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大人》 第1章 时差重置 “睡着了吗?”陈嘉禾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轻笑了一声。 沈安翊紧紧皱着眉,嗓音沙哑:“又来看笑话么?” 陈嘉禾温和地笑了笑:“我今天来……告别。” 陈嘉禾声音低了些,慢吞吞地说:“安翊,我不会再来看你了,你别再讨厌我了好吗?” “为什么?”沈安翊不看她,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死死揪紧了床单。 陈嘉禾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你的骨髓匹配样本找到了,对方同意捐赠。我的事办完了,该走啦,免得惹你心烦。” 不等他回应,陈嘉禾便起身离去,留沈安翊一人看着她坐过的床沿发呆。他讨厌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可是他就要健康了,为什么她却走得那么快,一丝留恋也没有? 他还没有和她说,他早就不讨厌她了。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陈嘉禾的死讯,踩空摔下楼梯死的,据说磕到了脑袋。当时沈安翊刚做完骨髓移植,听到这个消息便愣住了。 怎么蠢成这样?连死法都这么蠢?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和苍凉,一直是错位的状态,仿佛他们俩之间一直有时差,怎样也赶不上。 她的葬礼上,他往她的棺材里放了一枚戒指,冷静又淡然。 “陈嘉禾,再见。”他轻声道。 走出门站在阳光下,沈安翊被太阳晃了眼,有些发晕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却和一位拿着凳子的女生四目相对。 他微微一笑,用印象中的语气温和又疏离地说道:“同学,这张椅子我踩过,需要纸巾吗?” 真是魔怔了,光天白日居然又出现了他和陈嘉禾初见的幻觉。 面前的女生像他印象中一样把椅子放下,然后接过湿巾和纸巾忙活起来。 长时间的“幻觉”和周围嘈杂的人声让沈安翊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他叹了口气,行吧,不就是重生吗? 也许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不认识陈嘉禾,所以当他注视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指一直在细微地颤抖着。上辈子也在抖么?还是……她也重生了? 起了些调侃的心思,沈安翊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手抖什么?” 陈嘉禾抬眼看向沈安翊,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你一直看着我,我紧张。” 她当然紧张。上辈子她到死都没能等到沈安翊一句“我不讨厌你了”,而现在,这个后来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人,正活生生地坐在她身边。阳光忽然变得滚烫,烧热了她冰凉的心。 陈嘉禾现在还是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她给沈安翊捐完骨髓后出院腿软摔死了,可是睁眼却看见沈安翊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少年干净的侧脸上。 上一秒,她还在医院的楼梯间踩空,后脑勺撞在台阶上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神经里;下一秒,塔径回到了第一次遇见沈安翊的教室里。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陈嘉禾正对上沈安翊微微蹙眉的表情。和记忆中一样清冷疏离,连递纸巾时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接过纸巾的手在发抖,擦椅子时手也在发抖。 那一刹那的狂喜她实在难以描述,只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来得及抓住这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遗憾的人,来得及弥补一切。这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了! 只需要一眼,她就重新爱上了这个上辈子她死前才释怀的男孩。多花一秒,都是对自己那颗心的不尊重。 沈安翊微微一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擦完了凳子,陈嘉禾坐了下来:“我叫陈嘉禾,你呢?” 沈安翊看着身旁的女孩,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指腹。不对劲。 上辈子,嘉禾最后一个到班上时,只有韩驿和他身边还没同桌,并且韩驿旁边那张桌子没有椅子。按理,她是该坐在他身旁的。可是陈嘉禾嫌他看起来不好接近,便搬着他身边的这把椅子坐到了韩驿身边,然后顺理成章和韩驿成了朋友。 可是这辈子,嘉禾坐在了自己身边,是因为他的那句调侃让他的形象变好了么? 沈安翊停下思索,答道:“沈安翊。” 陈嘉禾撇了撇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她记得,一会儿京外英语夏令营的开营仪式上,沈安翊是学生代表。也是那一次,她记住了台上那个自信恭谨的男孩子。 这是到这个班上的第一天,她突然凑近问道,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一会儿的开营仪式上肯定有学生代表发言,你知道是谁吗?” 沈安翊一顿,说:“我。”这件事,现在的陈嘉禾本不该知道。也许她只是好奇,毕竟开营仪式什么的流程都千篇一律。只是恰好问到他罢了,不过还是存疑。 “哇,你好厉害啊!”面前是陈嘉禾炽热的眸子,沈安翊愣了愣。其实,他从未见过陈嘉禾对他插科打诨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总是谨慎温和的,有时兴高采烈地和旁人聊天时,一看见他便噤了声,怕吵到他惹他厌烦。 上辈子,陈嘉禾小心翼翼打听他喜好的类型,当时嘉禾和韩驿关系太好,他心中烦闷,便想让她知难而退,故意往她的反方向说。他说他喜欢文静矜持的女生,后来便再也没看见过嘉禾热烈的模样。她努力向他靠拢,最后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沈安翊。 看他愣神,陈嘉禾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刚刚见到他太开心了,竟然忘了沈安翊讨厌她没分寸的样子。她眼眸微垂,重活一世,她应该明白怎样安分守己地成为沈安翊的朋友的。可是心上人就在面前,也没有对她的热情明令禁止,她自然是忍不住的。毕竟现在的他们之间并没有上一世的那些误会,她其实是有争取的资格,不用那么卑微的对吗?可是看到他愣神的反应,她还是会心慌,怕就此失去。 “是不是我太吵了?”陈嘉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反应过来,沈安翊唇角上扬,温和道:“不是不是。只是没有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过,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陈嘉禾松了口气,掏出纸和笔,推到沈安翊面前:“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具体是哪三个字呢。” 沈安翊接过笔,写下三个字退回给陈嘉禾:“先看看,我猜你名字猜的对不对。” 这回轮到陈嘉禾愣神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疏离清冷的沈先生吗?居然会和她玩猜名字?!看来上辈子沈安翊是因为她太过糟糕才开始厌女,变成性冷淡的啊?或许,上辈子她搬了沈安翊身边的椅子坐到韩驿身边时便让沈安翊丢了脸,在心里记了她一笔?那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表现! 陈嘉禾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接过纸一看,有点小崩溃。至于吗,三个字没一个对的。姓都没猜对!难道她普通话已经差到前后鼻音不分的地步了吗?纸上的三个字俊秀文雅,收笔干净利落,赫然躺在纸上,她却看得有些咬牙切齿。 程佳和。 可是沈安翊是奢侈品,骂不得碰不得,难追还易碎。自家的奢侈品大人,还能怎么办呢? 陈嘉禾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正确姓名,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把沈安翊的名字也写错了。他的翊字本身就难猜,倒也算不上她故意,要是全猜对了才奇怪呢。 沈安翊看着女孩憋屈的神色,唇边泛起笑意又被自己强行摁了回去。看到纸上工工整整的六个字,他忍着笑意说道:“抱歉,猜的相差有点大,你猜的比我准。” 陈嘉禾、沈安佾。 论语里的八佾的佾字,亏她敢猜。就是生怕自己猜对了,出不回来这口气呗。 想到她躺在棺材里了无生气的模样,沈安翊觉得现在她鲜活的模样顺眼极了。 嘉禾,这辈子,我不会给你机会成为韩驿伤害我的刀子,然后喜欢上我,再追悔莫及开始悲痛。既然你第一天没有选择他,便再也不要离开我。 不过嘉禾不喜欢唾手可得的人,让她自己努努力她会更开心,他不能操之过急。 嫌纸上的名字离得远,沈安翊把自己的正确名字写在了她的正确名字旁边,给她看完之后收了起来。 两人闲聊着,大多时候是陈嘉禾在兴高采烈地讲,沈安翊就安安静静地听,不时回应一下。两人压根没发现一旁的韩驿哀伤又恼怒的目光。 不久,班主任郁晨到了,见大家的自主排的座位没什么问题,又是A班,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因为陈嘉禾是他表妹,便多问了一句:“嘉禾,坐那能看清吗?” “可以的老师。” 嘉禾视力不好,他本想让她坐第一排。不过嘉禾不矮,坐那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一个班就17个人,三组三排,最后一排也远不到哪去。他还担心是嘉禾来晚了抢不到位置,既然孩子自己都愿意,他就不用瞎操心了。 正安排学生自习等待开营仪式,年段长李庆在门口探了探头:“郁老师,让你们班沈安翊跟我走一趟,等会儿开营仪式他要发言。” “好。”郁晨点了点头,当学生站起来才发现就是坐在嘉禾旁边的那位。郁晨微微一笑,近朱者赤,沈安翊也能给嘉禾带来一些正面影响。男生清俊挺拔的身姿随段长离去,陈嘉禾看着阳光中有些失真的他,微微发愣。那个瞬间的沈安翊离她很远很远,这个场景却熟悉,上辈子她最熟悉的就是沈安翊的背影,因为他总是在离开她的路上。希望这辈子可以不一样,陈嘉禾暗自祷告。 韩驿因为个子高,理所应当地坐在最后一排。见沈安翊走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给陈嘉禾传了纸条。纠结了一番,还是把陈嘉禾的名字写错了一个字,免得让同学觉得自己偷窥他们传纸条。好不容易重生,他不能再错过嘉禾。 上辈子嘉禾掏心掏肺对他好,拉他出泥潭,他便想独占这轮为他发光的太阳,便费尽心机挑拨陈嘉禾和沈安翊之间的关系。可是沈安翊离开后,他回头看时才发现他的太阳因为沈安翊黯淡了,恼怒之余他便离开了陈嘉禾,他不需要一个需要人捂着才能一闪一闪的报废热源。 可是离开后,他再也没碰到过像陈嘉禾那样蠢那样温暖又忠诚的女孩了。一定是上辈子方式不对,这辈子他一定不会让她喜欢上沈安翊!他要独占陈嘉禾,让她这辈子只能对他笑,对他好。 韩驿:你好啊,认识一下。我叫韩驿,刚听到你说你叫陈嘉和对吗? 陈嘉禾接到纸条,按下心底的不耐烦,回了纸条。 我叫陈嘉禾。不要传了,我要背单词。 她连前缀的姓名和冒号都懒得加,实在是不想应付面前这个自私透顶的人。 韩驿吃了个闷亏,沉着脸不再说话。 像是故意打他的脸,陈嘉禾转身便和前桌周潇潇、季清冉聊得热火朝天。 等班主任通知去千人报告厅参加开营仪式,陈嘉禾眼睛一亮,她很想念沈安翊在台上发光的样子,迫不及待地便拉上周潇潇和季清冉走向了会场。 至于讨厌的韩驿,早就被她忘在了脑后,这辈子她才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第2章 沈氏狩猎法则 开营仪式的会场嘈杂如蜂巢,韩驿刚想往陈嘉禾身边坐,周潇潇和李清冉已经一左一右夹住她,像两尊门神。在他发愣的功夫,周围的座位也相继有人落座,他只好往后排走去。 “谢谢你们呀!"陈嘉禾梨涡浅现,余光瞥见韩驿阴沉的脸。 “嘉禾,你为什么讨厌韩驿?"季清冉凑近咬耳朵,“他长得好看,看起来也挺暖的。” “不合眼缘。"她轻描淡写,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边缘。那里用铅笔写了十几个"沈安翊",又被橡皮擦得模糊不清。 周潇潇突然冷笑:"我小学和他同班,这人虐猫。"她指尖在脖子上比划,"用美工刀,一刀一刀..."周潇潇眼底划过深深的厌恶。 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陈嘉禾望向最后一排的韩驿,他正微笑着对邻座女生递纸巾,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阴鸷。 开营仪式已经开始,底下的陈嘉禾三人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那沈安翊呢?"周潇潇突然话锋一转,"他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韩驿不合眼缘,那他呢?" “他很好。”陈嘉禾的眉眼变得温柔了许多。 季清冉作为初中同学立刻举证:"初中校花给他写情书,他当人家面塞进碎纸机——真!碎纸机!就摆在学生会办公室!嘉禾,你可千万别喜欢沈安翊。这人没心的!初中时好多女生追他,都只能铩羽而归。优秀是真的,得不到也是真的。” 陈嘉禾噗嗤笑出声。沈安翊的脑回路她可太清楚了前世沈安翊还向她解释过:"碎纸机比垃圾桶更环保。"就算是重要的信件,只要他没打算收藏,下场都是进碎纸机。这辈子,她知道沈安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定能拿下他! “我想试试。"她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子,透出坚定。 季清冉倒吸冷气:"你该不会已经..."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沈安翊发言。" 听到熟悉的名字,陈嘉禾猛地抬头,坐的端端正正。见陈嘉禾噤声,其余两人也安静下来。 台上的少年穿着全校统一的白衬衫,平静时都扣到顶的衬衫领口突显出清晰的下颌线,恭谨淡然。这就是她爱着的少年啊。 沈安翊目光扫过第三排,见陈嘉禾挺直腰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和前世听他答辩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沈安翊唇角微勾:“今天大家汇聚一堂,有的是初见,有的却是重逢。" 陈嘉禾瞳孔微颤,铅笔尖"啪"地折断。这句话太微妙了,像块烧红的炭扔进冰湖,差点灼穿她的伪装。 但接下来的发言又恢复成标准范文,官方又平静。也许只是她多想了吧。 直到发言尾声,沈安翊忽然抬眼。阳光穿过礼堂玻璃,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最后,祝各位——” 他的目光精准锁住她,“得偿所愿。” 这句话,是沈安翊病重时她去寺庙求的平安符上写的话。我的少年,你也重生了吗? 开营仪式结束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暮色漫过玻璃窗,一派温柔景色。 身边的周潇潇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苍蝇。” 陈嘉禾闻言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只“苍蝇”。韩驿挂着温润和暖的笑容拦住了她们:“嘉禾,可以请你们三个一起吃个饭么?” 似是料到她们会拒绝,韩驿语气诚恳,却暗藏着一丝算计:“今天是我生日,可以陪我过个生日吗?我在班上……只和你说过话。”他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孤独弧度,和前世他博取她可怜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嘉禾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嗓音。 “嘉禾。” 沈安翊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清冽的声音像冰锥刺破黏黏糊糊的泡沫。他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右手随意地解开了衬衫最顶上的一颗纽扣。陈嘉禾看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心跳漏了一拍。 沈安翊的目光淡淡扫过韩驿,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韩驿脸色微僵,却仍不死心地盯着陈嘉禾,仿佛在赌她会选择谁。 陈嘉禾连犹豫都没有,转身对沈安翊扬起笑脸,梨涡里盛着藏不住的欢喜:“怎么啦?” 第一回合,韩驿,完败! 韩驿面色不虞,可是根本没人理他,他只好等沈安翊先和嘉禾说话。 沈安翊见嘉禾毫不犹豫的转向他,更坚信了她重生的想法,嘉禾从来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不过既然试探出来了就不要让她知道了,免得她怀着愧疚和不安缩手缩脚。 沈安翊唇角微勾,朝着嘉禾说出来的话却让韩驿气血翻涌:“刚认识就约异性吃饭……”他顿了顿,眼底浮现出薄薄的讥诮,“那人是不是太没分寸了,你觉得呢,同桌?” ——“同桌”。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手术刀精准剖开韩驿的伪装。陈嘉禾看见韩驿的瞳孔骤然紧缩,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暴戾——就像前世他掐死她养的仓鼠时的表情。 上辈子,韩驿最爱用这个称呼捆绑陈嘉禾,而现在,重生的韩驿被沈安翊当着面唤的这两个字,轻飘飘地碾碎了最后一点体面。 沈安翊明摆着不让他接近陈嘉禾!上辈子沈安翊就宝贝陈嘉禾,只是他先入为主,才一直略占上风,现在让沈安翊捷足先登,他还怎么扳回一城? 沈安翊眸色微沉,不管韩驿是不是重生的,他都早就想把这句话摔韩驿脸上了。他是真的讨厌韩驿! 韩驿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就像他小学时掐住那只流浪猫的脖子。陈嘉禾看着他这副样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第二回合,韩驿,完败! 韩驿突然伸手想拉陈嘉禾:"嘉禾——" 沈安翊的笔记本"恰好"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在韩驿脚上。 “抱歉。"他弯腰捡本子,声音毫无歉意,"不过,随便拉扯别人确实像虐猫的人会做的事。" “毕竟……”沈安翊突然向前半步,慢条斯理地补充,“会虐猫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对吗?”沈安翊眼里半真半假的笑意彻底散去,嘴角却还挂着一抹温和的弧度。 他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可话里的锋芒却刺得韩驿浑身发冷。 陈嘉禾清晰看到韩驿的左手小指在抽搐——上辈子他每次虐猫前,这根手指都会先神经质地弯曲三下。不要!沈安翊不能再刺激他了!他会伤害安翊的! "安翊!先别说了。”恐惧的记忆支配她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急切吓到。沈安翊垂眸看她的眼神让她想起前世那个雪夜,他就是这样看着她因为韩驿的话摔碎他送的香水。 恰好手机一响,她急中生智摸出手机,"看看班级群通知什么……”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安翊突然轻笑——她的屏保是他初中获奖的新闻图。陈嘉禾差点咬到舌头,这是她今天下午偷偷设置的。 陈嘉禾愣住了。 沈安翊这是……在吃醋?开心是因为她把他设成了屏保? 呸呸呸!你个自恋狂! 陈嘉禾立刻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别自作多情了!他只是知道韩驿虐猫的事看他不爽罢了!他只是单纯讨厌韩驿而已! 他的开心也只是因为扳回一城,对,就是这样! 第三回合,韩驿,依然完败! 季清冉掏出防狼喷雾:"韩同学,你眼睛好红,需要帮你叫校医吗?" 韩驿脸色难看极了,可依旧还想挣扎:“嘉禾……” “我们不熟。”陈嘉禾打断他,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里面还混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别叫的这么亲密。”她知道,只有被她泼了冷水,韩驿才会在失望后冷静下来。 她转向沈安翊,耳根微微发烫,带着些期许讷讷地询问道:“那个……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 韩驿被气得转身离开,他也当然不敢叫沈安翊拿出证据。上辈子他吃的亏够多了,要不是陈嘉禾相信他,沈安翊又不想和陈嘉禾冲突,他在沈安翊面前根本占不到上风!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前世沈安翊蹙眉的样子突然浮现——"我不喜欢太主动的女生"。 她咬牙暗骂自己愚蠢,沈安翊喜欢矜持的、温柔的女生啊!你这么主动,他肯定觉得你轻浮! 陈嘉禾揣着有些崩溃的内心试图找补:“呃,我就是想谢谢你帮我解围,而且去食堂刚好同路就想……”她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我是为了气走他才这么说的!不是真的约你吃饭!你别误会!” 沈安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 他的嘉禾,还是这么小心翼翼啊。 看她这样,沈安翊怎么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嘉禾在这份感情里还是把自己认定的太卑微了。他更坚定了不能让嘉禾发现他也重生了的决定!但是不能太热情,要不然嘉禾会起疑的,毕竟他沈安翊根本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没事。”沈安翊轻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陈嘉禾强撑着龟裂的表情,温和地报以一笑:“……再见。” 沈安翊一离开,旁边两位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姐妹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陈嘉禾也狠狠松了口气。 “刚刚那个人是沈安翊没错吧!季清冉有些恍惚,夸张地掐着自己的人中,“那个把情书塞碎纸机的冰山!” “没错。”周潇潇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嘉禾,“嘉禾你这……真是遥遥领先。” 季清冉捂胸口:“他刚才看韩驿的眼神,简直像护食的狼!这还是那个‘人类情感隔离综合症’患者吗?!” “我绝对不会认错沈安翊那张脸!可是这性格完全完全完全不沾边啊!”季清冉戏精上身,“那么温和又强势的占有欲,有一天居然会出现在沈冰山的身上!” “其实……还是沾点边的。”周潇潇冷静分析,“传闻中沈安翊只是对得罪了他的人揭短毫不留情。像韩驿虐猫的事,正常人都不会直接揭穿,可是沈安翊直接对他捅刀子。” “没错!不过韩驿为什么得罪了他呢,沈安翊不怎么和人较真的!哪怕再讨厌一个人,只要那个人不再惹他,他都不会揪着不放让人下不来台。”季清冉眨眼,“沈安翊不是一直都是‘只要你不烦我,我就当你不存在’的那种人吗?” “对啊,为什么呢?”周潇潇坏笑,“当然是因为……”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嘉禾啊!”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陈嘉禾扶额,耳朵红得滴血。 “好啦……我们去食堂吃饭吧,好不好?”陈嘉禾建议。 “好好好。”三个女生并肩离去,笑声和打趣声不时传来。 “我们嘉禾害羞啦……” “我真的生气啦!” “别生气嘛……” “哈哈哈哈……” 柔和的夕阳抹在她们的背影上,晕染出年少简单的欢喜。 第3章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 晚自习的开头,班主任郁晨敲了敲黑板,笑容温和:“接下来是自我介绍环节,从第一排开始。” 陈嘉禾坐在第三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季清冉大步走上讲台,马尾辫利落:“我叫季清冉,喜欢篮球和物理,讨厌拖堂和数学作业。”她顿了顿,突然咧嘴一笑,“另外,我擅长拆穿谎言,所以——”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后排的韩驿,“——别在我面前装。”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大家好,我是周潇潇。“她的声音清甜柔和,像春日里的小溪,"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她的目光温柔地扫过教室,在看到陈嘉禾和季清冉时时,眼睛弯了弯:“希望未来三年,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韩驿起身时,白衬衫的袖口像傍晚时沈安翊那样一丝不苟地折到肘间。“韩驿。”他声音清润,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初中担任过班长,喜欢帮助同学。”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陈嘉禾。 陈嘉禾低头,自动笔尖“啪”地断了。 轮到沈安翊时,教室突然安静了几分。他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陈嘉禾的笔袋,文具散落一地。 “抱歉。”他蹲下来帮她收拾。 陈嘉禾慌慌张张去抢:"我自己来!" 他们的手指在桌下相触,陈嘉禾匆忙收回手,耳尖通红。沈安翊神色淡然,从容地走上讲台。 “沈安翊。”他站在讲台上,声音像浸了冰的薄荷,“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顿了顿,又补充:“除了讨厌浪费时间。” 台下几个女生倒吸冷气,陈嘉禾却差点笑出声——上辈子他自我介绍时也是这句话,连停顿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陈嘉禾。”她站上讲台,声音比想象中稳,“日久见人心,表面看不出来什么。所以我就不多做自我描述了。比如……” 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在沈安翊身上停留了一秒,“……比如我之前认识一个人,表面冷心冷情,其实长情到连钢笔都用固定牌子。” 沈安翊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自我介绍结束后,郁晨合上花名册:“好了,未来三年,请多指教。现在大家自习吧,这里是各科老师准备的一些初升高衔接练习。” 沈安翊在草稿纸上写上两行极小极工整的字: “观察者:陈嘉禾 备注:警惕性过高”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页的沙沙声。陈嘉禾托着腮,假装在解数学题,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瞟。 沈安翊垂着眼,修长的手指转着笔,草稿纸上写满公式,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窗外的夜色和灯火映在他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光。 陈嘉禾用课本掩着半张脸,目光悄悄描摹着他解题时的模样——微蹙的眉峰,轻抿的薄唇,还有那支在草稿纸上行云流水的钢笔。他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衬得他整个人柔和又清冷。 和前世一模一样。 陈嘉禾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物理试卷上划出一道完美的解题轨迹,连停顿的节奏都精确得像台机器。完美得不像真人。 她想知道,这个专注做题的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重生了。 她的橡皮突然滚到地上,恰好停在沈安翊脚边,惊醒了她的偷窥。 沈安翊弯腰,捡起,递还。 动作流畅得仿佛排练过千百遍。 “谢谢。”她小声说,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掌心。 沈安翊没应声,收回手的动作干净利落,只是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低头做题。沈安翊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可以确定,沈安翊不是重生的。因为沈大佬决不会允许她挠他掌心,即使是不小心也不行。沈安翊上辈子一向受不了她的撩拨,就算脸上冷淡,手上动作也绝不会少。 不过陈嘉禾也看见,她假装转头后他的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虽与重生无关,但说明他心情很好。 她捏紧橡皮,指尖微微发烫。 他是不是也对我有好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回去。 别自作多情了,陈嘉禾! 沈安翊目光微沉,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碰到了他的手。 她在试探他。 沈安翊强迫自己继续解题,但脑海里全是陈嘉禾刚才靠近时,发丝间淡淡的薄荷香气。上辈子她总爱用这个味道的洗发水,说是能让人心情好。 他差点就要反握住她的手了。 但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发现。 所以不能主动,也不能有肢体接触。他的人设一向讨厌肢体接触,绝不能崩。 那她要是远离他怎么办?所以她主动找他时,他一定要温和且耐心,再加上细心。这才是他对待初有好感的人的正常做法。 沈安翊,把握好节奏。 如果她知道他也重生了,一定会像上辈子那样,小心翼翼揣测他的喜好,战战兢兢地讨好他。他不要那样的陈嘉禾。 他要她明媚张扬,要她理直气壮地使小性子,要她…… 沈安翊继续认真学习。他的神情很淡,眉目间透着疏离,像是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陈嘉禾继续解自己的题,不久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身边的人。 沈安翊知道她在看他。 但他没有抬头,没有搭话,甚至刻意放慢了呼吸的频率,让自己看起来毫无破绽。 不能急。 不能让她察觉任何异常。 他需要时间,需要让她习惯他的存在,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因为他的靠近而小心翼翼。 沈安翊的背挺得很直,校服外套的肩线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 可是他的黑笔兴许懂他的想法,恰到好处地罢了工。 “同学,能借支笔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陈嘉禾一怔。沈安翊不知何时转过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啊,好。”她慌忙从笔袋里拿出一支中性笔,指尖不小心在递过去时碰到了他的手背,立即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谢谢。”沈安翊接过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陈嘉禾借给他的是一支简约无水印的银灰磨砂黑笔,是他上辈子一直习惯用的那一种,也和他手上那支没了墨的黑笔一模一样。 他留给她的痕迹太多,她为他改变了太多,想不发现她的重生都难。 沈安翊握着借来的笔,指腹轻轻摩挲着笔杆。这支笔太新了,连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干净得没有一丝过往。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习题上,却在草稿纸上不自觉地写下今天的日期。 2022年8月13日。 这是他重生的日子,他要记住。 看了沈安翊一小会儿,陈嘉禾悄悄撕下一张便签纸,用课本挡着写下:【To周季好奇怪,沈安翊做题时从来不用修正带,也不涂改。】 上辈子她开始追沈安翊时,已经在选科分班后离开了这个班级。而且一直和韩驿做同桌,倒是没发现沈安翊做题的习惯。 纸条被折成小方块,轻轻戳了戳前桌的周潇潇。 周潇潇展开纸条,嘴角微微上扬。她想了想,回复道:【严禁推测:沈安翊的脑子里有自动纠错程序。不过你倒是很关注他嘛~】 周潇潇又将纸条递到季清冉手里。她眼睛一亮,立刻补充:【开个玩笑哈!我猜他初中时参加数学竞赛,组委会都会因为这一点特意检查他的草稿纸,怀疑他作弊——因为一点涂改痕迹都没有!】 就在折叠纸条时,季清冉手一滑,纸条飘飘悠悠地掉在了沈安翊旁边的过道上。更要命的是,班主任郁老师正从后门踱步进来。 三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沈安翊推掉了桌上的橡皮,又弯腰捡起掉落的橡皮,顺势将纸条攥在手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头都没抬一下。 郁晨离开后,沈安翊将纸条递给陈嘉禾。 沈安翊轻声道:“不用修正带是因为怕养成不整洁的习惯,影响以后的判卷,草稿纸还是会有涂改的。” “没有故意看,只是因为纸条摊开在地上,你们的字也很清晰,想看不到也挺难的。”沈安翊补充道。 陈嘉禾想死,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反应在沈安翊预料之中,沈安翊极轻地笑了一声,继续低头学习。陈嘉禾的耳尖红透,没注意到少年草稿纸上新添的几行小字: “观测对象:陈嘉禾 今日异常:偷看频率较高,且程度达到细致观察 备注:继续保持” 窗外,夏蝉突然噤声。 仿佛怕惊扰了这场重逢。 前面两人偷偷又给陈嘉禾递了张纸条:【喂,你的耳朵又红了哦,而且沈安翊没有生气。】 陈嘉禾看了一眼沈安翊,写道:【你们觉得沈安翊怎么样?】 她轻叩椅背把纸条夹在指间递过去。周潇潇头也不回,反手精准地接住纸条,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纸条很快传回来,字迹潦草却有力:【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过你今天偷看他的次数超标了哦~】 纸条传到季清冉手里时,她夸张地挑了挑眉,唰唰写下:【特别好看吧!不过警告你,初中时给他递情书的女生都被冻伤了~】 沈安翊正专注地解着一道物理题,微蹙的眉头在灯光下镀着一层柔光,好看得不像话。 陈嘉禾耳根一热,赶紧写下:【谁偷看了!我光明……正大!不过他确实好看……】 传来传去的纸条藏匿着少女的心事。一会儿陈嘉禾展开传回来的纸条,上面是季清冉新加的一行字:【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能融化冰山呢^_^】 她慌忙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笔袋,却没注意到身边偷看的沈安翊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谢谢。”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再见。” 他起身离开,背影挺拔而疏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流只是普通的同学互动。 可没人看见他握书的指节微微泛白,力道比平时重了三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她并肩出这个教室? 沈安翊离开后,陈嘉禾三人正收拾课本,一道阴影忽然落在嘉禾的桌角。 “陈嘉禾。”韩驿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课桌边缘,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今天的物理作业,最后一道大题你解出来了吗?”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是随口一问,可身体却微微前倾,不动声色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嘉禾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不能讨厌的太明显,不合常理。 她现在只是一个“看他不顺眼”的普通同学,而不是前世那个被他欺骗、伤害过的陈嘉禾。 “解出来了。”她合上练习册,语气平静,“不过潇潇刚才问我借,我已经给她了。” 她起身,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韩驿的笑意未减,只是插在兜里的手指微微蜷起。 “嘉禾。”周潇潇转身唤了一声,“回寝啦。” 陈嘉禾快步走过去。周潇潇挑眉,压低声音:“他又来搭话?烦不烦?” “嗯。”陈嘉禾没再多说。 韩驿仍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陈嘉禾三人离去的背影上。 呵,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可眼底的温度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很好。 第4章 三更旧梦泪沾襟 宿舍的灯早已熄灭,陈嘉禾侧卧在床上,盯着窗外摇晃的树影发呆。 沈安翊今天的举动,让她心绪难平。 帮她解围,是出于对韩驿的本能厌恶吗? 看到她的手机壁纸和纸条,却还能神色如常地调侃,是因为不在意吗? 拒绝一起去食堂的邀请,又是因为什么?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别多想了。”她小声告诫自己,“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礼貌,疏离,对谁都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是韩驿的初中同学,一直讨厌韩驿,所以顺手帮她,仅此而已。 至于那些微妙的细节……大概只是她的错觉。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她上辈子已经体会得够深刻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她的被角上。 陈嘉禾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患得患失。 她爱他,这是确定无疑的事。 至于他是否爱她……那不重要。 沈安翊是她的爱念,是她的信仰,是她愿意用两辈子去追逐的光。 睡意渐渐袭来,恍惚间,她梦到了那个糟糕透顶的上午。 那是高一年下册的期末考前一天。那时她是韩驿的铁杆朋友,虽然暗恋沈安翊,却一直考虑着韩驿的感受没有接近过沈安翊,甚至有时跟着韩驿说几句风凉话,所以那时她和沈安翊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还有一次沈安翊被韩驿指使的人排挤,被要求换座位时。班主任询问过陈嘉禾,愿不愿意让沈安翊和韩驿换个位置,和她同桌。那时陈嘉禾对沈安翊只是有点惺惺相惜的好感,但说不上喜欢,更不想为了他寒了韩驿的心。自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所以就算厚着脸皮攀关系,也就只是普通同学。 梦到那天上午的课间,物理老师抱来了自己的小儿子远远。沈安翊将远远抱在怀里逗着他玩,神色温柔。小小的男孩在他怀里咯咯笑着,而那个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少年,此刻眉目柔和,指尖拿着纸巾轻轻擦去孩子嘴角的口水。 那是陈嘉禾当时从未见过的沈安翊。 也许是他温柔的神色给了她勇气,她想去近距离试试这座冰山是不是真如韩驿所说,丝毫不近人情。是不是真的会没有理由地讨厌跟在韩驿身边的所有人。 “沈安翊。”嘉禾听到梦里的自己开口,“可以给我抱抱吗?” 沈安翊抬眼看她,眼里的情绪太多,眸色深沉的让她心慌。她看不明白,但是她看懂了他不想给她。 “你抱,他会哭。”看她烦躁,沈安翊低头哄着远远,向她解释了一句。他语气平静,却把孩子往怀里带了带。 可是那时,她只觉得这是沈安翊推脱的借口。 她抿了抿唇,执意伸手接过远远,没想到孩子小嘴一扁,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伸着小手唤着:“安翊哥哥抱……呜……” 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她丢脸极了,手忙脚乱地将远远塞回沈安翊手里,耳根烧得发烫。 小孩哭惨了,非要闹着吃零食。 为了哄住哭闹的远远,沈安翊从课桌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果冻。 沈安翊平日里不吃零嘴,自然没有这种东西。 但是昨天晚自习,陈嘉禾特意买了一盒北海道限定款果冻,分给全班同学一人一个,他也分到了。 远远止住了哭声,陈嘉禾却眼眶一红,又死死将泪憋了回去。 她就是为了给沈安翊,才分给了全班同学。因为沈安翊太冷淡,她怕他不收。但是要是分给全班,沈安翊修养极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驳她面子。 可是!她送他的东西,他不但昨天没吃,而且转手就拿来哄孩子。一个果冻而已,吃她送的东西这么难么? 少年抬头看了看她的神色,低头继续哄着远远。 少年修长的手指撕开包装,果冻颤巍巍地滑进孩子嘴里。 而她站在一旁,死死咬住嘴唇。 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他不但没吃,还在看到她难看的脸色后亲手喂给了远远。 似乎是怕她不够难堪,沈安翊还对远远说:“这个果冻是前面抱你的姐姐给的。” 听了这话,远远伸手讨好地要她抱,她却在狼狈的情绪中逃离教室。 陈嘉禾猛地睁开双眼,指尖触到枕上一片冰凉的湿意。窗外的月光惨白,将寝室照得半明半暗,像极了那个上午教室里破碎的光影。 她勾唇苦笑,这事吧,后来关系缓和时,沈安翊解释过。他只是怕她难堪,才不让她抱。也是想要让远远和她熟起来,才用了她送的果冻。是她一直对他怀有偏见,先入为主。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冷漠拒绝,都是少年笨拙的温柔。 其实她的男孩,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有温暖的心啊。 可惜,上辈子一切误会说开的时候,安翊确诊了白血病。自那以后,安翊对她的态度愈加恶化,总是赶她走,常常一言不发。 黑暗中浮现出病床上苍白的脸。确诊白血病后的沈安翊,眼神一天比一天黯淡,说出的狠话却一次比一次决绝。她无数次看到沈安翊猩红的眼睛,还有疼痛时压在喉咙里的低吼。 “我累了。” “你走吧。” “别再来了。” 安翊说他累了,让她不要再纠缠他。 看到他疲惫不堪的神色,陈嘉禾的心日夜揪痛,决定做完骨髓配型后就永远离开安翊。 她知道的,安翊自尊颇高,绝不会心无芥蒂地和一个看尽了自己狼狈,还被施舍恩惠的人在一起。 上辈子,她从未给她的男孩带来半分好运。她不想再折磨她心爱的男孩,所以她选择离开。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最痛的告别,是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得不互相推开。 不过,现在想来,另一个时空里接受了骨髓移植的他,应该正健康地活着吧?或许在某座城市的星空下,他也曾抬头想起过她。愿他平安喜乐,岁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