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女明星为何那样》
1. 第1章
11月,北半球的深秋,银帆国际电影节在意大利米兰上演。
爆#第68届金橄榄影后奖花落谁家#
国内社媒上随便一刷便是诸如此类的红字词条。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究竟谁能摘得这届“金橄榄影后奖”的桂冠。
这是闻葭复出后第一次亮相国际,谁都在看着她,路人看热闹;粉丝看成败;媒体看风向;对家看破绽。她知道,这结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近百米的红毯由米兰影节宫的门口向外延伸,黑色商务车沉默着,载着盛装的嘉宾,一辆辆精准地停泊在红毯前的定点位置,随后又有序离开,一切都在编排中进行。
闻葭今晚的红毯出场顺序靠后,此刻正做完造型从工作室出来。
“嗡嗡─嗡嗡─”
突兀的动静响起,打破夕阳下的沉静。
助理于凯晴捏着闻葭的手包,里面手机规律地地震动着,闻葭听着,故意没理。
直到于凯晴被震得手心直发麻,她才忍不住自作主张拿出来看了眼,讪讪地提醒道:“老板的消息,确定不回么?”
闻葭轻嗤一声,声音平静,“他发消息来能有什么好事?不回。”
于凯晴看清消息内容,瞥她一眼,欲言又止,“他说…资方很重视这次电影节,如果这次再没结果,公司明年不会再给你争取同等级别的资源了。”
听到这话,闻葭缓缓抬了抬眸,‘资方’二字在她脑海里倏地转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俊朗眉眼,神色漫不经心。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
她一直平淡的神色在此刻才稍稍有了点异样,但极其细微,不过半秒,她便敛好了表情,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把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
11月的米兰算不上冷,却鲜少晴朗,太阳消失得也早,此刻天边只剩一抹橘红余晖,炽烈地照着,照在夕阳下缓步走着的人身上。
"这腰收得也太狠了,"闻葭蹙着眉,手划过礼服腰部,"秀场款果然不好穿。"
于凯晴替她豁达:"委屈忍忍得了,这腰线掐得越狠,明天外媒通稿夸得越狠。”
闻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阿尔法商务车掐着时间滑进她视线,轻刹、停驻。
礼服束缚人,闻葭又拢着披肩,行动不便,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她踏进商务车内。
造型工作室离红毯场地有点距离,车子缓缓穿行于米兰街头,路边悬铃木的树皮因天气的原因有些班驳脱落,只剩枯枝倒映在紧闭的车窗上。
上了车之后闻葭便没怎么说话,转头看着窗外模糊的树影。
于凯晴看了眼闻葭,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于是碰了碰她手肘:“想什么呢?紧张?”
说紧张倒是不至于,可是闻葭在意。
事业低迷了近三年,只进了一次组,倒不是没导演找她,相反,好的剧本一本本递到她手中,她没心情看,都叫于凯晴拒了。
三年足以有很多可能,更何况是娱乐圈这么一个更新迭代跟人眨眼似的名利场。
纵然发展再快,被更新的只会是那些稳不住自己脚跟的人,迭代不掉用自己实力扎根的人。
闻葭勉强算是后者。
“你说,”闻葭突然开口,目光仍盯着窗外飞逝的树影,"要是今天颗粒无收,国内通稿会怎么写?''过气女演员再战国际,铩羽而归''?"
于凯晴摇了摇头,直言不讳地:“还把国内媒体想得这么善良呢?通稿标题起码也是‘闻葭出征戛纳,红毯归来只剩毯’或者什么什么‘红毯战袍值百万,影后陪跑成习惯’,这个够押韵吧?”
闻葭假笑两声:“我跟公司打声招呼,放你去当营销号得了。”
于凯跟她打哈哈,看她一眼,悻悻地抿唇噤声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商务车稳稳停住,司机是意大利人,说了句很简短的话,两个人虽没听懂,但怎么也能猜出来大概是提醒她们到了。
闻葭把披肩脱给于凯晴。
车门外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意大利男人毕恭毕敬地站着,拉开车门,见她露面,微微颔首向她致意。
其中一位男士伸出宽厚的手掌,闻葭轻捂着胸口弯腰,搭着他手借力。
双脚稳稳落地。
不知人群中谁惊呼了一句意大利语,红毯两处扛着相机的摄影师们纷纷从正拍着的影星身上转头。
先射向闻葭的是他们齐整的视线。
再射向闻葭的是他们肩上扛着的大炮镜头。
最后随之而来的是织网般的闪光灯。
这织网天罗密布,闻葭只得在点位处站定,她抬起手作打招呼的样子,身子小幅度地转动着,确保每个角度都能有最佳呈现,平均地照顾到周边每个摄像头。
待大部分摄影师差不多消停了,她才撩起裙摆,迈着高跟鞋踏进红毯,偶尔走两步,偶尔停下脚步给一旁的摄影师留画面。
“闻葭看这里。”
现场自然有来自国内的摄影师,闻葭便首先照顾到他,有人起了一个好头,随后周围便不断响起夹杂着口音的英语。
她往红毯两侧送去明媚大方的笑。
她眼看着安排给自己的时间差不多了,才迈着步伐向影节宫大门走去。
这届银帆电影节在形式上别出心裁,以镜头取代传统签名墙。闻葭走到镜头前,接过签名笔,抬手在镜头上签下自己的中文名。
*
与此同时,国内霖州市。
漆黑的霖州世纪大桥。
已经是深夜,闻葭高跟鞋刚踏上红毯的时候,这座城市刚被一场倾盆的秋雨席卷完。
空气氤氲,雾气弥漫。
雪亮刺眼的车灯照着湿漉漉的沥青路,仿佛铺了一层银白,绵延不绝。
从桥上远远俯瞰过去,几艘大型游轮浮着,船尾翻涌的白浪裹着灯影。
这所有的画面都被缩放了千万倍倒映在男人幽深的瞳孔中,男人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继而阖上眼皮。
他坐在车内后排,黑色迈巴赫驾驶起来极其平稳,无声滑行,引擎的震颤被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氛围凝固,男人不开口说话,前面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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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林佑哲自然是不会多嘴,他抬眼往后视镜观察半晌,许是觉得过于沉寂,伸手按下了中控的电台按钮。
林佑哲惯会察言观色,他本意是想放轻音乐帮后排坐着的男人放松放松,谁知没等来轻音乐,反倒一阵明快清透的电台女主播声音传出。
“……开车路上不无聊,娱乐资讯早知道,接下来,为大家带来一则振奋人心的娱乐消息,凭借在《野途》中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彩演绎,国内实力女演员闻葭成功入围银帆国际电影节影后角逐……”
林佑哲眉心倏地一跳,他认为后排的人自然是不喜欢也不关注这种娱乐新闻的,他抬抬眼睛再次往后视镜观察,只见男人仍旧眼皮紧闭,表情自始至终看不出喜怒哀乐。
林佑哲并不能够知道他睡着没有,但起码能瞧见男人的神色中未有一丝不悦,这才呼出一口气,利落地把电台给切了。
下一秒就听见──
“调回去。”
许邵廷并未掀一下眼皮,只是平淡地命令道。
林佑哲似是对他的命令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手指停在中控上,悬而未决地,迟迟没有把电台调回去。
“调回去。”许邵廷见他没反应,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一模一样的话。
调回去?
什么时候爱听这种娱乐新闻了?
林佑哲略微诧异,起码他认为许邵廷不会为了这样的娱乐消息重复命令两次。
可他是个聪明人,这句话他断然不会问出口,男人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电台又被切换到刚才的娱乐频道。
“……本次入围影后奖的有三位是亚洲面孔,除了闻葭,最受瞩目的就是日本女演员野崎诗织,还有一位韩国的忠武路女神姜瑟罗,这位对手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这次的东亚影后之争可谓是大有看头,说是神仙打架也是不过分哦,更有看头的是,圈内知名制片人周敬承也在今天上午通过微博力挺闻葭,期待她一举拿下本届影后奖的桂冠…”
女主播挤出一阵塑料假笑,接下来的内容也很好地诠释了娱乐新闻的一贯作风:
“闻葭跟周敬承的事情早有听说哦,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官宣呢?其实比起影后奖花落谁家,大众们更关注的应该是闻葭跟周敬承的绯闻消息吧…”
人声渐息,电台切入了一阵松快的间歇音乐。
约莫十秒钟之后,音乐声停了,后排坐着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电台仍在继续──
“那么这次,究竟谁能摘得金橄榄奖的桂冠呢?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各位听众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娱乐时尚资讯,请您持续关注FM98.6《娱乐风向标》后续路透管够!不见不散哦!”
女主播的笑声尚未彻底落定,许邵廷便淡然出声吩咐:“关了吧。”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电台声音渐息,可透过电台传出的“闻葭”这两个字仍旧盘旋在他耳边。
他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听到她的消息。
也没想过,为什么会有别的男人的名字跟她出现在一起?
2. 第2章
米兰影节宫的大厅里,两侧猩红色的帕灯射出锐利光束,刺穿昏暗,直指座无虚席的观众席。
两个国家隔着六小时时差,待所有嘉宾都进入内场,已是意大利时间晚上七点整。
场内座椅整齐排列,每张靠背上都贴着烫金名牌。闻葭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二排正中央,她撩着裙摆躬身前行,在位置上坐定。
她摊开掌心垂眸一看,满手的汗。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
待全场嘉宾落座,喧嚣渐息,两位白人面孔的主持人缓步从舞台后台走出。
主持人的英语致辞略带着歌剧式的顿挫,在穹顶下回荡,开场环节的几句话闻葭听得是左耳进右耳出,她难以否认自己内心隐隐的压抑、焦虑。
约莫二十分钟后,主持人开始颁发边角奖项。
这些预热奖项终究只是序幕,是以此刻场内的的氛围虽庄重,却还未到让人真正心弦紧绷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女主持人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接过暗红色信封,宣布:“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她顿了顿,“本届银帆电影节的金橄榄影后奖……”
闻葭攥紧手指。
刹那间,全场空气凝固,人们屏息凝神。
“获得本届金橄榄影后奖的是…”女主持人指尖捻开信封,看着台下一张张期盼、紧张、焦虑,不安的面孔,她大声念出信封上的名字,声线陡然穿透全场──
“韩国演员──姜瑟罗。”
一秒。
两秒。
三秒。
场内足足寂静了三秒,继而是一阵爆裂掌声,穿过舞台,穿过人的耳膜,穿过整个影节宫。
瞬时间所有摄像机的闪光灯都聚集在姜瑟罗身上。
闻葭在听到获奖者后整个人明显顿了顿。
姜瑟罗就坐在闻葭旁边的位置,闻葭转过头,看见她此刻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直到有人轻笑着推了推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捂住张开的唇,瞬间眼眶里全是热泪。
闻葭主动站起身。
“恭喜你。”闻葭带着欣赏的笑,主动向她张开双臂拥抱她。
虽失落,但闻葭对姜瑟罗更多的是欣赏。
两个人虽然在演艺事业上没什么交集,只在时尚活动上有过简单的萍水相逢,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在一个人吃人的圈子,在一个波谲云诡的名利场,一个女人凭实力问鼎有多困难。
姜瑟罗眼眶再也难以承受盈满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谢谢你。”姜瑟罗紧紧回抱住闻葭。
整场颁奖典散场后,闻葭拖着礼服找到休息室,推门进去。
里面只有于凯晴一个人,她细细地打量着闻葭的神色。
闻葭觉着她的目光过于直白:“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她坐到镜子前,偏头摘下耳环。
“怕你输了难过。”
“输不输的,就是个奖。”
耳环被摘下放到桌上,浑圆的珍珠转了几圈停下了,珠光瞬间暗淡了几分。
于凯晴抿了抿唇,看着她不说话。
她怎么会不知道闻葭的失落?她太知道了,她自然也知道闻葭是在装没事,因为就连她心里都难以抵挡地失落,更不用说闻葭本人。
“没事,下次再来过,”于凯晴手抚上闻葭的后背,说完立马又安慰道:“不过好歹《野途》获了最佳影片奖,也算是打出知名度了。”
闻葭深深呼出一口气,没事人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继而道:“左右不过就是个奖,这次拿不了下次拿,不能丧气。”
于凯晴被反过来安慰,站旁边啼笑皆非的,她这个局外人反倒成了最像输了奖杯的人。
闻葭并不准备在意大利多停留,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国内还有个通告等着她赶,因此买了凌晨的红眼航班直接回国。
闻葭在休息室把妆卸了,把礼服脱了,换了大相径庭的卫衣套装,被礼服束缚了一整晚,她现在只求舒适。
主办方安排了专车接送,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仍旧是阿尔法商务车,闻葭一上车就蜷进真皮座椅,抱着抱枕侧头闭目养神。
快要睡着之际,就听见于凯晴在旁边惊呼了一声:“上热搜了!”
闻葭身子一抖,不知是被于凯晴的声音吓到,还是被她说的话吓到,她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上热搜她倒是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她只奇怪国内媒体会怎么写词条。
是客观还是刻薄?
是当看客还是当共情者?
但不管是什么,有一件事闻葭心知肚明,国内媒体不会轻易放过她。刚出道时被捧成"天降紫微星",转眼就被骂"资源咖";好不容易靠演技获得认可,又有人说她"装清高"。这几年来,闻葭从不曾在媒体的眼中看到过一丝对自己的怜悯。
否则也不会有之前那场网暴。
他们就是擅长给个巴掌再给颗糖,先夸你再贬低你,又或者是先贬低你再夸你,两者没有本质区别,只要达到他们掀起舆论的目的就行。
这是个任何利益都能生吞人性的圈子,直白,鲜血淋淋。
“我看看。”闻葭动身子,正准备找手机。
“别看了别看了,影响心情。”于凯晴探过身来想阻止。
闻葭固执地挣脱开。
她点开微博,热搜文娱榜第一第二分别是─
「闻葭痛失影后奖」
「韩国演员姜瑟罗荣获第六十八届银帆电影节金橄榄影后奖」
前两条倒是客观的很,闻葭再往下翻──
「闻葭红毯艳压全场却陪跑影后」
「外网镜头下闻葭的强颜欢笑」
如果说前两条是优雅地捅刀,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条就是野蛮地肢解。
「闻葭前经纪人发声‘早说她没那个命’」
相比于媒体的嘲弄嬉笑,身边人的背刺更让闻葭的四肢百骸发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图钉一样尖刺,扎进她眼底。
闻葭把手机丢给于凯晴:“帮我保管。”继而把身体蜷缩起来,背对于凯晴躺在座椅上。
于凯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刚摸到手机,电话铃声响了。
平常的商务合作都有公司或者经纪人接手,因此闻葭的手机一般只接得到私人电话。
果不其然,闻葭看了眼来电显示,三个字──周敬承。
国内这个时间已是凌晨,她没想到周敬承还会打电话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闻葭心一横,一把夺过手机,划开接听键,接了。
“结束了?”对面低沉的男声先开口。
“刚结束,周总。”
“嗯,什么时候回国?”
“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闻葭低头玩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声音轻得像羽毛在飘。
“这么急着回国么?”对面人明知故问。
“我没办法的,周总,我还有通告要赶。”闻葭又追问,“周总打电话来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轻响,周敬承似乎点了支烟:“这次电影拿了奖,我听庄岩松说明天回国就要办庆功宴,你会去么?”
周敬承口中的庄岩松便是《野途》的总导演,两人是好友。
闻葭知道周敬承这么问不过是试探,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
事实上刚刚颁奖典礼散场时,她就跟庄岩松碰了面,庄岩松刚好提了这件事,她作为电影女主角,自然会到场。
“我会去。”
“那明天见,”电话那头的人似是带着满意的轻笑,“几点落地?需不需要我去接?”
闻葭握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不用。”
“或者我派人去接?”
“不用了,周总,有司机来接。”她声音越来越轻。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闻葭先发制人:“周总,我先挂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国际漫游贵。”
闻葭自然是不会这么不礼貌地直接撂了电话,终于等来对面人一句‘嗯’,她这才如释重负地把通话挂了。
*
飞机落地时,国内正是上午。
VIP通道空旷安静,两个人出来时司机刚好掐着点到。
日头晒得强烈,但气温并不高,闻葭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地钻进车内。
闻葭喜欢安静,住的别墅区的地段远离市中心,就为图个舒心,别墅跟机场在两个方向,将将一个半小时后才抵达住处。
门前栅栏边的三色堇被雨水洗得发亮,闻葭脚尖轻轻踩过石板小路上的残花败叶,先进了门。
她利落地丢下包,直冲楼上卧室,于凯晴跟在她身后。
她站在门口拢着门,要死不活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嘱咐于凯晴:“下午五点钟再叫我,”随后倒进床里,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
闻葭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一连做了数个梦,说是梦,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回忆。
梦里她回到几年前,变成了刚进圈的新人,在片场被导演劈头盖脸地羞辱,画面一转,跟前经纪人闹矛盾的场景浮现,前经纪人丢下一句‘没用的东西’便摔门而去。
“闻葭?闻葭!”
闻葭眉头深深地皱着,额前全是细碎的薄汗,打湿鬓边的头发。于凯晴怎么叫也叫不醒她,最后只得轻轻拍拍她的脸,闻葭这才睁开布满恐惧的双眼。
“做噩梦了?”于凯晴递过来一杯温水。
闻葭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久,思绪才渐渐回笼,她点点头:“梦到之前的事了。”
于凯晴有点担心她:“要不跟庄导说一声,庆功宴不去了?”
闻葭思忖了会儿,继而直接翻身下床:“还是去吧,不去我怕得罪人。”
虽说庆功宴是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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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可好歹大部分的都是圈内人,闻葭没懈怠,画了个淡妆,穿件膝盖之上的挂脖式白色礼服裙。
于凯晴将闻葭送至柏悦缇大酒店。
侍应生推开沉重的欧式实木门,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闻葭高跟鞋踏进,大致扫了一眼宴会厅内的人,除了电影的参演人员以及片场工作人员,其余的嘉宾她大多都不认识,想必是庄岩松身边的好友,又或者是出于人情世故而被邀请来的。
宾客们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谈,偶尔交换名片,偶尔发出几声虚与委蛇的笑声。
人群中有人率先发现闻葭的出现,盯着她看了两秒,又转头跟旁边人窃窃私语。
闻葭似乎是早已习惯这些动静,并没有投去过多的眼神。
除了这些琐碎嘈杂的声音,自然也有不少嘉宾上前与她打招呼,闻葭一一礼貌性地回了。
周敬承一早便到了场,此刻正背对着大门,手中捧着酒杯,偶尔喝一口酒偶尔与人说笑,直到他身旁的人向他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他才转头看向闻葭。
闻葭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拿了支酒杯,往周敬承的方向走去。
“恭喜啊,虽然个人没拿奖,但沾了剧组的光也算风光了。”一道女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闻葭的去路,说完故意还拿酒杯碰了碰闻葭的。
极不礼貌的人,既没带称呼,说话时也没正视闻葭,而是带着意味不明的目光将闻葭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闻葭转头看向她,后者不仅嘴巴不饶人,神情也带着嘲讽。
闻葭抿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但眼神里颇有可怜她的意思:“原来你也懂‘沾光’的学问?”闻葭顿了顿,学她的样子也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也正常,毕竟你在片场时总说,能和拿过三次提名的演员搭戏,是自己离奖项最近的一次呢。”
蒋昭在《野途》中演了个边角料配角,所有戏份加起来也没七分钟,她对自己的剧本颇有不满,在片场疯狂加戏,把群演折磨得苦不堪言,闻葭不过是好言相劝了两句,恰巧蒋昭又是个听不得实话的,于是闻葭被她贴上‘假清高’的标签,记恨上了。
两人站在人群中,闻葭没主动招惹她,自然声音敞亮,闻言,旁边的宾客们纷纷往两人的方向望。
周围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以蒋昭现在的地位,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别人,她不好拉下脸色,于是往周围一圈人瞄了一下,笑得从容不迫。
“哪儿的话?真心祝福罢了。”
恰巧周敬承走到闻葭旁边,目光带着探究。
“你来了?刚才还跟人谈起你,”他眼睛不经意地扫了扫一旁的蒋昭,又回到闻葭身上,“跟我过来,介绍位制片人给你认识认识。”
闻葭跟上周敬承的脚步。
*
漆黑色阿斯顿马丁穿过大堂正前方的喷泉,平稳地滑至柏悦缇大酒店正门。
因是私人聚会,许邵廷故意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了车来,黑色皮鞋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停住,他下了车,远远地将车钥匙抛给礼宾员。
从背影看,量身定做的深色西装外套恰到好处地贴合男人的宽阔挺直的肩线,抬手时袖口处露出半寸雪白衬衫,陀飞轮表盘随动作出现又隐没。
厅内,这场宴会的东家庄岩松正心不在焉地跟旁人寒暄着,他的不专心是很显而易见的─间或说两句话,间或啜一口酒,并借着喝酒的间隙将目光投到宴会厅门口。
终于,在庄岩松不知喝了多少口酒之后,沉重的实木门再次被侍应生推开,看清来人,庄岩松才暗自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向旁边人说了句‘失陪’,继而走向门口。
值得东家亲自去迎的人,自然也值得在场其余所有人的目光。
嘉宾们的视线都凝在许邵廷身上。
从远处看便能看出上好材质的戗驳领西装、俊朗的气质、优越的身形,从进门起就注定是要比旁人优越的。
周围又响起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位许董吧?”蒋昭眯着眼睛,看向许邵廷,正拢着手跟身边人讲悄悄话。
“应该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片场听说过。”
“他有什么八卦消息?”身边人显然被挑起了兴趣。
“他这种人就算有八卦我们也听不到的,有点什么事扔的封口费就够人家快活一辈子了,藏得好罢了。”蒋昭语气老神在在。
身边人撇撇嘴,点点头赞同她:“也是。”
闻葭此刻正跟制片人聊天,听见门口莫名躁动起来,她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来人。
然而却在看清楚那人的脸后,差点将手中的酒杯洒了。
好在周敬承眼疾手快,稳住了闻葭的手:“怎么,认识?”
闻葭有点不自在,没回答他,将目光移开了。
何止是认识?
3. 第3章
闻葭跟许邵廷私下见过面。
三年前,闻葭开始半退圈状态,期间一直把自己闭关在别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部戏也没拍,直至一年半以前,庄岩松敲响闻葭的门,推了部剧本过来。
闻葭漫不经心地翻看了两眼,又把剧本原模原样地推了回去,笑笑:“庄导,你知道的,我现在没心思拍戏。”
“投资方指名道姓要你。”
“谁?”
庄岩松但笑不语,只推了张烫金名片过去。
闻葭自然是去见了名片上的男人。
“许董,我们之前认识?”餐厅内,闻葭望着对面的男人,他微微偏头,轮廓深邃,神色漫不经心。
"不认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但见过一面。”许邵廷淡淡地补充道。
闻葭是在脑海里很用力地搜寻了几秒记忆片段的,但无果:“什么时候?”
许邵廷晃了晃红酒杯,轻呡一口,迟迟没回答。
闻葭目光凝着对面的男人,对他的沉默视而不见,扔出筹码,“许董要我演这部片子可以,给我个理由,能够说服我,我就演。”
“我看过你演的电影,很欣赏你。”
“这就是理由?”
“仅此而已。”许邵廷嘴角噙着笑,颔首。
“如果我说我不演呢?”
许邵廷双臂弯曲交叠搭载桌上,看了她两眼,倒是极有耐心地跟她周旋着:“庄岩松给你开多少片酬?我给你两倍。”
“不演。”闻葭想也没想,干脆地丢了两个字过去。
“三倍。”
“不演。”
许邵廷轻笑一息,目光锁着她:“闻小姐这是准备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
闻葭晃红酒杯的手定了定,这句话彻底把她问住,是了,她并不舍得放弃自己的事业,她只是一直在下意识地逃避。
许邵廷盯着对面人,似是从闻葭的脸上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表情,于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送了块牛排进嘴里,细嚼慢咽。
还没等闻葭回答,许邵廷便拿起湿巾,细致地擦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路过她身边时微微偏头:“这顿我请,闻小姐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可以随时来找我。”
随后迈着双长腿离开了。
许邵廷作为《野途》最大的投资方,闻葭自然思考过他也会来庆功宴,可当真看见他的出现,闻葭心下还是荡起一阵异样的潮涌。
偏偏庄岩松还引着许邵廷朝周敬承跟闻葭的方向走来。
她死命想按捺住心底的波动,然而那水波却随着许邵廷脚步声的接近,一下一下地扩散。
闻葭想明白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两个人认识得’太矛盾’,于公,两人没什么商业往来,于私,两人只不过是一起吃过一顿饭,甚至还没说几句话,其中一个人就先离开了。
怎么看两个人都不像是很熟稔的样子,可他不由分说地要她拍自己投资的那部片子的行为,却远远跨过了‘陌生’两字,这让两个人之间不尴不尬的。
说白了,就算是庄岩松指名道姓要她拍,也得先跟她熟稔起来再说。
哪有一上来就指名道姓要人拍电影的?这就算了,问原因也只是上升到‘欣赏’,其他闭口不谈,闻葭觉得,哪怕他具体夸一夸她的演技,她都能接受。
单纯欣赏是什么抽象的理由?
闻葭回过神来,眼下许邵廷越走越近,皮鞋磕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虽无声,但闻葭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靠近,又是漫不经心地迈了两步,他便彻底站定在眼前。
不过许邵廷并没仔细看她,目光只不过掠过她两眼,继而抬眸看向闻葭身旁的周敬承。
庄岩松笑得很谦和,眼波在两个男人之间流转,摸着下巴思忖一番,按照这两个男人的地位,怎么说也该是把周敬承介绍给许邵廷认识,向来没有把上位者介绍给下位者的道理。
于是首先向许邵廷开口道:“许董,这位周敬承,我多年好友,”顿了顿,“我想你们两位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说完转向周敬承:“敬承,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许董,也是这部片子最大的投资方,”庄岩松也是个老油条,说完又很世故地拍了拍许邵廷马屁,“可以说没有许董,就没有我们这部片子…”
许邵廷似乎已经对这种场面话见怪不怪了,既不当真,也不点破,只是面不改色地听着。
周敬承眼神柔和,他知道来人的身份,收了收锋芒,但不多,只向许邵廷打招呼道:“早在岩松那边听到过许董的名字,久仰。”
许邵廷客气地笑了笑,这客气极其表面,仿佛上一秒能对着人笑吟吟,下一秒转过身了脸上的笑意便会消失殆尽。
“久仰。”许邵廷自己开了车来的,不方便喝,只是拿酒杯碰了碰周敬承的,半滴没沾。
闻葭站在旁边,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平时跟周敬承相处起来觉得他气场已经足够锋利了,可当他站在许邵廷面前,气势好像又无端矮了三分。
平心而论,光看相貌,周敬承算得上上乘,但在许邵廷面前就显得稍有逊色,闻葭觉得,后者的气质自然是要更出众几分。
自从两个男人开始打招呼,闻葭的脚便不着痕迹地悄悄往旁边挪,左右不过是几句听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暄,她现在已经疲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听多了觉得腻,不听也罢,准备去水果区挑点自己爱吃的,到点了就溜回家。
她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周敬承的声音:“闻葭,来跟许董打个招呼,”他口吻带点命令,令人听了不快,“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着许董呢。”
周敬承特意加重‘仰仗’这两个字,有时候闻葭不知道他这种扭捏是哪里来的,说着敬仰的话,语气却有点轻浮。
也许是自尊心在作祟,明明知道自己地位不如对方,心里却不服气。
倒是很像对着狮子也会不自量力地呲牙咧嘴的鬣狗。
闻葭背影怔了怔,尽管她真的很想拂了周敬承的面子,当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走,可她是个识时务的,在这种场合撂下他,总归是对自己没好处的。
想清楚这一点,闻葭缓缓地转过身,抬脚向他们走去。
人还没完全靠近,周敬承便手臂一伸,揽着闻葭的细腰,把人圈着。
闻葭想挣脱开,默默地将手伸到身后,试着掰开周敬承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指,可她越用力,他也便越用力,暗暗较劲,到最后两个人指关节都隐隐泛着青色,周敬承的手还是牢牢地拢在他腰上。
这一幕被许邵廷收进眼底。
闻葭并不准备在许邵廷面前过分谦卑,只是男人很高,她穿了高跟鞋,也得微微仰头,她看着他挺直的鼻梁骨,俊朗的面孔。
她一张脸在水晶灯的光晕下照得清丽,两个人面对面着,一个微微低着头,一个稍稍仰着头。
“许董,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许邵廷开口,周敬承先按捺不住了:“你们之前见过?”他表情有点诧异。
闻葭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落落大方地回答:“是啊,我还跟许董一起吃过饭。”
许邵廷适时搭话,不让闻葭显得尴尬:“其实,这部片子也是我要求闻小姐出演的,这件事,庄导没跟你提过么?”
许邵廷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敬承,而周敬承则看向被鞭尸的庄岩松。
庄岩松做戏似的咳了两声,给自己打圆场:“这种事……不好说的嘛,我一旦说出去了,片场其他人会怎么想,你说是不是?”
身旁两个男人谁也没说话。
苦了闻葭,此刻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大手越箍越紧。
她感到一阵难堪──在这种光影交错的场合被周敬承圈在身边,活像个精心雕琢的花瓶摆件,全身上下所有价值似乎都凝聚在自己那张脸上,闻葭觉得周敬承没太尊重她,在他看似亲密的举止里,透着股将她当作社交名片的轻慢。
更何况两人还不是那种关系。
对面许邵廷目光柔和,要笑不笑地凝着闻葭有点难堪的表情,心下似乎在想着什么,沉吟半晌,他从内袋摸出一张烫金名片,从容不迫地递了出去。
这一下,在场的人另外两个男人便有点不知所措了,再怎么说也该是周敬承主动向他递才对。
在这个名利场中,周敬承也站在被众人捧着的地位,早已习惯被人前呼后拥,执掌着国内影视巨头浮光影视,并且作为投资人投资了数部影片,基本上近几年内娱能够出圈的爆款作品背后都有他的运作。
但在许邵廷面前似乎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黯然失色了。
周敬承眸光愣怔,终于松了紧紧箍在闻葭腰侧的手,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接过许邵廷递过来的名片。
闻葭自然也能看懂许邵廷反向递名片的意思,向他投去一个带着谢意的目光。
许邵廷自始至终嘴角噙着淡笑,只是睨了她一眼,神色未变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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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岩松眼看许邵廷来了,其他嘉宾到来与否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于是临时起意,走上最前面的舞台,不胜感慨地发表一段讲话。
闻葭下午一门心思扑在补觉上,醒来也没吃东西,这会儿静下来,饿的感觉便愈发明显,于是又走到水果区,边听着庄岩松讲话边捧着侍应生准备的果盘,小口小口地吃着。
周敬承不再顾着她,走到别人身边交谈寒暄,闻葭吃了五分饱,便把果盘放下了。
宴会厅设在酒店顶层,此刻夜色已覆盖整座城市,一颗雨珠率先撞上落地窗,继而溅起无数的微小水滴,大雨来袭。
闻葭盯着落地窗看了会儿,捏起湿巾擦了擦嘴,冰凉的触感由五指辐射向全身,她莫名觉得有点冷。
庆功宴已过去大半,闻葭走至实木门前,侍应生眼疾手快地为她拉开门,她向洗手间走去,刚才吃了点东西,眼下正准备去洗手间补妆。
走廊上暖黄的壁灯从两侧漫下光晕,在瓷砖地上洇下一片片琥珀色。
此刻廊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闻葭高跟鞋磕在瓷砖地上的响声,均匀地,清脆地,短促地,带着节奏,一下一下。
平稳的高跟鞋声在经过拐角时募地顿住了,闻葭看着玻璃窗前有点眼熟的颀长挺拔的背影。
雨滴落在窗上,洇下一条条细长的水渍,透明玻璃上倒映出许邵廷英挺的脸庞,他下颌线利落,周围的灯光从他眉骨滑落,照在眼下,整张脸立体深重。
他背对着她,闻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上,雪白衬衫高出西装外套,齐整地露出一圈雪白。
许邵廷修长双指夹着一支烟,烟头猩红,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他显然也是听到了走廊上女人高跟鞋的声音,盯着窗外雨滴的眼眸略微动了动,回过神,缓缓转过身,看向闻葭。
许邵廷眼神极其深邃,四目相对,闻葭反倒有些不自在,于是先开口:“许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许邵廷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将烟蒂摁灭在沙盘上:“想抽,就出来了。”
宴会厅走廊并不如里面宽阔,因此两人距离不远,许邵廷向她迈了几步,此刻两个人中间只余半米多的距离。
男性气息渐近,许邵廷身上并没有寻常香烟刺鼻的烟草味,反倒散着浅浅薄荷味,跟他身上的男士木质香混合在一起,出乎意料地好闻。
闻葭方才就想跟他道谢,奈何宴会厅内人太多,她找不到机会,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她大方开口,“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许邵廷忽略了她的道谢,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开口:“闻小姐,方便问下,你跟周敬承是什么关系么?”
闻葭没想到许邵廷会这么直白,眼下周围没别人,他笼罩着她,闻葭想逃避都难,下意识地攥紧手包。
“你紧张什么?”许邵廷表情好整以暇,跟刚才在宴会厅内的样子大相径庭,“如果我没猜错,你跟周敬承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闻葭平静反驳:“我没紧张,许董为什么这么问?”她仰头看着男人的脸,停顿数秒,“你觉得我跟周敬承是什么关系?你口中的那种关系又是哪种关系?”
许邵廷很有耐心地听完她一连串的提问,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偏头看向闻葭身后的墙壁,光滑的淡色瓷砖墙隐隐约约能倒映出她姣好的身姿。
“好奇。”
“好奇?许董也会好奇这种问题?对这场聚会的所有人都这么好奇么?”闻葭也笑着看他,跟他打迂回战。
闻葭觉得他回答问题永远很谨慎,永远不会回答满。
之前问他为什么点名要自己拍电影,只说‘欣赏’,眼下问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只说‘好奇’,看似回答了,实则只是点到为止,永远不给人抓住把柄跟漏洞的机会。
“你想多了…闻小…”许邵廷最后一个字话音未出,便被闻葭打断。
“许董,问女孩子这么隐私的问题不太礼貌哦。”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他,像在期待着许邵廷会作何回应。
她还蛮想看他这种人说不出话是什么样子。
许邵廷敛了敛眉,似乎在消化他所说的话,一分钟过去,他都没再开口,两人四目相对良久,闻葭心底松快,以为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窗外暴雨倾盆,声音未到,天边先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下一秒,轰隆隆──
伴随着雷电声,他凑近,附在她耳边:
“是么?”许邵廷直视她,“如果我说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呢?”
4. 第4章
雷声转瞬即逝,但雨仍旧在下,闻葭的礼服裙是无袖款,身子一动微微触碰到身后冰凉的瓷砖,让她冷得有点发毛。
“许董这么说,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许邵廷挑挑眉,没等她回答,“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周敬承是什么关系。”
闻葭缄默着,没说话。
他继续道,“别多想,我不过好奇。你不愿意回答,我不会逼你。”
闻葭不着痕迹地避开他话锋,她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只是问:“好奇就一定要知道答案么?”
问题如同一颗皮球,就这样在两人之间被踢来踢去,迂回,旋回。
他淡淡地解释:“我刚才给周敬承递了名片,你也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以后免不了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如果他是那种跟别人有不正当关系的人,我不会考虑跟他合作。”许邵廷语气足够正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仅此而已?”她听着许邵廷给的理由问道。
“仅此而已。”许邵廷肯定地颔首,“不然闻小姐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
闻葭舒了一口气,眼尾微挑,跟他开玩笑:“没什么,你总不能是因为八卦。”
许邵廷轻轻笑了笑,“说笑了。”继而泰然自若地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其实袖口已经足够齐整,可他还是不胜其烦地,左一下,右一下,被覆盖在西装外套下的陀飞轮表盘随着他动作浮现。
雷阵雨渐息,此刻走廊上安静地能听到他手表里齿轮转动产生的细微的机械声,微乎其微,可闻葭听到了。
她淡定开口:“许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就算跟周敬承有关系,也是不正当关系?我跟他就不能是正当关系么?”
“你不像。”
“理由呢?”
“我没见过正当关系中的两个人,女方会对男方的接触这么抗拒,所以我说你不像,至于他像不像,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许邵廷既然已经看出来,闻葭便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向他坦白:“确实,我跟他就是非常普通的关系,只不过周敬承一直有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我不乐意,只好一直装傻咯。”
虽说她手握好几座奖项,按照成就,她也完全配得上现在圈内新人的一句‘前辈’,可她的成就,自始至终都是局限于演艺界的,在周敬承那种资本面前,她的成就终究单薄。
闻葭没夸张,她确实没力量跟周敬承抗衡。
“你怕他?”
“说怕,谈不上。”闻葭不甚在意地低头看着自己整齐圆润的指甲。
许邵廷向她迈近了半步,男人的黑色皮鞋跟女人的细高跟鞋交错,皮鞋之上被熨烫的不见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裤衬得闻葭的小腿愈加纤细白皙。
许邵廷站定,眯了眯眼,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给出定论:“你怕得罪他。”
闻葭表情很坦荡,朝对面的男人笑得大方极了:“他们这种人,权大势大,想封杀谁,左右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可不想断送自己的事业,怕也是正常的,不是么?”
闻葭说完这句话立马噤了声,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噢,不好意思,忘了许董你跟他也是一类人了,我这么说,你不会封杀我吧?”
许邵廷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有意思:“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指定要一个人拍电影,又要封杀她?”
“谁知道呢,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癖好…而且我听说……”闻葭似乎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听的八卦,嘟囔着。
许邵廷拧了拧俊朗的眉毛:“什么?”
闻葭打哈哈糊弄他:“没什么,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帮我解围”
许邵廷瞥她一眼,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气氛凝固。
闻葭差点忘了自己出来是去补妆的,眼下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准备就地从手包里拿出口红镜子随意补一下。
许邵廷看懂她要干什么,适时转过身去,撇开视线。
走廊上安静了几秒,随后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动静,闻葭利落地把口红盖上了:“我先回去了,许董。”
许邵廷回过神来,也正准备回到宴会厅,便随着她走了几步,两人一前一后地,他看着闻葭绰约的背影,她双手抱臂,抚了抚自己的胳膊。
“冷么?”
“不冷。”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男士西服盖在她身上:“先披着。”
闻葭刚想伸手扯,宴会厅的大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敬承。
他站在阴影处,看见眼前的一男一女,以及女人身上男人的西装,明显愣住了,当然愣住的不止她,还有闻葭,唯一神情泰然自若的只有许邵廷一人。
周敬承将愣怔掩盖住,神色考究:“许董怎么跟她在一起?”
周敬承话是对着许邵廷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闻葭的。但很显然,不管是嘴巴还是眼睛,他都没有给够尊重。
闻言,许邵廷表情闪过一丝不耐,他心知肚明周敬承想让闻葭亲口回答。
然而他手掌却隔着西装外套覆上闻葭的背,轻轻地,点触式地,把闻葭推进门。
“你先进去。”
闻葭显然也是疲于应付周敬承,许邵廷这么做正好顺了她的意,她如蒙大赦,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回了内场。
许邵廷脸上又换上那副客气式的,斯文的笑:“刚才跟闻小姐走廊上碰到了,聊了两句。”
宴会厅内,庄岩松仍在台上讲话,因此没人注意门口。
音响传出的声音游荡在整个会场,低频声浪像重锤敲在人的胸腔,盖过了两人的声音,闻葭越走越远,后面的谈话她听得并不真切,她拢着许邵廷挺阔的西装外套,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看门口的两人。
募地,耳边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声。
闻葭猛地回过头,眼前半米,一位陌生女人正准备从自己面前经过,然而脚步却被拖地的裙摆绊倒,人因惯性向前栽去。
眼看她就要脸朝地摔倒──
闻葭本能地抓住陌生女人的手臂,将她向后拉。
陌生女人一只手被闻葭攥着,另一只手死死捏着装着香槟的酒杯。
闻葭穿着细高跟,重心本就不稳,此刻眼前的人又因惯性踉跄了几步,逼得闻葭频频向后退。
她也怕摔倒,咬了咬牙,上半身抵住陌生女人的重量,下半身死死稳住自己,这才没向后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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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从闻葭怀里直起身,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万幸是两个人都没摔倒,然而──
闻葭低头看着自己肩上披着的男士西装,胸口处洇了一大片香槟酒。
陌生女人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全然洒了出来,恰巧洒在许邵廷的西服外套上。
很多时候,闻葭也弄不清该埋怨老天故意刁难,还是怪自己运气太差。
譬如眼下,被周敬承撞见自己披着许邵廷的衣服已够尴尬,偏偏那衣料还因为自己沾上了污渍,又偏偏这衣服是许邵廷的。
三件事像个盘根错节的迷阵,首尾纠缠环环相扣,将她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闻葭扯下身上的衣服,好在是深色的,湿了也并不明显。
“怎么了?”男声由远及近,周敬承三步并两步走进内场。
闻葭敷衍地回了他几个字,随后哭笑不得地看向他身后的许邵廷。
许邵廷半个字也没说,似乎对惨烈的西装不甚在意。
闻葭见他表情淡然,心知肚明许邵廷并不会因为一件西装跟她计较,只是场面尴尬,她心里也过意不去,皮笑肉不笑地跟许邵廷赔罪:“许董…西装我送去干洗,洗完还你。”
许邵廷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不必麻烦。”
闻葭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西服,光滑厚重,不似市面上的成衣西装布料单薄,想来是上好的料子定制的。
成年人的世界,弯绕的门道多,有时候扭捏不如坦荡,闻葭直言:“那我心里过意不去的。”
许邵廷沉吟半晌,自然也知道不顺着闻葭的意思只会让她更尴尬,于是收回想拿回西装的手,又宽限她:“有时间再送去洗就行。”
*
已过九点,庆功宴接近尾声,周敬承跟庄岩松仍旧在不厌其烦地与人社交。
小部分嘉宾已先行离场,闻葭心下觉得无聊,准备回去,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枚口罩,将头发上的夹子一扯,披着头发,这才乘了电梯下到负一楼
方才于凯晴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来接,闻葭不确定,只说结束了再通知她,此刻闻葭站在停车场的阴影处,拨了她的电话。
电话机械的‘嘟’声响了两下,远处一道刺眼雪白的远光灯斜斜地闪进闻葭的余光里,她抬手挡了一下光。
轮胎无声地滑到闻葭身前,黑色车子轻刹,停得很稳。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主驾坐着的人身型高大,须得稍稍低头才能看到闻葭。
“有人来接么?”主驾驶上的男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随意地搭在中控上。
闻葭透过降下的车窗看过去,看不见许邵廷眼睛,只能看见他利落的下颌线,俊挺笔直的鼻梁,白色衬衫,以及被打得一丝不苟的深色领带。
他把手表摘了,随意地搭在中控台上。
闻葭的手机没开免提,但晚上的停车场沉静得可怕,电话那头的女声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尤为明显。
“结束了?我现在去接?”于凯晴的声音透过听筒。
许邵廷半张脸浸在阴影中,他似乎笑了一下:“闻小姐,这么巧,”随即按下副驾的解锁按钮,“不介意的话,上车吧。”
5. 第5章
许邵廷偏着头,神色漫不经心,他一双眼看透她,他料想到闻葭会推脱,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晃了晃自己亮着屏幕的手机:“我助理会来接,许董。”
“那你现在问问她,我送你跟她来接,她选哪个?”许邵廷唇边勾起笑。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于凯晴的声音便透过听筒传出,很显然她也在竖着耳朵听这边的情况,她语气有点警惕,又有点犹疑,“许董的声音?他送你回来?”
当时闻葭答应出演电影,签合同的时候于凯晴也在场,也不怪她能听出许邵廷的声音。
闻葭闭了闭眼睛:“嗯,是他,要不还是你来……”
闻葭还没说完话,电话那头背叛得快极了:“许董送你,那我不去了哦?我刚好在做你接下来这一周的行程表,你自己回来小心点啊别被拍了,把口罩戴好,不说了我先挂了,忙死了……”
闻葭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她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屏幕,继而忿忿地挂了电话。
许邵廷坐在车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车外的人,这会儿反而不叫她上车了,左手调了调空调温度,右手换了换汽车电台,做完这些,修长手指又拾起中控台上的腕表,不紧不慢地将它戴回手腕上。
“再站下去,不怕被人看到?”许邵廷低阖眼睫,并没有看着闻葭,他将表盘抵在腕间,仿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戴手表这件事上,向她发问只不过是很漫不经心的一件事。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耐心得不像是在车内等女人上车,而是车外的闻葭在等他下车。
闻葭沉吟半晌,最终上前拉开门把手。
车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将车内跟外面隔绝成两个密闭空间。
许邵廷这才抬了眼眸,转过头来看她,眼神意味不明。
“许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被看得赧然,下意识地扯扯口罩又捋了捋一头长发。
“你觉不觉得你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闻葭反应数秒,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跟你说谢谢么?下车我会说的,没想到许董你还会计较别人一声谢谢啊…”
她了然,带着看穿他的表情:“你每天应该能听到一百句这种话吧…是不是有什么人坐你的车没跟你说谢谢,让你记恨到现在?”说完她朝许邵廷笑了笑。
许邵廷挑了挑眉,耐心地听完她这番天马行空的持续输出。
是不是剧本看多了的人想象力也会如此丰富?
他沉默一息。
“……安全带。”
“……”
车内安静了,密闭的空间内,尴尬的空气凝滞不散,蒙得闻葭快窒息,良久,只听见‘啪’的一声,闻葭拍了拍脑门,故意背对着主驾的人,扯过安全带扣上。
许邵廷看着她犯尴尬的背影似笑非笑。
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声响,车子引擎声同时响起,闻葭转头,说了地址,车子驶上大路。
没人知道,停车场方形柱子的阴影处,一副长焦镜头的镜筒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缓缓延伸。
*
许邵廷似乎很偏爱木质香。
他车上的木质香比他身上的还要浓。清冽爽朗的气味幽幽地钻进闻葭鼻尖,而木质香又跟她身上的花果香交织交缠,钻进另外一个人鼻尖。
夜晚路上车流并不多,他开车很稳,油门刹车切换自如,许邵廷特意没加速,引擎的呼吸被抑制成近乎完美的静默,车内又归于沉静。
“怎么住这么远?”长久的静默后,许邵廷出声。
闻葭眼眸动动,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但她还是如实答了,“图个清静,”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以前我住大平层的时候,狗仔每天都蹲在停车场角落里拍我,其实我倒不是怕暴露隐私,公众人物嘛…隐私早就漫天飞了…我只是非常怕他们偷窥的那种眼神,恨不得把我里里外外都扒干净,非得挖出来点什么。”
“他们那种阴暗的眼神,真的很让我发毛,所以到后面,我连扔个垃圾,都需要我助理代劳。”闻葭又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甲。
许邵廷眉心微蹙,没说话。
好半晌,闻葭放在腿上的手包发出一阵响动,她将手机拿出来,看一眼屏幕,呼吸凝滞。
周敬承的电话又非常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
闻葭拿着手机没接,许邵廷看了她一眼,他很尊重她的隐私,并没有往她手机屏幕上瞟半眼,但他还是猜到了。
“周敬承的电话?”
闻葭点点头。
许邵廷无端地想起刚才宴会厅走廊上的对话─
你怕他。
你怕得罪他。
“怎么不接?”他神色如常,故意问。
闻葭清了清嗓子,像往常一样,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按下接听键。
她刻意避开免提,将手机贴近耳边。
“你走了?”周敬承率先开口。
“走了有一会儿了…”闻葭在心里祈求周敬承不要再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不在场还能去哪?
“怎么没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
闻葭咬着嘴唇,倒是很诚实:“看你在跟别人聊天,就没去打扰。”
车内静谧,这对话许邵廷想不听到都难。
“怎么回去的?我本来准备找人送你。”周敬承总是能隔着屏幕精准地问一些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闻葭攥紧手机,偏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沉吟几秒:“助理来接的。”她声音越说越小。
听到这话,被叫‘助理’的男人拧眉,募地踩了下刹车,只不过一秒,又立马松开,车子恢复正常速度,滑行着。
但闻葭的身子还是因为惯性向前倾了一下,她心底一紧。
“路上注意安全。”周敬承似乎是喝了很多酒,透过听筒传过来的声音显得很模糊不清。
“好,先挂了。”这回闻葭主动挂了电话。
车内静了两秒。
“怎么不跟他说实话?”
她手机的锁屏声跟许邵廷的声音同时响起。
许邵廷仍旧目视着前方,情绪难辨。
“懒得解释。”
“什么?”
“如果我说你送我回去,他会刨根问底,我懒得解释。”闻葭神色为难,转头看向车窗。
外面的黑夜成了天然底色,许邵廷的白衬衫黑领带倒映在窗上,她愣神看了会儿。
“闻小姐。”这下许邵廷看不到她的脸,只是很漫不经心地叫了她一声。
闻葭回过头等他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你没必要向他解释。”
闻葭看着许邵廷的侧脸,顶灯打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偷下一整片斜斜的阴影。
她募地想起两个人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让她醍醐灌顶的话──闻小姐准备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
两个人都知会,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闻葭没作声了,她将头缓缓地靠回座椅上,闭着眼睛,顶灯同样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长长的阴影。
四十分钟后,黑色车子驶进别墅群。
“闻葭。”他偏头往她那边望了一眼,唤她名字,不知道她到底睡着没有。
而被叫名字的人显然是没睡着,许邵廷将声音压得足够轻,她也像被惊扰到了似的,睁开眼。
“哪一幢?”
“前面尽头左拐就到了。”
又沉默着行驶了两分钟,许邵廷轻轻点刹,车子在一幢米白色的法式别墅前停下。
门前廊灯亮着,暖色调的光,在深秋也把别墅的小前院照得暖洋洋。
闻葭扣开安全带,朝男人笑了笑:“我先走了许董,西装洗好我会还给你。”
许邵廷手搭着方向盘,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你亲自来还?”
闻葭似乎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场思考了两秒:“看情况咯,有可能是我助理去还,我助理你见过,到时候她去你们公司记得给她放行哦。”闻葭开玩笑似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闻葭扣开门把手,一条腿刚触碰到地面,又想想起什么似的,伸了回来。
她转身,看着许邵廷,俏皮的表情浑然天成地映在脸上:“噢,忘了,说好下车要说的,谢谢许董。”
许邵廷反映了两秒,继而看着她不紧不慢地笑了。
很随意散漫的笑,跟方才聚会上商务式的笑全然不同。
“我不方便请你上去喝茶哦,许董不会怪罪吧?”她故意问。
许邵廷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开回去,语气轻佻:“如果我说会呢?”
闻葭顺着他的话笑,耸了耸肩:“那没办法咯,你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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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周围狗仔很多,你现在上去喝茶,要是被拍到标题估计会很惨烈,我的名声比较重要。”
“被拍到我花钱给你撤了。”
有钱是好。
闻葭慌了,生怕他真上去,毕竟腿长他身上,他要上去也只是长腿迈几步的事。
况且他要是真上去了,闻葭说不定还得翻出上好的红酒茶叶什么的好好招待这太子爷。
想到这,闻葭瞥了他一眼,为了堵住他话锋,募地抬腿下了车。
他一手支着,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有点慌乱的表情。
“现在狗仔可不是什么帐都买哦,回见。”闻葭站在车门口,冲许邵廷挑了挑眉。没等他回应,便‘砰’地一声关了车门,往别墅大门走。
许邵廷坐在车内,一手曲着,随意地搭在半降的窗户上,他盯着闻葭倩丽的身影穿过小院,继而进了门,忽地笑了。
*
于凯晴这个助理当得很称职,闻葭又是个起床困难户,前两年闻葭半退圈的时候两人还是分开住,现在闻葭商业活动密集起来,于凯晴干脆直接搬进她别墅的客卧,方便第二天的叫醒服务。
此刻于凯晴正盘腿窝在沙发里,笔记本电脑搭着,正在安排闻葭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听见大门的电子锁响起,头也没抬地招呼了一下闻葭,仿佛她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闻葭换上拖鞋,缓步踱到冰箱前拿了杯纯净水。
于凯晴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她臂弯里凭空多了件男士西装,于凯晴狐疑,惊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男人的衣服?许董的?你怎么把他衣服带回来了?”于凯晴一惊一乍地一连四个问题冒出来,继而捂着嘴巴又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平心而论,闻葭这个女明星当得极其敬业,这栋别墅,除了前两年闻葭养过一只雄性马尔济斯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雄性生物踏足过,男人气息不沾半点,更不用说明晃晃地带着男人的衣服回来。
这是头一回。
闻葭表情无奈,怕她误会,匆匆地把水吞咽完了:“想什么呢,我不小心把酒洒他西服上了。”
说着,闻葭郑重地把西服交到于凯晴手里:“刚好,你有时间就拿去干洗吧,洗完再给他送回去,”随后还很贴心地补充:“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去他们公司大楼他会给你放行。”
于凯晴接过西服外套,看了眼西装领口内的名牌标,‘嘶’了一声:“许董没怪你吧?”
闻葭好笑:“你觉得他是这么小气的人么,”继而在她耳边补充,“他甚至不需要我拿回来洗。”
“那你怎么还拿回来了?”
“我态度强硬。”
于凯晴调侃地笑了下,余光瞥见别墅外的车灯穿过半透明的窗帘打进来,于是走到窗户前,掀开一个小角,往外望了一眼。
“许董还没走诶。”
“是么。”闻葭不以为意。
于凯晴点点头:“他车子还停在外面,”盯着盯着便误了重点,“你说他这连号车牌得多少钱?”
闻葭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研究,只是淡淡地回道:“有钱人真是,连个车牌都能玩出花来。”她边说边伸了个懒腰,抬脚往二楼卧室走去,于凯晴后面说了什么她听不到。
卧室门悄然落了锁,闻葭脚上踩着双亚麻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落地窗前,她抱臂俯瞰着,观赏了好一阵楼下停着的车。
月光如银,倾泻在许邵廷那台车上,流线型车身轮廓被月光勾勒得锋利而优雅。
像这台车的主人一样。
落地窗材质特殊,闻葭从房间内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外面的光景,然而外面的人却无法窥见室内。
闻葭摸出手机,细长手指点了两下,给许邵廷去了条消息:
「许董,怎么还没走?」
只不过半分钟,闻葭甚至还没来得及锁屏,消息铃便短促地响了一下,闻葭看着屏幕上的消息。
「我怕你突然反悔,要请我上去喝茶。」
闻葭嗤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拿在手里转着玩。她实在想象不出许邵廷是怎样顶着那样一张端方矜贵的脸打出这样调情的话的。
但不过一秒,闻葭就确认他是在开玩笑,因为还没等她回,她就听见楼下车子引擎响动的声音,阿斯顿马丁又在静谧的黑夜中匀速滑行驶离了。
6. 第6章
隔日,礼拜一,天许集团每周周会的日子。
三年前,许邵廷从父亲许博征的手里接过天许集团,仅用一年时间完成了权利让渡,同时坐上了总裁跟执行董事两把椅子,成为集团最大实权掌权人。
天许集团涉猎的产业跨度广,近年因电子科技发展向好,旗下的云析科技成了许邵廷最常驻的办公地点。
早晨九点,云析科技内部通讯软件的员工小群内,闪过一则消息。
林佑哲:「@所有人,今天9:30要开周会哦,请各部门经理、副经理、项目组组长以及负责人准时到大会议室。ps:老板已经到了」
这会儿躲在洗手间摸鱼的,在茶水间往嘴里匆匆塞早点的,甚至是忘了今天要开早会的,在看到ps后面的内容之后,仿佛跟开了十倍速一样,脚步匆匆赶到工位,整理衬衫、打印资料、检查汇报文件。
通往会议室的走廊上,瞬间脚步声此起彼伏。
会议室主席座上,许邵廷搭着腿,气定神闲地饮了一口红茶,看着突然蜂拥而至的一群人,又看看腕上的手表。
集体提前20分钟?
许邵廷眯了眯眼,目光锁定身边站得恭敬的林佑哲:“你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林佑哲知道自己左右逃不掉,他微微躬身,讲话非常严谨。
“我也是为了公司利益好。”
许邵廷瞥他一眼,随意地晃了晃两根修长手指,示意会议可以提前开始了。
偌大的会议室内,全息投影仪开启,许邵廷一手把玩着钢笔,一手随意地搭着,听着员工的汇报。
……
会议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许邵廷最后一个推开会议室的门,回到董事办公室,身后跟着林佑哲。
董事办公室设于云析大楼最顶层,八面落地窗围绕,如果将视线投出去,只一眼,便能将整个霖州的天际线收进眼底。
许邵廷此刻正闲散地侧靠在窗前,他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子随意地挽着,双手环胸,一只手里捏着杯子,从容不迫地小啜了一口,白色骨瓷杯隐去了他大半张脸,只有一双深邃的眼凝着窗外,若有所思。
他正听着林佑哲给他汇报下午的行程,林佑哲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许邵廷便转过身,朝他扬了扬下巴。
意思他可以走了。
林佑哲会意,朝许邵廷微微躬身,抬脚就要离开。
没踏几步,又听见办公桌前的男人命令。
“回来。”
林佑哲脚步顿住,不明所以地原路返回走至办公桌前。
许邵廷双指之间夹着张薄薄的纸条,向林佑哲推了过去,上面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显然是刚刚才写上去的,黑色锐利的笔锋在光的反射下略显湿润。
林佑哲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的三个字。
周敬承。
他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对面的上司。
“去查。”许邵廷冷冷地吩咐。
“公还是私?”
林佑哲问得很严谨委婉。
许邵廷抬了抬眸:“你说呢?”
林佑哲会意,颔首,再次向许邵廷微微躬身,出了办公室。
*
闻葭这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一夜无梦,睡前她又喝了点红酒,故意在最迷糊的时候直接进入梦乡,此刻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
卧室外适时响起敲门声,于凯晴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醒了么?"
闻葭拉开房门,显然已经收拾妥当,她穿着白色打底衫跟Vamontié的秋季黑色风衣,下身是深色水洗牛仔裤、尖头高跟靴。
恰巧她今天要去给Vamontié的珠宝线拍广告。
如今内娱越发展越变味,从前演技实力至上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给小花排咖位,拉的数据都是谁拥有最多的顶奢代言;谁拿到了某个奢牌的全球大使;谁被邀请去了时装周秀场或者红毯现场;谁登上了五大女刊的封面。
没人会在乎她们拿了几座奖,甚至连提名都没有的人,凭借时尚资源也可与拿奖拿到手软的同台竞技。
退圈近三年,闻葭时尚资源有所退步,时尚圈更新迭代快,签人也看眼缘,没有影响力
了,换人;带货能力弱了,换人;知名度衰退了,换人。
就目前内娱时尚圈的金字塔来说,闻葭离登顶还有一定距离,须得努力伸伸手才能够到几字塔尖,回到三年前的位置。
毕竟她退圈那三年掉的时尚资源,随便拿出一个就够其他小花争得头破血流。
但好在闻葭的明星效应足够强,不管代言什么,不论什么价格,都有粉丝争先恐后地跟着买,哪怕并非实用品,粉丝们觉得能买闻葭一个开心跟自己一个开心倒也值得。
所以当闻葭最终一锤定音,确认与Vamontié合作时,双方都认为自己捡到了宝,生怕对方反悔。
对闻葭来说,Vamontié这样的蓝血因代言,基本上是内娱甚至是全球女星挤破头也想拿到的,更何况闻葭是被品牌方找上门的,如果不接,今后十年二十年再想起来,怕是只会后悔地拍大腿。
对于Vamontié来说,它需要一个时尚品味、知名度、明星效应,带货能力等样样在线的人选,来扩大亚太地区的市场。
于是一拍即合,双方都以最快速度敲定了合同。
事实上,半年前品牌方就向闻葭发出了拍摄邀约,只不过当时闻葭经纪人很遗憾地通知品牌方档期撞了。
然而品牌方却笑得很迎合,留下一句‘一切以闻葭小姐的时间为准’,并表示很愿意等。
这才拖到了今天。
阿尔法商务车已经按部就班地停在了别墅小院前,两人用过早午餐才缓缓地走出门,相继钻进车。
到现场时,五米挑高的无柱主厅内已经架起了重型三脚架,里面,每位工作人员脖子上都挂着根蓝色带子透明卡套的staff证,看见闻葭来了,一人一句‘闻老师好’的向她打招呼。
化妆师跟造型师跟闻葭都是熟人,已跟闻葭合作将近三年,大大小小的活动都由他们辅佐。
“闻老师来啦。”化妆师董易雯一边将化妆箱摆上台面,一边跟闻葭打招呼。
如果说刚进圈的时候闻葭对‘老师’这个称呼还不习惯,那么现在她对这个称呼简直是应得泰然自若。
她向董易雯扬了扬下巴示意,又提高音量问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吃饭了么各位?我刚刚半路给大家买了拿铁,今天要辛苦大家了哦。”
话音刚落,于凯晴跟司机便很有眼力见地拎着十几袋咖啡进了摄影棚。
闻葭接过,一杯一杯亲手分给了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
圈内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不多,大部分艺人只要不耍大牌,工作人员就能在心里默念一句‘谢天谢地’,更不用说能讨得一杯饮料。
拿铁分完,董易雯趁机推着闻葭去了化妆间。
“先用冰块敷下脸,姐。”董易雯指了指桌上一盆装了冰块的水,递给闻葭一块干净的一次性洗脸巾。
其实闻葭并不是易水肿体质,只不过为了更好地呈现又或者是图个心理安慰,每次做妆造前都习惯用冰水敷脸。
闻葭卷起风衣袖子,扶着水盆的边缘,将整张脸浸入冰水中。刺骨的寒冷由脸部辐射状地蔓延至全身,她经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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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雯见她冷得身子微微发着抖,将她披着的长发用双手挽了起来:“差不多了。”
闻葭将头抬起来,略微急促地喘着气。
董易雯按着她在化妆镜前坐下:“今天皮肤状态不错嘛,”说着她将爽肤水在掌心揉搓热了,按压在闻葭脸上。
闻葭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淡笑,听见这句话抬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嗯’了一声,没说话。
董易雯的手募地顿住了,闻葭感觉不对劲,抬头去看她,却见她眼神狐疑,说出来的话差点把闻葭吓个半死。
“姐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闻葭手机差点拿不稳:“说什么呢?”说完警惕地往化妆间门口望了望,生怕被人听到,一传十再十传百,传出去就变味了。
天地良心,从她出道以来,除了圈内有人在传周敬承对她有意思,而她从没表态以外,其余半点绯闻没有,但细想也正常,毕竟周敬承在追求她,其他人对她再有意思,也得把那呼之欲出的爱意扼杀了。
这么说,周敬承倒也算做了桩好事,帮闻葭挡住了那些有的没的的绯闻。
倒是退圈那段时间,狗仔在她家楼下蹲了半个月,想拍到点她跟周敬承的实锤,结果却发现周敬承的车只在她家楼下停过几回,也只是接她去参加饭局晚宴,从来没踏进过别墅别墅半步。
而她,每天最大的活动就是出门慢跑,狗仔蹲了半个月觉得无趣,后三个月再也没踏进过她家那块别墅群。
但是这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人都爱听绯闻八卦,尤其是这种藏着掖着的,就算闻葭亲口澄清过无数回她跟周敬承没什么,众人也不相信,越掩盖,别人反而越觉得真,比如──
“那你一直盯着手机笑什么?”董易雯表情狐疑,有点不相信闻葭,又问,“是周总?”
“当然不是,”闻葭清了清嗓子,把手机收了,拍了拍董易雯手臂:抓紧抓紧,少八卦了,摄影师在外面等着呢。”说完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
这次拍摄的服装是半个月前便选好的,同品牌的高定线,Vamontié的首饰延续了品牌一贯的传统风格,大胆、华丽,色彩鲜明,为了与首饰相配,礼服也设计得略微浮夸。
露肩的设计,胸口处由大量白色的立体玫瑰簇拥着,上半部分紧身贴合,下半部分的裙摆蓬松宽大,有点矛盾的组合,但闻葭确实能够很好地消化。
两个小时后,整体妆造彻底完成,于凯晴怕闻葭踩着裙摆摔了,在后面拎着她裙摆,扶她走到背景布前。
巨大的LED灯闪得人眼睛疼,旁边造型指导师给出动作,拍的是首饰,是以动作并不复杂,闻葭并不一板一眼地跟着摆,她表现力极佳,偶尔自己调整动作反而能将人、礼服、首饰融合得很好。
摄影师举着沉重的中画幅相机,一分钟能闪过数十张,一组拍完,闻葭走到监视器前看成片。
闻葭指了指其中一张:“这张还行,”继而往后翻,“这张一般,没突出首饰,反而拍得像杂志封面了。”她开玩笑道。
“我觉得你们得往这个方向拍过来,我左半边脸好看,一会儿如果要拍侧影的话,老师您看看怎么摆能突出我的左半边脸…”
闻葭一句话没说完,于凯晴火急火燎地从休息室跑出来,拉过闻葭的手腕,对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啊,我跟闻老师有点事情要说,各位先休息一下吧。”
于凯晴是个明事理的,跟在闻葭身边这么些年,从来不会在闻葭拍摄的时候擅自打断,闻葭看她表情不对劲,拖着裙子跟她走到角落里,避开工作人员。
“怎么了?”闻葭皱着眉头。
于凯晴把手机递过来:“你跟许董上热搜了,刚刚。”
7. 第7章
下午两点,云析科技会客室内光影交错。
许邵廷稳坐主位,窗外炽烈的阳光斜斜地切过玻璃窗,照着他利落的侧影轮廓。
他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那中年男人正说到关键处,他倾身向前,眼神殷切至极:“如果这次能够跟云析…”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打断了谈话,男人话头戛然而止,他意犹未尽地张了张嘴,却被身旁的女人轻轻拽了下西装衣袖,这才噤声。
许邵廷抬了抬手向他表示歉意,眉间微微蹙起,转头看向门口。
林佑哲静立在门口,并未贸然抬步进来,只是向许邵廷颔首。
许邵廷心下了然,他知道林佑哲素来有分寸,此刻来打扰必然是有什么急事,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向对面的一男一女淡笑:“抱歉,失陪。”继而起身,手指拂过西装扣子,边走边慢条斯理地扣上。
“什么事?”许邵廷出了会议室,眉宇间隐隐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
“许董,您看看这条热搜。”林佑哲将自己手机递过去。
许邵廷接过,看着微博文娱榜上的词条,眼神晦暗不明。
热搜榜上指名道姓清清楚楚的几个字赫然是──
「闻葭夜会男子,疑似恋情曝光」
他眸色一沉,手指轻点,点进这条热搜详情。
跳转出来的置顶博文显然就是这条热搜的推手:
@娱乐圈二把手:【闻葭疑似恋情曝光!】前天晚上有狗仔拍到当红女星闻葭于深夜宴会结束之后直奔酒店地下车库,登上一辆黑色私家车,车内男子并未露面,更引人注意的是,闻葭上车时神色谨慎,多次环顾四周,目前女方工作室并未作出任何回应,这是什么情况?是真恋情还是真友情?#闻葭##闻葭恋情曝光#
博文下面配了三张图,都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每张都打了满屏的水印,但仍能让大众认出这是闻葭的身影。
第一张图中闻葭穿着白色短款礼服,戴着口罩,披散着长发,站在黑色轿跑前,往周围张望,这一画面恰巧被狗仔定格。
第二张是她俯身与车内人交谈的侧影,仍旧未上车,又被狗仔定格住。
第三张图不是定格,是动图,动图不长不短,正好将闻葭拉开车门坐进车的动作录了下来
尽管这三张图没有一张能够捕捉到主驾上的人的正脸,但透过半降的深色车窗,仍能够隐约窥见主驾驶上的人利落的短发、俊朗的侧脸、扶着方向盘的带着男性气息的手臂线条,以及此人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带。
如果说这些细节需要细心才能发现,那么许邵廷那辆车前明晃晃的车牌则是给吃瓜群众释出巨大信息量。
而狗仔也很聪明,许是想靠这一点掀起舆论,故意没给许邵廷的车牌打码。
事实上,林佑哲也是因此发现不对劲的。
毕竟他只与闻葭在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好歹是自家老板指名道姓要的人,林佑哲自然会对闻葭的消息多一些关注,所以当微博推送热搜消息到他手机时,他便下意识地点进去看,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看到那眼熟的车牌,车型,再联想许邵廷昨晚的行程,这才意识到什么,匆匆跑到会客室把许邵廷叫了出来。
林佑哲能想到这一层面,嗅觉敏锐的群众们自然也能想到,许邵廷点进评论区,果然,热评第一第二眼里没有对闻葭恋情的好奇,只有对这张连号车牌的渴望。
「先别管什么恋情了,这车牌得多少钱啊??」
「我滴妈,这车牌,姐要嫁入豪门?[惊]」
许邵廷没有再往下翻,他将手机还给林佑哲,敛了敛神色,只是问:“什么时候爆出来的?”
林佑哲如实回答:“就刚才,微博一给我推送我就拿来给你看了,”又问道,“要撤么?”
许邵廷没回答,转身走向会议室,边迈着长腿边向林佑哲招了招手:“等下给你答复。”
*
摄影棚角落,闻葭看着于凯晴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如果要问闻葭在上许邵廷的车之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可能会有今天的画面呢?
闻葭会回答,自然是想过的。
出道七年,多多少少跟狗仔有些交集,再不世故,也不会像刚进圈的小白花一样,认为狗仔会放过自己。
说更直白点,她早就料到会有上热搜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闻葭点开评论区,那两条关于许邵廷车牌的评论已然被漫天的调侃淹没──
「?姐怎么??刚错过影后奖转头就去谈恋爱啊,事业心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有人在这一层为闻葭打抱不平:「楼主理智点好吧,又不是实锤,况且闻葭是演员又不是爱豆,支持演员恋爱自由,姐事业也不差好吧」
还有一些不带脑子冲浪的网友:「刚丢影后就来恋情瓜,这公关团队转移视线有一套啊」
于是这位网友不出意外的被怼了:
「你别笑死我,你见过用恋情瓜来转移视线的吗?这不纯纯拆东墙补西墙吗,明星团队倒也没有蠢成这样,这一看就是不小心被拍到了」
更有技术控:「家人们我刚刚去查了这块车牌,竟然查不到任何消息[惊]」
「哈哈哈哈哈能让你查到就怪了,一块车牌这么挂着就能让你查到信息,这不是拿着自己的隐私招摇过市么,有钱人又不是傻子」
还有人看似理智,实则已经疯了:「都说了女方工作室没任何回应,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朋友呢,又或者同辈的亲戚,表哥堂哥什么的???我去,那岂不是骨科?那不是更好磕了…!?」
看到前两句的闻葭:人间自有真情在,天地良心,终于来个人帮我澄清了!
看完整段评论后的闻葭: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闻葭翻完了大部分评论,有点哭笑不得:“看见一男一女就是恋情。”
没成想身边于凯晴来了一句大不孝的话:“其实…如果只看图片的话,确实有点像恋情曝光的样子……”
于凯晴说完这句话瞥见闻葭睨了自己一眼,但有点意外竟然没从闻葭眼睛里看到一丝诧异,于是问:“你是不是早就想过会这样?”
闻葭冷哼一声,把手机丢给于凯晴:“这都想不到我这几年娱乐圈算白混了,”又讨伐她,“叫你偷懒不来接我。”
于凯晴有点委屈地,努努嘴:“我没想到会被拍,你要是早告诉我,天上下刀子我都亲自来接。”
“假惺惺。”闻葭点了点她脑门。
于凯晴听到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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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只悔恨了一秒,随即还窃喜起来。“顶流就是顶流,那些十八线的求狗仔拍狗仔都不拍呢。”
闻葭差点给她跪了:“这种话去外面可别说。”
“知道,我不傻,你准备怎么解决?”
于凯晴只是闻葭的生活助理,对于公关方面毫无经验,加之闻葭之前并未有类似的绯闻流出,因此于凯晴显得比闻葭更着急。
闻葭拎着礼服的大裙摆,拎久了有点累,动作松懈下来,整个人优雅中透着点颓废,样子挺违和,她沉默着想了两秒,似乎没想出什么好对策,于是吩咐于凯晴。
“去把我手机拿来,我给张姐打个电话。”
闻葭的经纪人张林芝年过三十五,做事风格跟闻葭前经纪人的急躁大相径庭,言谈举止间都透着沉稳。闻葭想打这通电话并非一定要得到个解决方法,讨个心安也是上策。
想来张林芝也已经看到这则热搜了,于是闻葭心一横给张林芝弹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铃声响了十多秒才被接通。
“张姐,看到热搜了么?”张林芝这人说话做事都不爱绕弯,闻葭便也跟她开门见山。
“我现在就在跟公关为你这事儿开会呢,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葭有点无奈,手抚上额头,又想到自己正带着妆,立马拿下来:“不是我不够小心,是狗仔太狡猾,我已经够小心了,再偷偷摸摸真的跟做贼没区别了,现在狗仔太隐蔽了,我真没发现。”
张林芝倒也没怪罪她,只是问:“恋情不是真的吧?你别跟我说是真谈恋爱了。”透过电话闻葭都能听到她语气里带的狐疑。
这下闻葭手彻底抚上额头:“姐,我倒也没有蠢到刚复出就跑去谈恋爱。”
“嗯,那就好,反正我们这边先登你微博辟谣吧,我再问问公关其他怎么处理。”
闻葭挂了电话,靠着墙思忖片刻,觉得有必要告知许邵廷,毕竟这则热搜除了她自己,许邵廷也是主角。
虽然上个热搜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似乎并不会有任何影响。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沉默?镇定?满不在乎?闻葭觉得,反正不会是震惊。
她点开他的号码,想直接拨电话过去,指尖就要按下拨通键了,那屏幕又跟烫她手似的,让她募地把手指收了回来。
于凯晴在旁边看着。
闻葭什么时候做事这么迟疑过了?
于凯晴不理解。
“怎么不打给许董?”
闻葭没回答于凯晴,只是在心里想着,也许他在开会接不到电话,也许他在谈生意不好打断,又也许,他看到了也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于是她点开分许邵廷的聊天框,一段字打了删,删了打。
「许董,你看到热搜了么?」
「许董,前天晚上被拍了」
「许董,我们上热搜了」
打着打着觉得怎么说都很不妥,全删了。
最后闻葭敲了两个最简洁怎样都不会出错的字过去。
「许董」
信息发出去五秒,闻葭甚至都没来得及退出聊天框。
一则手机电话打进。
闻葭看着来电显示,手心微微发紧,接通了。
“闻小姐。”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透过话筒传进闻葭耳朵。
8. 第8章
“许董,你都看到了,对么?”许邵廷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清越女声。
五分钟前,许邵廷刚跟那一男一女谈完事情,正要起身相送,消息铃响了。
他摸出手机,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在看清消息内容之后又倏地调转脚尖,回了办公室,只打发林佑哲独自去送客。
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椅前,桌上文件堆成山,他一边签着字一边跟闻葭打着电话,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旁。
“看到什么?”许邵廷泰然自若地回应,拿着钢笔的手没停,利落地在署名处签上三个大字。
闻葭听他的语气很淡然,矜持又正经,像在生意场上问别人能看到什么前景一样,问她这句话。
“微博热搜,我们被拍了…”电话那头的闻葭挤在角落,捂着嘴说。
许邵廷觉得她有点心虚的语气实在有意思,眼眸从雪白的文件纸上抬起,瞥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募地失笑一声,但没说话。
闻葭躲在角落,周遭安安静静,他这声笑她听得异常清楚,她恍然大悟,许邵廷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不会在她消息过去没到五秒,就主动拨电话过来。
她有种被耍的了尴尬,语气听着像在嗔怪他:“许董为什么装傻?”
许邵廷要笑不笑地:“没装傻,我确实不知道闻小姐问的看到指的是什么,但如果是微博热搜,”他顿了顿,“那我看到了。”
“还以为许董不看微博呢……”闻葭震惊于他消息竟如此灵通。
许邵廷唇角勾了勾,“是不看,下属拿过来给我看的。”
他没骗她,他作为这么一个集团的掌权人,好歹也算大半个公众人物,但并非娱乐新闻的常客,更不是媒体揶揄的对象,跟花边新闻也不沾边,更不用说关注这些资讯了。
如果要追溯上一次他活跃在公众眼前,也许还是几年前许博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把集团交到他手上那次。
只不过那次登的不是文娱榜热搜,而是财政榜,但由于此人的新闻图也显得过于出众,最后还是不可控地往文娱方向发展了。
一开始,许邵廷准备冷处理,不予置评,不置可否,但当他发现有人开始扒他出席发布会穿的那套西装、戴的那块手表,用的那支钢笔,甚至还在天许集团的官博评论区喊话让他每个月都开发布会时,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叫人把热度压了下去。
闻葭知道,他不是那种乐意曝光在聚光灯下的人,于是把话题扯开:“许董看评论区了么?”
许邵廷签字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怎么?”
闻葭听出他潜台词是在问有什么值得分享的评论,于是忍着笑意:“我看了,评论区说…你是我表哥。”
许邵廷一个‘许’字写到最后一笔,听到这句话后,手中那根价值不菲的钢笔募地打滑,延出长长的一条,黑色墨水洇在白纸上,对比异常鲜明。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如常:“还有呢?”
“还说…你是我堂哥。”闻葭强忍着想大笑的欲望。
那边林佑哲刚送完客人回到许邵廷办公室等吩咐,一推门进去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谅他自制力再好,也忍不住笑。
许邵廷听见动静,从文件里抬起头,一张俊朗的脸上表情难以形容,仿佛一半是对林佑哲突然到访的不悦,一半是对闻葭说的话的忍俊不禁。
林佑哲凝着自家老板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敛了敛神色,抿着嘴不敢再笑了,双手作投降姿态举着,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了。
闻葭耳朵也够灵,听到电话那头不属于许邵廷的笑声,于是发问:“许董你在做什么呢,旁边还有别人么?是在开会么?”
“在办公室,刚才下属进来了,”随后又周到地补充,“现在出去了,你可以放心。”
闻葭心中警铃大作:“下属?几个?”
“一个。”
许邵廷签完了所有的文件,泰然自若地将文件夹翻上,他没放下钢笔,而是仍旧拿在手里玩着,语气有点轻薄:“怎么,这么担心被人听到?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上网也能看到。”
“当然担心了,我说过了,我的名声很重要,”她补充,“而且又不是所有人都天天盯着微博,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许邵廷抓住她这句话的重点:“听你意思,你是觉得如果真是恋情,你的名声就毁了?”
“当然,”闻葭脱口而出,随即又像悟到什么,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如果跟许董谈恋爱我的名声就毁了,我的意思是跟任何一个人谈恋爱,我的名声都会毁,不过,话说回来,我是演员,谈恋爱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现在事业还没回温,谈恋爱会落人口舌。”
闻葭说了一大段,也不知道许邵廷理解没有,又怕自己越描越黑,于是泄气:“算了…不解释了。”
她站累了,拢着裙摆蹲在地上,裙摆在她周围散着,远看过去像花瓣绕着花蕊那样。
许邵廷双手抱臂,气定神闲地靠在办公椅里,听着她一番输出,眼角浮现淡淡笑意。
“懂你意思,闻小姐。”他正经地说完这句话,又非常不正经地开玩笑,“看来左右我是逃不过你亲戚这个身份了,表哥堂哥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建议你们就往这个方向公关吧。”
闻葭电话差点滑出手心,觉得他疯了,她假笑一声:“许董,我跟大众说你是我表哥堂哥,我倒不如直接承认恋情是真的。”
许邵廷听她语气仿佛是把他说的话当真了,于是立马打住,换了个话题:“难道评论区都在质疑?就没有相信的么?”
闻葭似懂非懂:“什么?”
“我说,”许邵廷不紧不慢地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故意关了免提,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一手插口袋一手将手机贴近耳边,“就没有相信是真恋情的人么?”
他一双深邃眼睛虽望向窗外,心思却全然不在外面的车水马龙上。
闻葭咽了咽发紧的嗓子,许邵廷这句话语气轻飘飘,却仿佛往她心底的大海丢下一块沉重石子,表面上掀不起什么大波大浪,但扔进去那一刻的汹涌,只有闻葭自己知道。
只有她听见了那声闷响在胸腔里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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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回音。
半分钟过去,电话两端也没人首先说话。
许邵廷沉默是因为他在等闻葭的回答。
而闻葭沉默却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闻葭等喉咙那阵发紧过去了,恢复正常语气:“许董是希望有人相信是真恋情?”
两个人像在博弈,规则是一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就输,于是,反问成了最保险的防御策略。
然而这次许邵廷像要先认输,认真回答了:“没有,好奇。”
好奇,又是好奇。
但很显然,许邵廷并没有输彻底,因为他话里话外都让闻葭抓不到把柄。
于是她也只好老实作答:“自然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再信有什么用呢,假的就是假的,又不能变成真的。”她又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能看出什么花头精来。
“也是。”许邵廷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转身坐回办公桌前,把话题拉到正轨。
“热搜要撤么?”他追问。
“我说要撤许董就会撤么?”
“自然。”
“那我如果说不撤呢?”
“那就不撤,听你的。”
“这个对你有影响么,许董。”闻葭眼球转了两圈,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到底撤不撤,最后问了这么个问题。
许邵廷听她左一个‘许董’右一个‘许董’地叫着,思考了半晌,如实回答她:“没什么影响。”
闻葭沉吟,继而一锤定音:“不撤。”
这答案有点出乎许邵廷意料,他以为她会不假思索地让他撤了。
“原因?”
“左右也不是什么坏新闻,况且…”她从自己指甲上抬起眸子,眼神晦暗,“况且我需要热度。”
闻葭缩在摄影棚的角落打了半小时电话,于凯晴为了安抚工作人员跑出去买了几袋吃食,此刻十几个人都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天,不知聊到什么,一群人发出一阵笑声,闻葭往那边瞟了一眼。
“你在片场么?”许邵廷应当是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动静所以才发问。
“没有,是摄影棚,今天在拍广告。”
许邵廷了然,轻笑:“还有心情拍广告么?”
他问完这句话,恰巧于凯晴走过来催了,闻葭一分心,便没回答他,而是语气有点匆忙地:“许董,先挂了,我们赶着收工呢。”
许邵廷便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个‘好’字。
闻葭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电话打久了,略微发烫。
就在她要按下挂断键之际。
又听见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闻小姐。”
许邵廷语气听上去有种不符合他的匆忙,仿佛想在最后一秒叫住她。
闻葭手一抖,将悬在挂断键上的指尖移开了,又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许董,你说。”
许邵廷沉默两秒,然后问:“我的西装,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闻葭紧握着手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手机在发烫,还是自己的手心在发烫。
9. 第9章
闻葭匆忙地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于凯晴保管,她回到幕布前,整了整有点乱的裙摆:“各位,继续吧。”
工作人员们也算大半个圈内人,互相之间熟络得都快,跟明星接触得多了,对闻葭热搜上的这件事并不新奇,但爱听八卦到底是人的天性,工作人员们自然也是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于是按捺不住隐隐的八卦心。
“闻老师,热搜那事儿…是真的假的?”摄影师Mia正调着相机参数,调着调着抬头冒出这么一句话。
闻葭料到自己避不开这个话题,因此反应也没多不自然,只是淡淡地回:“假的假的,”接着很随和地笑,“各位要是听到谁在讨论的话,拜托帮我辟个谣啊。”
“那个男的是谁啊,本人也这么帅么?”
闻葭选择性回答,语气轻飘飘:“就野途投资人,聚会上碰见的,不大熟。”
Mia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斜斜地睨着闻葭,那条缝里透出八卦的神色:“都坐车里了还说不太熟,避嫌啊?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了吧。”
闻葭抿起嘴,嗔怪地轻拍了她一下:“八卦死了你。”
Mia见闻葭手掌过来,瑟缩了一下肩膀,又绕回刚才那个问题:“本人也帅么?”
闻葭知道自己左右逃不过这么问题,于是很认真地在脑海里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许邵廷那张脸,眉骨、鼻梁骨、眼睛、唇,脸型。
“帅。”
这下不止Mia起哄了,旁边所有假装不在意实则竖起耳朵听的工作人员的工作人员都按捺不住了。
闻葭怕影响进度,只得先哄着:“好了大家,先工作,结束后仔满足你们的八卦心。”
大家这才肯放过她。
众人收拾了一下,从闲暇中回过神,准备开拍,董易雯适时过来给闻葭补妆,这倒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八卦机会:“我说刚才化妆的时候你笑什么呢,原来我没猜错啊,只是猜错了人,我还以为是周总呢。”
闻葭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确保没人了才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假装威胁她:“什么傻笑,什么周总,不信谣,不传谣,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我第一个问你。”
董易雯怂了耸肩,抿嘴噤声。
后面的拍摄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到两小时便彻底收工。
闻葭脱了繁杂的礼服裙,换上了来时穿的私服,进化妆间卸了妆,褪去了夸张式的妆容,她一张脸显得越发清丽。
司机来接,闻葭跟工作人员们打过招呼,随即出了摄影棚,两人先后钻进保姆车。
闻葭抱着抱枕,侧躺着,向于凯晴伸出手:“手机给我,我看看热搜。”
两三个小时过去,那条热搜旁边仍挂着一个红底白字的‘爆’,热度丝毫未退,稳居文娱榜第一。
甚至微博广场上的讨论还因为闻葭个人博发的辟谣文,而逐渐变得越来越多。
那辟谣文除去话题之外,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闻葭恋情曝光#并非恋情,只是朋友」
于是网友又讨论得热烈,他们各执己见,吃瓜的势头很猛,以至于闻葭粉丝的控评都被遗憾地挤到了五层以下。
「就知道会这么公关,朋友关系真是万金油啊[吃瓜]」
「懂了,朋友=正在考察期的准男友」
「建议下次换辆低调的车,这车拍出来比声明有说服力多了」
发这些评论的有黑粉,有路人,黑粉自然想看到闻葭因此产生负面影响的画面。但大多数路人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留下评论,有的被闻葭的粉丝理智地讲道理,而有几层的评论显然已经沦陷,两派人互相撕咬着骂了好几十层楼,也骂不出结果,分不出胜负。
除去这些,自然也有理智的看客:
「讲真,狗仔拍的图里两人都没肢体接触,要是真谈恋爱肯定会有肢体接触哇,说不定真只是顺路?」
「先别盖章恋爱,如果是真的,团队应该会直接冷处理,不会这么快出来否认。」
「如果真在一起,狗仔早该拍到更多实锤了,就一张上车照说明不了什么」
闻葭对于这种严重两极分化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网友漫天的评论像野蜂群舞,忽而聚散,忽而嗡鸣,同时伴随着刺痛跟甜蜜。
闻葭并不能够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刺痛还是甜蜜,于是只能躲。
而这也只不过是她生活的一个缩影。
况且这些评论大多都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上升到闻葭个人,闻葭连比这跟严重更不堪更肮脏的网暴都经历过了,眼下这些评论对她来说也就只是过眼云烟。
闻葭关了微博,给张林芝去了个通话:“姐,公关怎么说?”
张林芝直说:“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意向是不撤,已经到热搜第一了,撤了没什么意义,而且就算撤了也太明显,到时候搞不好网友又要拿撤热搜做文章,说捂嘴吧啦吧啦的,费时费力费钱还不讨好,毕竟也不是什么负面新闻,辟个谣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张林芝一通分析完又紧接着:“况且其实这样并非全是坏处…”
闻葭心中一紧,听她这语气,明显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于是电话两段异口同声地:“起码有热度。”
张林芝明显是愣住了,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凡事都得往好的地方想,想太坏了气全压在自己心里,受罪的是自己。”
张林芝欣慰地笑了笑。
方才打电话前,闻葭还觉得心里压着座舆论的山,此刻打完电话,心情倒松快了不少。
心情一轻松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心思忽地又跳到方才跟许邵廷打的那通电话上,于是突然从椅背上坐了起来。
于凯晴坐在一旁被吓一跳:“想到什么了?这么一惊一乍的?”她以为闻葭还在为热搜的事郁闷。
“许董的衣服你拿去干洗了么?”
于凯晴反应了两秒,继而无奈地拍脑门,表情很悔过,“哎…忘了。”
她转头从最后排的座位上拿出个硬纸板袋子,信誓旦旦地自证:“我从家里出来时还记得,你看,我都放车上了,准备趁你拍摄的时候出去找个干洗店……”她边说边把袋子往闻葭眼前晃。
闻葭抓住她手:“别晃了,我头疼,”于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宽容她,“等下你去找干洗店,许董刚才还催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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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董催你?”
闻葭点点头。
“就为一件西装?”
闻葭继续点点头。
于凯晴调侃:“许董不像是会为了一件衣服专门来催人的。”
这下换闻葭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估计急着穿吧。”
闻葭敢说,于凯晴也不敢信,虽只有寥寥数面,但于凯晴觉得‘急着穿’这种词怎么也不该用来形容许邵廷。
她闻到不对劲的气息,凑到闻葭跟前:“说吧,许董还跟你说了什么?”
闻葭无奈:“真没说什么,就问西装什么时候还,”她把于凯晴从眼前推开,“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八卦,难道你希望看到我跟许董谈恋爱?”
于凯晴见她掉进自己的陷阱,惊呼一声:“我哪个字眼提到你跟许董谈恋爱了?”
闻葭反应过来,轻瞥她一眼,懒得再理她,把手机一丢,趁着坐车间隙补觉去了。
司机开车很稳,四十分钟后保姆车缓缓驶入别墅群。
到拐角时,于凯晴轻轻推了闻葭想叫醒她,但闻葭太累,迷糊地砸吧了两下嘴巴,没理,也没醒。
此刻保姆车已经彻底停下,但并没有停在别墅小院前,因为别墅小院前已经被一辆白色保时捷占了地方。
司机并不认识那是谁的车,语气有点不好地吐槽:“谁呀,这么没素质,车停人家家门前?”边说边一个劲地按喇叭。
闻葭感觉喇叭声过于聒噪,也没心思再睡下去,彻底坐起身来:“怎么了?”
“前面不知道谁的车挡着了。”
闻葭透着前挡风玻璃望过去,这人的车底盘太低,闻葭看不到车牌号,但是车子很眼熟。
下一秒,保时捷的门打开,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车内下来。
周敬承仍旧穿着西装,但并未打领带,领口只是松松地敞着,褪去紧绷感,看上去比平时随和年轻几分。
周敬承转身,抬脚径直朝着闻葭的保姆车走来,他目的很明确。
他走至车前,抬手敲了敲车窗。
闻葭心知肚明周敬承是为什么事找来的,那晚她骗了他,而她现在在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上犯了难。
她回过神,透过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看周敬承,他神色如常,并没什么异样。
闻葭没打开车门,只按下车窗,僵硬地叫他:“周总。”
周敬承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问她:“上午有通告?”
闻葭如实地答了:“拍广告。”
周敬承眼风往保姆车内扫了一眼,神色带着略微的不悦,命令她:“我有事跟你说,这里不方便,你到我车上来。”
外头阳光虽照着,温度却丝毫不增,秋风来的很不是时候,透过窗往车里灌,闻葭募地竖起汗毛。
闻葭不知道周敬承到底要做什么,可她领略过周敬承的手段,虽然没有在她身上使过,可闻葭真真切切地见识过。
她有点为难,并没有直接拒绝:“会被拍…”
“我支开了,”周敬承脸上不悦的神色愈发明显,他一直手搭上车窗檐,重重地拍了两下,没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我在车上等你。”
10. 第10章
闻葭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一些不堪的念头,但她太清楚自己拗不过周敬承。
最终她拉开车门,也不忘转头吩咐于凯晴:“先找干洗店,把许董的西服拿去洗了,等下把他联系方式给你,尽快跟他约时间还了,让人家等着难为情。”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车,高跟靴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声响,她稳了稳脚步,拎着手提包缓步走向周敬承的副驾,拉开门坐了进去。
随着‘嘭’地一下关车门的声响,闻葭彻底把自己带到周敬承的领地。
周敬承没说话,只是发动引擎,带闻葭驶离别墅前院。
“去哪,周总?”
“随便逛逛。”周敬承面无表情,难得地没去看她一眼,只是径直地看着前方的路。
闻葭没说话,死死地攥着手提包,牛皮的材质几乎要被她硬生生攥出褶皱。
周敬承这才偏头瞥了她一眼,看透她,又将她揭穿:“怎么不自在?”
她跟周敬承既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正经意义上上下位者的关系,甚至捆绑两人关系的,只有周敬承的一厢情愿,可闻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此刻有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羞愧。
“没不自在。”她干涩地狡辩。
“闻葭,一直以来你都太高傲了。”
闻葭淡笑,“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坏事。”
她的高傲让他不痛快,他想占有她,一直都想,更想把她排除在所有事物之外,但很显然,她的高傲并不能让他随意摆布。
下午时分,还不到晚高峰,赫林大道上车子鲜少,空旷寂静,周敬承松了油门,车速降下来,他终于转过头,凝着闻葭深深地看了两秒。
“我问你,你跟许邵廷是什么关系?”周敬承没直接点破她,而是间接地告诉她,他看到了热搜,他知道自己被骗。
听到他这话,闻葭莫名地想笑,许邵廷、周敬承,一个两个的,都问自己跟另一个人是什么关系。
许邵廷一句‘好奇’,轻飘飘地就把闻葭打发走,她倒是想知道周敬承会怎么回答。
“周总为什么这么问?”
“回答我。”
“没什么关系,”她垂眸,松了攥着包的手,“就是那天他顺路送我回家而已。”
周敬承看见她此刻承认地如此大方,他细微地点点头,嘴边浮现自嘲的笑意,“现在承认得这么快,当时为什么骗我?”
“我为什么骗你,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这句话,闻葭是死死掐着手心说的。
周敬承拧眉,显然不悦,“你说什么?”
闻葭拧过头不看他,一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故意不说话。
周敬承看着她,却对她的倔强熟视无睹,只道:“你对他这种人了解么?”
“哪种人?”
周敬承冷哼一声:“有钱,有权,有势,玩娱乐圈的人跟玩条狗一样简单。”
这话刺耳,闻葭不甘示弱:“周总难道不是这种人?”
周敬承眼角抽了抽,没立马回答她,可能是在努力把那些自尊心往肚子里咽。
“我也许是,但我跟他比不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敬承打转方向盘,用力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划出刺耳的动静,车子在路边停下。大道两旁是树,林茵投下的阴影映在挡风玻璃上,他抬眼看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要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周敬承侧过身来看她,“你知道他们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么?”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搭在椅背上,认真地看着身边人,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我有个朋友,甚至算是庄岩松的前辈,四十左右。他之前混电影圈,后来自己成了资本,早年靠发妻支持读完大学,她这个老婆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他大学毕业以后又投资他拍电影,于是他拍出了自己的成名作,你知道么,他不管在谁面前都把老婆挂在嘴边,但其实只有我们清楚他在外面有多少个情/妇。”
闻葭语气不浓不淡,只是反问:“所以呢”
周敬承继续讲:“他养的第一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你知道他看中她什么么?”
他自问自答:“单纯,”他瞥了闻葭一眼,继续道,“后来这个女孩子肚子被他搞/大了,他想打了,女孩子执意要生,不生就把这件事闹大,他烦了,又腻了,让这女孩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了,但孩子满月的时候,他把她封杀了,”周敬承重复着,“女孩刚出月子能复工的时候,他把她彻底封杀了,圈内没人敢让她再拍戏。”
“她本身就是学表演的,封杀后在这个圈子到处碰壁,现在这女孩在哪里没人知道,也许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也许又找了个金/主,毕竟感受过那样的生活,很难再接受平庸。”
闻葭听出周敬承的内涵讽刺,她扯扯嘴角。
“周总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只是想借这些事情来教育我,讽刺我,我怕你会失望,”闻葭一字一句地,“我说了,我跟许邵廷,只是认识。”
周敬承没搭她的腔,继续自顾自地讲:“他养的第二个,钟岚”
周敬承说完观察着闻葭的表情,果然从她脸上看到隐隐的不可思议。
钟岚比闻葭出道早几年,从十八线一路走到一线,虽还没有到顶流的位置,但成就仍然可观,闻葭与她分别合作过一部电影,一部剧,拍完最后一部剧之后她便退圈,再也没出来露面过,圈内人都在传她被包了,闻葭不信,没想到现在竟然从周敬承的口中听到真相。
“怎么,很震惊?”
闻葭收拾好表情:“听说过,没想到是真的。”
周敬承嘲讽地笑了笑:“前两年这个导演把钟岚养在身边,给她任何想要的资源,一个月一百万的给,钟岚自然也是风生水起。前不久这个导演带钟岚去饭局,估计他腻了,又刚好有人看上钟岚,这个导演直接把人送出去了。”
“周敬承!”闻葭没耐心等他说完,她语气带着隐隐的不悦,装也不装了,直呼他大名,你到底什么意思?”
话音落了,两人统统缄默着,氛围暗流涌动,虽安静,但无声地汹涌着,没人知道冰封的湖面底下是如何的湍急。两个人一个面带嘲讽,一个不甘示弱,就这么僵持着。
周敬承盯着闻葭的脸:“许邵廷跟他本质就是一类人,不是么?”
闻葭心脏骤地被无形的手揪紧,好奇怪,她跟许邵廷寥寥数面、萍水相逢,她不知道这种蹊跷的揪心感是哪里来的,是从别人口中听闻许邵廷远不如表面那般端方么,是因为周敬承已经把话剖析得这么明白,她却仍旧不愿相信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敬承的这番话能够如此刺痛她。
“你就这么笃定?”她掩盖住情绪,反问道。
周敬承扯了下嘴角,语气轻飘飘:“男人最了解男人。”
“是么,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说给他听么?”
周敬承用余光看她:“你没这么蠢。”
“如果我说许邵廷不是这样的人呢?”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笃定?”周敬承一贯紧绷的脸上浮现极其不痛快的表情。
闻葭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语气平稳极了:“我不明白你在这长篇大论的意义是什么,我已经说了,我跟许邵廷只是认识,你太小题大做了,如果你担心我会落到跟你说的那两个女孩子一样的下场,”闻葭朝他淡笑,不知道是真心的笑还是讽刺的笑,“那我只能说,你想多了。”
“闻葭,我不知道你跟许邵廷之间到底有什么,或者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周敬承自知自己不是个定力差的人,但当他在宴会厅听到眼前的两个人早已认识的事实、看到许邵廷漫不经心替她解围的场景、看到宴会厅外两个人肩并肩走着的场景、看到闻葭身上披着许邵廷的衣服,看到闻葭上许邵廷的车,看到闻葭欺骗自己。
难堪、不甘,刺痛的感觉从他的瞳孔中、心脏中、四肢百骸中渗出。
“如果真的是我想多了,我也得提醒你,小心许邵廷那样的人,不论是什么关系。”
“多谢周总提醒。”
*
于凯晴在闻葭下了车之后便让司机掉头了,去找干洗店,她手里挽着许邵廷那件服装外套,心里疑惑着到底哪家干洗店能容得下手里这尊大佛。
许邵廷是个在吃穿用度方面究极挑剔的人,他别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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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间里没有成衣西装。大到大衣、衬衫,小到领带、领结,都是手工定制。甚至他每半年就亲自往国外飞一趟,去量身定做新款西装。
夏天飞伦敦杰明街定制秋冬款的马甲、大衣,冬天又飞巴黎的和平街定制春夏款的衬衣、外套,不厌其烦。即使衣柜里大多数西装只能荣幸地被他青睐一次便被束之高阁,但他满柜子的西服套装仍旧有保姆每天一丝不苟地熨烫,除尘。
而这件西服恰好是许邵廷第一次穿,闻葭很幸运地披过了,又很不幸地泼过了。
于凯晴让司机开到市中心,手里挽着他这件价格不菲的西装,一连问了好几家店都不敢接她这单,一家害怕洗坏西装面料,一家害怕洗坏西装版型。
于凯晴没招了,最终走进了一家奢侈品高端洗护店,店长一看于凯晴手里的西装,乐了,于凯晴松了一口气,付完款一看手里的账单,傻了。
奢侈品洗护店内都是各家奢牌的运动鞋、针织衫,夹克,许邵廷这件西装夹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店员告知于凯晴西服得隔天下午再来拿,于凯晴点点头,望了那西服外套一眼,继而毫不犹豫地摸出手机找闻葭报销。
于凯晴回到别墅,闻葭还没回来,倒是发了许邵廷的联系方式过来,她心思很周到,可能是怕打扰他,只给于凯晴推了许邵廷的微信名片。
「加一下许董微信,跟他约时间哈」
于凯晴点开许邵廷的名片,继而添加好友,不过五分钟便显示对方已通过。
于凯晴很恭敬地打招呼:「许董您好,我是闻葭的助理,我姐让我跟您约个时间,把西装外套还给您,您看看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发完这句之后她又很贴心地给出了第二个选项「或者我直接放你们公司前台?」
此刻,许邵廷坐在办公桌前,微微拧着眉宇看着手机屏幕。
他心下觉得怪异,闻葭有他联系方式,为什么还大费周章地专门让助理来联系?
林佑哲双手交握站在桌前,细细打量着许邵廷的表情,“…怎么了?”
许邵廷似乎在愣怔,听到林佑哲的声音之后抬了抬眸子,回过神来,没回答他,手指敲了几个字给于凯晴。
「于小姐,是否方便通话?」
这边,于凯晴看着消息,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她自然不知道许邵廷打电话有什么事,但她不方便也得方便,于是也没让许邵廷等着,直接给他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没出两秒便被接通。
“于小姐。”许邵廷首先开口,他拿着手机站起身,朝林佑哲摆了摆手,将他打发出去。
她开门见山,“许董,西服要后天才能拿,您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却没想到许邵廷的重点根本不在这。
他漫不经心地发问:“是你来还,还是闻葭来还?”
于凯晴绞着手,不知道怎么回答,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来还吧,她应该都没什么空。”
许邵廷顺着她话锋问她:“那她现在在忙什么?”
“现在?现在被周总接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于凯晴倒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地告诉许邵廷。
听到这句话,许邵廷一直垂着的眼眸才动了动,“周总?周敬承?”
“是啊,许董你跟周总认识么?”
“不熟,”许邵廷沉默两秒,又追问,“有说去做什么么?”
于凯晴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跟他不符的浮躁。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我也不好意思问…”
于凯晴没等来对面人的回应,她站在窗前,看见周敬承白色的跑车在树影间滑过别墅前院。
“许董,她好像回来了,那我先挂了,”说完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又道,“到时候等我拿到西服了再跟您约时间吧。”
许邵廷没有情绪地‘嗯’了一声,等于凯晴把电话先挂了,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
他垂眸,双手环胸,似乎有点不耐烦地在偌大的办公室地走了几步。
神色若有所思,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约莫十分钟后,他再次滑开手机,点开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11. 第11章
周敬承的车在别墅前缓缓停下,轮胎碾过落叶发出微弱但清脆的响声。
“周总,别下车送了。”闻葭瞥见周敬承解开安全带,于是开口道。
周敬承动作一顿,不平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收回了手。
闻葭转过头,透过车窗往外面粗略地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慎之又慎地拿出一片口罩戴上,推开门下车。
外头带着清透的凉意,云絮疏疏落落,闻葭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往大门走去。
于凯晴候在小院子里,走上前去隔着降了大半的深色车窗跟周敬承打了个招呼,继而接过闻葭手里的包。
她盯着闻葭眉间凝着的倦色看了好半晌,忍不住问:“怎么啦?看着不高兴,周总带你去哪了?”
作为最清楚闻葭跟周敬承之间关系的人,于凯晴看着她的表情都大概能猜出两个人应当是刚结束一段不大愉快的对话。
可闻葭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不愿说还是故意不说,自顾自地弯腰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于凯晴盯着她背影,识趣地扯开了话题:“许董的衣服送去洗了,后天才能拿,我到时候再跟许董约时间吧。”
闻葭点头,没走两步路又折返回来,改变了主意:“算了,到时候我自己去还吧。”
说完她摸出手机,踌躇了会儿,两秒后果断地将手机关了机,丢给于凯晴保管。
“手机帮我拿着,这两天我要好好休息。”闻葭说完便往楼上卧室走,拖鞋‘嗒嗒嗒’的声音由近及远,只留给于凯晴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单薄背影。
动作太果断,所以她不知道,在她手指划过关机键的那一瞬间,一通同样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打进。
*
闻葭是被一阵持续的敲门声吵醒的。
六点的时候,于凯晴来了一趟,见房间一片寂静便走开了;七点的时候又来了一趟,轻轻叩了几下房门,还是没人应,于是转身进了厨房;此刻八点,于凯晴实在担心闻葭又不吃晚饭把胃饿坏,狠下心来死命地敲门,咚咚的闷响穿透房门,愣是把闻葭敲醒了。
闻葭打开床前的落地灯,柔和的暖色调笼罩着她,薄薄的眼皮上压着一层橘色晕影,她动了动眼球,感到那光的分量,才不舍地睁开眼睛。
“起来吃饭,否则胃要坏啦。”于凯晴在外面把房门拍得砰砰响。
“知道了,马上起来。”闻葭揉了揉眼睛,起身披了件薄针织衫,走出房门。
别墅厨房是开放式的,闻葭人还没下楼梯,就嗅见香味带着热气往上飘。
闻葭吃不惯高油高盐的东西,于凯晴便也陪着她一起清淡饮食,桌上摆了四五道淡口味的菜。
两人落了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于凯晴往嘴里塞了两口菜,咬着筷子尖尖,望向对面的人,眼神若有所思,好像按捺不住心里那点小心思。
天地良心,鬼知道她忍了多久?
好歹是在顶流女明星身边做事,谅她自制力再好,也难以抑制住八卦心。
“今天周总带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开车逛了一圈。”闻葭往嘴里送了一小口白米饭,嚼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没去哪?那你回来怎么不开心?”于凯晴到底在闻葭身边跟得久了,自然懂点她的心思,于是又迅速反问,“那是周总跟你说了什么?”
闻葭回想起下午在车上跟周敬承不愉快的对话,问道:“你觉得许董是什么样的人?”
于凯晴一口饭没咽下去,从碗里抬起头:“怎么这么问?我跟许董不熟诶。”
“第一印象呢?”
“长得帅。”
“……”
“第二印象呢?”
“有钱。”
“……”
闻葭扶额:“…能不能说点有深度的?”
“深度?”于凯晴似乎是很用力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的,“我觉得许董还蛮有品味的,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手上那块表很好看,不知道我得打几辈子的工才能买得起。”
闻葭白于凯晴一眼,伸手点了点她脑门:“首先,我上个月刚给你涨过工资。其次,我是说一些更深入的,比如说人品啊什么的。”
“好了好了,”于凯晴悻悻地把闻葭的手移开,“我刚刚是开玩笑的,这些太深入了,我刚刚也说我一点也不了解许董,要我怎么说嘛。”
闻葭手放下筷子,彻底不吃了,刚想张嘴又闭上了,似乎想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于凯晴看穿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闻葭让于凯晴凑过来,即使别墅里没别人,她也相当严谨地用手拢在于凯晴耳边,说悄悄话。
于凯晴不以为然把耳朵凑了过去。
她屏起呼吸认真地听着,闻葭嘴巴在她耳边一张一合,不知悄悄摸摸地说了句什么,于凯晴嘴里没咽下去的饭差点喷出来,她惊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你问我许董会不会玩女明星?!”
闻葭一张清丽的脸上表情有点绷不住,连忙用手去捂对面人的嘴,等于凯晴彻底噤了声,才松手。
“你是不是发现了许董跟你们圈内谁的小道消息,想讹他一笔?”除了这个理由,于凯晴实在想不出其他让闻葭问出这句话的动机。
闻葭佩服她的脑洞,睨着她:“我看着很缺钱?”
她淡定地坐回餐桌边,于凯晴看着她:“许董会不会玩女明星??这是什么问题?”
闻葭抬眸瞥她一眼,很淡定:“男明星也行。”
这下于凯晴彻底呛住,咳嗽不停,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么震惊做什么?”
于凯晴从咳嗽中缓过来,喝了一大口水,幽幽地问她:“周敬承下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怎么一回来就不开心,又是关手机,又是睡大觉的,最关键的是,这会儿又神戳戳地问她许邵廷会不会玩女明星?
闻葭没理她,对自己想问的问题很执着:“你先回答我,你觉得许邵廷这个人看上去像不像会玩/女明星的那种人,”她顿了顿,再开口语气莫测,“或者说,包/养女明星?”
现在从闻葭嘴里听到什么于凯晴都觉得不震惊了,于是反问她:“女明星?你不就是女明星么?”
闻葭看着手指甲:“我当然不是说我了,况且,我跟他不算很熟。”
“我觉得…说不好。”于凯晴清了清嗓子,正经回答闻葭的问题。
“说不好?怎么说?”
“你才是娱乐圈内的人,这方面你肯定比我了解吧,怎么还问我?”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于凯晴这会儿也不震惊了,开始装腔作势拿腔拿调,她‘啧’了一声,故作高深莫测:“真不好说,一来,许董这个人这么有钱,想包养谁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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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的事,二来,说实话,我觉得,也没人能拒绝他的包/养,这最后呢,圈里这种传闻挺多的,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说完她开始找补,跳到对面的观点上去,话说得找不出一点漏洞:“当然,我只不过是说有可能,不能以偏概全呀,对吧,万一许董就是那一股清流呢?”她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下午跟许邵廷的那段通话,“其实吧,我觉得许董这个人人品应该没问题,我觉得他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虽然确实很有压迫感,但又不至于让人感到紧绷,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闻葭听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向她摆摆手,打住这个话题,叮嘱她:“我们今天说的,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么?不论是谁都不可以。”
于凯晴点头如捣蒜,闻葭看她一眼,知道她一向嘴巴严,饭也没心思吃,转身回了楼上卧室。
闻葭在别墅里过了极其闲适的两天。
白天于凯晴也不叫她,任由她睡到十一二点。闻葭起来吃个早午餐,休息一会儿便到别墅的小健身房里锻炼。下午一有时间,便跑到书房把国内外各类电影学、艺术学,电影史看个遍。晚上再跟于凯晴窝在小沙发里看电影,一部接着一部,两个人谁都不喊困,看到凌晨两点才肯罢休。
闻葭这两天什么电子产品也没碰,手机关机快两天,冲了十来分钟才能开机。
她先点开微博看了一眼,两天过去,那则热搜果然如她所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闻葭舒出长长的一口气,又点开微信,回完了闻母跟其余一些私人消息。
这两天许邵廷微信没联系她,她也没有检查通话记录的习惯,自然不知道两天前那通在关机之际打进的电话。
这天,天空澄澈如洗,空气里浮着干爽的草木气息,阳光薄薄地铺在街道上。
下午时分,云析科技大门迎来一位“全副武装”的女士,她披散着一头黑长直,秀发上压着一顶水洗牛仔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下面一张白色口罩覆着,隐去了她大半张脸。
她穿着长款针织开衫,腰间系了根宽腰带,下半身穿了条黑色短裤,隐在针织衫里若隐若现,好在一双过膝长筒高跟靴能够为她纤细修长的双腿挡去大部分秋风,不至于让她发冷。
云析科技前台两位穿着职业装的女工作人员见女人进来,忙站起身,其中一位带着职业的笑向她询问:“您好女士,请问您找谁?”
口罩下的那张嘴动了动:“我找许董。”隔着口罩,她的声音显得有点瓮声瓮气,让人听不真切。
两位工作似乎都没听清,其中一位又道:“您找谁?”
“你们许董,许邵廷。”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大名在公司里可没人敢直呼。
虽不知道眼前这位只露了一双眼睛的女人到底是谁,但工作人员总觉得她来头不小,于是她们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女士请问您找许董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的哈。”
女人晃了晃手中拎着的袋子:“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们许董。”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但语气还是很客气:“您看我们帮您代为转交可以吗?许董现在不在公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您的物品保管好交到许董的秘书手中”
女人犹豫两秒,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可以麻烦你给你们许董打个电话么?”
说完她又补充:“就跟他说我姓吕,吕小姐。”
12. 第12章
跟顶头上司有关的事,两位前台工作人员并不敢怠慢,她们面面相觑地交谈了两分钟,终于交谈出结果,其中一位带着跟许邵廷如出一辙的客气式的笑开口。
“好的,吕小姐,您请稍等,我现在打个电话给许董的秘书。”随后她按下座机上的按键,拨了个短号过去。
林佑哲接到电话时,正在开车。半小时前,许邵廷刚跟嘉元科技的老总打完高尔夫,此刻两个人正在回公司的路上。
路边金黄的梧桐树倒映在静谧滑过的黑色迈巴赫上。
车内,林佑哲听着突兀的电话铃声,利落地按下接听键:“喂?”
“林秘书,公司这边刚刚来了位吕小姐,说有重要东西要给许董,但是也不同意让我们转交,硬是说要见许董,您看…?”
“吕小姐?”林佑哲拧了拧眉毛。
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确保许邵廷此刻并不在平板上办公,方才开口:“许董,公司前台说来了位吕小姐,说是找您?”
许邵廷面色平淡地摘了蓝牙耳机,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眸:“吕小姐,哪位?”
老实讲,不论是林佑哲还是许邵廷,每天都能听到不下十位的女士先生来找,持着各式各样的理由,有的则被酌情允许了,而大多数,都被林佑哲亲自打发走了。
因此两人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除了些许的疑惑不解外,并没有其余多余的情绪。
“最近有要见的客户姓吕么?”许邵廷气定神闲地坐在车后座,转了转腕表,低头看了眼,向林佑哲发问。
林佑哲在脑海里搜寻了许邵廷近两日的行程,无果:“没有,”他语气很确定。
“吕小姐有说自己全名么?”林佑哲做事很严谨,他向电话那边问道。
“没有,吕小姐只说自己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许董。”
林佑哲的手机连着车内的蓝牙,因此这通电话的内容许邵廷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许邵廷笑了一声,“让她回去吧。”
就在林佑哲要伸手按下挂断键时,前台工作人员带着匆匆语气的声音又响起:“等等!林秘书,这小姐刚刚说她叫吕某凝,但还是不肯说全名,她说许董应该记得她。”
“吕某凝”这三个字幽幽地钻进许邵廷耳朵,仿佛刺激着他脑海中某些记忆片段,许邵廷像募地想起来什么似的,沉吟半晌,继而摇着头轻声笑了笑,吩咐道:“让她等一会儿吧,跟她说我马上到公司。”
十五分钟后,黑色车子平稳地驶进云析科技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许邵廷长腿迈下车,步伐很沉稳,林佑哲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许邵廷并没有急着回大楼顶层的董办,而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下一楼的电梯按钮。
银色锃亮的电梯门打开,许邵廷拥着一身黑色大衣抬脚走出轿厢。
他衣角微微掀动,黑色大衣里面是深蓝色的西装外套,继而是同色系的马甲,再是白衬衫以及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领带被妥帖地压在外套之下,层层包裹着他优越的身材线条,显得身形颀长挺拔。
许邵廷长腿阔步,步子随便迈两下便走到了前台,工作人员见他来纷纷站起来向他问好,他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那位吕小姐听见前台的动静,从休息室内走出来,不但没看许邵廷一眼,反而将帽子压得更低了。
许邵廷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阵,从帽子到靴子,眼中笑意实在难藏,但又并非他一贯很斯文客气的笑,而是那种非常戏谑揶揄的笑,仿佛跟他对视一眼便会感觉到自己被调侃。
“吕小姐。”他目光锁着眼前的女人,低声开口。
她听见,抬头瞥了他一眼,仍旧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许邵廷笑意更深,视线缓缓向下,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袋子:“跟我来办公室。”
旁边林佑哲余光时不时瞥过女人身上,只觉得这身形相当眼熟,但他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听见许邵廷开口,他也准备迈步跟上。
没走几步却看见老板转过身对着自己:“你别来。”
“……”
一男一女先后进了电梯,许邵廷偏头,看了眼斜后方站着的女人,随后伸手按下顶层按钮。
女人双手拎着袋子,垂在身前,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袋子上的两根麻绳,心里只觉得这电梯运行得好慢好慢。
轿厢内氛围凝固,谁也没开口说话。
‘叮’的一声响,电梯终于抵达顶层。
这一层除了董事办公室,还平行排列着不少员工的工位。
下午,最适合安静摸鱼的时光,工位上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员工们正交头接耳。
从他们的视角望过去,顶头上司步子迈得平稳极了,身后紧跟着一位女士,这一男一女脚步交错,正朝着董办的方向走去。
而后面的这位女士虽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可远远地望过去,也能够一览她优越的身形跟穿搭。
这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谈生意的,于是工位上人们的讨论更加热烈。
董办的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地落了锁,将门外微弱的讲话声彻底隔绝了。
许邵廷办公室大而宽敞,隔音效果又好,此刻倏地静下来,女人莫名有点不自在。
许邵廷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大衣脱了,才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人。
“好久不见,吕昭凝小姐。”他声音低沉,语气慵懒,眼角又带着一丝笑意。
如果说方才在前台他的眼神是细细的打量,那么此刻他的眼神就是穿透性的凝视。
女人终于忍不住,把脸上的白色口罩一把摘下,她没化妆,露出一张清秀婉丽的脸。
闻葭双眸没直视他,她视线将办公室看了个遍,沙发看了、办公桌看了、书柜看了,就是没看他。
她双手提着袋子,递过去,眼神飘忽不定:“许董,你的西服。”她语气很平稳,听着仿佛送完西装下一秒就会转头离开。
许邵廷看着她俨然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仿佛这是一件要很谨慎才能做好的事一样。
他站在她身前,忽视了她闪躲的眼神,双手从容不迫地抱着臂,落地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直射着他的背影,投下一层阴影笼罩在闻葭身上。两个人身影重叠;气息重叠;荷尔蒙重叠。
她不知道,许邵廷不自觉地咽紧了喉结。
他不知道,闻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僵持着,就这样沉溺在这种不可言说的氛围中,谁也没先开口。
闻葭仍旧没仰头看眼前的男人,她平视着,从她的高度望过去,刚好能够看到他修长的肩颈线条,以及略微一点的下颌线。
终于,她看见他喉间动了动。
许邵廷先破坏了这氛围,他清了清嗓子,没接她递过来的袋子,而是又抬脚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距离再次拉近。他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心里莫名松快。
“这么怕被发现?吕小姐。”
闻葭跳开目光,收回递着袋子的手,象征性地往周围望了一眼:“就我们两个人了,许董还叫我吕小姐呢。”
吕昭凝是闻葭在《野途》中扮演的角色,她不敢说真名,生怕被人认出来,也不敢说电影角色名,生怕人家真看过,于是含糊又轻飘飘丢了‘吕某凝’三个字过去,心想着许邵廷要是连这都想不到,那她也没必要见他,丢下西服走了就是了。
许邵廷看着她失笑,他缓缓后退两步,转身:“随便坐,闻小姐。”继而去给她倒茶,边倒边问:“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来给你送西服。”闻葭走到一旁的沙发边,拢着针织衫坐下,她将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
“不是说你助理来?”
许邵廷一边慢条斯理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边将目光聚在她身上,似乎在期待她会怎么回答。
那杯子磕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微弱清脆的响动,似乎刚好跟她的心底某处节拍重合。
闻葭目光再一次掠过他,她捏起陶瓷杯轻呡了一口:“我助理她没空。”
她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大忙人”于凯晴在别墅大喊冤屈,她的工作都是围着闻葭转的,闻葭有时间过来,却说她没空?!
这点许邵廷自然也能想到,但他只是纵容她说谎不打草稿,没揭穿她。
这件事许邵廷放过她了,可他没打算放过另外一件。
从方才两人在一楼碰面,又到电梯间,
从电梯间,又到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
从落地窗前倒茶几前,
从近在咫尺到拉开距离,
她的视线从不肯跟他的交汇。
他看透她刻意的回避。
他半倚在办公桌前,一双修长双腿伸着,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闻小姐,你很怕我?”
闻葭喝茶的动作顿顿,不过她演技也好,因此这小动作极其细微,“许董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敢看我。”
闻葭缄默了,她知道自己心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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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
她在想周敬承跟她说的那番话。
她在想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如此衣冠齐整,如此禁欲端方,如此稳重自持的男人,真的如周敬承所说的那样风流成性么?
他这双在黑字白纸上签字的手,也会干一些无法言说的事么?
好反差…她无法直视他。
办公室内沉静了好久,就在两个人都各怀心事的时候,一室的寂静先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许邵廷抱着手臂,转头,冷静地看着门,没着急去开。
闻葭则慌张地放下陶瓷杯,里面的茶水洒出几滴在深色的茶几上。她把丢在一边的口罩戴上,动作急促地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瞬时间,静谧的办公室内响起女人高跟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许邵廷就这么倚在办公桌边,目睹了闻葭全程的动作,他觉得她慌忙的样子实在有趣,眼角跟唇角下意识地勾起。
直到瞥见她躲到了门口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敛了敛神色,慢条斯理地抬脚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人估计还在迷惑着怎么这么久也没等来一句‘请进’,便见董办的门打开,但男人只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条也许只方便说话的缝。
许邵廷虚拢着门,看着门外的下属:“什么事?”
下属递过来一份文件:“这个需要您过目一下。”
许邵廷颔首,接过:“就这件事?”
下属点头。
许邵廷将门缓缓推回去。
闻葭在里面瞥见他在关上门之后复又迅速拉开,向外面人淡淡地嘱咐道:“有事我会打内线。”
意思就是不要主动来敲门了。
员工会意,向许邵廷躬身点头,离开了。
门又重新被阖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办公室内的两个人又怎么会知道外面工位上的交头接耳?
“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么?”
那员工摇摇头:“什么也没看到。”
“我看着那气质也不像普通人,还捂那么严实,正常人来公司谁捂这么严啊。”
“而且你看到没,刚才许董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平常他也不这样。”
不知旁边人说了句什么,那员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提醒道:“小点声,到时候被许董听到了。”
……
办公室内,许邵廷将文件往桌上轻轻一放,看着闻葭又重新全副武装的样子,倒也不藏着笑:“闻小姐的生活这么遮遮掩掩?”
闻葭一步一步地踩着地板,蹑手蹑脚地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这下连口罩也不敢摘了,彻底焊死在脸上,“上次那条热搜刚退没多久…我可不想再被诟病。”
“那怎么还要亲自给我?让工作人员转交不是挺好。”许邵廷又迂回着问。
“亲自给显得有诚意。”闻葭低着头,随意地翻着茶几上的财经杂志,语气悠然。
“诚意?”许邵廷低头盯着她,“那么前两天闻小姐不接我电话,岂不是毫无诚意?”
闻葭倏地从杂志里抬起头:“什么电话?”
许邵廷观察着她表情,看她不像在装傻,于是耐心地解释:“你拍广告那天下午,我给你打了通电话。”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泰然自若地轻呡着,正期待着闻葭会如何解释,就听见她丢来一句:
“估计是我把手机关机了。”
“…手机关机了,两天没开?”
“是这样的,许董。”
“……”
闻葭看许邵廷眉梢微挑,嘴角半抿,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不信,于是非常真诚地解释道:“没骗你,我经常戒电子产品,那天刚好上了热搜,我懒得关注,眼不见心不烦就把手机关机了两天。”
话音刚落,她又很热心地建议许邵廷,仿佛真的是为他好:“许董也可以试试,戒了两天手机,觉得精神状态都非常良好。”
许邵笑了一声:“谢谢你的建议,”他放下茶杯,“只是因为上热搜才关手机么?”
“当然,不然许董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她心里自然清楚许邵廷并不会相信她,但她还是非常头铁地这么答了。
闻葭自然也不会告诉他那天周敬承将自己带走的事,更不会告诉他周敬承都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她没想到于凯晴早已在不经意间说漏了嘴。
她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那天许董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
许邵廷眯了眯眼,看着她:“我听说,那天周敬承把你带走了,是么?”
13. 第13章
闻葭身形顿了顿,她没想到许邵廷早已了然周敬承将自己接走的事,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毫不迂回地问出来。
但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许邵廷要真的想迂回地问,也许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话套出来了,此刻问得如此直白,不过是因为不想听见自己撒谎。
于是她不遮掩,点了点头。
“他为难你了么?”两人对视,许邵廷直接望进她眼底。
闻葭心脏一拧,此刻她心里有两股绳在晃着,一股晃得频繁但短暂,叫她想立刻将实情告诉许邵廷,另一股晃得持续且慢悠悠,叫她想压抑说出实情的冲动,让他慢慢猜,这两股绳紧绞在一起,犹豫的心理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她踌躇了几秒,莞尔:“听许董意思,你好像觉得周敬承一定会为难我?”
许邵廷避开话锋,反问她:“难道你在跟他走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为难么?”
他不经意地把重心绕到闻葭身上,又把她堵得说不出话。
闻葭回答得磕磕绊绊:“其实也…没怎么为难。”
“没怎么为难,意思是为难了。”
闻葭翘着二郎腿,缄默着,又不说话了。
许邵廷没逼她开口,只是朝她淡笑:“你因为跟我的事被周敬承为难,我也有责任。”
“你准备怎么负责?”闻葭笑了笑,她坐在沙发上,帽檐阴影下一双眼睛明亮,仰头望着他。
许邵廷沉吟,移开目光,再开口时答非所问,没说自己会不会负责,也没说自己准备怎么负责,只是问她:“闻小姐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许董怎么还开始赶客了?”
“等下还有个会要开。”许邵廷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表。
他这话一出,闻葭自然也不好多留,只是转身,朝他摆了摆手:“不麻烦许董了,一会儿又被拍了,到时候标题可不好看。”
现在两人说话,聊不了两句便会绕回“被拍”这个话题上,许邵廷觉得左右都躲不开,于是只是纵容她,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绰约的背影淡笑。
闻葭高跟靴声音没响几声,又听见身后男人低沉的嗓音:“我让林佑哲送你。”继而不由分说地按下桌上的座机按键,一点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于是,外面工位上刚暂停八卦没多久的员工,又看见上司跟那女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办公室,只不过这次,两人的位置对调了。
许邵廷始终走在闻葭的斜后方,他微微转头朝工位上看了两眼,然后有意无意地加快脚步,虚虚地挡在她身侧,帮她隔绝了数道直勾勾的目光。
“不麻烦许董送了。”
电梯门前,闻葭扯了扯口罩,很是警惕。
许邵廷缄默两秒:“我刚好有事要下去一趟。”
“……”
电梯又开始运行,直至地下负一层。
闻葭本想从包里拿出一片新的口罩给许邵廷,出了轿厢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林佑哲已经开着车等在电梯厅外了。
漆黑的车子闪着刺眼的红色车灯,静静地耐心地等着来人。
两人并排走向迈巴赫。
许邵廷在她侧后方,贴心地提醒她:“林佑哲可以不用防着,我跟他说了是你。”
闻葭口罩下的唇勾了勾,点点头。
他拉开后排车门,她顺势坐了进去,随着车门一关,瞬时间,两人又变成了两个空间的人。
闻葭降下暗色的车窗,扭头莞尔道:“谢谢许董。”
许邵廷轻抿着唇,点头,什么也没说,最后又往车内的人看了两眼,才转身往电梯厅走去。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着,他背影挺拔,步伐沉稳,衣袂随着他动作掀着。
电梯厅方才灭的了感应灯感应到他脚步,又亮了起来,却不过半分钟就熄灭。直至许邵廷进了电梯,她才将车窗升起。
车内,林佑哲很尊敬地没有转头直接看着闻葭,而是微微偏头,朝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闻葭摘了口罩:“麻烦了,林秘书。”
“闻小姐不必客气。”
她给林佑哲报了地址,继而又道:“林秘书,等下麻烦往那条云际大道那条路走,那条路隐蔽一点。”
他自然能够理解她作为公众人物的顾虑,连忙应下了。
林佑哲做事是周到的,他从后视镜看见闻葭在座位上坐好了才切换档位准备启程,就在他脚要踩下油门之际,电梯厅的感应灯又突兀地亮起,或者说,很不合时宜,因为这光线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尤为明显。
林佑哲松了油门。
闻葭余光瞥见,扭头,看见电梯门无声地滑开,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又出现在她视野里,本该站在电梯轿厢里的男人,正径直往车子的方向走来。
电梯厅里除了仅有的感应灯外没有其他光源,许邵廷背着光,所以车上的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轮廓被逆光勾勒,在地上投下一条修长背影。
他步子迈得很快,但平稳,闻葭坐在车里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却总觉得心底砰砰的动静跟他脚步频率恰好撞上。
她呼吸一滞的功夫,许邵廷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后排另一边的车门前,泰然自若地拉开车门,指尖轻提大衣衣摆,坐了进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原本就该坐上车,而不是折返回来的。
闻葭不明所以地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男人,比他还关心公司:“许董…不开会了?”
许邵廷道貌岸然:“我有事要跟林佑哲说。”
林佑哲:“……”
闻葭:“……”
迈巴赫开出停车场,闻葭住的别墅在霖州市近郊,清净的同时必然是要摒弃一些便利的,因此这段路程并不短。
许邵廷方才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有事要跟林佑哲讲,这会儿林佑哲一颗心掰成两瓣用,一瓣用来专心开车,一瓣用来听许邵廷的吩咐,然而他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许邵廷开口。
后排两个人刚聊了两句,便被许邵廷的例行会议打断了,他没出声,也没外放,只是戴着蓝牙耳机静静地听着。
那头员工们自顾自地讲着,察觉到许邵廷一反常态地一个字没说,大概是觉得从来没开过这么不合乎情理的会议,都面面相觑着。
此刻车里没人说话,电台里又正放着悠扬的轻音乐,闻葭头靠在车窗上,脑袋难免的微微颠簸着,在这细微柔和的摆动中,难得地在别人的车上睡着了。
这段路开了一个小时,期间许邵廷数次耳提面命林佑哲减速再减速,后者看着仪表盘上堪堪要掉到30码以下的指针,在心里暗自庆幸好在此刻并非晚高峰。
许邵廷车里的淡香味在睡梦中也幽幽地,朦胧地钻进闻葭鼻尖。
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在别墅小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秋千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很不安稳,她摆动的幅度大了,秋千的链条倏地发出一声异响,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下去的瞬间,一双大手出现,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不知道,在梦里她跌下去的那个瞬间,梦外许邵廷看着她因陷入睡梦而晃晃悠悠的头,犹豫了两秒,继而伸出一只手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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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她的脑袋,拖着,让她安稳。
后排两个座位之间有中控隔断,许邵廷实在没办法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于是便这样撑着她的脑袋。
闻葭睡了一路,许邵廷保持了一路。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小院前。
于凯晴不知道闻葭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没出去迎,别墅门紧闭着。
林佑哲停下车,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征求许邵廷意见:“许董,我先下去叫她助理来?”
许邵廷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思忖了半晌:“不用。”
他往闻葭脑袋后面放了个靠枕,继而下车走到了另一侧的车门前。
“你先去按门铃。”他吩咐林佑哲,随后拉开车门把里面睡着的人横着抱了出来。
许邵廷感受到她重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怎么会这么轻?
他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闻葭并不是没有感觉,但那只不过是一瞬很细微,很琐碎的动静,她还没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安稳踏实的方寸中。
她太累了,清醒的意识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刚冒出一点火星,就被吹灭,于是只在许邵廷怀里动了动,继续陷入熟睡。
于凯晴出来的很是时候,她拉开实木门,一道修长身影便迈着腿踏了进来,她都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倒是先看清了来人怀里睡得正熟的闻葭。
什么情况?!
于凯晴一只手上拿着的纸张悄然滑落,保持着立在门边的姿势,浑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还有动静。
她脑袋一直跟随着许邵廷向门内走的动作而转动着。脸颊竟也微微的泛红,好像在替闻葭害羞。
直至许邵廷快要走到楼梯处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地跟了上去。
“…不是,许董,这什么情况?”
于凯晴自然知道闻葭是睡着了,可她怎么想不通闻葭只是去他公司还个衣服的功夫,再回来就是被他抱着回来的。
许邵廷没向她解释,只是看着她问:“卧室在哪?”
“噢,上楼..上楼左手边那间就是…”
于凯晴话音没落彻底,许邵廷便抬脚往楼梯上走去了。
她目送着许邵廷稳当的背影上了楼,又转头看着留在楼下的林佑哲,绕着林佑哲走了两圈,边走边打量:“什么情况?”
林佑哲被她看得发毛,但还是很恭敬地朝她笑笑,又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是无可奉告还是不便多言。
楼上主卧内,许邵廷将怀里的人轻放在床上,将她高跟靴脱了,他见她身上穿着厚针织衫,便拾起旁边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楼下,于凯晴一直注意着动静,没几分钟,她又瞧见许邵廷的身影又出现在楼梯口。
他抬步走下来,于凯晴看着他渐渐出现的皮鞋、西装裤、大衣衣角、领带,他步子迈得从容不迫,边走边垂眸理了理袖口跟领口,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于凯晴觉得自己有责任替闻葭行待客之道,于是走上前问:“许董留下来用晚饭么?”
许邵廷淡淡地笑了下,笑得很客气:“不必麻烦。”
他脚尖朝向门外。
“那留下来喝杯茶么?我们家有很多茶叶,西湖龙井、祁门红茶,”于凯晴看着许邵廷的侧影,“还有尼尔吉里红茶。”
许邵廷本想抬手婉拒,心里却募地想起了那晚送闻葭回家时,没能喝上的那杯茶。
于是他脚步缓下来,彻底站定后,毫不犹豫地再次调转了脚尖。
14. 第14章
下午漫漫,阳光穿过澄净的天空,透过闻葭房间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亮晶晶的光点。
风裹着树叶掠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并没有惊扰床上蜷着的身影。闻葭身上搭着一条米白色的薄毯,她呼吸轻缓而均匀。
楼下,那道走到门口的身影又突然折返回客厅沙发前,拢着刚沾了点寒气的西装大衣,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于凯晴在岛台上一顿捣鼓,接着端着三只陶瓷杯放到茶几上,热水浸着茶叶,裹挟着微涩、甘甜的香味。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茶杯推向对面:“许董,将就喝,我对泡茶没研究,所以没什么手法,但应该也还行…?”
她说完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直到看见他修长手指捏起杯子轻抿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肯定她,她方才舒了口气。
客厅陷入沉默,于凯晴浑身尴尬,然而对面男人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也许是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惯了,从来不需要跟别人主动搭话,于是迟迟没有张口。
于凯晴绞尽脑汁想话题,可她与许邵廷之间又有什么可聊的呢?于是闻葭便成了那个话题。
“许董,今天谢谢你了哦,上次也得谢谢你,都是你送她回来,”她还不忘开玩笑,“我这助理当得倒是松快。”
“应该的,”许邵廷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边笑着,一边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她最近状态还好?”
“状态挺好啊,”于凯晴以为他是在说闻葭在别人车上睡着的事,替闻葭打圆场,“不过就是忙,前两天去了趟意大利,然后又去庆功宴,又是拍广告什么什么的,反正从意大利回来后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过。”
许邵廷颔首,“之前呢?”
“之前?”
“隐退前。”
“噢,之前那更不用说了,”好像说起那段日子,于凯晴也会替闻葭一起委屈,又道,“那段时间不只是通告忙,什么事都朝她砸来了。”
她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语气委婉,“你也知道,她是要隐忍很多人和事的。”
话音落,她刚好低头啜饮完最后一口茶,白色瓷杯见了底,她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远了。
“不好意思许董,扯远了。”她笑笑。
许邵廷显然是很认真地在听着于凯晴说话,他垂眼,眉宇微微皱着,像在思忖着什么,直到察觉到于凯晴不再开口,他才很淡地笑了一下。
于凯晴抿抿嘴唇,又道,“我从大学毕业就跟在闻葭身边,其实我跟她年龄是差不多的,但你们是不是会觉得她会比我成熟很多?”
许邵廷缄默着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进圈的前几年身边一直是没助理的,公司不肯给她配,所以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她出道大概三四年公司才把我招进来。我刚到她身边那会儿,她心性也没这么成熟,偶尔也是咋咋唬唬,没心没肺,偶尔也会犯一点小错误,其实吧很多事情在我们看来都不算什么,但是媒体、对家还有大众是不肯放过她的,”于凯晴面色仍旧平淡,但语气有点嘲讽,“也许是骂她有热度吧,所以媒体都揪着一点小事写黑稿,买热搜,大众自然也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风向一变,风评自然也就变了…说她资源咖,说她装清高,反正什么难听说什么…”
于凯晴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湿润液体,她掩盖地看向窗外,继续道:“我记得最深的一次,当时是在片场,她人还在拍着戏,一条黑稿就来了,那导演也不是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就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了,说她影响剧组什么的,骂得很难听。包括她前经纪人,跟闻葭解约后也不肯放过她,还在背刺她。其实还有其他很多事,哪怕是小事,一件一件往一个人身上堆,再轻的雪花也能造就一场雪崩了,人经历这些,心性慢慢地就被磨没了,其实我到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她从始至终没做过一件错事,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于凯晴仰头看着天花板,“后来我跟她开玩笑,我说,闻葭你去算个命吧,看看命里是不是犯小人。她说,算了也不能改命啊,来什么迎什么就行了,躲是躲不开的。”
“你们别看她表面光鲜亮丽,刚出道就签头部经纪公司,其实公司也不做人,刚出道就进好剧组,其实剧组里是人是鬼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现在走到一线了,其实也是很努力才站在大众面前的。”
林佑哲坐在旁边听完这番话,抬眼去瞄许邵廷的表情,旁人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觉得他跟平常一样面色平淡,但林佑哲察觉到了,许邵廷眼底已然垫了一层寒意。
许邵廷放下杯子,问的话言简意赅,“哪位导演?”
“嗯?”于凯晴没理解他的问题,眨了眨眼。
“骂她的,是哪位导演?”
于凯晴尴尬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这能说么?”
许邵廷看透她的担忧,笑笑,“可以说,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于凯晴咬牙,一吐为快,“沈乔文。”
许邵廷很隐蔽地往林佑哲那边扫了个眼风。
继而很给面子地把茶喝完了,他放下杯子,站起身。
“于小姐,多谢款待,今天很不凑巧,公司还有事要处理。”许邵廷看一眼腕间的表。
说完这句话他似有似无地往楼梯上投去目光,但是是非常短暂且不经意的,很快他又收回视线。
他要走,于凯晴自然不好多留,连忙起身送客,边走边道,“许董,有机会再来吃饭。”她领着两个人踏过别墅前院的小石板路。
直到站在小院里看着黑色的迈巴赫驶出了百米远,她才抬步回别墅里。
这晚,于凯晴没去敲闻葭的门,而是让她睡到了自然醒。
七点,闻葭睁开眼,习惯性地做了个推眼罩的动作,发现落了个空,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眼罩竟也能睡得如此好。
衣服仍旧是穿的下午出门的那件厚针织衫,闻葭下床,活动了一下脖颈,趿拉着拖鞋下楼。
她边踏着楼梯,边舒展着肩膀,手臂晃荡着。
于凯晴窝在沙发里,听见她动静:“醒啦,饿不饿,我做东西给你吃。”
闻葭刚睡醒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摇了摇头,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她边喝边走,到沙发边挨着于凯晴坐下,目光瞥见茶几上的三只杯子。
“很有闲情逸致啊你,一个人喝三杯茶。”闻葭不以为意,从身后抽出一个方形抱枕抱在怀里。
“一个人喝三杯茶,除非我今晚是不想睡了,这是许董跟他秘书喝的。”
闻葭一口水差点含不住,匆忙咽下去后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你怎么还请人家进来喝茶。”闻葭好笑地看着她,“这么会来事,不愧是我助理。”
于凯晴汗颜:“不是我请人家进来喝,是人家自己进来的,你睡着了,许董抱你进的家门,你忘了…?那人家进来,我总得招呼人家一下吧。”
闻葭并不是喝酒喝断片,而是睡觉睡懵圈了,听到于凯晴这句话,她僵坐在沙发上,缓慢机械地眨了眨眼,第二次发出一个单音节。
“啊?”
记忆回笼,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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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闭了眼睛拍了拍脑袋,有点不知所措。
“意思是许邵廷在楼下喝茶的时候我在楼上睡大觉…?”闻葭这会儿连‘许董’也忘了叫,直呼他大名。
“是这样的。”于凯晴一本正经。
“怎么不叫我?好不像话…”她手扶着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觉得我跟许董两个人之间有哪个舍得叫你?”
闻葭反应了半分钟,随后‘唔’地一声把脸埋进沙发里,眼睛紧闭着,那些记忆终于清晰起来,那些颠簸、那点不安稳、那些摇摇晃晃,到最后落入怀抱的那些踏实,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摸出手机,沉吟了会儿,继而心一横拨通了许邵廷的电话。
机械音响了片刻才被接通。
“许董。”
电话那头安静极了。
许邵廷‘嗯’了一声,“睡醒了?”
“…刚醒。”闻葭尴尬地咽了咽嗓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电话来有事么。”
闻葭听着他心不在焉的语气,以为打扰他办公了,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还在公司么?”
“在家,怎么?”
闻葭在这头细微地点点脑袋,“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有点失态。”
那边,许邵廷倚在半山别墅客厅的沙发边,一手夹着一支烟,他慢条斯理地吸一口,再吐出烟雾,迷雾绕满整张脸。
他挑眉,眯了眯眼睛:“失态什么?”
闻葭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还是要解释:“直接,睡在了,你的,车上。”她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
“在我车上睡不要紧。”
许邵廷在电话那端勾了勾唇。
“在别人车上还是警惕点为好。”他又道。
听着他低沉声音声音,她心里发烫,轻轻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自我讨伐:“你来做客,我还在楼上睡大觉,虽然我知道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跟我计较,不过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闻葭一边给他发好人卡,一边赎罪,话语间满是矛盾。
当然矛盾的不止她,许邵廷听着她说话,眉毛拧着,但是眼角跟嘴角又挂着笑,也是相当矛盾。
“闻葭,”他很认真地叫她,“你为什么笃定我不会跟你计较?”
听他这话,她心中瞬时间警铃大作,害怕自己好人卡发早了。
“上次没请我上去喝茶,这次我来喝茶你又在楼上睡大觉,下一次你准备做什么?”
许邵廷向来语气平稳,面对面时还能看他神色判断他心情,此刻隔着电话,连表情也看不见,她心里那杆秤也失衡了。
“那你要我怎么赔罪?”闻葭莞尔,语气松快。
许邵廷显然是没预料到闻葭会这么问,对于这个问题,他很上心地斟酌了几秒钟,才给她回应:“陪我吃个饭。”
他用了“陪”而不是“请”字。
闻葭第一次见要人赔罪的方式是请对方吃饭,她低下眼皮,笑了笑,不知哪处的花瓣落在平静的水面,她心中荡起一丝波纹。
“到底是赔罪还是赏光?”她打趣。
许邵廷将烟灭了,但迷雾未散,在一片迷蒙之中他开口,“请你赏脸陪我吃个饭。”
闻葭盯着茶几上的那支骨瓷杯,捻起来看了眼。
她没立马答应,而是问:“什么时候?”
“后天。”
“后天有要走红毯…”
他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15. 第15章
次日上午,别墅里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年轻女人轻车熟路地打开别墅的指纹锁,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往客厅走。
恰好闻葭起床,她边打着哈欠边从楼梯间走下来。
人意识还迷糊着,便见客厅一道熟悉身影,闻葭身子一抖,吓得瞬间清醒了。
“林奚?你怎么来了,”闻葭步伐停在楼梯间,抱臂看着楼下的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客厅那道身影猛地抬头。
“我来蹭饭。”
林奚是闻葭圈内好友,在进圈前便认识,两人一同艺考,一同出演演艺生涯第一部作品,一同抵御流言蜚语,甚至闻葭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都是林奚陪着她,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筒。
闻葭走到餐桌前,给林奚倒了杯水:“怎么突然过来?不是还在剧组么?”
“杀青了。”林奚吐出一口长气,“拍完戏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肉麻,”闻葭颤颤身子,浑身起鸡皮疙瘩,将她揭穿,“找我什么事?”
“想你。”
闻葭斜着睨她,“演技这么差,到底是哪个导演还在找你拍戏?”
林奚不屑地‘嘁’一声,自顾自地到沙发间坐下了,把话锋转开。
她讲起自己好友的八卦是很起劲的,“我听说,周敬承因为你那件事很生气。”
“所以呢?”闻葭淡定得很。
“所以…”林奚神色一半是猜疑一半是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葭要笑不笑地盯着林奚看了半晌,“我妈让你来打探消息的吧。”
林奚知道瞒不过她,尴尬地看向别处,“阿姨说她不好直接问,当然了,主要我也好奇。”
“你就这么把我妈出卖了?”
“那能怎么办?你都猜到了,”
“那天就和你说了,就那么回事,”闻葭眉眼间浮起一点不耐烦,“再说了,我都不知道周敬承有什么资格生气,莫名其妙的。”
林奚看她表情,“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被问烦了。”
“那不问周敬承了,”林奚畅快地舒出一口气,没忍住笑,“第一次见周敬承因为其他男人被气成这样,早就看不惯他了,知道的知道他在追你,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嫁给他了!”
闻葭语气轻薄,“怎么,这么看不惯周敬承,怎么就看得惯许邵廷?”
“其实,也没什么看得惯看不惯,只不过周敬承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当然了,跟许邵廷这种人接触你也得小心点就是了。”
闻葭瞬时间垂下眸,不说话了。
“而且,你不是说对任何男的都不会走心么…”林奚观察着闻葭表情,眯起眼,“难道说,你走心了。”
闻葭眸光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盖住,微暗,她唇边的笑意也缓缓地消失了,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晚,林奚在闻葭的别墅留宿,次日一早,闻葭听着准时准点的闹钟声,先醒了。
于凯晴已经非常敬业地准时到岗,敲响卧室的门:“起来啦─”
闻葭没骗许邵廷,她今天确实有个通告─VERSO的星光慈善夜。
红毯在晚上六点就开始,闻葭简单地用完了早午饭,便坐上保姆车出发工作室做造型。
车内,于凯晴将平板横放在膝盖上,屏幕转向闻葭,她工作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气很雷厉风行:“看看今天要穿的礼服,跟工作室借的成衣,这次红毯的dresscode是nude,所以选的稍微大胆了点,这件你看看怎么样?”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闻葭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她自然也知道于凯晴也不过是例行询问,她把目光放到平板屏幕上,礼服裙是长款,吊带的设计,下半部分用白色透色蕾丝材质做了鱼尾裙的设计。
简约但足以吸睛。
好在今天的VERSO星光慈善夜并非很大型的活动,闻葭随便瞥了一眼便点点头:“大胆是大胆了点,不过能引起话题就行。”
于凯晴挑挑眉,将平板转回,“你今天出场顺序有点早,走完红毯直接来休息室找我哦,换套方便点的礼服裙,红毯结束后还有afterparty。”
闻葭踌躇,“走完红毯我有事。”
“什么事?还有我不知道的?”
“我要跟许邵廷去吃饭。”闻葭倒是直言不讳。
“谁?”不知于凯晴是没听清还是不相信。
“许邵廷。”闻葭一本正经地重复。
于凯晴撇嘴,摸出手机,“我赶紧打电话给公关部,做好辟谣的准备。”
“大惊小怪。”闻葭轻嗤一声,按下她动作的手。
“主办方连afterparty的请柬都递过来了,你不怕得罪人?”
闻葭扭头看着窗外,语气飘飘然,“得罪主办方,跟得罪许邵廷,我还是分得清的。”
“也是。”于凯晴耸肩,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车内沉静。
昨天晚上她跟林奚窝在卧室的小沙发聊到凌晨,此刻车子轻微的颠簸也像催眠,闻葭头微微歪着,靠在自己颈窝里睡着了。
于凯晴知道闻葭睡眠浅,看她睡着了也不忍心叫她,她的睡梦是被一阵短促的消息铃声打破的。
手机被闻葭攥在手里,铃声伴随着震动,震得她掌心发麻。
是许邵廷的消息,很简短。
【闻小姐,通告几点结束?】
闻葭发了个最保险的时间过去。
她看着跟许邵廷的聊天页面,手心那股淡淡的麻还没缓过来,又有一条消息进来了:
【发个地址给我。】
她捧着手机思索片刻,给许邵廷发了慈善夜会场地址,发完又想起红毯结束后她还得回工作室还礼服,又紧急撤回了,把工作室的地址发了过去。
闻葭不知道,在她发完消息的后二十分钟,一条被装在丝绒盒子里的蓝宝石项链,被送到了工作室。
她抵达时,造型师Kiki刚好跟她提起这件事。
“姐,我看刚刚有个男的送了个东西过来,说是给你的,我们没敢打开看呢。”Kiki边说边把丝绒盒子递到她手上。
“给我?是不是弄错了?”
闻葭心下疑惑,这家工作室她只来过数次,并非她常驻,她想不出能有谁会特意送东西到这个地方来。
Kiki摇摇头,“应该不是吧,他前脚刚走,一个穿西装的男的,还说了你名字,应该不会弄错啊?”
闻葭蹙着对细眉,心底里浮出一股奇怪的念头,迫使她问道,“长什么样?”
Kiki思考了会儿,“戴眼镜,个子很高,穿身西装,斯斯文文的。”
闻葭听着她回答,低头打开手中的丝绒盒子,一条蓝宝石项链很规整地躺在里面。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很沉。链条上碎钻镶嵌,大克拉蓝宝石为主石,即使房间里没有阳光,也将这抹深邃而透亮的蓝照得熠熠生辉。
丝绒盒子里面有一块米白色皮质软垫,软垫上是个烫金的logo─“Helios”。
Kiki怎么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接待过的女明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很显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调的项链。
她捂着嘴惊呼一声,“Helios的款?!”
闻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很淡定地‘嗯’了一声。
因为她从打开个盒子看到那几个字母的瞬间便了然了。
是许邵廷。
Helios前不久官宣被天许集团收购,外界以为Helios内部动荡,各个品牌大使、品牌挚友、代言人、晚上做梦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丢了这个蓝血头衔,连夜联系品牌方,最终品牌方被逼无奈,出来发文,公关辟谣,宣布品牌只是被天许集团收购,并非撤资或放弃现有合作,众人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Helios作为跟Vamontié齐名的蓝血奢牌,它的一举一动都能吸引圈内各路时尚人士的目光,是以这件事当时在圈内传了半个月,传得沸沸扬扬。
闻葭作为时尚圈的常客,对这件事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你接了Helios的代言么?”Kiki似乎比闻葭更关心这条项链的来源。
“没有。”
“那是赞助么?”
闻葭仍旧摇摇头,捧着项链看了又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项链攥进手里,坚硬的蓝宝石硌得她手心微微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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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给许邵廷发了条消息:
【许董,项链是你送的么?】
五分钟过去,许邵廷没回。
十分钟过去,许邵廷没回。
一个小时最后,闻葭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没出她意料,许邵廷仍旧没回。
-
整体妆造完成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这条吊带礼服裙比闻葭想象中的还要大胆,还要透,下半身从大腿根部一直至脚踝,都藏在蕾丝纱布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又想叫人看真切。
闻葭坐在化妆台前,从手机屏幕中抬起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头长发被高高挽起,很干净利落,颈肩修长的脖颈线条非常直观。
Kiki俯下身,两颗头并排地倒映在镜子中,她轻轻扶着闻葭的头,抬高,看着镜子中的闻葭,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哇哦。”
闻葭笑了笑,“夸张。”
Kiki重重地点头,“嗯,美得很夸张。”
Kiki盯着她的锁骨看,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拿过桌上的那个丝绒盒子,征询闻葭意见,“要戴么?”
她自然不知道这条项链对于闻葭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位不速之客送来的项链,既没通知到闻葭本人,也没留下其余多余的信息,但她从闻葭方才的表情中也能够看出,这项链的到来着实让闻葭左右为难。
闻葭接过项链,“跟我礼服配么?”
Kiki拿着在她脖子上比了下,点点头给出肯定。
闻葭也并不知道许邵廷送她项链的意义是什么,是想借她明星效应宣传,还是单纯想送,是另有所图,还是真心实意,这些她都不看不透。
于是只能做出最保险的决定。
“先不戴。”她手拂过自己脖子。
Kiki撇了撇嘴,跟摸宝贝似的摸着那串项链,还是忍不住问,“谁送的呀?”
“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么。”
“少来,刚刚来的那人肯定不是送你项链的本人,要么是秘书,要么是助理。”Kiki睨着她,神色有种被忽悠的赧然。
闻葭挤出一抹假笑,凑到她耳边,故作神秘,“如果我说,是Helios的老板,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Kiki眼睛转了一溜,“你是说前段时间收购Helios的那个?”
闻葭点点头。
“你认识他啊?”
闻葭好笑地答道,“认识肯定是认识,不熟而已。”
听见这话,方才一直闭着嘴在沙发上刷手机的于凯晴笑了一声,闻葭听见她不大不小的动静,一个温柔却尖锐眼风扫了过去。
Kiki反应很快,见这场景她立马将话锋转了个方向,“我听说今晚蒋昭也会去哦。”
“是么。”
“据说还向主办方讨了个开场的顺序。”
闻葭轻嗤一声,看透,“应该不是她自己去问主办方的。”
“你意思是…”Kiki向她使眼色,“她搭上谁了?”
“我可没这么说。”
闻葭丢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心思好像全然不在对话上,她低头摸着那串蓝宝石项链,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晚不得艳压她一下?”
“没这闲工夫。”闻葭轻轻地笑。
Kiki最后围着她确认了一遍妆造,然后按照惯例,一行人出发酒店套房拍摄红毯出发图。在正式的红毯开始之前先在微博释出一组妆造图进行预热。
套房内,虽然空间已经足够宽阔,但大半地方都被打光设备占去了。
闻葭双手搭在单人沙发上,并未直接看镜头,而是微微偏着脑袋,只给摄影师留了个侧影,摄影师自然知道这位女明星的时尚表现力是一绝的,早已找好角度,等待在旁边准备开拍,就在他举起相机、对完焦,要按下快门的瞬间,突然被闻葭打断。
“等等。”闻葭抬手。
一旁所有紧绷着身体跟神经的人都募地松懈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人们都是为她服务的,她主动打断,他们自然需要倾听她的需求。
闻葭手摸着自己的锁骨,看向Kiki:
“那条项链呢?我现在就要戴。”
16. 第16章
周围一众人都暗自舒出一口气,庆幸只是因为一条项链。
Kiki找出丝绒盒子,走到闻葭身后给她戴上。
闻葭非常遵循今晚红毯的着装要求,并未将造型诠释得太繁复,因此她全身上下并没有其余首饰,此刻蓝宝石项链坠在她颈窝,被素白简约的礼服裙衬着,愈发显眼。
下午四点半,拍摄正式告一段落,修图师就地工作,争取在红毯正式开始之前先在微博预热一波。
-
与此同时,云析科技董办内。
一只修上的手按下座机的内线按键。
不过五分钟,林佑哲敲响董办的门。
“进来。”
低沉男声隔着厚重木质门传出来。
林佑哲推开门走进,毕恭毕敬地站定在办公桌前,随时听从着派遣。
许邵廷听他脚步声停了,视线淡淡地从电脑屏上跳到他身上,随便瞥了眼,又收回,“项链送到了?”
林佑哲颔首。
许邵廷点头,“今晚餐厅定的哪家?”
“天际雅阁,”林佑哲又周到地补充,“已经跟餐厅经理打过招呼了,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清场了。”
见许邵廷神色满意,林佑哲才汇报起另一件事,他将手里捏着的几张纸放在办公桌上,推向许邵廷,“上次你让我查的人。”
许邵廷视线微顿,从工作中分出心思,目光彻底从电脑屏幕上跳开,双指夹起那份文件。
林佑哲观察他神色观察了半晌,随即开始胆子很大地揣摩圣意,“是跟闻小姐有关么?”
许邵廷不紧不慢地看着纸上面的内容,视线没动,头也没抬,“为什么这么问?”
林佑哲笑笑,“第一次叫我调查人。”
许邵廷低头看着那份资料,没理他。
“也是第一次叫我送项链。”
许邵廷仍旧没理他。
林佑哲不傻,自然能够察觉到自己老板对闻葭的不一般,于是心里不由的想起另外一件让自己为难的事。
“其实,董事长,半个月前联系过我。”林佑哲这一句话说得支支吾吾,手心直冒汗。
“又说什么了?”
许邵廷似笑非笑,很齐整地将手中资料对折好,轻轻向桌上一丢。
他似乎没有半分心思在林佑哲的话上,而是全部都倾注在刚刚看的那份资料上,向林佑哲发问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或者说是出于礼貌的举动。
“董事长,董事长说…”
许邵廷有点不耐,“有话就说。”
林佑哲心一横,眼睛一闭,“董事长跟我提了你婚约的事。”
事实上,林佑哲话还没说完,但奈何他也不敢再说了。
一提到婚约的事,父子俩一个急眼红脸,一个缄默不应,他是真真实实见识过的。
董事长是如何跟自己提的,是如何向自己施压的,又是如何暗示自己的,这些林佑哲统统没有告诉许邵廷。
天能够知道林佑哲有多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的上司,一边是上司的父亲,于理,他应该帮许邵廷,于情,他又该帮许博征。于公,他作为许邵廷的秘书自然是无权过问老板的私生活,于私,他又无法做到对许博征的话置之不理。
林佑哲觉得自己仿佛被夹在两道冰冷坚硬的铁墙之间,密不透风,进退维谷。
此刻把话一吐为快,他才瞬时觉得心里都松快了许多。
尽管林佑哲没把话说全,两人也是心照不宣,许邵廷很体贴地道,“让你来提醒我,为难你了。”
林佑哲自然知道许邵廷的这种“体恤话”是不好回应的,他又一次毕恭毕敬地颔首,沉默着出了办公室。
傍晚五点半,闻葭工作室的官博释出一组红毯出发图。
十八张图,摄影师是业内知名人士,将光影氛围拿捏得恰到好处,其中一张,闻葭立在窗边,看向窗外,阳光浇在她烫过的黑色发丝上,微卷的发梢亮晶晶,她侧着,琥珀瞳因为日光照射而显得更加通透深邃。
这只是这张图的其中一个亮点。
剩下的一个亮点,是图片释出后评论区讨论的火热的─
她脖子上那条蓝宝石项链。
事实上,人们并非震惊于这条项链的样式,注意力也并不在这条项链的价位上,人们讨论的最多的,是这条项链的牌子:
【没看错吧,这是Helios限定款啊】
【姐的时尚资源还是这么好】
【我姐闷声干大事哈哈,拿下了Helios的赞助竟然也没宣传,默默地就戴上了】
【这个牌子我记得,之前圈内很多艺人在争取代言,都没争取下来,包括我担…原来是被姐拿走了,羡慕姐的事业,替我担接接接】
前往红毯场地的商务车上,闻葭跟于凯晴脑袋凑一块儿,一条条翻着这些评论。
“其实我不太懂许董为什么要送你项链。”于凯晴讲话向来直白,不懂就是不懂,也不迂回,也不套话。
“我也不知道。”闻葭比她更直白。
“不知道你怎么还戴?”
闻葭说了句让于凯晴实在难以理解的话,“能让周敬承看到就行了。”
于凯晴转转眼睛,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闻葭思忖着该不该向她解释,最终还是两个字就将她打发走了,“没事。”
半个小时后,随着第一辆阿尔法商务车停在红毯前,VERSO星光慈善夜准时拉开序幕。
摄影师、打光板、闪光灯,直播设备早已准备就绪,高高地架在红毯两侧,只为嘉宾服务。
车门被打开,一只高跟鞋落在红毯上。
蒋昭缓缓从车内探出身子,她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这种被聚光灯环绕的感觉,也没完全适应给红毯走开场,下车的一套动作显得畏畏缩缩,脱完披肩捂胸口,撩完裙摆撩头发。在车门站了将近四五分钟,还是一旁工作人员压着声音提醒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腿向里面走去。
蒋昭这边耽搁了几分钟,嘉宾出场顺序又都是按秒来计算的,第二辆车子按照计划停在了红毯前边。
现场工作人员知道出场顺序,他压了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通知其他人,“闻老师马上来了,一机位、二机位,还有直播机位,先别管那边了,先把镜头统统拉过来!”
于是瞬时间,第二辆黑色的车被闪光灯照得锃亮,那光点落在车上跟雨点落在地上似的,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咔嚓声接连不断。
车门拉开,闻葭很未卜先知地往外望了一眼,没出她意料,她看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
蒋昭还只走到红毯的一半。
闻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没办法在车门处多停留,她需要给其他嘉宾腾时间腾空间。
她跨步走上红毯,步履从容,其实她已经努力逼迫自己把脚步方的足够慢,只为不跟前面蒋昭撞上。
没想到蒋昭余光瞥见闻葭来了,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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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加速,反而故意放慢脚步,最后干脆演都不演了,直接转身朝闻葭走去。
红毯两侧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蒋昭全当没听见。
闻葭看着她走近的身影,心底猝不及防,但也没显露在脸上。
直到蒋昭完全靠近了,她才彻底停下脚步,现在两个人都暴露在聚光灯下,被红毯两侧甚至直播频道的无数观众看着。
闻葭挤出笑,沉着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贝,“你怎么回事?”
蒋昭怕被拍到表情崩了的照片,绷着一张脸说话,于是口齿不是很清晰,“姐,我有点紧张。”她说着一双手搀上闻葭的胳膊。
不论演技如何,此刻两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在演,于是在外界看来这画面似乎是圈内相爱相杀的一对姐妹花给观众放出的彩蛋。
是以直播频道的弹幕开始不冷静了:
【kswl!kswl】
【磕啥呢在,之前不是传她俩片场不合么?】
【听风就是雨?营销号瞎写博眼球的罢了,不合她俩还能手挽着手么?】
【两个男的放一起我磕,两个女的放一起我还磕】
【天呐是错觉么??闻姐在蒋昭旁边显得好有姐感,娱乐圈前辈x刚进圈小花[星星眼]】
这些荒诞的狂欢两个人并不知道。
闻姐瞥了眼蒋昭裹着自己的一双手臂,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看着身边人略带为难的表情,她声音非常平静,“跟着我。”
蒋昭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一双手死死挽着闻葭,怎么也不肯松开了。
也许是两人的举动给正式庄重的红毯添了点惊喜,人群中渐渐响起起哄的动静。
两人听着这嘈杂声,一同走向背景墙站定,任由摄影师拍了五分钟,直至闻葭感到远处另一辆商务车进入她余光,她低声提醒了一声,这才带着蒋昭退出红毯,往后台走去。
工作人员经过,闻葭把她拦下,很谨慎地问了时间,工作人员答了句‘刚好十分钟,没超时’,她瞬时舒出一口提着的气。
也正是十分钟前,她踏进红毯的瞬间,那辆挂着连号车牌的迈巴赫正从云析科技的地下停车场滑出。
林佑哲开车向来平稳,车内沉寂了片刻之后,他听到后排传来一声匪夷所思、言简意赅的问句:
“红毯直播一般在哪看?”
“什么?”林佑哲吓得一个急刹。
许邵廷皱了皱眉,“怎么?开车稳点。”
林佑哲没敢怠慢他,“什么红毯?”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闻葭只告诉许邵廷自己要走红毯,却没说是什么红毯。
许邵廷平淡的面色上浮现了鲜少会有的疑惑表情。
林佑哲在后视镜里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连忙补充:“红毯直播一般都在微博。”
许邵廷沉吟片刻,“你手机借我。”
林佑哲一手稳稳握着方向盘,一手将自己手机往后递。
许邵廷拿着他手机,点开微博,看着眼花缭乱的页面,摸索着找了VERSO的直播频道。
观众众多,网络卡顿,现场声音略微嘈杂,弹幕五花八门,许邵廷皱着眉头清了屏,坐在车里很耐心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再回头,屏幕画面恰好定格在闻葭走出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先是垂眸凝着看了两秒,看到她胸前的那颗蓝宝石,他不以为意,又在看清闻葭穿着的半透礼服之后瞬间敛眉。
这、是、什、么、衣、服?!
17. 第17章
许邵廷又不耐地看了眼窗外,下意识地扯扯领带,原本被打得整齐端正的温莎结被扯得没了形,雪白领口略微敞着,他兴致缺缺地把直播频道给关了,把手机丢回给林佑哲。
而被观赏的人此刻对这些都一无所知,正往休息室走,蒋昭踩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
闻葭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房间。
“姐,今天谢谢你啊。”蒋昭也很不客气地跟了进来
闻葭只是平静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蒋昭知道闻葭是觉得自己假惺惺了,她朝闻葭眨眨眼,“真心感谢,哎,我下次再也不走开场了,太吓人了。”
闻葭戳她肺管子,“多走几次就行了。”
蒋昭瞬间泄气,“哪来这么多次机会给我走?今天还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闻葭笑了笑,不知是笑她的气馁还是笑她的坦荡,“你要真想走,下次我跟主办方去说一声,回回都让你走。”
“真的假的?”蒋昭面露尴尬,“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当初片场我也不会噎你了。”
闻葭轻嗤一声,“你倒也还没把我噎住。”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蒋昭也松懈下来,没跟她拌嘴,心思早就飘到afterparty上去了,她问着:“一会儿afterparty你穿哪套?”
“我不去。”
“不去?”
蒋昭很无法理解闻葭的回答,因为这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个不能轻飘飘就放弃的机会。
闻葭‘嗯’了一声,走到化妆镜前把颈间那串项链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掂了掂。
“那你去做什么?”
“我当然有更重要的事。”
她摸着手心里的宝石,心猿意马地说道。
外面,蒋昭的助理在后台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她没敲闻葭休息室的门,因为打死她也想不到蒋昭会跟闻葭待在一起。
直到实在没办法,她才凑到闻葭休息室门前,问了一句,“闻姐,有看到蒋昭么?我找不到她。”
门把手被扭开,闻葭看着外面的人,“她在里面呢。”
蒋昭助理诧异,立马小跑进去把人拉了出来。
恰逢于凯晴踱到门口,她把手机丢给闻葭,“张姐的电话。”
闻葭接通:
“项链哪来的啊,背着我接代言了?”
闻葭没藏着掖着:“许邵廷送来的。”
“赞助?”
“没说。”
“想找你代言?”
“不知道。”
张林芝被她的回答噎住,眼见什么也没问出来,在那头翻了个大白眼,“刚发的那条微博评论区都在说这事儿。”
“我看到了。”
张林芝这时也没忘提一嘴,“你看看不如趁这机会拿个代言什么的,或者品牌挚友也可以,人都直接把项链送你手里了。”
闻葭意兴阑珊,她看不透许邵廷,自然不敢把话说得满,“再看。”
“还再看呢,装啥矜持?你要真想代言他会不给你么。”张林芝调侃。
“我是他谁?想要代言就要,我看着脸皮有这么厚么。”
张林芝‘嘁’了一声。
闻葭见她不屑,又添道,“这样吧,你去追他,你去跟他谈恋爱,这样不仅我能拿到资源,你手下其他人也能分一杯羹,岂不是更好?挂了。”
没等对面出声,她便撂了电话。
于凯晴看着闻葭微微皱起的眉,听着她有点急促的语气,问道:“张姐又说什么了?”
闻葭摇摇头,没回答她,抛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说,他也会给别人这样送项链么?”
她很喜欢这条项链,从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但她不敢一直戴着,她怕这条项链不是独属于自己的,或者说,她怕许邵廷的心意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她讨厌这样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心意。
该死的周敬承,偏偏要对她说那番话,又偏偏自己是个耳根子软的,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现在一提到许邵廷这三个字,她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可描述了。
闻葭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一些有的没的的想法彻底抛出去,将项链很妥帖地收进了盒子里,拎起披肩披上,带着于凯晴返程工作室。
工作室在大厦内,保姆车还没彻底抵达,闻葭隔着深色车窗便看见大厦门口两侧围着一大批人。
司机见状,想掉头往地下停车场走,被闻葭制止了,“就在大厦门口下吧。”
这一大批人自然都是来看闻葭的,随着车子的靠近,众人的欢呼声越来越清晰响亮,闻葭走下保姆车,朝两边打招呼,粉丝们都很有秩序,只是举着横幅,聚在大门两侧,始终给闻葭让出来一条走路的道。
她跟粉丝打完招呼便进了大厦一楼,乘电梯回了工作室。
脚刚踏进门,她心里一直等着的那通电话就打来了。
闻葭听着铃声,很刻意地等了半分钟才接通。
电话另一端,导航提示的机械音比许邵廷的声音更先传出。
一阵静默后,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
“走完红毯了。”
是陈述句,是很笃定的语气,她好奇许邵廷怎么如此肯定。
“许董怎么时间掐得刚刚好?”
“猜的。”
闻葭在淡笑,但是许邵廷看不到,他只是听见她问:
“许董是不是看我走红毯了?”
“没有,我不用微博。”
“你怎么知道是在微博直播?”
“……”
这句话许邵廷没回答,他看着窗外,车子已经一个大拐弯,开进了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他语气足够正经,“我已经到停车场了,A区。”
闻葭执着手机,心头一紧,刚沾上沙发的身子立马又站了起来,他竟比她预想中来得还要早,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礼服,表情有点为难。
这礼服腰部紧、拉链长,穿上难,脱下来更难,闻葭不愿让他等,直接拎起丢在一旁的披肩,朝于凯晴说道:“我先走了,来不及了,礼服到时候还。”
没等于凯晴回答,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枚新口罩,戴上走出了工作室。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不少人聚在这一层的电梯处。
闻葭走到轿厢前等着。
光顾这家造型工作室的大牌明星不少,众人自然也是见惯了,只不过周围没跟着助理保镖的明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最重点的是,这个人是闻葭。
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闻葭身上,她细眉微皱,倒不是因为路人打量的目光,而是因为难等的电梯。
终于,‘叮’的一声,银色的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闻葭微微低着头,刚要迈步踏进,黑色皮鞋跟西装裤没预兆地闯进她视线,她募地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俊朗的,神色平淡的脸。
他怎么直接上来了。
他真是矜贵自持,刚才松散不堪的领带显然已经被整理了一番,贴着他喉结,饱满端正。他一身深色地立在电梯内,身形修长。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许邵廷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在亲眼看清她穿的那条透视礼服后,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他温热宽大的手掌伸出,把站在外面的女人轻轻拉了进来。
闻葭细高跟也没脱,磕在轿厢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她都已经做好了摔倒了的准备,然而她想象中的踉跄并没到来,因为她即将跌入一个踏实的怀抱。
许邵廷动作很稳,只凭一只手也完全能够承受她扑向自己的重量,在两人靠近之际,他伸出另一只手托住她。
一套动作只不过几秒,闻葭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许邵廷怀里了。
完全在他怀里。
她紧闭着眼,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着他领带,一只手抵着他胸膛,而他,一只手握住她手臂,一手微微拢着她的腰。
电梯外的路人见这情景,面面相觑着没敢说话,也没敢正眼去看电梯里的男人究竟是谁,都感觉自己在第一现场吃到了当红女星的大瓜,纷纷不敢踏进去了,连忙快步走到另外几座电梯前等着。
许邵廷看见门外人渐渐空了,神色满意,没犹豫地反手按下电梯按键。
电梯三面都有镜子,是被擦得一丝不苟的那种。
想要看清现在的情形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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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而易举,闻葭瞟了眼镜子,就看见自己攀在他怀里,纤细修长的手指攥在他肩头,上好布料做的西装大衣即使被她指尖捏着,也不见一丝褶皱。
两个人腿/贴在一起,西装裤不厚,她那条透视的礼服更不用说,闻葭甚至能感到淡淡温热。
电梯数字直下三层,许邵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你准备一直待在我怀里?”
他话是这么说,可以抱着她的手却未松开分毫。
闻葭看着他的喉结、下颌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松开搭着他肩膀的手。
突然脱离温热宽厚的怀抱,她拢了拢滑落的披肩,胸前姣好的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她自己不知觉,可许邵廷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是故意看的,是不经意瞥见的,但他自制力足够好,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迅速转移开视线。
“谁选的礼服?”
他不说衣服太大胆,也不说衣服太暴露,只是问她是谁选的。
比这大胆浮夸的款式闻葭也不是没穿过,她自觉习惯,跟穿私服一般,直到他这么问了,她才意识到,她是如此“透明”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一个正常男人面前。
一个看着禁欲矜持的男人面前。
“许董觉得不好看么?”
“好看。”
“那是我穿着不好看?”
“也好看。”
他看了眼她下半身那有跟没有一样、薄如蝉翼的布料,“太透了。”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大衣,罩在闻葭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她顿住,“这里又没别人…”
“没别人,但我在。”
闻葭靠近他,笑得很大方,“那就更不用遮遮掩掩了不是么?”
许邵廷低头睨着她,神色危险且直白,仿佛暗夜中的猎豹盯住无处可逃的猎物,他咽紧喉结,一字一句地,“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许董当然正常,你看着就非常正常。”她意有所指地加重‘正常’这两个字。
许邵廷呼吸几不可闻地变沉重了些,他盯着她,好像是第一次如此看不透旁人,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一只大手倏地箍住她腰,迫使她进入自己怀里,两个人近在咫尺,手臂也随着越来越沉的呼吸而越圈越紧,像是要把两个人彻底融合在一起。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熟悉强烈的男性气息侵袭着她,她有点慌神,抚了抚他领带,“开玩笑。”
丢下这简短的三个字后她逃脱他怀抱,留许邵廷一人在那愣神。
许邵廷眯了眯眼,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恨得牙痒。
闻葭自然能够感受到他危险的神色,但她故意没去看他,扯开话题,终于找到机会问出那个憋在心中一整天的问题,“今天为什么要送我项链?”
许邵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想送就送了。”
多没道理的一句话,连送别人东西也只凭自己心情。
闻葭垂下眼皮,“只给我送了么?”
许邵廷扭头去看她,“什么意思?”
“你也会这样给别人送项链么?”
“你是希望我送,还是不送?”
闻葭视线又开始飘忽不定了,她喃喃,“自然是不希望你给别人送,但是这太没道理了…”
许邵廷故意装没听清,“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希望还是不希望。”
闻葭逆反心理来了,试探他,“希望你送,希望你给越多的人送越好,最好明天我就能看见圈内所有女明星脖子上都戴着你送的项链。”
许邵廷眸色一暗,手臂一伸,又轻而易举地让女人回到了自己怀里,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他一字一句地,
“你再说一遍。”
闻葭笑了笑,彻底服软,微微踮起脚靠近他耳旁,用气音,“只想你给我一个人送。”
许邵廷像是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轻嗤一声,这才松开力道。
终于,伴随着‘叮’的声响,电梯抵达负一层停车场。
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闯入两人视线,这会儿轮到闻葭倒吸一口凉气了。
他怎么在这儿?
18. 第18章
周敬承神出鬼没,站在轿厢外。
三人相对,谁也没先说话。
他也还算有自知之明,在心中思忖一番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自己最有可能先开口,于是向许邵廷点头,“许董。”
被打招呼的人视线只是淡淡地扫过他,没回礼,而是寒暄,“周总怎么也在这?”
许邵廷一个‘也’字直接把周敬承排除在他跟闻葭两个人之外了。
他语气平淡,话语却锋利,这么问似乎是故意想找他不痛快。
周敬承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心中自然有股气咽不下去,但也没敢表现出来,他看了眼站在许邵廷身旁的女人,尊严隐隐作祟,让他说不出口他的真实目的是来找闻葭。
他要找的人被另外一个男人近水楼台捷足先登,怎么看他都是没势头的那一方。
于是自尊一半被咽回肚子一半显露在脸上,“来谈生意。”
许邵廷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甚至没等他话音落到地上,便先一步扣住闻葭的手腕,将她带在身后,出了电梯。
而闻葭除了电梯门开的那一刻,自始至终也没主动看周敬承一眼。
直至两个人走出些距离,她才压低分贝,“还好你在,我一个人遇见周敬承肯定要尴尬死。”
“他是来找你的。”
许邵廷仍旧扣着她,她纤细的手腕在她宽大的手掌里是如此不盈一握,覆着她,交换体温跟气息。
闻葭在他身后侧,看着他的绰绰背影,“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
这句话说完,两人正好走到迈巴赫前面。他抿着唇,没再回应她,只是为她拉开一侧车门,等人完全坐定了,才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难为她尽管两次光顾这辆加长版迈巴赫,却是第一次意识清醒地观察后排布局,她随意扫了一眼,便发觉这车后排空间出奇的大。
身旁男人利落地关了车门,淡淡开口吩咐:“开车。”
林佑哲得令,启动了引擎,许邵廷按下中控的按钮,将前后排的隔断屏升了起来。
车子瞬时被隔成两个独立密闭的空间。
车内暖气够足,闻葭摘了口罩,轻轻脱下他的西装大衣,但没脱披肩。
礼服过于大胆了,她知道。
许邵廷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空调往上调了一度。
带着热气的红晕攀上闻葭的耳根、脸颊,她仍旧没脱披肩。
许邵廷又将空调往上调了一度。
闻葭鼻尖渗出细微薄汗,还是不肯脱。
许邵廷轻笑一声,第三次将手指触到中控的按钮上。
闻葭见他动作,按捺不住,“我热…”
许邵廷随意地拿了本车上的财经杂志,翻着,看着很正经的内容,说出的话却极其轻佻:
“热就把披肩脱了。”
闻葭咬着张唇,看着离自己很遥远的空调按钮,知道拗不过他,她一边不情愿地把羊毛披肩脱了,一边低声喃喃,“禽兽不如。”
这话要是被前排的林佑哲听见了,指定是要替闻葭捏一把汗的。
许邵廷听着她字正腔圆的几个字,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骂他,他不但不愠怒,反而眼底浮现了笑意,“你发现得太晚了。”
“你…”闻葭脸微微涨红着,彻底说不出话了。
许邵廷仿佛是看到了她无语的表情才肯罢休,他跳开目光,转头看了眼她的脖颈。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没戴我送的项链?”
“刚才戴了。”
“刚才?”
“…走红毯的时候。”
许邵廷心知肚明、亲眼看见,只不过好像故意要听她说他才满意。
他自然也不会透露自己看了她红毯直播的事实,只是反问,“喜欢么。”
“你送的,肯定喜欢。”
许邵廷勾了勾唇,目光掠过她,向车窗外望了一眼,车子悄然滑进大路,天色已沉,月色像一层薄银,泼洒在内透大厦的玻璃幕墙跟柏油路之间。
金银交织着繁华。
许邵廷望着,眼眸清明,然而这繁华却消散不去一点他心头的烦闷。
从方才在电梯间遇到周敬承一直到现在,他思绪一直被某件事扰得不宁。
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也会有如此紊乱的时候。
他收回视线,转头望着身旁的女人,方才眼中的清澈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的灼热,他不动声色地越过后排中控,倾身靠近闻葭。
氛围莫名变得旖旎。
没人知道车内一男一女靠得有多近,就连林佑哲也一无所知。
闻葭能感受到木质香侵袭的意味越来越明显,却也没躲一分一毫。
两个人鼻尖就快要碰到一起。
‘怦怦’
不知是身体哪处发出这样沉闷且有力的动静,经久不衰,回荡在她耳边。
还好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她想。
暗处,她攥紧捏着裙摆的手,力度大到全然忘了这是一件需要还的礼服。
许邵廷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妆容干净,薄薄的眼皮上亮晶晶的,随着车子的行驶,外面的金银灯火映在车窗上,又透过车窗映在她眼皮上,忽明忽暗。
“你给他地址了么?”许邵廷语气平淡。
“什么?”
“你给周敬承地址了么?”
“没有,”她缓缓眨了眨浓密的睫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直到听到她这句答案,许邵廷心头才瞬时间变明澈,他已经无暇,或者说不在乎闻葭的回答到底是真是假,他只要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他世界里,那片就快要落雨的乌云倏地弥散。
心绪在刹那间变明朗,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别人控制了他的情绪。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神情,不让她察觉他的变化。
他淡然轻嗤,抬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身子还没完全回到椅背上,随后又听见她清越的声线响起:
“而且,我一直记得,自己要跟你吃饭的。”
闻言,许邵廷倏地咽紧了喉结,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伸出一只修长宽大的掌,攥住她手臂,再次俯身,两个人回到了方才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目光深邃,直直地望进她眼底,仿佛能看见她眼底里有一片一直平静的湖,在此刻突然出现一丝波动。
他视线缓缓往下,游走过她高挺精致的鼻梁骨,她微翘小巧的鼻尖,最后定格在她饱满的唇上。
她暗处的那只手越攥越紧,她似乎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她不排斥,反而欣喜,她缓缓阖上眼皮。
然而吻却没有到来。
因为她感受到车子很平缓地停下了,继而前排传来一句毕恭毕敬的‘到了,许董。’
闻葭缓缓睁开了眼皮。
他盯着她的瞳孔看了数秒。
募地想起第一次送她回家时,别墅前那株三色堇正开得盛,露水滴落,在黑夜里莹莹。
此刻她那双眼一如那丛花,湿润的眸子在黑暗的角落里熠熠闪烁。
许邵廷移开目光,深深地闭了闭眼睛,眉宇微皱,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往车子前排望了一眼,奈何隔断屏升着,所以林佑哲并不知道他的神色有多危险。
可怜的林佑哲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已经率先下车,走到后排许邵廷那一旁,拉开车门。他只能看见后排的一男一女还是矜持地在彼此的位置坐着,却看不见藏在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正随着车门的打开而往外泄。
许邵廷早已坐回身子,一丝不苟地理了理领带、袖口,衣角,仿佛方才的暧昧春光从未发生过一样。
随即他拎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径直下了车。
闻葭坐在车内没动,只是等男人绕过车子,为她拉开车门。
他一手搭着车门,一手向她伸出,给她借力,“下车。”
闻葭重新披上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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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高跟鞋稳稳地落在地上。
锃亮黑色皮鞋跟她的红底细高跟交映着。
许邵廷很耐心地顺势拉着那只搭在自己掌心里的手,绕过自己臂弯。
闻葭一手挽着他,一手扯着自己裙摆,披肩微微滑落,至她纤细腰间、臀间,随着她迈步伐的动作晃荡着。
饭店在霖州大厦顶层,车子停在大厦前,两人一下车,便有穿着制服的一男一女迎过来,带着标准的笑,“许先生,您好。”
许邵廷微微颔首。
闻葭没戴口罩,礼服惹眼,有些担忧地往四周望了望。
许邵廷目光掠过她一眼便猜透了她心中的忧虑,于是很贴心地帮她打消,“不必担心,林佑哲已经打点过了。”
她点点头,紧紧挽着男人臂弯的手也渐渐地放松。
两位侍应生自然也能够认出闻葭,但他们万万不敢将目光多放在她身上一丝一毫。
毕竟,他们签的那份保密协议上的违约金可是天价。
“许先生,这边请,餐厅已经为您做了清场服务,可以放心。”男侍应生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把两人引进了VIP电梯。
整整歇业了一天的电梯在此刻终于重新运作,稳当地把两人送至顶层。
闻葭并不知道要清场整个霖州数一数二的餐厅、要腾出电梯轿厢、要让侍应生签下天价保密协议这些事需要花多少钱财、人力去打点,她只知道,此刻整层楼都静谧,似乎连每件没有生命的物件都在等着两人来。
餐厅门口立着块写着‘暂停接待’的牌子,直至他们来了,这牌子才被撤下。平心而论,这块牌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出现在餐厅门口。
侍应生为两人拉开座位,全餐厅最好的视野,六十层的绝佳高度,玻璃窗被擦得一丝不苟,城市夜景如画铺展。
高楼林立、霓虹光影、静谧夜色、流光溢彩。
地面上走着的人们怎么会知道此刻头顶上六十层餐厅内的光景?
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气氛却从这一刻开始,莫名旖旎,不可言说。
“许董大手笔。”闻葭收回望着窗外的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笑了笑。
她脑海中无端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光景,只是氛围全然不同。
许邵廷亲自启了酒瓶,往她高脚杯底倒了四分之一。
“为你值得。”
侍应生适时拿着菜单,走到两人桌前,欠身,“许先生晚上好,今晚主厨特别推荐的是来自塔斯马尼亚的M5级和牛肋眼,经过28天干式熟成,搭配黑松露波特酒汁,口感细腻。”
侍应生观察者许邵廷反应,见他无异议,才继续说道:“前菜部分,我推荐法国吉拉多生蚝配柠檬雪葩,以及意式手工布拉塔芝士佐有机番茄冷汤。布拉塔是今早空运到的,外层马苏里拉包裹着凝乳奶油,口感非常不错的。”
侍应生说完,许邵廷并没有着急给出任何回应,而是先看向闻葭,于是这顿饭的重心被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闻葭身上。
她会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
“配酒方面,这款纳帕谷的赤霞珠单宁柔顺,能与和牛的油脂完美平衡,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闻葭边颔首,边看着菜单。
“菜单这一页是我们餐厅地招牌餐后甜点,食材均是下午新鲜送到的,女士您看看那份比较合您胃口?”
闻葭略微扫了一眼甜品页,“来一份法式香草千层酥、一份日式柚子舒芙蕾。”她合上菜单,一锤定音。
许邵廷一手搭着下巴,目光深沉地望着对面人,直至她抬起头,他才转移开,继而对侍应生道:“就这样安排。”
侍应生恭敬地退下了。
闻葭脱了披肩,双手搭着下巴,直视对面的男人。
“许董今天,难道只是想请我吃个饭这么简单?”
19. 第19章
许邵廷笑了笑,不知是笑她的敏锐,还是笑她的清醒。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张名片向她推过去,指尖轻点着,“这种时刻讨论工作很扫兴,但我觉得你不该错过这个机会。”
闻葭没立刻接过,而是观赏了几秒,才用双指夹起名片看了看,“余见山?我知道他。”
圈内德高望重的导演,三届没有注水的最佳导演奖,并且两次登上国际舞台,同时包揽过银帆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以及最佳影片奖。夸张点说,他的主角入场券,能让一众影后影帝心甘情愿地降薪也要拿到。
余见山选角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铁面无私,不看咖位不看影响力,一位名气大的注水演员跟一位十八线实力派,余见山也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在他的电影里,哪怕能争个角落配角,再去庙里求个天时地利人和,出名也是迟早的事。
许邵廷颔首,“一番给你。”
闻言,闻葭淡然地把名片推了回去,言语之间有婉拒的意思,“我之前去试过镜,被刷下来了。”
听她意思,她想要自己争取。
然而她的反应显然在许邵廷的预料之内。
“我跟余见山打过招呼了,如果你想直接出演,不必试镜,一番就是你的。但你如果还是想自己去试镜,他很乐意,并且不会降低要求,试镜效果没达到他标准的话,一番另请他人。”
桌上点着蜡烛,闻葭透过绰绰烛光看着对面人立体俊挺的脸庞,恍惚间,好像真正的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他也是像这样,坐在她对面,给出了她两全的选择,不逼迫也不施压,任由她自己决定。
给她机会,并且听从,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一个周到细致的男人。
一件让人难以拒绝的事。
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做的决定。
闻葭很难承认自己不需要这个机会,相反,她很想要这个机会。
但如果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宁可不要。
到底是怎样的洞察力,能考虑到给她如此周全的两个选择?
闻葭已经无暇想清这些事。
她没跟他客气,将推回去的名片原模原样地推了回来,收进自己手包,在开口时语气不再沉重,“多谢金主爸爸。”
许邵廷眉毛微挑,但嘴角却噙着笑,“你叫我什么?”
“金、主、爸、爸。”她一字一句地道,两只手交叠,轻轻撑在脸颊边,笑得仿佛少女,跟他直视。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他明明告诉过她自己也是个正常男人。
她偏要用这样正经又无辜的语气说出这四个字。
她当然不知道对面这样一个矜贵自持不动如山的男人心跳也会有这样悸动的时刻。
但好在人心隔着肚皮,她看不到。他想。
许邵廷握着红酒杯的手渐渐地紧了,心脏、喉咙间也藏在暗处随着一起紧了。
他立刻端起高脚杯轻轻呡了一口,来掩饰跟他不符的波动。
许邵廷不再跟她谈论工作,话题悄然被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闻葭,”他很认真地叫她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周敬承上次是怎么为难你的?”
这件事他若不提,她几乎快要彻底忘却。她募地想起那天问他准备怎么负责,他却什么也没回答,闻葭笑笑,“这顿饭难道就是你说的负责?”
许邵廷没迟疑,“自然不是。”
她缓缓跳开视线,咬着唇,表情像是犯了难。
他不知道周敬承说了什么,但她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论是几天前,还是此刻,周敬承跟她说的话,似乎都不能传到许邵廷耳朵里。
“周敬承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他追问。
他说你这种人始乱终弃、爱玩女明星、道德败坏、爱玩弄感情。
这些话通通不能说出口。
闻葭晃了晃红酒杯,轻轻啜饮一口,“没说什么。”
“聊了我,对么?”
闻葭觉得这只不过是个很客观的问题,于是下意识点头。
许邵廷思索片刻,“聊了我的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许董的好,许董这么好,又有哪里不好?我想不出。”闻葭莞尔,表情克制得天衣无缝。
许邵廷双手搭着往后靠,“闻小姐,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闻葭装无辜,“许董在内涵我演技不好。”
许邵廷觉得她的反应很有意思,募地笑出声,“不敢,况且,这是两码事。”
“我是演员,许董就没想过我是故意让你看出我在撒谎么?”
“自然想过,不过不论是演的还是真的,本质没有区别,不是么。”许邵廷把话题绕回来,“所以,周敬承跟你说了我的不好。”
“他只是猜测。”
两人之间谈论的明明是个局外人,但气氛却莫名微妙,男声低沉,女声清越,一人一句,有来有回,闻葭聪明劲上来了,也没让他套出话,仿佛谁都不想落下风。
“他是不是跟你说,不要接近我?”许邵廷目光毫不避讳地探究对面人,像是要活生生地把她给研究透了。
“没有。”
她回答完,摩挲着高脚杯的指尖停下了,手一抖,那杯里的红色液体晃荡一下,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跟着晃荡一下。
她还是太不会撒谎了。
许邵廷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见她没说话,许邵廷又不动声色地逼问,“是不是还跟你说,我这种人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
密闭空间内无风,但烛光却微微晃动着。
她觉得在许邵廷面前自己跟个透明人似的。
不,是连周敬承在他面前也跟个透明人似的。
闻葭这会儿倒豁达起来:“许董怎么知道?”
许邵廷轻嗤一声,说了句跟周敬承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男人最了解男人。”
“你相信周敬承说的么?”
两个人似乎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了。
“我虽然不知道周敬承具体跟你说了什么,但猜也能猜个大概方向,你相信他说的么?”
“相信一半。”
“哪一半”
“好的那一半。”
“……周敬承还会跟你说我的好话?”
他自然没说,全都是我编的。她心里想着。
闻葭斗不过他,她每说一句话他都能从不同角度钻漏洞,然后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闻葭纤细指尖捏起高脚杯,往对面送去,“不聊这个了好么?许董,我不想在只有我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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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的时候谈论其他男人…”
许邵廷眯了眯眼,唇绷得很紧。
很显然,他对闻葭的这句话极其受用。他晃晃杯中红色液体,碰向对面。
两个人谁都没主动说干杯,唯有一声玻璃碰撞的脆响证明两个人碰过杯了。
唇碰到杯沿的瞬间,许邵廷抬起眼皮望了眼对面,高脚杯遮着他下半张脸,眼神幽深,像看猎物一样看着对面的女人。
继而他垂下眼皮,如果远处的侍应生在此刻将视线投过去,便能看见闻葭也在这瞬间抬眼望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严丝合缝地一来一往。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很愉悦,站在一旁的侍应生只能看到一男一女的优越侧影,时而交谈,时而低笑,那男人的视线始终不曾从女人身上移开,只是侍应生说不上那到底是什么眼神,似乎有纵容、有探究、有笑意,但又实在危险。
闻葭酒量并不好,奈何许邵廷给她倒了一次又一次红酒,暗红色液体成了淡粉的的红晕,悄然浮现在她的脸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脸红并不全是因为红酒,而是因为许邵廷在她耳畔说的一句句话。
餐桌上精致的菜品没怎么动,倒是一瓶红酒快见了底。
……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才彻底算是吃完了这顿饭。
林佑哲在车内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见熟悉的两道身影重新出现在大厦门口。侍应生推开旋转玻璃门,许邵廷一手臂弯里搭着大衣,一手被闻葭挽着,她两条纤细光洁的小腿在夜色中过于显眼。
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许邵廷一直微微低着头,靠向身旁的女人,嘴角噙着淡笑。
林佑哲眼见两个人快走到车边了,连忙下车为闻葭拉开车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闻葭脸红得厉害,穿着细高跟的步伐也不稳,如果旁边没有许邵廷承着她重量,单凭她自己,脚步几乎要踉跄。
闻葭是被许邵廷半抱进车后排的,好在她并没有醉彻底,尚能支撑起自己上半身的重量。
许邵廷慢条斯理地绕到另一边上车,林佑哲甚至还没启动引擎,后排的隔断屏便被缓缓升起。
他没胆子去猜后排的光景,但他没想到这光景会比他想象的更加旖旎─
闻葭往许邵廷那靠近,努力地想睁开一双不太清醒的眼睛,撑着下巴看他,“现在去哪儿?”
“回家。”许邵廷低头看她,眼神晦暗。
“回哪个家?”
听她这话,许邵廷才确定她是真的有点不清醒了,可他还是清醒的很。
“回你家。”
“回我家做什么?”
许邵廷好笑地看着她,“你喝醉了。”
她一把把披肩扯了,语气很不服,“我没醉!”
“醉了,”侧过身看着她,“连许董也不叫了。”他语气很认真,仿佛是真的在计较这件事。
闻葭靠着尚存不多的理智低声叫了一声,“许董。”
她叫他‘许董’,没有一千句也有八百句,电话里、现实中,他都亲耳听过。
但他觉得没有哪一声能抵得上此刻这一声,轻柔的声音,上扬的尾调,还带着因为喝了酒而显得有点瓮声瓮气的鼻音。
“嗯?”他很认真地应着她。
“我想去海边吹风。”
20. 第20章
闻言,许邵廷视线掠过她身上的礼服,又往下,掠过她露在外面的两条小腿,最后抬眸,定格在她脸上。
“不行。”
“为什么?”
她以为他会答应。
“你会被拍。”
闻葭不以为意,一只手拂过自己脸颊,“我已经被拍惯了,这是我的工作。”
许邵廷觉得她醉得厉害,于是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我会跟你一起被拍。”
空气凝固了两秒,这话算是彻底让闻葭清醒了,她有点垂头丧气的,彻底打消了念头,喃喃道:“好吧…回家。”
迈巴赫内氛围沉静,行驶平稳,但这次,闻葭再也没有心情睡觉。
她手撑着,仿佛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一倍,“许董,你有其他认识的女明星么?”
许邵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透,“你想问什么?”
事实上,闻葭迂回了,她其实想问,许董,你真的会玩女明星么?
他不知道,从周敬承跟她说那番话起,好奇便伴着困惑在她心里滋生,并且发育得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一个毛球不断挠着她的心。
夜深人静时,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是没有仔细思考过周敬承说的话,她也会思考,许邵廷这样看着对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的正人君子,是不是真如周敬承所说的那样水性杨花?
是不是真的会在私底下玩女明星?
她想不清楚。
眼下,酒精跟理智作斗争,后者险胜,闻葭张了张嘴巴,但最终还是把那句问不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摇摇头,当没事发生。
许邵廷溢出一声笑,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不论周敬承跟你说了什么,不要相信。”
“他跟我说,许董是正人君子,高风亮节,我信。”
许邵廷向窗外看了半分钟,继而转头,深深地凝视着身旁的女人,最终说:“也别把我想得这么好。”
-
迈巴赫再一次光顾她的小洋房别墅,车子稳稳停在大门前。
闻葭谨慎地拿出一片口罩戴上,解开安全带,“许董今天有时间上去喝茶么?”
许邵廷手一顿,似乎是在等着她这么问,还没等她推开车门,他反而先下了车,
“自然有。”
两人穿过小院子,闻葭的十厘米细高跟在石板路上很不好走,险些往一旁栽去,许邵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手腕,把她圈进自己怀里。
闻葭开了指纹锁,许邵廷替她拉开门。客厅内,于凯晴又窝在沙发里办公,听见动静她抬起头一如往常般跟闻葭打招呼:
“回来──────────啦”
一个‘来’字随着她缓缓长大的嘴巴被越拉越长。
她从让人眩晕的电脑屏幕中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微妙诡谲但又在她情理之中的一幕─
男人一手搂着闻葭的腰,一手撑着门,他大衣马甲领带的,衣冠楚楚,表情漠然,而他怀里的女人一张小脸几乎被口罩隐去大半,只有双眼眸露在外面,神情醺醺然,身上一张羊毛披肩要掉不掉,就快拖到地上去……
许邵廷似乎对于凯晴的诧异不甚在意,都这个时候了,也持着很好的礼仪,向她颔首打招呼,“于小姐,”继而才道,“她喝醉了。”
于凯晴迅速站起身想去迎。
闻葭很遵守承诺,见她来了立刻吩咐,“给许董泡杯茶,拿那个…上个礼拜买的那个…什么纯金芽大吉岭,给许董泡个十杯。”
许邵廷搂着闻葭走了两步,转头朝着于凯晴,“不必麻烦了。”
继而又对怀里的人说,“我送你回房间。”
闻葭高跟鞋没脱,磕在楼梯上一声闷响,没响两声,她就想要挣脱许邵廷的怀抱,“我没醉…”
“你醉了。”
“我自己能走…”闻葭手抵在他胸膛。
许邵廷便依着她,将拖着她的手微微放开了点。
闻葭身体募地没了支撑点,一只手扶着一旁的墙壁,指甲几乎要嵌进去了,才堪堪稳住自己。
许邵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不稳的身子,迷糊的意识,以及倔强的神情。
他笑了笑,不是嘲笑,而是无奈的笑,一只大手又回到她腰间,“还说自己能走?”
“就是能走。”
这回许邵廷不再依着她,一只手环住她上半身,一只手托起她并在一起的小腿,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楼上走。
闻葭懵了半秒,意识过来之后开始在他怀里闹腾,她动了动纤细小腿,“我不要你抱。”
“不要我抱?为什么?给我个理由,我就放你下来。”
许邵廷稳稳地禁锢住她,任她再如何闹,高大身形也没动摇一下。
于凯晴在楼梯口听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似乎带着笑腔,看着他背影越来越远,最后似乎温柔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
她好像看懂了,又好像看不懂,最后摇摇头,自顾自地走开了。
闻葭房间没开灯,许邵廷将她轻轻地放在酒红色的丝绒沙发椅上,才能够腾出手摸到床头的开关。
柔和的暖色调瞬间倾覆,但只倾覆了很小的一部分,除了两人在的地方,其余空间仍旧陷在昏暗之中。
许邵廷直起身,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女人,眼神随着她动作而走,一秒也不曾错过。
他背影宽阔,肩线笔直,随着低头的动作,白色的衬衫露了整齐的一圈在大衣外,贴着他脖颈,显得克制又不近人情。
闻葭睁着一双不算清醒的眼睛,伸手勾他的领带,许邵廷便依着她,随她动作微微俯身,他双手撑在沙发两侧,这下闻葭完完全全在他的怀里,在他的领地里。
“你是第一个进我房间的男人,许董。”
许邵廷嘴唇紧绷,不紧不慢开口,“是么。”
闻葭像是很认真了思考了一下,“哦不对,你不是,我之前还养了一只小男狗,他才是。”
许邵廷任由她抓着自己领带,他挑了挑眉,凑近,“拿我跟狗相提并论?”
闻葭笑了笑,“都是男的,有什么区别?许董别跟我计较。”
连周敬承都不配跟他比的男人,难为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胆拿他跟其他物种相提并论。
许邵廷利落清晰的下颌线似乎动了动,他双眸幽深,看不见一丝光,目光牢牢框住低处的女人,一字未说。
按照平常,闻葭应该早能发现许邵廷的不对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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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大脑模糊,意识不清,仰头只能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心里感叹着这男人好帅,无暇去分析他的情绪。
“许董,你好高,你再靠我近一点。”
“想做什么?”许邵廷嘴角勾起笑,难得露出这样戏谑的表情。
闻葭没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拉着他的领带,两人的热烈的呼吸彻底交织缠绕在一起。
她今晚喝了酒,红酒香盖过花果香,裹着红葡萄熟透迸裂的甜味,他闻着,心底倏地一沉。
没人见过他这副样子,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只是这么望着你,冷静地望着你,客观地望着你,但嘴唇却是勾着的,噙着笑。
这表情员工没见过、合作商没见过、闻葭没见过、甚至是林佑哲也没见过,所以也没人知道许邵廷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下一秒,他一双大手募地扣住闻葭的后脑勺,闻葭猝不及防,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阻力,她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这声线还没落彻底,她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了,因为她的唇被另一张柔软但冰冷的唇彻底堵住了。
许邵廷微微偏着头,近乎强势地吻住了她。
还是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邵廷将唇静静地贴住她将近半分钟,继而才开始吮吸她,闻葭那颗随着他动作停滞的心也才开始进入新鲜血液,开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怦然跳动。
闻葭顺从地仰着头,由他辗转,吮吸,
从方才在车上那个将触未触的吻开始,两个人之间便莫名地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并且随着两人的靠近,越绷越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断的?
餐桌上他让她弯了眉眼的刹那,那弦紧一分;她让他脸上出现不属于他的表情的刹那,那弦更紧一分。到此刻两个人彼此近在眼前了,弦开始从两端被无形的力量生拉硬拽着,
最终崩坏。
两个人都知道这弦注定是要断的,不是在此刻,就是在下一秒。
她不是没拍过吻戏,可那是作戏,她方能波澜不惊,心如止水。
她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丝绒沙发,该死的材质在此刻变得滑溜溜,几乎没有着力点能支撑她手指,她只得攀上许邵廷的肩膀,攥住他的西装。
许邵廷感受到那力道,一只手摸上她的礼服裙,想要更进一步动作。
礼服裙被攥出褶皱,闻葭难得清醒,抵着他肩头,微微推开他,她喘着气,“这裙子要还的…”
许邵廷低头瞥了一眼她身上材质上好的裙子,动作没停,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再次吻她,“我给你买条新的。”
两张唇再次交织在一起。
这吻持续了十分钟,许邵廷的攻势不减反增,愈加猛烈,侵略者她的唇舌,越来越深,像野外的雄狮要把整片草原都圈为自己的领地,才肯罢休。
闻葭耐性自然是不如他的,吻了十分钟她气息紊乱,须得微微喘着气才能稳住呼吸,喘气间,许邵廷的吻也不曾落下,她被堵得发出轻柔的喘息声。
又是两分钟,闻葭的手滑下,半推半就地推着他,离开了他的吻。
许邵廷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还想要么?”
21. 第21章
闻葭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仰头看着许邵廷,眼睛像浸了酒一样浓得化不开。
“不像你。”
她来了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许邵廷也还是听懂了,她是在说他动情又不克制的样子,实在不像他。
“抱歉,是我失态。”许邵廷抿抿唇,手心拢着她的半边脸颊。
闻葭瞥开视线,淡然莞尔,“吻完就说抱歉。”
周敬承果然没说错。
她心里这么想着,下巴募地被许邵廷捏住、抬起。
他双眼洞察着她,“在想什么?”
闻葭由他抬着自己的头,“我在想…没想到许董你也是这么随便的人。”
“跟对方吃个饭,气氛到了,就吻,然后再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说句抱歉。”
他眼睛盯着她,像无浪的海,平静,深邃,刚才他也是这样的神情,唯一的区别是,此刻听着她这句话,他唇边本就不多的笑也消失殆尽。
“这就是周敬承跟你说的,是么?”
闻葭撇过头去,“不是,他说的话我从头到尾都没信过。”
许邵廷抓住重点,他直起身,两人距离瞬间被拉开,“闻葭,你想彻底摆脱周敬承么?”
闻葭缄默着,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讲。
“很简单,假装跟我交往。”
闻葭缓缓抬起头,“什么?”
看她反应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不堪的话。
他没喝醉,她却觉得他比自己还不清醒。
他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假装跟我谈恋爱,一年为限,一年后,我会给你一笔不菲的报酬。”
闻葭没立刻回答他,她一张唇倔强地抿着,心脏仿佛被细细密密的针戳着,虽不足以戳破,可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酸痛感让她无法忽视。
她缓缓站起身,“给多少?”
“你开价。”
“五千万。”
“可以。”
“七千万。”她继续加价。
“给你。”
“如果我说我要一个亿呢?”
“那就给你一个亿。”
周遭瞬间安静了,暗流涌动的气氛在刹那间凝固。
“许董好大的手笔。”闻葭嘴角扯起一抹笑,“给我开这个条件恐怕不止是想帮我摆脱周敬承吧。”
许邵廷敛着眉,松了松领带,似是有点不耐烦,直言道:“我要推掉一桩婚事。”
“婚事?”
他明明声线低沉平静,她听着却觉得这两个字过于刺耳。
闻葭笑着,语气坦然,“你们这种人还真是跟我想得一样,有钱有势,什么都有,唯独不能有自己想要的感情,连枕边人都是被安排好的,为了家族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共度一生,结婚生子,许董,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还挺伟大的,要是我,肯定做不来,”
这几句话说完,她手心里几乎全是汗,她将心底那股钝痛掩盖住,“但是有件事我不理解,为什么是我?”
“你刚好想摆脱周敬承,我刚好想摆脱婚约,不会再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闻葭眸光微动,眼眶湿润,“所以许董这段时间以来接近我,只是为了这件事是么?”
她又毕恭毕敬地带上‘许董’这个称呼。
许邵廷半垂眸,“不全是。”
随即又补充,“你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你?”
“一个亿,你自己考虑。”
闻葭沉吟良久,继而微乎其微地叹出一口气,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不能碰我。”
许邵廷拧眉,目光从她的眼睛往下看,停在她唇上,“不是已经碰了么?”
“……”
“我说的是更深入的。”
许邵廷勾勾唇角,“我不会碰你,只要遵守合约的内容,其余随你。”
闻葭向他摊开掌心,这会儿豁达起来,“合约呢?”
许邵廷难得的顿住了,“…没带来,不过林佑哲已经拟好了,到时候他会带给你。”
“连合同都已经拟好了,还说接近我不是为这件事?”
“闻葭,”他看着她,“这两件事不冲突,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
闻言,她心脏仿佛被坚硬的磐石重重地砸了一下,她深深地往胸腔里吸了口气,缓解那股不能被他发现的钝痛,显露在脸上的表情很释然,“我想要其他的,你也能给么?”
“还想要什么?”许邵廷抬眸看她。
闻葭踌躇两秒,抬脚靠近他,“如果我说这期间我想要任何资源你都得给我,你会给么?”
许邵廷垂眼看着主动进入自己怀里的人,募地笑了,不再跟她针锋相对,只是沉着声音,没犹豫地说了个‘好’。
闻葭听到让自己满意的回答,立刻转了身,坐回丝绒沙发,脑袋微微仰着,好像在克制什么。
房间里谁也没说话,两人沉默得像陌生人,仿佛刚才的吻也不复存在。
许邵廷双手环胸踱了两步,突然发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周敬承跟你说了什么么?”
闻葭冷嗤了一声,没看他一眼,“他说你沾花惹草、风流成性、朝三暮四、招蜂引蝶。”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他停下了步伐,细微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气还没彻底咽下去,又听见她说─
“原本我不信,”她顿了顿,
“现在,我信。”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她玩着指甲,嘴角微微笑着,语气轻薄,“我说,我现在就是信你是周敬承说的这种人。”
她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他,仿佛再从他口中听到什么荒谬的话也不值得她震惊了。
男人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周遭空气温度却骤降到零点。
他靠近她,突然俯下身,一手大力地箍住她细腰,让她无处可逃。
男性气息就快要侵袭她,闻葭看出他想干什么,于是用双手抵着眼前男人,她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堪堪推开他,她抬起指尖抹了抹唇,“接吻也是合约内容之一么?”
许邵廷轻笑,“你开个价,我让林佑哲拟进合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的吻再次来袭。
于凯晴在楼下待了将近半小时,才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楼梯上走下来,闻葭高跟鞋换成了亚麻拖鞋,踏在楼梯上‘嗒嗒’地响,身上只穿了件礼服,两条纤细白皙手臂露在外面。
许邵廷走在她侧后方,正低头理着袖口,步履从容,黑色短发跟方才上楼时一样干净利落,仿佛两个人只是在房间里谈了几句话,什么也没做一样。
于凯晴站起身,手里晃着手机,她故意看了眼许邵廷,继而对着闻葭道:“刚才周总打电话过来了,他说打给你没接。”
这话一出,楼梯上的一男一女突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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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静音了放在在包里,没听到,”闻葭垂下眼皮,声线平缓,“他有说打电话来什么事么?”
“没有诶,他只说让你有空给他回过去。”
两个人彻底下了楼梯,闻葭站定,再开口时语气认真,好像把周敬承的电话当成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知道了,等下给他回,”她余光瞥见身旁男人在看自己,于是道,“凯晴,送许董出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抬脚上楼梯,许邵廷看了她两秒才转身,往门口走。
两个人从平行变成背对背,于凯晴在一旁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最终还是跟上了许邵廷的脚步,准备送人出去。
他长腿没迈几步便走到门口,手已经扶上把手了,又募地回头,“别给周敬承打电话。”
闻葭一条腿刚踏上第一道台阶,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回头,也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她纤细身形愣怔,“周总说有事要跟我说。”
“他是问你项链的事。”
听他语气很笃定,没有一点犹疑。
闻葭彻底转过身,向着门口,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个偌大的客厅对视着。
“所以,许董,送我项链是故意为了让他看到么?”
许邵廷没回答,径直转过身,随于凯晴出了别墅大门。
门内,闻葭靠在楼梯扶手边,望着他背影踏过石板路,坐上了门口等待着的迈巴赫,她才往卧室走。
她回到房间的小沙发上,抱着臂静坐了几秒,没出她意料,她耳边响起有人踏楼梯的‘嗒嗒’声。
于凯晴拍着她房门,“放我进去,快快快!”
闻葭似笑非笑地转头对着门道:“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于凯晴压根没让她话音落到地上,直接拧开门把手冲了进来。
她咬着张唇,眼睛弯着笑嘻嘻,“你们在楼上做了什么?”
“谈事情。”闻葭很淡定地回答她,然后起身走到窗边往下望,那辆黑色迈巴赫还停在她别墅前没离开,刺眼的红色车灯亮着。
“谈事情?这么正经。”
闻葭平缓地摇了摇头,“谈的事情不正经。”
于凯晴走到单人沙发边,屁股刚要坐下去就听见她说,“许邵廷让我假装跟他谈恋爱,一年后给我一个亿。”
于凯晴从沙发上腾起来,表情很诧异,不知是在诧异‘假装跟他谈恋爱’还是在诧异‘一个亿’。
“一个…亿?!”她低头掰着手指
“嗯。”
于凯晴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心中警铃大作,“你不会答应了吧。”
“答应了,不过…”闻葭盯着楼下那辆车,“不过我提了条件,这期间我想要任何资源都要无条件给我。”
“一年一个亿…天呐,我快不认识钱了,要我我也干,还能拿到最顶的资源,况且,况且许董条件这么好,怎么算都不亏。”
闻葭好笑地瞟她一眼,头往窗外的方向点了点,“你去,他车停着还没走,你现在去跟他说也许还有机会。”
楼下迈巴赫内,许邵廷透过深色的车窗往二楼的主卧落地窗看了一眼,白色半透窗帘拉着,只能看清暖色灯亮着,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他收回视线,将头靠在椅背上,短发利落,颈线挺拔,他阖上眼皮,“开车吧。”
车子行驶了约莫十分钟,许邵廷淡声向前排吩咐:
“合同加一条,合约期间,她想要任何资源,我都无条件给。”
22. 第22章
林佑哲作为许邵廷的秘书兼总助,大大小小的事,公的私的,他都是知悉的,包括许邵廷准备找人推婚约这件事。
闻葭说的没错,许邵廷作为许家长子,又接手天许集团,权势对他来说仿佛是生来之物,他什么都能做主,唯独不能做主自己的婚姻。他这样的人,从出生起就什么都有了,又在成长的过程中一件件失去,为首的就是感情自由。
他需要一个跟他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对象,来塑造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来维持他的对外形象。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上流阶层中闭口不谈但又人人默认的规则。
但许邵廷不愿意。
在外人看来这很奇怪,按理说,他应当是那种会被莺莺燕燕环绕周围的男人,然而,他枕边的位置却一直空到现在。
其实他身边不是没有垂涎的、不是没有觊觎的、不是没有虎视眈眈的,奈何对方一伸手,他就能看透对方掌心向上是想要他的权势,还是想要他的金钱。
所以对于那些不断投怀送抱的,不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他都只是意兴阑珊地看对方一眼,继而不留情面地把人拒之门外。
许母赵兴岚心里自然也着急,安排了一个个经过自己挑选的姑娘往他身边送,不是她们那个贵妇圈中哪家的小姐,就是哪家名媛。
然而通常不过半天,这些小姐名媛就会苦着一张脸回来控诉:
“人很大方,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每当这时候,赵兴岚只会无奈地摇摇头,继而去征求许博征的意见。
许博征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好父亲,把整个天许集团交到儿子手里,给他足够的权势,唯独在许邵廷婚约这件事情上,他想占有绝对话语权。
一聊到婚事,父子俩一个红脸,一个沉默,每次都以许邵廷一句‘我自己有数’结束话题。许博征没辙,只得往许邵廷周围的人耳旁吹风,于是林佑哲成了那个传声筒,并且苦这件事久矣。
许邵廷自然能够理解林佑哲的左右为难,所以每次当他提时,许邵廷只是静静地听着,却也无动于衷。
旁人都知道,他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人想要真心得到他的爱,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的爱太沉重了,重到被他爱一分一毫就觉得会牺牲什么。
所以当许邵廷跟林佑哲提起自己的计划时,林佑哲也是非常能够理解的,然而,他没想过许邵廷竟然能答应闻葭如此无理的要求。
一年,想要任何资源都得给。
许邵廷当然也给得起。只不过林佑哲觉得,如若是换个人向他提这个要求,他只会看着对方轻轻笑一笑,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觉得,我凭什么答应?”
许邵廷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已是在他意料之外,然而还有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给闻小姐多少?”
“一个亿。”
林佑哲踩着油门的脚差点打滑,方向盘都握不稳,一个亿就这么平静地被他说了出口,又这么轻描淡写地被给了出去。
林佑哲欲言又止,“为什么不直接跟闻小姐说?”
“说什么?”
他做戏似的咳了两声,“…说你的心意。”
许邵廷眼眸看向窗外,仿佛第一次有这样力不从心的时候,“我现在在她心里的形象,恐怕比周敬承还不堪,”他收回目光,敛着的眉宇无法舒展,“况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佑哲张口还想说什么,他往后视镜望了一眼,发现许邵廷已经平静地阖上眼皮,显然不是在闭目养神,而是在思忖着什么。
他将话咽回肚子,闭口不谈了。
然而,别墅内,于凯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闻葭。
她老神在在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这事要告诉张姐么?”
其实不止许邵廷,闻葭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没有感情自由的,但好在她并不是靠粉丝打投吃饭的爱豆,再怎么不自由,终究决定权也是在自己手上,旁人有知情权,也没立场干涉。
闻葭看见迈巴赫缓缓驶离了,才收回目光,摇摇头,“不告诉,而且怎么开口,说是合约恋爱?荒不荒谬。”
于凯晴眼睛放光,“那这么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就是唯一知道这段感情真相的人了?”
闻葭拍拍她,“怎么,很荣幸?”
“那自然,外人要是知道我知道顶流女星的感情真相,也会觉得我命好。”
闻葭要笑不笑地把她从沙发里扯起来,将她推出卧室门,“行了,我保证只让你一个人知道好么?”
随后毫无感情地关了卧室门,把于凯晴隔绝在外。
-
闻葭在家闲适了两天,第三天闻母何令仪来了一趟小别墅。
上午九点,闻葭已经在健身器材上锻炼了快一个小时,何令仪要来,谁也没通知,她径直走过石板路,开了别墅的指纹锁。
于凯晴正给闻葭准备早餐,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望了望,惊喜地叫了声‘阿姨’。
何令仪来见自己女儿也打扮得很周到,穿了一身LV的单品,头发高高地挽着,身上能戴首饰的地方也没放过,叠了一堆各大奢牌的当季饰品上去。
她听见于凯晴跟自己打招呼,眼睛笑眯眯地‘诶’了一声,随即问道,“葭葭呢?”
于凯晴往小健身房的方向指了指,母女俩跟心有灵犀似的,何令仪刚将视线投过去,闻葭便一身运动服地走了出来。
她抬眼,定睛一看,“老妈?!”
“干嘛啦,这么惊讶,老妈都不认识了?”何令仪声调很高,但是语气又是很柔婉的。
闻葭走过去跟她抱了抱,恰好于凯晴端着早餐上桌,闻葭把何令仪推到餐桌前,为她拉开凳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我一天天在家待得真是,无聊死了,来看看你。”
闻葭轻笑一声,看透她,“你是为了我热搜那件事来的吧。”
她掐着指头数日子,早算到何令仪也该来了。热搜才没过几天,何令仪肯定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坐不住。
何令仪很赧然地拂了把脸,“林奚又来跟你告密了。”
“她不说我也能猜到。”
“那个男的是谁?”
闻葭正低头往吐司上抹果酱,闻言,她极其淡定地答道:“我跟他谈恋爱了。”
旁边于凯晴眼睛也睁大了,嘴巴塞得满满的也不敢再嚼了,只敢动两颗眼球去睨何令仪。
何令仪迅速扭头,“你说什么?”
她语调瞬时提高了几个度。
“我说跟他谈恋爱了。”闻葭一本正经地重复。
何令仪丢下餐叉,碰在盘子上有一阵刺耳的动静,于凯晴吓得身体一抖,眼波在母女俩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该看谁好。
“原来跟我说想摆脱周敬承是因为认识了其他人。”
闻葭无语凝噎,“这是两码事,我不是因为这个人才摆脱周敬承的,况且你一直不看好我跟周敬承,怎么我真摆脱了你反而还不高兴了呢。”
何令仪手一甩,“任何男的我都不看好。”
闻葭缄默,说不出话了,她想反驳,但她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她心底最深处有一块属于何令仪的最柔软的地方。
旁人不明白,闻葭作为女儿,是最知道何令仪经历了什么的。她的经历像块浸透苦水的海绵,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她舌根。
年轻时的何令仪非常爱美,做过美甲师,也学过理发,但她最爱的,还是在一条老旧的步行街经营一家女装店。
那时的她已经能够做到经济独立,她从小镇靠自己一路走进大城市,见得多识得广,思想开放,她想追求自由,然而家中父母却不肯遂她的意。
在二十五岁那年,何令仪被父母逼迫跟闻父闻永利结婚,两年后生下闻葭。闻永利并非是个合格的父亲,在闻葭出生前他尚且能装得像个人,自从女儿长到半岁之后,闻永利便开始早出晚归,一开始只是出去喝酒,最后恶化到偷何令仪辛苦攒下来的钱去赌/博。那时的何令仪对闻永利也并非完全没感情,她想努力把日子过好。以前会为一点小事打抱不平的女人开始变得容忍让步,开始对丈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这些宽容并未换得闻永利的悔改。
闻永利开始变本加厉,直到某天何令仪再也拿不出来一分钱让他去赌,她抱着女儿跪在他面前求他回头。然而让何令仪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但没唤回他的良知,还反过来被他指着鼻子痛骂。
她再也受不了,向闻永利提了离婚。
那天闻永利跪在她面前扇自己巴掌,她也没正视他一眼,咬下牙狠下心把婚离了,并且争取到了女儿的抚养权。
母女俩如此独自安静地生活了几年,闻葭终于长大了点,何令仪带着她再嫁了。
何令仪跟章树是在闻葭四岁那年在绿皮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年代没有电子产品,两张卧铺面对面,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总能聊上两句,一开始何令仪对章树很是防备,后来看他眉眼弯弯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又是帮她打开水,又是帮她照看小孩,自然也就放下防备心,两人聊了一整个车程,临下车前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又断断续续联系了半年,这半年里,章树时常到她的城市去找她,每次见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愿意替她分担带孩子的苦。
何令仪自从跟闻永利离婚后,自己一个人过了很艰难的几年,她不是没想过再找个依靠,但是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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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如此失败,她不愿再重蹈覆辙,所以她拒绝了章树,然而章树并没有放弃,对她愈发的好,百般照顾,给母女二人在城里租了套干净整洁的两居室,闻葭上小学的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如此又过了段时间,何令仪看看遍体鳞伤的自己,又看看稚气未脱的女儿,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尚能过一辈子,但是女儿得有个完整的家,于是答应了章树的追求。
但是两个人没有领证,只是这么平和地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直到有一天,何令仪无意间发现章树其实早在老家一有一妻一子,也并非像他所说的一样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几年来每次的‘出差’都只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他流转于不同城市之间跟不同女孩发生/关系的幌子。
那一天何令仪很平静,没有结束第一段感情时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发现枕边人第二副面孔的痛彻心扉,她只是很冷静地给闻葭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带她离开了那套两居室。
闻葭至今还记得那天何令仪跟自己说了什么。
那天何令仪半蹲在她面前给她拉衣服拉链,她说,“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我们了。”
那个时候的闻葭并不知道‘伤害’这两个字意味什么,在闻葭眼里,章树并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相反对她百般照顾体贴。
她想问,然而她看见了母亲眼眶中盈满的咸湿液体,她虽不理解,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乖顺地抱住了母亲,点点头。
何令仪在独自抚养闻葭的路上走得很艰辛,但她给的爱很慷慨,给了闻葭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条件,把心血都倾注在抚养女儿上,从不跟闻葭哭穷、诉苦,抱怨,也从不跟闻葭提自己感情上的创伤。
闻葭从不觉得自己缺什么,因此也成长得很有底气,甚至觉得何令仪给的爱超过了许多完整的家庭。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成人,儿时母亲受伤的一幕幕重新放映在她脑海里,她渐渐明白了当年离开两居室时母亲所说的‘伤害’究竟是指什么。
她开始体味母亲的感受,理解母亲的做法。
直到她过成年生日的那一晚,何令仪透过生日蛋糕上的熹微烛光,看向自己女儿:
“妈妈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受感情的伤害,如果你幸福,哪怕不结婚不生子,妈妈也愿意。”
这句话闻葭记了一年又一年,她高中进的是艺考班,大学读的是全国最顶级的戏剧学院,都是俊男靓女最多的地方,在那些春心萌动的瞬间,在那些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也没违逆母亲的话。
一直到大二那年,闻葭被到学校来挑人的导演一眼选中,从此出道,参演了她人生中第一部电影,当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女主角,也结识了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
因为母亲的话,闻葭一开始并不敢迈出第一步,还是何令仪看透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主动说,“要是谈恋爱了就带回来给我看看。”
闻葭才把自己初恋带到了何令仪面前,只好在何令仪最担心的事还是没有发生,闻葭最终与初恋分开是因为当时的她并不能够平衡好感情跟工作,于是两人和平分手了。
何令仪作为母亲,又深知女儿处在怎样的一只大染缸里,自然将大多数注意力都投在了闻葭的感情生活上。
当初周敬承出现时何令仪便不看好,所以眼下,闻葭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她只能淡淡解释道:“他跟周敬承不一样。”
何令仪点点她脑袋惊呼一声:“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比周敬承有钱,”闻葭往嘴里塞了一块吐司,“还比周敬承长得帅,还比周敬承绅士。”
何令仪的话她没忘,也没敢违逆,只不过她跟许邵廷本就是合约恋爱,自然无法用平常感情那一套原则来衡量。
奈何‘合约’这两个字她万万不敢在何令仪面前说,于是只能这么回答。
何令仪重重地拍了拍餐桌,“脑子发昏了你。”
闻葭低着头没说话。
于凯晴见情况不对,赶紧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很识时务地在此刻起身,轻轻把何令仪推了起来,“阿姨,你教我做鸡汤吧,前两天我做了一锅,她说没你做的好喝,今天你来,我刚好学。”
闻葭抿着唇,扭头看着何令仪走到厨房的背影,没说话,她也没话好说。
餐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这震动是很不合时宜的。闻葭心情不好,听着这动静浑身发毛,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继而很堤防地捏着手机,轻手轻脚踏上楼梯。
她是等卧室完全关上了才接通电话的,落锁的声音跟许邵廷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在做什么?”车内,他执着手机向外望了一眼,没等她回答,又道:
“准备一下,我马上到你家。”
23. 第23章
闻葭从沙发上腾起,走到窗边往下望,“来我家?现在么?”
迈巴赫内男人执着手机在耳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而道:“带你去签合同。”
“太快了…”
“已经两天了,还没决定好么?”
闻葭心里沉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似乎早决定好了,在他说的那晚她就决定好了,但不知为何此刻死活无法把答案说出口。
也许是怕自己一说出口,两个人就只能靠一纸合约维持关系。
她觉得好荒谬。
许邵廷在那边等了半晌没等来答案,于是把话锋转开,“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自从那天他离开小别墅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仅仅是几十个小时而已,她却莫名觉得有些令人心慌的生疏。
“没做什么”她语气兴致不高。
“怎么没跟我联系?”
“许少爷难道都是等着女孩子主动联系么?”
听着她口中陌生的称呼,许邵廷眯了眯眼,“你叫我什么?”
“许、少、爷。”她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许邵廷垂眸,笑了,轻嗤声透过听筒传到她耳朵,显得语气很轻薄。
“怎么,生气了?”
“我有什么气可生?跟你谈一年恋爱能拿一个亿,我笑都来不及。”
许邵廷对她的咄咄逼人熟视无睹,只是道:“我到了。”
闻葭没说话,伸手去扯半透窗帘,便见黑色迈巴赫缓缓驶进她视线。
“我妈现在在我家。”
许邵廷反应如她预料的镇静,但又很不正经,“刚好,要我去见一见伯母么?”
“……”
闻葭倒吸一口凉气,“…算了,等我一会儿。”
她将运动服脱下,换成米白色羊毛长款大衣,淡妆也来不及画,素着一张脸拎着包便匆匆走下楼,朝客厅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趟。”
何令仪回头看着她慌乱的步伐,“去哪儿?”
闻葭支支吾吾,“去见…导演!”
何令仪冷哼一声,回过头看着身旁的于凯晴,“去见导演连助理也不带,骗谁呢?”
于凯晴咧嘴,踮踮脚,透过窗户瞥见那辆迈巴赫,很有眼力见地将话题扯开,故意转移何令仪的注意力。
“阿姨难道准备一辈子都不让她谈恋爱么?”
何令仪轻轻地‘啧’一声,“话也不是这样说,我当然她想她过得幸福,有自己的家庭,”她无奈地摇头,“如果她进的不是这个圈子,我也许会很支持她谈恋爱。”
于凯晴憋着‘合约’二字不敢说,只是道:“她中意最重要,不是么,我看两个人般配的很呢。”
“对她怎么样?”
于凯晴语气不自在,“自然是好的。”
一年一个亿,可不好么。
两人的谈话隔着门并未传到闻葭耳朵里,门外,她走到车前,林佑哲难得地没下来为她开门,因为车后排的某一扇车门已经先行打开了,车内伸出一双修长而宽大的手,一手抓住闻葭纤细的手腕,一手环着她腰,承托住她所有的重量,把她抱进了车内。
慌乱间,她跌在充满男性气息的怀中,顺势跪坐在了许邵廷腿上。
闻葭不敢呼吸,也不敢发出声音,她偏头往前排望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隔断屏早已升了起来。
许邵廷随着她目光望过去,看透她在想什么,很细微地笑了声,“这么怕被人看见?”
闻葭双手用力地抵着她胸膛,挣扎着,“放我下来。”
“就这么坐着。”许邵廷不为所动,不但不松力气,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闻葭腿曲着,垂眸盯着他的领口。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他的肩膀是那样的宽,基本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他穿着深色的戗驳领西装大衣,衣角随意地散在座椅上。衬衫、领带、马甲,所有都是如此的整齐到位,贴合着他的线条,仿佛没有人能真正地触碰到他的身体一样。
可是很违和,她此刻被他禁锢在怀里,两个人的肌肤只是隔着几层布料,就这样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车外秋色宜人,车内春景旖旎。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许邵廷以为她想逃,一只大手将她两只手腕都轻轻地攥住,逼着她跟自己对视。
“这两天在家做什么?”
“跟余见山联系了一下,然后开了个线上会议。”
她一板一眼地答着。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些。”
“那你问什么。”闻葭装傻。
“有想我么?”
“想你也是合约内容之一么?”
闻葭眼见逃不开他怀抱,于是干脆双手卸了力,离开他胸膛,攀上他脖颈环着。
两人的间距随她动作被拉进,鼻尖对鼻尖,她看见许邵廷细微地眨了眨眼,情绪难辨。
“是的话,我要按秒计算,一秒一百万。”
许邵廷靠近她,“一秒五百万,有想我么?”
闻葭避重就轻,偏偏不说他想听的答案,“好啊,那就五百万。”
许邵廷视线缓缓向下,盯着她唇,“那吻呢?”
还没等闻葭开价,许邵廷环着她腰的手募地往上,扣住她后脑勺,逼迫她靠近自己。
这是一个不需要费丝毫力气便能碰到的距离,两张唇再次触碰在一起,这次许邵廷攻势并不猛烈,他只是让两个人的唇这么静静地贴合着。
闻葭心里莫名来了一股气,她用力咬了咬许邵廷的下唇,继而离开,睁眼去看他。
他感受着她的力度,脸上没有一点吃痛的表情,反而笑,“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她想问他是不是一直以来接近自己只是为了递一纸合约;是不是看似漫不经心的靠近实际处处是步步为营;是不是在营造假象。
但她没问出口,或许她并不需要这个答案。她早就想明白了,起码她还能有一个亿可以拿,她得拍多少部戏到手才能有一个亿?人生能有几个如此的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就是了。
她心里某处坚硬起来,撇开眼不去看眼前的男人,许邵廷看得出她在置气,也能隐隐猜出她在置什么气,但他没有全然的把握,直接问未免太唐突。
他第一次体味到无法洞察旁人的感觉,是很麻木的。像隔着一层拨不开的迷雾在看她。
他双指轻轻抬起她下巴,扭过她头,手肘撑在中控上,没感觉到自己已经触碰到其中一颗圆形按钮,也没察觉到隔断屏随着按钮而降落。
隔断屏彻底消失,林佑哲下意识地往后视镜望了眼,眉心倏地一跳。从他的视角望过去,看不见许邵廷的脸,只能看见闻葭坐在他腿上,他宽大掌心抚着她背。
这是很荒谬的一幕,也是从来没在这台车上出现过的一幕,在闻葭出现之前,这车子的隔断屏都鲜少被升起。
林佑哲从来不知道,向来只会在车上办公的人,也会让别人这样跨坐在自己腿上。
他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默默地按下联动按钮把隔断屏再次升起来了。
闻葭察觉轻微动静,从男人怀里扭过头,脸颊耳根瞬间霎红,她在他轻柔的凝视中,嗔怪了他一声。
这段路开了一个半小时,前半程她都被禁锢在许邵廷怀里,他也让她根本没有闲心去顾及其他,开到后半程闻葭才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忘了眼车窗外,发现行驶的路很陌生。
“不是去签合同么?”闻葭扭头问道。
许邵廷颔首,“是去签合同。”
“怎么开了这么久还没到公司?”
“不去公司签,”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去我家签。”
闻葭再次望向窗外,这是一条上坡路,很宽广,此刻路上除了迈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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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没有其余来往的车辆,道路两侧的植被在深秋虽有些许凋零的迹象,但也比市区大街上的要葱郁几分。这里的天比市区的澄澈,是真的可以用天蓝色来形容。白云很低,似乎就悬在人头上往下坠。
车子又开了十分钟,来到了半山,不远处一座主体淡色的别墅进入她视野。
过了迎宾亭,车子轻刹,下车了她才意识到用‘别墅’来形容这房子未免显得有些局促,因为许邵廷的住宅的布局更趋向于庄园。
车子停在一片广袤的人工草坪前,这草坪被修剪得很整齐,绿茵茵的,被阳光强烈地照着。
房顶跟墙面都是淡雅的白色,不是那种刺眼的雪白,数栋房屋借连廊与庭院自然衔接,正前方长方形的水蓝泳池镶嵌在草坪中。
这是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庄园。
闻葭转过身子环顾,还没把整体布局纳入眼中,一只手腕被许邵廷扣住。
“先去带你签合同,签完再带你逛。”他拉着她手,引她进入主厅,继而绕到旋转楼梯前,上了二楼。
这一层布局整齐,有数间房,许邵廷打开了其中一扇紧闭着的房门。
是他书房。
做了挑高设计的房间布局很宽敞,中间靠右的位置摆了张实木书桌,上面两份文件端正地摆着,其中一份署名处已经被签上了‘许邵廷’三个字,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牵着她手走到桌前,“看一下合同内容,没问题的话,签字。”
“你这样好像在跟我谈生意。”
许邵廷的视线从合同上落到她身上,“你如果想,也可以不止是生意。”
闻言,她在他的凝视中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目光很轻,好像悬浮在半空中没有重点。
许邵廷轻缓地眨眼,跳开目光,书房的门被敲响,林佑哲站在门口,得到里面男人的首肯后才踏进书房。
他向闻葭颔首,“闻小姐,合约中所有注意事项均已在合同中注明,您可以先查阅,如果没有需要补充的,签名即可,因涉及重大财产,所以签完名后我们会拿去公证以产生法律效力。”
闻葭翻看了两眼,大脑被尽数的‘甲方’‘乙方’充斥着,她抬头平静地说,“好。”
“你如果不愿意,我不逼你,你现在可以拒绝签字。”
闻葭笑了笑,“许董怎么比我更优柔寡断?我愿意的,这一个亿拿得如此不费工夫,我很愿意。”
许邵廷看着她,没再出声。
闻葭将每一项条款都逐字阅读过去,继而执起钢笔,毫不犹豫地在署名区签下自己的大名,按下指纹,做完这些她将其中一份合同收进包中。
“因为你身份特殊,所以如果在合同期限之内发生任何跟恋情相关的新闻,都遵循你的意愿,你可以选择公开或者不公开。”
闻葭莞尔,“那我要把你藏着掖着。”
他抿唇,“都行,决定权在你。”
林佑哲站在一旁抬眼去观察他,他分明语气公事公办,神色却仿佛浮现一丝犹疑。
书房内沉静了半晌,没开灯,只有秋日的阳光照亮室内一隅,闻葭刚好站在这光亮下,他一半身子浸在阴影中,他缓缓抬步往她靠近,跟她共享同一片光明。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他平静地说,“我要这段关系是…可以见人的。”
总觉得向来说一不二的男人不该说出这样带有希冀意味的话。闻葭淡然回望他,但不置可否。
他也不急着要个答案,只是拉着闻葭的手,把她带出书房,“我带你看下房间。”
“房间?”闻葭诧异,“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许邵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如果需要见我父母,以防万一。”
他将她抵在墙边,漫不经心地:“当然,如果你想做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是不可以。”
24. 第24章
闻葭听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回望他,脑海里募地闯入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
许邵廷也是那种有具体的欲望的男人。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又蹊跷。在过往一桩一件的接触中,他总是矜贵自持,总觉得他不该沉溺于那些不可言说的情欲。
但是此刻说的话又这么轻薄,仿佛是他很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意识到自己脑海里浮现什么之后,闻葭瞬间汗颜,垂下眼帘,在心里谴责自己。
真是疯了……
她不敢看他,所以用真诚的语气来弥补自己的诚意,“你说好了不碰我,不能不守信用。”
许邵廷觉得她认真的样子实在有意思,他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忽地靠近她,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
闻葭被他的气息挠得心里痒痒,轻轻推他,但又故意不彻底推开,“许董,”她试图转移话题,“谈过几段恋爱?”
许邵廷表情平淡,但呼吸灼热,“为什么这么问?”
闻葭不可遏制地想起刚才车上的那段吻,动作是那样轻柔,哪怕两张唇只是那样静静地贴着,也让她招架不住。
“你很会吻。”
这个问题,许邵廷没回答她,他垂眸扣住她手腕,牵着她走了数步。她在他侧后方,看着他朦胧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很不恰当。
合同已经签了,她现在是他“合法”的女友,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回答女朋友这样的问题。
她低下头不做声了,任由男人牵着自己。两人走到了书房斜对面的房间前。
“这是为你准备的房间,”他打开房门,“基本的生活物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全新的,如果有需要添加或者替换的,跟林佑哲说,他会准备妥当。”
许邵廷回头看了她一眼,“这间房,你随时都可以来住,如果布局你不喜欢,其余所有卧室随便你挑,一天住一间也可以,”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包括主卧。”
闻葭晃晃他的手,“原来你还有这么不正经的一面?”
“我说了,别把我想得太好。”
他话语停顿,像突然想起什么,抬手,义正言辞地:“还有,合约期间,我不希望你有其余的感情生活。”
闻葭蹙眉,表情不满,“许董把我当什么了?”
许邵廷彻底转过身,看着他,“别多想,我只是习惯把话说明白,我们只是合约关系,理论上来说,你其余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很认真地说,“当然,我还是不希望你有。”
“刚才不是还说希望这段关系可以见人么?”
怎么转个身就换了副面孔?
许邵廷啼笑皆非,故意逗弄她,“不是你说要藏着掖着?那我们也只能当地下情人。”
“好啊,地下情人就地下情人,”她笑得风情万种,“如果许董看到我跟别人暧昧也能挂得住面子的话。”
这句话说完,闻葭看见他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可是再开口时语气却很无所谓:“你可以试试,况且,你应当比我更挂不住面子不是么,”他好像在笑,“毕竟,被爆出同时跟两个男人暧昧,标题不会好看。”
闻葭怕陷进他的逻辑陷阱,立马找补,“好没道理…”
“什么?”
“那你呢,你会有其他感情么?”
“我不会,”许邵廷几乎是脱口而出,斩钉截铁,“我不会有其余感情,我可以向你保证。”
闻葭笑了笑,“最好是,如果你被拍到有其余绯闻,不知道媒体会怎样编排我。”
“只是因为这样么?”
闻葭不解地看着他。
“只是因为怕被媒体编排,所以才不希望我有其余感情么?”他语气很平缓,神情却像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
好矛盾。
闻葭移开视线,表情和语气都是很淡然的,“当然,我不会要求你太多。”
“你可以要求。”
闻葭笑了笑,她的笑是很拘束的,她还没见过谁会想要被要求,她垂眸,摇摇头,“我相信你,所以,不必了。”
许邵廷吸口气,睫毛忽闪,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很坦然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道,“听你的。”
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了,闻葭想。
后来的几个小时里,很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许邵廷带她逛完了整座庄园,后来她才知道,这处居所是真的被建在半山上的,原本这样的地势并不适合大兴土木,工程团队花了七年时间才堪堪有了一个雏型。这里人烟稀少,空气清冽,每一扇窗前的风景都极佳,每一处角落都很寂静,两个人花了两个小时才将每个角落都走遍。
她踩着平底鞋,走到最后竟也脚底生疼,最后是被许邵廷一路抱回主厅的。
两个人坐在下沉式沙发中,他将她一条腿抬起,轻柔地捏着,“今晚有个拍卖晚宴,你愿意陪我去么?”
“今晚?会不会太仓促了…”
许邵廷安抚她:“不会,私人晚宴,所以不会有太多媒体。”
闻葭犹豫片刻,她现在拿着一个亿,好歹得有点乙方的态度。
于是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继而拿出手机,“我跟我助理说一声,让她帮我去借一套礼服。”
许邵廷从她手里夺过手机,轻声道:“已经准备好了,”说完转头向站在不远处的林佑哲吩咐:
“可以带人过来了。”
-
四十分钟后,别墅的大门门铃被按响。
两位管家早已候在门口,将大门敞开,七八名穿着正装、戴着口罩的男女依次地踏进客厅。
为首的一名女士手里捧着一束花,她身后的两名男士一前一后地推着一架大型的行李推车,推车中码了几个巨大的袋子,码得井然有序、整整齐齐,袋子正面有一个黑色的‘VELRA’的logo。
再后面的几名女士手里提着几只大小不一的购物袋以及甜品袋。
闻葭还在状况外,她细细地打量着来人,最前方的那位女士留着一头柔顺的中分短发,穿着极具设计感的宽肩灰色西装,显得很另类、也很干练。
这女士走近沙发,先面带微笑地向坐在沙发中央的许邵廷颔首问好,继而向闻葭伸出一只手:“闻小姐,您好,我是VELRA亚太地区的品牌合作设计师丁倩汝,很高兴今天能为您服务。”
说完她将手中的鲜花小心翼翼地送到闻葭怀中,闻葭愣怔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进入别墅主厅,茶几上已经整齐地被摆放上了各式各样的甜点。
闻葭偏过头去看许邵廷,压低声音耳语:“什么情况?好大的阵仗…”
她并非没有接受过大牌的上门试衣,但眼下如此,又是鲜花又是甜品,恨不得把整个品牌的款式全都搬进庄园的阵仗,她确实是第一次经历。
许邵廷没回答她,而是淡定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周围的工作人员道:“辛苦各位,麻烦移步衣帽间。”
工作人员们会意,纷纷拿着行李往衣帽间走去。
丁倩汝从袋子里拾起一本厚厚的杂志,拉着闻葭在沙发上坐下:“闻小姐,这是我们VELRA秋冬季礼服的新款图鉴,这本书中你能见到的所有款式我们今天都带来了,每款都带了EU33-35的码数,”丁倩汝顿了顿,继而笑说,“再大的码数想必您是用不上的。”
“您可以边享用甜点边翻看,如果有喜欢的款式,等我们的工作人员将所有礼服都展出来之后,您可以先行试穿。”
闻葭往一旁衣帽间投去目光,里面数位工作人员正在摆衣架、撕防尘袋、熨烫礼服,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她扭回头,捏了块马卡龙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丁倩汝看出她顾虑,笑了笑,“闻小姐,甜品都是特意准备的低卡的,您可以放心吃。”
只不过最终她也没敢敞开吃,满桌的点心大概只被动用了十分之一,闻葭便拿起纸巾擦擦嘴,彻底不碰了,将心思全然放在那本新款图鉴上。
她跟VELRA在先前并没有明面上的商业合作,但她时尚嗅觉够灵敏,所以日常少不了对VELRA动态的关注。
她随意翻看了两页,“这些是还没上的新款么,没在你们官网跟社媒上看到过。”
丁倩汝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显然有点惊喜于闻葭的发现,她放下杯子,“您对VELRA也有关注么?”
闻葭淡笑,知道她在谦虚,于是道:“VELRA这么大的一个品牌,设计也有辨识度,我很怕错过新款的。”
丁倩汝笑意更深,点点头,“是的,闻小姐,这些都是预计在元旦过后才会出现在市面上的款式,包括您手里这本新款图鉴,事实上也是我们内部的资料。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您应当是首穿。”丁倩汝靠近闻葭,跟她说悄悄话,刚才公事公办的语气荡然无存,“没办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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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的实在太多了…”
听到这话,闻葭调侃地淡笑,状似不经意地转头,往许邵廷的方向看了眼,没出意外地,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见她望过来,他眼神没闪躲,就这么沉沉地凝视着她,“有喜欢的么?”
她莞尔,点点头。
许邵廷满意地挑眉,“喜欢就好。”
闻葭在客厅跟丁倩汝聊了近二十分钟,始终有说有笑。衣帽间的工作人员适时走了出来,双手恭敬地放在身前,向闻葭躬身,“闻小姐,礼服已经熨烫好了。”
丁倩汝倒是不端架子,随和得很,跟闻葭聊了会儿天两个人已经有些熟稔,她挽起闻葭的手臂,拉着她站起身,“来试试,亲爱的,我保证会有你喜欢的。”
许邵廷的衣帽间异常宽大,米白色跟黑色作为主色,三面都是玻璃移门,显然是有专人天天清洁打扫,被擦得毫无灰尘,他成套的定制西装、衬衫以及皮鞋整齐地排列在其中。
衣帽间中央是一个展示柜,男士的领带、领结、腕表、袖扣都有序地躺在丝绒盒中,一目了然。
而此刻,这个方形展示柜上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钻石项链。
不仅如此,这偌大的衣帽间的其他空间,都被十余只移动衣架占满了,但好在位置还是足够大,并不显得局促拥挤。
上百条从未在市场上露过面的礼服裙被陈列其中,按照颜色、长短,被分类得整整齐齐,不论材质,每一条都被熨烫得不见一丝褶皱。
近三十双女士单鞋、高跟鞋被摆放在礼服前。
充盈着男性荷尔蒙的衣帽间第一次迎来如此浓烈的女性的气息。
丁倩汝穿过衣架,手指勾起其中一只,拎出那件礼服,朝闻葭晃了晃,“亲爱的,这是你刚刚一眼看中的那条,先来试试么?”
闻葭神情惊喜,“实物比图片还要好看。”
此刻整个衣帽间只剩她们二人,闻葭要换衣服,丁倩汝走到门口将房门虚掩上。
礼服裙款式复杂,只靠一个人是穿不上的,闻葭很大方地将衣服一件件褪/去,等丁倩汝扭过头时,闻葭整个上半身只剩下了一件蕾丝bra。
丁倩汝暗暗惊呼道:“…好大方,亲爱的。”
闻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语气很坦荡,“我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穿礼服都是在造型师跟助理面前全脱/光了穿的,”她笑笑,“她们也都习惯了。”
丁倩汝在一旁配合她,拿出一对全新的胸/贴,撕开塑料薄膜,向闻葭递了过去。
她将蕾丝bra脱了扔在一旁,接过丁倩汝递过来的,顺手拢了起来。
尚未彻底穿好,衣帽间的实木门突兀地被敲响,闻葭下意识地转身往门外望去。
许邵廷站在衣帽间门口,但很尊重她的隐私,并未朝里面投进一分目光,只是淡淡地道:“试好了么?给我看看。”
闻葭还没说话,一旁丁倩汝听见突兀的男声,募地发出一声惊呼。
这声音过于刺耳跟不合时宜,许邵廷眉宇蹙起,朝里面看去。
只见闻葭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只不过反应很快地转了身,半侧着对门口。
许邵廷看清了画面,视线跟身形彻底定住,他眼神幽深,手指下意识地抚过下巴,故意清了清嗓子。
闻葭听着他动静,低头,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之后,绯红色瞬时爬上她的耳根跟脸颊。
她大声控诉:“许邵廷,你没礼貌!”
“……”
“许邵廷,你耍流氓!”
“……”
她急起来连‘许董’也不叫了,直接叫他大名。
门外工作人员第一次见许邵廷,又第一次见有人敢这样直呼他大名,站在客厅里抿着嘴面面相觑。
被叫大名的男人下意识抬手,“抱歉,我没看到。”
“你骗人,你没看到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
许邵廷笑着,方才仅存的一点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整以暇地道:“好吧,我承认我看到了,但是…没看到关键部位,好么?”
门内,闻葭一张清丽的脸上红色愈发明显,延伸至耳根,仿佛能化成颜料滴下来。
“你还想看关键部位!”
隔着一扇门,许邵廷抿唇,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又呼出,再睁开眼睛时,神色中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跟无奈:
“…我的错。”
25. 第25章
门内,丁倩汝已经恢复平静,她拎起抹胸裙对着闻葭的身子比了一下,靠近附在闻葭耳边意味深长地道:“你跟许董还没有那个什么过么?”
闻葭很快速地眨了眨眼,“什么什么?”
丁倩汝不好意思讲得太直白,很聪明地用了另一个说法,一字一顿地,“…坦、诚、相、见。”
闻葭面色讪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既不能说他们二人是合约关系,也不能说他们二人是很纯洁的关系。
第一,把成年男女的感情说成拉手玩过家家,丁倩汝怎么也不会信。第二,‘纯洁’这两个字怎么也不会拿来形容他们,毕竟,吻都吻过了,哪来的纯洁呢。
思忖片刻,她给出一个很中肯的回答,“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很尊重我。”
丁倩汝撇了下嘴,“是么,没想到许董真那么绅士。”
闻葭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难道他不是看着就很绅士么?”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丁倩汝靠近闻葭耳边,用手拢着嘴巴跟她说悄悄话,“我以为他是那种表面看着正经实际上跟女友玩很花的那种…”
闻葭挑挑眉,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许邵廷玩得花不花,她还真不知道。
也没必要知道。
丁倩汝往门口望了一眼,向闻葭眨眨眼“girls’talk,你不要出卖我哦。”
后者一脸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我站你这边,亲爱的。”继而彻底打住了这个话题。
闻葭在门内被丁倩汝折腾了十分钟也没穿上礼服,不得已叫了另外一名工作人员进来帮忙,那工作人员看见闻葭,表情瞬时雀跃,“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明星,”她有点害羞地低头,“你确实比屏幕里还要漂亮。”
闻葭欣然地朝她浅笑。穿完后她往全身镜里望,礼服整体呈香槟金色,无袖款式搭配收腰剪裁,挂脖深v领设计衔接鱼尾状裙摆,穿在她身上倒像是人衬衣,而非衣服衬人。
丁倩汝眼神放光,在旁边拍拍手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夸完又极有眼力见地把衣帽间的门打开,发现许邵廷竟很有耐心地仍旧等在外面。
他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视线抬起又落下,从上到下把里面的人仔细打量了一圈。
闻葭转过身,弯着眼睛笑,“怎么样,好看么?”
许邵廷语气平淡,“还不错。”
闻葭拢了拢深v领,“会不会…稍微有点夸张?”
“你喜欢就行,我的意见不重要。”
“说实话。”
许邵廷拇指抚了下下巴,沉吟片刻,“…太大胆,”说完又补充,“但是你喜欢就好。”
这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内,闻葭挑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嗔怪,“我再试试别的。”
门口男人转转腕表,低头看了眼,“慢慢来,挑一件自己最喜欢的。”
闻葭前后拢共试了二十来件礼服,最后一套她是瘫在软凳上面,由着丁倩汝跟工作人员摆布才好不容易穿上的。
丁倩汝把她腰侧的拉链拉上,推她到镜子前面,抱臂围着她转了一圈,继而一锤定音:“就这条,亲爱的。”
闻葭往镜中看去,累到迷蒙的眼神瞬间清澈,裙子是米白色的,抹胸设计,上身褶皱处理增添立体感与层次,裙身一侧以大朵缎面蝴蝶结衔接,下方垂坠长拖尾,形成长短错落的视觉冲击。
她雀跃,往衣帽间外跑,鞋也没穿,赤着双脚小跑到客厅的软垫上。
许邵廷正坐在沙发中央,她跑到他面前拎着裙摆轻盈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么?”
他仰头看她,黑色瞳孔中像洇了夜色一样,浓得化不开,像在欣赏,又像在克制,缓缓地回答她,“好看,喜欢么?”
闻葭点点头,主动屈膝,跪坐在他的大腿上,露出两条光洁修长的小腿,纤细的脚踝不自觉地勾着他深色的西装裤。
她双臂环着他脖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喜欢,我最喜欢这套。”
两个人近在咫尺,许邵廷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抚着她背支撑着她,目光一瞬不错地锁着眼前人。
见此情形,周围一众人纷纷撇开目光,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往沙发看。
闻葭眼睛生得出色,明艳,微微上挑,此刻那对瞳孔却圆溜溜的,亮着,她表情是那样欣喜,仿佛真的得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宝一样。
两个人耳语着,身体离得很近,线条难免贴上他饱满的胸肌。
许邵廷既想当绅士,又想当流/氓,他压抑住身体的某种冲动,不动声色地掩盖下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偏偏闻葭一门心思只在这条中意的礼服裙上,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男人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手不经意划过她冰凉赤/裸的脚踝,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开了,“去穿鞋,会着凉。”
闻葭没异议,抚平了他衬衫上因为自己动作而产生的褶皱,脱离温热怀抱,忽地从他身上下来,又小跑往衣帽间去了。
他身体突然空落,但故意没去看她,而是低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西服裤、西服外套,才起身也往衣帽间走去。
门内,闻葭扶着丁倩汝,踩上了一双跟礼服适配的白色漆皮红底细高跟,她感觉到光线忽地暗了下来,往门口望去。
许邵廷双手抱着臂,斜斜地倚在门口,并未贸然抬脚进入,只是这么沉沉地看着她。他个子太高,所以几乎遮住了大半部分外面的光亮。
闻葭伸出食指朝他勾了勾,“帮我选首饰。”
许邵廷站直了长腿往里面走,轻笑,“荣幸。”
继而走到摆满饰品的展示柜前,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在在一串澳白珍珠前停下,食指勾起,轻易地拎起那串项链,走到她身后给她戴上。
她站在他身前,男人肩膀足够宽,从镜子里看身形仿佛能够笼罩住她整个人。
闻葭低头,抚着这串项链,品质足够好,跟市面上寻常的珍珠都不一样,并非死板的白,而是泛着一丝带有银辉的光泽。
他两次送她项链,她两次因为项链心猿意马。她自然欣喜,却又没表现在脸上。
许邵廷细心地为她定夺长度,扣好项链暗扣,打量了一眼整体,“就这条,很衬你。”
继而跳开目光,往衣帽间四周扫了眼,沉声道,“看看其他喜欢的款式,都留下来吧。”
闻葭咂舌,这会儿懂事起来,“太破费,而且我怎么穿得过来…”
“不是经常需要走红毯么?”
“…我又不是住在红毯。”
“你不选,那就让他们所有适合你的码都留下来。”
闻葭觉得他疯了,压低声音:“我家衣帽间放不下了。”
许邵廷很淡定,“放我家。”
闻葭第一次见这么威胁着送人礼物的,笑说:“许董,你是VELRA请的托?”
许邵廷瞥他一眼,敛了敛神色,“以后有很多需要你陪我出席的场合,会穿得上。”
闻葭最后在他的“”威逼利诱”跟丁倩汝地“摇唇鼓舌”下留了若干条礼服裙,只选了自己喜欢的,太猎奇的款式她都艰难地婉拒了。
丁倩汝在旁边欣喜若狂,来的时候行李满满当当,走的时候只带了小半回去,她差点现场打电话叫经理过来跪下给许邵廷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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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LRA一行人离开后,整个衣帽间空间宽敞不少,许邵廷低头看了眼腕表,悠哉地道:“化妆师马上来。”
晕……
许邵廷在闻葭化妆的间隙换了套衣服,藏蓝色双排扣英式西装外套、白衬衫、西装裤、陀飞轮腕表、宝石袖扣、黑色皮鞋。
闻葭化完妆来找他时,他正站在展示柜前,雪白领口随意地敞着,修长手指滞空划过,最后停在一条跟闻葭礼服裙颜色相同的领带之上,将它拿了出来。
见状,她抬脚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领带,微微踮脚帮他打结。
许邵廷倒也受用,只是低着头,盯着身前的人,还有她娴熟的手法,“给几个男人打过,这么熟练?”
“不下三十个。”闻葭语气轻飘飘。
她妥帖地给他打了个温莎结,又妥帖地将他的领带压在了西装外套下,做完这些,她伸出一只手,轻薄地在许邵廷胸膛拍了拍,附在他耳旁低语:
“这三十个男人中,许董你是唯一一个在乎我给多少男人打过领带的。”
她笑得很风情万种,眼角、鼻尖、下颌线都是锐利却不失柔媚的,眼神流转间仿佛能荡出涟漪。
这句话说完她转身想走,脚尖刚调转,忽地腰被一只大手箍住,许邵廷手臂轻轻一收,甚至没有费一点力气,便让她重新回到了自己怀里。
胸肌贴着背脊,两个人面前就是全身镜,闻葭就这么完全被他禁锢住。许邵廷抬眸,好整以暇地看了眼镜子里的她,继而微微侧过头,嘴唇贴着她耳朵,“你再说一遍。”
闻葭嘴角笑意更深,迂回地,“许董指哪句?”
“你自己知道。”许邵廷将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自己,环着她腰的手也越来越紧,故意将她身体更加紧贴着自己,力气大到差点能使她脚尖脱离地面,却又不让她吃痛。
他视线从她眼睛向下扫,黑色的瞳孔中神色相当危险,像草原上准备猎食的雄狮。
终于,他好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然而他没得逞。
衣帽间的门被敲响,林佑哲站在外面,“许董,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其实林佑哲是忍了十分钟才来催的,如果是只有许邵廷一个人在,也许他十分钟前就来了,但他知道闻葭也在里面,哪怕再给许邵廷四十分钟也是不够的,于是很大胆地前来打破这一室旖旎春光。
但他没想到自己来的是如此不合时宜,两个人堪堪鼻尖碰鼻尖了,许邵廷听见这阵动静,募地停下动作。
他深邃双眼中的迷雾忽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松开禁锢住闻葭的手臂,拉开跟她的距离,清了清嗓子,“知道了。”
迈巴赫从庄园驶出已经是傍晚五点半,闻葭又是试礼服又是化妆,坐得她屁股生疼,一整套流程下来不亚于她走红毯前的准备,她又倦又累,坐在车里,枕在许邵廷臂弯中闭目养神。
她动了动眼皮,幽幽地道:“我要跟你解约。”
许邵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忍俊不禁:“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解约,好累。”
许邵廷眼色一沉,“这就受不了了?”
闻葭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要天天都这样陪你社交?”
许邵廷笑道:“怎么,不愿意?”
闻葭垂眸,脱离她怀抱,一本正经,刚才还有些许雀跃欣喜,此刻跟只被戳了洞的气球一般,泄气了。
她很认真地道:“我不愿意。”
“理由?”
闻葭一手拂过脸庞,看向别处,眼中一片清冷:
“那样你就跟周敬承没区别了。”
26. 第26章
在听到闻葭的回答前,许邵廷想过一百种可能。他以为会听到她带着笑意的调侃,或是娇嗔的回避,甚至干脆用沉默搪塞。
但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像此刻这样,眼里带着失望跟疏离地回答。
“周敬承之前是这么对你的,是么。”
许邵廷神色泰然自若,但语气显然垫了层愠意,仿佛下一秒就会草菅人命般的让人把周敬承拎到自己面前来。
闻葭纤长睫毛垂下,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却没得到许邵廷的回应。
她抬眼去看他,才发现他脸色黑沉,眼底竟也跟铺了层寒霜一般。
她很有眼力见地靠近许邵廷,开玩笑道:“当然了,他跟许董当然是没得比,他请我陪他去晚宴也不给我一个亿,也不给我准备礼服,也不会给我请化妆师,我以后不会再陪他去了。”
许邵廷冷冷地睨着她,“你还想有下次?”
闻葭眼球转了两圈,故意道:“不是说好不干涉我其余的感情生活么?”
车内氛围变得微妙。她跟他不是敌人,所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未免有点夸张,应该说是,暗流汹涌。
两条交汇的水流无声地角力。
许邵廷表情没有明显变化,语气却骤然冰冷:
“听你意思,你是说你跟周敬承之间有感情?”
闻葭认真地思考,眼波流转,“感情嘛…肯定稍微有一点,毕竟我跟周敬承认识很多年了,而且他长得帅,也还有点钱,很难没感情。”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闻葭瞧着他表情,笑得很明媚大方,“许董,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
“那是吃醋了?”
“不至于。”
闻葭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如释负重,声音轻快得要命,“那就好,还是你大方,周敬承果然跟你没得比,如果我是跟他谈恋爱,哪怕只是合约,他也不会同意我跟别的男人接近的。”
前后排隔断屏并未升起,闻葭这句话幽幽地荡进林佑哲耳朵里,他悄悄地握紧方向盘,松了油门,车子减速,他往后视镜去瞄许邵廷的表情。
他都替闻葭紧张。
林佑哲看见后排男人眉头紧锁着,显然是忍耐度已经告罄,心情在烦躁跟不耐之间反复横跳。
他在许邵廷身边跟了这么久,第一次见许邵廷脸色这么沉,在前排冷汗都下来了,大气不敢出一声。
偏偏闻葭跟个没事人似的,从手包里摸出个圆形气垫盒,没补妆,只是很慢条斯理地照着镜子。
许邵廷有没有压抑住心里那股情绪,林佑哲不知道,他只听见突兀的咔哒一声,圆形盒子被紧紧地闭合了起来。
男人伸手把她手里的东西夺过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闻葭整个人被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慌乱间,她撑住他的胸膛。
闻葭上半身重心在他身上,下半身半悬空,仅靠着两条纤细的腿支撑着自身重量。
许邵廷瞥见了,但故意没帮她,甚至手上还微微卸了力,让闻葭从自己身上往下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闻葭,“故意的么?”
“故意什么?”
许邵廷看着她装傻的样子,忽地笑,“故意在我面前提周敬承。”
故意说对周敬承有感情。
这是他的后半句话,但他没说出口。
熟悉的感觉又袭来,他仿佛隔着层迷雾在看她。明明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他还是没来由的心慌,生怕她一百句假话中夹杂着哪怕一句真话。
后面的对话林佑哲再也听不到了,因为他在后视镜看见许邵廷一把将闻葭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随后按下中控按钮把隔断屏升了起来。
闻葭的轻微惊呼声还没落定,声波便被隔断屏彻底挡了回去…
-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下车后闻葭才知道,这场拍卖会晚宴是设在游轮上的。
夕阳时分,霞光被揉碎泼进云汀江,江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四层高的超大型游轮停在江边,甲板上肃立着一圈身着黑西装的保镖。
许邵廷带着闻葭登上游轮,游轮主人还没见到,倒是先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陌生男人笑吟吟地从远处迎了过来,走上前主动跟许邵廷握手拥抱。
“章总。”许邵廷向闻葭介绍。
章胜权比许邵廷矮了大半个头,虽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跟鬓边微微的白发都彰显着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整个人气质并不俗,反而风度翩翩。
闻葭简单地跟章胜权打了招呼,后者对她的到来并无惊讶。三人站在甲板上寒暄了数句,章胜权便引着两人往游轮里面走。
闻葭一手许挽着邵廷,一手拿着手包遮在唇边,压低声音道,“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许邵廷耳语,“等下你就知道了。”
闻葭紧了紧挽着他的手,嗔怪他故作神秘。
拍卖会晚上八点才正式开始,此刻嘉宾们已经到了八成,正聚在一层的主厅里面社交。
西装革履,华裙丽服,衣香鬓影。
晚宴是邀请制的,踏上这艘游轮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势,再不济有关系也能讨得一张邀请函。
两个人从侍应生的托盘上分别取了香槟酒,往里面走去。闻葭视线向厅内随意地扫了一眼,被邀请来的嘉宾其中甚至还有几位白人面孔,除此之外没瞧见什么熟悉的圈内人,她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蒋昭不知道又从哪冒了出来,当然,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倒不足以闻葭投去眼光。
但她身边还站着周敬承。
这一男一女并没有过分亲密,一眼看过去倒像是蒋昭在主动贴着周敬承。
闻葭渐渐放缓脚步,抬眼去看许邵廷,却见他神色冷静,仿佛早就知道周敬承会出现。
这就是他刚刚说的‘一会儿就知道了’么。
章胜权在一旁笑吟吟,刚要开口介绍,就看见周敬承手持着一支酒杯,往许邵廷的方向走了两步,向他颔首,“许董。”
“两位认识?”
许邵廷向章胜权笑笑,“认识,”他瞥了眼闻葭,又道,“熟人。”
事实上在两人登上游艇前,周敬承的目光就开始飘忽不定,时不时望向码头,果然没出他所料,许邵廷还是带着闻葭来了。
周敬承小抿了一口香槟酒,借着仰头喝酒的间隙,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闻葭挽着许邵廷的手。如果站在闻葭旁边的是其他男人,周敬承必然是要露一露獠牙争锋相对一番的,但此刻这个男人是许邵廷,周敬承只得把妒意伴着酒一起喝下去。
越喝越酸,越喝越苦。
闻葭轻缓地眨了眨眼,募地觉得这场景过于恍惚,上一次他还是被周敬承圈在怀里,跟对面的许邵廷打招呼,这一次她已经完全跟许邵廷站在一侧,望向对面的周敬承。
她也没遮掩,大方地向周敬承笑笑,道了句,“周总好”。
许邵廷见她打招呼,神色未变丝毫,仍旧淡淡地笑着,望向周敬承,又瞥见他身旁的蒋昭,漫不经心地开口:
“两位看起来倒是很般配,玩得愉快。”
言语间悄然地将周敬承从闻葭身边剥离,又将他与旁人缝合在一起。
谅周敬承自制力再好,脸色也不由地黑沉下来,暗得可怕。
只不过这一幕并未落入许邵廷眼中,因为他已经带着闻葭跟一众人擦肩而过了。
章胜权敛眉,左右瞧着这微妙又暗流涌动的氛围,在内心默默地权衡了一番利弊,继而跟上许邵廷的步伐。
周敬承一手插口袋,一手拿酒杯,等两个人彻底从身边走过了,才转身打量他们的背影。
一旁蒋昭眼球骨碌转两圈,跟周敬承贴得更近,“周总喜欢闻葭?”
其实周敬承喜欢闻葭这件事,她作为圈内人自然是知情的,她这么问,只不过是想借闻葭的名字引起他注意罢了。
周敬承扭头轻瞥她一眼,冷哼一声,没说话,径直地往里面走去。
蒋昭盯着他背影,咬着下唇,表情极度不甘示弱,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小跑着跟上男人的步伐,走到他身旁挽上他手臂。
这边,闻葭跟许邵廷进入了主餐厅,嘉宾比主厅多了几成,幸而空间宽阔,并不显得拥挤。
章胜权在旁边殷切地引着两人,边走边介绍,周围三三两两散着的宾客们将目光投过来,表情各有看头,淡定的、诧异的、惊喜的。
许邵廷作为大半个公众人物,又跟政/府打交道,在这个名利场看到他的身影倒不足为奇。
真正让嘉宾表情产生变化的是许邵廷身旁女人的身影。
鲜少有人见过许邵廷在这种公开场合身边有女人,外界关于他的传闻荒诞不经。
有人猜忌他是不婚主义,有人传言他早已定了婚约,更有甚者,怀疑他的性取向。
每每当这些话传出来时,林佑哲也会替他着急,然而他这个当事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不干涉大众言论自由。
直到此刻,众人在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看见他臂弯中的女人,那些谣言才不攻自破。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闻葭,是个顶流女星,是一个哪怕没有看过她的剧也能叫得出她名字的人。
在这之前,从来不曾有人会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闻葭感受到周围数道投过来的目光,倒是大方自在的很,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就点点头,有人叫她名字,她就挤出个风情万种的笑,再回一句‘晚上好’。
游艇上嘉宾一个个面带微笑、穿得光鲜亮丽的,扒/了衣服谁还不是一个爱偷窥觊觎猜忌他人的人?于是窃窃私语也还是不少。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不知人群中的谁捂着嘴巴。跟周围人低声讨论道。
旁边人轻轻地笑一声,“这么震惊做什么,现在哪个明星背后每个资本?说得好听了是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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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说得难听了就是金主,你看着吧,这许邵廷估计跟她也就玩玩吧。”
“谁玩谁还不一定呢,这个闻葭前段时间不是还跟周敬承有来往么。这女的到底什么魔力?资本一个一个往她身上贴。”
说话的这人语气间充满了不屑跟讽刺,他目光飘忽不定,眼见许邵廷走近了,他又迅速推开身旁方才跟自己一同说悄悄话的人,举起酒杯,堆起笑容跟许邵廷还有闻葭打招呼。
笑起来的细纹里尽是谄媚。
从进餐厅起,许邵廷便换上那副在生意场上又客气又表面的笑,他驻足,跟这人碰了碰杯,但故意没喝,而是不动声色地把怀里的闻葭稍稍往前推了推,那人也是个聪明人,见许邵廷此举,立刻又将酒杯伸向了闻葭,许邵廷跟这人随意地寒暄了两句,便带着闻葭往开放式廊道走去。
夜色很浓,天边跟江面都是暗沉沉的,江两边的高楼倒映下数颗光点在水面上,游轮经过的地方掀起层层雪白浪花。
廊道一侧亮着几盏暖色灯,立着数道男男女女的背影,正交谈着,闻葭远远望过去,只觉得其中某一道身影极其眼熟。
恰逢这人余光瞥见许邵廷走近,迅速挂起笑转身。闻葭眨眨眼,定睛一看,眉间紧锁,倒吸一口气。
沈乔文。
沈乔文看到闻葭似乎也有点诧异,身形明显怔了怔,但好歹是大导演,他又很快掩盖好表情,向许邵廷走了两步。
“许董,久仰。”
许邵廷嘴角噙着笑,没回应。
其实在从于凯晴嘴里听到沈乔文这个名字之前,许邵廷并不认识这号人。
那天他在闻葭的别墅里听完于凯晴那番话,离开后,在车上他便让林佑哲去查了沈乔文。又恰逢章胜权给他递了一张晚宴邀请函,许邵廷没立刻答应出席,而是漫不经心地向章胜权扔了个条件过去:
“沈乔文你认识么?”电话里,许邵廷意兴阑珊地发问。
章胜权思索,“沈乔文,那导演?”
“是,认识么?”
“认识,但没什么合作。”
“人怎么样?”彼时许邵廷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央,看着林佑哲查来的资料。
章胜权直言不讳,“风评一般,不过我没怎么跟他接触过,还真不好说。”
“邀请他来。”
电话那边章胜权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解,缄默着,迟迟没回应。
“邀请他来晚宴。”许邵廷兴致缺缺地重复。
章胜权抹了把汗,“他得罪你了么…”
许邵廷笑了笑,“先别问这么多,请他来就是。”
随即挂了电话。
当天,沈乔文便收到了一封晚宴邀请函,章胜权特意添道,“许邵廷邀请你的。”
沈乔文些许受宠若惊,对于许邵廷这个名字,沈乔文是一直略有耳闻的,只是从来没契机能真正打上交道。
他没想过许邵廷会认识自己,也没想过许邵廷会亲自邀请自己去晚宴。
于是立即推了晚宴当天的所有行程,盛装出席。
他登上游艇,漫不经心地站在廊道上跟别人聊天,时而安静倾听,时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始终不曾放在这段寒暄上。
终于在他心绪飘忽不定地过了半小时之后,他看见许邵廷身影出现,立刻殷切地上前问好。
此刻,许邵廷看了眼对面跟自己打招呼的男人,没立刻回应,而是转头去看了闻葭的反应。
她抿着唇,脸色很平淡,但是目光飘忽不定,仿佛不愿跟沈乔文对视。
氛围凝固了两秒,沈乔文见许邵廷视线在闻葭身上,他脸上堆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先行问候,“闻葭?最近怎么样,有在拍戏么?”
闻葭还没回应,许邵廷先开口,他故意问着,“你跟沈导认识么?”
她语气很轻,“认识的,之前拍过沈导的戏。”
沈乔文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庆幸闻葭是个识货的,没将自己在片场为难她的事捅出去。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名片,似乎是从踏上游艇起就在等待着这一刻,迫不及待地向许邵廷递了出去。
等了十几秒,沈乔文想象中的回应并没有到来,他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只见许邵廷仍旧保持着被闻葭挽着的姿势,手没有伸出去分毫。
闻葭太善良,见沈乔文如此尴尬,在心里踌躇一番,继而腾出一只手,想要去接他递来的名片。
名片没接到,许邵廷一只手先出现,阻止她的动作,闻葭募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缓缓地收起了嘴角跟眼角淡淡的笑意,“多谢沈导,不过…”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这话音刚出,周围看似漫不经心的人宾客们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中。
许邵廷瞥见众人将目光投过来了之后才继续开口,他口吻轻飘,却又极其讽刺:
“我听说,沈导架子很大,尤其喜欢在片场刁难人,所以这张名片,就不必了。”
27. 第27章
巨型游艇裹着浪,在静谧的云汀江上面划过,船尾的浪痕白得像绸缎,瞬时就被深不见底的江水吞没。
看似平静的江面之下暗流翻涌,一如此刻甲板上凝固的氛围─
宾客们面面相觑着,目光在这彬彬有礼又针锋相对的氛围之间游移,没人敢说话,但又没人舍得退场放弃这出好戏。
许邵廷那句话一出,廊道上陷入一片死寂。
闻葭瞬时背脊窜起一阵寒栗,她在他怀里,贴着他体温,却觉得他周围的气场已然降到了零点。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明明是很平淡的面色,很平静的语气,却让周遭空气和呼吸都跟着一起凝滞了。
也是此刻,沈乔文才真正明白许邵廷的目的。
在登上游艇前,他设想过最好的打算,或许许邵廷是看上自己的哪部片子了准备一掷千金,又或许是看中了自己在圈内的人脉资源,想借机拓展影视版图,不论是什么,于他来说都是好事一桩,所以他名片准备了一张又一张,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名片竟一张也没递出去,反而被讨了陈年旧债。
这是一种极大的心理落差,看到曾经在片场被自己打压的人,如今一句话没说,就让自己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那一点可怜的自尊、高傲也不复存在。
漫长的沉默中,没人敢出来打圆场。
沈乔文也曾坐上过国内电影界最顶端的交椅,尽管近几年影响力有所式微,但在娱乐圈这个金字塔中,顶层仍留有他的一席之位。
只不过,再如何风光无限,像他这样的文人仿佛天生对权势有所忌惮。
沈乔文用余光瞟了一圈周围,再也顾不上面子,悻悻地收回了递名片的动作,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再开口时,他俨然换了一副语气,叫了声闻葭的名字。
许邵廷猜透了他下一步动作,他并没有打算让沈乔文在电影圈彻底混不下去,于是提前往章胜权那边扫了个眼风过去,后者会意,这才亲自转移开周围众多嘉宾的注意力。
许邵廷给沈乔文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起码没有让他在众目睽睽下跟闻葭道歉。
沈乔文正了正神色,“闻葭,该向你说对不起。”
她看着沈乔文佝偻着的背,和他略微有些前倾的脖子,哪还有当初在片场的尖酸刻薄?
闻葭从没想过要这样报复他,尽管她真的很恨他,在那个刚进圈对什么都需要探索的时候,沈乔文在她头顶上下了一场雨,往她头上蒙了一整片的乌云,让她花了整整三四年才拨开。她至今都没忘记当初在片场被他劈头盖脸地羞辱的无助感,所以当几年后她摸爬滚打出来站在一线的时候,沈乔文再次向她递了剧本,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她不想花时间跟精力在沈乔文这种人身上。让自己变强大,用炼出来的光环让他打脸,是她认为最好的方式。
眼下,沈乔文如此狼狈的样子她是第一次见,她仿佛跟他角色互换了,他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跟当初在片场的她如出一辙。
尽管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但闻葭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募地感觉到心里生出一股难以名状得舒/爽,她嘴边挤出笑,既不是嘲讽也不是同情,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仿佛只是看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她目光掠过沈乔文卑微的姿态,什么也没说,主动抬脚离开了廊道。
……
两个人彻底回到了厅内,闻葭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乔文会在这?”
许邵廷神色比方才缓和不少,看着她侧颜,她一双眼睛被水晶灯照着,比刚才遇见沈乔文时要明亮许多。
“是我请他来的。”
高跟鞋顿住了,让他知道自己跟沈乔文的过节已是出乎她意料,她没想过这出戏码竟也是他主动安排的。
“你怎么知道我跟沈乔文的事,是于凯晴告诉你的么。”
许邵廷颔首,很妥帖地回应:“她也是斟酌过后才告诉我的。”
-
半个小时后,拍卖会晚宴正式开始,所有嘉宾中,只有二十名正式收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
甲板干净而宽阔,显然是被提前布置过的,最前方的正中央摆着米白色的台子,其旁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呈现着各类货币的实时汇率。
甲板中央已经摆好暗红色丝绒软垫凳,专属名牌紧贴其后,座位分五排,第一排只有四张凳子,其中有两张是许邵廷跟闻葭的。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她挽着他在座位上坐定。
从背影看,男人肩线宽阔,西装整齐,女人肩膀骨感、线条修长。
短发利落,长发温婉。
她微微偏头,拢着唇往许邵廷那边靠,耳语,两个人之间偶尔传出来一阵低沉的轻笑声。
周敬承是最后到场的,被蒋昭挽着在较后排落了座。
所有被邀请的嘉宾到齐。
拍卖师在保镖的配合下从游艇内走出,穿着白西装、阔腿西装裤以及红底细高跟,衬得非常简约干练,开口时是带着香港口音的普通话。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晚上好,我是拍卖师程赛玲,非常欢迎大家登上蔚屿海湾号游轮,参加第三十七届范德林拍卖会之夜,”
甲板上鸦雀无声,这声音在平静的江面上激起轻微回响
“接下来我会宣读本届拍卖会的注意事项。”
……
周遭除了程赛玲庄重的声音外没有一丝嘈杂,扣人心弦针锋相对的氛围也从此刻开始。
程赛玲宣读完毕之后正式进入主题:
“本届拍卖会共有二十三件拍品,其中十五件采用无声拍卖的方式,即竞拍者通过填写标单秘密提交报价,不公开其他参与者的出价,拍卖结束后会统一公布最高价者,最终由出价最高的人赢得拍品。”
“那么接下来,我们将看到的是本届拍卖会的第一件竞价拍卖的产品。”
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捧着一个丝绒锦盒走上台,缓缓向一众宾客展示。
盒子里面是一枚小但极其炫目的粉钻钻戒。
“各位,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款─穆萨耶夫的粉钻,五十九点六零克拉,顶级艳彩粉,净度为彩钻中罕见的IF内部无暇级别,命名为‘绯色王权’,起拍价为3200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万。此为高估价拍品,若您要竟投请使用您的高额竟投牌。”
和程赛玲最后一个字同时响起的是后排一道低沉男声,“三千五百万。”
闻葭向后投了个目光,陌生男人已经急不可耐地举起了竞投牌。
“你要拍么?”她侧过身子低声问。
许邵廷下巴朝盒子里的粉钻扬了扬,反问:“你觉得怎么样?”
“太晃眼。”
许邵廷慢条斯理地笑,目光不经意掠过她白皙修长却空荡荡的手指,不置可否。
台上,程赛玲面带职业微笑,重重地敲了下拍卖槌,“三千五百万!有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被后排一道中年女声的追价打断:“三千六百万。”
“三千六百万!Cathy的电话委托,有人出到三千八百万甚至更高吗?”程赛玲语气也愈发的亢奋,将甲板上的剑拔弩张的氛围再拉上一个档次。
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有人暗自盘算,有人屏息观望;有人在赌对方的出价,有人在权衡自己的预算。
一阵长久的静默后,低沉男生响起:
“四千万。”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是周敬承。
闻葭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许邵廷仍旧端坐着,仿佛有绝对的耐心跟笃定,神色中不见一丝急不可耐。
“四千万,现在来到了周总的四千万。会有更高价吗?苏董需不需要加到四千两百万?四千三百万?”
程赛玲对着第一排另一位男士说道,盈盈的笑意间除了亢奋之外,全是带有技术性的引导。
这位苏董眼见全场压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立刻拢着手跟身边的人耳语谈论。
只是半分钟过去了,也没交谈出任何结果。
台下又是一片静默。
终于,半分钟后。
“四千两百万。”
“四千五百万。”
全场有两道男声一前一后传出,后面这句响在闻葭耳畔,是许邵廷说的。
他坐着,但没举竞价牌,只是开口出价。
程赛玲仿佛一直在等他的开口,终于听见,于是面露欣喜,“许董好手笔!现在是四千五百万,还有人继续加价吗?Cathy?”
后排中年女声第二次响起,“四千八百万。”
周敬承紧随其后,“五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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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声:“五千两百。”
“价格来到了五千两百万,许董要不要加到五千三?五千四?”
整个甲板上氛围越来越紧张,嘉宾们攀升的出价已经将这场拍卖会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被邀请到甲板上的,一半参与角逐,一半静默观赏。到了这个时候,只剩四五个人在抬价。
许邵廷没回程赛玲的话,而是静静地等着。
“五千四百万。”后排有人出口。
又是一阵沉寂,周敬承:“五千五百万。”
甲板上愈发的安静,他的声音在空中荡出声波。
许邵廷在这阵回声中笑了一息,再开口时语气沉稳,“六千万。”
拍卖会是一场隐形的赌博,只不过赌的是理智,再这样激烈的氛围下,没资金的人在听到周围人不断加价的诱惑下,也会忍不住举起竞价牌哄抬价格。
只是眼下,价格已经被加到了半个亿以上,再不理智,也该停手了。
程赛玲重重地敲下拍卖槌,“六千万,还会有高价吗?”
高价并没有到来,迎接这场拍卖会尾声的是一片寂静,前排嘉宾都三三两两地回过头看着最有可能出价的周敬承。
然而他却迟迟没再出声。
程赛玲不再循循善诱,而是一锤定音,“恭喜许董以六千万人民币的价格拍得本届拍卖会的第一件竞价拍品!”
全场宁静了约莫十秒,继而响起一阵鼓掌声。
许邵廷让工作人员来收了竞价牌,在周遭有力的掌声中转头对闻葭耳语道:“送你的。”
闻葭身形一顿,“太贵重了。”
许邵廷笑笑,“已经拍了,确定要让我这么没面子?”
他没等她的回应,只是给林佑哲去了通电话,吩咐他立刻登上游艇来办交割手续。
拍卖会的后半场举行得如何,闻葭一概不知,因为她是被许邵廷先行带离了甲板的。
他牵着她,粉色钻戒被戴在她的右手中指上,被凝聚在粉钻里面的,除了六千万的人民币,还有数道四周的目光。
路过周敬承身边,许邵廷刻意挡着闻葭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坐着的男人。
他什么也没说,可周敬承分明能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
进了主厅,有侍应生引着两人进入VIP休息室。
休息室是个套间,出奇的大,卧室、客厅、会客室、开放式厨房,应有尽有。
许邵廷将西装外套脱下,只留了一件白衬衫,领带也被摘了,领口随意敞着,他走到窗前的大沙发上,将女人拉过来,轻而易举地把她抱在自己腿上跪坐着。
她一只尖头高跟鞋因为动作往下滑,掉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他笑了笑,一手握住她裸/露的脚踝,“今晚开心么?”
闻葭看着他五官,“许董给我买半个多亿的钻戒,我再说不开心,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
许邵廷语气难得带了点情绪,“你当然可以说,不仅在我面前可以说,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说。”
闻葭听出他画外音,于是问,“这就是你今晚的目的,对么?”
先前送她项链,今天又带她登上游艇,在众人面前让沈乔文跟她道歉,花半个多亿为她买下钻戒,又在嘉宾的目睹下直接给她戴上。
那些曾经觊觎她的,得罪她的,伤害背叛她的,都在今晚被他一一清算。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帮?”
闻葭抵着他胸膛,嘴角带笑,“这不是帮是什么?”
“闻葭,”他皱了眉宇,仰头望她,“这在你眼里只是帮这么简单么?”
闻葭思索一番,轻微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她仿佛是故意的,故意不说他想听的答案。
许邵廷轻浮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双手突然用力,环着她腰,抚着她背,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翻了个身。
她被放在沙发上,他双臂撑在她两侧。
两张脸离得近极了,他额前的黑色短发垂下些许。室内光线昏暗,照不清他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
这次,他没有倾身去吻她,而是敛了神色:
“原来我做的这些在你眼里都只值一个‘帮’字?”
28. 第28章
闻葭被许邵廷禁锢在身/下,他宽阔肩膀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阴影沉沉地覆压下来。
房间明明很宽敞,她却莫名觉得空气稀薄,有点窒息。
许邵廷目光锁住身/下的人,“说话。”
闻葭脚尖紧绷着,手指因为不知所措而蜷缩放在唇边,说话瓮声瓮气,“许董想要我说什么?”
许邵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她抵在唇边的手轻轻移开了,语气带着无奈,“闻葭,如果你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帮…”
话音未落,套房门被敲响,许邵廷转头望去,眉宇皱着,显然耐心已经告罄,“哪位?”
“许董,章总让我给您送红酒。”侍应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许邵廷目光又落回身/下人的脸上,盯了两秒,才从沙发上起身亲自去开门,再回来,是很懒散的一副样子,衬衫袖子卷着,领口是敞开的,手里还拿着瓶红酒。
样子松弛,气质却是太过端方的俊朗,跟她合作过的所有男演员都不一样,闻葭扭头看着,慌了神,愣怔间听见耳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看什么,这么入迷?”
他已经走到她眼前,垂眸睨着她。
闻葭掩饰道:“没看什么,”她眨眨睫毛,一对瞳孔亮晶晶的,“你刚才想说什么?”
许邵廷语气很认真,“我说,你难道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帮你么?”
闻葭将酒瓶上的软木塞盖子拔开,语气前所未有的豁达,“不然呢?还是说,只是因为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了,我被欺负,你也很没面子?”
那副招牌明媚的笑又挂在她脸上,然而眼底却是极致的淡然。
房间里静得可怕,除了她往高脚杯里倒红酒的液体哗啦声外,再也没了其他动静,仿佛呼吸也彻底消失了一般。
这句话她没等来回应,因为她看见许邵廷的表情非常难以言说,他只是这么盯着她,下颌线跟唇线都绷得很紧,眉宇深深地皱着,瞳孔中似乎有什么异常灼热的东西在翻涌。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闻葭心里发怵,但没表现出来,“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许董,你是聪明人,”她将一头顺滑的黑发撩到一侧肩头,指尖捏着高脚杯抿了一口。
“许董帮我,我很感激,我会报答你。”
这句话说完她转身想走,但是男人的手比她的身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高脚杯被他一把夺过,液体全然洒在白色羊毛地毯上也完全不在乎,他一手攥着她手臂,一手拿着杯子,字字句句地道:
“闻葭,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只是一场我帮了你,你需要报答我的交易?”
闻葭眼神平淡,嘴角却倔强着,“不敢奢求许董太多。”
他力气好大,攥的她手臂微微发疼,她喃喃出声,“好痛…”
他才反应过来,继而放开她。
她揉着手臂,心跟这肉一样,泛着一阵淡淡酸痛,她确实不敢奢求他太多,在这段合约的关系中。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一如听到他说自己有婚约时那般难以言说,早在那瞬间她就明白,自己跟他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连感情也需要造假的人,怎么会对别人真正上心?
只不过是一张纸强行将两个人不应该有关联的人绑在一起罢了。
许邵廷深深地闭了闭眼,有两个字到嘴边就要说出口了,看她抵触的反应,又生生地把字句咽了回去,第一次体味到无语凝噎是这样酸苦的感觉,
沉默蔓延,两个人之间有很多话要说,但谁也没先开口。许邵廷径直转身,走到座机前,命令服务生进来换新的地毯。
那服务生走进房间便感受到一股低气压,他小心翼翼地抬眼,便见男人侧着倚靠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支烟,眉眼凝结着不痛快,仿佛吞云吐雾也无法消散。
女人坐在沙发中央,摇着酒杯,但也只是摇着,未喝一口,因为她思绪全然不在酒上,她盯着地板,唇瓣紧抿,似乎口中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直到退出了房间,服务生都没听见两个人之间有任何交谈。
闻葭把半瓶红酒喝了,站起身,“今天我很开心,谢谢许董,我先回去了,我助理会担心我。”
许邵廷笑了声,将猩红的烟蒂灭了,抬脚走过去拉住她那只带着粉钻戒的手,“今天就住这。”
闻葭想拒绝,但他又怎么会给她机会?
她根本没办法挣脱他。
许邵廷摸出手机,吩咐林佑哲送来全新的洗护用品、换洗衣物。
闻葭心中瞬时警铃大作,“不是说好不碰我么?”
许邵廷无奈又意味深长,“有防备心是好事,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碰你了?”
闻葭一张脸瞬时间蹿红,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完全没在害羞,“难道许董敢说完全没有碰我的想法?”
“……”
她点了点男人胸膛,直直地望进他眼底,逼问,“你敢说么?”
下一秒,他攥住那只在自己胸膛胡作非为的手,牵引着搭上自己肩膀,在她耳旁低语,“闻小姐,怎么随随便便往男人这个地方摸?”
他手往下探,伸进她的礼服裙,找到她胸/贴的透明暗扣,动作到这一步为止,他道:
“我们互换一下好不好?”
闻葭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感受到他手指带来的冰凉触感,身体募然窜起一股颤栗。
她相信他完全做得出。
说他端方禁欲,此刻他那只修长的手搭在女人内/衣的暗扣上,说他欲念灼人,此刻他又完全停止了动作,甚至还征求她的意见。
太割裂了…
周敬承说得果然没错。
什么君子,什么自持。
还是男人了解男人。
闻葭心跳快得厉害,生怕他下一秒就不由分说地胡作非为。
但他没有,他只是吻了吻她额角,“姓周的有这样对过你么?”
她快哭了,明明他语气间全是温柔,但他逼问人的气势让她没法忽视。
眼前男人莫名让她觉得陌生,他手上探索女人的动作,嘴里无法描述的话语,让她没办法把此刻的他跟平常的他重叠在一起。
她甚至感觉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她垂下眼睫毛,额头抵在他胸膛,低声喃喃,“我这算不算是…看到了许董不能见人的一面?”
许邵廷宽大温热的手掌抚着她后脑勺,顺了顺她的秀发,继而将她的脑袋从自己胸前抬起,低头吻了她好一会儿,直至呼吸不过来才罢休,他看着怀里微微喘着气的女人,“我还有更见不得人的一面。”
这句话说完,伴随着一声惊呼,许邵廷将闻葭整个人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他道貌岸然地:“你该洗澡了。”
浴缸早在两人进来前便被服务生放好了热水,此刻水温刚刚好,闻葭看懂他想干什么,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价格不菲、面料上乘的礼服,两条小腿扑腾了下,想反抗,“我穿着礼服…这个料子不能沾水…”
闻言,许邵廷脚步一顿,不过是很短暂的几秒钟,很快,他道:“我再给你买新的,”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中突然浮现玩味笑意,“不是还有那么多件么?一件一件洗过去。”
闻葭以为他还会有进一步动作,但他没有,并且点到为止,轻轻地将她放在了浴缸中,抱臂看了她半晌,一言未发,抬脚出了浴室。
礼服湿了贴在身上实在难受,闻葭脱了丢在一旁,把妆卸了,彻彻底底地躺进浴缸。这澡她洗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在浴室差点待得缺氧了才肯出来。
她穿好睡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了浴室,抬眼透过滴水的发丝恰好看见许邵廷的侧脸。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左侧的沙发上,长腿伸着,往烟灰缸里抖烟灰,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没有节制地抽烟,仿佛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男人听见她动静,转头打量着她,她锁骨跟小腿都完全/裸/露在外,湿漉漉的黑色发丝还在滴着水珠,沿着她鬓角流下,经过下颌线,最后顺着锁骨流入深不可测的沟壑中。
他眼神由平淡变幽暗,花了一秒保持住理智,清了清嗓子,将目光移开。
闻葭一脸淡定地找到吹风机,黑发只干了一半,手里的吹风机便被另一只带着男性气息的手夺走了。
许邵廷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她身后,很自然地拿着吹风机,撩着她的发丝给她吹着。
闻葭任由他摆弄着自己头发,低头看着指甲,“许董给很多女孩子吹过头发么?”
“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
许邵廷手顿了顿,看着身前女人因为低头而显现在又白又薄的皮肤之下的颈椎骨,“是给女孩子吹过。”
闻葭背对着他,所以他不知道她眼眸是很突兀地动了一下的,她垂下睫毛,好像有什么光亮被熄灭了。
“我就知道。”
“你没什么想问的么?”
“问什么?”
“问我给谁吹过。”
呼吸凝滞两秒,“那是你的自由。”
然后她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很无奈的笑,“是给我妹妹吹。”
她眸光再一次变化,只不过是由暗淡转为明亮。
“妹妹?亲妹么?”
“嗯,你以为是谁?”
“当然以为是其他女人,”顿了顿又强调,“其他很多女人。”
许邵廷沉默一息:
“闻葭,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她转了转眼珠,“我说错了么,那我应该说其他很多男人?许董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许邵廷将吹风机关了,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就不该问。
他舒出一口气,把她牵到床边,沉沉命令她,“睡觉。”
“那你…”她语气犹疑,仿佛有什么难以言说。
许邵廷哄着她,“我不会碰你。”
她安心地往床边走,膝盖刚碰到床沿,忽地手腕被他抓住,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这么怕我碰你?”
她一本正经,“我只履行合同义务。”
许邵廷想继续当畜/生,又瞥见她神色困倦,不忍心继续折腾她,只是问,“你刚刚有个问题没回答我。”
“什么?”
“姓周的有这样对过你么?”
“有,比我跟你还亲密。”
她几乎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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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也不敢看他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应当是难以言说,她立刻转过身爬上床,一把掀过被子将脸蒙了起来。
许邵廷站在床边,睨着她动作,一向懂得克制表情的男人此刻脸色黑沉得可怕,周身气场在一个晚上两度降到零点的情况属实不多见。他沉着眼眸,看了她将近五分钟,见她彻底安稳睡下,才将心中那股异样情绪压下去,抬脚去关了主灯,只给她留个盏昏黄的睡眠灯。
他不知道,闻葭将自己蒙在被子底下并非在酝酿睡意。
她半撑着手臂,被子被拱起了一个弧度,借着床头那一点幽暗的光线,看着中指上那颗粉钻戒。
六千万,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她是戴着这枚粉钻入睡的。
房间外连接着一个露台,是公共区域,所以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阳台。许邵廷走到栏杆边,背靠围栏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抬眸望了眼床上那道薄薄的背影,仿佛烦闷,又仿佛在极力克制住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刻意将烟雾往身体最深处吸,停留了数秒,才缓缓吐出。
他在体味她刚刚说过的话,脑海中浮现某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但不是他跟她的,而是,周敬承跟她的。
几口烟雾越吸越深。
夜色浓得强烈,游轮仍在云汀江上缓缓行驶着,整座游轮都归于沉寂。
在这沉寂之中,许邵廷在露台边独自待了整整一个小时,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直至黑夜中最后一点猩红的火焰灭了,他才回到房间。
床上的人显然已经熟睡,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着,她睡相很好,平静地侧躺着,睡眠灯笼罩在她身上,有一层暗暗的昏黄光影。
男人将露台的门关上,再转身,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募地发出震动。
这动静不大不小,不足以惊醒熟睡的人,只不过清醒的人听着却是尤为刺耳。
他缓步踱到床头,低头看了看沉睡的人,又看了眼那手机,若有所思。
原本只是想替她挂了,但此刻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来电显示。
瞬时间改变主意。
“周敬承”三个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他这会儿反而不烦闷了,嘴角牵起淡笑,慢条斯理地划开了接听键。
没先说话,而是等着对方先开口。
周敬承显然没有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他,毫无防备地说着:“闻葭,你…”
然而电话那头的异常寂静让他立刻警觉,他犹疑地叫:“闻葭?”
许邵廷轻嗤一声,语气淡定,“周总,打电话给她什么事?”
对面静默了半分钟,仿佛在消化这件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
“怎么是你接的电话?闻葭呢?”周敬承语气很淡定,只不过这淡定是很隐忍的,仿佛压抑了极大的不快一般。
“在我房间,”说完他又很意味深长地补充,“睡着了。”
“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周总?你的电话怎么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这句话一出,周敬承缄默了近两分钟,许邵廷见他迟迟不开口,又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周总以后都不必打电话过来了。”
周敬承听出他画外音,又联想起今晚游轮上的种种,冷嗤一声,“许董什么时候做事这么不留情面了?”
这边,男人镇定自若地坐回了沙发,“情面是留给有价值的人的。”
“价值?”周敬承感觉很荒谬,“许董,闻葭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么,她前几年的大部分资源都是我给的。”
许邵廷听烦了,又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才回答他:
“周敬承,如果你觉得闻葭是那种会因为你那一点微末之利就感动的人的话,”他很讽刺地笑了笑,目光转向床上,“那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都没反应了。况且,就算没有你,只凭她自己也能争取来,这点,想必你也不会否定。”
顿了顿,语气更冷,“我要是你,之前就不会那么张扬地把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否则像今晚这种场合,你也不会这么难堪了,不是么?”
“所以今晚是故意让我难堪是么。”
“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话音刚落,闻葭盖着被子的身体动了动,发出细微摩擦动静,许邵廷察觉,起身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她蜷着的身子,直到她继续陷入沉睡,他才压低声音:
“当然,不止你,还有沈乔文,如果只是你,倒不足以让我今天带她来,”他给闻葭抚了抚被子,再开口时语气轻薄,一副恍然大悟般的嘲弄,“不好意思,周总,我说远了,忘了你似乎并不知道沈乔文曾经在片场刁难闻葭的事。”
周敬承跳进他埋的坑里,“沈乔文刁难闻葭?什么时候?”
许邵廷抬眸,笑得很轻浮,“你看,所以我说你没价值。”
周敬承握着手机的指尖越发的紧,似乎关节都泛着青白,显然已经沉不住气,语气咄咄逼人,“许邵廷,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护着闻葭,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以后闻葭在圈里不会好过?”
周敬承言语间仿佛真是为闻葭着想一样。许邵廷听着刺耳,他低头看着床上的女人,撩开她细碎的鬓发,不紧不慢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能一直护着呢?”
29. 第29章
周敬承的沉默在那端化成一片死寂,许邵廷径直掐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床头。
他侧目看向熟睡中的闻葭,后者睡相平静,大片的白皙皮肤透过敞开的领口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一股无奈的躁动腾涌上心头。
怎么做到跟男人共处一室还睡得这么安然自在的?
此时此刻,他心中翻腾着无数种不堪的想法,是那种要是被她听见,只会得到她一句‘禽兽不如’的想法。
愣怔片刻,在意识到脑海里浮现了什么之后,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极力地抛开一些见不得人的念头,垂眸瞥了一眼,最后拾起睡袍,去浴室冲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
翌日,闻葭是在明媚的阳光下醒来的,游轮已然停靠在江边。晨光像金箔,照在白色栏杆上,淌进房间,地板上显现出一条条光斑。
她缓缓睁开眼皮,瞳孔一时受不了阳光的刺激,抬手去遮。混沌的思绪随着船体轻微的摇晃逐渐归位,花了数秒钟意识到自己睡在哪。
头脑尚未完全清醒,一道身影就这么直白地闯进她视线。
许邵廷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间,双手环胸,长腿交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她凌乱的发丝,看她朦胧的睡眼。
一室之内,一男一女,一个清醒,一个迷蒙。
他早已换了一套新的衣服,衬衫雪白整齐,领带饱满端正,就连袖口领口也被一丝不苟地整理过了,甚至利落的黑色短发也被打理定型了一番。
昨晚略微颓唐凌乱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端方矜持的样子。
可是,他眼下那抹极淡的青色出卖了他。
他一整晚没睡。
闻葭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翻开被子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还好,睡袍完好。继而又掀开被子往自己腿间看了一眼,还好,内/裤还在。
“……”
许邵廷睨着她一系列动作,些许无语凝噎,随后又听见她很警惕地问:
“你昨天睡在哪的?”
“没睡。”
闻葭瞠目结舌,往旁边的枕头望去,分明整洁崭新,不见一丝褶皱。
“没睡?!那你…”
他缓缓站起身,步步逼近,闻葭坐在床上须得仰头去看他,觉得他身形比平常更加颀长挺拔。
“我怎么?”
“你难道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你信么?”
“不信,”她扯开领口低头望了一下,再抬眼,神情无辜至极,“你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上下其手了吧?”
许邵廷故意抿了抿唇,眼神不清白,仿佛在回味什么,“感觉到了为什么还明知故问?”
“……!”
闻葭双颊瞬间发烫,扯过一只枕头把脸埋了进去,她自然不相信许邵廷说的,只不过他那句话让她实在没耳听…
枕头间穿出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果然跟周敬承说得一样…”
许邵廷眯起眼,一直以来,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过于刺耳,此刻更甚。他募然回想起昨天半夜那通让他极度不快的电话,渐渐敛起了笑意,没有感情地将她手中的枕头一把抽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闻小姐,”他滚烫潮热喷薄在她耳畔,激得她浑身一股异样酥麻,“这么相信男人说的话,以后是要吃亏的。”
清爽强烈的男性气息就笼罩在她周身,她脸颊跟耳朵都正发着烫,不用想也知道应该红得厉害,故意瞥开目光,不去看他。
许邵廷没打算跟她温存太久,直起身子,从沙发上拿了个纸袋递给她,“洗漱整理完送你回去。”
闻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坐在床上晃了半晌的神,才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指尖传来一阵泛着痒的钝痛,钻戒戴了一晚上,已经在她手指上箍出了一圈凹陷的红印子。
闻葭低头摸了摸,继而将它摘了,妥帖地放进了手包里。
没带任何化妆品来,于是只能简单地护肤整理一番。她收拾完走出房间便瞥见许邵廷的背影,正半倚在楼梯间跟章胜权聊着天。
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他抬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跟章胜权道别,下了游轮。
林佑哲早已站在连号牌迈巴赫一旁候着,车子开了一小时抵达小别墅。
闻葭风尘仆仆地打开门,于凯晴正坐在餐桌前往嘴里送面条,听见动静抬起头,见只有一个人进来,于是往窗外望了两眼,“许董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把我送到就走了,”闻葭往客厅环顾一眼,“我妈呢?”
“回去了,昨天下午就回去了。”
“她有说什么么?”
于凯晴不解地摇头,“没说什么,”然而她重点不在这,她围着闻葭转了一圈,“昨晚玩得开心么?”
“玩什么?累死了,我都没睡好。有钱人的活动真是…”脑海里不断思索着措辞,“奢侈又浮夸。”
“许董带你去哪儿了?”
“游轮。”
于凯晴心中警铃大作,“没被拍吧??”
“半个媒体都没。”
“那是什么活动?”
闻葭仰着脑袋,“拍卖会。”
“拍卖会?在游轮上办?”
闻葭‘嗯嗯’两声,拿出那枚钻戒往中指戴,在于凯晴面前晃了两下。
“停!晃得我头疼。”她一把捏住闻葭手指,仔细端详,“这是许董给你买的么?”
“聪明。”
“多少钱?”
“半个亿。”
“半个亿?!这么一本万利的生意给我做多好,”她倒吸一口凉气,“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闻葭被问住了。
于凯晴虽然平时没心没肺,但该聪明的时候,总是那么聪明。
“定情信物?”她渐渐敛了笑意,“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意思…”
愣怔间,于凯晴又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只是从手包里摸出那份合同,递过去,“这份合同找个地方保存起来。”
于凯晴翻了两页,看到最后署名处的两个大字,“好速度…”
闻葭淡笑,“跟做梦一样。”
“那这么说现在许董是你男朋友了。”
“只是名义上的。”她朝于凯晴眨了眨眼,把话题岔开,“你去联系一下余导,跟他说这两天可以安排试镜,接下来我得好好工作了,其他能推的通告,全都推了吧。”
继而转身踩着楼梯进了卧室。
床上已经被于凯晴换上了新的真丝被单,闻葭将自己的身体陷入里面,被单显现出一道道发着珠光的褶皱。她将粉钻摘下来,又重新戴上,只不过没有继续戴在中指,而是戴在了无名指上。
她抬起手,静静地端详着,将戒指放在射进房间的那一道阳光光束下,斜切过刻面,迸发出粉金光芒。
太耀眼了,刺得她眼睛好痛。
闻葭又睡了两个小时,是带着心猿意马睡的。
昨晚她没怎么休息好,船体轻微地摇晃着,虽然催眠,但晃久了又觉得不安,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许邵廷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跟谁交谈。
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想睁开眼的,奈何只是动了下身体,还没掀眼皮,便感到身上落下了轻微的安抚,力道隔着被子,所以显得很柔和,又有节奏,她便在这阵安抚中又进入了深度睡眠。
此刻又闭目养神了两个小时,精力才算彻底恢复,她拿出手机,给许邵廷发了条消息。
是一张很直白的照片,她将手搭在床单上,钻戒又被重新戴回了中指,照片里她手指白皙修长,倒像是她衬着粉钻,而不是粉钻衬着她。
这边,许邵廷将人送到别墅之后便让林佑哲迅速调头回了公司,原本他应该昨天晚上便下游轮的,林佑哲也默认他该如此。但没人知道是什么让许邵廷改变了主意,林佑哲在码头候了半晌,只等来他让自己把要处理的文件发到邮箱的命令。
许邵廷没骗人,他确实在房间的沙发上一直忙到天都蒙蒙亮。
此刻,他坐在会议室主座前,年底渐近,各种季度汇报层出不穷,然而,他第一次在开会的时候显现出这样的心不在焉。
指尖把玩着一支钢笔,目光难得地不在投影仪上,而是微顿地聚焦在眼前的桌子上,显然也是在思忖着什么,只不过这思忖中多了分心不在焉。
继而他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
员工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破天荒地、堂而皇之地在一众注视下分心去看手机。
许邵廷划开锁屏,垂眸看着那张照片,脸上浮现些许笑意,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是想让我看钻戒,还是看手?」
闻葭趴在被单上,脑袋垫着枕头,这几个字看得她心里直荡漾,手指快速轻点着屏幕:
「看手看钻戒都一样,我只有一个目的」
让你想起我。
许邵廷缓缓敛起笑,仍旧低头看着手机,员工面面相觑着,却也没人敢提醒他。
他恢复了平淡的面色,仿佛只是看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员发来的信息一般,
然而,谁又能知道对话框内他发的是:
「那你目的达成了」
房间内,闻葭两条小腿不自觉地曲起轻晃着,看见他的新消息,腿是缓缓地停下了,没了动作,然而心跳却是背道而驰,越来越快。
「要怎么证明给我看?」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闻葭手撑着下巴思考一番,抿着唇,仿佛不怀好意:
「发条语音给我听呢」
在这之前,或许没人敢向许邵廷提要求,更没人敢向他提如此荒谬又暧昧的要求。
他清了清嗓子,指间悬在语音键上,然后抬眸环视了一圈周围坐着的下属们。
他想依着她,但这未免有点太不合乎情理。
最后也只是不近人情地发了条文字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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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在开会。」
闻葭在这头‘嘶’了一声,仿佛有种打扰他干正事的愧然。
「许董工作也会开小差?」
发完这句话,她狡黠地转了圈眼珠,方才那点打扰他工作的愧疚感瞬间荡然无存,她想使坏,是很直白的那种。
她按下语音键,发了个五秒的语音过去。
没出她意料,这条语音没得到回复。
因为许邵廷已经彻底锁了屏,命令林佑哲将手机拿走了。
会议的后半程许邵廷听得意兴阑珊,最后一个下属的话音还没落,他便垂眸看了眼腕表,宣布会议到此结束,又在数道目光的凝视中走出会议室。
回了办公室,他拿过手机,点开对话框,语音旁边的红点甚至都还没消掉。
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放在耳边。
婉转清亮的女生传来,因为隔着听筒,所以带了点朦胧的沙沙声:
“其实只需要三个字就可以证明。”
许邵廷听着她语音,望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眼角浮现笑意。
是哪三个字,他在听到语音的一瞬心里便有了答案。
他不再满足于跟她发消息,他想要听到她的声音。
于是毫不犹豫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是很机械的,响了将近四十秒才被接通,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在做什么?”
闻葭将一旁的平板支了起来,一手划着屏幕,一手拿着电话,“在查余导资料呢,顺便复盘一下他之前的作品。”
“跟他联系过了么,准备什么时候去试镜?”
“就这两天。”闻葭将平板锁了,翻身躺在床上,抬起手,有个问题正紧着好奇。
“这算是定情信物么?”
“什么?”
“钻戒。”
电话内凝滞两秒。
“是信物,”他声音沉沉的,“但应该不算是定情。”
闻葭将手放了下来,抚在额头上,“为什么?”
许邵廷哄她,“这个问题,我之后再回答你。”
“好吧,”闻葭没听到答案,自觉地把话题扯开,“过段时间我可能就得进组了…”
许邵廷反问,“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陪你出席的场合,要提前通知我。”她玩着指甲,一双眼睛凝神思索。
电话那头安静了数秒。
“那我去探班?”
闻葭迅速打断他,“可别。”
“理由?”
她语气极其不自在,“…你来了我容易分心。”
“分心的理由?”
“……”
怎么什么都要理由。
闻葭凝噎了片刻,“那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你分心了么?”
犹疑两秒。
“…分心了。”
何止是分心。
闻葭募地笑了,一双眼睛又弯又亮:
“我分心的理由,跟你分心的理由是一样的。”
“而且,你分心没人敢说你,我分心会影响剧组,所以你更不能来了。”
她以问作答,许邵廷彻底被她说服,第一次在言语上落下风,“听你的。”
依从她后又募然转折,“难道说,以后你进剧组我都不能见到你么?”
真是后悔把她介绍给余见山了。
“那不是。”
许邵廷听着她给的答案,略微满意,笑意只展露了一点点,又听见她说:
“不过我也很忙,你要跟我约会的话,得排档期。”
“要不要让林佑哲给你排班?”
“好啊,我很乐意。”
她这会儿倒是坦荡起来。
许邵廷无奈地摇摇头,故意道,“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说?”
“你想反悔么。”
许邵廷挑眉,“我不舍得。”
“什么?不舍得违约金?”
“我舍不得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葭笑得大方极了,眼睫难掩瞳中光亮。心里却跟块烧红的铁一样烫。
她神情有种得逞的得意,“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罢了,而且我知道,不舍得钱,也不是你的作风。”
“那你是不是也要亲口说给我听?”
“说什么?”
“说你刚才说能证明的那三个字。”
闻葭垂下眼睑,没想到给他出题反而把自己难住了,她牙齿咬着下唇,脸颊两侧因为她的表情被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又开始一上一下地晃着两条纤细小腿,拖鞋随她动作被甩在地板上,好在是亚麻的材质,不至于发出太大声响,否则这阵动静就要破坏她的心猿意马了。
她松了嘴,两瓣唇因为被咬过而显得樱红又湿润,此刻房间里没其他声音,静得仿佛能让她听见自己的脉搏跟心跳。
在这一室的沉静之中,她缓缓开口: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