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不净(女尊)》 第1章 第 1 章 01 静月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武玉。 他从出生开始就长在积云寺中,拜的师父是住持和光,自然而然地便是个小沙弥。 静月年纪虽小,却聪慧机灵。 他一早就听人议论过,他的师父和光早年曾偷偷同女人生了个孩子。 每当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时他都分外生气,认为这些人是看不惯他师父以男子之身做了住持,因此信口胡诌来泼脏水,总要想法设法以孩子的方式偷偷报复回去。 有次静月被师父抓了个正着,师父不会打他,只会失望地看着他。 静月不想师父对自己失望,和师父解释起自己为何这样做的原因。 谁知师父听了后安静许久,竟对他说道,“为师确实有个女儿,她是为师最对不起的人。” 未婚生育,哪怕是寻常男子也是件名声扫地的事情,何况放在积云寺高僧的身上。 静月二话不说替师父保守起秘密,并且以孩童的天真,并不觉得师父因此就是流言蜚语中不要脸面的男人,他甚至还好奇起这个没见过面的师姐。 他问师父,师父也说不清师姐如今的模样,只能同他说起她在积云寺的小院里破壳而出的场景。 佛爱世人,静月却能从师父的言语神情中感受到他那与对信众时截然不同的感情,那是种清清楚楚的小爱、是父亲对女儿的温柔的爱。 静月从那时起就想,既然师父注定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那么他就要早早长大,连同师姐的份一起好好照顾师父。 谁知这天,静月却发现了一个裹在黑袍里的威武女人抱着一个女孩匆匆地走了进来。 静月呆了呆,想去阻拦她扰师父安宁,却被这个女人的亲卫拦下了。 亲卫见他是个小孩,又是比较脆弱的男孩,对他态度温和,还掏出了一串小珠子送给他玩,只是眉眼间难掩焦虑。 静月很少见到外头的这种新鲜玩意,不能说不被吸引,然而仍然压抑住对玩具的渴望,向屋中翘首以盼。 屋中起初是安静,后来女人含着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静月窥见师父泪流满面,瘫坐在地祈求着这个女人什么。 女人和她抱来的女孩都留下了,她在第二天清晨就离开,把这个小女孩留在了积云寺中。 等到她离开,静月才得以重新跑回师父的房间。 他想要关切地问师父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进了房间却呆住了。 师父坐在床侧,怀里抱着一个生得粉雕玉琢的女孩,他正低头温柔地看着她笑。 那女孩虽与他同龄,一言一行却已经很有派头,一见静月进来,扬起下巴,“你是谁?” 静月下意识毕恭毕敬回答她的问题,“我是静月。” 女孩便道,“我是武玉,你来陪我玩吧。” 静月当然知道国姓,一笔写不出两个武字,他吓了一大跳,“您是?” “我是皇长女。”武玉脆生生道,“静月,快过来陪我玩呀。” 电光石火间,静月将一切都想通了,他震惊地看向师父,师父侧过脸去,低声道,“你去陪玉儿玩会吧,我叫人做了点心,玩够了就进来吃。” 武玉耐心不足,见他迟迟不动,干脆从父亲的腿上跳了下来,直接拉住了静月的手,“我们走。” 武玉似乎很少有和同龄小孩玩的机会,静月也是一样,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虽然明确女男有别,武玉又身份高贵,小孩之间却很难一直严格遵循阶/级意识,两人很快熟悉了起来,开开心心地在院中看蚂蚁、喂鱼、拿石头在地上写字玩。 这些常见的游戏玩够了,武玉忽然突发奇想,对静月说道,“我们来扮家家酒吧!” 静月不知道家家酒是什么,武玉便对他解释了一番,解释过后对他说,“你来演我的夫君!” 静月不好意思,武玉却执意要他这样陪自己玩,还非要他叫自己妻主,说若是他不陪自己玩,就不要他做朋友了。 静月很怕失去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小声地叫了她。 武玉便开心地找来了许多树叶和落花,要他“做饭”给自己吃。 两人玩得兴起,静月也越叫越顺口,殊不知当日触手可及之事,却让未来的自己梦寐以求、魂牵梦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02 静月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譬如那夜的女人是今上武铎,譬如陛下多年以来对师父余情未了,因此空置后宫。 如今看来,陛下与师父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陛下每隔些时日便会将武玉送来在寺中小住。 而每逢武玉被送来那天时,静月和师父都翘首以盼,开心不已。 日子就这样悠闲地过着,正当静月以为今后他仍然会时不时地见到武玉的时候,宫中却忽然传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陛下要选妃了。 静月早在心中默认师父与皇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是一家人了,听了这个消息惊讶不已。 然而他已然见到师父黯然神伤的模样,不能去问师父,只在武玉又一次被送来时试图旁敲侧击。 武玉已经又长了一岁,日日接受的都是最出类拔萃的女人们的教诲,轻而易举地便听懂了他的委婉询问。 她好似不太在意,边玩着玩具边说道,“本来母皇和爹爹就不在一起啊。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静月追问,“可是你不想陛下和我师父重归于好吗?这样你们就能每天都在一起了。” 武玉知道大臣们屡次奏请母皇举办选秀的原因,想了想,摇头道,“若这事有利于朝堂稳定,那也只能这样了。” 她见静月忧心忡忡,小大人似的笑道,“你果然是个男孩儿,总想着小情小爱的事。” 她说得倒不是假话,男孩总要比女孩更憧憬感情以及未来的婚后生活的。 武玉急着拉着他玩,静月便只能把这事抛之脑后。 不久后陛下果然纳妃,并且一纳就是十几个。静月偶尔见到师父失眠,心中也跟着一起发愁。 数日之后,两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男人来寺中上香,原来他们就是其中两个皇妃。 师父和武玉的关系一向是秘密,但这两人却敢在寺中毫不避忌地议论起要解决掉阻挡他们未来女儿前路的武玉。 静月与师父一起听到,师父失态踢翻了地上的油灯,静月便立刻上前道歉说是自己手脚马虎。 他心中既惊且怒,想着下次见到陛下与武玉一定要告诉她们这些人包藏祸心。 但这事没有轮到他来说,他不知师父与陛下间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来了一次后一月都未踏入积云寺的门槛,而后某日师父主动进宫,从此就留在了宫中。 静月长大的这个小院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他听到陛下册立积云寺前任主持为皇后的荒谬之举,也知道了武玉得到了太女之位。 他由衷的为武玉和师父高兴,哪怕总能从宫中源源不断地收到礼物,有时却又难免因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感到寂寞。 直到武玉成为太女的一个月之后,陛下忽然带着太女降临积云寺为和国祈福。 静月躲在角落里偷偷看武玉,发现她已经很有太女的风范,神情端庄严肃,和那个领着自己玩的小女孩似乎已经不那么相似了。 他隐约明了云泥之别之意,却见在桩桩件件繁复的礼仪之间,武玉忽然趁着母皇不注意扭头准确地向他躲着的地方看来。 静月有点吓了一跳,武玉却对他笑得开心,只是一见母皇动作,就迅速地把头转了回去。 她的母皇忙于国事,祈福过后就要回宫,武玉却眼睛一转,刚想找些理由留在这里,便被母皇用力地把脑袋揉得左摇右晃。 “去找你的好朋友玩吧!”母皇武铎无奈道,“祈福时也不专心。”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武玉嘿嘿一笑,一溜烟跑过去,驾轻就熟地拉住了静月的手。 “殿下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静月被她拉着跑时问道。 武玉却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高兴道,“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 静月一怔,知道她是指这句殿下。他不愿说是近日所思今日所见,让他明确了自己与武玉间那远如天堑的距离,于是改口,“那我还叫你名字。” 武玉这才高兴,笑着说道,“从前捉迷藏你就最爱藏在那里,我怎么不知道?” 两人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下午,成为太女的武玉不得不回宫了。 武玉对自己的好朋友依依不舍,承诺自己一有时间就会来找他玩。 武玉是信守承诺的人,寒来暑往,她真的一有时间就来积云寺看静月,转眼间数年过去,静月和武玉都已经十六岁了。 女男有别,静月再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和武玉那么亲近,两人之间也不再做幼稚的游戏,只是仍有说不尽的话。 通常是武玉在说,她从小就是爱说话的性格,她对静月讲自己繁重的课业,讲自己的母皇父后,讲最近新来的伴读们。 太女有伴读,这自然没什么稀奇的。 静月一早就听武玉说起过她那几位朋友,心中虽有淡淡酸意,但武玉的伴读们也都是女孩,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结果这回他却有些坐不住了——武玉的新伴读是两个出身贵族、样貌出众的同龄男孩。 “你不是已经有伴读了吗?”静月咬着嘴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 武玉大大咧咧道,“是啊,我也说不要新伴读了,母皇非要坚持呢。我问她,她就说是因为我不会和男孩相处,说无论女男未来都是我的子民。” 哪里是因为这个呢? 静月想,大概是陛下认为自己就是爱得辛苦又晚婚晚育的前车之鉴,想早早安排合适的男孩在武玉身边,让她到了年纪时能水到渠成地完成这件人生大事。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武玉伸手在走神已久的静月面前晃晃。 静月望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武玉,忽然说出了此生最大胆的一个决定,“我也想进宫。” 武玉怔了一下,“你要进宫?” 静月以为她要反对,要说他一个僧人怎么进宫,进宫了又做些什么——毕竟他和师父的情况并不一样,他与武玉只是朋友。 谁知武玉一怔之后立刻笑逐颜开,“那好啊,我一会儿回去就找母皇安排。我早就和母皇父后提过,父后那时坚决反对呢,说不能让我因为一己私欲就强行要你放弃自己的信仰。” 武玉不提母皇听了父后这话时忽然变了的脸色,也不提父后后知后觉,立刻更正说法,她只顾着此刻的开心。 武玉站起来走来走去,“太好了!这样你就能天天都陪着我了。” 静月也微微笑起来,他既期待,心中又充满了对未知的宫廷的担忧。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并不是多虑,初入皇宫,静月就发现武玉的两个男伴读都对自己充满恶意。 第3章 第 3 章 03 静月并没一下便舍弃在积云寺当中多年的生活,他仍穿着僧袍,和皇宫的许多侍男一起住进了太女殿旁的一个宫殿,只是因身份特别,自己有独立的房间。 师父和光也很高兴他来,本想留他在自己身边,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分别数年的徒儿,无奈陛下却在这时被诊断有了身孕。 武玉下学时派人叫静月到御花园玩,和静月说起了这事。 陛下与皇后身体都很健康,本不至于只生下一个武玉便近十年无女,然而两人都对武玉心怀愧疚,认为没能给她幸福的童年,便不想生下别的孩子分享走武玉的母爱父爱。 “我明白母皇父后的想法,”武玉托着下巴说,“但我真的不在意。本来想和母皇父后好好说说,如今妹妹来得正好。” 武玉对妹妹满怀期待,静月也跟着高兴。 她从妹妹还在母皇肚子里的蛋中时便一直关注,等到父后开始孵蛋,便更不错眼睛地看着。 只是如此一来,武玉分给静月的时间便少了。 他已经身在皇宫,并不太在乎这一时寂寞,谁知一日走在花园中时却被武玉的两个男伴读拦下了。 伴读陪武玉听学,静月陪武玉玩乐聊天,从前只远远地打过几次照面,当着武玉的面,伴读们看着温和有礼。 然而此刻是武玉不在身边的时候。 伴读当中一个出身稍高,另一个平日里便时时捧着他,两人以及背后的家族都明白陛下此举的用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与侧妃。 静月从没做过越矩之事,也不曾对任何人表露自己对武玉的心意,然而男人之间有时不需明言。 他们只从静月望着武玉时的神情就能看出他的碍眼,可恨是静月对武玉来讲又的确是十分特别的那个。 两个男伴读以及他们的侍男将静月团团围住。 静月觉出来者不善,匆匆行了一礼就要离开,却被他们阻拦住了,“你一个小和尚,成日里不知检点,只知道赖在太女身边,成何体统啊?” 静月垂眸说自己为武玉讲解佛法,惹来他们的嗤笑,“谁不知道皇后从前的身份?还用得着你来讲佛法?” 静月不想与他们争辩,却始终被一个侍男抓着手臂。 出身低些的这个时刻观察着另一个的神情,忽然走上前来,伸手在静月脑袋上敲了一下,敲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男人,头发也没有,还敢妄想太女殿下?”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静月早因武玉乱了心绪,这时又被他们气得胸腔起伏,眼中不自觉红了一圈,又惹来一阵大笑。 等到他们笑够了离开,静月才得以脱身,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大哭一场。 他当然有可以告状的人,师父会护着他,武玉也不会容忍有人欺负她最好的朋友,可惜也只是朋友。 但静月入宫已经是非常之举,本就没有正当理由,他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了。 他决意蓄发,做个普通男人,再不想回到寺中了。 头发半长不短时最是尴尬,幸好武玉近日忙着观察自己的妹妹弟弟以及帮忙,不怎么有时间来找他玩。 ——没错,陛下生下的是一对凤龙蛋,这是皇室数年不遇的大喜之事,可苦了需要孵蛋八个月余的皇后和光。 静月的头发参差不齐地才蓄到耳旁,许久没来的武玉却匆匆打开了他的房门,“静月,我的妹妹弟弟破壳……你这是怎么了?!” 静月被她的忽然到来吓了一跳,连忙抓起桌上一把团扇挡在自己脸前,却被武玉一个箭步走上来,握着手腕强行要移。 男人比不得女人有力气,何况武玉身为太女自小习武,静月挣扎不得,只能把自己这副丑态暴露在她面前,羞愤不已。 “你留头发?你也要还俗了吗?”武玉一个劲地盯着他看,口中奇道。 静月又气又急,加之多日来未曾倾诉的委屈,一个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武玉第一次见他哭,呆住了,过了几秒连忙掏出一块锦帕,自己亲手给他擦起了眼泪,“你哭什么?” 已经如此,静月破罐子破摔道,“我丑死了!” “你哪里丑?”武玉有着女人对男人最朴素的审美,她上下打量静月,说道,“脸也好看,皮肤白,腰细腿长,明明很好看啊!” 静月的脸一下子红了,连玉白的耳垂也跟着红如滴血,武玉看愣了几秒,后知后觉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在调戏他,连忙正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把你当好朋友。” 武玉并不知道静月的心情因她这句诚恳更正迅速变差了起来,她继续认真给静月出起了主意,“现在这样看着确实有些尴尬,我给你找假的头发来戴吧!” 即便正心情低落,静月还是忍不住好奇,“什么假的头发?” “你跟我来。”武玉伸手就要拉他,伸到一半才发现不对,迅速而别扭地又把手放回身侧,“我们去我父后那里,我给你看。” 但到了和光殿中,武玉少不了又向静月显摆一番自己可爱的妹妹弟弟。 和光累得睡着了,她的母皇武铎正坐在床边温柔笑着望着自己的夫君与新降生的孩子们,一见武玉带着静月进来,还温声问起静月在宫中住得是否习惯。 静月刚恭恭敬敬答完,就被急性子的武玉一把拉走了。 武玉带静月来了一间用作储藏物品的屋子,精准地找到了一个虚掩着盖子的箱子,一把打开了它。 琳琅满目、形态各异的假发就出现在了静月面前,他大为惊讶。 武玉笑嘻嘻地挑起一顶戴在静月头上,“这是当年母皇找能工巧匠做给父后的,当时就快要封后大典了,父后不好就那样出现在众臣面前。” 静月想,原来是师父当年和此刻的自己遇见了同样的问题。 他不愿乱动师父的东西,刚要拒绝,武玉却道,“你放心好了,这箱子里的父后并没有用过,以后也不会用。他用得到的都收在母皇那里呢。” 静月惊讶道,“师父如今还要用这些吗?” 武玉便笑得暧昧起来,“母皇父后不告诉我,我却知道。是母皇喜欢看父后戴这些东西。” 原来这些假发已经成了两人日常生活中某些不可分割的环节中的一部分。 静月听懂了,脸上微微一红,好在储物之处光线不显,有些灰暗,不会叫人察觉。 左右无人,武玉顺手扳过静月肩膀,把他带到一面铜镜之前。 铜镜朦胧,但静月仍能看到有了这顶假发的自己与从前大不相同,看着更添几分温婉,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挺好看的,”武玉做主道,“你把这些都拿走用吧。” 然而遇见想方设法找茬的人,无论如何准备也是无济于事。 静月在小路上与武玉的伴读狭路相逢,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其中一个伴读给了自己的侍男一个眼神,侍男便假装冒冒失失地跑了过去,故意撞在了静月身上,手脚乱抓之间抓掉了他的假发。 静月自己的头发已经留到下颌了,还特意自己对镜修剪得整整齐齐,然而这时无论女男都留着极长的头发,放在众人面前却仍然古怪。 他们仍像上回似的笑他,静月却沉稳不少,脸上平静如初,默不作声只想离开。 这样意料之外的态度似乎没让人得到满足,侍男在主人的暗示下甚至直接上手推搡他。 正在这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武玉还穿着朝服,面沉如水,她并不看上手的那个侍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主人,不怒自威。 男伴读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行礼,“参见太女。” 武玉私下里从不叫静月以太女之礼待之,静月愣了一下,也要行礼,却被她走过来亲手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太女正式出行时的随侍,亲卫长不用武玉吩咐就拿下了在场的所有侍男。 她们不好对身上没有罪名的贵族公子直接下手,亲卫长向武玉请示,武玉轻轻一挥手道,“把他们赶出宫去,以后再不许进宫。” 始作俑者眼睛一转,哭天抢地地要把罪名推在自己的贴身侍男身上,武玉不耐烦道,“你以为孤连男人的小心思都看不懂吗?出去。” 他便瘫坐在地,知道不仅自己此生前途无望,恐怕还要牵连教养孩子不当的母父。 武玉把静月从地上扶起后要松手,静月却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这对未婚男子来讲已经算得上十分越矩,武玉怔了一下,到底没有躲开,走着走着还回握住了静月的手。 武玉把他带回了自己殿中。 她还有些事要处理,着人给静月准备茶点,还安排他累时去偏殿休息,然而忙完一圈回来,武玉却发现静月仍坐在进屋时的椅子上,茶点也一口都没动。 “不合口?”武玉捻起一块尝了尝,“这不是挺好吃的吗。我叫人按你的口味做的。” 静月已经坐立不安许久,这时忽然热血冲头,向她问道,“你说你看得懂男人的心思,是真的吗?” 武玉没想到他问这个,回答道,“当然。他们看你不顺眼,不就是嫉妒我对你好?你也是,受了欺负怎么不早告诉我,没把我当朋友吗?” 静月就知道了,原来她不懂。 他受人欺负时不哭,这时却觉得眼睛发涩,轻轻扭过头去。 武玉慌忙道,“你怎么了?嫌我只是把他们赶出去不够解气吗?只是他们不止代表他们自己,我不能因此驳了他们母家的脸面。” “我知道。”什么冲冠一怒为蓝颜,不过都是话本中写的故事罢了,静月从没把那些故事当真,只是希望武玉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那你怎么还是难过?” “我想留在你身边,在其他人眼里都是莫名其妙的事。”静月低声答道。 “怎么会?是我留的你,谁敢议论,你就告诉我。” “我没有身份。” 武玉想了一会,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反正母皇也要让男孩做我的伴读,我把他们赶走了,你来做我的伴读吧。” 静月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下意识道,“我什么都没学过。”只是勉强认识些字罢了,如何能与贵族家中教养出来的男人相比。 “那就慢慢学嘛,我教你也成。”武玉观察着他神情,“现在高兴了?” 静月鼓起勇气道,“我还想要其他身份。” “什么身份?”武玉一边问一边想,只要不是什么太过离谱的事,她都能直接办成,母皇父后也都不会反对的。 谁知静月忽然凑过来,胆大包天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吻过了就要跑走。 武玉虽然愣在原地,但手上下意识的反应却快,一把拽住了他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还把他拽得跌坐在了自己怀中。 四目相对,武玉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干什么?”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却还是似懂非懂,静月又羞又气,大声道,“我心悦你!” 他喊完后才知羞赧,抬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很快地,他的手被她拉了下来。 武玉仍有些发怔似的,好半天才道,“我从前并不知道。我把你当好朋友。” 她说出这样的话,静月以为她要拒绝自己了,嗯了一声就要从她怀里离开。 这是他预想过千百次的事情,甚至预想被拒绝的次数要远超于被接受,他以为自己会大受打击,真到了这个时候心中却安宁无比。 已经有机会说出口了,他就再也不会后悔,只继续回寺中老老实实地过完后半生也就是了。 谁知他要走,武玉却不许,手握着他那把细腰,竟还质问他,“你要去哪儿?” 静月轻声道,“回积云寺。” 武玉道,“你骗我?”顿了顿又莫名其妙道,“那头发怎么办,好不容易留到这里。” 除了舍不得她,静月的确也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头发,然而他没有办法,“殿下既然对我无意,还是放开我吧,免得日后惹人闲话。” 武玉笑了起来,“谁说我对你无意了?” 静月呆呆道,“可你说把我当朋友。” “那是从前啊,嗯,你现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武玉笑道,“不过是我刚刚才想明白而已。我觉得我也喜欢你。” 武玉好似忽然一下便开了窍,见静月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喜欢,又把他向上提了提,让他完完全全坐在了自己腿上。 武玉低头去吻他,却要比他刚才的举动大胆得多了,她直接吻了他的嘴。 第4章 第 4 章 04 静月浑身发软,被她吻得没有一点力气,直到亲卫长回来向武玉复命时,武玉才肯放开了他。 亲卫长对武玉说起自己向陛下禀报此事时陛下的回应。 有了武玉小时那两个有名无实的妃子的前车之鉴,武铎对还没入宫便包藏祸心的两人非常生气,还叫来了他们的母亲在上书房训斥,把那两个大臣吓得战战兢兢,赌咒发誓回府后要让夫君好好管教儿子。 武玉早就猜到,点了点头,接着一反常态地让亲卫长出去门口守着了。 亲卫长虽然诧异,但还是下意识地遵循了太女的命令,走时还顺手关上了门。 静月不是没和武玉独处过,这一回的意义却绝和从前不同。 孤女寡男,又刚刚互通心意,静月以为武玉叫人出去是想做些什么,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谁知武玉拉他在桌前坐下,把毛笔塞进了他手里,“我来教你写字。” 她说教便是认认真真地教,一点也不马虎,除了写字以外还教他诗词歌赋。 静月没什么基础,学得颇为费力,不免在心中抱怨。 他脸上不满被武玉瞧了出来,武玉便好笑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想骂我?” 静月下意识道,“想你真是师父的女儿。我小时候学佛经,师父也对我这么严厉。” 武玉哈哈大笑,“父后当初是为了你好,我现在也是。你要做伴读,就不能真的什么也不会。” 更何况她已经在心中暗自思忖了,日后让他做太子妃、做未来的皇后的话,他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静月知道她说得有道理,辛苦数日后,还是忍不住埋怨,“倒不如只做你的朋友来得轻松了。” 武玉笑眯眯道,“那也不是不行。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静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一见武玉的神情才明白她是故意开玩笑吓他,剜她一眼,被武玉笑着拉进怀里吻了又吻。 眨眼间一年过去,太女殿上上下下都早已知道静月和武玉的关系,武铎与和光也不例外,这对妻夫也很高兴武玉喜欢的是静月。 然而静月却有新的烦心事了。 这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他却着实为此辗转反侧了许久。 武玉曾经在他执意反对的情况下还是要拨给他侍男伺候,两人互相让步,静月只从中挑了一个留下。 留下的这个与静月性格截然相反,话多活泼,时常与静月聊天,弄得不像主仆像朋友,也正遂了静月的本意。 这侍男家境普通,入宫前母父务农,未婚妻也是农民。 侍男对静月说起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起初只说两人从小相识,说未婚妻爱吃些什么,种地时有多身姿英武,渐渐地,与静月熟悉起来后,他说的话也愈发大胆起来了。 他竟说起了与未婚妻的亲近之事。 倒不是种种细节,只是光是事情本身就已经能把一直规规矩矩的静月吓了一大跳了——他还没正式成婚,竟然已经被未婚妻按进庄稼地里**过了。 静月听得面红耳赤,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别说了!这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和第四个人提起。我们男人怎么能在婚前就、就……” 侍男一点也不害臊,“这是因为她喜欢我啊!女人喜欢起一个男人来,巴不得早早把他剥光了丢在床上呢!” 就是这句话,让静月忍不住多想了起来。 已经一年有余,静月并不怀疑武玉不喜欢自己,但两人之间最亲密也不过是亲吻,甚至亲吻时武玉的手也只规规矩矩放在他腰间,像是对他别无他念的模样。 侍男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荡,静月不好意思直接问武玉,于是在一次武玉吻他时鼓起勇气拉住她手往自己衣摆中放。 武玉怔了一下,却并没有顺着他的行为继续下去,反而轻轻攥住他手腕,把它放回了该放的地方。 静月觉得丧气,又不敢继续想下去,几日忧思下去,人也瘦了一些。 他如今在太女殿出入自如,甚至侧殿里就有他的房间,这夜想来找武玉教自己读书,却意外地被亲卫长拦下了。 静月本就憋着火,亲卫长这反常的举动更让他生气,偏偏执意要进去。 亲卫长怕伤了他,不敢坚持拦他,只一路跟着他试图劝阻,静月就越走越快,直接走进了内室。 掀开帷幕的时候,静月呆住了——怪不得亲卫长拦他,原来武玉在沐浴。 武玉一见到他也愣了一下,伸手拿过一条巾帕随意在身上一搭,责问亲卫长道,“不是叫你守着了?” 亲卫长非常无辜,但只能揽罪。迅速背过身去脸了红个彻底的静月瓮声瓮气道,“不怪她,是我非要进来。” 武玉便轻笑一声,“这么想我?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静月却低头道,“我有话想现在就同你说。” “那你说。” 静月不敢看她,却忽然抬头看了一旁的亲卫长一眼。 亲卫长以为他要说什么体己话,犹豫一下还是离开了。 武玉趴在浴池边缘,望着从额头红到耳根的静月,笑道,“你要说话,怎么不敢看我?” 谁知静月突然脱下了外裳,在武玉惊讶的注视下跳进了水中。 白色里衣被水浸湿,若隐若现地露出其下的细嫩皮肤,武玉呼吸一滞,抓住有些惊慌的静月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静月默不作声,只向她怀里扑。 武玉下意识揽住他的腰,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我想知道,”静月很慢很慢地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武玉失笑,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我还要怎么喜欢你?我们日日都待在一起,今日只分开这一会儿,你就不依不饶地追来了。” “要再喜欢我一点。”静月拉住她的手,轻轻把它放在自己颈间。 他的喉结罩早被水打湿了,武玉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它起伏的轮廓,顷刻之间,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玉声音微哑,“你别招我。” 静月故意叫她殿下,“殿下不想要我吗?” 武玉当然想,梦里翻来覆去不知凡几,她伸手去剥他最后一层衣裳,咬牙在他耳边道,“本来想等成婚之后,看来是等不了了。” 静月在这时才明白她之前不过分亲近自己的原因,然而却来不及后悔了。 水花翻涌了大半夜,最终还是武玉担心他沾了湿气生病,宽宏大量地释放了他,将他抱到自己床上许他休息。 静月已经人事不知,只手中紧紧攥着武玉的衣袖。 武玉望着他的睡颜,忽然笑了起来。 她想起了母皇说她的话,也是种自嘲,说她们母女连喜欢男人的口味都一模一样,硬是要从积云寺中抢人。 她未来要肩负黎民百姓,同他独处时也誓要一生护他周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