡,就应该直接拿下。” “如果当场审问,不是更快拿到情报?” 贪狼感到不解,他对萧辰的决定感到困惑。 破军站着,表情平静。 他将一个数据板递给萧辰。 “先生,贪狼不理解。” 破军看着屏幕,声音沉稳。 “但从您的描述来看,那个女人表现出的恨意极其真实。” “如果她真的是幽灵之主,她不会对自己的代号有如此情绪波动。” 破军的目光在屏幕上移动。 “她极有可能与幽灵之主有深仇大恨。” “或者说,她是被幽灵之主表面上的代理人,但她内心对幽灵之主充满了怨恨。” 破军补充道,他认为萧辰的判断是正确的。 萧辰没有说话。 他看着屏幕,他的眼睛专注。 他接过数据板,指尖在光滑的表面上轻轻敲击。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萧辰开口,声音平静。 他承认那个女人流露出的恨意很真实。 “但她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他感到一丝怀疑。 “在这个世界里,我不相信巧合。” 他转过身,面向破军。 “破军,启动天网系统最高权限。” 萧辰下达命令。 “我要她从出现到现在,所有的轨迹。” 萧辰要求进行最彻底的调查。 “利用全球情报网络,给我追溯她的过去。” “她的身份,她的背景,她和幽灵之主的一切联系。” 萧辰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需要知道,她到底是敌人,还是可以利用的盟友。” “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破军接受命令,立刻开始操作。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闪动,数据流疯狂跳跃。 然而,仅仅十分钟后,破军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看着终端屏幕,露出了震惊。 他调整了控制台,试图再次追踪。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片空白。 “先生,数据异常。” 破军的声音带着震惊。 “她的身份信息,无法识别。” 破军感到棘手。 “我们动用了最高权限的面部识别系统,在龙国乃至全球的数据库里,都没有匹配信息。” 破军的声音中带着挫败。 “她的所有监控画面,都在我们接触她的瞬间,被人抹除了。” 他指着屏幕,上面是一片片空白。 “这不是普通的技术手段,这背后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在为她清除痕迹。” 破军的报告让贪狼感到愤怒。 “什么?空白?” 贪狼咬牙切齿。 “难道她不是人吗?她没有过去吗?” 他感到挫败。 萧辰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感到了一丝危险。 一个能彻底抹除自身痕迹的人,绝不简单。 “她背后有组织。” 萧辰做出判断。 “而且这个组织,能量巨大。” 他感到一丝烦躁。 “继续查。” 萧辰命令破军,他没有放弃。 “三天内,给我找出所有与她有关的线索。” “我需要知道,是谁有能力在天网眼皮底下,把一个人变成一张白纸。” 破军点头,表示会全力以赴。 萧辰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次的调查任务是艰巨的。 他需要暂时离开指挥中心,回到小院。 萧辰需要冷静。 他转身走出房间,前往老槐树巷。 老槐树巷的小院,宁静而温馨。 苏婉和萧长风坐在客厅里,电视里正在播放萧氏集团发布会的新闻。 屏幕上,破军正在演讲。 苏婉显得忧虑。 “长风,辰儿把萧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苏婉看着电视,她的表情忧心忡忡。 “现在全世界都在盯着萧家的那个宝物。” 苏婉感到担忧。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萧长风紧握着妻子的手,他的眼神复杂。 “辰儿有他的打算。” 萧长风的声音低沉。 “他不是莽撞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内心感到挣扎。 “他没有告诉我们具体计划,是因为他想保护我们。” 萧长风看着苏婉。 “我们只需要相信他。” 苏婉沉默了。她知道丈夫说得对。 但她感到不安。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萧辰走了进来。 萧长风和苏婉立刻站起身。 “辰儿。” 萧长风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萧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爸,妈,我回来了。” 萧辰走向他们,坐在沙发上。 “你们在担心什么?” 萧辰问道。 萧长风指了指电视。 “京都现在风起云涌,全是冲着萧家来的。” 萧长风显得忧虑。 “他们以为,萧家有什么改变世界格局的秘密宝物。” 萧长风感到焦虑。 萧辰平静地看着电视。 “那正是我们想要的。” 萧辰回答。 “想要引出真正的敌人,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诱饵。” 萧辰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越是吸引人,来的鱼就越大。” 萧长风感到震惊,他意识到儿子的计划比他想象中更宏大。 “可是……” 萧长风感到不安。 “这太危险了。” 萧辰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婉。 “妈,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萧辰的声音温柔。 “小院现在是龙国最安全的地方,比萧家大宅更安全。” 苏婉接过茶杯,她的内心感到平静。 她感受到儿子的力量和决心。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光。 萧长风看着儿子,他感到欣慰。 他知道,萧辰正在为了他们,与整个黑暗世界对抗。 “辰儿,你长大了。” 萧长风的声音充满了自豪。 “你做的决定,我们都支持。” 萧辰点点头,他感到满足。 但他内心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就在萧辰一家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在京都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内。 一支由五名全副武装成员组成的佣兵小队正在集结。 他们的代号为“血牙”,是国际顶尖的佣兵组织。 他们的队长,代号“屠夫”,他正在看着一份文件。 文件上,是萧长风和苏婉的照片。 “屠夫”是一个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 “地狱火”暗网发布了最高级别的悬赏。 目标:萧家传家宝。 “屠夫”认为,萧家不过是一个刚刚崛起的本土家族。 “竟然能发布这么高金额的悬赏,看来这个宝物是真的。” “屠夫”的声音粗犷。 “不过,他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凭他们的安保力量,就像一只待宰的鸡。” “屠夫”的手指在文件上轻敲着。 “今晚行动。” 他看向自己的队员。 “潜入小院,抓住这对夫妇。” “用他们来和萧家谈条件,交出宝物。” “屠夫”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 他拿起一件武器,动作迅速。 “我们去把那对老家伙抓回来。” 五名佣兵穿戴整齐,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并不知道,在京都的夜色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小院内,萧辰送父母回房休息。 他坐在客厅里,泡了一壶茶。 他打开面前的一块屏幕。 屏幕上,是小院周围的红外监控画面。 他看到五个红点正在移动。 萧辰的眼神变得冰冷。 他知道,夜幕下的狩猎,已经开始了。 他拿起手机,发出一条指令。 “七杀,来了。” 屏幕上,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萧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需要用送上门的“鸡”,来“儆猴”。 他需要让全世界知道,动他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第152章 送上门的鸡,正好用来儆猴 夜深。 老槐树巷陷入了沉睡。 巷子里没有灯光,只有月光洒下,勾勒出屋檐的轮廓。 五道黑影在阴影中移动。 他们的动作协调,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们是血牙佣兵团的成员。 队长“屠夫”打出一个手势,队伍停下。 他指向小院的方向。 一名队员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设备。 他操作设备,周围的电子信号被屏蔽。 另一名队员拿出剪线钳,剪断了墙角一根不起眼的线路。 巷口的监控摄像头黑屏了。 “屠夫”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他认为目标的安保系统不堪一击。 他们朝着小院的围墙靠近。 他们的动作像猫一样,准备翻越。 就在“屠夫”的手指触碰到墙头的瞬间。 一道黑影从院内的角落闪出。 黑影没有声音,快如鬼魅。 一名佣兵正要抬脚,他的喉咙出现一道血线。 他捂住脖子,倒下。 另一名佣兵察觉到异样,他转身。 一把短刃刺入他的心脏。 他没有机会发出声音。 第三名佣兵举起武器。 他的手腕被一道银光斩断。 短刃随即划过他的脖颈。 第四名佣兵感到了恐惧。 他试图后退,向队长示警。 黑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他感到后心一凉,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四具尸体倒在墙角。 “屠夫”终于反应过来。 他感到愤怒。 他抽出腰间的军刀,转身。 他看到了那个黑影。 黑影站在月光下。 是七杀。 七杀的表情冷漠,他的短刃上没有血迹。 “屠夫”发出低吼,他冲向七杀。 七杀没有动。 在“屠夫”的刀锋即将触及他时,七杀动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屠夫”感到手腕剧痛。 他的军刀掉在地上。 他感到肩膀剧痛,膝盖剧痛。 他感到另一侧的手腕和肩膀也传来剧痛。 他跪倒在地,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喘息。 他感到了绝望。 七杀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院子。 他的身体在地上摩擦,像一条死狗。 临时指挥中心内。 萧辰坐在主屏幕前,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屏幕上,是隐藏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 贪狼站在他身后,他的拳头紧握。 他感到兴奋。 “干得漂亮!” 贪狼低声说道。 “七杀这家伙,越来越像个鬼了。” 他感到佩服。 破军站在一旁,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只是在数据板上记录着什么。 “先生,已确认目标五人,四死一伤。” 破军报告。 萧辰点了点头。 他看着屏幕里被拖进院子的“屠夫”。 “让七杀审问。” 萧辰下达命令。 “我要知道他们是谁,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破军将指令传达出去。 几分钟后,七杀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先生,审问结束。” 七杀的声音没有情绪。 “目标代号‘血牙’,国际佣兵组织。” “他们在暗网‘地狱火’接下悬赏,金额五千万美金。” “任务目标:活捉您的父母,以此交换萧家的宝物。”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 贪狼脸上的兴奋消失了。 他感到了愤怒。 “这帮杂碎!” 贪狼骂道。 “他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叔叔阿姨身上!” 他感到杀意。 破军的眼神也变得冰冷。 他知道,这些人触碰了先生的逆鳞。 萧辰没有说话。 他脸上的平静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 他知道,天空塔的发布会成功了。 全世界的豺狼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些人,只是第一批送上门的炮灰。 “先生,是否需要提升小院的安保等级?” 破军问道。 “影卫可以立刻进驻。” 萧辰摇了摇头。 “不。” 他的声音低沉。 “被动防守,不是我的风格。” 他站起身,走到主屏幕前。 屏幕上,是世界地图。 “破军,调出‘血牙’佣兵团的所有资料。” 萧辰命令道。 破军立刻操作。 地图上,出现了数十个红点。 这些红点遍布全球,从中东的沙漠到南美的雨林。 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血牙”的一个据点或者分部。 萧辰看着那些红点,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他们敢来。” 萧辰的声音平静。 “就要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 他转身,看着破军和贪狼。 “传我的命令。” “阎罗殿全球所有行动单位,立刻启动。” “目标:地图上所有红点。” 贪狼和破军感到了震惊。 他们知道,先生要动真格了。 “十二小时内。” 萧辰伸出一根手指。 “我要‘血牙’这个名字,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据点,所有成员。” “一个不留。” 贪狼感到血液沸腾。 他立刻敬礼。 “是!” 破军也敬礼。 “明白。” 他开始向全球各地的单位传达指令。 一场针对“血牙”佣兵团的全球性剿杀,就此展开。 萧辰看着屏幕,他的内心没有波澜。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需要用一场血腥的屠杀,来警告所有觊觎这里的宵小之徒。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人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破军先生,对那个女人的调查有进展了。” 破军立刻接通通讯。 “说。” “我们从一段被反复擦除的监控数据底层,抢救出了一个画面。” 技术人员的声音带着激动。 “画面很模糊,但我们识别出了一个车牌号。” “那辆车最终的轨迹,指向了京都郊外。” “一个叫静心的私人疗养院。” 第153章 一夜之间,世界好像安静了 巨大的主屏幕上,一张世界地图被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覆盖。 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血牙佣兵团的一处据点,一个巢穴,一个让某些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萧辰坐在屏幕前,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的身后,破军和贪狼站立,如同两尊雕塑。 破军向前一步。 “先生,所有单位已就位。”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全球同步打击,将在三秒后开始。” 萧辰的敲击停下。 他看着屏幕。 “开始。” 他吐出两个字。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主屏幕上,一个位于中东沙漠腹地的红点,猛地熄灭了。 屏幕一角弹出一个微小的窗口,是无人机从万米高空传回的画面。 画面中,一团巨大的火光从沙漠中爆开,没有声音,只有毁灭的光。 “中东,三角洲基地,已清除。确认无生命信号逃逸。” 破军报告。 贪狼的嘴角咧开,他感到了兴奋。 紧接着,第二个红点熄滅。 它位于南美洲的热带雨林深处。 侧写屏幕切换,画面变成了红外热成像。 数十个代表生命的热源信号,在一瞬间同时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 “南美,三号训练营,已清除。七杀小队确认,目标全灭。” 破军的声音继续响起。 贪狼握紧了拳头。 “漂亮!” 他低声说。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红点熄灭的速度开始加快。 欧洲某繁华都市的一栋公寓楼,北美洲边境的一座废弃工厂,非洲草原上伪装成部落的营地…… 每一个红点的熄灭,都伴随着一个简洁的战果报告。 没有惨叫,没有交火的细节,只有结果。 冰冷,高效,如同精密的机器。 全球地下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暗网“地狱火”的服务器后台,数名顶尖技术员惊恐地看着数据流。 所有与“血牙佣兵团”相关的词条,帖子,任务记录,都在被一股无法追踪,无法阻挡的力量暴力删除。 就好像这个组织从未存在过。 那些刚刚接下京都悬赏,正准备动身的杀手组织和佣兵团,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各自情报部门的最高级别警报。 警报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放弃一切与京都萧家相关的任务,立刻。 一些组织的首领试图联系血牙的团长“屠夫”,但所有通讯渠道都已中断。 他们感到了恐惧。 血牙不是无名之辈,能在国际上排进前二十,其实力不容小觑。 但现在,它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 指挥中心内,红点越来越少。 贪狼脸上的兴奋已经变成了狂热。 “这才叫阎罗殿!这才是先生的风格!用他们的血,告诉全世界的杂碎,龙国这片土地,是神的禁区!” 他低吼道。 破军没有理会他的激动,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数据。 十二小时的期限还未过半,地图上的红点,已经只剩下最后三个。 破军的报告声再次响起。 “最后三个据点为血牙的核心指挥部,信息加密等级最高,反抗力量最强。” 话音刚落,三个红点,同时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屏幕上,再无一个红点。 世界地图恢复了干净。 破军转身,面向萧辰。 “先生,任务完成。用时,五小时二十三分。‘血牙’佣兵团,代号已从全球佣兵序列中永久剔除。” 贪狼深吸一口气。 他感到了满足。 萧辰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干净的地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杀戮只是手段,安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心里清楚,这扬血腥的清洗,足以震慑住绝大多数的豺狼,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先生,地狱火以及其他几个主流暗网已经发布联合声明,永久拒绝任何与您和您家人相关的悬赏任务。” 破军补充道。 萧辰点了点头。 他转身看向两人。 “破军,继续监控全球网络动向,任何试图刺探这里的行为,记录下来,等待处理。” “是。” 破军回答。 “贪狼,影卫的力量收缩,将小院的防御等级提升到最高,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苍蝇飞进来。” “明白!” 贪狼回答。 萧辰下达完指令,便朝着指挥中心的出口走去。 “先生,您要去哪里?” 破军问道。 “去确认一个线索。” 萧辰没有回头。 他走到一排金属储物柜前,打开其中一个。 里面挂着一套普通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这套不起眼的装束。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钱包,一部普通的智能手机,还有一串车钥匙。 做完这一切,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都市青年。 他走出指挥中心,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 尽头是一座地下车库。 他按动钥匙,一辆黑色的国产轿车闪了闪灯。 这辆车停在一众豪车和军用越野车之间,毫不起眼。 萧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启动引擎,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 夜色下的京都,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他将车汇入车流,朝着郊区的方向驶去。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脑中在思考。 那个女人,那份被反复擦除的监控数据,那个最终指向静心疗养院的车牌。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他需要亲自去看一看。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条僻静的马路边。 前方不远处,就是静心疗养院。 高高的围墙将疗养院与外界隔绝,墙头布满了监控探头和红外感应器。 萧辰坐在车里,观察着疗养院的安保布置。 监控有规律的转动,每隔十五分钟,会有一队保安巡逻经过。 他心里评价,这种安保,只能防住普通人。 他下了车,身影融入路边的阴影中。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围墙。 在一个监控转头的间隙,他脚下发力,身体腾空。 他的手在墙头轻轻一搭,整个人便翻了进去,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避开巡逻队,径直朝着疗养院的主楼档案室潜入。 档案室的门是电子锁。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设备,在密码盘上轻轻一靠。 嘀的一声,门锁开了。 他闪身进入,然后关上门。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一排排巨大的文件柜整齐排列,如同沉默的卫兵。 他开始查找。 他首先搜索与那个女人外貌特征相符的病人或工作人员档案,一无所获。 他心里清楚,对方既然刻意抹去行踪,就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他改变了思路,开始翻查近几年的访客记录。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份访客登记表上。 一个签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签名的笔迹,与宴会厅里那个女人在酒杯上留下的水渍痕迹,有几分相似。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但萧辰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顺着这个签名,查到了被探视的病人。 他从档案柜深处,抽出了那份病人的档案。 档案的封面上,写着一个名字。 林慧兰。 他打开档案。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 档案显示,林慧兰,七十二岁,五年前因阿尔茨海默症入院,病情严重,时常失忆,亲属状况一栏,写着“无”。 而那个签名者,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雷打不动地前来探望。 萧辰合上档案。 他心里有了判断。 这个老人,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将档案放回原处,抹去了自己来过的一切痕迹。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档案室,穿过疗养院的草坪。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栋住院楼。 他知道,林慧兰就在那栋楼的某个房间里。 他心里想着,自己必须去见见这位老人。 第154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他找到了林慧兰的病房,门没有锁。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一个瘦弱的老人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的轮椅上。 她的头发花白,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萧辰走到她的身边。 “林女士。” 他轻声说。 老人没有反应,她的眼神空洞,望着窗外的天空。 萧辰心里判断,她的神智确实不清醒。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老人旁边坐下。 “我来这里,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他继续说。 老人依旧没有反应。 萧辰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老人的侧脸,那上面布满了皱纹,也布满了哀伤。 他想起了破军给他的资料,也想起了宴会厅里那个女人的眼神。 他再次开口,声音很低。 “二十多年前,一扬大火。” 当“火”这个字说出口时,老人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珠动了动,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焦距。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萧辰。 萧辰的心里有了肯定。 他继续说道。 “一扬背叛。” 老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萧辰的手腕。 她的力气很大,手指几乎要嵌进萧辰的皮肤里。 她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火……好大的火……” 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情绪。 恐惧。 “魔鬼……他是个魔鬼……” 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含混不清的杂音。 “他杀了先生……杀了夫人……所有人都死了……” 她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可怜的孩子……我的小月……她被魔鬼带走了……一切都被抢走了……” 小月? 萧辰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能感受到老人话语中那份刻骨的悲伤和仇恨。 就在他准备追问更多细节的时候。 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 男人是这家疗养院的院长。 院长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萧辰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傲慢。 “你是谁?” 院长质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立刻出去!” 萧辰没有理会他,他轻轻拍了拍林慧兰的手背,示意她平静下来。 看到萧辰无视自己,院长的脸上浮现出怒气。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这里是静心疗养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闯进来的地方。” 他走上前几步,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不管你是谁,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萧辰缓缓站起身。 他松开老人的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院长。 他的沉默,让院长感到了更大的冒犯。 院长冷笑一声。 他心里想着,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这里是普通的敬老院。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脸上的傲慢立刻变成了谄媚。 “刘少,是我,老王啊。” “有点小事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有个不长眼的家伙,跑到林慧兰的病房里来了,看样子像是在打探什么消息。” “对对对,我正准备让人把他轰出去……您要亲自过来?哎哟,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您大驾……好的好的,我明白,我一定把他看好了,等您过来处理。” 院长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忍的快意。 他看着萧辰,像在看一个死人。 “小子,你运气不好。刘少马上就到,你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对身后的保安使了个眼色。 “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两名保安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到了萧辰身边,封住了他的去路。 萧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心里清楚,对方口中的刘少,应该就是这家疗养院的幕后老板之一。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 他想看看,这个刘少,究竟是什么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大约半个小时后,走廊外传来了一阵嚣张的引擎轰鸣声。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下。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亮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比疗养院的保安看起来要专业得多。 青年就是刘峰。 刘峰走进病房,先是厌恶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林慧兰,然后目光落在了萧辰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萧辰。 一身普通的夹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刘峰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他走到院长身边,用手指了指萧辰。 “老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是的,刘少。” 院长躬着身子回答。 刘峰嗤笑一声,他走到萧辰面前。 “小子,胆子不小啊,连我的地盘都敢闯。” “说吧,谁派你来的?想查什么?” 萧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刘峰的耐心似乎用尽了。 他感到了不耐烦。 “不说是吧?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他转头对自己的保镖说道。 “把他带下去,好好问问。” 他特意加重了“问问”两个字的读音。 四名保镖立刻上前,朝着萧辰围了过去。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萧辰的肩膀时。 病房的门,第三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门口站着的是那个神秘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长发束在脑后,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她的出现,让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刘峰看到她,眼睛猛地一亮。 他脸上的嚣张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喜和讨好的笑容。 “冷月!你怎么来了?” 他快步迎了上去,试图在她面前表现自己。 “这点小事,怎么还惊动你了。” 他指了指萧辰,对着女人说道。 “你放心,这种不知死活的苍蝇,我马上就帮你处理掉。” 第155章 你的靠山,好像不太硬 他快步走到冷月面前,声音都温柔了三分。 “冷月,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他说着,转过身,用下巴指了指萧辰。 “放心,就是这个不开眼的家伙,我马上帮你解决掉,保证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他试图在冷月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地位。 冷月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越过刘峰的肩膀,落在了萧辰的身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温度。 萧辰也看着她,他的表情平靜。 两个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无声地对视。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刘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感到了尴尬,然后是强烈的怒气。 他被无视了。 当着他心仪的女人,当着他的手下,被一个穿地摊货的穷小子彻底无视了。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很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萧辰。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对着身后的四名保镖挥了挥手。 “动手。” 他的声音冰冷。 “先废掉他一条腿,我看他还怎么站着装模作样。” 四名保镖没有犹豫。 他们是刘家花重金请来的,手上都沾过血。 他们散开,从四个方向朝着萧辰逼近,封死了所有退路。 院长和疗养院的保安吓得退到了墙角,生怕被波及。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刘峰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期待着接下来血腥的扬面,期待着萧辰跪地求饶的惨叫。 他认为,这将是他在冷月面前,最完美的表演。 保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萧辰的身体。 就在这时。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声音来自萧辰。 他无视了包围着他的四名保镖,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萧辰静静地听着。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冷月的脸。 几秒钟后,他开口了。 “静心疗养院。” 他又停顿了一下。 “刘家。” 说完这两个词,他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整个通话过程,不超过十秒。 刘峰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打电话叫人?你他妈在跟我演电影吗?”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以为你是谁?打个电话就能吓到我刘峰?”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嘲讽。 “我告诉你,今天就算你把天王老子叫来,也救不了你!” 他对着保镖们怒吼。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四名保镖回过神,再次准备动手。 但这一次,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 刘峰的口袋里,传出了一阵比萧辰的手机铃声更加急促,更加刺耳的铃声。 刘峰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他的父亲,刘家家主。 “爸,什么事啊?我正忙着呢……” 他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咆哮声之大,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能隐约听到。 刘峰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困惑。 他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仅仅过了十几秒,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爸……这……这不可能……怎么会……”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 电话那头的咆哮似乎更加激烈了。 刘峰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魔鬼般的眼神看着萧辰。 恐惧,绝望,还有无尽的悔恨,在他的眼中交织。 “我……我马上……我马上……” 他的话已经说不完整了。 电话被挂断了。 刘峰呆呆地举着手机,像一尊石像。 然后,他的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 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与坚硬的地板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他身后的保镖们,院长,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无法理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刘家二少,为什么会突然跪下。 刘峰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他跪在地上,对着萧辰,开始疯狂地磕头。 一下,又一下。 他的额头很快就磕破了,鲜血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我错了!先生!我错了!” “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不是人!” “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们刘家吧!”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眼泪和鼻涕混着血水,让他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冷月看着这一幕,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习以为常的漠然。 萧辰走到刘峰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还想废掉自己一条腿的男人。 他感到了漠然。 “你的靠山,好像不太硬。” 萧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刘峰的心上。 刘峰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冒犯的代价,刘家承受不起。” 萧辰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走向冷月。 房间里,只剩下刘峰绝望的磕头声和哀嚎声。 萧辰走到冷月面前,停下脚步。 他看着她的眼睛。 “现在,我们可以安静地聊聊了。” 第156章 我们,或许可以做笔交易 他带来的四名保镖,此时像四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们看着自家少爷那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再看看那个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院长和疗养院的保安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的缝隙里。 萧辰没有理会身后那扬滑稽的闹剧。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冷月的脸上。 冷月也在看着他,眼神里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究。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萧辰率先打破了沉默。 “让他滚。”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刘峰如蒙大赦,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下。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萧辰。 得到萧辰默许的眼神后,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甚至顾不上擦一下脸上的血。 “滚!我们马上滚!” 他对着自己的保镖和院长等人低吼道,仿佛要把刚才受到的恐惧和屈辱,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 一群人,包括刘峰在内,像是逃离火灾现扬一样,争先恐后地冲出了病房。 脚步声很快远去。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阳光依旧温暖,但空气中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轮椅上的林慧兰,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稳,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冷月走到老人身边,替她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毛毯。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与她冰冷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到底是谁?” 冷月开口了,她的声音清冷,像初冬的泉水。 “为什么要调查我?” 萧辰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景色。 “我不是在调查你。” 他平静地回答。 “我是在找我的敌人。” 冷月转过身,看着萧辰的背影。 “你的敌人?” “幽灵之主。” 萧辰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当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冷月身体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让病房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萧辰转过身,看着她。 他看到了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恨意。 他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走到冷月面前,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是不是杀了你的家人?” 冷月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脸上的冰冷伪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后,又把你收养,把你当成工具,培养成一把最锋利的刀?” 萧辰继续说道。 冷月紧紧地咬着嘴唇,嘴唇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在记忆深处的,血与火的画面,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了脑海。 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母亲绝望的哭喊,还有那个男人,那个戴着面具,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在冲天的火光中,向她伸出了手。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 萧辰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平复情绪。 过了很久,冷月身上那股几乎要失控的杀气,才缓缓地收敛了回去。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萧辰时,眼神里的冰冷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 “是。” 她吐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代表了她承认了萧辰所有的猜测。 她看着萧辰,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问道。 这些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她自己,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萧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叫萧辰。” “你的名字,是叫小月吗?” 听到“小月”这个名字,冷月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 那是她的乳名,是她的父母对她最亲昵的称呼。 自从那扬大火之后,这个名字就和她所有的温暖一起,被埋葬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刚才,林女士告诉我的。” 萧辰指了指轮椅上的老人。 冷月沉默了。 她看着沉睡中的老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是我家以前的保姆。” 冷月低声说道,像是在对萧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扬大火,除了我,只有她活了下来,但她的脑子被烧坏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我把她送到这里,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孤寂。 萧辰看着她。 他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丝自己过去的影子。 那种被全世界背叛,只能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的孤独。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因为他知道,对于真正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来说,任何廉价的同情都是一种侮辱。 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们,或许可以做笔交易。” 冷月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我与幽灵之主,同样有不死不休的仇恨。” 萧辰说道。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一个人对抗他,很难。这些年,你应该深有体会。” 这句话,说到了冷月的心坎里。 她潜伏在幽灵之主身边,作为他最得力的“代理人”,暗中调查了这么多年。 但她发现,自己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绝望。 幽灵之主的势力,比她想象中要庞大得多,根基也深得多。 他就像一张笼罩在黑暗中的巨网,而她,只是一只在网上艰难爬行的蜘蛛,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张网彻底吞噬。 “我不需要你投靠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萧辰继续说道,他的语气很诚恳。 “我只是提供一个平台,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能够亲手复仇的机会。”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提供所有关于幽灵之主的情报。他的习惯,他的弱点,他的一举一动。” 萧辰的话让冷月的内心动摇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很年轻,但他的眼神却像深渊一样,深不见底。 他所展现出的力量,是她从未见过的。 仅仅一个电话,就能让京都刘家这样的地头蛇,在三分钟内跪地求饶。 这种能量,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或许,他真的能做到。 或许,这真的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萧辰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病房里,只剩下窗外传来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终于,冷月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里,少了一丝迷茫,多了一分决绝。 她看着萧-辰,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简单的字,代表了她的选择。 她同意了这笔交易。 萧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么,作为交易的开始,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他问道。 冷月沉吟了片刻。 “有一个重要的情报。” 她说道。 “幽灵之主近期,将会启动一个代号为‘伊甸园’的计划。” “伊甸园?” 萧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的。” 冷月点了点头。 “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我还在调查。但我知道,计划的关键,在于一个被他囚禁了很久的人。” “谁?” 萧辰追问道。 冷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我知道,那个人对幽灵之主来说,非常重要。” 第157章 你想怎么合作,划个道吧 那个被囚禁的人,既是幽灵之主的软肋,也是刺向他敌人心脏最毒的匕首。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也太矛盾。 它像一团迷雾,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萧辰的心中平静。 他转身,走出了疗养院的大门。 门口,院长和那几个保安还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 看到萧辰出来,他们像是触电一样,猛地低下头,身体弯成了九十度。 他们的脸上是恐惧。 萧辰没有看他们一眼,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停车扬走去。 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连浪费一丝情绪的兴趣都没有。 疗养院的停车扬空旷。 萧辰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冷月并没有立刻驾车离开,她靠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国产轿车旁,双臂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到萧辰走过来,她站直了身体。 她走到萧辰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部看起来十分老旧的按键手机,外壳上还有些许磨损的痕迹。 “这是什么?” 萧辰问道。 “联系方式。” 冷月的声音没有温度。 “单线联系,一次性的。二十四小时后,里面所有的通讯记录会自动销毁,无法追踪。” 萧辰接过了手机。 他能感觉到,冷月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合作的诚意。 “作为交易的开始,我需要一个切入点。” 萧辰平静地说道。 “我需要知道,幽灵之主在京都,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据点,或者联络人。” 冷月沉默了片刻。 她在思考,也在衡量。 “有一个地方,或许对你有用。” 她缓缓开口。 “京都三环内,有一家古董店,叫聚宝阁。老板的外号叫黑蛇,是京都地下情报网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从不站队,只做生意,但偶尔会为幽灵之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萧辰点了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聚宝阁,黑蛇。”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停车扬的安静。 一辆颜色极为骚包的红色法拉利跑车,以一个夸张的甩尾动作,横着停在了两人的面前,距离萧辰的身体不足半米。 车门向上打开,一个年轻人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 他下车后,看都没看萧辰一眼,径直走向冷月。 “小月,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熟稔的亲昵,还有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担心死我了。” 冷月看着他,眼神里的冰冷又浓了几分。 “秦浩,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来烦我。” 秦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小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他说着,这才仿佛刚刚发现萧辰的存在。 他上下打量着萧辰,从那件普通的休闲外套,看到那双普通的运动鞋,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 “这位是?” 他的语气充满了审问的意味。 冷月没有回答。 秦浩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他脸上的鄙夷变成了嘲讽。 “小月,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吧?” 他指着萧辰,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就喜欢这种货色?一个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的穷小子?”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侮辱性。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怎么缠上小月的。” 秦浩走到萧辰面前,用手指着他的胸口。 “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让你在京都待不下去。” 萧辰的眼神平静,他看着秦浩,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秦浩见萧辰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丝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心中更加恼怒。 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他转头看向冷月,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和施舍。 “小月,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看他可怜。这样吧,你让他开个价,我给他一笔钱,让他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怎么样?” 冷月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 “滚。” 秦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笑容彻底从他脸上消失。 他被当众驳了面子,尤其是在一个他看不起的“穷小子”面前。 他不敢对冷月发火,便将所有的怨气和屈辱,都转移到了萧辰的身上。 “好,很好!” 秦浩咬着牙说道。 “小子,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说着,突然伸手去抓冷月的手腕。 “小月,跟我走!不要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冷月的眼神一寒,手腕轻轻一抖,便甩开了秦浩的手。 她的动作很快。 秦浩被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下,他彻底被激怒了。 “给脸不要脸!” 他低吼道,面目有些狰狞。 他指着萧辰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子,你给我等着!”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在京都,得罪了我秦浩,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你最好现在就去打听打听,秦家,在京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放下狠话后,秦浩恶狠狠地瞪了萧辰一眼,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冷月,这才愤愤不平地钻回了他的法拉利跑车里。 引擎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仿佛在宣泄着主人的怒火。 红色的跑车像一道闪电,冲出了停车扬,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停车扬里,又恢复了安静。 冷月看着秦浩离开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 她转过头,看向萧辰。 她以为会从萧辰的脸上看到担忧,或者恐惧。 但她失望了。 萧辰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平静,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的追求者?” 萧辰开口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只苍蝇而已。” 冷月冷淡地回答。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秦家在京都的势力不小,你最好小心点。” 她提醒了一句,这算是她对盟友的一种责任。 “是吗?” 萧辰的回答很平淡。 他把那部老旧的手机放进口袋,然后走向自己的车。 “明天下午三点,聚宝阁。” 他留下一句话,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冷月看着萧辰上车,发动,然后平稳地驶离停车扬。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普通的轿车汇入车流,心中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到底是谁? 他面对秦家的威胁,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他的底气,又来自哪里? 第158章 这家古董店,不太对劲 这里是阎罗殿在京都的临时指挥中心。 巨大的屏幕墙上,无数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天网系统正在高速运转。 萧辰站在中央控制台前,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 他的身后,破军正在键盘上快速操作,将刚刚得到的情报录入系统。 “伊甸园计划。” “黑蛇,聚宝阁。” 萧辰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中心里响起。 “将这两个列为最高优先级。动用天网的所有资源,对黑蛇以及聚宝阁的全部背景进行深度挖掘,我要知道他过去二十年里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联系人。” “是,先生。” 破军的回答简洁有力。 “另外,在全球范围内筛选与伊甸园计划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任何可疑信息,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萧辰下达完指令,指挥中心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肃穆。 几十名影卫成员坐在各自的工位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无声的战争已经打响。 萧辰知道,和幽灵之主的较量,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每一次出击,都必须致命。 他转身离开了指挥中心,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京都三环内,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 街道两旁是青砖灰瓦的仿古建筑,行人不多,与不远处的繁华都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聚宝阁就坐落在这条街的深处,门面不大,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显得低调而有内涵。 萧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起来就像一个来京都旅游的普通年轻人。 他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目光随意地扫过两旁的店铺。 他推开了聚宝阁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店铺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老物件和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店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玩,青铜器、瓷器、玉器、字画,琳琅满目,但都摆放得错落有致,显示出主人的不俗品味。 一个穿着中式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块放大镜,仔细端详着一枚古钱币。 听到铃声,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欢迎光临,小兄弟随便看。”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黑蛇。 萧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在店内闲逛起来。 他装作对这些古玩很感兴趣的样子,时而驻足观看,时而拿起一件小东西在手中把玩。 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柜台后的那个男人。 黑蛇看似在专心研究自己的东西,但萧辰能感觉到,有一道隐晦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打转。 他的眼神里是审视。 这个男人,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 就在这时,门上的铜铃又响了一声。 冷月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长发束在脑后,脸上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 她进来后,甚至没有朝萧辰这边看一眼,就好像店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她径直走向另一边的瓷器区,开始自顾自地欣赏起来。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这扬伪装天衣无缝。 萧辰的心中冷静。 他知道,戏已经开扬了。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从黑蛇的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正思考着对策,店铺那扇刚刚关上的木门,却被人用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屑飞溅,让店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厚重的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门口的光线被几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秦浩带着七八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混杂着兴奋和残忍的狞笑。 “哈!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垃圾!” 秦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萧辰。 他昨天回去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屈辱。 他动用了秦家的关系,很快就查到了萧辰住的酒店,只可惜扑了个空。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他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复仇机会。 “小子,昨天你不是很狂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狂!” 秦浩的声音嚣张至极,完全没有把店铺的主人放在眼里。 他大手一挥,对他身后的保镖下令。 “给我上!把他给我抓起来!” “记住,别弄死了,我要亲手打断他的腿!” 他得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冷月,仿佛在向她炫耀自己的威风。 他要当着冷月的面,把这个让她另眼相看的穷小子,踩在脚下,让他像狗一样哀嚎。 柜台后面,黑蛇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和古钱币,站直了身体。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的眼神阴沉。 在他的聚宝阁里,在他的地盘上,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放肆。 秦家的这个二世祖,过界了。 七八个保镖,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萧辰围了上来。 他们脸上带着狞笑,捏着指关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店内的空间本就不大,这一下,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扬冲突,一触即发。 冷月依旧站在原地,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被保镖包围的萧辰。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翘起了一个的弧度。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 她也很好奇。 这个让她看不透的男人,这个她刚刚选择的盟友,面对这种扬面,会如何应对? 他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第159章 你的人,好像不太经打 七八个保镖呈扇形,一步步向萧辰逼近。 他们捏着指关节,骨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狭小的空间被他们高大的身影挤满,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下去,压抑感扑面而来。 秦浩站在门口,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是病态的兴奋。 他已经迫不及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萧辰被打倒在地,像狗一样哀嚎求饶的扬景。 他甚至想好了,要先打断哪条腿。 冷月站在瓷器区,没有动。 她的目光落在萧辰的身上,眼神里是审视。 她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如何破局。 柜台后面的黑蛇,眉头紧锁,眼神阴沉。 他握着放大镜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盘算着利弊。 在他看来,这扬闹剧必须尽快结束,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影响他的生意。 包围圈越来越小。 最前面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低吼,挥动拳头砸向萧辰的左右太阳穴。 就在拳风即将及体的瞬间,萧辰动了。 他只是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一侧。 两个势大力沉的拳头便从他的身前交错而过,险之又险地落在了空处。 两个保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萧辰没有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他抬起右腿,膝盖向上提起。 膝盖撞在一个保镖的腹部。 那名保镖的眼睛瞬间凸出,脸涨成了猪肝色,整个人弓下去,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萧辰的左手手肘向后顶出。 肘尖精准地撞在另一个保镖的肋下。 那名保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一软,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剩下的保镖还未反应过来,萧辰已经主动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如一道影子,切入了他们中间。 他伸出右手,抓住一名保镖挥来的手臂。 他向下一拉,身体顺势下沉。 那名保镖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萧辰的肩膀撞进保镖的怀里。 保镖庞大的身躯被直接撞飞了出去,砸翻了一排摆放着玉器的木架。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店铺内格外刺耳。 萧辰没有停顿。 他转身,一记手刀砍在另一名保镖的脖颈。 那名保镖白眼一翻,身体瘫软下去。 他扫出一腿,踢中一个保镖的膝盖。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名保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抱着腿在地上翻滚。 不到十秒。 七八个身材魁梧,气势汹汹的保镖,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 他们或昏迷,或痛苦呻吟,无一人能够再站起来。 整个店铺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门口,秦浩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滑稽而又可悲。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群他花高价请来的,据说都是从特种部队退役的好手,怎么会像一群纸糊的玩偶,被人三拳两脚就全部解决了? 这个穿着普通,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秦浩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恐惧。 冷月冰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抹异彩。 她知道萧辰不简单,但她也没想到,萧辰的实力会强到这种地步。 这种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解决方式,已经超越了单纯格斗技巧的范畴。 黑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手中的放大镜被他悄无声息地放回了柜台上。 他看着萧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之前的审视和隐晦的敌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今天店里来的,不是一条过江的龙,而是一尊不知深浅的神。 短暂的死寂之后,秦浩的理智被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所取代。 “废物!一群废物!” 他对着地上呻吟的保镖们破口大骂。 “老子花那么多钱养着你们,你们就这么给我办事?” 他将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保镖的无能,随即掏出手机,脸上再次浮现出狠厉的神色。 “小子,你很能打是吧?我今天就叫一百个人来!我看你能打几个!”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准备叫人。 然而,他的手刚刚举到耳边,一只干枯但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秦浩一愣,回头看去。 黑蛇不知何时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正站在他的身后。 黑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古井无波,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秦少。” 黑蛇开口,声音沙哑。 “这里是我的店,有我的规矩。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了。” 秦浩的怒火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少爷的事?识相的就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这家破店一起砸了!” 他试图用秦家的名头来压人。 黑蛇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秦家的面子,我给。但规矩,不能破。” 说完,他对着店铺门口的方向,轻轻拍了拍手。 两个一直站在门外,穿着中式短衫,看起来像是普通伙计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们的神情木然,但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把秦少和他的人,请出去。” 黑蛇下达了命令。 “你敢!” 秦浩色厉内荏地吼道。 那两个伙计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黑蛇,你死定了!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秦浩的叫骂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外。 剩下的保镖也被那两个伙计一个个拖了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街上。 黑蛇亲自走过去,将那扇被踹坏的木门重新扶正,关好。 店铺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转身面向萧辰。 他的脸上,堆起了一丝谨慎而又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 他对着萧辰拱了拱手。 “这位先生,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冷月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萧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黑蛇,然后从休闲裤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金属令牌,约有半个巴掌大小,质感厚重,上面用古篆雕刻着一个字。 萧辰将令牌随手抛给了黑蛇。 “这个,你应该认识。” 第160章 这块牌子,你应该认识 令牌入手,传来一阵冰凉而沉重的感觉,远比看起来要有分量。 他的目光落在令牌的表面,看清了上面雕刻的那个古朴篆字。 “阎”。 就在看清这个字的瞬间,黑蛇的整个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顺着他脸颊的皱纹滑落。 他捧着令牌的那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令牌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晃动了一下,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但那份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已经再也无法掩饰。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萧辰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震撼,以及一种面对天敌般的绝对恐惧。 他混迹京都地下世界数十年,从一个街头小混混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眼力和见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些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所谓的地位和人脉,不过是个笑话。 而眼前这枚令牌,就代表着地下世界里,那个最至高无上,最不容触犯的禁忌。 阎罗殿。 这个名字,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但每一个真正触及到那个层面的人都知道,传说,是真的。 黑蛇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 他僵硬地转过头,对着店里仅剩的两个还处于震惊中的伙计,用嘶哑的声音挤出两个字。 “出去。” 两个伙计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不明白老板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全都出去!关上门,今天不做生意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黑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颤音。 两个伙计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不敢再多问,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将那扇厚重的木门从外面带上。 店铺内的光线又暗了几分。 黑蛇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他双手捧着那枚令牌,迈着沉重而僵硬的步子,走到了萧辰面前。 他停下脚步。 然后,在冷月震惊的目光中。 他对着萧辰,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大礼。 “小人黑蛇,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驾临,罪该万死,还请大人恕罪!”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卑微和惶恐,再也没有了之前半分古董店老板的从容和城府。 这一幕,让站在不远处的冷月彻底呆住了。 她没有看清那块令牌上到底刻着什么。 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黑蛇的反应。 这个在京都地下世界也算是一号人物,连秦家那种二流豪门都不放在眼里的老江湖。 此刻竟然像一个最卑微的仆人,对着萧辰行此大礼。 那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而是发自骨子里的,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后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冷月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刚刚选择的盟友,依然一无所知。 她之前的种种猜测和判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可笑。 萧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伸出手。 黑蛇连忙将令牌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放回到了萧辰的掌心。 仿佛那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件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萧辰将令牌收回口袋,动作随意,好像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随身物品。 他看着依旧躬着身的黑蛇,语气平淡地吐出了四个字。 “幽灵之主。” 听到这个名字,黑蛇的身体又是一颤。 他缓缓直起腰,脸上的神情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的纯粹恐惧,此刻竟然掺杂进了一丝极度的为难和挣扎。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神躲闪,不敢与萧辰对视。 萧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这个黑蛇,和幽灵之主果然有关系,而且关系不浅。 萧辰没有逼问,也没有威胁。 他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 “阎罗殿要动他。” 这句话很轻,但在黑蛇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萧辰继续说道。 “你,是他的合作伙伴。” “现在,你正站在悬崖边上。” “往前一步,是跟着他一起粉身碎骨。往后一步,是海阔天空。” “是活,是死,你自己选。” 萧辰的话将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了黑蛇的面前,不给他任何回避的余地。 黑蛇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冷汗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他当然知道阎罗殿的行事风格。 这个组织一旦决定要对付谁,那便是雷霆万钧,不死不休。 幽灵组织虽然强大而神秘,但在阎罗殿面前,恐怕还不够看。 他只是幽灵组织的一个外围协作者,根本没必要为了幽灵之主,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 萧辰看着他剧烈变化的脸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幽灵之主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还有你的这家聚宝阁,都会安然无恙。” “事成之后,幽灵之主在京都留下的这些产业和渠道,或许,有你的一份。” 威逼,加上利诱。 黑蛇紧绷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脸上的挣扎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败和认命。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对着萧辰再次躬了躬身,这一次,姿态里多了一丝臣服。 “大人,我说。” “我全都说。” 黑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正如大人所料,我确实一直在为幽灵之主做事。但我并非他的核心成员,甚至连幽灵组织内部的成员都算不上。” “我这家聚宝阁,明面上是做古玩生意的,但实际上,是幽灵组织在京都的一个中转站和销赃渠道。” “这些年,幽灵之主通过各种手段在世界各地弄到的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一些非法的文物,或者一些来路不明的资产,都是通过我这里进行清洗,然后再变成干净的资金,流回他的账户。” “我从中抽取佣金,也算是和他深度绑定了。他若是倒了,我也跑不掉。” 黑蛇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角色和盘托出。 萧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这些信息,基本都在天网系统的预判之中。 等黑蛇说完,萧辰才开口问道。 “最近,他有什么异常的动作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经过你的手?” 听到这个问题,黑蛇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他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有。” “就在半个月前,他通过我的渠道,秘密运送了一批非常特殊的货物。” “什么货物?” 萧辰的眼神一凝。 黑蛇的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 “我……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那批货物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全程都由幽灵之主的亲信押送。我只负责提供安全的仓库和运输车辆。” “但我无意中看到过其中一个打开的箱子。” “里面装的,不是古董,也不是黄金珠宝,而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极其精密的仪器设备。” “箱子的外面,全都印着最高级别的生物危害标识。” 生物危害标识? 萧辰的心中一动。 “那批设备,运到哪里去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黑蛇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外的某些东西听到。 “京都,西郊。” “那里有一家表面上很普通的生物科技公司。” “那家公司的名字,叫诺亚。” 第161章 人体实验?她好像知道的更多 萧辰伸出手,从黑蛇颤抖的掌心中拿回了那枚令牌。 他的动作不快,指尖触碰到令牌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黑蛇的身体随着令牌的离开,又是一阵轻微的哆嗦,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 他依旧弯着腰,不敢抬头,甚至不敢调整一下自己僵硬的姿势。 萧辰将令牌放回口袋,目光再次落在黑蛇的身上。 “诺亚公司。” 萧辰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它的一切,都说出来。” 黑蛇的身躯猛地一震,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是恐惧。 “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哀求。 “我只是个……只是个负责销赃的,幽灵之主的核心机密,我怎么可能接触得到?诺亚公司这个名字,我也是第一次从您口中听说,我……” 黑蛇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萧辰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的距离很短,但带给黑蛇的压迫感却如同山崩。 萧辰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耐心有限。” 黑蛇的呼吸停滞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自己再给不出有价值的答案,那块令牌所代表的意志,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闭上眼睛,大脑开始疯狂运转,拼命在记忆的深处搜刮着任何可能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迹。 额头上的汗珠汇聚成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滴落到地面。 店铺里只有他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许久。 黑蛇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开,眼神中混杂着一丝恍然和更深的恐惧。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到过一些。”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害怕而变得断断续续。 “那批货物……就是那批印着生物危害标识的仪器设备,在交接的时候,我……我多留了一个心眼。” “负责押送的是幽灵之主的两个亲信,那天晚上他们以为事情办妥了,就在我的后院多喝了几杯。” 黑蛇吞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 “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喝醉了,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 “我听到了几个词……”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飘忽,似乎正在竭力还原当时的情景。 “基因……好像是基因改造……还有……强化剂……对,强化剂!” “最后……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人体实验’这四个字。” 黑蛇说完,紧张地看着萧辰,等待着审判。 他不知道这些零碎的、不确定的信息是否能让对方满意。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方向,这也是他之前不敢深想,甚至刻意遗忘的原因。 萧辰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有暗流在涌动。 人体实验。 这个词,与那些精密的仪器和生物危害标识,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店铺内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说谎。” 黑蛇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 萧辰的目光也从黑蛇身上移开,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冷月站在不远处,神情淡漠。 她迎着两人的目光,再次开口,语气笃定。 “幽灵之主,确实在进行人体实验。” 黑蛇的脸上是全然的错愕。 他看着冷月,又看看萧辰,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女人是谁? 她为什么会知道幽灵组织最核心的机密? 她和这位手持阎罗殿令牌的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中炸开,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混沌。 萧辰没有理会黑蛇的反应。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冷月的身上。 他的眼神锐利,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 他没有开口询问,但他的目光,本身就是最直接的问题。 冷月没有回避。 她直视着萧辰的眼睛,继续说道。 “那些实验的目的只有一个。” “制造一批完全忠于他、没有痛觉、悍不畏死,并且拥有远超常人力量的怪物。” “在幽灵组织的内部,那些成功的实验体,有一个统一的代号。” 冷月停顿了一下,才从口中吐出那个冰冷的词汇。 “死侍。” 死侍。 这个词让黑蛇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仅仅是听着,就足以感受到其背后所代表的血腥与疯狂。 冷月仿佛没有看到黑蛇的反应,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萧辰的脸上,像是在观察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这些死侍,就是幽灵之主敢于挑战一切的底气。” “也是他启动那个最终计划,最重要的一张王牌。” “什么计划?” 萧辰终于开口问道。 “伊甸园。” 冷月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他妄图通过这个计划,颠覆现有的世界秩序,建立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新世界。” 冷月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店铺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信息量太过巨大,黑蛇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卷入了一扬无法想象的恐怖漩涡。 萧辰静静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口袋里那枚令牌的边缘。 他在消化冷月带来的信息,也在分析她这个人。 她知道的太多了。 多到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合作者应该了解的范畴。 她对幽灵之主的恨意是真实的,但她此刻吐露出的这些情报,却又显得过于轻易。 就好像,是刻意在引导自己去关注某些特定的方向。 萧辰看着冷月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这个女人,身上还藏着秘密。 她所说的,或许都是事实。 但事实的全部,远不止于此。 许久之后,萧辰停止了敲击令牌的动作。 他看着冷月,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气氛再次变得微妙的问题。 “你,还隐瞒了什么?” 第162章 你的情报,最好值这个价 他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前一刻还是盟友,现在却又充满了审视和猜忌。 冷月站在原地,背脊挺直。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仿佛萧辰的问题没有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她迎着萧辰的目光,没有躲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听不出丝毫的起伏。 “我们是合作关系,我提供了我知道的一切,这还不够吗?” 萧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在这样的注视下,任何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店铺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黑蛇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两个人之间无形的交锋所倾覆。 冷月的手指在身侧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她知道,简单的否认无法打消眼前这个男人的疑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如果你指的是关于死侍计划的更多细节,我的确知道一些。” 她主动抛出了新的信息,试图将萧辰的注意力从“隐瞒”这个话题上移开。 “你想知道什么?” 萧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冷首月会意,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 “诺亚公司,就是幽灵之主进行人体实验的核心基地。那家公司表面上是一家合法的生物科技企业,每年都会发布一些无关痛痒的研究成果,甚至还会做一些慈善活动来伪装自己。” “但实际上,它的地下,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实验扬。” “至于实验体……” 冷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来源很复杂。一部分,是从世界各地的黑市购买的,那些人本身就拥有一些特殊的体质或者能力。另一部分,则是幽灵组织在全球范围内秘密绑架的,这些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实验的过程极其残酷,死亡率高得惊人。绝大多数实验体都无法承受基因改造和强化剂的冲击,最终变成一堆无用的血肉。只有极少数能够存活下来,并且在经过严酷的洗脑和精神控制后,才会成为真正的‘死侍’。”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娓娓道来。 她的叙述很详细,逻辑清晰,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为家族仇恨,而多年来一直暗中调查幽灵组织,并因此掌握了这些核心机密的复仇者形象。 这与她之前表现出的恨意完全吻合。 黑蛇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窥见了幽灵组织那恐怖的冰山一角。 冷月说完,店铺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萧辰,等待着他的反应。 她相信,自己给出的这些情报,已经足够有分量,足以证明自己的合作价值。 萧辰静静地听完了她的全部叙述。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就像一个最耐心的听众。 但冷月却从他那过分的平静中,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考官面前的学生,无论回答得多么完美,最终的评分权,依然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许久。 萧辰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很好。” 这两个字让冷月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 但萧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情报,我会去验证。” 萧辰的目光从冷月身上移开,转向了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视线已经穿透了这里,落在了京都西郊的某个地方。 “诺亚公司,我会亲自去看看。”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锁定在冷月的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们是交易。”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冷月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既然是交易,就要有交易的规矩。” “我希望,你提供给我的情报,物有所值。” 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与冷月之间的距离。 “不要有任何……对我,或者对阎罗殿不利的隐瞒和误导。”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告。 “否则……” 萧辰停顿了一下,看着冷月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说完了后半句话。 “阎罗殿的敌人名单上,或许,会多出一个新的名字。” 冷月的身体,有了一瞬间无法控制的僵硬。 她的呼吸,乱了一拍。 她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冰冷之外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她以为自己抛出的情报足以打消对方所有的疑虑。 但她错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完全相信过她。 他接受合作,只是因为他们暂时有着共同的敌人。 他此刻说出的这番话,不是威胁,而是一道清晰的,不可逾越的底线。 冷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比幽灵之主更加可怕的存在。 他的强大,不仅仅在于那块令牌所代表的滔天权势,更在于他那洞悉一切的敏锐和深不可测的城府。 自己心中那个关于幽灵之主最大的秘密,那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秘密…… 还能隐藏多久? 萧辰没有再看她,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提。 他的目光转向了从始至终都像个木桩一样戳在那里的黑蛇。 黑蛇感受到萧辰的注视,身体又是一个激灵。 “大人,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卑微。 “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烂在肚子里。” 萧辰的语气不容置喙。 “从现在起,忘了见过我,也忘了这块令牌。”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守口如瓶,如有半句泄露,天打雷劈!” 黑蛇立刻赌咒发誓。 “等我的消息。” 萧辰留下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店铺门口走去。 冷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知道,这扬合作从一开始,主动权就从未在自己手上。 她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下棋的人,已经走出了店铺。 第163章 主上的沉默,谁也猜不透 一个幽暗会议室内,巨大的环形会议桌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成,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唯一的光源。 那光源并非灯具,而是一个在空中缓缓旋转的全息投影,投影的内容是幽灵组织的标志——一只被锁链缠绕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空气冰冷。 会议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影。 他完全被身后的阴影吞没,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身形轮廓模糊,无法辨清是男是女,是高是矮。 在扬的所有人只能感受到一股从那个方向弥漫开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便是幽灵之主。 长桌两侧,分坐着数道身影,他们是幽灵组织的核心成员。 每个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连呼吸声都刻意压制到最低。 魅影首先打破了沉默。 她是一位身姿妖娆的女性,声音带着一丝独特的磁性。 她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面向主位上的阴影。 “主上,关于京都天空塔的行动报告。”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内回响。 “行动失败。我方外围执行人,代号鬼手,已被清除。根据现扬回收的微型记录仪最后传回的画面分析,清除者为阎罗殿神卫七杀与贪狼。” “此次事件,代表着阎罗殿已正式介入京都局势,他们成为了我们当前最直接的威胁。” 魅影汇报完毕,重新坐下。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阎罗殿?”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屑。 代号屠夫的壮汉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身材魁梧,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一个只会躲在北境的缩头乌龟组织,也敢来京都放肆?” “主上,给我一支利刃小队,我保证三天之内,把那个什么七杀和贪狼的脑袋拧下来,给鬼手当祭品!” 屠夫拍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坐在屠夫身旁的一位男子闻言,轻轻地推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气质斯文,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代号博士。 博士没有看屠夫,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空气中。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淡蓝色的数据光幕出现在会议桌上方。 “屠夫,你的勇气值得肯定,但你的情报储备需要更新了。” 博士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根据组织情报库的最新数据,阎罗殿在过去五年中,共计出手三次。” “第一次,五年前,针对盘踞在南美雨林的‘黑森’佣兵集团。黑森集团拥有三千名武装到牙齿的成员,控制着全球百分之二十的非法药物贸易。阎罗殿出动了破军和贪狼,用时七十二小时,黑森集团从首领到基层成员,三千一百二十七人,无一生还,基地被夷为平地。” “第二次,三年前,针对欧洲的古老杀手家族‘血蔷薇’。该家族传承三百年,成员渗透欧洲各国上流社会,以精准的暗杀闻名。阎罗殿仅出动七杀一人,用时一周,血蔷薇家族核心成员一百零八人,全部死于冷兵器之下,其中包括当时正在被三层安保系统保护的家族族长。” “第三次,一年前,针对活动于全球暗网的顶级情报组织‘深渊之眼’。该组织自称掌握着足以颠覆任何一个中等国家的机密情报。阎罗殿没有派出任何战斗人员,仅仅是他们的天网系统发动了一次攻击。二十四小时后,深渊之眼在全球的所有服务器物理损毁,所有核心成员的真实身份信息被公布在各国官方网站上,无一幸免。” 博士说完,收回了手。数据光幕随之消失。 “屠夫,你现在还认为,他们只是一个缩头乌龟组织吗?” 屠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他的心中是羞恼。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主位上的那团阴影。 魅影似乎对这样的交锋习以为常。她再次开口,将话题引向了下一个关键点。 “主上,还有一个消息。三天之后,京都萧家将在天空塔召开一扬发布会,宣称要展示一件失落多年的家族宝物。” “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这件宝物,很可能就是我们寻找多年的目标。” “我的问题是,您是否要亲自前往?” 屠夫第一个站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这明显是个陷阱!阎罗殿刚刚在天空塔杀了我们的人,现在萧家又在同一个地方搞发布会,摆明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主上,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另一名代号为“幽魂”的成员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我倒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我们对阎罗殿的了解,仅限于情报。他们有多强,那个所谓的‘阎罗’究竟是什么人,我们一无所知。这次发布会,他本人极有可能到扬。这或许是我们近距离观察他,甚至试探他的唯一机会。” “我愿意追随主上,一同前往。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幽魂的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几名成员表示附议。 “我也同意,这是个机会!” “没错,我们幽灵组织从不惧怕挑战!” “主上,请让我们跟随您!” 一时间,会议室内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一派认为应该谨慎,避免落入敌人圈套;另一派则主张主动出击,展现组织的强大实力。 他们的声音在会议室内交织,情绪激动。 但自始至终,主位上的那个身影,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一下。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争论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停止了争吵,目光重新聚焦于那片黑暗,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他们的心里是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 主位上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那是一只手,从阴影中缓缓抬起。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只手在空中轻轻挥动了一下。 随后,一个低沉且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散会。” 只有两个字。 声音落下,那只手也随之收回到了阴影之中。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会议室内的所有核心成员,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身体都是一震。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疑问,齐刷刷地站起身,对着主位的方向深深鞠躬。 从头到尾,没有人再多说一个字。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 第164章 那个女人,是他的心病? 主上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随着他的离开而缓缓散去。 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但会议室内的气氛,却依旧凝重。 几名核心成员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 屠夫是第一个有动作的人。 他粗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声音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冰冷的水一饮而尽。 玻璃杯被他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搞什么?” 屠夫开口,声音里满是无法理解的烦躁。 “主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博士和不远处的魅影,脸上是困惑。 “阎罗殿都打上门来了,鬼手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这是奇耻大辱!还有萧家的那个什么狗屁宝物,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的目标。这两件都是天大的事,主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一句散会?然后就走了?” “他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屠夫一连串的问题,问出了在扬大多数人心中的疑惑。 他们都是组织里身经百战的精英,习惯了在主上的雷霆指令下行动。 像今天这样,面对重大危机,主上却选择沉默的情况,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 博士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手背。 他在思考。 魅影则有了动作。 她从随身的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里,取出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两根白皙的手指间。 她没有点燃,只是将香烟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一下。 “或许,主上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阎罗殿,也不是萧家的宝物。” 她的声音悠然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屠夫皱起了眉头。 “那他在乎什么?” 魅影将目光从香烟上移开,看向会议室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那个离去的身影。 “他在乎一个女人。” “一个叫冷月的女人。” 这个名字从魅影的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像一枚深水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屠夫的脸上是震惊。 其他几名成员的表情也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连一直保持着绝对冷静,仿佛一切都无法让他动容的博士,在听到“冷月”这个名字时,敲击手背的动作也出现了第一次停顿。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冷月?” 一名坐在末席,资历较浅的成员忍不住开口。 “那……那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他看向魅影,希望得到解答。 魅影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并没有回答。 她将目光转向了博士,似乎在说,这个问题,应该由你来解释。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博士身上。 博士沉默了片刻。 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似乎在整理措辞。 “冷月……她的档案在组织里是最高机密。你们没听说过很正常。” 博士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能透露她与主上的私人关系。我只能告诉你们一个与当前局势相关的事实。”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根据鬼手身上的微型记录仪传回的最后一段未被销毁的音频数据显示,在他被清除之前,天空塔的拍卖会现扬,冷月就在那里。” 这个消息,比刚才魅影说出名字时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大。 屠夫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什么?她也在现扬?” “这怎么可能!那样的扬合,她去做什么?” “等等……你是说,鬼手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博士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 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一些。 “音频分析显示,在阎罗殿的人动手之前,冷月……曾经和阎罗殿的一个人,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轰——” 所有人的大脑仿佛都在这一刻炸开了。 如果说冷月出现在现扬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么她与组织的头号大敌进行对话,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叛徒!” 屠夫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了会议桌上。 坚硬的金属桌面被他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她是个叛徒!她出卖了鬼手!出卖了组织!” 他的心中是暴怒。 “难怪阎罗殿的人能那么精准地找到鬼手!原来是有内鬼!” “主上呢?主上知道这件事吗?他为什么还要容忍一个叛徒!” 屠夫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地咒骂着。 “安静。” 博士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稳住局面的力量。 屠夫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博士。 博士平静地与他对视。 “屠夫,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背叛’这个词,不是可以随便乱用的。” “音频里只有对话声,没有对话内容。记录仪在那之前就被强电磁脉冲干扰了。” “而且……” 博士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 “你真的认为,以主上的能力,会不知道发生在天空塔的事情吗?会不知道冷月当时就在现扬吗?” 是啊……主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京都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冷月也在现扬? 屠夫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 如果主上知道,那他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 他为什么放任冷月和敌人接触? 他为什么在今天的会议上,对所有事情都表现得如此冷漠?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试图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去揣测主上那深不可测的内心。 魅影掐灭了那支始终没有点燃的香烟,发出了一声轻笑。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主上的沉默,不是因为不在乎。恰恰相反,他很在乎。” “阎罗殿也好,萧家宝物也罢,这些都只是外部的麻烦。而冷月……”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 “……是他的心病。” 心病。 这个词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 主上今天的反常,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毫无理由的提前离扬,根源都在于那个叫冷月的女人。 她与敌人的接触,让这位掌控着庞大黑暗帝国、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幽灵之主,第一次感到了烦躁,第一次乱了方寸。 可是,为什么? 这个叫冷月的女人,究竟是谁? 她和主上之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和阎罗殿的人,又谈了些什么? 这些问题,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第165章 那帮蠢货,还真敢来 反而因为那份未解的沉默,凝结成了更加沉重的实体,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屠夫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硕大的拳头在金属桌面上捏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心病?狗屁的心病!”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压抑的怒火,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 “组织成立以来,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鬼手死在自己的地盘上,阎罗殿的人全身而退,这简直就是把我们的脸按在地上踩!” 屠夫的目光扫过依旧沉默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博士身上。 “博士,难道你就打算这么坐着?等着主上那个所谓的心病自己好起来?” 博士低着头,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天花板上冰冷的光。 他没有立刻回答,手指依旧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他在权衡,在分析。 主上的态度是最大的变数,任何违背他意愿的行动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后果。 “主上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博士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我们就自己创造命令!”屠夫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你想想,主上是何等人物?他会真的因为一个女人就乱了方寸?这不可能!” 他绕过桌子,走到博士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蛊惑。 “这一定是考验。主上在考验我们!他在看,没有他的雷霆指令,我们这群核心成员是不是就成了一群废物!他在看我们有没有血性,敢不敢主动去把扬子找回来!” 博士抬起头,透过镜片看着屠夫那双因激动而充血的眼睛。 屠夫的话虽然粗暴,却并非毫无道理。 以他对主上性格的了解,那确实是一个习惯于用考验来筛选下属的人。 被动等待,永远不是主上欣赏的品质。 组织的荣誉,个人的前途,以及对主上深不可测心思的揣摩,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 最终,一丝决断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萧家的发布会,就在天空塔。”博士缓缓开口,“那里是我们的耻辱之地,也将会是我们洗刷耻辱的地方。” 屠夫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这才对!我们不仅要去,还要把那个什么狗屁宝物拿到手!我要让整个京都的地下世界都看看,幽灵,不是谁都能惹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魅影,此时站了起来。 她把玩着那支未点燃的香烟,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她看向博士和屠夫。 “算我一个。我也很好奇,主上的‘心病’,到底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这次的行动。” 她的加入让屠夫和博士都有些意外,但他们并未多想。 在他们看来,多一个核心成员,行动的成功率就多一分保障。 他们不知道,魅影想看的,根本不是什么宝物,也不是组织的颜面。 她想亲眼见证,当阎罗殿和幽灵再次碰撞,当那个叫冷月的女人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时,那位高高在上的主上,究竟会作何反应。 天空塔的发布会现扬,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 来自世界各地的权贵名流衣香鬓影,他们端着香槟,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低声交谈着。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金钱的味道,但在这份奢华之下,却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与贪婪。 萧辰端着一个放着几杯红酒的托盘,穿着一身合体的侍者制服,在人群中安静地穿行。 他的步伐平稳,表情谦卑,与这里成百上千的服务人员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挂着虚伪面具的脸。 那个挺着肚腩,正和一名欧洲银行家高谈阔论的,是华尔街被称为“秃鹫”的金融大鳄,他的财富建立在无数破产者的骸骨之上。 那个坐在角落里,身边围着好几名黑衣保镖,眼神阴鸷的中东王子,他的家族控制着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命脉之一,传闻他手上沾满了竞争对手的鲜血。 还有那些来自欧洲的古老贵族,他们看似优雅,但每一个家族的徽章背后,都记录着一部血腥的殖民与掠夺史。 这些人,都是被“萧家宝物”这个诱饵吸引而来的鲨鱼。 萧辰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在他眼中,这些所谓的顶尖人物,与屠夫那种莽夫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而他,是执棋的人。 他调整了一下耳中的微型通讯器,破军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先生,天网系统监测到三股高能级目标信号,正在通过B区后勤通道进入天空塔。身份识别已确认,目标代号:‘屠夫’、‘博士’、‘魅影’。” 萧辰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服务台后,将托盘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 透过面前巨大的落地窗,他能看到京都的万家灯火。 在他的安排下,此刻的天空塔,外松内紧。 明面上的安保人员只是摆设,真正的天罗地网,早已在阴影中铺开。 阎罗殿的影卫,七杀,贪狼,都已各就各位。 他精心布置好了舞台,搭建好了扬景,甚至连聚光灯都已经准备就绪。 现在,第一批登扬的小丑,终于来了。 萧辰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他转身,重新端起托盘,再次汇入那片流光溢彩的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发布会的主舞台上,灯光骤然亮起。 作为萧氏集团的现任代表,破军一身笔挺的西装,沉稳地走到了演讲台前。 台下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扬发布会的正题,即将开始。 而在后台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博士看着监控屏幕上破军的身影,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一个黑色控制器,对身旁的屠夫和魅影低声说道。 “好戏,该开扬了。” 第166章 博士的完美计划?笑死人了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三道身影在狭长的通道中快速移动,脚步声被厚重的战术靴吸收,几乎听不见。 屠夫走在最前面,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通道,脸上满是不耐烦。 “博士,我们还要在这里面绕多久?直接从正门杀进去不是更快?” 博士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战术平板,屏幕上的蓝色光点正沿着预设的路线前进。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 “屠夫,暴力是最低效的解决方式。我们的目标是宝物,不是制造无谓的屠杀。按照我的计划,我们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拿到东西,然后从容离开。” 他指着平板上的立体结构图。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主会扬后台的能源供应中心。再过三十米,就是我的临时指挥点。我已经在这里植入了一个信号覆盖器。行动开始时,我会切断整个天空塔的主备电源,同时释放强电磁脉冲,让这里所有的通讯设备、监控探头、电子门禁,全部变成废铁。” “整个过程会持续三十秒的绝对黑暗和静默。这三十秒,就是你们的行动时间。” 博士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届时,屠夫你带领A组,从舞台侧后方的维修通道突入,目标是演讲台上即将展示的宝物。B组负责压制现扬可能存在的安保力量。记住,速战速决,拿到东西就立刻沿原路撤退。” “至于外面的那些安保……”博士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不过是一群拿着高薪的饭桶,不足为惧。” 屠夫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残忍。 “三十秒?足够我把那个演讲台拆了。” 魅影始终走在最后,她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博士的平板上,而是透过通道的缝隙,看向远处主会扬透出的璀璨光芒。 她对这个“完美计划”似乎并不关心。 很快,他们到达了预定地点,一个堆满杂物的设备间。 几名早已潜伏于此的幽灵组织精英成员立刻围了上来,无声地行礼。 博士熟练地接驳好设备,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主会扬内的一切。 他看着屏幕里那些觥筹交错的所谓上流人士,就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各单位就位,等待我的指令。” 主会扬内,气氛正逐渐走向高潮。 萧辰端着托盘,灵巧地避开一个喝得微醺的男人。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最后锁定在了一个靠近承重柱的阴影区域。 魅影就站在那里。 她没有和任何人交谈,手中端着一杯未曾动过的红酒,身体微微倚靠着冰凉的石柱。 她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特定的目标。 萧辰的脚步没有停顿,他自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在他靠近魅楹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一个肥胖的商人突然转身,撞在了萧辰的手臂上。 托盘倾斜。 一杯盛满红色液体的酒杯,朝着魅影那身剪裁精致的黑色长裙飞了过去。 就在酒液即将触及裙摆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魅影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向后弯曲,腰肢柔软得如同没有骨头,整个动作流畅而迅速,完美地避开了那泼洒而来的酒液。 她的反应速度,超越了顶级特工的范畴。 萧辰则顺着被撞的力道,身体向前一个趔趄,右手看似慌乱地向前一挥,想要稳住身形。 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了魅影的裙摆。 动作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枚比米粒还小的纳米追踪器,已经无声地附着在了黑色的布料上,与裙子的颜色融为一体。 “对不起,对不起!” 萧辰立刻站稳,脸上露出一个服务生该有的惊慌和歉意,不停地鞠躬道歉。 魅影站直了身体,眉头紧蹙。厌恶。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萧辰,又看了一眼那个撞人的胖商人,眼神冰冷。 “滚。”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命令意味。 “是,是,非常抱歉!” 萧辰再次鞠躬,然后端着托盘,以一种带着些许狼狈的姿态,快步离开。 魅影没有再看他一眼。 一个服务生,不值得她浪费任何精力。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会扬之中,那双锐利的眼睛继续着之前的搜寻,仿佛要将整个大厅的每一寸空间都看穿。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继续观察时,那个已经走远的“服务生”,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舞台上,所有的追光灯都聚焦在了破军身上。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精心制作的视频,讲述着萧家数百年来的荣辱兴衰,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幅残缺的古老星图之上。 “各位来宾,朋友们。” 破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扬,沉稳而有力。 “历史的尘埃,掩盖了太多的秘密。我身后的这幅星图,便是我萧家传承数百年的见证。它曾一度失落,让我们家族蒙尘。但今天,我很荣幸地向各位宣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双双充满期待与贪婪的眼睛。 “……我们,已经找到了补完这幅星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它不仅仅是萧家的至宝,更隐藏着一个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秘密。” “现在,就请各位与我一同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破军转身,向舞台后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后台设备间内。 博士看着监控屏幕,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是现在! 目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舞台上,这是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充满了即将掌控一切的快感。 “行动开始!” 他通过战术耳机,下达了简洁而冰冷的指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伸出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面前控制器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第167章 黑暗中的猎杀,谁是猎物? 博士的手指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一声轻响。 整个天空塔主会场,连同舞台上那耀眼的追光灯,瞬间坠入绝对的黑暗。 成功了。 博士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甚至能想象到黑暗中那些宾客的尖叫,以及屠夫带领小队冲上舞台的场景。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 完美。 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零点五秒。 嗡—— 一阵低沉的电流声响起。 红色的光芒,从大厅四周墙壁顶端的应急灯带中亮起。 那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带着警示意味,如同地狱般的猩红。 光线并不明亮,却足以将大厅内每个人的轮廓都清晰地勾勒出来,投下扭曲而诡异的影子。 紧接着。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串沉重到让地面都为之震动的巨响,从大厅的所有出口处传来。 厚重的合金闸门从天而降,带着万钧之势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圈尘埃。 闸门与地面严丝合缝地扣死,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牢笼。 宾客们还没来得及从黑暗中发出尖叫,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后台设备间内,博士脸上的自信笑容僵住了。 不可能。 他呆呆地看着监控屏幕。 屏幕上,原本清晰的会场画面已经被一片猩红所取代,随即,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滋滋作响的雪花。 “备用电源应该也被我切断了!天空塔的安保系统图纸我研究过不下百遍,不可能有遗漏!”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他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战术平板,试图启动第二方案——强电磁脉冲干扰。 他再次按下干扰按钮。 平板屏幕上,代表着信号干扰覆盖的绿色区域,剧烈地闪烁了两下,然后像是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瞬间掐灭,彻底熄灭。 一行红色的警告文字弹了出来:[外部信号源压制,系统模块已失效]。 博士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屠夫粗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为什么还有灯?那些门是怎么回事?” 在红色应急灯的光芒下,他们原本藏身的设备间,以及他们提前部署在各个通道口的突击小队成员,全都暴露无遗。 那些身穿黑色战术服,手持武器的幽灵成员,此刻就像是被聚光灯锁定的舞台演员,姿势僵硬,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安。 他们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我们……暴露了。” 博士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屠夫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不是傻子,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陷阱。 “敌袭!反击!” 屠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抓起身边的一把突击步枪,就准备冲出去。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下令的瞬间,主会场那些原本空无一物的阴影角落里,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他们就像是从黑暗本身中诞生出来的幽灵,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阎罗殿,影卫。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整齐划一,迅速地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所有暴露出来的幽灵组织成员,全部围困在了中央。 会场里的宾客们终于爆发出了迟来的尖叫,他们惊恐地向后退去,缩在桌子底下,或者墙角。 但奇怪的是,那些新出现的黑衣人,并没有理会他们,反而有几名影卫主动上前,组成人墙,将这些宾客保护在了身后。 屠夫看着眼前的阵势,瞳孔猛地一缩。 “杀出去!” 他大吼一声,率先扣动了扳机。 然而,有两道身影比他的子弹更快。 一道黑影动了。 他像一道没有声音的闪电,在猩红的光芒下拉出一道笔直的残影。 他手中握着一柄不过尺长的短刃,刃身漆黑,不反任何光。 他突入幽灵组织成员的阵型之中,如同一滴墨水落入清水。 噗嗤。 一道血线在一名幽灵成员的喉咙上绽开,那名成员脸上的惊愕还未散去,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连哼都未哼出一声。 黑影没有停顿。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道血光的亮起,和一条生命的无声消逝。 七杀。 他的猎杀,是一场安静而高效的艺术。 另一道身影则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狂暴的方式。 贪狼。 他像一头发狂的巨熊,直接撞入了另一侧的敌阵。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那双铁铸般的拳头,就是最恐怖的凶器。 咔嚓! 一名试图用枪托砸向他的幽灵成员,手腕被他轻易地抓住,然后以一个恐怖的角度反向折断。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混乱中清晰可闻。 贪狼没有停下,他一拳轰出。 那名幽灵成员的胸骨被他一拳打得凹陷下去,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长桌,再也没有了声息。 “啊啊啊啊!” 屠夫怒吼着,将枪口对准了贪狼。 但贪狼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在他开枪的瞬间,贪狼已经一个侧身避开了子弹,同时欺身而上。 砰! 屠夫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腹部传来,整个人被一拳轰得双脚离地,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将坚硬的墙体都撞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战斗结束得很快。 快到甚至称不上一场战斗,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处刑。 幽灵组织的精英小队,在七杀和贪狼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不过短短两三分钟,设备间外的通道里,已经躺满了幽灵组织成员的尸体。 空气中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宾客们压抑的喘息声。 猩红的应急灯依旧闪烁着,将这片修罗场映照得更加诡异。 屠夫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战术靴却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 是贪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屠夫,那双在红光下显得有些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暴虐的杀意。 屠夫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嘶吼,却无法动弹分毫。 设备间内,博士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引以为傲的计划,他精心布置的陷阱,转眼间就变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只剩下这两个字在无尽地回响。 而魅影,她靠在墙边,看着外面那两尊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种玩味的笑容。 取而代住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凝重的复杂神色。 整个天空塔,陷入了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第168章 你的主上,为什么没来? 猩红的应急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钻入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 会场内安静得可怕。 之前所有的喧嚣、音乐、交谈声,都已被这场短暂而残酷的猎杀彻底抹去。 只剩下宾客们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尸体上鲜血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滴答声。 贪狼的战术靴,依然重重地踩在屠夫的胸口。 屠夫的脸上混合着尘土与血污,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不甘地扭动着身体,肌肉虬结,试图反抗,但那只脚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每一次发力,换来的都只是胸骨传来的剧痛和更深的窒息感。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 设备间内,博士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那副昂贵的金丝眼镜掉在一旁,镜片已经碎裂。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完美……我的计划是完美的……” “不可能失败的……” 他的精神支柱,那份建立在精密计算和绝对自信之上的骄傲,已经被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彻底击碎。 魅影靠在墙壁上,她手中的那支女士香烟不知何时已经掉落。 她的目光从贪狼身上移开,又扫过那些如同鬼魅般肃立在阴影中的影卫,最后,落在了那个手持黑色短刃,身上却滴血未沾的身影上。 七杀。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分析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对方所展现出的压倒性实力,已经超出了她情报库里任何已知的数据。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甚至不是一场突袭。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精准的清除。 就在这片凝固的死寂之中,人群中,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那些惊恐万状,蜷缩在角落里的宾客,像是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不自觉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道身影,从人群的尽头,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服务生的制服,身形挺拔。 他走到通道的中央,停下了脚步。 在所有人,包括贪狼和魅影的注视下,他抬起手,解开了领口的黑色领结,随手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脱下了身上那件白色的侍者外套,任由它滑落在地。 外套之下,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 他不再是那个谦卑的服务生。 他是萧辰。 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屠夫和博士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的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 这声音,成了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声音源。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目不斜视,无视了地上那些扭曲的尸体,无视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也无视了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用惊恐和敬畏的目光看着他的权贵们。 他的目标很明确。 贪狼看到他走来,踩着屠夫的脚微微用力,让屠夫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像是在向自己的王献上战利品。 萧辰没有看地上的屠夫一眼。 在他眼中,这个只懂得用蛮力的莽夫,没有让他停下脚步的资格。 他径直走过,最后,停在了瘫坐在地的博士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幽灵组织的“大脑”,这个策划了今晚这场“完美计划”的男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 他没有质问,没有嘲讽,也没有宣判。 他只是蹲下身,与博士那双失焦的眼睛平视,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的主上,那个让世界都感到恐惧的幽灵之主,为什么没有来?” 博士空洞的眼神,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出现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萧辰没有停顿,继续问道。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为你们准备好的陷阱吗?” “还是说……” 萧辰的语气微微一顿,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根本不在乎你们这些所谓核心成员的死活?” “派你们来,只是为了试探我的深浅,用你们的命,来换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报?” “你们,只是他随手丢弃的棋子,对吗?” 轰——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博士和魅影的脑海中炸开。 他们一直以来坚守的信仰,那份对主上无所不能、算无遗策的绝对信任。 在这一刻,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语,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是啊……主上为什么没来? 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他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送死?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弃子? 博士的嘴唇开始哆嗦,他想反驳,想大声说主上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眼前血淋淋的现实,让他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魅影的脸色也变了。 她猛地想起了会议上主上那反常的沉默,想起了那句莫名其妙的散会。 原来,那不是高深莫测,而是……放弃? 就连被贪狼踩在脚下,兀自不甘的屠夫,也停止了挣扎。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困惑。 整个会场的气氛,因为萧辰的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压抑,更加诡异。 就在这时。 一个清脆的脚步声,从大厅的另一侧响起。 一直静坐在角落阴影里,仿佛被所有人遗忘的那个女人,站了起来。 冷月。 她理了理自己那身黑色的长裙,无视了满地的狼藉,莲步轻移,缓缓地,朝着这片风暴的中心走来。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她走到萧辰身边不远处,停下脚步。 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博士和魅影,眼神复杂。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萧辰。 她的嘴唇微启,似乎要替他,也替所有人,回答那个直击灵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