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将阑未阑》 第1章 清如许(一):示爱 “你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回来了。”李芳菲怒目对着门口的李如许叫着,尖锐的声音听着像在诉说委屈,平时念着诗集和戏剧的嗓子,就算是发怒也是不落抑扬顿挫,像一场混乱的行为艺术。 “我偏不滚。”被凶的才应该委屈,可李如许不会对母亲置气。 “九点十分,我准时准点回。”李如许快速说着,边用暂停手势打断母亲的施法,“你不要跟我吵架,梁叔快回来了,你找他吵去。” 梁叔是李如许的继父,实际上梁叔无名无分,他们没有结婚,也不会有结婚的打算。母亲模糊地给了他情人的身份,但也仅仅如此。她们母女俩各认各的。即便如此梁叔对他们母女依旧很好,不掺杂异心。母亲允许梁叔住进来,已然是最大的认可。 母亲直直站在门口,怒气撑着她的胸膛,可她生起气来也是生气的美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气氛宛如一张拉满甚至拉到极限的弓,弓弦绷紧的声音随时在耳边提醒着。 她默不作声,李如许就知道,下一秒有可能哭出来,也有可能失控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不论是哪一种,她只要继续呆在家里,这个冲突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解决。 梁叔好巧不巧回来了。 救星回来了。 “许宝这么晚出去啊,我刚买的水果尝尝呀。”门刚关上,李如许就迎面撞上回来的梁叔,梁叔这人有个特点,笑起来整张脸的褶子都会皱起来,特别像在讨好人,事实是梁叔面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一副讨好人的笑容。 李如许看了眼手机,时间来不及了,“水果不吃了,记得照顾好我妈,拜托了梁叔。”她像交代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说着,最后拍了拍梁叔的肩膀就离开了。 电梯里,李如许利落的发丝垂在耳边,稍一动作,黑得不见层次的头发甩出力量,整齐有秩序地铺满后背,永远不受拘束,就连头发都是。 旁边有一对母女,女儿抱着孩子,两人交谈着生活的琐事,孩子趴在她背上,小脑袋时不时腾起来摇摆,仿佛扑腾的小鱼,而谁又能忍住不去逗逗小孩儿呢。 李如许有个特点,长得比同龄人小很多,非常招长辈和小孩儿的喜欢,所以她不需要挤眉弄眼就能逗得小孩儿咯咯大笑,在小孩的视角里,大概是遇到了同类。 咯咯笑的声音引起了孩子母亲的注意,她轻微使劲颠了颠更好抱一些,用小孩儿的口吻笑着对李如许说:“原来是漂亮姐姐啊。” “漂亮小宝你好啊。”李如许的心简直要被这个孩子融化。 一场美好的邂逅,总能让人觉得生命值得。 电梯门开,李如许与他们告别,小孩与她混熟了,离开时也是笑意。 李如许准确找到自己的摩托车,戴好头盔,长腿跨上去,不一会儿一道白色的身影伴随轰鸣的声音,刺向了夜幕。 花季卿早早地在咖啡馆等着,按照李如许的安排,他提前来到了“及时行乐”咖啡馆。 悠扬的古典音乐熏陶着每一张圆形小桌的情侣,夫妻。鹅黄色的小灯映照着灯下的熏香,香槟色以及红色的玫瑰芬芳依旧,确实,第一次约会选在这样的地方,很符合大众的口味,不过他猜测不像是李如许真正喜欢的地方。 约定时间还剩五分钟,花季卿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发消息,不过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三分钟,两分钟的等待使他焦急,他更担心李如许有可能出了什么事,不过挣扎再三,他不允许自己往坏处想。 一分钟。 咖啡馆门口出现了轰鸣的声音,花季卿隐约觉得是她。 他没见过李如许骑摩托车的样子,可一看到熟悉的身影,溢出来的喜悦立刻占据了他的心,他的视线中,李如许正在整理衣服,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浅色裤子,整个人洒脱得不像话。 潇洒的发丝顺着头盔的脱落洒下来,露出里面柔软年轻的面庞。李如许抬头看见了他,笑着说:“时间刚刚好。” 李如许发现,花季卿只是站着,没有任何比较就很突出。其实人身上沾染的社会痕迹是隐藏不住的。就好像花季卿这种人,你一看就知道,他要么有个有钱的妈,要么有个当官的爸,奢侈名牌可以后天挣,可天生那种超越了同龄人的优越养出的自信无法隐藏,无论这是个多么有素质的人。 李如许不好意思跟花季卿说换个地方约会吧,理由仅仅是她突然觉得在外面散散步也挺好的。 这样也太对不起对方的等待了。 几秒的犹豫从她眉间的起伏一闪而过,而花季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换个约会地点啊,我个人觉得咖啡馆太闷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为了让李如许感受到他是真的不喜欢咖啡馆的味道,花季卿用尽了二十多年的演技。 “没事的,也是我考虑不周到,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李如许挠挠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那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出于安全的考虑,花季卿暂时没考虑要和李如许一起享受自由,风的自由确实令人向往,不过成为风还是算了。 花季卿和李如许站到一起,两人身高有差,不过李如许一米七的个头在花季卿身边并不败下风。 “一起骑单车散散步怎么样?”花季卿笑起来很浅,体面有礼貌,眼睛是那种有些顿感的眼睛,不张扬但也不拘束小气,不带一点攻击性,让人一眼就能陷进去。 而且两人走近了,花季卿身上散发的温温的香气便会若隐若现地往她这边飘,李如许暗自欣喜,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像一款绝版奢侈品香水一样。 “可以啊。”李如许说着。 两人随意选了路边的共享单车,彼此商量好后就沿着长街开始骑行。花季卿将李如许包围在路的里面,而李如许每次朝着习惯的方向看去时刚好瞥见他的侧颜,柔光能透过他的皮肤。 “其实,我也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我是开车来的,本来想带你去郊外看看乡野的星空的,可是这个时候除了蚊子还是蚊子。”花季卿语气中满是遗憾。 现在这样也很好,李如许选的地方,花季卿选的地方,两人都没去成,反倒是临时决定的骑行更有意思。 “可以以后再去嘛”李如许道。 “嗯,可以以后再去。”花季卿侧头看她,看她被风吹开的不设防。这让他想起读书的时候,他也喜欢骑行,晚上没课就和室友一起出来夜骑,几个人欢声笑语聊过一整条路。但是和李如许一起夜骑是另一种感觉。 长街过了就是半陵第一医院,李如许出生的地方。 叮叮叮—— 李如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无声笑起来,同时加快了速度将花季卿甩在后面,温暖的风和路边的花瓣同时欢迎着这个肆意欢快的年轻女孩儿。 回头的瞬间,她说了句:“快跟上。” 花季卿并没有听清楚那几个字,只有一瞬间定格的笑脸和她翻飞的柔软发丝,他不知道,以后的很多个日夜他都要靠这个回忆活下去。 第一医院和其他的三甲医院,并没有不同。灯火依旧,人声依旧,死亡和新生同时存在于硕大且平静的建筑群内。 “快看,这就是我出生的医院。”李如许一边兴高采烈地向花季卿介绍,一边手指着医院的名字,“你可以当作地标。” “嗯嗯。”花季卿笑着点头。 花季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医院拍了张照,趁李如许不注意的空当,拍了一张她的照片,李如许双手撑在扶手上,身体向前倾,眼里满是骄傲和喜悦,花季卿看了也不自觉笑起来。 长街继续往前有个下坡,过了坡,是李如许的高中,半陵高中。 李如许一晃离开高中很多年,早褪去少年的稚嫩,可她想念那段求学的时光,她突然问道:“季卿,你们吴官的高中是不是会更严一些啊。听说你们那边可卷了。” 花季卿明显愣了一下,不太适应这个称呼,虽然其他人也是这么叫,不过自己的名字从李如许的口中念出来,竟格外动听,教人心里一动。 “其实还好。”花季卿答道,仿佛这不算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花季卿必然是卷别人的神,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卷。 “这是我读书的高中”李如许认真地看着栏杆里的世界,眼里写着关于过去的故事,她喃喃道:“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可毕竟快乐的回忆更多。” 盘旋的风冲着李如许的脑门来了一记,如同莽撞的少年,吹开了额间的头发,而她也回过神来,恢复了神采。 “这也是很著名的地标。” 李如许的兴致明显少了许多。 花季卿望着她说:“有你在,我永远不会在这座城市里迷路。” 李如许刚好对上了他的眼睛,朦胧的情绪从眼睛里溢出来,又淋湿了她的眼睛。 “有我在,你永远不会迷路。”李如许说,用许诺的语气加重这句话。 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高中时期是感情最好萌芽的时期,她却对身边的人不感兴趣,而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感情却如同菌丝,生长得乱七八糟,盘根错节钻进她的心里。 李如许感慨道:“真可惜我们不是高中同学,没能在一起读书,没能成为同桌。” 花季卿叹了一声,也觉得遗憾,“如果和你做同桌一定特别有意思。” 嗯? “为什么这么说?”李如许问他。 花季卿想了几秒说:“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景区认识的。 当时李如许把花季卿当外来的游客,一个劲地给他介绍半陵多么好玩,实际上自己连景区的楼都没正经去过,在两人一来二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行过一段路的经历里,他们认识了彼此。 花季卿说:“当时你的热情超过了天气。” 李如许噗嗤一声笑出来,“火辣辣的吧。” “我们俩,算你追我,还是我追你?” 花季卿很快告诉她:“如果我不喜欢一个人,这个人连认识的机会都不会有。” 李如许以前怎么没发现,花季卿还有隐藏的冷面高傲这一面,就像一只很贵的猫,猫不喜欢人类,摸都不要摸,没机会的。 还挺傲娇。 “跟你做同桌应该也很有意思。”李如许想着,那这个同桌每天可得被嫌弃死。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花季卿被她的笑声弄得不知所措。 “没什么没什么,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李如许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她得准时回去。 “我们回去吧。” “好。” 原路返回时,花季卿特意多看了两眼地标,不过是医院,也不过是学校,可有了李如许的痕迹,这两个地方在他的心里也非比寻常。 终于回到了“及时行乐”咖啡馆。 再看及时行乐这四个字,李如许有了新的体会,及时去爱人,及时享受美好的青春。及时行乐,很多人不敢快乐,或困于自己的恐惧,怕享受了就不再有,或困于他人狭隘的目光,怕享受了就被嫉妒。 李如许突然意识到生命里很重的一件事,身边的花季卿不是陌生人,而是她的爱人。 她望向花季卿充满柔情的眼睛,春天的风比高度数酒还要醉人,比好奇更先刺激大脑的,是花季卿靠近时身上带着荷尔蒙的香气,这一刻李如许知道了什么是诱惑。 花季卿也知道了什么是柔软。 他是拥抱亲吻不需要克礼的人,是记忆和身份只能独一无二的人,是她心里从此要牵挂的人。 最后两人告别的时候,李如许特意去路边买了一朵半陵著名的白山茶,她郑重地献给心爱的人。 花季卿收到了人生中最特别的花,他特意去查了白山茶的花语,总觉得不够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于是点开相册,反复欣赏拍下的那张照片,李如许穿着白色针织衫,笑得那么生动,带着他也不自觉笑起来。 从此,半陵白山茶的花语等于李如许。 第2章 清如许(二):靠近 在一个清爽的早晨,细细雨丝随着清淡的忧愁飘落在青白色的伞上,伞下是两名长相相似的女子,都编着马尾温柔地垂在背后。 李芳菲曾经痛恨母亲,如今在愤怒下,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母亲当年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因为彼此的绝情,以至于最后她在外漂泊半生,而母亲最后离世也没能等到她,互相伤害。 李芳菲看着面前的湖水泛起轻微的震荡涟漪说着:“遗传真的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李如许往旁边偏过伞,说:“没事,我们不是避免了一场家庭悲剧吗。” 被这湖面的风一吹,关于回忆的复杂情绪立刻涌上心头,不甘心,愤恨,难过,以及失望和想念,一层层江李芳菲的心脏包裹得严严实实。 “妈你这辈子最遗憾的是外婆吗?”母亲这半辈子干的事情,传出去一件就能引起热烈讨论,不仅仅是旁人,就连她这个女儿也很好奇她的秘事。 李芳菲听到这句愣了一会儿,道:“不是。” “哦——”李如许继续道,“那是你的初恋吗?” “李如许,你莫不是忘了你的男朋友了?”李芳菲打断李如许的追问,假装强硬地把她往外推。 李如许被推得咯咯笑,平静下来后,她问着:“妈,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看我谈恋爱这件事。” 李芳菲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她看见女儿的眼睛里有湖水般清澈的天真,于是说道:“我想我应该相信你。” “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也相信你看错了也能及时收手的断力。” 终究孩子大了,该放手得放手,总是怕,那这孩子就总成不了人。 “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花费你最主要的精力去追逐一个普通的男人,无论他看起来有多大的光环。” 绿道上陆陆续续有晨练的人经过,骑自行车,跑步的都有,坐了一会儿,李芳菲也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不仅仅是今天,而是以后都要慢慢放手李如许去社会上去闯荡,去经历,去受一点点但不要很多的苦。 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李如许就开始忍不住看时间,她以为母亲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李芳菲撩起裙摆慢慢起身,说了一句:“恋爱是很美好的,希望我们家如许呢,好好享受。” “我知道了老妈,谢谢你,还有,我爱你。”说完李如许把伞留给了母亲,自己则融入了晨练大军。 灵湖的某棵树边,身穿荧光嫩绿色运动服的花季卿正在热身,黑色运动短裤将他结实的肌肉包裹得很紧,他一般都是看起来没什么肌肉,实际上该有的一点不少,全身上下都是健康的体现。 李如许收到消息后按照花季卿说的沿着路走,走着走着就看见他了。 果然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花季卿。 自从认定他以后,世界上所有人在她于花季卿中间便变得透明。 “你今天很漂亮。”花季卿笑着走过来,湖边的风吹起他的防晒衣,白润如玉的胳膊露了出来。 “谢谢,你今天也很好看。不知道这么死亡的荧光色穿在你身上竟然出奇得好看。”李如许盯着花季卿的脸看了半天,倒把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过奖了。”花季卿第一次感受到等待一个人是那么挑动人心的一件事,只要李如许站在那里,他就觉得满足。 花季卿说:“你眼中的我正是美好的你的显现。” 李如许脸唰地一下变红了,她不知道花季卿这句话击中了她的哪根神经,反正他一开口说话,李如许的心魂仿佛出走了。 两人伴着走过一段路,清凉的风拂过彼此的脸,亲吻过李如许的风继而亲吻了花季卿。初恋正是如此美好的存在。李如许有一点很好奇,花季卿长得好看,身材也是顶尖,样貌身材个头都有,以前肯定很多人追吧。 没想到花季卿斩钉截铁地说:“我以前很丑,也很土。” “不可能吧。”肯定是蒙人的。 李如许不可置信道:“用不着这么谦虚吧季卿。” 花季卿笑着说,眼睛里盛满了灵湖的清澈,“没有谦虚啊如许。” 花季卿特意学着李如许说话的调调,俏皮得很。 “我回去找找以前的照片给你看,真的很丑。” 李如许依旧半信半疑:“好啊,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 “对了——” “对了——” 李如许和花季卿同时开口。 花季卿说:“你先说。” 李如许迫不及待要和花季卿分享她找到的适合两个人呆着的好地方,正好可以弥补上一次没能去看野外星空的遗憾。 花季卿听完有些心不在焉,李如许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李如许观察着花季卿的表情,从她开始描述的时候,花季卿就一言不发。 那是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 花季卿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如许,我不能陪你去。” 失落的情绪立刻从胃里翻涌而来。 “我明天要去花旗。” 李如许安慰他:“没事的,回来了再去嘛,地方又不会跑。” 李如许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豁达什么,她就是见不得花季卿任何难过的表情,他的眼睛开心时惹人怜爱,难过时惹人心疼。 花季卿说:“我要离开你三个月,这样也没事吗?” 什么? 李如许按下了反复沉浮的恶心。 大清早应该先吃饭再来吹风。 李如许突然搭上花季卿的肩膀说:“我看咱们还是先去吃早饭。” 早餐店里人声鼎沸,热气轩腾,叽叽喳喳的声音吵个没停,两人等在长队里迟迟看不到尽头,花季卿建议:“换个地方吧。” 旁边的馄饨店倒是空的很,李如许拉着花季卿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去,如果这个时候老板给她端上来一头牛,她也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下去。 看了价格,李如许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馄饨店人少了。 一碗虾仁馄饨,二十五块。 李如许拉着花季卿就要往外走,可花季卿一把摁住她,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 “老板,两碗虾仁馄饨,快一点。” 李如许在旁边小声贴着花季卿的耳朵说:“两碗就五十了诶,这么贵,没必要啊。” 花季卿平时也不吃这么贵的,不过看李如许在东湖吹的脸色苍白的模样,就是一碗五百,他也毫不犹豫。 他拉着李如许坐下,轻声道:“饿晕了就有必要了吗,我请客,你就放心吃吧。” 李如许暗自思忖,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吴官那边消费这么高吗? “季卿啊,方便问一下你到底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吗?”李如许喝了一口桌上的柠檬水,一般饭馆都有,自然味道也不会特别好。 花季卿低眉笑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优雅的蝴蝶。 花季卿:“平平无奇为数学搬砖的工作者罢了。” “哦——”李如许这声拉得老长,“咱俩还挺像,我呢,平平无奇为金钱搬砖的工作者罢了。” 花季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看李如许喝的样子,应该感觉还不错。 “我看你喝得挺好的,为什么这么涩啊?” 能怪谁,谁让你太信任。 两碗馄饨上桌,香气涌起,几片葱花和清油飘在汤面上,橙红的小虾仁点缀其间,饱满的馄饨静卧着,看着就有食欲。 李如许埋头吃饭的时候,花季卿打开了自己当年的留学文书,轻轻将手机放到她手边。 “这什么?” 花季卿:“关于我的一些东西,你可能想要了解的部分。” 迎面而来的是花季卿以前的照片,格纹蓝色衬衫,里面一件白色短袖,黑色的方框眼镜,以及清澈坚定的眼神,这妥妥当下最流行的性感书呆子模样。 难怪花季卿说他以前丑了,这打扮放一般人身上确实很丑。 可他偏偏是花季卿。 “真的是数学博士啊,我还以为你蒙我的呢,搬砖。。。。。。” “那你是不是蒙我的?”花季卿期待地望着她。 “算吧”李如许脸不红道。 “那你是做什么的?” “AI算法工程师。” 李如许大概看完了花季卿一连串的成就,和他令人叹为观止的求学生涯,终于决定,快速解决掉这顿馄饨。 行业之间有壁垒是真的,她知道人家厉害是真的,但具体厉害到个什么程度是看不出来的,是真的不懂行的那种。 就好像比跑步,你说自己比世界冠军跑得快,很好说,你是个牛人。 你说我在体育大学发表了几篇厉害的论文,和国际接轨,这个就只有领域里的人才懂。 李如许:“不过你的发展方向怎么像是拐了个弯,为什么一开始不是去吴官的学校,而是要往半陵来呢?” 花季卿:“因为我母亲原来是半陵人,我想来看看她生活的城市。读完大学就回去了,只是因为导师有求,我才回来的。” 李如许在一瞬间的清醒中抬起头,那就是说,他以后的发展路线不在这座城市。 说不定她也不会留在故乡。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李如许语气淡淡的,她本不指望有个什么特别的答案,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人生方向靠自己掌舵。 花季卿与她不一样。 可以说是知识分子为了省力气进化出来的潜意识,他一旦认定了,就不想花费多余的时间猜疑和选择。 所以花季卿可以很轻易说出,“你以后去哪,我去哪。” 李如许在花季卿的注视下抬头,沉重声音说:“还是不要太早做这样的承诺。” 显得无比轻率。 两人后面离开的时候,李如许没有拥抱,花季卿也很自觉保持距离。 第3章 清如许(三):分离 恋爱后的第一次分离来的如此之快,花季卿去了海洋彼岸的花旗。两人即将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异国恋,这简直无法忍受。 至少对于花季卿来说是这样。 他还是不太懂,为什么他的分离焦虑如此强烈,他想和李如许分享自己的感受,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要分享给李如许,从一路求学的各种毕业照,旅行照片,到朋友以及父母的照片,他都没来得及给李如许看,就要匆匆离开。 这天虽然没有下雨,可他知道他的天始终阴沉。尚未完全打开的心门就这样要半掩蒙尘。 李如许神经大条过头,居然完全没有察觉花季卿的心情变化,隔壁是阴晴不定,而到了她这儿确实烈焰阳天。 “今天这天气确实不错哦,适合出行呢。”简直没得聊。 最后到安检口的时候,花季卿拜托了她一件事。 李如许开着车回家,走的是另一条线路,这条路她居然还没来过,七弯八拐后,李如许停在一小区门口,花洲院,挺像花季卿住的地方。刷卡进院子,小区布置如同古代后花园,曲径通幽,不知是不是花季卿从小就生活在类似的地方,不然换李如许住,她多半要迷路。 小区的入住率看起来很低,兴许是新建的楼盘,兴许是价格太高,怎么看都是少了些热闹的人气,不过比起楼下整天都是广场舞吵闹声的小区,清静点好。 毕竟,安宁才是奢侈品。 刷开门,一股清新木头的香味扑面而来,这和花季卿身上那股柔和的气味有些区别,不过也很像他,果然品味这东西都是统一的。 “喵——”一只木偶猫优雅沉稳地朝李如许的方向走过来,似乎在问,怎么是你来了,我的主人呢。 哇,好有范儿的猫咪,白净优雅,全身不染尘埃,蓝色的眼睛就如宝石般精致。 “欸,你叫什么来着,算了,现编一个吧”李如许想了一会儿,结合花季卿,要不就叫花花吧,好听又好记。 李如许抚摸着花花柔顺白亮如丝绸般的毛发,心想连猫都这么讲究。 李如许打开手机,花季卿的消息弹出来。 ——拜托你照顾三个月了,它很乖的。 很乖。 李如许的恶趣味突然就上来了,我看看能有多乖。 李如许提起花花的前爪子,一把抱起来,香香的,沉甸甸的。 “走吧花花,我们去看看你主人家。”花季卿提前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和拖鞋,这是李如许没料想到的,不过她为什么要在花季卿家住,完全没道理啊,可能花季卿天生就是会照顾人的那种吧,想得周到缜密,甚至让人生出一种接不住的压力。 花季卿这套房子不知是租的还是买的,一百多平,看着挺宽敞的,整个风格简洁雅致,但少了混乱的人气,什么都太有秩序,太整齐,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怕是弄乱他沙发的资格都没有吧。 “花花,我带你出去遛弯怎么样?”李如许在客厅找到花花的绳子,麻利地套在她它身上就准备走。 花花在她腿上蹭来蹭去就是不肯走。 李如许稍微使了点劲拉了拉绳子,还是不肯走。 不会要抱吧。 那就抱吧。 “花花,你太重了,要运动,怎么能动不动就要人抱呢?” 喵—— 花花怯生生叫了一声,乖巧地依偎在李如许怀里,温度重量,就像小孩儿一样。 没想到花季卿的猫这么黏人。 不知道花季卿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不过他到了就会发消息。 等吧。 登机后的花季卿放下随身背包,调整了位置便开始处理文件。 电脑备忘录上,花季卿特意开了一栏,最新的那条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一般人,人的发展方向是固定的,总是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极其少见,尤其当积累的才能逼近极限,自由才是困住自我的枷锁。 想要自由就要承担失去自由的代价,不过花季卿承担得起。 他加了个备注,李如许。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他睡过一觉醒来,依旧是白天,他从白天穿过黑夜又穿过白天,这就是时间的奇妙之处,没有时间,世界也就没有变化。 醒来口干,花季卿找乘务员要了一杯果汁。 没过一会儿,乘务员端过来一杯酒。 “你好先生,这是隔壁的女士敬你的。” 隔壁的女士? 花季卿看到玻璃杯后皱了皱眉头,他对突如其来的艳遇没兴趣,不仅仅是现在有了所属的归处,而是他天然不喜欢没有目的的社交,而且这种目的必须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出于礼貌,花季卿接下这杯酒一饮而尽,酒精迅速从口腔蔓延至大脑,那股直冲冲的劲缓了好久才下去。 接着,酒劲的催化下,花季卿突然很想念李如许,他们从认识到约会,才一个月,却仿佛认识了许久,花季卿想念李如许爽朗大方的笑容,也想念风吹的她的长发,以及她说过的,有我在,你就不会迷路。 一幕幕仿佛电影在他的大脑放映,无比清晰地提醒他,这是爱,是他感到陌生且失控的爱。 “你好,方便交换联系方式吗?” 艳遇找来了。 “谢谢,你的酒很好。但抱歉,我不交换。” 花季卿看清了女士的脸,很好看,然后不失礼貌地浅笑了一下便结束了这场交际,女士也很体面,对方拒绝后,她也没有多加纠缠。 下了飞机,等待接头人的间隙,花季卿第一时间给李如许打了电话。 “如许——”喝了酒的花季卿讲起话来有些晕乎乎的,他自己听不出来,但在旁人耳朵里就是低沉迷人的哄人的嗓音。 李如许刚接到电话时就是这么个感觉。 花季卿哭了? 海洋的对岸,李如许沉浸在黑夜的温柔中做着美梦,喂完花花后,她就回了自己家。 她并不习惯住在花季卿家,毕竟人家也没说能住。客气客气的东西,自己当真了就不好了。 “季卿啊,你已经到了啊。”李如许听到电话后,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手里揪着床单玩起来。 “嗯,我已经到了,你现在在家吗?”花季卿期待道。 “我在啊,怎么啦?”李如许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可以给我看看猫吗?” 那可能是不行了。 “季卿,我现在在自己家,不在你家。” 李如许总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完,对面的花季卿停顿了几秒。 “没事,谢谢你了。” 李如许:“不谢不谢。” 花季卿小心地问:“要不要视频?” 李如许犹豫道:“还是不要了。” 怕他多想,李如许立刻补充道:“不是不想,而是现在确实不方便。” 睡衣凌乱,头发乱七八糟,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再说了,为了打个视频整理自己又太麻烦,干脆不开头。 电话那头的花季卿笑着说:“你不用解释,不方便就不方便嘛。” 李如许打了个哈欠,浓厚的困意涌上来,看似是在打电话,其实灵魂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花季卿说什么她就嗯啊敷衍一下。 “我们待会儿再聊,你先去睡觉”花季卿有些不舍地说,“晚安。” “晚安。”终于可以睡觉了。 李如许的规矩是十一点以后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但是为了花季卿能够随时随地联系到她,李如许也是能够允许他人侵入自己的**时间。 入侵私人时间与入侵私人空间一样,都是非常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虽然说职场上经常有老板入侵员工私人时间的事情,但对于李如许这种人来说,她有本事开了老板,就有本事树立边界。 刚挂电话,江女士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妈,您还没睡呢?” 江女士在客厅盘着腿看电影,一接通电话就立刻叫花父暂停,她的声音依旧甜美,说着:“儿子到了哈,习不习惯那边啊?” 花季卿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又不是没生活过,还有什么习不习惯的说法,你怕不是忘记您儿子早就毕业了吧。” 江女士优雅地啊了一声,接着笑意盈盈道:“儿子啊,最近和女朋友相处的还好吧,有没有给人家买车买房房买包啊?” “这些我都知道,不劳您费心。”花季卿有些冷淡道。 母子俩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去菜市场挑个白菜一样自然。 江女士知道儿子有伴侣的消息时比谁都惊喜,但同时比谁都要忧心,她现在依旧不放心,嘱咐道:“爱情的世界和数学是不一样的,并不总是有秩序,也不总是有终极的规律等你去挖掘,所以,千万不要” 江女士没办法了似的摇摇头道,千叮咛万嘱,千万不能伤害人家。 自己家的儿子,样貌身材各种挑不出错,家世,她和花父也没拖后腿,怎么会没有人喜欢花季卿呢,寻根问底,是这孩子的性格。从小外热内冷,要是遇到不喜欢的人事物,外冷内冷,整个就是冷若冰霜,生人不可靠近。 现在有个女孩子喜欢他简直是人间幸事,祖坟再一次给力地冒了青烟。 可随之而来的忧虑总似浓茶,甘中带苦,花季卿从小对数学无比狂热,甚至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要是在感情上如此执着,怕是一生都难以走出来。 江春觅自己未经历过感情的苦,可她见过多少人陷于深渊,万劫不复。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至少对我有基本的信任,我心里有数。” 江春觅心想,我是你老娘,我还不知道你,心里能有什么数啊,就是太了解了才忧心啊。 “那我先挂了啊,接我的人来了。” 花季卿匆匆挂了电话,继续聊也是相同的内容,对于没到来的事情,忧愁是愚蠢的行为,这并不是未雨绸缪,反而是自寻烦恼。 走出出口的适合,飞机上给他要了一杯酒的女士刚好从他身边经过,不过两人只是相视一下,这次相遇就算结束了。花季卿平时不笑的时候,确实冷的很,满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偏偏,生的好看,白里透粉,骨骼轮廓清晰柔和,身材欣长健康,拒绝在他这里反倒是吸引力。 他一说话,就是海里的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