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狗皮膏药》 第1章 第 1 章 盛夏,烈阳已落,柏油路面上仍残留炙热。 岑羿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8点。整个大楼里人头攒动,喧闹四起,各处都是救护车进出的轰鸣声,吵得人头疼。 岑羿匆匆问过护士台,顷刻就找到了地,推门而入时,当即一股扑鼻的血腥气,混着消毒水的清冷劲儿直冲脑门。难免叫人有点不好受,况且他还没吃晚饭。 房间内异常安静,错乱的医学仪器皆已停罢,床上一具躯壳就那样静静的被盖在了白布下,再也没了动静。 岑羿心脏凝滞,连呼吸都忘记了。 厉夜……死了?! “啪”的一声,岑羿肩膀微沉,身后传来护士带着歉意的打扰,“岑……岑先生,非常抱歉,厉先生在516号病房,是我们的疏忽。” 岑羿还未从方才的凝重里缓过来,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您……您这是怎么了?” 岑羿摇头,“我没事。” 得知厉夜没死,岑羿深呼一口气,喃喃道:“幸好……幸好……” 从抢救室出来,他快步走到一病房门前,边上写着515~516。 他轻推门进去,515的病床是空的。 “滴滴~” 床头边上的仪器时不时发出声响。 厉夜还没醒。 这样安静的厉夜,岑羿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的厉夜,每天顶着一卖保险的专业笑脸,时刻往岑羿跟前凑,风雨无阻。 他不仅凑在跟前,还逢人就说他喜欢岑羿,一有机会就表白。 岑羿脸皮薄,只想离他远远的。但事与愿违,两人不得不同住一个寝室,长达3年! 岑羿缴完费,敲开张医生的门。张医生是厉夜的主治医生,40岁出头,喜欢给人看面相。 “请进。” 张医生正翻看病历,除了打印的黑体字,其余的是医生的手写字,如弯曲的蚯蚓,看不懂。 张医生合上病历,放在一旁,头没抬,“你是?” 岑羿柔声说:“你好,我想问一下516号床病人的情况。” 张医生扶了扶银色镜框,看向岑羿,“你是他什么人呀?” “同学。” 张医生翻着边上的报告单,随口说:“那你们关系不错嘛。” 也是,若是普通同学会大晚上的跑来医院?? 岑羿不想过多解释,苦笑一声,“一般。”而后在心里补上一句:如果可以,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厉夜。 张医生将一张脑部CT扫描报告递给岑羿,“这是他的检查报告,你先看一下。” 岑羿快速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诊断结果处:患者脑部有一极小血块。 微颤的捏着报告,走近桌沿,“医生,这需要动手术吗?” 张医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抬眼看向岑羿,轻哼说:“现在的年轻人,一有点毛病就说要动手术。” 岑羿点头微笑:“那他……” 张医生将报告放回原处,双手交叉,撑在桌面,神情严肃,“他这种属于比较少见的患得性继发性偶然性选择性遗忘综合征。” …… “简单的来说,就是短暂性失忆。”张医生担心岑羿听不懂,补上一句。 岑羿:“短暂性失忆,就是说他很快就会恢复?” 张医生说:“对。” “那就……好。”岑羿刚要松口气,却听见张医生叹气说:“不过,也不好说。他的情况比较复杂。可能明天就好了,或者半个月,或者是一年,也说不定。” “好……吧。”岑羿这下听懂了: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不就是开盲盒?! 岑羿刚消化完这个遗忘综合征,张医生又继续说:“还有,在特定条件刺激下,这个失忆会复发。” “那刺激他失忆复发的特定条件是什么?” 岑羿觉得还是要问清楚,虽然他不打算和厉夜纠缠太久,但是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有备无患还是好的。 张医生一听,脸色变了变,神情凝重,“这个嘛,也不好说。也许是他最害怕的事。” 岑羿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厉夜他最害怕的事不就是……脑海中回闪厉夜说的话:我最害怕的就是这辈子都追不到你。 不知对失忆的厉夜来说,这个,还算不算是他最害怕的事。 一阵恍惚后,岑羿问:“他什么时候醒来?” 张医生眯起眼,压压嘴角说:“随时都会醒,看他自己吧。” 岑羿笑着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门,背后却传来张医生的喊声:“小伙子,放心,我看他面相,是好命,不用担心,将来还有个好老婆呢。” 岑羿尬尬地转过身,眉头一挑,解释说:“我没有担心,我只是……” 张医生摆摆手,“你走吧。他醒了,来找我。” 岑羿:“好。” 回到病房,岑羿走到窗边,拉开浅蓝色窗帘。漆黑的天空如一块黑色的幕布,星星如宝石般点缀在上面,熠熠发亮。 厉夜曾对岑羿说过,他的眼睛比星星还好看。那是厉夜第一次亲吻岑羿后说的。自那以后,岑羿就很少看星星了。 “你是?” 熟悉而又讨厌的声音传来,岑羿转过身,见厉夜一脸迷糊,双眼半开半闭,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 厉夜刚醒,脑子昏昏沉沉的,缓了片刻,才勉强完全睁开双眼,盯着岑羿,看了好一会。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眼前人是谁,嘴角稍弯,问:“你好,你是?” 岑羿见厉夜乖巧懵懵的样子,心里的幻想瞬间破灭。 背过身,想一个人静静。 在厉夜没有醒来前,岑羿就在一直默念,厉夜没有失忆。然后等他醒来,帮他找来任意一个他的亲朋好友,就离开。 岑羿揉揉眉心,思索接下来的打算,身后却传来那烦人的干哑嗓音:“你是?” 厉夜还是那个德行,固执的要命,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问个不停。 岑羿轻叹一口气,拉上窗帘,正对着厉夜,说:“我是岑羿,你的大学同学。”语气就像是两人刚认识,不带一丁点情绪。 厉夜笑了笑,说:“你人真好。谢谢你来看我。”他的嘴唇本就干裂,这一笑,嘴角渗出了血丝。 岑羿拿张纸递给他,侧过身,“擦擦,出血了。” “谢谢。”厉夜接过纸,往嘴上胡乱一抹,揉成团,丢到垃圾桶。 嘿嘿笑道:“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谁,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说到最后,声音有些轻微的急促。 太阳穴处一阵针扎的刺痛传来,厉夜抬手拍了下额头。 “喝水。” 厉夜接过岑羿手中的温水,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你叫厉夜,今天下午,出了车祸,被人送到这里。” 厉夜哦的一声,忽然想到了啥,咧嘴一笑:“是你帮我交的费用吧。” 没等岑羿回应,厉夜开始摸索身边,找了一遍,轻笑问:“你有看到我手机吗?” 岑羿摇头,拉开床头边上的柜子,拿出手机,不小心点亮了屏幕,瞅了一眼,屏幕上的壁纸是两位少年,一个笑容灿烂,头偏向另一个少年,另一个少年浅浅地微笑着。 岑羿再看时,心中一顿,竟然是他和厉夜的合照。 这合照是毕业那天,厉夜忽然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沉声对岑羿说:“可以合个照吗?我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岑羿没好声好气说:“那更没必要合照了。” 厉夜眼底掠过一丝遗憾,转身离开。夕阳下,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周身散发浓郁的孤寂与落寞。 岑羿一时心软,喊住了他,两人合了影。 岑羿再看一眼合照,黑着脸,将手机扔给厉夜,冷声说:“换掉屏幕的壁纸。” 厉夜茫然地看着岑羿,眼里满是问号。他不明白岑羿的意思,但能感受到岑羿生气了。 他连忙拿起手机,下一秒,屏幕亮起。 “哦,原来是这样。”他捏着手机,眼眸低垂,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随即抬眸,眼角弯弯,说:“我马上换,你不要生气。” 换回手机自带的壁纸后,厉夜举起给岑羿看,乖巧地说:“换了。” 见岑羿露出还算满意的表情,厉夜笑了笑,随即翻看通讯录,疑惑说:“我这通讯录怎么就一个人?” “岑羿?”厉夜边念着边看向旁边人,试探问:“这个岑羿……是你吗?” 岑羿没有犹豫,说:“是我。” “那我们关系很好吧?”厉夜将二维码递过去,“来,我们加个微信。” 岑羿转过身,拒绝说:“不用了,我们关系不好。你叫你的家人或朋友过来,我要走了。” 厉夜的脸像打了霜的茄子,又蔫又惨白,抿了抿嘴,哭丧着脸,“我不记得他们,现在我只认识你,只相信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岑羿睨了厉夜一眼,这人怎么比大学时还要无赖,还要黏人! 岑羿轻叹一口气,继续说:“你不记得他们没关系,他们记得你,有人来照顾你就行。” “呜呜……” 厉夜眼角泛红,鼻尖一抽一抽,垂下眼眸,握着手机,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的是刚才的那个二维码。 “啪嗒!” 两颗泪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二维码。 岑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瞧了一眼那二维码正中间的二哈头像,再看看厉夜,觉得自己这样未免有些残忍。 心想:再试探一下他,要是他是真的失忆,就照顾他一阵子。 岑羿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随即缓缓松开,抬眸,薄唇轻启,“你……亲过我吗?” 床上坐着的人,心中一惊,抹了一把眼泪,问:“你脸怎么红了?” “是房间太热了吗?” “不对呀,开了空调,很凉快的。”厉夜拿起桌头的空调遥控器,“我把温度再调低点。” “滴,滴,滴,滴” 降到了16度。 阵阵凉风,不,冷风吹出。 “哈欠!”岑羿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你别站在风口,小心着凉。”厉夜急急说。 “哦,对了,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亲过你。”厉夜盯着岑羿的薄唇几秒,思索片刻,一脸诚恳说:“你的唇看上去好好亲。” 岑羿脸一黑,厉夜迅速竖起双指,严肃说:“我发誓,我没有亲过你。否则,我就……” “嘶……” 厉夜眉头紧锁,甩了甩头,想缓解头部的刺痛,但并没减轻。 “啊!” 厉夜再次晕了过去。 “厉夜!” 岑羿连忙按下呼救铃。 张医生和三两个护士冲进来,检查一番后,有惊无险。 张医生临走前交代岑羿,病人醒了,立刻找他,最后,还说了一句:不要担心,他没啥大问题。 岑羿靠在椅子上,忽然,腹部一阵钝痛传来。他双手捂着肚子,额上冒出细细的薄汗,眉心拧成一团,嘴唇发白。 “哐当!” 岑羿歪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岑羿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映入眼中,心里暖和和。 厉夜侧躺着,眉间藏不住的开心,不眨眼地盯着岑羿,好像他才是那个出车祸,受了重伤的人。 被厉夜这样盯着看,他浑身不自在,像是回到了大学那段时光,心里瞬间烦躁起来,瞪了厉夜一眼,侧过脸,冷声说:“看什么看!再看,我就……” “你好些了吗?”厉夜轻笑着问。“医生说你是低血糖晕倒的。还有你的胃好像不太好,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岑羿无奈地闭上眼,没出声。 片刻后,缓缓抬眸,睨了一眼厉夜,下命令说:“你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看我的时间不能超过3秒。” “哦……”厉夜搓着食指,失落回应,下一秒,嬉皮笑脸说:“好的。” “嘶……” 正嬉嬉笑着的厉夜,忽然眉头紧锁,额上冒出层层薄汗,嘴微微张开轻呼。 他眼中的岑羿身影越来越小,随即变成一个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厉夜!” 岑羿眉心微蹙,急忙翻身下床,光脚,跨步上前,狂按厉夜床头上方的呼救铃。 护士站响起急促的呼救声响,墙上的电子屏幕,红色的516突然高亮。 护士神经瞬间绷紧,立刻拨通张医生座机,“张医生,516号床呼救!” 张医生放下电话,一手抓起听诊器,跑得比刘翔还快,冲向516号床。一番抢救后,厉夜留在ICU观察。 岑羿躺在515床,时而看向516床,刚还跟自己嬉皮笑脸的人,现在不在了。 他是厌恶厉夜,但也不想厉夜就这样死去。 岑羿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打开手机,看看存在里面的《心安即是归处》。 “叮叮~” “叮叮~” 厉夜的手机在响。 “叮叮~” 岑羿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暼了一眼那亮着的屏幕,心想:连续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会不会找他有急事? 此时,屏幕变黑了。 岑羿内心挣扎了一会,觉得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他拿起厉夜的手机,唤醒屏幕,屏幕锁屏了! 屏幕上指纹解锁的图案在闪烁。 没有指纹,试试密码? 密码……他单手撑着下巴,眉心微蹙,思索着。 他想起厉夜给他写过一封情信,信的结尾有这样的两句:我不会对你有保留,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所有跟密码相关的都设置成你的出生日期。 岑羿想了会,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个数字:980506。屏幕锁解开了! 岑羿的心有一丝丝微妙的波动,如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岑羿点开微信,是一个名叫讨人嫌的人,哼笑一声,“也就是他,才会这样给人起这样的备注。” 点开第一条语音,一娘娘的男声传出【亲爱的,你在哪?人家想你了,哪哪都想。】 再点开其余两条 【那个岑羿的,有啥好的,穷酸样,假清高。来跟我快活呀。】 【你在哪?我去找你。】 岑羿发了位置过去,关上手机。 天蒙蒙亮,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走路声和推送床轮子滚动的声音。 岑羿放回手机,想到很快有人过来照顾厉夜,他可以离开了,心情很好。 房门打开那刻,岑羿蹭地起身,双眼直直看向推进来的厉夜。 厉夜还没醒。 安置好厉夜,岑羿敲开张医生的门。 “进。” 抢救完厉夜,又值了一夜班,张医生十分疲惫,抬眼暼了眼岑羿,哑声说:“你来了。” 岑羿1米76的个子,虽不是特别高,但是站着,给坐着的张医生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压了压嘴角,摆手道:“你先坐下。” 张医生扶了扶镜框,眉心微皱,盯着岑羿看了半分钟,像是要在挑选顶级人才。 “你晕倒了,你知道吗?”张医生低头喝了口茶水后说。 岑羿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点头说:“嗯,知道。” “您找我来,不会只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吧?” 张医生点了点鼠标,打开厉夜的病历,双眼看向屏幕,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按下回车键后,抬头看向岑羿,“你晕倒后,是他按的呼救铃。可能是他见你晕倒,情绪波动很大。” 岑羿的心微微一触,眼神恍惚一下,问:“跟他刚才的晕倒有关?” 张医生点了点头,“是的。” 为了避免再次成为‘短跑冠军’,张医生摘下眼镜,双眼拉满血丝,缓缓说:“小伙子,这以后你能不能尽量……” 话到嘴边,张医生想了想,摇摇头,说:“算了吧。” 岑羿明白张医生话里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让厉夜情绪剧烈波动。 要是他是使厉夜情绪剧烈波动的因素,他巴不得离厉夜远远的,对各自都好。 岑羿回到516病房,厉夜还没醒,脸上比刚才多了些血色。 输液架上的药瓶正一滴一滴沿着透明的软管流入厉夜血管中,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岑羿……岑羿……” 岑羿睡眠很浅,半躺在床上,听见有人喊他,骤然惊醒,眼中满是血丝。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隔壁床上的厉夜,厉夜闭着眼,嘴里正喃喃念着,“岑羿……岑羿……” 岑羿靠近些,瞥见厉夜嘴角微扬,眼角还带着一丝丝笑意。 厉夜他这是……在做梦?? 岑羿目光凝聚,秀眉微蹙,怀疑厉夜装失忆的念头再次出现。 护士来例行检查,给厉夜探过体温后,轻声问:“他后来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睡得很好。” 护士点头说:“那就行。病人这几天,要特别留心观察。一日三餐,饮食要忌口,清淡些。还有,记下他大小便的情况。” 交代一番后,护士就离开了。 岑羿虽然对厉夜并没有什么情分,但念在相识一场,护士交代的,他都一一记了下来。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7点半。”瞅了一眼厉夜,转身推门而出。 早上6点,医院的食堂就开始营业了。 岑羿来到食堂时,食堂已排起了长队。 排了20多分钟,岑羿手里提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几个酸菜包子,走回516房。 小米粥是给厉夜的,而酸菜包子是他的。 岑羿放下小米粥和包子,把床摇起来。 “喝点粥。” 厉夜左手打着点滴,右手缠着绷带,腾不出第三只手,可怜兮兮地望向岑羿。 嘴上不说,眼里却写着:求喂。 岑羿端起小米粥,挖了小半勺,吹了吹,嘴唇碰了碰,轻叹说:“我喂你。也就这一次,很快,就有人来服侍你了。” 厉夜咽下小米粥,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厉夜伸长脖子看了看那还有半碗的小米粥,嘟起嘴,试探问:“能……不吃了吗?” “不行。” 第二天早上 岑羿手里提着小米粥和几个酸菜包子,伸手刚要推门,房内传出一腻歪男声:“小夜,你伤的好重。走,我们离开这家破医院,去更好的医院。” 脑海闪过一念头:那个叫‘讨人嫌’的人来了! 岑羿垂眸思虑几秒,看向那房门,他有人照顾了,可以离开了。 刚转身,身后传来厉夜的怒喊:“放手!我不认识你!你再动我一下,我就报警。” ‘讨人嫌’哭喊:“你不记得我了,你这个负心汉。我们还睡过了。” 岑羿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深呼一口气,“这样的人,我竟然还要管他生死,真是被人道主义蒙蔽了双眼。哼!” 他抬脚要走,转身撞上走路匆匆的护士。手里的小米粥,洒了一些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护士靠前查看,连忙问:“你没被烫着吧。”掏出纸巾,“我给你擦擦。” 岑羿接过纸巾,后退几步,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房内的厉夜听见岑羿的声音,心一揪,,眉心微蹙,眼珠子快速转了转:不好,岑羿他误会了怎么办?! 他不确定岑羿还在不在外面,但还是要赌一把。 扯着嗓子喊:“岑羿!救我!” …… “里面有人呼救”正看向岑羿的护士转身,准备推门进去,岑羿及时拦住她:“他没事,你去忙吧。” 岑羿推门进去,三人六目相聚,厉夜看向岑羿,‘讨人嫌’看向岑羿,岑羿谁也没看,径直走进卫生间。 厉夜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看向卫生间:岑羿他不会真误会了吧。随即瞅了一眼‘讨人嫌’,实在想不起这号人。 难道是他自己失忆忘了?! 不可能,就算是现在,他对这个人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失忆了,磁场还在啊。这人一定是在说谎。 岑羿清洗一下,走了出来,他穿的是白衬衫,被打湿的地方,隐约可见紧致的腹肌与窄腰。 这样的岑羿,厉夜不想任何人看见。他拍了拍叠放在角落的病号服,“你衣服都湿了,先穿这个。小心着凉。” 岑羿:“着凉?” 也是,盛夏的清晨是有些凉。 见岑羿要走,“你不要……我了吗?”厉声伸长脖子,泪眼汪汪,手伸至半空,想要去拉住岑羿。 “我们之间不存在要不要的关系,况且,你现在有人照顾了。”岑羿拉开门径直离开。 “岑羿!” 厉夜拔掉手上的针,冲了出去,速度比刘翔破记录时的速度还快。 “你跑什么?”正查房的张医生拉住厉夜,暼见他手背上冒出的鲜红血,嘴角一压,蹙眉说:“追什么,比命还重要。”边说教边拿出一棉签,压在厉夜手背的出血处,“压住。” “哎呀。”厉夜不耐烦地甩开张医生的手,撒腿朝电梯口跑去。 张医生捡起那沾血的棉签,无奈摇头:“看来真是比命还重要。” 岑羿走到电梯口,按下2号电梯的下行按钮。 那红色的数字从15渐渐变小。 “叮!” 电梯门开了。 岑羿抬脚走入,心里默念:快走,快走,快走。 门即将关上,有人再次按了2号电梯的下行按钮。 “这谁呀?就不能换一……趟。”一大叔赶时间,皱着眉,烦躁喊道,见到厉夜手背上满是血,声音小了许多。 厉夜按住按钮,不松手,委屈巴巴地看向岑羿,带着哭腔,“岑羿,别走。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真的。” 电梯里的一群吃瓜群众,顿时瞪大了眼,齐刷刷看向岑羿。 岑羿的脸瞬间红热,脑海中回现出大一开学那时,厉夜这混蛋挑人最多时,在宿舍楼底大喊:“岑羿,我喜欢你!”的情景。 “啪”的一声,岑羿肩膀微沉,身后传来大妈的温和声:“小伙子,你还是等下一部电梯吧。” 岑羿尬尬地点点头,转身走出电梯,冷声对厉夜说:“走了。” 厉夜眼中一亮,屁颠屁颠跟上去。 刚走几步,岑羿发现身后那人脚步变慢了,回头一看,厉夜正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头,双眼眯成一条缝,额头上青筋拱起。 “你怎么样?” “嘶……,我头好晕,好像还有点疼。” 岑羿无奈摇摇头,走到厉夜身边,将他的左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能走吗?” 厉夜轻点头,“辛苦……你了,你人真好。以后……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人。” 岑羿的个子比厉夜要矮一个头,身形消瘦,架着厉夜,如蜗牛般,走的很慢。 岑羿看着那血淋淋的手背,扶厉夜到护士站,处理了一下。 处理完,岑羿暼了一眼厉夜,说:“这么大的人,还是这样孩子性,你是长年龄,不长脑子吗?” “嘿嘿……”厉夜笑笑不语。 两人挨得很近,厉夜闻着从岑羿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薄荷香,头竟然没那么疼了。 516房,‘讨人嫌’正靠在椅子上,来回仔细端看他的双手。 听见推门声,以为是厉夜回来了。 起身走向门口,“小夜夜,你回来了。我就说嘛,他怎么能比得过……我。” 抬眼的那一瞬间,‘讨人嫌’顿时傻眼,下一秒,咬紧牙关,面目扭曲,手指颤抖,“你们……” “小夜夜,你真是个负心汉。”‘讨人嫌’扑过来,伸手想去推岑羿。 厉夜眼神一冷,扫过‘讨人嫌’,瞬间抽回搭在岑羿脖颈处的胳膊,一手打向‘讨人嫌’,‘讨人嫌’重重摔在地上。 ‘讨人嫌’眼中满是恨意,瞪着岑羿。 厉夜上前两步,挡在岑羿面前,俯视着‘讨人嫌’,冷声说:“你说我睡了你,那我问你,我身上的胎记在哪?” 岑羿:胎记?厉夜他有胎记?不对,他身上根本没有胎记。 ‘讨人嫌’起身,思索一会,半响后,咬着嘴唇,战战兢兢说:“你的胎记……在你的后背上,左边。” “呵呵,是吗?”厉夜皮笑肉不笑,厉声说:“滚!除非你想进去喝茶。” ‘讨人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眼珠转了转,刚才那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连爬带滚,“我这就滚,这就滚。” 岑羿抽了张纸,擦了几下椅子,坐下。 厉夜戳着小指头,瞄了瞄岑羿,“你还生气吗?” “生气伤身,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我唱歌给你听。” 他清了清嗓子,张嘴就来:“你问,我爱你有……” “停!” 厉夜瞬间关了麦,堆着笑说:“好,你说停就停。你想听我就唱。” ‘讨人嫌’滚了,厉夜自然没人照顾了。岑羿让他找人来,他死活不愿。给他找护工,也不要。 考虑到他现在是病患,岑羿只好用人道主义说服自己,照顾他一阵,等他出院再说。 住了一个月,厉夜可以办理出院了,只是脑袋里的极小血块还在。 张医生说没必要动手术,手术都有风险,等它自行散掉就行。 “病人出院后,要注意观察。身边最好有人陪着,以防出现意外。”张医生顿了顿,继续说:“还有,每半个月回来复查一次。” 办好出院手续,岑羿叫了一出租车,准备上车。 厉夜蹲坐在医院门口,眼眶微红,鼻尖一抽一抽,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烈日当空,岑羿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厉夜身上:他一个人傻坐着,中暑了咋办。算了,还是先把他带回去,等联系到他家里人,就把送他走。 岑羿走到厉夜跟前,淡淡说:“上来吧。” 厉夜一抹眼泪,眼里放光,蹭地起身,“好。” 上车后,司机微笑着问:“你好,去哪?” 岑羿说:“景荷小区。” “好嘞。” 岑羿晕车,上车后,闭上眼,靠在后背。 车子走了一个半小时,却还没到。按往常,就算是堵车,也该到了。 岑羿顿时觉得不对劲,问:“师傅,还有多久?” “不好意思,刚才走错路了。还有半个小时。” 岑羿看了一眼窗外,冷声说:“不对,这不是去景荷小区的路,你是谁!” 第3章 第 3 章 驾驶位传出一阴森笑声:“呵呵!”狰狞的脸,微侧向后,“我是谁?”,司机顿了顿,“你不用知道。” 司机瞥了一眼岑羿,猛踩油门,直冲过去。 前方红灯亮起,正在倒计时。这地方车辆较少,没有造成交通事故。 车子如失控般,在路上超速行驶,猛然拐弯,进入一偏僻道路,司机哼笑一声,说:“今天,你们都要死。” 岑羿微侧看了一眼司机,看他的神情,应该不认识自己和厉夜。寻死?岑羿猜想他估计是受了什么打击,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司机神情微变,偏头看了一眼岑羿,“呵呵!”弯唇,急打方向盘。 岑羿险些撞上车窗,一强有力的手稳稳拉住了他。 他轻点头说:“谢谢。”迅速抽回手,瞪了厉夜一眼,示意: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再跟着我! “呵!”司机眼中带着不屑,“都这时候了,还这么讲礼貌。你们这些长得白白净净的人就是这样骗人的。”话语间戾气很重。 岑羿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意,正声说:“我从不骗人。” “是吗?”司机一脸不屑,再次猛打方向盘。 “滋滋!”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险些侧翻。 “你车技很好。”厉夜边鼓掌边说,语气真诚,眉宇间带着欣赏之意。 司机情绪稍稍缓和,暼了一眼厉夜,挑了挑眉,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厉夜看了一眼岑羿,点头示意:交给我。 厉夜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说:“每个转弯都十分精准,连变道都带着美感。别人开车那只是移动,你开车那是在绘制蓝图呀。” 司机轻笑一声,“别拍马屁,继续说。” “坐你的车,让人如沐春风,实在是太享受了!” 厉夜一顿狂夸,岑羿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司机却是受用的很,嘴角微微上扬,眉间的戾气也消散不少。 厉夜继续夸,“像您这样优秀的人,应长命百岁,百百岁。” 司机的眼神骤然暴戾,猛拍打方向盘,厉声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刺耳的喇叭声狂响,岑羿的耳膜生疼。 人一激动,脚就不禁用力。司机一踩油门,车速猛飚110。在这狭窄的盘山公路,这个速度,稍不留意,就会坠落山脚。 “你能有我惨吗?”厉夜抹了把眼泪,嚎哭道:“我被他睡了,钱也被他转走了。他还拍了我的裸照,说要威胁我一辈子,让我一辈子都听他使唤。” 厉夜肩膀颤抖,鼻尖抽了抽,继续说,“一个月前,我还被车撞了。医院的医药费都是借高利贷还的。” 司机的额头抖了抖,暼了一眼岑羿,“那他呢?不是你朋友?他不帮你?” 司机看来也不是傻,没那么好糊弄。 岑羿说:“我不是他朋友。” 这倒是真话,在岑羿心中,厉夜确实算不上朋友,至少目前来说还不是。 厉夜怔怔地看向岑羿,心像被针尖扎了一下,原来自己在他那轻飘飘的。但随即耸耸肩,抿嘴一笑,心中暗自说:没事,以后会是的。甚至有个更疯狂的想法: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 车子时而来个漂移,岑羿紧紧握着车顶的把手,骨节泛白,双眼紧盯着前方,扫视着路上的环境。 一个急转弯后,司机侧脸问岑羿:“那你是他什么人?” “追债的。”岑羿说。 厉夜点头说:“是的,他是来要债的。” 车内一片沉默。 “你这么惨,活得这么累。那正好,跟我一起死吧。哈哈哈!”司机狂笑说,神情癫狂,仿佛他就是个救世主,做了件伟大的事。 厉夜顿时傻眼,这司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呀! 车内导航忽然发出提示:警告!警告!前方是悬崖。警告!警告!前方是悬崖。 窗外的树飞速掠过。 厉夜轻轻拍了拍岑羿的肩膀,安慰说:“别怕。” “谁怕了?”岑羿睨了他一眼。 “我看你刚才就是骗我的,你们这眉来眼去的,分明就是情侣!”司机突然咆哮说:“情侣都该死!” 怒气直冲脑门,踩下一脚油门,车子如脱缰的烈马,不受控制猛冲出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 厉夜快速起身,一掌劈晕司机。随即操控方向盘,轻调方向。 刚离边上仅有一厘米差的车子,眨眼间回到了路中间。 岑羿挪动司机到副驾驶。 厉夜从后面跨上前,坐在驾驶座。 岑羿强压胃里的翻腾,看向前方,“你到前面停下,我来开。” 厉夜微侧脸,轻声说:“有我在,怎么能让你开呢?” 岑羿冷声说:“信不过我?” “不是。”厉夜缓缓踩住刹车,车子停靠路边。 岑羿一下车,蹲在地上狂吐,吐了半天,缓了缓,才坐上驾驶座。 厉夜小心翼翼问:“要不,还是我来吧。” “闭嘴。上车。” 家里不放心岑羿开车,驾照也是偷偷考的。岑羿很少开车,但是一路开得很平稳,像个老司机。 车子停在景荷小区楼下。 岑羿看向那晕过去的司机,轻点下巴,问:“这个人怎么处理?” “找他家里人来。” 厉夜在司机身上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送派出所。” 将司机交给派出所,厉夜洗了几次手,他不是有洁癖,而是岑羿有。 在医院,那个‘讨人嫌’碰了厉夜的手。岑羿把他扶回去后,洗了几遍手。 警察给两人录口供,他们谎称自己打车,司机突然犯病,刚好在这附近,就给送过来了。 派出所的人一脸诧异,“怎么不送医院?” 厉夜哭丧着:“我要回去见我家女朋友的最后一面。” 声泪俱下,不得不让人动容。 录完口供后,岑羿两人回到景荷小区,已是傍晚。 还是那么热,还是那样的晚霞,只不过,多了一个人。 希望这不是引狼入室,岑羿心想。 岑羿打开门,屋内一阵淡淡的兰花香飘来,沁人心脾。 “你这是什么香,好闻。”厉夜像一只小狗,到处嗅嗅。 “换鞋。” “你这有两双拖鞋?”厉夜眼神闪过一丝失落,既害怕问但又忍不住问:“你里面住人了?” “那我是不是不合适住?”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一头棕黑色短发垂下,害怕岑羿回答是。 刚两人经历一场生死,岑羿对厉夜的讨厌少了一点点。 他没有听见厉夜的碎碎念,换上拖鞋,说:“你进不进来?我数到3,不进,就不要进了。” “1……” “哦哦,”厉夜一机灵,换上拖鞋,乖巧跟着进门。 岑羿住的房子是复合楼,一楼是卫生间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卧室那还有个飘窗。 房子不大,但是东西摆放很整齐,窗帘是鹅黄色的,家具的色调偏黄色。 “他这么拒人千里之外的一个人,想不到住的地方是这样暖人心房。”厉夜打量着四周,笑眯着眼。 穿着合脚的拖鞋,跟在岑羿后面,犹豫半天,才敢问:“我今晚睡……哪?” “沙发。” 厉夜瞅了一眼沙发,只有1米5长,这对于1米9的他,睡下实在有些困难。他腆着脸,“能不能……” 岑羿打断了他,冷着脸说:“不行。” “好……吧。”厉夜摸了摸肚子,“我饿了,我们今晚吃什么?” 他不是真的饿,只是不想岑羿饿。 岑羿随手一指,“吃那个。” 厉夜跑过去一看,泡面!还是各种口味都有的泡面,选择还是多样的,很好。 “你就吃这个??”语气重带着一丝嗔怪怪与心疼。 厉夜摇摇头,像个长辈似的,开始叨叨:“你呀,就是仗着年轻,使劲折腾,一点都不爱惜身体。” 他走到冰箱,边说边拉开冰箱,“我给你露一手。”笑容渐渐消失,冰箱里除了几瓶水,什么都没有。 岑羿这人怕冷,竟然喜欢吃冷饮?! 厉夜关上冰箱,换上鞋子,“刚才进小区时,我见不远处有菜市场,我去去就回。” 岑羿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冷饮,不眨眼地看着手中的书,沉浸在书的海洋,没作声。 半个小时后 手机响了几次,岑羿看着那陌生的号码,想了想,接通,“喂。” 电话那端传来好听有磁性的男声,“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说话的人并没有因为岑羿的多次不接电话而生气。 岑羿在的小区,每栋楼下都有门锁,可刷脸也可手机解锁。 岑羿哦的一声,点开小程序,开了锁。 “扣扣!” 岑羿打开门,见厉夜手里提着满满一袋菜。他瞅了一眼,竟然都是他爱吃的,脑海中闪过一念头:厉夜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失忆?? “你还会做饭?”岑羿依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厉夜在那洗洗刷刷。 厉夜抬头笑着说:“我会的可多了。你先出去,这里油烟大。” 厉夜收拾了半个小时,厨房才能勉强能用。 上面的积灰有一节手指厚,水龙头流出的水是黄的。 岑羿本来就不喜欢做饭,厉夜这一说,他没多停留,去沙发上继续看他的书。 墙上的中式挂钟,“叮!”晚上7点。 厉夜将饭菜摆好,给岑羿好盛饭,小声喊:“洗手吃饭啦,不然,你的胃又不舒服了。” “要你管。” 岑羿合上书,镂空的丹青色书签夹在13页。 厉夜嘿嘿笑道:“尝尝。” “我虽然不记得那些谁谁,但是做饭还是记得的。” “你好吵。” 厉夜瞬间关了麦,闭上嘴,用公筷夹了一片笋放到岑羿碗里。 岑羿放入嘴里,轻轻咀嚼,眼微颤,这小笋炒酸菜的味道和大学时那条美食街的味道一模一样。 大学时,岑羿酷爱他家的小笋炒酸菜,酸苦酸苦的。后来,他家搬走了,岑羿胃口难受了好一阵。 厉夜为了哄他开心,找到那老板,求了老板好久,给了老板一笔钱,老板才肯教他。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厉夜,为了学这个菜,十个手指没有不受伤的。 岑羿吃了小半碗饭,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你吃那么少,猫都比你吃得多。” “要你管。” 岑羿转身离开,洗漱后,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比他还大的毛绒熊猫。 “你抱着这个,不热吗?” 厉夜刚收拾好,走上二楼,轻声问:“能不能……。” 岑羿黑着脸,厉声说:“谁让你上来的?!” 他正穿着宽敞的睡衣,锁骨可见。 岑羿蹭地跳起,拿薄被将他自己团团围住,只露出一个头。 这不能怪岑羿。 大三时,岑羿有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厉夜搂在怀里,检查一遍后,有惊无险,但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岑羿去找辅导员换宿舍,却被辅导员说教一番:厉夜同学来跟我说了,那是他喝醉了,上错床了。以为你是他床上的布偶。你们都是男生,抱一下也没有什么。再说他跟我保证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岑羿警告厉夜,再有下次,就废了他。 厉夜从那以后,竟离岑羿远了些,也不像以前那样在岑羿跟前晃。 “我只是想问问,”厉夜转过身去,“你这有多余的换洗衣服吗?” 岑羿下床,拿了一套睡衣扔过去,“送你了。滚。” “唉哟!”厉夜伸手去拿衣服时,惨叫一声,右肩膀的白色布料红的醒目。 岑羿侧脸一看,迟疑道:“他的伤口……难道是刚在抢方向盘时,伤口拉开了? 岑羿掀开被子,换了件上衣,拿起床上的刚扔给厉夜的那套睡衣,走到厉夜边上,叹了一口气,“走,我给你洗。” 第4章 第 4 章 窄小的浴室中,岑羿将厉夜上衣和裤子脱下,随手丢到一旁的装衣篓里。 厉夜的胸膛微微一上一下,脸渐渐发烫,蒙上水雾的长睫毛,一扑一扑,像闲暇时飞蝶的翅膀。 清澈黑色的眸子看向岑羿,想起岑羿说过的‘盯着他看的时间不能超过3秒。’,扭过头,过几秒,再抬起。 岑羿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瞥了他一眼,冷声说:“转过去,头低下。” 厉夜哦的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失落,随之迅速举起双手,转过身。 下一秒,“洒洒……” 温热的水从花洒喷洒在厉夜的头发上,流过他的宽肩窄腰。 厉夜住院期间,不便挪动。岑羿让他躺在床上,给他洗的头,擦的身。 这样的坦诚相见,还是第一次。 岑羿握着侧柏叶的洗头皂,搓出泡泡,再将泡泡抹到厉夜头上。 “眼睛闭上。” 岑羿轻轻搓揉着厉夜的棕黑色发丝,不是怕抓伤厉夜,更不是怕厉夜疼,只是他待人处事向来是这样。 岑羿搓揉一下,厉夜的心跟着颤抖一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脸都能烫鸡蛋了。 给厉夜擦干头发后,岑羿打了沐浴露在洗澡球上,在厉夜背上搓搓洗洗。 泡沫滑落,被冲到出水口。 清爽的薄荷味弥漫整个浴室,蹿入室内人的每一个毛孔,让厉夜某处的炙热减少了许多。 搓洗完背后,岑羿说:“转过来。” 厉夜紧紧抿着唇,看向地面,脚趾扣着鞋面,吱吱作响。 “剩下的,我自己……洗吧。”厉声深呼一口气,语气有些闷闷的。 岑羿心惊,他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用力掰过厉夜,正对自己。厉夜脸像熟透了的虾,眼角泛红,像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 是个成年人都知道厉夜起反应了。 岑羿低头瞥了一眼,厉夜那高隆的下方,一把将毛巾砸到厉夜脸上,怒吼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废料?!” 厉夜低下头,怔怔说:“对不起,我……你先出去吧。” 岑羿重重闭上眼,起伏的胸膛渐渐缓和,抬眼,平静说:“手举起来。” 厉夜猛然抬头,懵懵地看向岑羿,反应迟钝的大脑才清醒过来,乖乖举起手,大气不敢出。 岑羿捡起地上的毛巾,毛巾的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型熊猫。 岑羿在心里默念:他是病号,他是病号,他是病号。 瞪了一眼厉夜,开始搓洗起来。 给厉夜洗完澡出来,已是深夜。 岑羿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全身酸痛。他半躺在床上,伸手要去关灯,楼下却传来厉夜的低喊声:“你睡了吗?” “那个……我还你钱。” 岑羿看向楼梯处,楼下的灯光亮得刺眼,一楼和二楼的灯光是不同的:楼下的是白炽灯,楼上的睡眠的小黄灯。小黄灯是台式灯,形状如熊猫。 他抿了抿嘴角,犹豫了会,轻声喊:“上来” “噔噔噔!” 厉夜晃晃手中的手机,“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还你钱。” 岑羿不想和厉夜有太多的牵连,果断伸出手机,上面是微信的收款码,“扫吧。” “多少?” 岑羿还没开口,就听见收款信息:微信到账1314元。 “这是还你的衣服钱。”厉夜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棉质白色底、胸前有只小黄鸭的睡衣。 岑羿张了张嘴,余光扫了扫,“真是钱多人傻。” “麻烦再让我扫一下付款码。”厉夜轻笑着说。 下一秒,收款信息提示:微信到账5元。 “不好意思,微信零钱没钱了。我换个付款方式,你让我再扫一下。” 下一秒,收款信息提示:微信到账20元。 “……” 岑羿白了厉夜一眼,“你有完没完?!” “啪!”关了灯。 天蒙蒙亮,飘窗处一缕微光从缝隙间投射进来,铺洒在岑羿的床上。 岑羿埋进鹅黄色的空调被中,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刚好是7点。 他掀开被子,穿着小黄鸭拖鞋,“哒哒!”走下楼。 走到转角处,厨房那传出声响,岑羿眉头微蹙,疑惑的低声说,“家里进贼了?” 他快速望了望四周,拿起角落的羽毛球拍,轻手轻脚慢慢靠近厨房,侧身靠在一边,探头看里面:这背影怎么有点眼熟? 哦,差点忘了,他昨天把厉夜这个混球带回来了。 岑羿瞬间松了一口气,准备放下手中的球拍时,却碰上推门而出的厉夜。 “你起来了,早餐做好了。” 厉夜手上端着正滋滋冒着泡的荷包蛋,推开厨房的门,见岑羿手上握着球拍,“你想打羽毛球吗?” 他把荷包蛋放在餐桌上,回头笑着说:“我可以陪你一起。” 桌上摆放着一锅小米粥和两杯豆浆,还有红薯。 厉夜腰上系着围裙,围裙是岑羿买来,准备某一天自己想不开,下厨房用的。但一直没有用过。 岑羿拿着球拍,朝桌面斜看了一眼,随口问:“这都是你做的?” 厉夜点头,“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如果你想吃别的,我也可以给你做。”边说边挪动脚,不知不觉,两人已靠得很近。 岑羿踉跄后退两步,倒吸一口凉气,他的体温低于常人,厉夜那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这让他皮肤和心里都有些烦热。 岑羿拢了拢微微敞开的睡衣衣领,睨了厉夜一眼,不满道:“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起开!”岑羿猛然推了推厉夜,那饱满的胸肌犹如一堵厚厚的墙,有些推不动。 厉夜见岑羿生气了,连忙侧身让开,轻轻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岑羿没想到厉夜会突然让开,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手失去支撑,重心不稳,栽倒在厉夜身上。 厉夜一手稳稳搂住了岑羿的腰,眼神夹杂一丝担忧和慌乱,低头急切问:“你没事吧?你估计是低血糖了。” 不容岑羿发出一声抗议,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到餐桌,轻轻把人放下。 厉夜眸子盯着岑羿,挖了一勺小米粥,放嘴边吹了吹,确定温度合适,递到岑羿嘴边,“乖,吃些稀饭,暖暖胃。”语气明明很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岑羿偏过脸,“我自己来。” 小米粥煮的很软,入口即化;不稀也不稠,刚刚好。 清香的小米粥入胃,岑羿瞬间舒坦了些,胃口也少见的好了,吃了不少。 “我以后天天给你煮小米粥。”厉夜捧起那见了底的青花瓷碗,笑弯了眼。 “不用。等你好些,你就走吧。” 岑羿起身离开,金黄的荷包蛋和裂开皮的红薯丝毫未动。 “你要不要再吃点……其他的。”厉夜看向那清秀的背影,手扬起,低声喊道。 岑羿没有停下,走上二楼,换好衣服。 上身是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浅卡其色的休闲裤。 他换好鞋,拉开门。 “你要走了?!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厉夜刚收拾好餐桌和厨房,正要脱下围裙,见岑羿要走,围裙解到一半,匆匆上前。 “不能。” “砰!”岑羿甩手关上了门。 岑羿走在小区路上,走了几步停下,回想起医生交代的“病人身边要人在。”沉思一会,他要是真不舒服,打给120比打给自己管用。 景荷小区出门右拐,走100米就是公交站。 岑羿开了间书店,店里就他一个人在打理。书店离他住的地方不近,坐公交,40分钟左右直达。 地铁不仅要转车,还要走10分钟,这大热天的,走1分钟都一身汗。 岑羿不但怕冷,还容易出汗,稍一动,就一身汗。 身上一有味道,他就受不了。 岑羿披着一件浅蓝色的防晒衣,一来防晒,二来想抵挡些公交车上的‘寒冷’。 “哈欠!” 岑羿低估了公交车的温度,还是太凉了。 “现在的年轻人身体这么差,这大热天,捂得这么严实。” 一老太太看了一眼岑羿,小声嘀咕。 “366大街到了!”公交的报站声响起。 终于熬到了下车。 飞奔下车,岑羿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觉得阳光很亲切,在特定的时刻拥抱太阳,也是件幸福的事! 拥抱1分钟,幸福感消失,酷热降临。 岑羿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身上也开始出汗。他撑开天堂伞,快步走向书店。 到书店,已是9点。正是营业时间。 岑羿按往常整理一遍书架后,在阅读室右边的一角落的书桌坐下,翻开《心安即是归处》。紫色的镂金书签正安静地躺在第33页。 一身穿黑西裤、白衬衫的男人经过书店的纱窗,目光一定,停下脚步。望着岑羿的背影出了神。 嘴角弯弯,眉毛上挑,推门走进来,他沿着书架走了几遍才问:“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连续问了几遍,还是没人回。 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他走到阅读室,敲了敲门,“你好,请问你知道店家在吗?我想找一本书。” 窗外的阳光映着岑羿的影子,端正认真,就像正在奋斗的高三学子。 这人是刚高考完吗?应该成年了吧。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岑羿听到声响,起身回过头,正视那人,点头说:“我就是。” 男人礼貌一笑,“哦,看着不像,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 岑羿:“你要找什么书?” “心安即是归处” 岑羿指着手上的书,问:“这个?” 那人眼中发光,上前激动就要去拿那书。 岑羿后退两步,指着那边的书架,说:“这个书架上有,在第3排第2行。” 他总觉得眼前人不是冲着书来的,刚才看那架势,更像是要去握他的手。 “好的。” 那人拿过书后,看了看四周,一脸欣赏,“你这书店的氛围,我很喜欢。” “谢谢。” “你这里看书,要额外收费吗?” “不用。不过,有个条件就是不能损坏书。这些书都是我喜欢的。” 那人浅笑道:“那是自然。” “我正要找这样的一个地方,冒昧问一下,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不能!” 厉夜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盒。手上和额上的青筋暴起,眼神像是要杀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