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第1章 落阳第一校霸的拳头 清晨六点的手机震动想颗炸雷,温言把脸埋进枕头里,指截在床单上碾出褶皱。 屏幕亮着“许随”二字 “喂?温言,在不?” 大早上被吵醒的温言十分不爽。 “你m,干什么?” “哎,你这家伙,你不是高二下学期要去青禾市上吗,寒假好歹有天陪我吧,今天行不,温?” “嗯。” “网吧行不,温儿?” “嗯,等我。” 温言把外套往身上一套,黑色的卫衣下摆扫过手腕,他对着镜子随意拔了拔头发,后颈的银链随着动作摆动 一出小区门温言就觉得今天不顺,不过他也没太在意。 “老板,和从前一样” “嘿,你哪次来不是两小时起步?早熟了。”网吧老板笑嘻嘻地看着温言。 “嗯,我去了。”温言一眼看见许随,准备走过去。 “去吧去吧。” 刚走过去,就听见许随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哎,温,你看那人,和你穿的。你两。黑白无常啊?”许随打着嘻嘻。 温言回头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不认识。” “哎,温,打什么?” 温言垂眸瞥了眼屏幕,漫不经心回“随你” “哦。”许随把温言面前的电脑打开,点进了“王者荣耀”。 “温,扫一下。” 温言没说话,拿手机扫了一下。刚扫完,就觉得身边来了个人。他不自觉地往旁看了一眼,哦,是那个“白无常”。 他搞不懂这种“学霸”能不能离他这种人远点。 他把头上的帽子取下,带上耳机。帽子长时间压在头发上,导至头发有些乱。少年眼神散漫,头发稍长,扎着一个狼尾,瞳孔是黑色的,仔细看会发现下边有些蓝色的渐变。 “邀你了,温儿”许随看见他发呆,试着把他叫回神。 温言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屏幕上“周晖耀”三个字像是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穿他的视网膜。他眉头微蹙,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被一股无形的紧张感笼罩。 “啧,”温言咂了下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麻烦事找上门了。” 许随刚把游戏界面调整好,闻言探过头来,好奇地问:“怎么了,谁啊?” 温言把手机递过去,语气平淡却难掩其中的波澜:“周晖耀,以前学校的。他那边好像出事了,说是以前跟他结仇的那帮人找上来打架了。” 许随看完消息,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眼神变得严肃起来:“那还等什么?得赶紧过去看看啊,不然周晖耀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温言点点头,起身时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快速地说:“你跟紧我,到了地方别冲动,先看情况再说。” 两人匆匆赶到周晖耀说的那个废弃工厂附近,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叫骂声。温言眼神一凛,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只见周晖耀被六个人围在中间,身上已经挂了彩,却依旧咬牙坚持着,不肯倒下。那六个人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混混,下手又狠又辣,招招都冲着周晖耀的要害去。 “滚开!”温言大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工厂里炸响。 那六个人听到声音,纷纷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到温言和许随,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为首的一个黄毛混混嗤笑道:“又来一个送死的?周晖耀,你这朋友还挺讲义气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 温言没有理会黄毛的嘲讽,目光如电,快速扫过眼前的六个人,将他们的站位和动作都记在心里。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周晖耀,你退后。”温言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周晖耀咬了咬牙,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缓缓退到一旁,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感激。 许随也握紧了拳头,虽然他打架的经验不如温言丰富,但此刻也毫不畏惧地站在温言身边,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黄毛混混看到温言和许随的架势,脸上的不屑更浓了:“呵,还挺有派头。兄弟们,给我上,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起收拾了!” 随着黄毛的一声令下,六个人如同饿狼般朝温言和许随扑了过来。温言眼神一冷,身体如同猎豹般敏捷地移动起来。他先是侧身躲过一个人的拳头,然后顺势一记肘击狠狠砸在那人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瞬间惨叫着倒飞出去。 紧接着,温言又一个转身,踢向另一个人的膝盖,那人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每一招都精准狠辣,让人防不胜防。 许随也没有闲着,他虽然实力不如温言,但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利用灵活的走位和快速的出拳,牵制住了另外两个人,让他们无法去支援其他人。 黄毛混混看到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倒,气得脸色铁青,他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朝温言冲了过来。温言眼神一凝,侧身躲过黄毛的拳头,然后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黄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要被拧断了一般。温言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腿一记侧踢,狠狠踢在他的小腹上。黄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剩下的两个人看到老大被打倒,顿时慌了神,想要逃跑。温言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他快步追上去,分别给了他们一脚,将他们踢倒在地。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六个人就全部被温言打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温言站在一片狼藉的工厂里,眼神冰冷地看着地上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许随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身上沾染的灰尘和一丝血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温言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周晖耀:“我没事,你怎么样?” 周晖耀看着温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感激,他没想到温言竟然这么能打,一个人就解决了六个混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落阳校霸,名不虚传。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惨了。” 温言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都是朋友,谢什么。以后别再惹这种麻烦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晖耀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许随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是一阵后怕,他拍了拍胸口:“我的天,刚才真是太惊险了。温言,你也太厉害了吧,一个打六个,跟拍电影似的。” 温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小场面而已。” 说完,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混混,对周晖耀说:“我们走吧。” 周晖耀点点头,三人一起离开了废弃工厂。 刚走出工厂,温言就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开始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双手和衣服上的污渍。他一边擦一边低声抱怨:“这地方真是脏死了,到处都是细菌,回去得好好洗个澡,把衣服也彻底消毒一遍。” 许随看着他这副洁癖发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知道你有洁癖,等下我请你去吃大餐,算是给你压惊,顺便庆祝我们大获全胜。” 温言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温言走在前面,阳光温和的给他度了一层金光。 第2章 我的病会好吗? 寒假过得十分快,转眸已到了开学前一天。 周迟耀发来了消息:温儿,你那个学校作业写完了吗?那个学校作业是真多。 y:写完了 周迟耀又说:老师也是真狠,还把他们的作业发你让你写完。 温言有些不耐烦,懒得回那么多,就把作业放进书包后睡觉了。 七点的闹钟把温言吵的睡意全无,只好穿上新校服去洗漱、吃饭。 “阿言,起啦,快尝尝妈的新菜。”孟佳手中端着银耳粥。 “谢谢妈。”温言接过她手中的粥,喝了起来。 “嗯……言言,”孟佳有些为难,“我有话想跟你说。” “没事的妈,说吧。”温言已经知道大概的内容。 孟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放药的小盒子说:“言言,这些是这周的药,要按时吃啊。” 温言接过盒子说:“好的妈,我知道了。” 孟佳看着温言说:“学校安排的是双人寝,我给你报了单人寝,但是单人寝人太多,没报上。” 温言温和地说:“没事的妈,少交流就是了。” 孟佳揉了揉温言的头说:“妈妈知道你的病症,心里苦,但妈妈希望你能慢慢走出来,多交一点朋友,希望你天天开心。” “今天开学第一天,妈妈送你去学校。” “好的妈。”温言背上书包,与孟佳走出家门。 “太太,去哪?”门口的司机恭敬地问道。 孟佳对司机说:“去青禾市第一中学。” 车子平稳启动,孟佳侧头看了眼温言,轻声道:“下午记得去医院复诊,药在书包侧袋里,别忘记吃。” 温言“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那是他情绪有些紧绷时的小动作。 到了学校,温言按路标找到高一B班,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选了个靠后的空位,刚把书包放下,就有人站到了桌前。 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清晰。他看着温言,眉眼间带着点疏离的冷意,声音却意外地温和,只是没什么温度:“你是新转来的新同学吗?” 温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男生的眼神很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像在评估什么。他没多话,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萧安逸没再追问,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两秒。他知道这届转来的学生里有个成绩很突出的,多半就是眼前这个人——看来以后的第一,要多个人争了。 正想着,预备铃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教室的安静。萧安逸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背影挺直,像株不惹尘埃的白杨树。 温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道间,松了口气,把书本按大小码齐,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 一上午的课平静无波,萧安逸没再过来,温言也乐得清静。午休时他在座位上趴着歇了会儿,下午第一节课没上多久,就收拾好东西去请假。 走出教学楼时,阳光有些刺眼,温言抬手挡了挡。他记得医院的路,妈妈说过今天会派司机在学校侧门等他。走到侧门,黑色轿车果然停在那里,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医院的名字,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后退,温言没心思看,只想着快点结束复诊,好早点回学校把落下的笔记补上。对他来说,安稳地按计划过好每一天,比什么都重要。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很浓,温言皱了皱眉,走到熟悉的诊室门口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诺医生温和的声音。 温言推门进去,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尖用力到泛白。 诺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看着他的病历:“这次感觉怎么样?情绪低落的时间还频繁吗?” 温言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还好,就是……有时候觉得没力气,什么都不想做。” “睡眠呢?” “能睡够,但总是做梦,醒来更累。”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想吃饭,没胃口。” 诺医生点点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药还在按时吃吗?有没有觉得情绪突然烦躁的时候?” “嗯,每天都吃。”温言声音压得很低,“烦躁倒没有,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正常的,别太在意。”诺医生合上病历,抬眼看他,“开学适应得怎么样?新环境会不会让你觉得更累?” 温言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还好,没人打扰,就……挺好的。 “那就好。”诺医生起身拿了药单,递给她,“药剂量不变,下月初再来。要是觉得撑不住了,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别硬扛着。” 温言接过药单,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校服口袋,指尖把边角压了又压:“知道了。” 走出诊室时,走廊里的光线有些刺眼。他按流程取了药,对着药盒上的标签看了很久,才转身走出医院。门口的司机已经在等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那些被阳光剪碎的光斑落在手背上,像谁遗落的、转瞬即逝的暖意,碰一下,就化了。 从医院回学校的路上,温言靠着车窗,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口袋里叠好的药单。 司机把车停在侧门,他下车时,正撞见肖安逸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在台阶上对上视线。萧安逸的白衬衫领口沾了点粉笔灰,大概是刚值日完,看到他手里的药袋,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问什么,只侧身让他过去。 温言低着头走过,擦肩而过时,闻到萧安逸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皂味,和医院走廊的气息不同,清清爽爽的,像刚晒过的白床单。 他没回教室,直接去了宿舍。双人寝的另一张床铺空荡荡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书桌上只放着几本竞赛辅导书,封面上有浅浅的指痕,像是被人反复拿起来过。温言猜这大概是萧安逸的位置——连东西摆放都透着股一丝不苟的冷淡。 他把书包放在自己桌上,拿出药盒,倒出白色药片就着温水吞下。苦涩的味道漫开时,窗外的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在窗台上打了个旋,又落下去了。 第二天早读,温言刚把语文书翻开,萧安逸忽然从前方递过来一张纸条。他指尖顿了顿,接过来展开,上面是清隽的字迹:“昨天的数学笔记,你要吗?” 温言抬眼,萧安逸已经转回头去背单词,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柔和了些,只是下颌线依旧绷得很紧。他想了想,在纸条背面写了个“谢”字,推了回去。 萧安逸没再递过来,也没说话。但下课时,温言发现自己桌角多了一本笔记本,翻开的那页,是昨天他缺课的数学内容,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连重点公式都用红笔标了出来。 他盯着那页笔记看了很久,指尖轻轻碰了碰纸页边缘,忽然想起诺医生说的话——“有时候,微小的光也能透进来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笔记上,把红色的字迹照得有些发亮,像谁悄悄埋下的、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第3章 稳稳的接住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掠过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叶影婆娑间,温言捏着那张写着宿舍号的纸条,第三次在宿舍楼的走廊里停下脚步。 307室的门牌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和他手里纸条上的数字分毫不差,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早上报道时匆匆瞥见过一眼的室友,明明是个眉眼清隽、看着格外安静的男生,怎么会和图书馆门口那个抱着厚厚一摞书、走路都带风的人重合?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宿舍门。 靠窗的书桌前坐着个人,正低头整理课本。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微垂的侧脸上,勾勒出干净的下颌线,睫毛很长,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颤动。 听见动静,那人抬起头,目光落在温言身上时顿了顿,随即站起身,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种清润的质感:“你好,我是萧安逸,307的。” 温言手里的背包带子差点滑掉。 是他。 早上报道时匆匆点头的是他,图书馆门口抱着一摞书、被迎面跑来的学弟撞了下却稳稳扶住书堆、还轻声说了句“没事”的,也是他。 “我、我叫温言。”温言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他快步走到靠里的书桌旁,放下背包,试图用整理东西来掩饰刚才那瞬间的怔忡,“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居然是一个寝室的。” 萧安逸“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他背包侧袋露出的半截速写本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刚才在楼下看到你了,手里拿着画板。” 温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这个啊,我学设计的,习惯带着速写本。”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图书馆门口的画面,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拿那么多书,是提前预习吗? “随便看看。”萧安逸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转过身继续整理书桌,书架最上层已经摆好了几本书,从专业课本到几本散文诗集,整整齐齐。 温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身上有种很奇妙的反差。安静的时候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可动起来时,又带着种藏不住的稳妥劲儿。 他没再多说,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寝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和抽屉开合的轻响,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默契。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渐渐熟悉起来。温言发现萧安逸确实如他初见时那般,话不算多,但做事很有条理,寝室里的卫生总是他默默打扫干净,温言偶尔熬夜赶作业,桌上会悄悄多出一杯温水。 而萧安逸也知道了,温言看着开朗,其实有点小迷糊,经常找不到自己的课本,每次都是萧安逸提醒他“在你枕头底下”或者“昨天借给隔壁寝室的人了,记得去拿”。 他们的节奏像是两条原本平行的线,慢慢有了交错的轨迹,直到学校运动会的消息传来,彻底打破了这份平静的日常。 “温言,报名啊!”班长江瓷雨拿着报名表冲进寝室时,温言正趴在桌上对着电脑改设计图,“咱们班男生少,三千米还差一个人呢,你体能不是挺好的吗?高中不还拿过长跑奖吗?” 温言头也不抬地摆手:“不去不去,跑三千米要命呢。” “要命也得去啊!”江瓷雨把报名表往他桌上一拍,“就当为班级做贡献了,跑完请你吃大餐!” 温言正想继续拒绝,身后传来萧安逸的声音:“他报吧。” 温言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看着萧安逸:“你说什么?” 萧安逸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语气很平静:“班长说的对,为班级做点事。而且,你跑的下来。” “我……”温言被他那句“你跑的下来”堵得没话说,他确实不差这点体能,只是单纯懒得多事。可被萧安逸这么一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江瓷雨一看有戏,赶紧把笔塞到温言手里:“就是嘛,萧安逸都这么说了,快签个名!” 温言看着萧安逸那双清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接过笔,在三千米那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等反应过来时,江瓷雨已经拿着报名表欢呼着跑远了,他懊恼地拍了下桌子:“萧安逸,你怎么也帮着劝我啊?” 萧安逸合上书,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噙着点笑意:“跑不动的时候,我给你加油。” “加油有什么用啊……”温言嘟囔着,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 运动会转眼就到了。 开幕式那天阳光格外好,操场上彩旗招展,各个班级的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主席台,口号声此起彼伏。 温言站在队伍里,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偷偷往旁边看,萧安逸站在他斜前方,身姿挺拔,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量身定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感受到他的目光时,微微侧过头,递过来一张纸巾。 “谢谢。”温言接过纸巾,飞快地擦了擦汗,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开幕式结束后,各项比赛陆续开始。温言的三千米在下午,他跟着班级队伍坐在指定区域的看台上,看着跑道上的短跑选手们像风一样冲过终点,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手心渐渐开始冒汗。 “紧张了?”萧安逸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手里拿着一瓶运动饮料。 “有点。”温言老实点头,他高中确实跑过长跑,但那都是在熟悉的场地,身边是认识了三年的同学,不像现在,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紧绷的竞争感。 萧安逸把饮料递给温言:“拧开了,喝点水。” 温言接过饮料,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燥热好像消散了些。他看着萧安逸,忽然想起什么:“你报了什么项目吗?” “没有。”萧安逸摇摇头,目光投向跑道,“我负责给你拿衣服和水。” 温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阳光落在萧安逸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说话时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温言忽然觉得,跑三千米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旁边的同学在讨论着上午的比赛,有人说隔壁班的跳远破了校纪录,有人在打赌下午的接力赛哪个班会赢。温言偶尔插两句话,更多的时候是看着跑道发呆,萧安逸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翻看着一本从图书馆借的书,偶尔抬眼看看场上的情况,又低下头去。 这样的氛围很舒服,像是回到了平时的寝室,不用刻意找话题,却也不会觉得无聊。 中午休息时,班级统一订了盒饭。温言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萧安逸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盒饭里的鸡蛋夹到他碗里:“多少吃点,下午才有体力跑。 温言看着碗里的鸡蛋,心里暖暖的,他把鸡蛋掰成两半,递了一半回去:“你也吃。” 萧安逸没拒绝,接过去放进嘴里。 下午的阳光比上午更烈了些,看台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各个班级的加油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温言看着跑道上正在进行的女子八百米比赛,选手们气喘吁吁地冲过终点,被早已等候在旁边的同学扶着,递水擦汗。他心里的紧张又开始蔓延,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看台的栏杆。 “别紧张。”萧安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薄荷糖,递给温言,“含着,能舒服点。” 温言接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不少燥热和紧张。他看着萧安逸,忽然笑了:“你怎么跟个随行助理似的?” 萧安逸挑了挑眉,没说话,但嘴角的笑意却深了些。 很快,广播里响起了男子三千米决赛检录的通知。 温言站起身,腿有点发软。萧安逸也跟着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和一瓶运动饮料递给温言:“别想太多,跟着自己的节奏跑就行,跑不动了就慢下来,不用勉强。 “知道了。”温言接过东西,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检录处走。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安逸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说“加油”。 检录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个院系的选手都有,大多是身材高大的男生,看着就很有力量。 温言往人群里一站,显得有些单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第一次跑三千米?” 温言点点头。 “别紧张,”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跟着大部队就行,最后一圈再发力冲刺。” 温言谢过他,走到起跑线后,做着热身运动。压腿、活动脚踝、高抬腿,一套动作下来,身体渐渐热了起来,紧张感也消散了一些。 他抬头往看台上看,班级的位置在主席台侧面,离跑道有点远,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勉强看到萧安逸的身影,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手里拿着温言的外套。 发令枪响的瞬间,温言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出去。 三千米的路程很长,一共要绕着四百米的跑道跑七圈半。一开始大家都跑得不算快,保持着相对匀速的节奏。温言跟在中间的位置,调整着呼吸,目光落在前方的跑道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跑下去,跑下去”。 第一圈,很轻松。风声在耳边呼啸,看台上的加油声震耳欲聋,他甚至能听到班里同学喊他名字的声音。 第二圈,呼吸开始有点急促,但还能保持住节奏。他看到跑道边有同学在给选手递水,也有老师拿着计时器在记录时间。 第三圈,腿渐渐沉了起来,像是灌了铅。周围的欢呼声和加油声好像都变得很远,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他看到前面的人开始加速,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有人从他身边超过,带起一阵风。 温言咬了咬牙,加快了一点速度,不想被落得太远。 第四圈,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他抬手抹了一把脸,视线有些模糊。这时候,他听到看台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算大,却穿透了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温言!保持呼吸!” 是萧安逸。 温言抬起头,往班级的方向看去,萧安逸站在看台的栏杆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地锁着他。 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温言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脚步虽然沉重,却没有再放慢。 第五圈,已经有人开始掉队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温言的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放弃吧,停下来吧。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萧安逸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温言!还有两圈!” 还有两圈。 温言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前面选手的背影,跟着他们的节奏往前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只知道不能停下来,不能让那个在看台上看着他的人失望。 第六圈,大部分选手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大家都在保存体力,准备最后一圈的冲刺。温言的眼前开始发黑,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最后一圈的铃声响了。 几乎是瞬间,所有选手都像疯了一样开始冲刺,原本匀速的队伍瞬间被打乱,有人从后面猛地超了上来,带着一股强劲的冲劲。 温言也想加速,可双腿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只能维持着原来的速度。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超过自己,心里急得不行,可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温言!冲!” 萧安逸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温言抬头,看到萧安逸已经不在看台上了,他站在跑道内侧的护栏边,离终点线不远的地方,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鼓励。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温言猛地加快了脚步,喉咙里的灼痛感似乎都被抛到了脑后,他死死地盯着终点线,一步一步地往前冲。 离终点越来越近了,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他冲过了终点线。 几乎是在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温言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眼前一阵发黑,耳边的欢呼声和呐喊声都变成了模糊的嗡嗡声。他下意识地往前扑去,想要抓住点什么。 预想中的摔倒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清冽气息包围了他,带着阳光的味道。 是萧安逸。 他不知道萧安逸是怎么跑过来的,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所有的疲惫和疼痛都涌了上来,温言再也支撑不住,把头埋在萧安逸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发抖。 萧安逸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没有推开他,反而用了点力气,稳稳地扶着他,防止他摔倒。 “没事了,跑完了。”萧安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温言没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那让他安心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缓过劲来,抬起头,脸颊因为缺氧而泛红,眼睛里还带着水汽。 “我……”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疼得发不出声音。 萧安逸没让他说话,半扶半抱地带着他往班级的看台走去。温言几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脚步虚浮地跟着走。周围有同学过来想帮忙,都被萧安逸摆摆手拒绝了。 “让他缓缓。”萧安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回到班级的座位区,萧安逸把温言扶到椅子上坐下,赶紧拿出毛巾给他擦汗,又拧开瓶盖把水递到他嘴边:“慢点喝,小口喝。” 温言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喉咙里的灼痛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看着萧安逸忙碌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暖暖的,酸酸的。 “谢谢你。”温言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萧安逸擦汗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说了给你加油的。”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看台上依旧喧闹,欢呼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但在这片喧闹中,属于他们的那个小小的角落,却有着一种格外的安静和温暖。 温言看着萧安逸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要命的三千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至少,他知道了,在终点线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会稳稳地接住他。 风从操场吹过来,带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吹动了温言额前的碎发。他看着萧安逸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高中三年,和这个人住一个寝室,好像会很有意思 不只是共享一间屋子的平淡,还藏着这样不动声色的支撑——在你跑不动的时候,有人会稳稳站在终点,接住你所有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