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潜逃计划(爱上温柔NPC后他变成b》 第1章 第一次见面的重逢 走到这地界,天都暗了下来,乌青色的雨水砸落在校门口的大石头上,滚着,滚到学校门口刻的校名上,滚成鲜艳的血珠。 “琼枝中学” 沈灼轻轻吐露出几字,和无边的夜雨融到一起。 他轻声的低语很快被大雨吞噬。然后天地之间便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身上淡青色的衬衫逐渐变的透明。 又是过了很久了,雨落在睫毛上,连成线,他眼前已经不大能看清楚雨幕倾洒而下的样子了。 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 他抬头,天空被割裂成天蓝和烬灰两种颜色,像是精灵落在了灰烬里。 是一把伞。 是一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踮起脚尖,深棕色的泥点染在微微泛黄的白色球鞋上,他见小男孩努力伸长手臂,仰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倾身,轻轻拽了一下那人的手,将高高举起的手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蹲下来。 他见那孩子退了一步 于是他又将他的脚掰过来,从身上掏出一方手帕,开始擦去小孩腿上的泥点。 腿很白,很细 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 鞋子很大,好像不是他的,但耷拉在脚上,却又显得格外合适。 他更认真的擦拭起来,直到那白嫩的皮肤上微微泛起红色,他才好似有些愧疚。 少年的脖颈上坠着一枚水头很好的玉,只是沈灼觉得那玉似乎泛着奇异的紫色。同少年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 看了一眼便没再看了,沈灼又更蜷缩起身子,往天蓝色的伞下躲着。 于是天地一片深色间,只有两抹亮丽的色彩互相依偎着,像是互相拯救,更像是要一起坠亡在这深霭之中。 少年的声音好像珠子滚落玉盘般清冽,只是说话的内容却又绝情得很 “在这儿淋雨,你有病吗?” 沈灼一开始没听出来少年的意思,抬起头温润的笑了笑 “我是新来的老师,你是这儿的学生吗?” “却清”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肺腑里剜出一个名字,深情而又低沉。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每见到一个人,就一定要告诉他 眼见的雨下得越来越大,沈灼看着少年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轻轻地引导着他向屋檐下走去。 “叮———”学校的铃声响起,像深山里的乌鸦,发出很难听的嘲哳声,沈灼皱起了眉头,目光偏向一边疏懒的少年,雨也打湿他的衬衫,他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就分开了。 但是一定会再见的。 “我好像在这荒瘠的田野上, 捡到了不得了的宝贝” 再一次见到少年的时候,他的模样很是狼狈,干净的衬衫上沾满了漆黑的脚印。 那玉又从他胸前跳出来,很扎眼。 洁白的双腿上多了许多鲜血染成的红痕,只是那鲜血似乎是浮于表面,不知道是谁的血。 也许只是血流的太多了,来不及干。 耳畔还有恶劣的辱骂,由少年的同龄人们沙哑的声音说出来,像嘈杂的鸭子,令人生厌。 沈灼无法把他们口中任何一个词汇和他印象里美好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表演出 似乎忘记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让开” 他似乎不想管此言是否合适,只想义无反顾地救下那个少年。 “你这次去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个学校的诡异之处。” 起身时沈灼脑子里响起这句话,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将这句话从脑子里删除,抛开。 沈灼似乎,终于被迷惑了。 等他们走到一边的时候,少年,这次终于肯吝啬他一个眼神,他看清楚了那双眼睛 明亮的,透着光的, 瞳孔却又漆黑的,一眼好像能望到最深处。 少年的眼眶里突然充盈起泪珠,可是他又咬着唇,将嘴唇咬的泛白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什么都不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似乎 是信任,是依赖,是整个世界,唯有你一人。 沈灼看不得这样的眼神。 最后他用手将少年的眼睛轻轻遮起,任由泪珠沾湿他的掌心。 没有想到很快,又再一次见面,每一次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地点。 只是戏中的主角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投入。 沈灼皱眉,恶劣地拧着手表的表冠,低头轻嗤。 好拙劣啊 为什么演的这么真呢 看着漂亮的少年,又一次倒在眼前,沈灼内心依旧毫无波澜。 只是他看起来,表现的,很关切。 “却清” 很干脆的唤了一声,尾音轻轻的砸落在地上。 看着少年变脏的漂亮脸蛋,最终还是只叹了一声将他扶起来。 “这次又是谁欺负的你?”少年似乎被话中的冷意吓到了,身子止不住地微颤。 沈灼觉得这些天,看着他们演这些戏看得差不多时间了。于是将少年拖起来,看他站不稳的样子,才横打抱起,大步跑向他的房间。 两个人又是一言不发。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大都话很少,而且,一般都是一个衣冠楚楚,一个狼狈不堪。 这次沈灼给他收拾的时候下手明显重了很多 少年不明白,歪着脑袋看着他,然后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沈灼装作没看见,其实有些生气。 收拾好少年的伤,他第一次俯身靠近少年。 他装作很脆弱地倚在少年肩头,卸下全身力气。 “好沉” 沈灼低低地笑起来。 “睡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灼本想摔门而出的,但最终只是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时候,沈灼心想,这次自己演得够真了?楼尺素应该不会怪自己通关太暴力了? 沈灼走在狭窄的走廊上,学校的墙是绿色的墙裙,是暗绿,那种阴暗的,污水渍烂的青苔的颜色。 走廊两边都是墙,光透不进来。天花板极高,墙之间又极窄。 好像是深渊,是逃不出去的。 沈灼是他的代号,他本来的名字叫沉琢。 神启43年,副本降临诸世,沉琢作为特遣局成员,负责主动踏入副本世界,寻找寂灭副本伤害的方法。 琼枝中学副本并未主动吞噬普通人,但原址全校2821人无人走出结界,特遣局先遣21名成员尽悉罹难。 经首席评估员楼尺素判断,此为S 级特殊副本 怀疑为 第七块神启碎片 ******************************************* 琼枝中学原址为福利性学校,初步判定受副本影响较大,出现高级能量异动。 现特派第七梯队组长沉琢亲自前往调查副本内核,营救可能幸存人员。 系第七梯队除组长外,所有五名成员皆于神启39年即原之战牺牲,第七梯队负责人沉琢坚持保留第七梯队并拒绝接纳新成员,此S 副本将由第七梯队组长,沉琢独立完成。特遣局中央调遣部祝您探索顺利,平安归来。 特遣局中央调遣部高级风险评测师 司祭 ******************************************* 此时的沈灼只是不断加快步伐,冲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前。 脑子里划过很多念头。 从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一瞬从头开始在他脑子里播放起来。 他踏进这片地方的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介于少年和青年的孩子,作为一名成熟的监测者,沉琢对于眼前这位漂亮的过分的小孩产生了天然的好感和强烈的防备心。 在有意无意的多次接触中,沉琢被安排着目睹了这位漂亮少年一次又一次精心设计的被欺辱全程,并且按照“剧本”伸出援手。 显然这位漂亮的过分的少年充分展示了他的羸弱和美好,就像埋藏在他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一样清晰可见, 于是沉琢很淡定地欣赏着这些拙劣的戏码,尽管眼睁睁看着,少年脸上白嫩细软的绒毛被黑色的脚印踩脏和拧出血来。其实是有些残忍的。 沉琢挑了挑眉,拧紧了表冠。 这里的时间是模糊的,来到这里之后他的思想也受到了不明力量的干预,变得混乱。在这场已经搭好戏台子的戏里,选择顺应剧本是最基础的方法。 表现的融入人群,表演的和蔼善良,是沉琢花了很多年学会的,并且以此为傲。 根据剧本表演出的强烈同情和来自少年多次有意无意的暗示促使他来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将袖子挽上去,沉琢敲了敲门,然后一脚将腐朽的木门踹开。 我们即将迎来,戏剧的**。 眼前是剧烈的要灼伤人的白光,如同正常副本崩裂时一样。 沉琢感到衣角被拉住了,回头看。 却清追了上来,楚楚可怜的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虚伪。 沉琢想,于是他转头前去,沉琢感到衣角被松开,甚至有一双手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同时沉琢反手攥紧那双手,将身后的却清一起拽进了要将人融化的灼人热意里。 却清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眼神中流露出近乎残忍的决绝。 腐朽的木门被钝力冲撞,却没有一下子折开,而是像腐蚀的血肉一样慢慢地被撕裂开。门后的一切也像是在血肉里窥伺景色一般模糊不清。 第2章 拾穗记 灼人的白光照亮下,所有人只能被迫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沉琢发现自己又身处那片雨里。 副本里的时间被弱化了,但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纤弱少年内心的不安感让人记忆犹新。 只是周围的雨滴比那天更重,天空也阴沉沉的,好像要整个砸下来。 沉琢期待着再次见到那个少年。于是他静静地等待着,数着眼前连成线的雨滴。 直到一个纤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然后一帧帧出现在眼前。 沉琢挑了挑眉,意外的发现那是“自己”。 只是高挑的剑眉之间有着黑色的雾气,但那确实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 似乎是才得到允许,沉琢才能低头发现自己变成了却清的模样。 看着自己模样的的不明生物向自己走来,沉琢倒是也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戏剧的展开。 呆在自己那副躯壳里的似乎正是被自己强行拽进来的却清。 沈灼幸灾乐祸般猜测着。终于脱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极其恶劣的笑来。 而他对面,正顶着自己样貌的却清 原来总是故作纯良的脸上也展露出狰狞的恶意。 沉琢颔首,似乎终于想起来要做什么,按着记忆里的场景将伞奋力举过顶着自己模样的人的头顶。而对面的人却没有要按规则行事的意思,恶狠狠地一把夺过伞,用力地摔在地上,溅起的飞泥扑向男孩裸露在外的腿部肌肤,死死的攀咬在上面。 然而在他抬起腿就要踢向沉琢之前,似乎是想起什么,选择转身向身后的楼群走去。 沉琢站在原地,看见满天的雨珠如似毒针一般渐渐夺取大地的生机,时而响起的雷鸣像哀怨的啼哭,他若有所感地望着入口刻着漆红大字的巨石,总觉得此刻的巨石大得恐怖———如同能吞噬人的巨兽。从刚刚的试探中,他找到了一些关于这个副本的特殊规律,现在,他要夺过执笔人的权柄。 在这个副本里,最显而易见的明线是整个的副本里的人,上到领导下到学生,全部都对这个自称“却清”的小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恶意并作出了一系列的欺凌行为,而且几乎每次都会在进入副本的外来者面前发生,柔弱可怜的少年毫无反抗的想法而是吸引进入副本的人伸出援手。 而在外来者选择直面冲突闯入走廊尽头被npc无数次暗示过的“领导”的房间时,就会被吞入次副本,成为被欺凌的少年,而受到怎样的待遇,取决于之前自己的选择。 很经典的惩罚副本,而沉琢将几乎牵引着整个副本的关键人物“却清”拽入次副本时,固有的规则被打破,却清可以不遵守规则而直接跳过副本环节,所有的npc的行动似乎也收到却清的驱使。看来关键在却清身上。 这样的副本,却有整整21名特遣局成员被困。他们是很没用,但是不至于蠢成这样。 沉琢心里想着,并未放松警惕。 他回到自己这具身体应该待的房间,进入这具身体后,身体机能也被弱化了。于是沉琢环顾房间,调节了手表的表冠,将对自己力量的束缚减弱了一些,然后用力将老化的铁架床上硬生生拧下一节铁棍,握在掌心。 门外传来突然出现脚步声,尖利而刺耳的叫骂声,还有重物锤击地面的声音。 利器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抓心的声音,巨大的风声使得年久失修的窗户猎猎作响 ———应该是欺凌少年的那帮同龄人要出现了。 只是一开始应当只是试探性的羞辱,怎么到他这里一上来就要狠狠打他了。 沉琢心里暗笑,看来自己不按规矩来,狠狠地惹恼了这个副本的缔造者。 于是神情呆滞的人群猛地冲破生锈已久的房间门的那瞬间,看到了 身长玉立的少年斜倚在摇摇欲坠的铁锈之旁,清风带过他的衣角和发梢,他白到几乎晶莹的指尖攥着深褐的铁棍,一下又一下地在掌心敲击。还是那样的容貌,但比起之前的阴郁少年,此刻恣意而坚定的灵魂却使这具躯壳变得无法靠近。 被控制的人群片刻安静了一瞬,又带着不知死活的嚣张向沉琢靠近。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在方寸之地的须臾几个转身,折下的铁棍几乎变成了将军破敌的长枪,浩浩荡荡的人群,竟硬生生被迫停在门口,无人能近身。 看着地上趴满了惨叫的人,沉琢没说话,只是轻轻转了转手中的铁棍。 于是风声和惨叫声都突然停止了,原本只是枯黄色的天地霎时间变成了血红色,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时间,在地上的人群趁着昏暗放弃了人形,原本的身躯被鼓鼓囊囊的血肉撑满,每个人的嘴都诡异地撑大,在面部其他部位不变的情况下,只有嘴部失去了协调得变大,原本正常的面孔瞬间只能看见口腔。 沉琢面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偷偷在心里吐槽了这些怪东西真是长得无比丑陋啊,于是依旧果断出手。 他轻身跃起穿梭在“人形怪物”之间,长棍重击在他们身上,而沉琢只是优雅的穿梭,虽然对手从“人”变成了“人形怪兽”,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与时间,他们又只能躺在地上怪叫。 这具年轻的身体使得沉琢自身的恣意流露的更加明显,沉琢转身回到床架旁,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怪兽,心里想着 诶,一个能打的都没吗。 轻盈的发丝随着少年轻轻晃头的动作上下跃动。 像是彰显蓬勃的生命力在缓缓流动。 风声一直在尖利地嘶叫着,渐渐转变为无力的哭诉,像是在给主子告状。 沉琢在等一个人。 他来了。 那熟悉的皮鞋声响起在年久失修的地板之上时,沉琢都能想象到他那双皮鞋在迈下下一步时扬起的灰尘的样子,地板年岁已久,每踏一步都会发出腐朽的声音。 于是一身穿着精致的顶着自己脸的怪东西出现在门的另一边。 沉琢细细打量着复刻自己一切的怪东西,欣赏自己审美的同时,暗嗤自己果然是个冠冕堂皇的装货。 看似简单的深蓝色衬衫上绣着繁复的暗纹,在黑色大衣的掩盖下,被喷洒带着深海气息的香水的一条领带看似随意地系在腰间。看着简单的穿着其实每一个配饰拿出来都是贵的吓死人的玩意,右手是和衬衫颜色相得益彰的项链多绕了几圈改的手链,光是链子就带了好几条,全身上下最低调的也就是只光秃秃戴了手表的左手,只有一条长长的疤掩映在下面。现在的他已然是沉稳低调了许多了,从前的他穿着可是更加张扬夸张,每天就穿着颜色扎眼的昂贵衣服到处乱撞,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组长了。 沉琢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难怪特遣局的那帮人总是受不了自己哈,自己确实挺装的。 在沉琢的猜测里,现在待在自己那具躯壳里的,就是却清。 “却清”低头看着被打的肢体四散的一地玩意,抬头阴骛地盯着沉琢, 沉琢不语只是一味皱眉。 一瞬间,却清冲出去,朝着沉琢面门就狠狠锤击过去,沉琢飞身闪开,刚刚自己所在的地方的旧床架已然倒塌,连墙面都被重力轰出一个大洞。 “这还是人?” 沉琢忍不住吐槽起来。 难怪21个监测者折在这儿了,自己的战力除了那个堪称恐怖的文员楼尺素之外,特遣局还真没打得过他的,这个副本的boss居然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那相当可以了,这个副本的评估,可能还保守了些。 却清也没给他多少时间感叹,又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沉琢,二人很快交手起来,一个精通格斗技巧,一个专擅人体结构,二人一时间难分胜负,只是都难免受伤。 忽然间,一块熟悉的玉从蓝色衬衣中滑出来,这块泛着妖异紫色的玉的出现,确定了却清的身份。 沉琢却突然间好像被这块玉晃了眼睛,呆了一瞬。 就这一瞬,沉琢被一脚踹到墙上,摇摇欲坠的墙壁终于轰然倒塌,另一个尘封已久的房间显露出来。 一个与整座学校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房间,似乎比这座学校还要久远上许久的房间。 富丽堂皇的装饰和带有诱导性的壁画似乎彰示着一个繁盛百年的家族的荣耀,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里孤零零地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大的整整顶满了这个空荡荡的巨大房间的一整面墙,可是画的表面又被混乱的笔触覆盖,似乎是有人又往上面泼墨,掩盖了原本的画面。 但是此刻打得发狠的两人并没有时间在意这些,沉琢注意到却清发现房间的存在时有一丝错愕,于是抓住时机拧住却清的脖子,抓着他的头狠狠地一下一下撞在画上突出的地方。 鲜血顺着壁画上的凸起缓缓流淌,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却清眼前被血色覆盖,看不见沉琢发狠的神情。 沉琢用力压着却清的脖子,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纤细手腕此刻因为用力而皮肉紧绷,甚至微微颤抖。 却清用力挣脱束缚,沉琢就更加用力将奋起的他压下身去,在缠斗中,却清胸前的玉磕到了画上颜料堆积而凸起的硬块,裂出一条缝来。 只是那一刹,却清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他感受到了犹如被吸尽脑髓一般的疼痛。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瑰丽的紫光,犹如丧失理智一般扑向沉琢,二人的位置很快就被倒转。 却清将沉琢压在凹凸不平的壁画上,沉琢的脑后也因为撞击磕出血来,二人的血迹混在一起,洇湿了整幅画的左下角。 压制了沉琢,却清安静下来,轻轻捧起被撞裂的玉石。于是沉琢看到这个非人的诡异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类似于人类的脆弱,只是他面部不常用的肌肉抽动起来使得他的表情显得更加诡异。 却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面露脆弱,呆呆地捧着玉石,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一颗正好砸在了沉琢的眼下,顺着沉琢的脸滑落,好似这滴泪是他自己落下的。 沉琢正想反击的手突然停下了,他也恍然间陷入了莫名的呆滞与哀伤。抑制住想要为他擦去眼角泪水的冲动,沉琢煎熬了很久的心在此刻却莫名安静下来,好像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来到了应该到达的终点,沉琢抑制着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剧烈心痛,静静地端详着却清,似乎想要透过一副虚假的皮囊,去探听一个非人的灵魂。 一滴泪砸在碎裂的玉石上,顺着缝隙流了进去,在泪水浸润了整块玉石之后,玉石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在落入沉琢眼眸之前,一束极盛的紫光将整个房间照耀的如一团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光芒散去,两人消失,墙上的画表面的覆盖却消失了,整幅画犹如刚作好的一般鲜艳。 第3章 丑角歌(次副本一开启) 灼人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这片大地,繁盛的家族如一直照耀这片大地的阳光一样,成为这片土地长久的庇佑者和主宰者。 金黄色的日光照耀在沈灼胸口———照在象征着这片土地最有威望的家族的胸针上,胸针闪耀出来的光泽竟是比日光更加耀眼,灼得人眼睛发疼。 进入画中世界之后,沉琢能以自己的样貌参与副本推演,但他本就受创的大脑 彻底丧失了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是这片土地上繁盛百年的家族之一里最负重任的继承者沈灼———他受长辈所托,参与奥西里斯集会。 集会由所有显赫家族的掌权人组织,这样的集会十七年一次,而这是沈灼第一次作为家族代表参与这样的集会。 此刻他站在这座华丽得几乎是吵人眼睛的古堡之前,午后的日光照得他身上繁复的礼服变得滚烫。 肃穆的钟声敲起,尘封了十七年的大门在眼前打开,缓慢而沉重,看起来带起的似乎不是尘埃,而是血肉。 一个身着讲究的管家恭敬地迎了出来,即使是夏日,老管家依旧穿的一丝不苟,他向沈灼走近的时候,沈灼被老管家身上厚重的香水味吸引了视线。 老管家负责集会多年,即使仔细保养,皮肤上依旧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只是掩映在橘皮一般的皮肤里,却藏着一双格格不入的眼睛。 那双眼睛特别明亮,发出绿光。直视这人的时候,让人有一种极为不适的违和感,但老管家高深的职业修养很快掩盖了他身上奇怪的违和感。沈灼似乎被迫停止思考,而当他察觉这一点时,沈灼内心的疑惑变得更深刻。 这使一向自负的沈灼感到不耐,他拧了拧被自己系在手腕上的表,越过老管家的欢迎,径直走入古堡。 老管家望着沈灼挺拔的背影,眼中的绿光更甚,又很快低下头去。 微斜的日光如金箔般从彩绘的琉璃窗中渗下来,带着不规则花纹的大理石被砌作刻满浮雕的长阶,从两边延伸而上,石阶接缝处被磨碎的孔雀石填满,在鎏金烛台的照耀下正好晃入沈灼的眼里。 在两边长阶相会之处,有一个清隽的青年拾阶而下,青年的脸庞尚有一丝少年气,却已完全褪去少年的稚嫩,身长玉立,不染尘埃。他仅身着白衬衫,却反而能更好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形。 刚好的日光照在他的发旋上,从侧脸打下来,将他黑色的瞳眸染成琥珀色。青年胸口坠着一块漂亮的玉石,只是残缺了一角,反而衬得青年身上清贫孤傲的书卷气更加浓郁。 此时只有十八岁的年轻沈灼看呆了眼,紫罗兰色的眼眸几乎变成了星星眼,但他维持着家族继承人的自持,冷静地控制面部表情。 等到美人行至眼前,勾出一个清浅的笑来,沈灼却又被笑勾得失神一瞬。 美人缓缓行礼,“尊敬的邸下,向您问安,我是这次的黎民选贤,却清。” “沈灼。”却清只听到一个名字却也不恼,只是暗想自己哪里表现的不够好惹恼了这骄矜的年轻继承人。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我带您去休息吧” 沈灼听到这话并不答,只是高深地点了点头,跟在却清身后,低头看着他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沈灼脑袋里闪过什么,却抓不住。 只是觉得好久以前,不知在哪里,也是这样的日光,这样的路,有人同他一起走过。 两人一前一后,没什么言语地走上台阶。沈灼望着却清纤细却有力的腰肢,思绪渐渐飘远。却清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但也难掩激动地向沈灼倾吐着。 “我是此次集会的黎民选贤,我知道每次奥西里斯集会,都会有平民被选拔参与决策。”却清白皙的皮肤因为激动泛着一丝红光。 沈灼没有打断他,只是耐心地倾听他说完,并神情肯定地注视着停驻的却清。 却清脑袋里回想起他在临行前,整个村庄的村民都拿出了家里最好的食物,父亲谢绝了村民们的好意,村民们就偷偷将存了很久的腊肉块塞进却清的行囊。平日里看似刻薄的老妇人真心地为这个唯一走出村庄的青年求来了一枚护身符;一直跟在村中各处捣乱的最顽皮的孩童,难得正色地将珍藏的糖果放在了却清的手心———尽管日子艰难,大家都相信有人参与这次集会,能让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村庄没有得天独厚的资源,所以大家贫穷了百年。所有村民一起攒够了金币换来了却清参与选拔考试的机会,好在却清不负众望,通过了选拔考试,来到了奥西里斯集会的古堡。 想到这里,却清哽咽了一瞬,认真地看向沈灼。 “我知道您,您是这次集会里最年轻最负盛名的邸下,我在来的路上听过了您很多支持新策的伟大事迹。我听说黎民选贤大部分都选择了加入贵族联盟,改变了自己的身份。”却清顿了顿。 沈灼耐心等待着,只是面上的表情看似僵硬没有变化。 “我可以为您和您的家族效力,我不求改变我的身份,只求您能给我一次参与推行新策的机会。至少,做出一些改变。” 沈灼轻轻拧着手表,并未说出什么话。却清微微低头,他挺拔的身姿轻轻颤抖,沈灼端详着他站立的姿势,看得出来却清并未接受过完整的礼仪培养,他的站姿略显生涩,但别有属于却清的格调。 沈灼等待了一瞬,将一只手放在低头的却清肩上,于是他看见却清轻缓抬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搭档。”说完这句话,沈灼就收回手,继续向二楼的宴会厅走去。 却清只是愣了一瞬,便整理衣角恢复清冷,很快跟上沈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进入宴会厅,正是下午茶时间,茶香溢满了整个宴会厅。宴会厅里大多是浸淫交易场多年的老家主,他们衣着端庄地互相交谈,身上散发着和老管家如出一辙的厚重香水味。神情里带着倦怠。 打量的眼神扫过沈灼时,他竟产生了被非人生物盯上的错觉。 于是沈灼将却清不动声色地挡在身后。向着这些老的快朽化的家主们寒暄。 这些老家主们嗓子里不知哼出什么怪调,眼珠迅速的朝着一个方向直转,死死地盯着沈灼的身后。沈灼将袖口挽上去,头也不回地将却清拨到身后,挡的更严实了。 在沈灼的余光中,一个佝偻的黑影钻出来,沈灼警惕起来。却看到那个黑影又舒展开来,是古堡的老管家。 “尊敬的阁下们,向您问好” 老家主们又渐渐恢复起高傲的做派,表演出贵族的儒雅。 沈灼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但是哪怕是身边看起来体察入微的却清,也似乎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对。于是他只能默默跟从安排,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沈灼拿起一块甜点,却发现其中的果酱犹如沤烂的腐肉,一层层争先恐后地从蛋糕胚里挤出来,堆叠成粘稠的膏体。却莫名十分吸引人,沈灼感到心中介怀,于是他只能放下心爱的蛋糕。转而捧起一杯茶,茶水却是散发着奇异的浓香,直冲脑门,直直让人发昏。 沈灼顿时失去胃口,在向诸位告别之后他打算返回房间。 却清想要跟上时却被管家叫住了,奇怪,管家分明在远处低声说话,传到却清耳朵里,却震耳欲聋。被声音震痛的痛楚使得却清停下脚步。 沈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美人委屈的情状,心中一揪。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乎是顾虑却清的选择,他深深地回望了一眼。还是转身离去。 如果只是合作伙伴,起码要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沈灼想。 沈灼来到自己的房间,位于三层尽头,刚进入房间不久,一位女佣就敲响了他的房门。 这位女佣服制奇怪,衣领高高竖起,几乎是遮住了大半张脸。 “邸下,”女佣点亮了房间的壁灯,“我是负责清洁的女仆安娜。管家吩咐说要提醒客人,当钟声敲响第十三下的时候,最好是不要离开房间了。古堡位于深林,要小心走兽。” 沈灼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女佣离开,沈灼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为掩盖自己的动作,沈灼选择通过绘画来梳理自己的思考。 族中长辈曾握着沈灼的手,浑浊的眼眸里散发着痛苦和不甘。 “年岁更替,恩孽承续。”沈灼看不明白那样的神情究竟更多的是不舍还是解脱。 “你的决定,是终结,也可以是新的轮回。”沈灼的脑袋里不断飘过长老的话,如低沉的咒语一般,惹人心烦。 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整个城堡里,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沈灼将城堡的结构藏于所绘的层层花瓣中,沉浸于自己的画作里。 直到太阳西斜,又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第4章 聆颂声(第一层秘密) “请进” “吱呀——”房门打开 衣服层层叠叠的褶皱之上,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从门后显露出来。 沈灼眼前一亮,见却清换了一件繁复的礼服,深灰色的马甲将却清的腰线更明显地勾勒,恰到好处的配饰看得沈灼舒坦极了。 “邸下,现在是晚宴时间了。” 清脆的人声同挂饰发出的低声应和在一起在一起,听起来让人沉醉。 于是沈灼跟着沉琢来到二层宴会厅,偌大的宴会厅中央只有一个盛满鲜花的长桌,鲜花张扬到显得妖艳。周围是金砌的壁饰,雪白的象牙盘旋于上。 每一个座位身后竖立着一个顶到天花板却微微俯身的雕塑,像是要将人吞没。 桌子两边立着两排来自各地选拔出来的平民,他们神色严谨,野心从高涨的情绪里溢了出来。 最接近主位的位置被空出来,于是沈灼找到自己位置坐下。 而却清选择在沈灼身后站定。 等到人都到齐,低沉的乐声在空旷的大厅响起。 一瞬间,高大的雕塑背后闪出许多面具覆盖整个面部的人,旋转着身体,随着乐声舞蹈起来。 整个画面透露出一股诡异的荒诞感,偏偏所有人又保持肃穆。 极大的不适感吞没了沈灼。 但沈灼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而这种不适感在一道道泛着浓郁血色的菜肴被端上桌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沈灼拿起银质餐勺,搅开奶油汤的一瞬间,雪白的汤表面一瞬间被血红吞噬,较大的肉块翻涌着爬上餐匙,又黏连在上面。两侧站立的平民侍者有的面露难色,而席间的贵族则满脸餍足,嘴角张开到远超正常人的弧度,保持礼节地大快朵颐。 虽然沈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刻也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但似乎要想破解这样的困局,要知道布局者的意图。于是沈灼并未立刻离席,而是选择自己拼凑出真相。 等到一支舞结束,消失已久的老管家,此刻终于露了面。 “尊敬的各位阁下,向你们问好。明日即将正式开始会议,依照惯例,祭祀仪式将于七日后开始,希望阁下们这七天内过得愉快。”说完老管家就消失在阴影里,虽然他是慢步挪动,但是消失却好像是在一瞬间。 几乎是在老管家消失的那一刹,离沈灼最近的一位身着紫色绸缎的女士开口了。 黑色的幕纱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红得要滴血的唇。 “我们尊贵的的东洲家族今年怎么只派出了一个年轻人?似乎还是一点规则也不明白的。” “伊莱尔,我想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应该从族中长辈那里学到的东西可轮不到我们这些外族人来教。”一个黑色高领束到颈间的面色苍郁的男子回答道。 沈灼记得他们是实力与自己家族不相上下的两个家族的家主伊莱尔和艾伯特。其他家族都是参加过多次会议的老家主,唯有自己是第一次参加的继承人,难免要受到考验。但除了伊莱尔和艾伯特的家族敢偶尔呛声之外,其他的家主只是小声讨论,并不敢惊扰离主位最近的这三位。 此刻月色正在悄然攀升,阴暗的角落里正是恶意躲着阳光生长的好时候。 沈灼回忆起老家主那双欲言又止的浑浊眼睛,想起老家主并未交代太多,只是让自己来到这里,他并未抬头,回答道。 “伊莱尔夫人,艾伯特先生。”沈灼望向眼前被擦得能照出自己面庞的银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表,“很荣幸能见到诸位,家主告诫我,不管是谁曾经在我这个年纪都是没有资格参会的,所以年轻人的确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抱歉,为了会议能顺利展开,也希望各位年长者的资历不会变成陈年锈病。抱歉,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灼转身离开,却清在看了众人一眼,端正地行了礼之后也迅速跟上沈灼。 二人在台阶上走着,并未言语,只听见着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等到离开众人视线的位置,却清默默地加速几步,靠近了沈灼突破社交礼仪的位置。 沈灼转身,却清很快也停下。 沈灼不说话,盯着却清的眼睛,他很想问却清觉不觉得这一切都奇怪得很,但是却清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打量,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动着,显得却清无辜而单纯,沈灼看着心烦意乱,于是又扭头就走。 “邸下怎么了,是感到不舒服了吗”却清问。 沈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怀疑整个世界的存在,他现在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个疯子。 但他内心又强烈地希望有人认同自己,更不希望自己多年来一见钟情的第一个人可能也只是这个诡异世界的正常一部分,而自己,只是个精神失常的另类。 “不管邸下在想什么,如果很难过的话,都可以告诉我。”却清见沈灼依旧不说话,并未生气,只是温柔地补充道。 沈灼感到很焦灼,他无暇顾及却清的言语,转身向房间走去。 却清只是呆在原地很苦恼,他下楼向厨房走去,想煮一些安神的茶水,去送给沈灼。 路过宴会厅的时候,却清发现大门微微敞开,他听见里面尖锐的嘲笑声,看见一部分平民的神情已经变得更加恐慌,另一部分带着很明显的谄媚。却清皱了皱眉,在让侍者准备一些安神的茶水送给沈灼之后,他还是走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大门在却清进入之后关闭了,严丝合缝得似乎不会再打开一般。 沈灼在回到房间之后画了一整夜的画,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能和这个超出自己认知的诡异事态作对。 当凄厉的鸟叫唤醒整片天空的时候,沈灼才缓过神来。 他想,从来没什么能拦住自己的。 于是他收拾好自己走下楼,参加今日的会议。 还没等沈灼走下楼,就闻到极为刺鼻的血腥味,于是沈灼快速冲下楼。 一具尸体躺在一楼大厅,而尸体腹腔空荡。 之前为沈灼收拾房间的女仆安娜面色苍白地骂道:“都说夜间有野兽了,偏要夜间出门。这下好了…….” 伊莱尔嫌恶地命令安娜尽快处理尸体并嘱咐给大门上把锁。 沈灼想要靠近,每靠近一步却好像被无数目光盯住,快走到尸体面前时,沈灼却似乎被完全禁锢住,动弹不得。 老管家察觉到沈灼满脸的不可置信,面色哀伤地说道:“尊敬的邸下,请允许我向您讲述真相。” 他拿出手帕擦去眼角泪水,说道:“并非野兽,而是恶灵。” 老管家顿了顿,“当年这里的恶灵吞噬人们的躯体,各位家族的骑士聚集在这里,将恶灵封印。可是恶灵强大,每隔十七年便能在夜间逃出封印伤人。于是家主们只能每隔十七年重新来到这里,加固封印。而祭祀仪式也并非祈福,而是用家主们的血液加固封印。只有来到这座古堡的人才能知道这个秘密,以免有人偷偷放出恶灵。” “您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您不知道这些……” “那些平民呢?那些以能参与决策被骗过来的平民呢?是为了什么”沈灼打断老管家。 “他们献出血液给家主们,是为了更好地封印恶灵”管家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 “恶灵会伤人,但是平民成了被牺牲的替死鬼?”沈灼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使他声音颤抖:“所以每次奥西里斯集会后,几乎所有平民都获得了加入贵族的机会,要么是被当成替死鬼放干了血,要么是为了更好地封口?” “你们和恶灵有什么区别?”年轻的继承人生气地一脚踢向老管家。 “人血,你应该觉得挺滋养吧?”沈灼冷眼看着老管家明亮的瞳眸。 “牺牲一部分人,为了救更多的人,邸下”老管家艰难地爬起来,俯身回答道。 沈灼今年十八岁,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 他接受不了自己由他人的鲜血供养长大,接受不了自己受家族托举,但家族的功勋下却是鲜血淋漓。那自己冠冕堂皇地推行新策,帮助平民,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恶灵会伤人,那就除去恶灵。哪怕是以牺牲性命的方式,不管是为了保全他人还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再想要接受别人鲜血的供养了。 于是少年摘下胸口的勋章,带上了长剑,离开了城堡。 在沈灼走向林中深处的路上,他似乎理解了老家主眼中的决绝似乎是希望自己能够结束这一切。 也似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年轻决策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其他人一切以家族荣辱为先不同,他的脑子里是要爱护每一个生灵。 而这把长剑是老家主在临别前交给自己的,所以一定是希望自己斩杀恶灵,不要让这样的循环再继续下去了。 沈灼一直向林中深处走去,任凭泪水划过脸颊,由温热变得冰凉———眼泪是年轻人逼迫自己勇敢而褪去的旧疤。 但可惜,这一切可能只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年轻人极富浪漫主义的英雄式臆想。 第5章 此生痕 随着太阳逐渐西斜,承担了太多的年轻人终于在深林无人知晓处弯下了由意气支撑的脊梁,愧疚、无措与对死亡的未知和恐惧压垮了这个年轻人,沈灼跪在地上,长剑插入地下。 “还要走多久?”他问自己,“我在等天黑” 沈灼很想拿起长剑自尽,绝望将他全部笼罩。 身上的衣物突然有了能将人缠绕窒息的能力,他呼吸不过来。 可是他只能一直走,一直向前走。 他将剑柄握在手中,将长剑从地上拔起,向前走去。 在无形的压力快要将他再一次压垮之前,他弯下膝盖。 却跌入了一个怀抱。 沈灼抬起头,正对上却清那双含水的瞳眸。 “却清” “我在”却清扶起沈灼“邸下,我与您同往” 沈灼久久凝望着却清,“这是我应该担起的责任” “邸下,我与您同往” 沈灼感到自己即将溺毙的心脏被打捞起,温暖再一次覆盖全身。 于是沈灼再一次落下泪水,眼前模糊的泪水正好将即将太阳落山的轮廓晕成一个橙色的圆,像一个新的勋章。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迈向丛林深处,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即将坠落地平线之前,在最茂密的丛林深处,静静地伫立着一座和他们来处一模一样的城堡。 只是这座城堡明显更加破败。 幽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断垣残壁的整座墙,这座古堡已经和周围的丛林完美融合在一起成了无人打搅的一部分。 这座城堡却反而没有外面那座显得让人生厌,反而显得静谧而沉默。 沈灼和却清互相搀扶着,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城堡走去。 此刻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按照传言,恶灵要降临了。 踏进城堡的前一秒,沈灼感觉到什么东西轻抚过他的眼睛。 本来应该害怕的感受,他却有了片刻间的宁静。 虽然沈灼画了城堡的布局,但是他去过的地方很少,在他们怀揣着不安来到城堡顶楼的时候。却清拉扯了沈灼的衣角。 沈灼扭头看去,在顶楼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被木板封住了,深褐色的痕迹证明了上面曾被鲜血泼洒过。 沈灼走过去拉扯门,门却整个掉下来。 却清用力将沈灼拽回来,门板上的玻璃却同时碎裂,碎玻璃却狠狠地扎进了沈灼的左手臂上,溅在地上的玻璃则是扎进了却清的小腿。 二人却来不及疼痛,因为眼前呈现了一个巨大的祭坛。 从地上的痕迹不难看出,鲜血曾经深深地浸润过这片地毯,深褐色甚至从祭坛边缘流下来。而在祭坛中央是一个狭小的棺材,似乎只能容纳一个小孩的棺材,但也有可能不是小孩———是肢体残缺的成人。 棺材的四个角被各种木质和银质的短棍穿刺、钉死———不难看出极大的恨意,或者是,恐惧。 却清似乎是被吓到了,于是沈灼将他背起,不顾却清的挣扎,也不顾玻璃更深地扎入血肉。 沈灼进入一个房间,简单处理了伤口,打算在城堡内寻找更多线索。 和外围那个城堡不同的是,一楼长梯旁的不是透光的琉璃窗,而是一幅巨大的挂画,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年轻人,身上挂满了璀璨夺目的珠宝,神色高傲。 呼呼的风声吹打着窗户,城堡内比起外面的残破,保存的倒是相对完好。 本来以为要与恶灵鏖战的两个年轻人在城堡内寻找了整整一晚,却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晨露从外围城堡前被精心侍料的草木枝头坠落。却清和沈灼回到外围城堡。 在知道城堡里的食物或许掺杂了平民的血液之后,沈灼更加没法吃下,于是和却清采摘了一些果子。 在他们回到城堡的那刻,看到的那一幕让所有的果子从他们怀中坠落。 成堆的尸体堆积在城堡空地上,形成了一堵城墙一般的堆起。巨大的血腥味几乎化成了能见的血雾。无数的蝇虫在其上飞舞 ,黑压压的一片,血无法停止,一味流淌。 所有的家主都站在城堡前,伊莱尔的黑色面纱完全遮住了整张脸,她上前对呆住的沈灼说道:“东洲掌权,我想,祭祀应该提前了。” 沈灼晕死过去。 所有除了却清以外的平民全死了。 伊莱尔说有平民中有人组织他们逃跑,在黑夜降临前,他们没能及时逃出这片诅咒之地,所有人都被恶灵杀了。 信仰崩塌的沈灼和却清脑袋几乎呆滞。 两个仅仅十几岁的少年看着对方,巨大的悲愤让两人之间气氛压抑。 沈灼看着却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一句冷漠的滚。 却清面露难过地离开,只转身去厨房亲手做了一些甜品然后托侍者送过去。 沈灼艰难爬起身,他在用手蘸起颜料,狠狠砸在画板上,然后看似随意地涂画起来。沈灼攥紧掌心,将掌心攥出血来。 所有第一天在晚宴上出现的人都在画作上被记录下来。每一个人,狰狞的、迷茫的、恐惧的、享受的……每一个人的脸清晰到可怖。快到傍晚时,沈灼终于完成了画作。他用布把画作遮盖起来,然后又拿起长剑。 他找到却清,在却清没注意到的时候将他敲晕,然后锁在房间里,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将长剑放在却清枕边,然后在外面将房间锁住。 随后他挑选了一把匕首,向深林中的城堡冲去。 这次沈灼跑得很快,一直奔跑使他喉咙刺痛。偶有踉跄也不能阻止他一直跑,一直跑。 他直接冲到了城堡的顶层,来不及喘一口气,一脚踢开尘封的门。 露天的祭坛安静地立在沈灼眼前。 沈灼冲上前直接撬开棺材,扑天的腐臭味使得沈灼眼睛刺痛,但是沈灼依旧面无表情。在并不清晰的月色下,沈灼单膝跪下,俯身看向棺材,他抬起眼,本以为会看到一具扭曲的尸体,真相却令沈灼感到悲恸。 棺材是空的。 沈灼不可置信地用匕首拨弄着棺材里的珠宝,依旧绝望地发现棺材里空无一物。 他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寻找,依旧一无所获。 他几乎怀疑自己瞎了。 沈灼无力地下跪,眼角磕在棺材上,流下血迹,沈灼却并不在意。 他的记忆里,家族荣耀是比天还高的,所有家族的联袂使得这片土地尽管有压迫,但也使得社会秩序运营着,也许有些小问题,但是家族一定是支撑着所有人存活着的关键。所以他不会怀疑家族,而且他第一次见到死人。 人怎么会被掏得那样干净,那几乎不可能是人能做到的。 受到家族很好保护的少爷没有见过尸体,重创之下急需寻找一个灵魂的出口。 他怀疑过任何人,但是那个尸体,那些尸体,残忍到超出了小少爷的认知———那不可能是人能做到的,那一定是诡了,那必须是恶灵了。沈灼想。 可是他以为能惹怒恶灵,起码让他可以和恶灵决斗一场,哪怕他死,请不要让他眼睁睁看见那么多人横死眼前,而他无能为力。 可是现在他做不到,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连恶灵的尸体都找不到,他能做什么呢。 沈灼甚至没有哭泣的力气,他将所有人的死背在了身上,那太沉重了,他好想替他们去死, 沈灼瘫倒在棺材旁,眼角的血流进了沈灼紫罗兰一般的眼睛里。 然后沈灼听见一声巨响,似乎有人将通往祭坛的门踢开了,但是剧痛让他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血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沈灼的脑袋也好像被重击了,接连的精神打击使得这个年轻人又晕了过去,模糊之中,沈灼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抬了起来。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沈灼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推测自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咚咚咚———” 还没等沈灼说什么,门已经被推开,一个陌生的少年走了进来。 “你居然醒了,那吃点东西吧。” 沈灼在这个少年身上竟然莫名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一时间懵懵地不知道作何反应。这么长时间以来被迫成熟,这会倒是看出来有这个年纪的单纯了。 “你应该是被饿晕了吧,我想,大雪封山确实没什么存粮剩下了,但是你都饿晕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没有风度。” 沈灼观察到少年尽管衣着华丽,神色倨傲,但是眉宇间却是带着一丝稚气,他努力放松眉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凶,努力释放出善意。像一只故作威风的小狮子。苍白的唇色和消颓的神色却能看出来,少年也许也很久没有进食。他一手压在腹部,似乎在抵抗胃部的疼痛。 少年低头看了看女仆手里的那碗汤,咽了咽口水,然后抬起下巴示意女佣送给沈灼。 沈灼看着熟悉的安娜和汤里并无血色的蔬菜块,终于放心地喝了一点。 感受到热汤一直流进胃里的温暖,沈灼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您好阁下,请问你是谁?却清呢?他怎么样了?” 对面的少年听到这话却好像被踩到脚一般神色狰狞地跳了起来,连面色都气得红润了许多。 “我是谁?我是坐在主位的人我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你问我是谁?我看你真是被饿昏了!” 气鼓鼓的少年扭头就走,紫色的镶着金边的衣角划过沈灼的手,痒痒的。 第6章 来生恨(真正的真相) 沈灼下意识虚虚地抓了两下,并没有想抓住少年的意思,却无意真的抓住了少年的衣角。 少年回头瞪着沈灼的时候,沈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找话题问道。 “那什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你叫什么?” 少年看着更生气了,“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啊?人怎么能虚伪成这样啊?你们不是说来感激我的吗?算了算了,你应该是被饿傻了,我叫迟萋。‘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的萋。(摘自《诗经》)你应该记住。”少年的神情显得更高兴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像一只骄傲的小鸟,高高地挺起了胸脯。 “你是东洲人吗,阁下?”听到这个名字,沈灼问道,思考了一会,沈灼顿了顿,“但您看着不像东洲人。” 迟萋放下了一丝防备,眼睛亮亮地问沈灼:“你是东洲人?你看着也不像啊。”少年的声音清丽婉转。迟萋指了指沈灼的眼睛,“很漂亮,但东洲人的眼睛是黑色的,更美丽的黑色。” 沈灼摸了摸眼角,“我是东洲人,我是我们家族唯一的紫色眼睛,有时候我也奇怪,它本来应该是黑色的。” “你不必难过,很漂亮,像紫罗兰。”迟萋突然哀伤起来,“我的父亲是东洲人,他在这里捡到我,以为我是女孩,所以叫这个名字,他希望像草木一般茂盛生长。”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很久没见过东洲人了,我很向往那里。” “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吧”沈灼看着迟萋难过的样子,安慰道。 尽管只是一句算不上承诺的话,迟萋却显得很孩子气般的高兴。 “我不会离开这里,但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很奇怪,和迟萋聊的片刻,沈灼能放松下来,也许城堡的主人,会知道关于恶灵的更多秘密。 但沈灼还是很担心却清,迟萋似乎没听到自己问却清的话,于是沈灼起身,走出房间想找找却清。 没找到却清,沈灼却在楼梯转角的阴影处看到了聚在一起的伊莱尔,艾伯特和老管家。伊莱尔没穿她心爱的紫色长裙,也没有戴她去哪都不忘的黑色面纱———这是沈灼第一次看到伊莱尔的脸,烧伤几乎布满整张脸,要不是看身形,很难判断那是伊莱尔。艾伯特也没有穿覆盖到领口的衣物,而是袒露着他脖子上严重的冻伤。伊莱尔和艾伯特都穿得格外朴素,甚至不像贵族,袖子被紧紧束起为了方便劳作。今天他们计划祭祀吗,沈灼心想。 老管家转过来的时候沈灼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双眼睛,平时明亮的眼睛此刻浑浊泛黄,沈灼仔细回忆曾经他的眼睛,莫名感到慌张。 他们在发现沈灼出现的时候就停止了谈话,只是直视着沈灼,阴狠的眼神如被毒蛇盯上一般。仅过了几瞬,他们的眼神突然变得谄媚讨好起来。 沈灼往身后看,发现迟萋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楼梯之上,迟萋身着华丽却难掩清瘦;高阶下,三人衣着朴素却容光焕发。 “邸下,存粮真的快要吃完了”老管家转动着浑浊的眼珠,颤颤巍巍地向迟萋行礼,伊莱尔将脸转向迟萋,艾伯特也刻意地将伤痕显露出来。三人都刻意向迟萋博得同情。 迟萋果然面露不忍,他紧皱眉头,重压使他失去了多余的表情:“我会解决。”迟萋似乎是感到难堪,转身上楼了。 沈灼目光随迟萋离开,当他抬头向上时,终于注意到了长梯中央不是琉璃窗而是巨型挂画——— 这不是外围城堡,这是多年前的那个废弃城堡。画面上画的,正是迟萋。 沈灼心头一震,似乎发现了什么,迟萋带给沈灼的熟悉感似乎找到了原因。 但是迟萋和其他人身份的差异似乎与未来有很大差异,经历多次刺激的沈灼默默地消化新的变故。 许多变故使得沈灼快速成长,而他的大脑几乎要飞速旋转到宕机。 夜宴时间,沈灼被邀请到离主位最近的位置,“我喜欢东洲人”沈灼听到迟萋这话也不回答,只是依旧沉默地从他们的谈话中获取信息。 沈灼看着除了伊莱尔,其他人都年轻许多的脸,试图将他们同印象里的人一一对应。 尽管是一样的宴会厅,但比起之前的花团锦簇和珍馐美食,每个人的面前只放了飘着几片菜叶的汤。 迟萋默默喝着汤,听着其他人抱怨。 “邸下,碰上大灾年,粮食都冻死了,我们感激您的赠粮,来到您的古堡,也就是做了客人,结果遭遇了大雪封山,数月了,我们可不能要饿死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迟萋有些感到压力。他坐立难安,本就没吃什么的他感到羞愧,提前离席了。 刚想将迟萋没喝完的汤给迟萋端过去的沈灼就看到其他人已经夺过了迟萋的汤,眼看着他们贪婪的涎水不断落下,沈灼也没了胃口,觉得关键在迟萋身上,转身跟上迟萋。 “我的父亲是东洲的僧者,他说要渡众人,如同经书故事里以身饲兽。”迟萋年轻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众生皆苦。何人可渡?”他似乎在问自己。 “我的财富和信仰来自于我的父亲,他认为他的财是罪恶的,我应该延续他的希望。”迟萋的眼神麻木而空洞,“我帮助你们,这是你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邸下,”沈灼刚开口就被打断, “我不认可,我只是有一些钱财,并不想分什么贵族平民。这贵族身份也是承袭于我的父亲,他不想要,我也不想。不要叫我邸下。” “迟先生,你打算做什么?” “殉道,”迟萋看着沈灼的黑色头发,摸着自己的金色头发,低头说,“我很想去东洲看看,父亲他至死都想回去。” 沈灼看着这个异域脸庞的人说着家乡古老的秘语,一时间感到恍然。 “我可以带你去”沈灼轻轻开口,这次真诚许多,虽然沈灼清楚,那不可能。 迟萋看着沈灼发呆,自言自语道,“以己身渡……”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然后塞入沈灼怀中。 沈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纤细的腰肢几乎在衣服中游荡———他饿了很久,也苦行了很久了。 第二天清晨,连鸟儿都还没来得及苏醒的早上。迟萋的房门被用力敲响,声音大得要将房门震碎。 “邸下,没有食物了”“我们很饿,邸下” 迟萋神情淡漠地打开房门,“你们跟我来” 迟萋带着所有人来到顶楼,打开走廊尽头的门,祭坛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帮助你们度过荒年,而你们知道我父亲逝世后我独身在此,怀有大量财富且性格孤僻,于是借感激我的名义来谋夺我的财富。你们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包括我泄密的仆人,包括我的东洲朋友。大雪封山可以掩盖一切痕迹,而只有我离不开这场大雪。怀璧其罪。” “但我会渡你们。”迟萋依旧保持着孤傲和清冷。 “这是我的劫数,但你或许不一样。”迟萋看着门后沈灼站着的方向。 看着迟萋让人不解的愚蠢的执拗和众人并未听进一字的荒谬,沈灼只觉得悲哀。 “我可以交付我的身体,我的财富,我的名望给你们,但是你们要维系这片土地上的秩序,”迟萋淡定而面无表情,“否则你们会受到我的报复。” 所有未来的家主向迟萋投去殷切的眼神,“你们不是饥饿吗”迟萋回答道,他用匕首剜下自己的肉,然后静静地踏进祭坛上的棺材里。 于是饥肠辘辘者生啖其肉,面容尽毁者剥皮削骨,白睛黯淡者狠剜明眸。只有流不尽的血液浸润整片祭坛,一丝骨肉都没有剩下,所以只有空棺。 而所有人都受到了迟萋的诅咒,夺取迟萋身体一部分的人在自己身体其他部分衰老的同时,看着迟萋在自己身上不朽。 畏惧的众人一边享受着夺来的财富,一边用各种方法将迟萋的灵魂钉死在那个空棺里。这个故事里没有正义的贵族,只有畏惧的罪犯。 将人们聚集到一起的除了共同利益,也有可能是共同犯下的罪恶。 通过罪恶夺来利益的罪人畏惧受害者嘴里众生的力量,每隔这个十七岁少年被杀死的轮回,将各地杰出的青年诱骗而来,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在那场鲜血淋漓的“盛宴”之后,撕下人皮的野兽染上了茹毛饮血的诅咒,每当罪恶之心降临的时候,要通过鲜血再粘合上新的人皮。 早在迟萋将那个纸条塞入沈灼怀中时,沈灼就注定成为了只能束手无策的旁观者。他的灵魂被排出体外,身体还给了那位曾经的东洲掌权者———尽管那时还不是掌权者,只是一个钻营旁门左道的术士。 泛黄的纸条应该是从哪本诵书上撕下的,写满了看不懂的秘语。而背面写着两行字。 “我知道你不是他” “成全我” 于是回到身体的东洲掌权者带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指导着迟萋完成诅咒仪式,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所有分一杯羹的众人里,等级最高的那位。而所有人承接了迟萋的财富,带着自吟自唱的斩杀恶灵的功勋,成了这片土地上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 沈灼只能以灵魂体飘荡着,他终于明白了迟萋为什么第一面就问他的眼睛。 明白了老家主眼神里的复杂。 明白了老家主赠予他的那柄长剑,那柄结束一切的长剑, 并不是为了斩奸除恶,而是赐给沈灼自尽用的。 第7章 咏叹调(次副本一结束) “阴影啃噬月亮的银角, 神龛渴饮羔羊的喉血—— 看啊,这献祭的刀锋多皎洁! 泥土下古老的眼睛已睁开, 吾等以温热的内脏书写契约: ‘赐我麦穗,或赐我皈依, 但求您……别在沉默中长眠。’" 紧握剑柄,另一只手划过剑刃,鲜血从剑刃上流下来。 腐朽的杀意穿透时空,杀透了人性最原始的恶意。 沈灼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从棺材旁醒来。 望着棺内空空荡荡的景象,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骄矜但善良的少年。 来不及落泪了。 沈灼要斩尽伪善者, 然后以死谢罪,送回这带着罪恶的骨肉躯壳。 当明亮的剑被高高举起,印出沈灼紫罗兰一般的漂亮眼睛时。 沈灼想到了和他的眼睛一样漂亮的东西。 却清胸前戴着的那块碎玉。 快跑。 如果恶灵只会诅咒当年相信饮下迟萋血肉便能继承他财富的人,那么所谓“恶灵”便并不存在。 那么所有在城堡里被掏空内脏的平民,都是死于吞食迟萋躯体而染上异食癖的的刽子手。 多年茹毛饮血使他们对人体有了堪称可怕的理解,所以他们早已不能算作人类,而是真正的恶灵。 却清! 沈灼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城堡,他一定要救下他心爱的人。 在离开前,因为他言语失措,无辜的却清是那么难过。 他还没有好好道歉,还没有同他和好, 沈灼想好了,等到见到却清,一定放下他那该死的自持,一定死死缠着他求他原谅, 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对所爱之人说出令人神伤的话了。 而且他要告白,他还没有告白。 回到城堡的时候,第一束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清晨,沈灼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汗划过他的脸颊。 掌心的血干涸了,手活动起来有束缚感。 沈灼踏进城堡的那一刻,他的额间再一次被轻抚过。 沈灼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 再睁开眼看着这个罪恶的世界。 大厅中央停着一具新的棺木, 棺木没有盖上, 于是 他能看见他年轻的爱人就这样扭曲着肢体,蜷缩在小小的棺木里,血透过皮革洇湿了地毯,而他的脖颈微微抬起,向往着一直期待着的平等与自由。 却清的面庞恬静而温柔, 好像他还在的时候会经常对沈灼说的那样, “没关系的,邸下,我与您同往” “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对不起,我太弱小了” “蜷着身体会不会很难受?别怕,我会一直与你同往的。” 沈灼将却清扶起来,小心地摆正了他扭曲的身体。 他亲吻了却清的前额,并未感受到血腥味,只有前所未有的宁静。 沈灼将自己一直带着的表摘下,轻轻放在了却清的掌心。 将却清胸前的碎玉摘下,戴在了自己手腕。 然后提起长剑,向楼上走去。 表摘下的那一刻,沉琢苏醒了,他恢复了记忆, 同时由于束缚他力量的表被摘下,他想毁灭这个副本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警告!出现超副本力量,副本即将崩塌」 但是无力的自己,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为恶者肆意杀戮。 沉琢回想起年轻的自己那双愚蠢而恳求的眼睛,选择收敛了力量,并且继续沉睡。 于是沈灼选择用自己的罪恶结束这一切,选择以杀止杀。 那个清晨过后,那座城堡的大门再也没有开启。 所有犯下罪恶的人为他们的罪付出了数倍的代价, 惨绝人寰的乞求使得深林中的动物也吓得四下逃窜。 “复仇不是会让人愉快的事, 作恶者的眼泪和临死前的歉意,都 不值得信任。” 在他们的躯壳被碾碎后,连他们的灵魂也遭到了禁锢。 他们的灵魂将永生永世困在这一日,这是那个来自东洲的术士用自己的性命施加给那柄长剑的诅咒。 浑身是血的沈灼跪倒在却清的棺木前, 他感到很累很累了。 粘稠的血液压迫着这个十八岁少年的每一次呼吸。 他将自己贴近却清,虚虚揽着自己没有呼吸的心上人。 用长剑杀死了这个城堡里最后一个生命。 “清清,我好累啊,我要睡一觉了。” 奥西里斯诅咒后,所有家族一夜之间莫名衰败,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荣光,不复存在。 深林成了禁忌之地。 据说那里,有恶灵沉睡,偶有误入的人传述道, 深林处有一座古堡, 那里有一个常年飘荡的孤魂 逢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爱人?” 害怕的路人不敢回答, 那个孤魂便会自言自语, “你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见过他的人,不会忘记那一双 美丽而忧郁的眼睛。” 「恭喜 监测者沈灼,达成次副本·难言的自戕通关条件:完全的审判。 定制副本即将崩塌,请做好传送准备。 我们仍未知道前路如何,但我们即将同往。」 此刻,琼枝中学那个暗室里,被颜料覆盖到看不清的壁画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沈灼绘下的,第一次晚宴的所有人。 每个人身后蜿蜒高耸的雕塑好像罪恶的触角。 只有却清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洁白光晕。 他安静地立在沈灼身后,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楼尺素看着眼前的画,转头看向正在记录的司祭。 “…….所以这个高傲的莽撞鬼是把自己干到次副本世界里去了?”楼尺素推了推眼镜,黑色的长发甩过司祭的脸。 司祭默默拂拂脸,暗暗翻了个白眼,“是的,根据能量波动,他应该还摘下了束缚手环。” “这家伙自从即原之战之后精神就不正常……..” “但是,关于这块神启碎片,只有沉琢算得上,是故人”司祭低头看着被手套覆盖的手。 “忘记一切的祂们,能完成宿命轮回吗。”楼尺素像是不知道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这段对话,或许也是宿命的一部分。”司祭回答楼尺素的同时,盖上了记录仪。 楼尺素转头看着司祭,注意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手。 “即原之战,你也在吧。” “是的,首席,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战士。” “第七梯队里,是不是有你的家人。” “是的首席,包括我妹妹的五名第七梯队成员皆为了保护组长沉琢,牺牲在了即原之战里。” “不要怨他,”楼尺素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他们知道除了沉琢有可能,也必须活下来,其他人不管怎么样都得死。” 司祭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抬头。 楼尺素没有继续劝说,只是捡起地上碎裂的十分碎小的玉石碎片,交给了司祭。 “你去查查这个吧,还是忙起来好。” 看着司祭离开,楼尺素依旧看着壁画,陷入回忆。 即原之战发生在神启40年, 超出人类认知的诡异力量侵吞人类世界,很多年了。 各方政权组织特遣局和各梯队,对抗从副本之中泄漏的诡异力量。于那一年,正式开战。 人类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才将诡异力量逼退至副本内,保留了人类的一片净土。维持了诡异力量和人类世界的和平共存。 但是谁也知道,这样的和平只是表面。 特遣局保留下来,探究副本通关条件,拯救被困副本人员。 神启碎片属于特殊副本,特遣局推断是“诡异”的本源力量。 没有人知道这些诡异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而人类只能被动防御。 而经过楼尺素的演算,这第七块神启碎片,只能由遭受最大重创的第七梯队组长沉琢推演。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沉琢的时候,富裕的家族将沉琢养出了骄矜张扬的性格,但是沉琢优越的个人能力完全让人找不出半点错处。 即原之战,没有人知道第七梯队被困的那七天发生了什么,只有组长沉琢活着回来了,其他人甚至死无全尸。沉琢却对发生了什么闭口不提。 楼尺素至今都记得司祭升到中央调遣部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在即原之战中被诡异腐烂的右手攥着沉琢的脖颈问他,为什么没有把他妹妹带回来。 楼尺素知道司祭的妹妹就是当年牺牲的第七梯队成员,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司祭以不断给沉琢派遣高危任务的方式泄愤。 沉琢也默认了。 在将这个神启碎片副本交给沉琢的时候,令楼尺素感到意外的是,司祭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 但最后,似乎所有人都习惯妥协了。 楼尺素看着司祭欲言又止的样子,坚持让沉琢独自前往。 “我知道你不会解释原因,但我希望由我来做这次的评测师。”司祭选择最后一个妥协。 即原之战后,沉琢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不再那么张扬。但楼尺素想,他玩命地一个人接旁人整个梯队一起完成的任务,死守着第七梯队的位置。沉琢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向任何人抱怨,他的生命所背负的太沉重了———也许沉琢早就疯了。 如果演算是真的,楼尺素祈祷,有人能拯救人类,也或许有人能够拯救沉琢。 第8章 替罪祭(次副本二开始) "看这具与我相同的躯体, 在重现的圣光中裂解—— 我们的罪孽随他的命运一同缩短。 培养舱中的十二使徒睁开双眼, 他们的基因链上刻着同样的原罪: ‘赐他疼痛,或赐我升华, 但求圣螺旋……别认出镜子里的叛徒。’ 沉琢睁眼的时候,看见自己眼前被实验用护目镜挡着,周围的仪器规律地发出“滴滴———”的声音 整个实验室充盈着无机质的冷光。 于是沉琢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个新的次副本。 他握了握手中的研究表,向前走去。 “你就是新来的天才研究员?”一个眉宇间带着一丝颓势的中年人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看着沉琢。 沈灼虚扶了一下眼镜,谦逊地回答道:“您好,我叫沈灼。” “既然你是天才,那必然要对你委以重任了,”中年人冷哼一声,“你去照顾77号” 中年人面带嘲笑的盯着沈灼,“年轻人,务必要好好干啊” 中年人路过的时候拍了拍沈灼的肩,沈灼强忍不适低头看了一眼中年人胸口的铭牌。 低级研究员钟铄 很快沈灼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铭牌 中级研究员沈灼 只是沈灼的铭牌明显要新很多,所以沉琢推测自己应该是刚刚来到这个研究所。 沈灼根据指引不断往研究所深处走去,透过层层禁制,层层消毒 ,终于来到了位于研究所腹地的一个巨型培养仓。 培养仓中间是一个注满了液体的巨型胶囊仓, 胶囊仓里浮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紧闭双眼,双手抱臂,头发也受浮力的影响漂浮着。少年的皮肤惨白,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太阳。他身上被或粗或细的软管插入着,几乎插满了整个身体。沉静的少年犹如误入人间的天使,沈灼静默了一瞬。去看有关少年的资料。 “巴别塔计划77号” 新纪607年,人类探索生命和宇宙有了新的进展。 联盟高层决定启动巴别塔计划。 对外宣布,复活曾经拯救全人类的英雄——— 新纪元年,人类的母星受到外来力量入侵,人类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宇宙。在人类一筹莫展之际,域外虫洞出现在母星上空。 各国组织人员进入虫洞探索,然而没有结果。 人类到了刻不容缓的生死存亡之际。 一个少年在没有计划和防护下自行进入虫洞,却给全世界带来了新的生机。 少年进入虫洞后,虫洞内显露出了新的迹象——— 虫洞对面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新星球。 各国再次派遣武装力量进入虫洞,意外发现域外虫洞变成了星际通道。 一部分人类带着最新的设备和资源进入通道。 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真正的宇宙探索。 人们为了纪念这个少年,保留了他的基因。 巴别塔计划,重塑了这个拯救人类的少年。 由于当年技术不足,基因受到破坏,1至76号重塑体都患有严重的疾病。 巴别塔77号,经检测,仅患有先天性眼疾,进入待观察阶段,减少资源倾斜。 巴别塔计划继续推行。 看完资料,沈灼明白了自己的岗位应该是和被流放无疑。 一个,没有任何防护的少年?自行进入虫洞? 冠冕堂皇的话语都不难看出其中的阴谋。 莫名其妙唤醒一个死去百年的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真是恶心至极。 那么这个副本应该是和这个所谓的巴别塔计划有关了? 沈灼整理思绪,以期找到通关条件。 他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由红线绑着一块碎玉,白皙的手腕衬得红线更加鲜艳。 成为监测者之后,从前都是自己的手表不会随着副本迁移而改变。 上个副本,失去了记忆的沈灼将手表和却清的碎玉交换之后,却清的碎玉代替了自己的手表。 沈灼揉了揉眉,那是年轻的自己做的。 尽管他不认可,但是他会承受这样的结果———失去手表会失去对自己力量的束缚。 至于却清。 他理解却清对自己的吸引力,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诡异。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他会处理所有可能的情况。 按照推断,沈灼认为77号可能是却清,可是沈灼并未在77号身上发现自己手表的痕迹。 位于培养仓内的77号不可能有藏匿手表的机会。 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会和却清有关吗? 在沈灼思考的时候,一旁的联络器响了几下。 一个面色严肃的女实验员进入培养仓。 “你是新来的沈教授?我是77号原来的研发者,我叫宋云谏。” “您好,宋教授。” “我从事巴别塔计划17年,这个孩子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知道也许他们要放弃他了,所以调离了我。”宋教授面容冷肃,却难掩焦急神色。“在他被完全放弃之前,他们一定会再利用他一次,或许那个时候就要来了。” “沈教授,你年轻有为,却被派来看护77号,我知你也许心中有怨,但我们大都身不由己。我恳求您,在您能做到的情况之下,帮一帮他。” 宋教授眼中泪光闪烁。 “我会尽力。”沈灼回答道 此后几天内,沈灼每天记录77号的情况,连他也没有想到,77号发挥余热的时候来得这么快。 沈灼来到此副本的第四天,联络器极速震动起来,不断闪烁着红光。 代表着最高指示的消息传达 “启动唤醒77号” 沈灼根据命令按下了被层层上锁的按钮,粘稠的营养液被逐渐放干,77号缓缓落在胶囊舱底部。软管渐渐从77号身上抽离,流下血淋淋的洞口。程序又给他注射了药剂,伤口逐渐愈合。 77号缓缓睁眼,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显得单纯无辜。 沈灼觉得眼熟,想起了一位故人。 心脏剧痛一瞬,沈灼攥紧碎玉让自己冷静下来。 77号微微抬头,看向沈灼的方向。 沈灼看着他灰扑扑的眼睛,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涩。 77号微微扭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沈灼默默看着,一时间没有反应。 沈灼突然想要了解更多关于77号的事,他使用私人联络器拨通了宋教授的联系方式。 “宋教授,您那里也许有更多关于他的资料吗” 宋教授很快将更多的资料传了过来。 还没等沈灼仔细研究, 联络器又极速响起。 一大群身着制服的人突然闯了进来。他们让开一条路,几个身着华丽的人出现在门口。 “沈教授,联盟高层来访” 这些人一时间涌进来,将原本空旷的培养仓挤得十分逼仄。 他们甚至还带了媒体。 录影球的灯光照在77号脸上,照得77号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77号虽然看不见,但也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而收敛了笑容,惊惧地尖叫了几声。 沈灼不由得向前迈了几步, 钟铄用他臃肿的身体挤开沈灼,弯腰向身后的联盟高层讲解,谄媚的模样和之前对沈灼横眉冷对的样子大相径庭。 “首领,这就是巴别塔77号,他完美复刻了当年的少年,和简单复生他的机体不同,巴别塔计划要复生的是完完全全的那个‘英雄少年’,甚至包括记忆中的经历。说不定就能解开为什么域外虫洞会变成这个宇宙通道……” 是的,在新纪607年,新人类依然没有破解将域外虫洞变成宇宙通道的方法。 复生少年,除了是在新人类小有成就的情况下纪念功勋外,也是为了通过完全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年,找到破解域外虫洞秘密的办法。 沈灼听着他们讨论,感到无力和荒谬。 77号衣着随意地暴露在媒体的灯光下,眼里满是无措。而身居高位的人群居高临下地高谈阔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铄一拍脑袋,精明的眼睛里闪出绿光,“我们考虑这个,将77号的生活进行一个展出。毕竟他也算是唯一一个存活的古人类……” 沈灼一直叉着手旁观,听到这话出声打断,“钟研究员,您不负责这个项目可能不清楚,目前77号的状态还不算太稳定,为了长久的发展,我不建议这样做。”沈灼尽力保持礼节。 联盟高层为首的人深深看了沈灼一眼,沈灼只是微笑。那位被称为首领的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拍了拍沈灼的肩,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众人离开,沈灼蹲下与在胶囊仓底部瘫着的77号目光齐平, 沈灼挑了挑眉,真心地笑道,“小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