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8章 七日守护 申猴的梵音超度,如同为荒原绝境注入了一股沉静的力量。酉鸡的英魂仿佛随着那清越的骨铃声飘向了远方,留下的,是生者必须面对的沉重前路。 申猴所言非虚,阿月虽被从鬼门关拉回,但伤势之重,需绝对静养七日。这七日,对洞内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煎熬与守护交织的漫长时光。 穆之成了阿月身边最固执的守护者。他几乎寸步不离,用尚且完好的右臂,小心地调整她身下的干草,确保舒适;用清水沾湿布条,极其轻柔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和干裂的嘴唇;在慕婉儿为阿月换药、检查断骨和内伤时,他屏息凝神,目光专注得仿佛能穿透皮肉,感知她的每一丝痛苦。他左臂的伤口在慕婉儿的精心照料下开始结痂,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痛楚,他却恍若未觉。他的眼神,褪去了之前的疯狂与冰寒,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暴风雨后深邃的海,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在平静的海面之下,唯有看向阿月时,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才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涟漪。 阿月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剧痛、失血和内腑的创伤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只有在剧痛袭来或慕婉儿处理伤口时,她才会发出压抑的痛哼,眉头紧蹙,身体无意识地绷紧。每当这时,穆之总会第一时间握住她完好的右手,用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阿月,我在。” 那简单的话语,似乎拥有某种奇异的力量,能让阿月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她的意识偶尔会短暂地清醒片刻,眼神迷茫而脆弱,当看到穆之近在咫尺的脸庞时,那冰封般的眸子会短暂地融化,流露出一种全然的依赖,随即又因疲惫而沉沉睡去。 慕婉儿则成了最忙碌的人。她不仅要时刻关注阿月的伤势变化,调整药物和内息疏导的手法(在申猴偶尔的指点下),还要照顾同样虚弱的永宁公主。李乐嫣经历了玲玲客栈的恐怖和荒原的亡命奔逃,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时常在噩梦中惊醒,需要慕婉儿的安抚和陪伴。慕婉儿自己的肋侧伤口也需要换药休养,但她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照顾他人身上。 小久是洞口的磐石。他身上的伤口最深,失血最多,恢复也最慢。但他以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每日只是默默吞下慕婉儿递来的草药,用清水清洗伤口,然后便如同雕塑般守在洞口。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荒原的每一个方向,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他很少说话,只有偶尔与穆之交换眼神时,那沉默的目光中传递着无需言语的忠诚与决心。 永宁公主李乐嫣,则在这七日的相对安宁中,经历着无声的蜕变。恐惧并未完全消退,但目睹了阿月与死神的搏斗,看到了穆之近乎自毁般的守护,看到了慕婉儿不分昼夜的操劳,也看到了小久沉默如山的坚守,她眼中那属于深宫金枝玉叶的娇贵与脆弱,正在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她开始学着帮慕婉儿递水、递布条,虽然动作笨拙,眼神却异常认真。她不再只是瑟缩在角落,偶尔会安静地坐在阿月身边,看着穆之专注的侧脸,眼神复杂难明。 而申猴,则如同真正的苦行僧侣。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口附近盘膝打坐,如同枯木入定,不言不语,不饮不食,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只有当慕婉儿遇到疑难,或者阿月的情况出现波动时,他才会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指点一二,或是用他那枯瘦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手指,在阿月关键的穴位上推拿片刻。他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这小小的石洞在危机四伏的荒原中,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安宁。 时间在枯守中缓慢流淌。荒原的风依旧凛冽,偶尔有苍鹰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发出凄厉的长鸣。第七日,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刺破云层,照亮石丘时,阿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涣散和脆弱,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疲惫和虚弱,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她第一时间感觉到左臂被妥善固定着,虽然剧痛依旧,但不再是那种撕裂骨髓的绝望之痛。内腑的翻搅也平息了许多,呼吸虽然浅,却不再有窒息般的痛苦。她微微侧头,看到了伏在自己身边、似乎刚刚因极度疲惫而短暂睡去的穆之。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臂包扎的布条下隐隐透出血迹,额角的伤痕清晰可见。即便是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阿月静静地凝视着他疲惫的睡颜,冰封般的眼眸深处,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种几乎要冲破冰层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她没有动,也没有叫醒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这一刻刻入心底。 穆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惊醒。当他的目光对上阿月清明的双眸时,那深潭般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投入了星火。“阿月!你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沙哑,立刻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死不了。”阿月的回答依旧简洁清冷,但语气中的虚弱无法掩饰。她尝试着想动一下左臂,立刻被剧烈的疼痛阻止,闷哼一声。 “别动!”穆之立刻制止,声音带着后怕,“骨头刚接上,内伤也需静养,万不可用力!” 他看着阿月因疼痛而蹙起的眉,眼中满是疼惜。 慕婉儿和永宁公主闻声也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欣喜。小久在洞口回头看了一眼,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松动了一丝。 申猴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上前一步,再次为阿月诊脉,检查断骨固定和内息情况。 “阿弥陀佛。”片刻后,申猴收回手,“女施主体质强韧,意志非凡,最险恶的关头已过。断骨愈合尚需时日,内腑仍需温养,但性命已无大碍,可缓慢移动。然切记,不可动武,不可颠簸,需静心调养至少月余。” 听到“可缓慢移动”几个字,穆之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彻底落下。他转向申猴,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大师再造之恩,穆之永世不忘!他日若有所需,必当竭尽全力!” 申猴微微侧身,不受全礼,声音依旧平静:“施主言重。缘法已尽,贫僧也该告辞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穆之身上,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似乎蕴含深意,“前路已开,然荆棘密布,暗影重重。施主心中所求,恐非坦途。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停留,拿起他的木鱼和那破旧的布包,赤着双脚,转身便走入了荒原的晨曦之中。那瘦小的灰色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起伏的草丘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悠远的梵音和骨铃的清响,似乎还在风中隐隐回荡。 送走申猴,洞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而目标明确。 “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哪?”慕婉儿问道,眼中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一丝期待。 穆之的目光投向北方,那是狄戎王庭的方向。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邃,如同出鞘的利剑,左臂的伤痛仿佛已不能影响他分毫。 “去完成我们的使命。”穆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去狄戎王庭,送永宁公主和亲。” 他看向永宁公主李乐嫣。此时的公主,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少了几分惊惶,多了几分坚韧。她迎上穆之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这场荒原的劫难,让她明白了和亲的分量,也让她看清了身边这些人的付出。 “阿月不能骑马颠簸,”穆之看向阿月,语气不容置疑,“婉儿,你和小久去找些结实的树枝和藤蔓,我们做一副担架。我们轮流抬着阿月走。” “我可以…”阿月刚想开口,立刻被穆之打断。 “这是命令!”穆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伤!” 阿月看着穆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再反驳,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默认了他的安排。她知道,这是他对她不顾自身安危救他的“报复”,也是一种更深沉的守护。 慕婉儿和小久立刻行动起来,在石丘附近寻找材料。永宁公主也默默地帮忙收集柔软的干草,准备铺在担架上。 穆之站在洞口,迎着荒原凛冽的晨风,眺望着北方。狄戎王庭,那里有阿史那·城承诺的庇护,但更可能有比荒原马匪和玲姐更凶险的豺狼虎豹——权力的倾轧、阴谋的陷阱、以及那场使团遇袭背后隐藏的黑手。 申猴的警告犹在耳边:“荆棘密布,暗影重重。” 但他穆之,已无退路。 为了阿月的伤,为了永宁公主的使命,为了四皇子李信埋下的火种,更为了那些牺牲者的血…他必须踏入这风暴的中心! 荒原的七日守护结束了。 新的征途,在王庭的暗影下,缓缓拉开序幕。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章 荒原重逢 荒原的晨光中,担架已经制作完成。小久和慕婉儿用坚韧的藤蔓将几根笔直的木棍捆扎成框架,中间铺上柔软的干草和从马鞍上拆下的皮垫。阿月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上面,虽然她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被抬着走的处境极为不适,但在穆之不容置疑的目光下,终究没有反对。 正当众人准备启程时,小久突然举起铁棍,浑身绷紧如弓,目光锐利地望向远方:"有人来了!" 所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穆之右手按上腰间的佩剑,慕婉儿护在永宁公主身前,连担架上的阿月也强撑着用右手摸向身边的短匕。 远处的地平线上,几个黑点正快速移动,逐渐清晰——是五名骑兵!为首的骑士骑着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马鞍上挂着金光闪闪的狼头徽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彪悍的草原气息。 "是金狼卫!"慕婉儿惊呼,随即又紧张起来,"会不会是追杀我们的..." 穆之眯起眼睛,突然认出了那个熟悉的骑姿:"不,是阿史那·城!" 果然,随着距离拉近,阿史那·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清晰可见。他比之前更加憔悴,右臂缠着染血的布条,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初。他身后跟着四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金狼卫,每个人都带着浴血奋战后的疲惫与肃杀。 "穆之!!"阿史那·城远远地就高声呼喊,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狂喜,"你们还活着!" 马蹄声如雷,转眼间就到了眼前。阿史那·城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来,却在看到众人惨状时猛地刹住脚步,尤其是看到担架上重伤的阿月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愧疚。 "你们...伤得这么重?"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玲玲客栈那晚,我带着剩余的金狼卫突围后,一直在找你们。追踪了整整七天..." 穆之打量着阿史那·城和他身后仅存的四名金狼卫。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战甲破损,面容憔悴,显然也经历了惨烈的厮杀。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穆之简短地说,"多亏了一位苦行僧相救。" 阿史那·城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永宁公主安然无恙时,明显松了口气:"公主殿下没事就好。"他转向穆之,"王庭距离这里还有至少十天的路程,以你们现在的状态..."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阿月的担架上,眉头紧锁,"太危险了。最近的褚特部只需三天路程,那是我母亲的部族,我舅舅是族长。先去那里休整,如何?" 穆之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阿月苍白的脸色,又看向疲惫不堪的慕婉儿和伤痕累累的小久。永宁公主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精神上的创伤也需要时间平复。继续在荒原上跋涉十天,确实风险太大。 "褚特部...可靠吗?"穆之谨慎地问。 阿史那·城露出一丝傲然的笑意:"我以性命担保。我母亲是褚特部族长的亲妹妹,舅舅待我如己出。更何况..."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你们是我阿史那·城的救命恩人,褚特部最重恩义。" 穆之思索片刻,果断点头:"好,就去褚特部。" 有了阿史那·城和金狼卫的加入,行程变得安全了许多。阿史那·城让出一匹马给永宁公主,又命两名金狼卫轮流抬着阿月的担架。穆之坚持自己也要轮流抬担架,尽管左臂的伤让他每一次用力都疼得冷汗直流,但他始终咬牙坚持,不让任何人替换。 荒原的景色逐渐变化,从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和零星的灌木。阿史那·城熟悉地形,总能找到最平稳的路线,避开颠簸的地带,让阿月少受些苦楚。 路上,阿史那·城向穆之讲述了那晚的遭遇。原来,在穆之他们突围后,巴图尔的手下和玲姐的人发了疯似的围攻他们。金狼卫原本有二十余人,最终只有五人杀出重围。 "那个玲姐..."阿史那·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不是普通的黑店老板娘。她的身手和匕首上的毒,都表明她受过专业训练。我怀疑她是某个势力安插在边境的眼线。" 穆之目光一凛:"你是说,袭击使团和追杀我们,是有预谋的?" 阿史那·城沉重地点头:"我父汗...不,狄戎王最近身体每况愈下,几个王子明争暗斗。这次和亲,有人不想它成功。" 穆之陷入沉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即使到了褚特部,也未必绝对安全。但眼下,阿月的伤情让他们别无选择。 三天的路程在紧张与疲惫中度过。阿月的伤势在慕婉儿的精心照料下没有恶化,但长途跋涉仍然让她消耗了大量体力,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穆之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只有在轮到他抬担架时才会短暂离开。 第三日黄昏,当夕阳将草原染成金色时,他们终于看到了褚特部的营地——数十顶灰白色的毡帐如同蘑菇般散落在一条蜿蜒的小河旁,炊烟袅袅,牛羊成群。营地外围有简易的木栅栏,几个骑着马的牧民正在驱赶畜群归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阿史那·城的金狼卫旗帜,营地里立刻响起了号角声。很快,一队骑兵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魁梧、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褚特部特有的深蓝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弯刀。 "舅舅!"阿史那·城策马上前,声音中带着久违的放松和亲近。 "城儿!"中年男子——褚特部族长哈尔巴拉爽朗大笑,但看到阿史那·城和他身后众人的惨状后,笑容立刻凝固,"长生天啊!你们这是..." "说来话长,舅舅。"阿史那·城沉声道,"我们需要您的庇护。" 哈尔巴拉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永宁公主时明显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头:"进帐再说。褚特部的毡房永远为朋友敞开!" 很快,众人被安置在了一顶宽敞的毡帐内。阿月被小心翼翼地抬到铺着厚实毛毯的床榻上,慕婉儿立刻开始检查她的伤势。哈尔巴拉命人送来了热腾腾的奶茶、新鲜的羊肉和褚特部特有的草药。 "这是''雪灵芝'',对内外伤都有奇效。"哈尔巴拉将一包散发着清香的干草药递给慕婉儿,"用温水化开,外敷内服皆可。" 慕婉儿感激地接过,立刻开始调配。阿史那·城则简要地向哈尔巴拉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隐去了部分细节,但强调了他们需要暂时休整的请求。 哈尔巴拉听完,浓眉紧锁:"你们在这里绝对安全。褚特部虽小,但没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他拍了拍阿史那·城的肩膀,"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当晚,在温暖的毡帐内,阿月终于得到了真正安稳的休息。慕婉儿用雪灵芝配制的药膏敷在她的伤口上,又让她服下了药汤。阿月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穆之坐在她身边,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他看向毡帐外褚特部营地的篝火,心中明白,这暂时的安宁背后,依然暗流涌动。狄戎王庭的权力斗争、使团遇袭的真相、玲姐背后的势力...所有这些,都不会因为他们的休整而停止。 但现在,至少阿月可以安心养伤了。想到这里,穆之的目光重新落回阿月沉静的睡颜上,眼中的坚冰融化了些许。他轻轻为她掖了掖毛毯,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睡吧,阿月。"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次,换我守着你。" 毡帐外,褚特部的夜空繁星点点,荒原的风吹过营地,带来远处牧民悠扬的马头琴声。短暂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珍贵而脆弱。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暗流汹涌 褚特部的毡帐内,飘散着雪灵芝苦涩而清冽的药香。阿月在厚实的毛毯下沉沉睡去,这是她受伤以来第一次真正安稳的睡眠。慕婉儿守在榻边,不时检查她的脉搏和呼吸,确认那致命的伤势正在缓慢但稳定地好转。 穆之站在毡帐门口,望着远处褚特部中央那顶最大的蓝色毡帐——族长哈尔巴拉正在那里设宴款待阿史那·城。欢快的马头琴声和牧民们粗犷的歌声隐约传来,但穆之没有赴宴的兴致。他的左臂伤口在雪灵芝的疗效下已经结痂,但筋骨深处的疼痛仍未消退,正如他心中那挥之不去的警惕。 "师兄,你也该休息了。"慕婉儿走到他身边,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三天你几乎没合眼。" 穆之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篝火:"哈尔巴拉族长虽然热情好客,但我们终究是外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必须有人保持清醒。" 慕婉儿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至少让我给你换药吧。伤口再恶化,阿月姐姐醒来会怪我的。" 听到阿月的名字,穆之紧绷的嘴角松动了一丝。他沉默地伸出左臂,任由慕婉儿解开染血的布条,重新敷上褚特部的草药。 "她的伤...真的在好转?"穆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慕婉儿熟练地包扎着,眼中闪烁着医者的笃定:"雪灵芝确实神奇,内出血已经止住,断骨也开始愈合。只要不再受颠簸,静养半月,应该能恢复行动。"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只是...左臂的伤太重,即使痊愈,恐怕也会影响以后的握剑..." 穆之的眼神骤然一冷,左手无意识地攥紧,又因剧痛而松开。阿月是剑客,剑就是她的生命。若因此失去握剑的精准和力量...他不敢再想下去。 "会有办法的。"穆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天下名医众多,灵药无数,我定会找到..." 话音未落,毡帐外传来脚步声。小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脸色依旧苍白。他沉默地侧身,让出身后的人——阿史那·城。 阿史那·城显然刚从宴席上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马奶酒香,但眼神清明如初。他看了看沉睡的阿月,又看向穆之:"借一步说话?" 穆之点头,随他走出毡帐。夜风微凉,褚特部的营地大多已陷入沉睡,只有几处篝火还在燃烧,守夜的牧民低声交谈着。 "我舅舅答应派最精锐的战士护送我们去王庭。"阿史那·城直奔主题,"但至少要等阿月能骑马才行。" 穆之没有立即回应。他仰头望向璀璨的星空,狄戎的星辰似乎比中原的更加明亮,也更加冰冷。 "袭击使团的人,你有头绪了吗?"穆之突然问道。 阿史那·城面色一沉:"八成是我二哥的人。他一直反对与大雍和亲,主张武力扩张。"他冷哼一声,"这次他趁父汗病重,把手伸得这么长,连边境的黑店都安插了眼线..." "玲姐。"穆之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她逃了。" "她跑不了多远。"阿史那·城的声音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狠厉,"我已经派人传信给附近的部落,一旦发现她的踪迹,立刻拿下。" 两人沉默片刻,夜风卷着远处的狼嚎掠过营地。 "穆之,"阿史那·城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我收到王庭密报,二哥最近频繁调动亲信部队,恐怕...父汗的情况不妙了。" 穆之瞳孔微缩。狄戎王若在此时驾崩,而永宁公主尚未抵达王庭完成和亲,那么两国之间脆弱的和平将瞬间崩塌。更糟的是,若阿史那·城的二哥继位,以他对大雍的敌视态度,战争几乎不可避免。 "我们需要加快行程。"穆之沉声道。 "但阿月的伤..." "十天。"穆之打断他,"再休养十天,无论她恢复得如何,我们都必须启程。" 阿史那·城盯着穆之看了良久,终于点头:"好。十天后,我亲自带队护送。" 第五天清晨,阿月终于从漫长的昏睡中彻底清醒。她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毡帐穹顶,阳光透过顶部的圆形开口洒落,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她试着动了动左臂,剧痛立刻袭来,但比起之前的撕心裂肺,已经缓和了许多。 "别乱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阿月转头,看到穆之坐在矮凳上,手中捧着一卷褚特部的羊皮地图。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眼下的青黑显示他仍然缺乏睡眠。左臂的伤口已经换了干净的包扎,但固定用的夹板显示伤势依旧严重。 "这是...哪里?"阿月的声音沙哑干涩。 穆之立刻放下地图,拿起旁边的水囊,小心地托起她的头,让她喝了几口水:"褚特部,阿史那·城母亲的部族。我们已经在这里休养五天了。" 阿月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昏迷前的事情。突然,她猛地睁大眼睛:"公主!其他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都安全。"穆之安抚道,"公主在隔壁毡帐休息,婉儿和小久也都没事。" 阿月这才放松下来,但随即又绷紧了身体:"我的剑..." 穆之沉默了一瞬,起身从毡帐角落取来一把长剑——正是阿月从不离身的佩剑。剑鞘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但看得出已经被精心擦拭过。 "你的剑在这里。"穆之将剑放在她右手能够到的地方,"但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时候。" 阿月用右手握住剑柄,试图举起,却因牵动肋下的伤而闷哼一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和愤怒,右手死死攥住剑柄,指节发白。 穆之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他轻轻按住她的右手:"会好的。婉儿说,只要好好休养..." "多久?"阿月突然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一个月?半年?还是永远都恢复不了?" 这是阿月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情绪。穆之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对阿月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失去用剑的能力比死亡更可怕。 "阿月,听我说。"穆之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你的手会恢复如初,我保证。" 阿月别过脸去,不再说话。但穆之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和绝望,那比任何言语都更刺痛他的心。 第七天,阿月已经能够坐起身来,在慕婉儿的帮助下简单进食。但她拒绝任何人的搀扶,固执地用右手完成一切能做的事,仿佛在证明自己并非废人。穆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如何开解。 这天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他们的毡帐——哈尔巴拉的小女儿,十四岁的琪琪格。她穿着褚特部少女特有的红色长袍,乌黑的长发编成无数细辫,眼睛大而明亮,像草原上的小鹿。 "我听说这里有一位受伤的女剑客。"琪琪格的狄戎语带着浓重的部族口音,但眼神热切,"我想...看看她。" 慕婉儿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少女,正要婉拒,阿月却突然开口:"让她进来。" 琪琪格欢快地跑到阿月榻前,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一人斩杀巴图尔的女勇士吗?城哥哥说你剑法超群!" 阿月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活泼的少女。 琪琪格并不气馁,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剑:"这是我祖父传给我的。褚特部的女子也要学骑射剑术,但我总是学不好..."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突然抬起,眼中闪烁着希冀,"你能教我吗?等你伤好了以后。" 毡帐内一片寂静。穆之屏住呼吸,看着阿月的反应。这个天真的少女无意间触动了阿月最敏感的伤口。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阿月并没有发怒。她静静地看了琪琪格一会儿,突然伸出右手:"剑给我看看。" 琪琪格欣喜地递上短剑。阿月用右手掂了掂,简单挥动几下,尽管动作因伤势而迟缓,但那精准的角度和力道依然显示出高超的剑术造诣。 "握剑的姿势不对。"阿月简短地指出,"手腕太僵。" 琪琪格立刻模仿起来,但动作笨拙。阿月皱了皱眉,竟然耐心地纠正起来。穆之和慕婉儿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悄悄退出了毡帐,留下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沉浸在剑术的世界里。 "这是个好兆头。"慕婉儿轻声说,"教别人用剑,或许能让阿月姐姐重新找回自信。" 穆之点点头,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他看着远处训练场上褚特部战士的骑射练习,思绪却飘向了即将到来的王庭之行。还有三天,他们就必须启程。阿月的伤远未痊愈,但狄戎王的病情不等人。这一次,他们将面对的不仅是路途的艰辛,更是王庭内暗流汹涌的权力斗争。 而玲姐,那个神秘的黑店老板娘,此刻又潜伏在何处?她背后的势力,是否已经在王庭布下了天罗地网? 穆之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刀。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护住身边这些人——阿月、婉儿、小久,还有永宁公主。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退缩。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黑夜血骑 褚特部的清晨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穆之掀开毡帐门帘,看见一队褚特部战士押着个神情恍惚的牧民冲进营地。作为谋士的他敏锐地注意到那牧民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布满惊惧的划痕。 "血骑兵!长生天的惩罚来了!"牧民撕心裂肺的喊叫惊起帐篷间的鸦群,"整个商队...全死了!血...他们的血被吸干了!" 穆之瞳孔骤缩,本能地后退半步。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阿月不知何时已撑着右臂坐起,苍白的脸上浮现警觉。她左臂仍固定在夹板中,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锐利。 "别动。"穆之按住她肩膀,声音里带着文士特有的沉稳,"我去看看。" 营地中央,哈尔巴拉族长正用狄戎语快速询问。阿史那·城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如铁。见穆之走来,他简短翻译:"东北三十里发现商队尸体,七人全部暴毙,血液离奇消失。" "血液消失?"慕婉儿抱着药箱匆匆赶来,医者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穆之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从不离身的青铜算筹。 慕婉儿咬了咬唇:"除非死后有人抽干了血,或者..."她犹豫片刻,"或者用了特殊的毒药。" 阿史那·城突然冷笑:"据我所知,草原上最近半年已经发生五起类似事件。牧民们都说,是触怒长生天招来的血骑兵。"他捏碎手中的马奶酒囊,"但我更相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受伤的牧民突然剧烈颤抖,用狄戎语疯狂重复着什么。哈尔巴拉族长脸色大变,周围战士纷纷在胸前画起驱邪手势。 "他说看见了。"阿史那·城声音发紧,"血红色的骑兵从月光下掠过,马蹄不沾地,像一阵腥风。" 穆之注意到他的书童小久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边缘,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正踮着脚观察牧民染血的衣角——那里沾着些暗红色粉末。小久沾了些在指尖摩挲,突然抬头,与穆之视线相交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族长!"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我们在沙棘沟发现了商队!" 沙棘沟弥漫着诡异的甜腥味。七具尸体呈放射状倒伏在熄灭的篝火周围,面容安详如同沉睡,但灰白的皮肤下没有一丝血色。慕婉儿蹲下身检查,银针在阳光下闪过寒光。 "没有外伤。"她翻动一具尸体的衣领,动作干净利落,"但颈部有轻微淤青,像是..." "被人从后方击晕。"穆之接话,谨慎地保持距离。他扫视现场,突然俯身从沙地上拾起几粒晶莹的碎渣,"琉璃盏的碎片。" 阿史那·城踢开散落的货包:"是往王庭送丝绸的商队。"他拾起一块烧焦的布料,上面隐约可见金色狼头纹章,"支持我大哥的部落进贡的。" 慕婉儿突然轻呼。她掰开一具尸体的嘴,银针尖端泛起诡异的蓝光:"马奶酒里有毒!某种抗凝血剂..." 穆之目光一凛。他注意到所有尸体周围的沙地颜色略深,蹲下触摸——潮湿的沙粒黏在指尖,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血渗进沙子里了。"他喃喃道。远处沙丘上,几道模糊的马蹄印向着北方延伸,蹄印边缘沾着奇怪的红色痕迹。 小久突然灵活地钻过人群,跑到沟壑边缘,从荆棘丛中扯出一块破布。展开后是半面血色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扭曲的狄戎文字。 阿史那·城看到旗帜瞬间暴怒:"血狼旗!二哥亲卫队的战旗!" "不对。"穆之摩挲布料,"这金线是西夏工艺,狄戎人绣不出这么细密的针脚。"他忽然想起黑店老板娘玲姐手指上的顶针痕迹,"有人在栽赃。" 夜幕降临时,褚特部巫医的驱邪鼓声响彻营地。穆之独自在帐内检查从现场带回的证物:染血的赤铁矿粉、掺了蜱虫毒素的马奶酒残渣、伪造的战旗碎片。帐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阿月拄着剑鞘走来,右臂夹着几张羊皮纸。 "琪琪格帮我画的。"她将纸铺在矮几上,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迟缓,但依然精准,"最近半年所有''血骑兵''出没的地点。" 穆之瞳孔骤缩。那些歪歪扭扭的标记连成一道清晰的弧线,正从王庭辐射向边境,而中心点赫然是——二王子封地边缘的一座废弃铁矿。 "赤铁矿..."穆之猛地站起,"血色骑兵的马匹是用矿粉染红的!" 阿月突然按住他手臂:"听。"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尖啸。穆之刚冲出帐外,就被阿月一把拽到身后。只见营地东侧火光冲天,一队通体血红的骑兵如鬼魅般掠过外围栅栏。他们抛掷的火把点燃了三顶帐篷,诡异的红雾随着马蹄飞扬,在月光下宛如流动的血河。 "血骑兵!"牧民们惊恐奔逃。 穆之刚要往永宁公主的毡帐跑去,却见小久已经机灵地带着公主转移到了安全处。阿史那·城带着战士追出营地,但血色骑兵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调虎离山。"阿月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穆之转身,见她右臂执剑站在慕婉儿帐前,脚下躺着个穿褚特部服饰的刺客,咽喉一点红痕——正是婉儿惯用的点穴手法所致。 慕婉儿从帐内探出头,脸色煞白:"他们...要抢雪灵芝!" 刺客突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穆之谨慎地用布包着手掰开他的嘴——后槽牙里的毒囊已经咬破。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刺客耳后有个细小的狼头刺青,与商队布料上的纹章一模一样。 "不是二王子的人。"阿月剑尖挑起刺客的衣领,露出内衬上精致的西夏纹样刺绣,"西夏死士。" 黎明前的黑暗中,穆之将染血的赤铁矿粉撒在沙盘上,红色轨迹逐渐勾勒出一个惊人的阴谋版图。帐门轻响,阿史那·城带着夜露寒气走进来。 "我的人追踪到铁矿了。"他声音沙哑,"但二哥的封地守备森严..." "不是二王子。"穆之推过沙盘,展现出谋士特有的分析能力,"所有证据都太明显,像是有人刻意引导我们怀疑他。"他指向王庭方向,"商队运送的丝绸本该献给谁?" 阿史那·城如遭雷击:"大哥的正妃...来自西夏没藏氏..." 帐外突然传来琪琪格的惊叫。两人冲出去,只见小姑娘瘫坐在阿月帐前,手中短剑掉在地上。帐内,阿月半跪在地,左臂夹板崩裂,纱布渗出刺目的鲜血。而她面前的地上,用剑尖划出的沙图清晰显示着一条通往铁矿的密道。 "你的手..."穆之声音发颤,作为不会武功的谋士,他此刻深深体会到无力感。 阿月抬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倔强的冷笑:"废不了的。"她指向沙图上的一个叉号,"这里,明晚丑时,哨卫换岗。" 慕婉儿抱着药箱冲进来,看到阿月崩裂的伤口几乎哭出来。阿史那·城却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按胸行了个郑重的狄戎礼:"阿月姑娘,褚特部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穆之默默拾起阿月的剑。剑柄上缠着新的布条,那是琪琪格编的彩色绳结——草原传说中保佑勇士的平安符。 "天亮前出发。"穆之将剑插回阿月腰间的剑鞘,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该会会这些''长生天的使者''了。" 晨光中,一队褚特部战士悄然离开营地。马鞍上,阿月挺直腰背,右臂控缰,左臂悬在胸前;穆之紧随其后,腰间挂着算筹和地图;小久机灵地牵着备用马匹;慕婉儿警惕地守护在侧。阿月的剑鞘上,彩色绳结在风中轻轻摇曳。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王庭使者 黎明前的草原上,一队人马悄然行进。阿月骑在马上,左臂悬吊在胸前,右手却稳稳握着缰绳。穆之策马紧随其后,不时查看小久绘制的路线图。慕婉儿警惕地环顾四周,药箱里装着应急的伤药和解毒剂。 "前面就是废弃铁矿。"阿史那·城压低声音,指向远处山坳中黑黢黢的洞口,"按阿月姑娘的情报,换岗时间快到了。" 穆之眯起眼睛。矿洞入口处,两个身着皮甲的守卫正在交接,其中一人打着哈欠,另一人则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更远处,隐约可见几匹被染红的战马拴在木桩上,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血色。 "守卫比预想的少。"阿月轻声道,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剑柄。 "太顺利了。"穆之皱眉,"小久,把地图再给我看看。" 小久敏捷地递过羊皮纸。穆之的手指沿着矿洞周边的标记移动,突然停在一条几乎看不清的细线上:"这是什么?" "牧民说的地下河!"小久眼睛一亮,"雨季时会从矿洞西侧渗出!" 慕婉儿突然竖起手指:"有声音!" 远处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是马匹的嘶鸣。阿史那·城脸色一变:"被发现了?" "不。"阿月锐利的目光穿透晨雾,"是运输队。" 果然,一队人马从矿洞中走出,押送着几辆盖着油布的马车。车轮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显然载着重物。 "赤铁矿粉。"穆之低声道,"跟牧民衣服上的一样。" 阿史那·城做了个手势,褚特部战士立刻分散隐蔽。慕婉儿悄声问:"我们怎么办?" "我跟阿月潜入矿洞。"穆之快速部署,"婉儿姑娘和小久盯着运输队,看他们往哪去。阿史那·城,你的人能同时盯住两条线吗?" 阿史那·城咧嘴一笑:"放心。" 运输队渐渐远去,矿洞口恢复了平静。阿月向穆之点点头,两人借着晨雾的掩护,悄悄向矿洞移动。靠近洞口时,阿月突然拉住穆之,指了指地面——几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横在入口处,连接着铃铛机关。 "果然有防备。"穆之轻声道。阿月用剑尖精准地挑断细线,两人侧身闪入矿洞。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插着火把,照亮了蜿蜒向下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赤铁矿特有的金属腥味,混合着马奶酒的发酵气息。穆之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片干枯的草叶。 "蜱虫草。"他嗅了嗅,"和商队马奶酒里的毒一样。" 阿月示意他噤声。前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迅速躲进一处凹槽。两名西夏装束的武士走过,腰间挂着造型奇特的双钩。 "...大妃催得紧,这批必须今晚送到王庭。" "染血的马匹准备好了吗?" "放心,足够再制造三起''血骑兵''事件..." 待脚步声远去,穆之与阿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继续深入,通道逐渐变得开阔,最终通向一个巨大的洞窟。 眼前的景象让穆之呼吸一滞。洞窟中央整齐排列着数十匹战马,每匹马都被染成血红色,安静地吃着草料。旁边的工作台上,摆放着正在制作的血狼旗,金线在火把下闪闪发光。更令人心惊的是,角落里堆放着数十个琉璃酒坛,上面贴着没藏氏的家徽。 "全套道具。"阿月冷笑。 穆之快速记录着洞窟内的布置,突然注意到最里侧有个上锁的铁门。他刚想靠近,阿月猛地将他拉到一根石柱后——铁门开了,走出个熟悉的身影。 玲姐。 黑店老板娘依旧穿着朴素的衣裙,但发间多了枚金镶玉的发簪。她身后跟着两个西夏武士,正用党项语快速交谈。 "...永宁公主必须死在边境,嫁祸给二王子..." "雪灵芝呢?" "已经派人去抢了,那丫头医术不错,但武功..." 阿月的手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穆之轻轻按住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玲姐忽然转向他们的方向,皱了皱眉。穆之屏住呼吸,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背脊滑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有人闯入!"一个武士冲进来报告。 玲姐脸色一变:"撤!按第三方案!" 整个洞窟立刻骚动起来。武士们迅速将最重要的物品打包,有人开始往赤铁矿粉上倒火油。阿月咬牙道:"他们要销毁证据!" "必须阻止!"穆之刚说完,阿月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剑光闪过,两个正在倾倒火油的武士应声倒地。玲姐惊愕回头,看到阿月时瞳孔骤缩:"是你?!"她突然厉声喝道,"杀了他们!" 十余名西夏武士同时拔出兵刃。阿月右手执剑,虽然左臂不便,但剑法依然凌厉。穆之则快速绕到工作台后,将最重要的几面血狼旗和一瓶马奶酒样本塞入怀中。 "穆之!后面!"阿月突然大喊。 穆之回头,一个西夏武士的双钩已到眼前。他本能地举起算筹格挡,精钢打造的算筹竟被生生劈断。就在钩刃即将划破喉咙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慕婉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武士的咽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婉儿?!"穆之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医女。 "小久发现运输队是幌子!"慕婉儿说话间又射出三枚银针,"阿史那·城马上到!" 洞窟内已是一片混战。玲姐见势不妙,悄悄退向铁门。阿月想追,却被四个西夏武士缠住。她右臂如电,剑锋划过一道优美弧线,两人咽喉顿时血如泉涌。但左臂的伤口也因此崩裂,鲜血浸透纱布。 "阿月!"穆之冲到她身边,用断掉的算筹刺入一名武士的眼睛。 就在这时,铁门后突然传来机括声响。玲姐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浮现诡异的微笑,随即消失在门后。伴随着轰隆巨响,整个矿洞开始震颤,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她要炸毁矿洞!"慕婉儿惊呼。 阿史那·城带着褚特部战士冲了进来:"快撤!通道要塌了!" 阿月却冲向铁门:"玲姐跑了!" 穆之死死拉住她:"来不及了!证据更重要!" 众人跌跌撞撞冲出矿洞,身后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整个山体都在震动,入口被彻底封死。阿史那·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着坍塌的矿洞,狠狠啐了一口:"线索断了!" "不。"穆之从怀中掏出染血的旗帜和毒酒样本,"这些足够证明血骑兵是人为了。" 阿月突然身子一晃,左臂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慕婉儿急忙扶住她:"伤口全裂开了!必须立刻处理!" 远处传来马蹄声,小久骑着马赶来,身后还牵着几匹空马:"运输队往王庭方向去了!" 阿史那·城翻身上马:"我去追!" "等等!"穆之拦住他,"现在揭穿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更大的证据,证明没藏氏与二王子无关。" "那怎么办?"狄戎王子焦躁地问。 穆之看向王庭方向,眼中闪烁着谋士特有的冷静光芒:"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了王庭..." 阿月接过话头,声音因失血而虚弱却坚定:"一网打尽。" 慕婉儿已经利落地为阿月重新包扎好伤口。晨光中,众人默默整理着装备和证据。小久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沾着赤铁矿粉的破布:"我刚才在运输队马车上偷偷拿的。" 穆之赞许地拍拍小久的肩膀。阿史那·城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受伤的女侯爷、不会武功的御史、年轻的医女和机灵的书童,突然笑了:"父汗常说,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最强的战士,而是最聪明的头脑。" "走吧。"阿月翻身上马,右臂的动作依然干净利落,"王庭还有场硬仗。" 队伍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前进,背后是被炸毁的矿洞废墟。没人注意到,远处的山脊上,一个红色身影正静静注视着他们——正是本该被困在矿洞中的玲姐。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坠,玉坠上刻着西夏文字: "慕容"。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净毒泉水 正午的戈壁热浪滚滚,穆之眯眼看着远处王庭的金顶。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染血的血狼旗,耳边回响起玲姐在矿洞中那句意味深长的低语:"王庭的水,比你们想的要深..." "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阿月突然勒住马缰,右手指向王庭外围的岗哨。 阿史那·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都是大哥的亲信。" 慕婉儿轻抚药箱中暗藏的银针:"永宁公主留在褚特部休养是对的。" 穆之转向小久:"把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 十四岁的书童利落地解开行囊,取出几套狄戎服饰。阿月挑眉看着穆之——这是他们在褚特部时就准备好的伪装。 "阿史那先进城通报。"穆之边换衣服边说,"我们扮作商队。婉儿姑娘是医女,小久当随从,阿月..."他顿了顿,看向她吊着的左臂,"做我的护卫。" 阿月轻哼一声,却利落地用披风遮住左臂夹板。慕婉儿帮她将长发编成狄戎武士样式,又抹了些尘土在她脸上遮掩过于清秀的轮廓。 王庭西门,一队西域商人正在接受盘查。穆之压低羊皮帽檐,用学来的狄戎方言与守卫周旋。阿月站在他身侧,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实则随时可以拔剑。守卫刚要检查货物,城内突然传来号角声。 "大王子出巡!" 尘土飞扬中,一队精锐骑兵簇拥着华贵车驾驶来。车帘微掀,露出阿史那·泰苍白病态的脸。穆之注意到他脖颈处不自然的青灰色,与沙棘沟那些被抽干血的尸体如出一辙。 "让开!"为首的骑士厉喝。商队慌忙避让,穆之趁机拉着阿月混入城门。 王庭内部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穹顶集市人声鼎沸,石砌官署庄严肃穆,而中央的金顶大帐周围戒备森严。阿史那·城已在约定地点等候,低声道:"父汗病情恶化,大哥监国。二哥被软禁在西营。" "没藏氏呢?"穆之问。 "在佛堂''祈福''。"阿史那·城冷笑。 慕婉儿突然轻扯穆之衣袖。几个侍女正从西域商队手中接过密封陶罐,领头的赫然是矿洞里见过的西夏武士。 "跟上。"穆之低声道。 侍女们穿过曲折小路,停在一座汉式建筑前。红墙青瓦,门匾上用西夏文和狄戎文并书"慈心佛堂"。 "没藏氏的陪嫁佛堂。"阿史那·城咬牙,"连父汗都不能擅入。" 穆之观察四周,突然发现佛堂后墙排水口有新近翻动的痕迹。小久小声道:"我可以..." "太危险。"阿月断然拒绝。 慕婉儿取出一个小瓶:"''龟息散'',能让人一刻钟内呼吸如假死。" 小久坚定地点头。一刻钟后,他带着满身泥土回来,脸色煞白:"地窖里全是赤铁矿粉!还有...和商队一样的琉璃酒坛!" "果然如此。"穆之沉思道,"阿史那,带我们去见可汗。" 金帐外站着两排佩西夏弯刀的侍卫。阿史那·城刚上前就被拦住:"大王子有令,可汗静养期间不见客。" 帐内突然传出剧烈咳嗽声。慕婉儿不顾阻拦冲了进去,阿月紧随其后。穆之只瞥见帐内一角——躺在床榻上的老人面色铁青,手腕处有诡异针痕。 "滚出去!"一个西夏女医师厉喝,手中银针寒光闪闪。 慕婉儿不退反进:"我是大雍太医之女..." 女医师突然出手,三枚银针直射慕婉儿面门!阿月剑光一闪,银针叮当落地。侍卫们一拥而上,混乱中穆之瞥见女医师袖口内衬——与刺客衣料相同的云纹刺绣。 "住手!"威严的女声传来。所有人瞬间静止。 来人一袭西夏华服,面容姣好却透着冷厉。没藏氏捏住慕婉儿下巴:"好标致的大雍姑娘。听说你医术不错?" "略通岐黄。" "那就留下照顾可汗。"没藏氏转向穆之等人,眼神转冷,"其他人,滚出王庭。" 离开金帐后,阿史那·城暴怒道:"为什么拦我?!父汗明显是被下毒了!" "正因如此才要让婉儿留下。"穆之低声道,"没藏氏不知道她认得蜱虫毒。" 阿月突然警觉回头。街角处,一个红衣女子闪过——是玲姐!穆之刚要追,王庭上空突然响起急促钟声。 "紧急议事!" 议事大帐内吵成一团。大王子阿史那·泰高坐主位,脸色惨白:"三弟来得正好!边境来报,大雍使团遇袭,永宁公主失踪!" 穆之如坠冰窟。公主明明安全留在褚特部! "这是栽赃!"阿史那·城怒吼。 大王子冷笑挥手,侍卫拖上一个血淋淋的俘虏:"你的人已经招了,三弟。你勾结大雍,谋害父汗,还派人假扮血骑兵嫁祸二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传令兵冲进来:"报!边境烽火!大雍军队越境了!" 大帐内瞬间炸开锅。穆之脑中飞速运转——没藏氏不仅要害可汗,还要挑起战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慢着!"阿史那·城高举染血布料,"我有血骑兵真凶的证据!" 趁乱退出大帐后,穆之被人拉进暗处——是玲姐! "谋士大人。"玲姐戏谑道,"你的小医女有危险。" 穆之反手扣住她手腕:"你到底为谁效力?" 玲姐轻笑,露出颈间一枚狄戎符文的玉坠:"听说过''影狼卫''吗?" 穆之瞳孔骤缩。这是效忠可汗的秘密组织! "没藏氏在佛堂地窖藏了证据。"玲姐凑近他耳边,"子时,西墙狗洞。"说完便消失无踪。 一队西夏武士拦住去路:"大雍细作,跟我们走一趟。" 穆之刚摸向袖中的龟息散,一道剑光如流星划过——阿月从屋顶飞身而下! "走!"她一剑逼退三人,拉起穆之就跑。 拐进死胡同后,阿月推开隐蔽小门,竟是小久发现的排水通道! "阿史那拖住他们了。"阿月喘着气说,"我们必须..." 话未说完,通道深处传来慕婉儿微弱的呼救声! 两人钻入黑暗的通道。就在即将到达地窖时,阿月突然捂住左臂——伤口又裂开了。 "你先走。"她咬牙道。 上方突然传来机关启动声。赤红矿粉如瀑布倾泻而下! "火油!"穆之拉着阿月急退。火箭射入,矿粉瞬间爆燃! 灼热气浪将两人掀飞。失去意识前,穆之看到玲姐站在火焰那头,手中举着什么,嘴唇开合似在说: "...真相..."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王庭波涛 黎明前的黑水河支流上,一艘简陋的木筏悄然前行。阿月倚靠在筏子中央,右肩的伤口已被慕婉儿重新包扎过。她手中握着乌云给的黑石,石面冰凉,内里却隐约有银光流动。 "再往前就是王庭外围了。"阿史那·城压低声音,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那是南偏门,守将是我旧部。" 穆之眯起眼睛观察。城墙上火把稀疏,巡逻士兵的步伐松散——这本该是个好兆头,但他心中却升起莫名的不安。 "太安静了。"阿月突然开口,说出了穆之的疑虑,"王庭戒严时期,城防不该如此松懈。" 小久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铜制圆筒——这是穆之设计的"千里眼",两端镶嵌着透明水晶。他调整焦距,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城门上挂着东西...是,是人头!" 阿史那·城一把夺过千里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是巴图...和我留在王庭的亲信..." 穆之接过查看。城门上方,七颗头颅被铁钩穿过下颌悬挂着,最中间那颗络腮胡子的头颅双目圆睁,正是从上京城回来问罪的巴图。 "二哥这是要断我所有退路。"阿史那·城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慕婉儿捂住嘴,强忍呕吐的冲动。阿月却突然伸手按住阿史那·城颤抖的肩膀:"愤怒会蒙蔽双眼。你父汗的性命,比复仇更重要。"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阿史那·城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但南偏门已经不能走了,我们得另想办法。" 木筏靠岸后,五人躲进河边芦苇丛。穆之展开乌云给的地图,指向一条几乎看不清的细线:"这条暗渠直通王庭西侧的废弃水门,是当年修建排水系统时留下的。" "我知道那里。"阿史那·城点头,"但水门有铁栅栏..." 阿月从腰间取出阿尔忒弥斯的短剑:"可以试试这个。" 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五人沿着臭气熏天的排水渠潜行。阿月打头阵,短剑在铁栅栏上轻轻一划,手腕粗的铁条竟如豆腐般被切断! "这..."小久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神兵利器?" "西域寒铁所铸。"阿月轻抚剑身,"师父说,这把剑曾斩断过天山雪蟒的鳞甲。" 穿过水门,众人进入一个潮湿的地下通道。墙壁上的苔藓发出微弱荧光,勉强照亮前路。阿史那·城在前引路,穿过错综复杂的岔道后,停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这里是王宫旧酒窖,已经废弃多年。"他小心推开门,"从这上去,可以直达父汗的寝宫后殿。" 酒窖里堆满积灰的木桶,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葡萄酒的酸味。众人刚踏入不久,慕婉儿突然拉住穆之:"等等!地上有脚印——新鲜的!" 阿月立刻示意众人隐蔽。不多时,轻微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伴随着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大汗撑不过今晚了..." "...二王子已经准备好继位诏书..." "...那永宁公主怎么办?" "...当然是要''好好招待''大雍来的贵客..." "...你说那大王子妃(西夏公主)和二王子有染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把,大王现在都被囚禁了..." 脚步声渐远。阿史那·城眼中怒火燃烧:"畜生!父汗还活着,他们就敢..." 穆之按住他:"冷静。我们先去确认大汗情况。" 穿过酒窖暗门,一条狭窄的旋转石梯通向上面。阿史那·城刚要迈步,阿月突然拦住他:"有机关。" 她捡起一块碎木片扔上台阶。刹那间,数十支毒箭从墙壁暗孔射出,钉满了整个阶梯! "新装的。"阿月冷笑,"你二哥准备得很充分。" 借助阿月敏锐的观察力,众人有惊无险地通过机关区域。石梯尽头是一幅挂毯,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阿史那·城轻轻拨开挂毯缝隙,顿时红了眼眶——华丽的寝宫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躺在床榻上,身边只有一名年迈侍女照料。老人面色蜡黄,胸口微弱起伏,正是狄戎大汗阿史那·咄吉。 "父汗!"阿史那·城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 娜依吓得打翻了药碗,待看清来人后,顿时老泪纵横:"三王子!您终于回来了!大汗他..." 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我的...小城..." 穆之迅速检查了寝宫各处,确认安全后示意慕婉儿:"看看大汗的情况。" 慕婉儿把脉后面色凝重:"是慢性毒药,至少服用了一年了。现在解毒...恐怕为时已晚。" "不...不重要了..."大汗艰难地抬手抚摸儿子脸庞,"听我说...永宁公主...不能...落入你二哥手中...和亲...是假...兵符...在..." 老人的话突然中断,眼睛直勾勾看向门口。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华服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面容与阿史那·城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二弟,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男子微笑着迈入寝宫,身后跟着八名铁甲侍卫,"父汗刚刚咽气了。" 阿史那·城如遭雷击,扑到床前——大汗已经停止了呼吸,但双眼仍然圆睁,仿佛有未了的心愿。 "你...你这个弑父的畜生!"阿史那·城拔刀指向兄长。 二王子阿史那·晟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卷诏书:"说话要讲证据。这是父汗的传位诏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大王无才无德,勾结西夏图谋不轨,废黜其继承权,三王子无品无行,勾结大雍图谋不轨,废黜其继承权,故而传位于德行兼备的次子阿史那·晟。" "放屁!"阿史那·城怒吼,"父汗一年前,就开始中毒,那时我还在大雍,而且大哥也被你囚禁了!" 阿史那·晟冷笑:"谁会信呢?"他转向穆之,"至于大雍使节...很遗憾地通知你,永宁公主的送亲队伍遭遇马贼,全员遇难。不过放心,我会派人送你们的...遗骸...回大雍。" 八名铁甲侍卫同时拔刀。阿月挡在穆之身前,短剑出鞘,寒光凛冽:"你们先走,我断后。" "一个都别想走。"阿史那·晟拍拍手,更多侍卫从门外涌入,"特别是你,我亲爱的弟弟。我要用你的人头,祭奠我们''英年早逝''的父汗。" 千钧一发之际,娜依突然打翻烛台。火焰瞬间沿着早已洒好的灯油蔓延,形成一道火墙隔开双方! "密道...床下..."娜依嘶喊着,将一个锦囊塞给阿史那·城,"大汗留给你的!" 阿史那·城还想冲向兄长,被穆之和小久强行拖走。阿月殿后,短剑划出数道银光,逼退追兵。众人掀开床榻,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跳入密道前,阿月最后回望了一眼——透过火焰,她看到阿史那·晟脸上狰狞的笑意,让人很是不舒服! 密道潮湿阴冷,众人不敢停留,沿着曲折的路径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亮光——出口竟是一口废弃的水井。 爬出水井,四周是王庭最混乱的西市。阿史那·城瘫坐在地,颤抖着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枚狼头金印,和一张小纸条。 "是调兵虎符!"他声音嘶哑,"父汗早就准备好了...只要持此符前往北境大营,就能调动十万铁骑!" 穆之思索片刻:"大汗临终前说的''和亲是假'',还有''兵符在...'',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阿史那·城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永宁公主!如果和亲是假,那她身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阿史那·晟想要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这是新汗继位的信号。紧接着,全城各处响起士兵的呼喝声,他们在挨家挨户搜查。 "必须立刻找到公主。"阿月按住隐隐作痛的伤口,"她在哪?" 阿史那·城面色惨白:"按照礼制,和亲公主应该被安置在...朱雀殿!那是我二哥的寝宫旁边!" 众人脸色都变了。穆之迅速做出决断:"阿史那,你和小久立刻出城,前往北境大营调兵。我和阿月、婉儿去救公主。" "不行!"阿史那·城坚决反对,"朱雀殿守备森严,你们这是去送死!" 阿月已经检查好短剑:"正因为守备森严,才需要出其不意。"她看向穆之,"还记得乌云给的黑石吗?现在是时候用了。" 慕婉儿从药囊中取出几个小瓶:"我还有些迷药和烟雾弹。" 阿史那·城知道无法说服他们,只能重重拥抱了穆之:"保重。若三日后午时我还未带兵赶到...你们就自行撤离。" 分别后,穆之三人伪装成商贩,混在前往王宫送菜的车队中。朱雀殿金碧辉煌,守卫却比预想的少——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去维持新汗登基大典了。 "不对劲。"阿月躲在假山后观察,"殿外只有四个守卫,太松懈了。" 穆之也有同感:"可能是个陷阱。但我们必须冒险。" 他从怀中取出黑石,犹豫片刻后,用力摔向地面。石块碎裂的瞬间,一团银雾腾起,迅速扩散至整个庭院。守卫们吸入银雾后,眼神立刻变得呆滞,动作也迟缓起来。 "快!"阿月率先冲出。 三人轻松放倒守卫,进入朱雀殿内。出乎意料的是,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幽光。 "公主?永宁公主?"慕婉儿轻声呼唤。 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响动。阿月警惕地靠近,猛地拉开屏风——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女蜷缩在角落,看到他们时惊恐地后退。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穆之行礼,"在下大雍礼部侍郎孤穆之。" 少女——永宁公主仔细打量他们,突然扑向慕婉儿:"阿月姐姐!真的是你们!" 阿月也认出了公主,两人相拥而泣。阿月却注意到公主手腕上的淤青和憔悴的面容:"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褚特部?" “你们走了之后,突然一伙人就把我撸到了这里。”公主有些哭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了好了!”阿月抚摸着公主的头“他们对你用邢了?” 公主摇头,压低声音:"不是用刑...是取血!那个恶魔每天取我一碗血,说是为了什么仪式..." 穆之和阿月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二十名铁甲卫士正在靠近! "走后面!"公主指向一幅山水画,"后面有侍女通道!" 众人刚钻进狭窄的通道,殿门就被踹开。阿史那·晟阴冷的声音传来:"搜!他们跑不远!" 通道尽头是一间暗室,里面堆满了祭祀用品。最骇人的是,房间中央摆着一个青铜鼎,鼎中盛满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这是..."慕婉儿捂住鼻子,"血祭法阵!" 阿月突然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看!" 地图标注着狄戎与大雍的边境线,上面插着数十面小黑旗,全部集中在大雍北境三州。地图旁还贴着一张羊皮纸,写着晦涩的咒文。 "他在用公主的血施展某种诅咒!"慕婉儿面色惨白,"这是失传已久的''血疆术'',据说可以让血亲之人血液沸腾而死!" 公主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他...他要我对这个布包发誓,说里面是两国和平的誓约...但我偷偷打开看过..." 穆之接过布包,里面是一撮头发,穆之暗暗惊讶,他们的势力竟然渗透到了大雍皇宫里! "不是誓约,是巫蛊!"阿月握紧短剑,"他要害的不是公主,而是..." "大雍皇帝!"穆之恍然大悟,"和亲是假,刺杀是真!公主只是个媒介!" 外面搜捕的声音越来越近。公主突然从发髻中取出一枚玉佩:"还有这个...那恶魔说必须时刻佩戴..." 玉佩上刻着与阿尔忒弥斯短剑相同的纹饰!阿月接过玉佩的瞬间,短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纹路亮起微光。 "这是师父的玉佩吗?...怎么会?..."阿月难以置信。 脚步声已经到了暗室外。千钧一发之际,阿月将玉佩按在墙上某个不起眼的凹槽处——轰隆一声,墙壁竟然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众人来不及多想,迅速钻入密道。墙壁在身后合拢的刹那,暗室的门被踹开了... 密道一路向下,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池,池水漆黑如墨——与黑水圣山的净毒泉一模一样! "这是..."慕婉儿惊讶地蹲下查看,"净毒泉的分支?" 阿月手中的短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剑光将整个洞窟照亮。这时他们才看清,池边跪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袍破碎,浑身是血的乌云萨满! "乌云!"阿月冲过去扶起她。 乌云虚弱地睁开眼:"你们...终于来了..."她指向水池,"快...破坏水池下的阵眼...他在复制净毒泉的力量...用于血疆术..." 穆之刚要询问详情,洞窟入口处突然传来巨响——追兵找到了密道! 阿月将短剑塞给穆之:"带公主和婉儿去破坏阵眼!我来挡他们!" "不行!你伤势未愈!"穆之坚决反对。 阿月却笑了:"还记得净毒泉的代价吗?"她拉开衣领,露出脖颈——那道本已消失的血线竟然重现,而且已经蔓延到了锁骨!"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为你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不等回应,阿月已经冲向入口处。慕婉儿想追上去,被乌云拉住:"等等...还有办法..."她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把骨刀,"用这个...刺入她的心脏..." "什么?!"慕婉儿大惊。 "不是杀她...是激活...阿尔忒弥斯留下的..."乌云的话没能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入口处已经传来打斗声。穆之咬牙做出决定:"婉儿,你带公主去破坏阵眼。我去帮阿月!" 当穆之赶到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阿月独自挡在狭窄的通道口,脚下已经倒了五六个侍卫。但她自己也身中数刀,最严重的一处从左肩贯穿到后背。那道血线,已经蔓延到了心口! "阿月!"穆之冲到她身边。 阿月喘着粗气,声音却异常平静:"阵眼...破坏了吗?" 穆之摇头,举剑与她背靠背站立:"我不会丢下你。" 阿史那·晟的声音从通道另一端传来:"真是感人的情谊。可惜,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十名铁甲侍卫手持长矛逼近。阿月突然低声对穆之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穆之点头,眼中含泪:"那时的你快死了,倒在路边。" "是啊...快死了...遇见你真好,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了……"阿月嘴角溢出血丝,却带着笑意。 长矛阵已经逼近到三步之内。就在这生死关头,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动!水池方向传来慕婉儿的喊声:"成功了!阵眼破坏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阿史那·晟发出不甘的怒吼,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阿月脖颈上的血线突然发出耀眼红光,她手中的短剑自动飞起,悬浮在空中! "这是..."穆之目瞪口呆。 阿月的身体被红光包裹,缓缓浮空。她睁开眼,瞳孔已变成璀璨的银白色:"以新月之名..." 短剑化作一道流光,穿过十名侍卫的咽喉,最后停在阿史那·晟面前一寸处!这位新晋大汗吓得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阿尔忒弥斯...是你什么人?"他声音颤抖。 阿月——或者说占据阿月身体的某种存在——用空灵的声音回答:"可能就是我吧。" 短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阿史那·晟的心脏! 红光渐渐消退,阿月从空中坠落。穆之飞奔过去接住她,发现她脖颈上的血线已经完全消失,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乌云...的骨刀..."阿月虚弱地说,"刺我..." 穆之这才明白乌云的意思。他取出骨刀,轻轻刺入阿月心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缕黑烟从伤口飘散。阿月的脸色立刻红润起来。 洞窟另一端,慕婉儿和永宁公主搀扶着乌云走来。水池已经干涸,池底露出一个巨大的新月形凹槽,与阿尔忒弥斯短剑的形状完全吻合。 "净毒泉认主了..."乌云虚弱地微笑,"阿尔忒弥斯的血脉...终于回归了..." 远处隐约传来号角声——是阿史那·城带着北境大军赶来了!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新月印记 阿月觉得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时而如坠冰窟,时而似入火海。耳边隐约传来呼唤声,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阿月..." 一道银光刺破黑暗。阿月看见一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白衣女子立于月光下,银发如瀑,眼瞳中似有星辰流转。 "师父?"阿月想要上前,却发现动弹不得。 女子轻笑,指尖轻点阿月眉心:"我非你师,我就是你。" 无数的不解如潮水般涌入阿月脑海——眼前这人分明是,十岁那年收她为徒的西域女剑客阿尔忒弥斯;可师傅那时候明明也死在了凉州,还有她就是我是什么意思... "阿尔忒弥斯..."阿月喃喃道出这个名字,舌尖泛起奇异的苦涩,“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族的女子(男子没有),体内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染色体),新月之力她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隐性人格(统称阿尔忒弥斯),它会传承到拥有新月之力的女子的女儿体内,然后沉睡,是净毒潭刺激了这股力量,导致她苏醒了。”女子身影渐淡:"新月之力已苏醒,但记住,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 "等等!什么代价?"阿月伸手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黑暗再次笼罩。这次,有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阿月!阿月你醒醒!" 睁开眼,穆之憔悴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显然多日未眠。见阿月苏醒,他眼中迸发出光彩,竟一时语塞。 "我...睡了多久?"阿月声音嘶哑。 "七天。"慕婉儿端着药碗快步走来,眼眶发红,"你再不醒,师兄就要把王庭的太医全砍了。" 阿月尝试坐起,右肩传来剧痛。低头看去,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浮现出奇异的新月形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银辉。 "这是..." "新月之力的印记。"乌云萨满从帐外走进,黑袍换成素色长衫,气色好了许多,"阿尔忒弥斯血脉的证明。" 帐帘再次掀起,阿史那·城风尘仆仆地闯入,见阿月醒来,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你要是死了,穆之非得跟我拼命不可。" 穆之耳根微红,假装整理药箱避开众人目光。阿月注意到他指尖有细小的伤口,像是被针扎过。 "你给他下针了?"阿月问慕婉儿。 慕婉儿撇嘴:"师兄非要学针灸,说万一你...总之扎得自己满手是血也不肯停。" 帐内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阿史那·城盘腿坐在毡毯上,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正好你们都醒了,有要事相商。" 羊皮纸上绘着狄戎与大雍的疆域图,北境三州被朱砂圈出,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军队布防。 "二哥...阿史那·晟生前与西夏、北燕密谋,计划三路夹击大雍。"阿史那·城指着地图,"西夏负责牵制陇西军,北燕佯攻东境,而我狄戎主力直取北三州。" 穆之眉头紧锁:"和亲果然是幌子。" "不仅如此。"阿史那·城苦笑,眼中燃烧着怒火,"我清查二哥遗物时发现,他早与西夏定南王勾结!毒害父汗、囚禁大哥,都是他们联手所为!定南王许诺助他夺位,条件是割让我狄戎西境三城!" 永宁公主倒吸一口凉气。阿月立刻追问:"玉佩!公主身上的玉佩从何而来?" 众人目光转向永宁公主。少女绞着衣角:"是...临行前太后所赐,说是保平安的..." 穆之与阿月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大雍太后出身北燕贵族,而定南王正是太后的亲侄!此事绝非巧合。 "当务之急是..."穆之话音未落,阿史那·城猛地站起,目光灼灼地看向永宁公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当务之急’了!定南王的大军已在路上!狄戎需要盟友,大雍也需要北境安宁!永宁公主殿下!" 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最庄重的狄戎贵族礼,声音响彻大帐:"我,阿史那·城,新任狄戎大汗,在此郑重请求与您缔结婚约!以此联姻为盟,狄戎与大雍永结同好,共御外敌!此盟约将昭告草原各部与大雍朝廷!恳请殿下,与我共度时艰,守护这片土地和我们的子民!" 他不再提“回京”,而是直接请求留下共同面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永宁公主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大汗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恳求,又想起被囚禁时的绝望与对和平的渴望。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羞涩,只有属于皇室公主的决断与担当:"大汗请起。阿史那·晟之乱与定南王之谋,皆因私欲而祸乱苍生。若能以我之身,铸就两国盟约,护佑黎民,永宁...愿留在此地,与大汗并肩而战!此心此意,天地可鉴!"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宣告了她的选择——留下,完婚,共御强敌! "好!" 阿史那·城霍然起身,眼中是狂喜与无上的敬意!他转向穆之等人:"诸位!我知大雍使节职责在身,但此刻王庭危在旦夕!定南王勾结我二哥余孽,其势汹汹!恳请诸位暂留,助我一臂之力!待击退强敌,我阿史那·城必以大雍为尊,永世修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穆之几乎没有犹豫,他看向阿月,阿月微微点头。穆之随即对阿史那·城抱拳,斩钉截铁:"大汗与公主高义!我等岂能坐视!定当竭尽全力,共守王庭!" 阿月、慕婉儿、小久也齐声应诺。这一刻,护送使团的任务已悄然转变为守护盟友与未来的和平基石。 婚礼在肃杀的气氛中仓促举行。没有盛大的仪仗,只有王庭残存的贵族和忠诚的将领见证。阿史那·城与永宁公主在父汗与大哥的灵位前,在象征两国盟约的狼头金印与雍朝玉圭前,完成了最简朴也最郑重的盟誓之礼。当两人交换信物时,阿月注意到永宁公主颈间那枚太后赐予的玉佩,在火光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 号角声如同催命的丧钟,骤然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报——!定南王主力前锋,铁鹞子重骑五千,步卒两万,距王庭已不足三十里!叛军首领秃鹫(阿史那·晟的心腹大将)率本部一万骑兵为先锋,已至十里外!" 斥候的声音带着绝望。 王庭的残垣断壁成了最后的屏障。所有能战之人,无论狄戎战士还是穆之等人的亲随,都拿起了武器。阿史那·城全身披挂,登上最高的望楼,永宁公主一身戎装(临时找的皮甲),紧握匕首,站在他身侧。穆之则站在稍后,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他的武器是头脑和地图。 地平线上,烟尘冲天!先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叛军骑兵,打着阿史那·晟的旧旗,嚎叫着冲锋。紧随其后,是西夏定南王麾下赫赫有名的“铁鹞子”——人马皆披重甲,只露出冰冷眼神的重装骑兵方阵,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令大地颤抖的节奏压来。步卒方阵紧随其后,长矛如林,盾牌似墙,杀气腾腾。 "弓箭手!预备——!" 阿史那·城的声音在城头回荡。 "放!" 第一波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落下,冲在最前的叛军骑兵人仰马翻。但后续者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冲近。 "滚木礌石!火油!" 命令接连不断。 燃烧的火油罐被投下,在城墙下炸开一片火海,吞噬着叛军。滚木砸下,将云梯连同攀爬的士兵一起碾碎。惨叫声、喊杀声、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 叛军首领秃鹫,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巨汉,身先士卒,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竟硬生生在城墙上砸开一个缺口! "堵住缺口!" 阿史那·城怒吼着亲自带人冲了过去。 城下,铁鹞子重骑开始加速!他们无视城头的箭矢,目标直指王庭脆弱的正门!沉重的撞城车在步卒的掩护下,缓缓推向城门。 "不能让他们撞门!" 穆之焦急大喊。城门一旦被破,重骑冲入,王庭将瞬间沦为人间地狱!他立刻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吼道:"集中所有强弩!瞄准撞城车底部!射轮轴!快!" 阿月眼神冰冷,肩头的新月印记灼热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涌,视野变得无比清晰,敌人的动作仿佛慢了下来。她抓起身边一张强弓——那不是慕婉儿的神弓,只是普通狄戎战弓——搭上三支重箭。弓弦瞬间被她拉成满月!体内那股力量自然而然地灌注于双臂。 "咻!咻!咻!" 三箭连珠!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第一箭,精准地射入推撞城车的一名西夏步卒头目的眼眶,他惨叫倒地。 第二箭,射断了撞城车一根关键的牵引索! 第三箭,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箭,竟从铁鹞子重骑面甲的观察孔射入!那名冲在最前的重骑军官,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这神乎其技的三箭,极大地迟滞了撞城车的推进,也稍稍震慑了铁鹞子的冲锋势头!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但阿月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发黑,差点栽倒。慕婉儿及时扶住她,看到她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别硬撑!" 就在这时,王庭侧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一支打着狄戎王旗的骑兵,如同神兵天降,狠狠撞进了正在攻城的叛军侧翼!为首大将,赫然是阿史那·城以为早已战死的亲信——巴图! "巴图!是巴图将军!他没死!" 城头守军狂喜! 巴图浑身浴血,左臂用布条吊着,右手挥舞着弯刀,如同疯虎般在叛军中冲杀,口中怒吼:"秃鹫叛贼!大汗待你不薄!安敢勾结外敌!儿郎们,随我杀光这些背主之犬!"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瞬间搅乱了叛军的阵脚! 阿史那·城精神大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开城门!骑兵随我出城!里应外合,击溃叛军!"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阿史那·城一马当先,率领王庭最后的精锐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直扑秃鹫所在! 城下顿时陷入惨烈的混战。狄戎忠勇的骑兵与巴图带来的援军内外夹击,将叛军分割包围。秃鹫被阿史那·城死死缠住,两人刀光剑影,杀得难解难分。 定南王的铁鹞子见势不妙,开始调整阵型,试图脱离混战,重新集结进行碾压式的冲锋。步卒方阵也开始变阵,长矛前指,盾墙合拢,散发出更危险的压迫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能让他们重整!" 阿月强忍眩晕,再次举弓,将目标锁定在铁鹞子阵中一名正在挥舞令旗的指挥官身上。 然而,就在她即将放箭的刹那,异变陡生! 刚刚还在与阿史那·城并肩作战、浴血奋战的巴图,突然调转马头!他脸上那副忠勇愤慨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酷和算计!他手中的弯刀,没有砍向敌人,而是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向正与秃鹫激战、毫无防备的阿史那·城的后背! "大汗小心!" 一直关注战局的永宁公主在城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穆之也同时厉声示警:“大汗!巴图有诈!” 阿史那·城听到示警,下意识地侧身闪避! "嗤啦!" 弯刀带着刺骨的寒风,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险之又险! "巴图!你...!" 阿史那·城又惊又怒,逼退秃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死而复生”又突然背叛的心腹。 巴图(或者说伪装者)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诡异的笑容,声音变得沙哑扭曲:"蠢货!真巴图早就喂了野狼!我是定南王麾下,千面狐!” 他猛地撕下脸上沾血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阴鸷面孔!"目标达成,该走了!" 他虚晃一刀,拨马就向铁鹞子方阵方向逃窜。 "哪里走!" 阿史那·城目眦欲裂,拍马欲追。 "大汗!穷寇莫追!" 城头的穆之焦急大喊,"铁鹞子动了!快回城!" 果然,铁鹞子方阵已经重新整队完毕,如同钢铁洪流,开始缓缓加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碾碎城门附近所有抵抗力量,包括阿史那·城! "大汗快回城!" 阿史那·城的亲卫队长声嘶力竭地呼喊,带着一队死士拼死挡在铁鹞子冲锋的路线上,为阿史那·城争取时间。 "回城!" 阿史那·城知道不能恋战,强压怒火,勒马回撤。 "放箭掩护大汗!" 穆之指挥城头的弓箭手和仅存的几架床弩,集中火力射向铁鹞子前锋,试图干扰他们的冲锋路线,为阿史那·城争取宝贵的几息时间。 阿月不顾眩晕,再次开弓,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专射铁鹞子战马相对薄弱的腿部关节和马眼。数匹战马悲鸣着倒地,稍稍阻碍了重骑的推进速度。 在亲卫和城头火力的拼死掩护下,阿史那·城终于在铁鹞子撞上前的最后一刻,带着一身血污和硝烟冲进了城门!沉重的城门轰然关闭! "咚!"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铁鹞子沉重的骑枪狠狠撞在刚关闭的城门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城墙都仿佛在颤抖!门外传来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重骑愤怒的咆哮。 第一天的血战,在惨烈的拉锯中暂时落下帷幕。叛军被击溃,秃鹫重伤被俘,但定南王的铁鹞子主力未受重创,如同盘旋的秃鹫,将王庭紧紧围困。王庭守军损失惨重,疲惫不堪。 汗帐内,气氛压抑。永宁公主细心地为受伤的战士包扎,阿史那·城脸色铁青地听着伤亡报告,肩甲上一道深深的刀痕触目惊心。穆之则俯身在地图上,眉头紧锁,手指不断在几个关键点移动,思考着破局之策。他刚才的临场指挥和精准判断,让所有狄戎将领都对这个文弱书生刮目相看。 "千面狐...定南王好深的心机!好毒的手段!" 阿史那·城一拳砸在案几上,牵动了肩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阿月靠在一旁,闭目调息,肩头的新月印记在衣襟下微微发烫。她回忆着战场上那种奇异的力量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透支和...脑海中某个记忆片段的模糊。代价... "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穆之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铁鹞子正面强攻损失太大,定南王必有后手。王庭内部...恐怕也未必干净。"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帐外。千面狐的出现,证明敌人早已渗透。 乌云萨满走了进来,将一个小皮囊递给阿月:"这是提神的药粉,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记住,见到大雍国师时,替我问那句话..." "黑水河畔的誓言?" 阿月睁开眼,心中疑惑更深。 乌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没有多言。 这时,永宁公主走了过来,她颈间那枚玉佩在灯火下似乎比平时更亮了些。她看向阿史那·城肩上的伤,眼中满是心疼,随即又看向众人,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我们一定能守住。为了死去的英魂,为了活着的人,为了...我们的盟约。" 阿史那·城用未受伤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传递着无声的力量。阿月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玉佩上。那种微弱的、令她新月印记产生感应的异样波动再次传来,如同平静水面下的暗流。这枚来自太后的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它与定南王,与这场战争,又有什么关联? 帐外,寒风呼啸,夹杂着敌军营地传来的号角与战鼓。更残酷的战斗,即将来临。王庭的命运,大雍与狄戎的盟约,以及每个人深藏的秘密与背负的代价,都在这血色长夜中,被推向了未知的深渊。而穆之,这位不会武功的文官,将在接下来的智谋较量中,成为守护王庭的关键一环。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绝境烽烟 整整三日,王庭如同狂风暴雨中一叶孤舟,承受着定南王大军一波又一波凶悍的冲击。城墙早已不复往日雄壮,残破不堪,多处缺口用木石、尸体甚至冻结的血冰勉强堵塞。守军的箭矢所剩无几,滚木礌石早已耗尽,连火油都只剩下最后几罐。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挥之不去。 阿史那·城肩上的刀伤草草包扎着,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绷带。他拄着弯刀站在望楼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定南王显然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城门,而是集中兵力猛攻几处最薄弱的城墙段。西夏士兵如同不知疲倦的蚁群,顶着稀疏的箭雨,在巨大的盾牌掩护下,用简陋的梯子、绳索,甚至人梯,疯狂地向上攀爬。每一次击退,都伴随着惨烈的伤亡和守军体力的巨大消耗。 “大汗!西墙三号缺口快顶不住了!巴鲁将军战死,兄弟们伤亡太大!”一名浑身是血的百夫长踉跄着跑来,声音嘶哑绝望。 阿史那·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风灌入肺腑,带来一丝刺痛般的清醒。“调预备队!把最后那批伤兵能动弹的,都给我顶上去!告诉守缺口的弟兄,他们的身后是王庭最后的妇孺,是永宁公主!一步不退!” “是!”百夫长咬牙领命,转身冲入硝烟。 永宁公主就在不远处,她已脱下不合身的皮甲,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狄戎女子服饰,正带着一群妇人紧张地熬煮着仅剩的草药和能果腹的糊糊。她的脸颊沾着烟灰,双手冻得通红,但眼神却异常坚毅。看到阿史那·城投来的目光,她用力点了点头,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穆之裹着厚厚的皮裘,脸色冻得发青,但眼神锐利如鹰。他蹲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城垛后,用炭笔在一块木板上飞快地勾画着敌军的调动轨迹和攻击重点。身边,小久紧张地帮他举着木板挡风。 “定南王在消耗我们,用他士兵的命换我们的命。”穆之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异常清晰,“他兵力雄厚,耗得起。我们...耗不起。”他指着城外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营区,“看那里,铁鹞子一直在休整,没动。他在等,等我们彻底崩溃,或者...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阿月靠坐在冰冷的墙根下,闭目调息。肩头的新月印记灼痛感比以往更甚,每一次强行引动力量后的眩晕和记忆碎片剥离的刺痛都更加清晰。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沉睡的“阿尔忒弥斯”人格,正因频繁的刺激而蠢蠢欲动,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取而代之。乌云萨满给的骨雕护符贴在胸口,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勉强压制着那躁动的力量。代价...她想起了梦中那个身影的话,代价是“不再是你”。她握紧了短剑,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明。 “穆先生!他们又在挖了!”一个负责监听地下的士兵突然惊慌地喊道,“就在东墙根下!声音比昨天更大更密!” 穆之脸色一变!这正是他这几日最担心的事情!定南王正面强攻的同时,果然在暗中挖掘地道!一旦地道挖通,敌军精锐从内部突袭,内外夹击之下,王庭顷刻可破! “快!带我去!”穆之立刻起身,脚步因寒冷和疲惫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小久连忙搀扶住他。 阿月也猛地睁开眼,强撑着站起来:“我跟你去!” 东墙根下,一处被刻意掩盖的废墟后面。穆之俯身,将耳朵紧贴在地面上。小久和阿月紧张地看着他。果然,一阵沉闷而持续的“咚咚”声,隔着冰冷的冻土清晰地传来,仿佛死神的敲门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位置大概在这里...深度...”穆之快速判断着,手指在地面上划出一个范围,“他们在加快速度!必须立刻阻止!否则...”他看向阿史那·城的方向,那里厮杀正酣,根本抽不出人手。 “怎么阻止?”阿月问道,她的新月之力在感知到地下传来的恶意后,印记又开始灼热发烫。 穆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用火!用烟!熏死他们!”他立刻下令:“小久,去通知永宁公主,把能找到的所有湿柴、枯草、辣椒、硫磺...一切能产生浓烟毒气的东西,全部集中到这里!快!” “是!”小久撒腿就跑。 “阿月,”穆之看向她,眼神凝重,“我需要你的力量。地道入口可能不止一个,我需要你...感知!找出所有可能的挖掘点!你的那种...特殊感觉。”他没有明说,但阿月明白他的意思。 阿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印记的灼痛,将精神集中,努力去“听”去“感”。视野似乎又出现了那种奇异的清晰感,地面的震动,土壤下细微的声响,甚至空气中流动的寒意都变得格外分明。她闭着眼,指尖在地面上缓缓移动,如同最精密的探针。 “这里...还有这里...震动最强...”她指了两个点,离穆之判断的主地道不远,“还有...更远处...似乎也有微弱的...像是通风口?”她不确定地说,额角已渗出冷汗,强行感知对精神的消耗极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穆之眼神一亮:“通风口?好!那就连通风口一起堵死熏!”他立刻指挥身边仅有的几名士兵和阿月,在阿月指出的几个关键点上方,紧急挖掘反制坑道。坑道不需要很深,但需要垂直向下,直达地道顶部。 永宁公主带着妇孺们,将能找到的所有湿柴、枯草、甚至沾了油脂的破布、还有几袋磨碎的干辣椒和少量硫磺,全都搬了过来。浓烈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点火!”穆之果断下令。几个燃烧的火把被投入坑道。 “加料!快!”士兵们将湿柴、枯草、辣椒粉、硫磺混合物疯狂地填入坑道口。一股股浓烈无比、辛辣刺眼、带着硫磺恶臭的黑黄浓烟,瞬间灌入下方地道! “咳咳咳...”“我的眼睛!”“有毒!快退!”...隐约的,从地下深处传来西夏士兵凄厉的惨叫和混乱的呼喊。 “堵死坑道口!用土石!”穆之继续下令。士兵们奋力将土石砸入坑道,将通风口也死死堵住。 “成了!”小久兴奋地喊道。地下的挖掘声和惨叫声迅速减弱,最终只剩下微弱的呜咽和挣扎。 然而,这边的动静似乎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城外的定南王显然察觉到了地道攻势的失败。 “呜——呜——呜——!” 三声低沉雄浑的号角声陡然响起!这号角声与之前的进攻号角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毁灭气息! 城头上,所有还在鏖战的狄戎士兵脸色瞬间煞白! “铁鹞子!是铁鹞子冲锋号!”绝望的呼喊在城头炸开! 只见城外那片沉寂的铁鹞子营地,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骤然苏醒!五千重骑,人马俱甲,在初升的惨淡冬日下泛着冰冷的死亡光泽。他们排成最利于冲击的楔形阵,在低沉的战鼓声中,缓缓起步,然后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大地都在颤抖!那钢铁洪流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目标直指——王庭最残破的西门!那里,经过三日血战,城门早已摇摇欲坠,守军更是伤亡殆尽! “铁鹞子!是铁鹞子!” “完了!王庭完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面对这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残存的勇气正在飞速消逝。 阿史那·城目眦欲裂!他砍翻一个爬上城头的西夏兵,冲着穆之的方向嘶吼:“穆之!西门!西门顶不住了!” 穆之看着那如同山崩海啸般冲来的钢铁洪流,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智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他脑中飞速运转,寻找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但面对五千铁鹞子的全力冲锋,任何计策都显得无力。 就在这时,阿月一步踏上了最高的城垛!寒风卷起她染血的衣袂,猎猎作响。她肩头的新月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银光,那光芒甚至穿透了厚重的衣物,映亮了她苍白而决绝的脸庞。阿尔忒弥斯那空灵而威严的声音,仿佛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诱惑:“用我...释放我...否则,一切皆休...” 代价是什么?是彻底迷失自我?是成为另一个人? 阿月看着那越来越近、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钢铁洪流,看着城下浴血奋战、眼中充满绝望与希冀的阿史那·城,看着穆之紧锁的眉头和永宁公主苍白却坚定的脸... 她没有选择。 “以新月之名——” 阿月的声音不再属于她自己,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非人的清越与肃杀!她手中的短剑嗡鸣震颤,剑身亮起刺目的银华,仿佛握住了一束凝固的月光! 她不再需要弓箭。 她举起短剑,对着那钢铁洪流最锋锐的“箭头”处,那个冲在最前方、头盔上插着华丽翎羽的铁鹞子统帅,猛地虚空一斩! 没有箭矢离弦。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凝聚如实质的银色光弧,撕裂空气,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朝着目标激射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铁鹞子统帅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下意识地想举盾格挡。但那银色光弧仿佛无视了物理的阻碍,瞬间穿透了他厚重的胸甲,没入他的身体!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 那统帅冲锋的动作猛地一滞,连人带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和他胯下雄健的战马,连同那身坚固的重甲,如同被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寸寸碎裂、崩塌,化作一片闪着微光的银色尘埃,被寒风瞬间卷走! 冲锋的铁鹞子洪流,因为这匪夷所思、超越常理的景象,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和迟滞!前排的战马惊恐地嘶鸣,阵型微乱。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放!”穆之从巨大的震撼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城头上仅存的几架床弩和所有还有力气的弓箭手,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所有的箭矢,如同复仇的毒蜂,狠狠射向因统帅突然“消失”而陷入混乱的铁鹞子前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噗噗噗! 失去了统一指挥和完美阵型的铁鹞子,其重甲的防御并非无懈可击。箭矢射入战马相对薄弱的腿部关节、马眼,射入骑兵面甲缝隙和甲胄连接处!顿时,人仰马翻!冲锋的钢铁洪流前端,硬生生被遏制、搅乱! “大汗!”穆之再次嘶喊。 阿史那·城如梦初醒,血性被彻底点燃!“狄戎的勇士们!长生天在上!随我杀——!”他拔出弯刀,带着身边最后能集结的亲卫和预备队,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从西门冲了出去!目标直指混乱的铁鹞子前锋!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用血肉之躯,去阻挡钢铁的洪流,为城头争取最后的时间,为这渺茫的生机搏命! 惨烈的骑兵对冲瞬间爆发!狄戎轻骑的弯刀砍在铁鹞子的重甲上火星四溅,而铁鹞子的骑枪轻易洞穿皮甲,带起漫天血雨。这几乎是自杀式的冲锋,却奇迹般地暂时拖住了铁鹞子的脚步。 城头上,阿月保持着挥剑的姿势,身体却剧烈地摇晃起来。那道银色光弧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甚至更多。脑海中,十岁那年阿尔忒弥斯第一次教她剑法的场景,彻底化为一片空白!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强大、却又无比陌生的意志,正试图占据她的心神。 “阿月!”穆之和小久冲上去扶住她软倒的身体。她的脸色白得透明,眼神涣散,新月印记的光芒黯淡下去,但印记本身却仿佛更深了,如同烙印。 乌云萨满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看着阿月的状态,眼中充满了忧虑和了然。“代价...开始了...”她低语。 西门外的血战还在继续,每分每秒都在吞噬生命。永宁公主紧紧抓着胸前的玉佩,那玉佩此刻竟散发出温润却异常明亮的光芒,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她看着城外惨烈的厮杀,看着昏迷的阿月,又低头看着发光的玉佩,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这惨烈的围城之战,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似乎迎来了一丝转机,但更大的危机和牺牲,才刚刚拉开序幕。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玉佩之秘 西门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狄戎勇士们用血肉之躯阻挡着钢铁洪流的脚步,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城头上,阿月倒在穆之怀中,脸色惨白如雪,呼吸微弱,身体冰冷得吓人。她肩头的新月印记虽黯淡,却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肤下微微搏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 “阿月!阿月你醒醒!”穆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紧紧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体,但收效甚微。小久急得团团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乌云萨满蹲在一旁,搭着阿月的脉搏,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她强行透支了本源...新月之力反噬,加上那‘代价’...”乌云的声音沙哑,“她的意识...正在被那股力量吞噬...” 永宁公主看着阿月痛苦的模样,又低头看向自己颈间。那枚太后所赐的玉佩,此刻正散发着温润却异常明亮的光芒,如同黑暗中一盏指引的灯,光芒甚至穿透了她的衣襟。一种奇异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猛地将玉佩从脖子上扯下,毫不犹豫地俯身,将那枚发光的玉佩轻轻戴在了阿月冰冷的颈项上。 就在玉佩接触阿月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玉佩的光芒骤然暴涨!不再是温润,而是变得灼热、耀眼,仿佛一轮微缩的明月!一道肉眼可见的银色光流,如同活物般从玉佩中涌出,瞬间注入阿月肩头那黯淡的新月印记之中! “呃...”阿月发出一声痛苦又似解脱的呻吟,身体猛地绷直,随即又软了下来。但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更令人惊奇的是,她肩头那躁动不安、仿佛要破体而出的印记,光芒迅速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清晰,却不再有那种吞噬一切的邪异感。 “这...这是?!”穆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乌云萨满眼中精光爆射,她一把抓住阿月的手腕,仔细感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了然的神情。“新月之力!这玉佩里...竟然蕴藏着一丝精纯的新月之力!”她猛地抬头看向永宁公主,“公主殿下,这玉佩...从何而来?它绝非普通之物!” 永宁公主也被这景象惊住了,喃喃道:“是...是太后所赐...只说能保平安...” “保平安?”乌云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洞悉真相的锐利,“恐怕远不止如此!蕴藏新月之力的器物极其罕见,必是上古遗存或大能炼制!他们用它做血疆术的法器,正是因为只有这种力量才能承载和引导那等阴毒的诅咒!用它汲取公主你的血脉之力,同时...恐怕也在不知不觉中,将一丝新月之力导入了你的体内!”她看向阿月,“如今这玉佩接触同源血脉,又受到阿月体内强大新月之力的牵引,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力量便被激发出来,暂时中和了狂暴的反噬,稳住了她的根基!这玉佩...就像一个引子,一个容器,也是...一个锚点!” “锚点?”穆之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对!”乌云肯定道,“它暂时锚定了阿月自身摇摇欲坠的意识,让她不至于被体内苏醒的‘阿尔忒弥斯’人格彻底吞噬!但这只是暂时的!玉佩的力量有限,而阿月体内的‘她’...太强大了!每一次强行使用力量,都会加速融合!这玉佩,只能延缓,无法根除!” 就在这时,阿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但穆之敏锐地察觉到,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属于阿月本身的疏离与沧桑。 “我...没事了。”阿月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抬手摸了摸颈间温热的玉佩,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与她同源却又微弱的力量,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支撑着要站起来。 “阿月!你还需要休息!”穆之急忙阻止。 “外面...”阿月看向西门方向,喊杀声依旧惨烈。 仿佛印证她的担忧,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城头,声音带着哭腔:“大汗!大汗快顶不住了!铁鹞子太多了!兄弟们...兄弟们快拼光了!” 众人心头一沉!西门外的血战已到生死关头!阿史那·城和他的亲卫如同怒海中的礁石,在铁鹞子的冲击下苦苦支撑,阵线岌岌可危! 阿月眼中瞬间燃起冰冷的火焰,那丝疏离感被强烈的战意压下。她一把推开穆之搀扶的手,重新站直了身体。颈间的玉佩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滋养着她疲惫的身体,也奇异地安抚着体内躁动的力量。肩头的印记不再灼痛,反而传来一种沉凝的力量感。她抓起身边的长弓,搭箭上弦,动作行云流水,比之前更加稳定。 “乌云萨满,这玉佩能支撑多久?”阿月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乌云看着她眼中那糅合了阿月意志与阿尔忒弥斯神光的眼神,叹了口气:“不知道。看你能‘借用’多少,以及...‘她’苏醒的有多快。但每一次引动玉佩的力量,都会加速消耗它本身,也加速你与‘她’的界限模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足够了。”阿月只说了三个字。她不再看任何人,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城外混乱的铁鹞子阵中,那些试图重整旗鼓、重新组织冲锋的军官。她拉开弓弦,新月之力并未完全引动,只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箭矢之上,由颈间玉佩提供的那股温和力量作为引导和缓冲。 咻!咻!咻! 箭矢破空,精准得令人窒息!不再是之前那种撼天动地的威力,却更加致命高效。每一箭都刁钻地射入铁鹞子重甲的薄弱连接处,或是战马防护不到的要害。中箭者未必立刻毙命,却瞬间失去战斗力,惨叫着倒下,打乱了周围重骑的阵型,极大地延缓了铁鹞子重新组织有效冲锋的速度! 她的箭,不再是强弩之末的绝望反击,而是精准、致命、如同死神点名般的收割!为城下浴血奋战的阿史那·城争取到了无比宝贵的喘息和重整时间! 城下的阿史那·城压力骤减,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怒吼着率领残部发起了一波凶狠的反冲锋,竟硬生生将混乱的铁鹞子前锋逼退了一小段距离!虽然代价惨重,但终于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城头上,穆之看着阿月稳定而高效的射杀,看着她颈间玉佩散发的光芒随着每一箭射出而微微波动,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忧虑。他看到了阿月眼中那越来越明显的、不属于她的冰冷神光。代价...正在支付。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地下的士兵再次惊慌地跑来:“穆先生!南墙!南墙根下又有挖掘声!比之前东墙的动静更大!他们...他们好像挖通了什么!” “什么?!”穆之、乌云、永宁公主同时色变!定南王竟然还有后手!而且选择在西门激战的紧要关头,从南墙发动突袭! 阿月也停下了射击,眉头紧锁。南墙...那里靠近王宫旧殿,地形复杂,而且...她猛地想起之前和穆之他们潜入时经过的废弃酒窖和密道!难道敌人挖通了那里? “我去!”阿月毫不犹豫,抓起短剑就要冲下城头。她不能放任敌人从内部攻破。 “等等!”穆之却一把拉住她,眼神锐利如刀,“定南王狡猾,这可能是调虎离山!西门依旧危急,你的箭是压制铁鹞子的关键!南墙...”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永宁公主身上,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公主殿下!”穆之语速极快,“你对王宫旧殿和酒窖密道最熟悉(之前潜入时走过)!请立刻带一队还能战斗的侍卫,赶往南墙旧殿区域!乌云萨满,请您随行,您的经验和萨满手段或许能克制地下的邪祟!阿月,你继续留在西门压制铁鹞子!小久,跟我走!我们去西门协助大汗!”他瞬间分配了任务,思路清晰。 永宁公主没有丝毫犹豫,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好!”她立刻召集身边还能动的侍卫,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乌云萨满也站起身,握紧了她的骨杖:“老身这把骨头,还能动一动!” 阿月深深看了穆之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再次张弓搭箭,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了城外的钢铁洪流。颈间玉佩的光芒稳定地流淌着,既是力量之源,也是融合的催化剂。 穆之带着小久,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冒着城下飞射的零星箭矢,艰难地冲下城头,向西门混战的中心奔去。他手中紧握着阿月的短剑——这是他唯一的防身之物,也是他对阿月无声的承诺。 王庭的生死之战,骤然分成了三个更加凶险的战场:西门血肉磨盘般的骑兵绞杀;南墙即将爆发的地下突袭与反突袭;以及城头上,阿月以自身为祭,用箭矢与时间赛跑,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防线。而每个人都知道,定南王绝不会只有这两手准备。真正的杀招,或许还在暗处,等待着给予王庭致命一击。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笛声破晓 王庭西门,已成人间炼狱。 阿史那·城浑身浴血,盔甲破碎,每一次挥刀都沉重无比。身边的亲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越来越少。铁鹞子冰冷的骑枪如同毒蛇,不断寻找着狄戎战士铠甲的缝隙,每一次刺入都带起一蓬血雨。防线在钢铁洪流的持续冲击下,如同被洪水侵蚀的堤坝,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崩溃。阿史那·城甚至能闻到铁鹞子重甲上冰冷的铁锈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那是死亡的气息。 “顶住!长生天在看着我们!”他嘶吼着,声音却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声中,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意志。王庭…真的要亡在他手中了吗? 城头上,阿月的情况同样不妙。颈间的玉佩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但随着她每一支夺命箭矢的射出,那光芒便肉眼可见地黯淡一分。玉佩本身也似乎变得脆弱,莹润的光泽下隐隐透出细微的裂痕。更可怕的是,她眼中属于“阿月”的那部分光芒正在被另一种冰冷、漠然、如同亘古月辉般的神性所侵蚀。每一次开弓,每一次引动新月之力,都像是在将自己的一部分献祭给体内苏醒的“阿尔忒弥斯”。 穆之和小久在混乱的城下战场边缘,利用残垣断壁艰难地穿梭,试图接近阿史那·城。穆之手中紧握着阿月的短剑,剑柄冰凉,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焦灼。他看到阿史那·城在重围中苦苦支撑,也看到城头阿月射箭的频率越来越慢,身形摇摇欲坠。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定南王的后手还未出现,真正的杀招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南墙旧殿区域,战斗同样惨烈。 永宁公主带着侍卫和乌云萨满,刚刚抵达南墙附近一片废弃的宫殿群,就遭遇了从地道中蜂拥而出的西夏精锐!这些士兵身着轻甲,行动迅捷,显然是专门用于突袭的精锐死士!他们如同出洞的毒蛇,无声而致命,瞬间与守卫在此的少量狄戎士兵和永宁公主带来的侍卫绞杀在一起! “保护公主!”侍卫长怒吼着,用身体挡住刺向永宁公主的刀锋,自己却被另一把弯刀砍中后背,血如泉涌。 永宁公主紧握匕首,脸色苍白却毫无惧色。她虽不擅武艺,但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之前潜入时走过),在断壁残垣间与敌人周旋。乌云萨满则挥舞着骨杖,口中念念有词,骨杖顶端的兽骨发出低沉的嗡鸣,形成一圈圈无形的震荡波。这震荡波虽然无法直接杀伤敌人,却让靠近她的西夏士兵感到头晕目眩,动作迟滞,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进攻节奏。 “萨满!找到地道口!堵住它!”永宁公主一边躲闪,一边焦急地喊道。 乌云萨满头也不回,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骨杖指向一处被瓦砾半掩的石板:“在那里!下面有空洞!” 几名侍卫奋力冲过去,试图搬开石板。但西夏死士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攻势更加疯狂!双方围绕着那个小小的地道口展开了惨烈的争夺战,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乌云萨满的震荡波范围有限,西夏死士悍不畏死,侍卫们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就在整个王庭陷入绝境,三处战场都濒临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清越、悠扬、穿透力极强的笛声,陡然从王庭西北方向的丘陵之上传来! 这笛声如同破开厚重乌云的晨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它不像战鼓般激昂,也不像号角般悲壮,而是如同山间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宁静,又如同高原的罡风,蕴含着坚韧不屈的力量! 笛声入耳,所有浴血奋战的狄戎战士,无论是城下即将力竭的阿史那·城,还是城头意识模糊的阿月,抑或是南墙苦苦支撑的永宁公主和侍卫,都感到精神猛地一振!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暖流驱散了绝望和疲惫,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就连重伤倒地的士兵,眼中的痛苦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而西夏士兵,尤其是那些铁鹞子重骑,听到这笛声,动作却莫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他们的战马更是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缓!仿佛这笛声蕴含着某种干扰心神的力量。 “长生天在上!是‘引魂笛’!”一个年老的狄戎战士激动得热泪盈眶,“是娜依!娜依大人回来了!各部援军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呼喊,西北丘陵的地平线上,骤然腾起数道粗大的狼烟!紧接着,无数面代表着不同部落的旗帜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奔腾的马蹄声汇聚成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震撼大地! 援军!来自狄戎各大部落的援军,终于到了!为首一人,身着朴素的狄戎猎装,身形矫健如雌豹,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手中正握着一支古朴的骨笛,放在唇边吹奏。正是失踪多日的大汗暗卫——娜依!她的笛声,便是集结和进攻的信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娜依大人!” 绝望的王庭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濒临崩溃的士气如同烈火烹油,轰然炸裂! 阿史那·城精神狂震,疲惫一扫而空,眼中爆发出狂喜与凶悍的光芒!“狄戎的勇士们!援军已至!随我杀——!把这群西夏崽子赶出去!”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手中弯刀化作一道匹练,狠狠劈翻一个冲上来的铁鹞子骑兵!他身边的残兵也如同打了鸡血,怒吼着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城头上的阿月,在那清越笛声入耳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笛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与她颈间玉佩流淌的新月之力产生了共鸣!玉佩的光芒骤然稳定下来,不再继续黯淡!更奇妙的是,笛声中那股坚韧、守护的意志,如同清凉的泉水,冲刷着她被阿尔忒弥斯冰冷神性侵蚀的识海!那股试图占据她心神的强大意志,竟然被笛声暂时压制了下去!属于阿月的、带着些许茫然的清明眼神重新占据了主导!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身体依旧疲惫,印记仍在,但那种灵魂被撕裂、被吞噬的恐惧感暂时消失了。她再次举弓,这一次,箭矢之上缠绕的不再是冰冷的月辉,而是带着她自身意志的锐利锋芒!弓弦震动,箭矢离弦,依旧精准致命,却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疏离感。她的箭,再次成为了守护的利刃! 南墙下,笛声同样带来了转机。围攻乌云和侍卫的西夏死士,被这突如其来的、能干扰心神的笛声弄得心烦意乱,动作更加迟滞。乌云萨满抓住机会,骨杖猛地顿地,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那几名奋力搬动石板的侍卫仿佛被注入了神力,怒吼一声,合力将沉重的石板彻底掀开!露出了下方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堵死它!”乌云厉喝。 侍卫们毫不犹豫地将能找到的一切——燃烧的火把、滚烫的炭块、甚至旁边的断木碎石,疯狂地砸入地道入口!地道内顿时传来西夏士兵惊恐的惨叫和咒骂!这条致命的毒蛇,被暂时掐断了! 定南王的中军大帐内,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他透过望车,清晰地看到了西北方向出现的狼烟和如林的旗帜,听到了那穿透战场的奇异笛声,更感受到了战场上瞬间逆转的士气和己方士兵的慌乱! “娜依…引魂笛…该死!”定南王英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怒交加的神情。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失踪的老侍女竟然能搬来各部援军!更没想到她的笛声竟有如此奇效! “鸣金!收兵!”定南王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他知道,战机已失。狄戎援军虽远道而来,但士气如虹,加上那诡异的笛声干扰,再打下去,他引以为傲的铁鹞子也可能会陷入泥潭,损失惨重。他必须重整旗鼓。 “呜——呜——呜——” 西夏大营响起了撤退的号角声。 正在猛攻的铁鹞子如蒙大赦,立刻调转马头,如同退潮般向本阵撤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同伴的尸体。南墙下幸存的西夏死士也如同潮水般退入地道,消失不见。 战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狄戎战士劫后余生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欢呼。 娜依骑着黑马,如风一般率先冲入王庭西门。她收起骨笛,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阿史那·城面前,单膝跪地:“大汗!娜依幸不辱命!金狼部、白鹿部、黑熊部、苍鹰部…共十二部援军三万骑,已至王庭西北十里!请大汗示下!” 阿史那·城看着这位从小守护自己、如同母亲般的暗卫,看着她风尘仆仆却依旧锐利的眼神,喉头哽咽,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娜依,你救了王庭!救了狄戎!” 城头上,穆之终于冲到阿月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和眼神中的温度,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阿月看着他,疲惫地笑了笑,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颈间那枚光芒黯淡、布满细微裂痕的玉佩。 永宁公主在侍卫的搀扶下走来,看着娜依,眼中充满了感激。 援军抵达,强敌暂退。然而,定南王大军并未远去,依旧在虎视眈眈。玉佩的力量濒临耗尽,阿月体内的隐患并未消除。娜依带来的不仅是援军,或许还有关于王庭内部、关于定南王、甚至关于阿月身世的更多秘密。短暂的喘息之后,王庭面临的,将是更加复杂的局势和更深的暗流。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暗流裂痕 王庭的西门,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洗礼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着冬日清晨的凛冽寒风,刺入骨髓。残破的城墙下,尸骸枕藉,狄戎战士和西夏铁鹞子的尸体交错堆叠,凝固的鲜血将冻土染成一片片暗红。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正在默默地清理战场,寻找着可能的生还者,收殓同袍的遗体。每一次发现熟悉的面孔,都伴随着压抑的呜咽。 娜依带来的三万狄戎各部援军,如同奔腾的洪流,在距离王庭五里外的开阔地带扎下营盘。无数毡帐如同雨后蘑菇般迅速铺开,战马的嘶鸣和战士的喧嚣声浪,冲散了笼罩王庭数日的绝望阴云。一面面代表不同部落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咆哮的金狼、矫健的白鹿、凶悍的黑熊、翱翔的苍鹰……每一面旗帜都代表着狄戎草原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阿史那·城在王庭最大的、尚未完全坍塌的议事金帐中,迎来了各部首领。他换上了一身相对完整的戎装,肩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但失血和疲惫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唯有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狼部阿史那·铁木尔,率本部五千骑,拜见大汗!” “白鹿部苏合,率本部四千骑,拜见大汗!愿为长生天与大汗的荣耀而战!” “黑熊部巴尔虎……” “苍鹰部……” 各部首领依次上前,行以最庄重的抚胸礼,声音洪亮,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犷与力量。然而,在这份看似恭顺的表面之下,暗流汹涌。阿史那·铁木尔(金狼部首领,阿史那·城的叔父辈)的目光扫过残破的王庭和年轻的大汗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估量。白鹿部的苏合,眼神则更多地停留在永宁公主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其他部落首领也各怀心思,有的担忧,有的观望,有的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定南王的强大和二哥阿史那·晟的背叛,让这些本就桀骜的部落首领们心中打起了算盘。 “诸位首领能在危急时刻率部来援,本汗感激不尽!长生天必将铭记诸位的忠诚!”阿史那·城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扫过众人,“定南王狼子野心,勾结叛贼,屠戮我族人,践踏我王庭!此仇不共戴天!如今援军已至,正是我们一雪前耻,将这些西夏崽子赶出狄戎草原的时候!” “大汗英明!” “赶走西夏人!” 帐内响起一片附和声,但热情程度却参差不齐。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闯入:“报——!定南王遣使送来书信!”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封盖着西夏王印的书信上。阿史那·城沉着脸接过,展开。穆之站在他身侧,目光也落在那信纸上。 信中,定南王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语气竟变得“诚恳”起来。他声称之前受阿史那·晟蒙蔽,才导致双方兵戎相见。如今“真相大白”,他愿与大雍永宁公主殿下及新任狄戎大汗阿史那·城重修旧好。为表诚意,他愿意立刻退兵三十里,并释放之前俘获的所有狄戎战俘。条件是——狄戎需割让西境靠近西夏的“无关紧要”的两处草场(实则水草丰美、扼守要道),并交出“祸乱之源”——杀害他爱将(指被阿月‘银蚀’的统帅)的凶手阿月,以及“窃取”狄戎汗位、勾结外敌(指大雍)的“伪汗”阿史那·城的心腹谋士——穆之。 “荒谬!”阿史那·城看完信,怒极反笑,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定南王!欺人太甚!割地?交人?他做梦!” 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交出孤先生?” “还要割让西境草场?” “那阿月姑娘可是我们的大功臣!” “定南王分明是在离间!” “可...可他说愿意退兵,还释放俘虏...”一个来自偏远小部落的首领小声嘀咕道,立刻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 穆之神色平静,仿佛信中要交出的不是自己。他上前一步,拿起那封信,仔细看了看,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好一个‘重修旧好’。大汗,诸位首领,此乃定南王的毒计。其目的有三:其一,离间我军心。以退兵和释放俘虏为饵,诱使我内部为是否接受条件而产生分歧,自乱阵脚。其二,斩我臂膀。我与阿月,一人主谋,一人主战,乃大汗左膀右臂。除之,王庭战力与智谋皆损。其三,试探虚实。他提出割地,是想看各部首领对王庭权威的服从程度,以及...大汗您守护疆土的决心。若大汗稍有犹豫或妥协,其声望必遭重创,依附于王庭的部落之心,也将动摇。” 穆之的分析条理清晰,一针见血,让帐内骚动的气氛为之一静。连原本眼神闪烁的阿史那·铁木尔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穆先生所言极是!”阿史那·城斩钉截铁,“割地,绝无可能!狄戎的每一寸草场,都是祖先用血换来的!交人?更是妄想!阿月与穆先生,皆是为守护王庭、守护狄戎而战的功臣!本汗宁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向仇敌低头!”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定南王以为送来这封毒信就能动摇我们?他错了!这只会让所有狄戎勇士更加看清他的卑劣嘴脸!传令下去,将此信内容公之于众!让每一个战士都知道,定南王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而我们——拒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阿史那·城的强硬表态暂时压制了帐内的暗流,但穆之知道,怀疑和动摇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定南王的毒计,正在看不见的地方发酵。 金帐议事结束后,穆之立刻赶往阿月的毡帐。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阿月靠坐在毡毯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颈间那枚玉佩被取下,放在一旁,原本温润的光泽几乎消失殆尽,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娜依正坐在她身边,手中拿着那支古朴的骨笛,指尖轻轻拂过笛身,低声与阿月说着什么。 看到穆之进来,娜依站起身,对他微微颔首,眼神复杂:“穆先生。” “娜依大人。”穆之回礼,目光落在阿月身上,带着关切,“感觉如何?” 阿月勉强笑了笑:“死不了。”她指了指玉佩,“它...好像耗尽了。多亏了娜依姑姑的笛声。”她看向娜依的眼神带着一丝亲近和感激。笛声中那股守护的意志,不仅压制了阿尔忒弥斯的侵蚀,也唤醒了阿月心底深处对这位如同母亲般暗卫的孺慕之情。 娜依看着阿月,眼中充满了慈爱与忧虑交织的情绪。她拿起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对着帐内昏黄的灯火仔细端详,指尖在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纹路上摩挲着。“这玉佩...果然不凡。它不仅能储存和引导新月之力,更是一件...容器。”她看向阿月和穆之,声音压得更低,“它能吸收逸散的新月之力,甚至是...来自他人血脉中同源的力量。” 穆之心中一动:“吸收?就像它对公主殿下...” 娜依沉重地点点头:“恐怕是的。太后将此物赐给永宁公主,绝非偶然。定南王利用公主施展血疆术,除了诅咒大雍皇室,恐怕还有一个目的——通过玉佩,汲取并储存公主体内蕴含的那一丝源自阿尔忒弥斯血脉的新月之力!虽然微弱,但日积月累...再加上玉佩本身蕴含的力量,便成了定南王觊觎的‘宝物’。” 阿月脸色微变:“他想夺取玉佩?或者...夺取其中的力量?” “都有可能。”娜依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血疆术是引子,玉佩是容器和钥匙。定南王背后,恐怕站着对阿尔忒弥斯之力有深刻了解的人。他们的图谋,远比割地称霸更大。”她顿了顿,看向穆之,“孤先生,定南王的信,是冲着你与阿月来的。王庭内部,也未必干净。千面狐能伪装巴图,就能伪装成其他人。大汗和公主的安危,还有你们,都必须万分小心。” 穆之神情凝重:“多谢娜依大人提醒。定南王阳谋不成,必施暗箭。我会加强防备。”他看向阿月,“玉佩已毁,你的力量...” 阿月握紧了拳头,肩头的印记似乎在微微发热。“它还在。只是...‘她’也还在。”她指的是体内沉睡的阿尔忒弥斯意志。“笛声能安抚,但无法根除。玉佩耗尽,下次再动用力量...”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清晰可见。代价,很可能是彻底的迷失。 娜依轻轻拍了拍阿月的手背:“别怕,孩子。姑姑会想办法。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处。”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永宁公主侍女焦急的声音:“穆先生!娜依大人!不好了!金狼部的阿史那·铁木尔首领,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朝关押秃鹫(叛军首领)的地牢去了!说是要亲自‘审问’叛贼,为大汗分忧!守卫快拦不住了!” 穆之、阿月、娜依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阿史那·铁木尔?在这个敏感时刻,他突然要去审问秃鹫?是真心为大汗分忧,还是...想从秃鹫口中得到些什么?或者,干脆杀人灭口,掩盖某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定南王大军压境的外部威胁尚未解除,王庭内部的暗流与裂痕,却已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审问”,骤然浮出水面!危机,正从意想不到的方向悄然逼近。 喜欢衣冠谋冢请大家收藏:()衣冠谋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