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蕾丝带》 第1章 第 1 章 随宴自杀了。 在蒋方橙带她的律师男友回家上床的第一晚后。 房子不隔音,毕竟是老房子了,平日里咳嗽,走路稍微重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起初隐忍,但耐不住律师男友的狠狠疼爱,最后断断续续的叫出了声。 她知道随宴在隔壁。 这死兔崽子,明明该在学校里上晚自习的。 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冲,非得要今天回来。 紧要关头,她忍不住了。 叫了很长一声,最后就差翻着白眼晕过去。 完事了,蒋方橙的魂久久没回来。 男友满意的亲了她一下脸颊,很响亮:“宝贝儿,还是你会。” 陈关起身,边提裤子、拴皮带,边嘴角留腥地欣赏床上自己的杰作。 发皱的白色床单上,还在飘飘欲仙、胡乱傻笑的蒋方橙,长发散开,固然是妖冶而美丽的。 她的身材不算纤瘦,更偏丰腴饱满。 皮肤是牛奶馨白,这会儿覆盖着高.潮后的粉红,就像是蒲松龄在《聊斋》里写的那种采阳女鬼,专门勾引过路书生。 这种形容不算错。 蒋方橙也喜欢书生。 她很早就没读书了,十多岁就一个人出来挣钱养自己,对读书人有种天然的好感。 她也是这么要求随宴的。想他好好读书,好好考大学,走出这个小镇。 她羡慕那种毕业典礼上,穿着黑袍蓝带,戴着学士帽、被校长拨流苏,自己家人再抱着鲜花过来祝贺的场景。 她常常拧着随宴的青涩狼脸说,你姐不要求你出人头地,但是书一定要往死里读。不要像你姐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里。 随宴是她捡来的。 至于怎么成为孤儿的,谁知道呢。 这里是罗镇,祖国西南边缘地区。 天高皇帝远,不是大都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蒋方橙也是在这里摸爬滚打了好久,才站稳了脚跟。 她开了一家理发店,老板娘性感、漂亮,但也泼辣。尤其是护家里那个小崽子,跟护亲生犊子一样。 余劲儿散了,蒋方橙才香汗淋漓的爬起来,哎咦呀哦的、四肢发散的撒了好长的娇。 她一举一动,都是女人味十足。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勾着陈关的黑色皮带,拉近又拉近。 “侬讨厌死咯。看看都把人家顶成什么样了。”嗓子掐得出水,又骚又嗔。 陈关是个读书人,前半生循规蹈矩,没遇到过这么出格又烈的女人。 遇见蒋方橙,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一下子遭了她的道。 他抱住蒋方橙,不断抚摸着她的头,真情流露,就是想爱这个独自摸爬滚打的女人一辈子。 蒋方橙贪恋这种父爱般的感觉,回应抱着他的腰,眼神迷离的享受。 陈关知道,不能再抱了。 再抱约莫又要起生理反应。 于是陈关熟练的低声哄道:“那我不是喜欢你么。” “好了,我要回律所了。” “明天再来找你。” 蒋方橙听话的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收拾了一番。 门一拉开,浓郁的味道散了一大半。 陈关拿了车钥匙。 临走从皮夹子掏了一笔钱放桌子上。 “给小宴的,让他多吃点,长长肉。” “死相,知道啦。” 下楼。 再关门。 没过多久。 隔壁门开了。 随宴还穿着校服,白衬衫,黑裤子。 少年骨架野蛮,眉骨硬朗,黑发微垂,下颚弧线干净利落,长相十分出众,是掩盖不住的少年气。 他走近,眼里没有温度。 蒋方橙还在欣赏陈关带来的小礼物,那是一个水波纹灯。 一打开,映着屋内的光线就像是流淌的水一样,即梦幻又浪漫。 随宴都懒得拆穿。 网上十几二十块钱买的小玩意儿,他姐却像是得了宝藏一样,反复珍惜又珍惜。 屋子里乱糟糟。 地上躺着被撞落的小木雕,那是随宴给她刻的。 后山砍柴,自己再拿回来拿推刀练习,食指和中指出了很多次血,最后留下了月牙疤。 他蹲下,捡起,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灰。 木雕的尖锐一角,硌得他掌心疼。 “今晚怎么没去上课?” 蒋方橙穿了衣服,慵懒又妩媚的躺床上,一双长又白的腿,随意放着。 她现在就像是一幅明艳璀璨却又糜烂的画,引得人不断下坠,直到坠无可坠。 她事后餍足地转着那个水波纹灯。 随宴垂下浓密眼睫,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肚子疼,就回来了。” 蒋方橙没看他。 她跟随宴讲话的时候,是严肃、威严的。 “这点小毛病都扛不住。你怎么当男子汉。” “是逃课还是真的肚子疼,我明天会去问问你老师。” “你要真逃了,回来就是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很久都没听到这四个字了。 蒋方橙刚带他回来的时候,小野头刺的很。 蒋方橙气急了,说老娘管不了你是不是?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你还咬我? 随宴,你要当白眼狼,老娘就不干! 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那个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却一口一个老娘。 没办法,生活逼的。 长的漂亮的年轻女人,不泼辣点,不市侩点,怎么保护自己在这个小地方安全活下来。 也是后山砍的竹条,追着随宴跑了三条街。 一边追,看戏的街坊都在笑。 笑她正值花一样的年龄,再过几年,都可以找个好男人托付嫁了。 怎么就非得自己找事儿,收养了一个十多岁的孤儿回来。 这不是耽搁自己么。 别人不懂,只有蒋方橙自己懂。 她养随宴,纯粹是把自己给养一遍。 她淋过的雨、吃过的苦,不想让随宴再受一遍。 所以为了好好教育随宴,蒋方橙那天直打得随宴抽泣闷声的哭,再回来跪在水泥地上。 蒋方橙脱了他的裤子,那竹片在他的屁股上留下了红剌剌的印。 他记疼,不敢再犯。 几年过去,他长大了。 随宴听到这,手顿了下。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木雕,情绪平直道:“姐,你想怎么罚我?” 蒋方橙还没意识到严重性,还如同以前一般,笑着说道:“怎么罚?当然是以前怎么收拾你,现在就怎么收拾你。” 看不见的隐匿处,少年锋利的唇角,自嘲地勾了下。 脱吧。 最好你来亲自全部脱掉。 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看看。 她亲手养大的小孩,已经有了比陈关更大的本事,能把她搅得更死去活来。 - 收掉念想。 随宴恢复面无表情,讨好:“姐,我帮你收拾房间吧。” 蒋方橙没搭理,在哼唱情歌。 她是爱陈关的。 毕竟陈关是她的第一个正式的男人,体面,学识渊博,为人还如沐春风。 她在回味男人的美好。 随宴只得沉默着给她收拾。 扔在地上,脏了的蕾丝吊带。 红的,紫的,很俗。 可是蒋方橙就是爱。 他姐常说:“大俗就是大雅。” 他姐还说,要是自己生下来有父母疼,有父母爱,她也不用那么辛苦。 指不定自己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下面喝咖啡,又或者在上海外滩上当都市丽人。 人,得认命。 她蒋方橙的命就是不好。像野草。 罗镇开车出去,是绵延几十公里的戈壁。 她就是那风滚草,一辈子无根,只得靠自己。 不过还好她有随宴。 喊得是姐弟,但蒋方橙是把随宴当儿子养。 她给随宴存学费,让随宴上镇里最好的高中。甚至还打算给随宴存娶媳妇的钱。 当然,她也把随宴当儿子使唤。 “去给你姐倒杯水来。” 她嗓子痒的很。 含累了。 也喊累了。 正在低头捡衣服的随宴愣了下。 手边就是她的丁字裤。 紫色花边,穿过的。 上面还留了她的东西,已经干涸。 少年喉咙里低低应了声:“……嗯。” 趁蒋方橙没注意,少年抓起那条丁字裤,隐蔽地揣进了自己的裤袋里。 热水来了,七分温,三分甜。他特意加的蜂蜜。 蒋方橙翻身,手撑着上半身,趴着,光滑的腿翘动,像一条美艳的花蛇。 女人发丝随意散落,两眼盈灵又魅惑。 她湿哒哒的撒娇:“小鬼,喂我好不好。” “我没力气了。” 随宴不敢看她的眼睛,送上水。 她红唇送上来,含住杯沿。 随宴心跳加快。 女人细支的喉咙随着喝水的动静,发出咕咕的声响。像溪水,又像她平时小解的声音。 随宴垂眸:“他就这么好吗?” 蒋方橙喝完,拿手背妖娆的擦了擦嘴,看着眼前这个小子:“不然呢?” 随宴:“你打算爱他多久?” 蒋方橙:? 她豁然倩笑,像《龙门客栈》里张曼玉演的老板娘那样,笑得花枝乱颤。 女人伸出纤细的食指,娇嗔一推随宴脑门。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把你姐当什么了。” “我爱人可是很认真的好不好。” “要爱当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哪有什么多久多久,当然是要天长地久。 翻了个身,蒋方橙继续躺床上唱歌。 随宴放下杯子,他蹲下,凑近。 能闻到蒋方橙身上的那股劣质化妆品香精气息,还有女人自带的芳香。 屋里昏暗的灯光,照得两姐弟面容不清,却又影子相连。 随宴说:“就他了……?” 蒋方橙点头:“是啊。小宴,他会是你未来姐夫,你别总是对他冷冷清清的。” 随宴下意识:“我不要。” 蒋方橙皱眉:“什么不要。难道你要看着你姐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你不是还有我吗?” 蒋方橙得瑟:“你是你,我男人是我男人。你在胡说什么。” 随宴觉得嘴巴有些干涩。 他张了张唇,却没把心底的实话给说出来。 他想,如果可以,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男人。 第2章 第 2 章 “好了,好了,快出去。” 蒋方橙赶人。 “对了,柜子上有你关哥给你的零花钱。” “你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随宴站起来。 他没吭声。 只是路过柜子的时候,还是一把把钱给拿了,五张一百的。 蒋方橙‘嘁’了一声,这小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以前是个混蛋子,上了高中以后,就这副阴沉沉的样子。 不说话、回家就是关房间里、吃饭才出来。 蒋方橙为此打麻将的时候,还刻意跟别的当妈的套近乎。 问孩子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些当妈的说,就是这样。 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天天关在房间里,家长说点什么,就开始唱反调,说什么别管我。 也到了该送孩子去学游泳的时候了。 蒋方橙不懂:“为什么是学游泳?” 那些人对看,捂嘴哈哈的笑:“我妈和你掉水里,你救谁?” 蒋方橙这才醒悟。 她家那小鬼,约莫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蒋方橙手上戴着丁零当啷的亮晶晶首饰,伴随着一张红中被她打出去,她后知后觉的哂笑:“原来这么回事儿。” 可为什么,蒋方橙高兴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一种噬咬。 随宴拿了钱,走出去。 门还没关。 蒋方橙从自己床上跳下来,拉开衣柜。 她在挑衣服。 她跟陈关才确认关系没多久就上了床。 就是为了看这男的行不行。 不然要是不行,她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上了,行了,可以安心谈恋爱了。 明天是约会的第一天。 蒋方橙把裙子全部拿出来,对着镜子,高兴的试穿。 是以她也没注意到,门缝关上的那一刻。 少年幽黑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明所以。 - 约会没约成。 在蒋方橙收拾打扮好,给陈关打去电话‘关哥~人家准备好了啦,你可以来接我了’的时候,学校来了电话。 蒋方橙打了辆车,匆匆忙忙赶去了学校。 校医务室。 蒋方橙人还没走进,高跟鞋咄咄逼人的声响就已经踩响整个楼道。 罗镇也就这么大,蒋方橙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脾气暴躁美人。 县校长心都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躲,但还能躲去哪儿。 孩子是在学校出的事。 蒋方橙进了病房,就看到随宴嘴唇发白的,双手缠着厚厚的纱布,两眼紧闭的躺床上。 她把包一扔,眼神慌张,张嘴就是惊天动地的嚎。 “小宴,你怎么了?” “小宴,你出了事儿,你要你姐怎么活?” “这天杀的,你是不是要你姐心疼死。” 蒋方橙站起来就是对着学校一阵领导开炮。 “你们怎么管学生的。” “我弟弟早上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躺这儿了。” “说话呀。是不是都哑巴了。你们就是欺负我们两姐弟,还有你——” 她尖尖的指甲对准校长,怒目圆睁。 “为什么不把他送去医院。这什么破医务室,我弟弟就是我命根子。” “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要你们陪葬,都给我陪葬!!” 蒋方橙浅薄,粗俗,没读过书,张嘴闭嘴就是拿命搏。 因为她只有命可以搏。 就这么一条女命,搏出了自己的生路,也搏出了随宴的未来。 她一生气,硕大的塑料闪钻耳环,撞得前后响。 校长没眼看,没耳听,知道蒋方橙胡搅蛮缠。 教导主任是个女的,出来收拾烂摊子,安抚。 “随宴家长,你冷静些。学生这样,我们也不想看见。” “随宴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在和同学们打闹的时候,被没及时修好的玻璃窗给割到了。” “刚好割的地方是双手腕处。” “需要静养。” “我们学校也承认是我们管理不当,没及时修好破损的地方,才出了安全事故。” “所以学校这边给出的补偿方案是医药费我们给,也给予一定的补偿金。” 蒋方橙不干。 她自己打了120,让学校出个领导跟着。 检查完CT,再抽血确保没感染。 最后又大闹医务室,让专家来看。 等头发都掉完的专家出来看,得出结论,说只是割伤,并没有伤到筋骨,静养就好。 “家长,你能不能冷静些,你这样学生还怎么休息。” 教导主任终于看不下去的劝道。 蒋方橙冲人破口大骂:“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说的轻飘飘。” “他那么大的人躺这儿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姐。” 随宴悠悠醒了,还虚弱。 教导主任看在随宴是尖子生,平日里是三好学生的份上,不再跟他姐计较。 主任出去。 蒋方橙什么都管不了的扑过去,满脸焦心。 “宴儿,你怎么了。痛不痛。” 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喝,精心打理的头发乱了,口红给没了。 中途陈关打电话,她也没好脾气。 陈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多打了几遍。 蒋方橙接起就是骂了句:“打你妈的,没看这边正在忙着呢。消停会儿会死呀。” 随即挂了电话。 她想握随宴的手。 可是随宴伤的就是手,她没处摸。 只好上去摸随宴的脸,轻柔的,珍惜的。 “宴儿,姐来了。你别吓姐好不好。” “怎么就出了那么血。”校服都被染透了。 “你要急死你姐是不是!!!”她目眦欲裂,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病房寂静。 蒋方橙也就只在他面前才掉得下几颗清泪。 他们是家人。 只有彼此的家人。 “…姐” 蒋方橙眼睛红了的‘唉’了一声。 他唇起皮了。 蒋方橙忙学着护士的样子,用棉签沾了水,给她弟动作放轻又放轻的涂了涂。 “听话,抿一抿就好。” 随宴抿了抿。那样子,在蒋方橙眼里看来,就是可怜极了。 蒋方橙回神过来,就是眼神发狠:“你同你姐讲,谁推的你?是不是别人故意推的你。” “要别人推的,你姐给你出气。明天就找人去弄他。” 随宴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蒋方橙着急:“你说话呀。咱们家的人,不受这个气。” 随宴笑了。 他注意到蒋方橙身后的夜色黑了。 天幕压垂。 “不是,你这臭小子在笑什么。” 蒋方橙看他还笑得出来,嘴上是在骂,心里却落了一块大石头,至少人还清醒。 也许是没生命危险了,所以气氛轻松了些。 他哑声喊:“姐。” 蒋方橙擦了把脸,劫后余生的娇俏说:“在呢。姐在呢。臭小子,你姐为你担心受怕一整天了。” “等你好起来,给你姐洗一个月的衣服,必须的,一天都不能少。” 蒋方橙快速整理了下乱了一整天的波浪卷头发。 她爱美。 正端坐在椅子上的她,美艳又迷人。 随宴痴痴地看着她。 他弯了弯虚弱的唇:“你不会去约会了。” 蒋方橙先是愣了下,等反应过来。 啪一声。 随即就是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病房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敦实的男人。 - 来人是廖三。 隔壁开汽修店的。 年轻时是军人,后来退伍回来,拿了转业费,开了一家修车店。 他开店,那会儿做人没那么圆滑,出了档子事儿,跟人发生冲突,被砍了。 蒋方橙救得他。 后来好了,廖三敬蒋方橙虽是女儿身,却有汉子情。 所以认了蒋方橙当干妹妹。 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当了互相照应的人。 落单,是要被欺负的。 抱团,才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门口守着两个人。 是廖三的徒弟。 他闭了店,知道随宴出了事,就匆匆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 蒋方橙甩随宴那耳光,他进来恰好看到了。 廖三忙老成劝道:“妹子,你打他干什么。” 这女人脾气是爆,变脸说来就来。 蒋方橙没听劝,站起来指着床上的人,生气的骂道:“你就是见不得你姐好。” “你这辈子就是要缠死你姐。” “陈关哪儿里不好,你非得讨厌他。” 随宴一开始就不喜欢陈关。 以前随宴小,忙着挣钱,忙着照顾店里,还要管他。 蒋方橙就不谈恋爱。 好不容易,生活安稳了些,随宴也上了高中,能自己管自己学习了,蒋方橙才忙里偷闲的,想着说为自己考虑下。 陈关是中间人介绍的。 蒋方橙就好这口。 书卷气息足,有稳定工作。 钱多钱少,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男的要有孝心。 她是万千平凡女人里的一个,梦想也很平凡。 随宴不喜欢陈关,蒋方橙感受到了。 把人带家里来,他也不打招呼,有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陈关落的东西在家里,他看到了,直接扔垃圾桶里。 自己只要出去,他就问自己是不是去约会。 蒋方橙喜欢被人挂念。 但随宴的挂念,过了头。 “你关哥,哪里不好了。” “又是关心你读书,又是给你钱用。” “你倒好,各种给他看脸色。” 廖三过来,放下看望的车厘子和香蕉。 他长茧的粗厚老手,轻轻翻看了下随宴包扎的伤口。问题不大。 廖三抬眼,再看了下随宴的脸色。 被蒋方橙扇了一巴掌,少年脸偏歪了。 冷白的肌肤上,起了蹂躏的红印。 他也没摆回来。 就着这个倔强的姿势,听蒋方橙继续骂。 他棱角突出的喉结滚了滚。 少年青涩的眼睛,逐渐阴沉了下去。 慢慢的,开始狠戾,再是隐忍,咬肌也鼓了下。 蒋方橙说不来什么浪漫的话。 表达的爱也很实在。 她单手插腰,像泼妇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骂说道:“死小子,你今天就给我听清楚了。” “我蒋方橙这辈子,就爱陈关一个。” “我要给陈关生孩子。” “还得是生个浑圆的大胖儿子。” “孩子生下来,你就得帮我带孩子。” “孩子叫你小舅舅,你就得应。” 蒋方橙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清,为什么随宴会对陈关这么讨厌。 她想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两人从前相依为命,他没办法接受插第三个人进来。 又或许,他讨厌随宴的文质彬彬。 但不管再怎么说,家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互相支持。 蒋方橙不喜欢他这样。 “你今天受伤,我就不计较你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要再这么吓你姐。” “从今天起,你就是死外头,你也别叫你姐来给你收尸。” 蒋方橙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廖三看她上头,忙劝:“你出去冷静冷静。” 蒋方橙也正有此意。 她从包里拿了烟和打火机,二话不说的,就踩着高跟扭着腰肢出了去。 廖三在随宴的病床边坐下。 他问了几句关心的话。 看随宴精神不佳,得多休息,说话费元气,他也不多加打扰。 给人掖好被角,把安静还给随宴。 廖三随后也出了去。 蒋方橙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风迷了女人沾满假睫毛的眼。 她一口接一口。 后来肌肤起了鸡皮疙瘩。 她自己抱着自己的手,摩挲了两下。 廖三从背后走近。 让她站里面点,他给她挡风。 一根灭了。 廖三熟练的给她点第二根。 她低头接了,颤抖着抽烟,还在骂骂叨叨:“都见不得我好!他妈的,外人这样,他也这样。” “气死我得了。” “小畜生,白眼狼。” 廖三劝:“宴子还是小孩子,你跟他计较干什么。” “可你看他今天干得是什么事!” 廖三手扒栏杆上,身上的那套老旧工装还带着汽油味:“宴子也不想。学校也说了是意外。” “谁知道呢?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说我可以不去约会了。” “我都在怀疑,这臭小子,是不是自己搞的这么一出。” 廖三笑了,醇厚的笑。 “他是你养大的,你还不知道。” “宴子哪儿有那么多心思。” “你不一直盼着他遵纪守法,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以后去大都市找份体面的工作吗?” 廖三烟瘾也犯了。 蒋方橙见状,分了一根给他。 被廖三这么一说,蒋方橙才冷静了下来。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妖娆的举着烟,看着廖三横纹长满的风霜脸,斜斜吐了口烟:“他最好是这样。” 她自己是活得粗糙了些。 可她把这个男孩养的很好。 高高大大,人清瘦但结实。长得也俊。谁看了不说是个野性的帅小伙。 家里奖状都贴满了。 说起来,蒋方橙对随宴,是有股子难掩的骄傲的。 她在铁锈栏杆上杵灭烟头,气小了,想着人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可怜巴巴。 就知道拿可怜来要挟自己。 “三哥,你先回去吧。” “今晚我守着他。” 廖三叼着烟,含糊地说了声:“行。有事打电话。” 两人分道扬镳。 蒋方橙踏着高跟鞋回病房。 没敲门。 正打算开门。 拧门把的那一刻。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少年黑恹恹的眼神,倏地一下闪过来。 不过一秒。 那眼神消失了。 也是很多年以后,被坚硬的胸膛抵在墙角,大开大合的时候,蒋方橙才明白过来。 当时随宴看她的那一眼,是想—— 吃了她。 第3章 第 3 章 学校补好了那个破窗。 当时跟随宴打闹的那群男生也被训了。 随宴得在医院躺三天,以便观察。 床头被摇起来。 他半躺。 蒋方橙随意坐着,翘着二郎腿,穿的吊带连衣裙,前面两团雪白坠着,在埋头给他换药。 看着那两道鲜红变成紫红的伤口,蒋方橙自顾自呢喃:“你这伤口真是奇怪。划的整整齐齐。跟割腕一样。” 随宴嘶了声,打断了她的质疑。 蒋方橙随即紧张的望向他:“怎么了,姐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随宴喜欢她用这么角度仰望自己。 就像是依赖,期待。 又或者,像给自己口。 他淡淡弯了下嘴角,乖乖摇头:“姐弄的,就不疼。” “死小孩。”蒋方橙噗嗤一下,笑了。 “尽说些蜜死人的话。” 她小心的给他换上新的纱布。 “我出去把盘子还给护士。你等会儿我。” 他听话:“好。” 等蒋方橙起身,随宴才慢慢把视线看向自己的腕口。 他试着蜷了蜷手。 手指还能动。 就是手腕疼,生疼。 他劫后余生的叹气。 第一次下手,没个轻重。 当时体育课,他一想到他只能被困在高墙里,而蒋方橙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陈关,心里就是郁气起,内心无力的想杀人。 同学过来打闹,不小心推他,撞向破窗户的那一刻,他起了念。 他想蒋方橙回来。 他还想蒋方橙眼里只有自己。 血流出来的那一刻,很多人尖叫。 他躺在水泥地上,看着头顶上的日晕却在想,如果姐姐不愿意放弃陈关,那他就杀自己好了。 随宴慢慢扯动了嘴角。 姐姐只能是我的。 …… 蒋方橙从护士站回来了。 随宴听到她的脚步声,恢复受伤脸。 可是蒋方橙久久没推门进来。 随宴有些急。 姐姐怎么了,一直不进来。 是不是陈关找来了。 他想掀开被子,扯掉输液头,去看看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蒋方橙打趣的声音,不过语气却是亲切了些。 “小妹妹,你来看我们家的随宴吗?” 眼前的小女孩,皮肤白嫩,乖乖巧巧,小白鞋,蕾丝袜。 黑发头发扎成马尾,文文静静,一看就是学习好的女孩子。 少女羞涩:“姐…姐姐好。” 蒋方橙记得她。 那天校医务室外,也是这个女孩子在外面,守了好久。 她推开门,笑容整洁,热情邀请:“要进来么?” 随宴听到动静,从病床上抬起下巴,就和门外的路雅妍对上了视线。 少年拢了拢眉,不耐烦。 接着重新躺下头,偏头看向窗外。 路雅妍原本已经踏进病房内的一只脚,被他的冷漠缩了回去。 她握了握书包带子。 “……姐姐,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说完,路雅妍局促的低头走了。 “诶你” 人走了。 空气里还留着奶香的气息。 蒋方橙嗅了嗅,有些羡慕。 毕竟少女身上是鲜活、青葱、朝气。 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蒋方橙在一家餐厅后厨干帮工,满身都是油烟,哪儿有这么干净的时候。 蒋方橙想留人,觉得人家来一趟也不容易。 她扭动着走进去:“小鬼,她是你同学吗?” 随宴喉咙低低‘嗯’了声。 蒋方橙倒水,边说边埋怨:“你也不招声招呼。” 蒋方橙倒完水,转过来,腰身靠着桌边,一手端着水杯,低头喝了口,然后再打量床上的少年。 她们家随宴,是长大了呢。 眉骨变硬朗,五官愈发正挺,下颚线利落分明。 关键是鸽子蛋大的喉结,昭示着少年已经初具力量感。 从前她搬水桶都还得哼哧哼哧,现在随宴一只手就能单拎起来。 蒋方橙想,这就是养男孩的好处。 想到这,她有些欣慰的翘了下嘴角。 “不请自来。”随宴情绪平淡的讲。 换句话说,就是不欢迎。 他不想别人来打扰他和他姐的时光。 这间病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最好。 蒋方橙乐呵的笑:“小不小气。别这样。我们家的男孩子,要大气些。” 她润了唇,放下杯子,又娇嗔的皱了下鼻子:“人家只是好心来看你。你招呼声怎么了。” 随宴被她笑得无地自容。 蒋方橙在弟弟躲闪的眼神里,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女人突然眉梢眼尾都绽开风情的笑说道:“等会儿,该不会,她喜欢你吧?” 随宴的脸一下子红了。 “姐……你别乱说。” 蒋方橙看他的反应,料想自己是说中了,于是她慢慢靠近病床:“让我想想,你们是同班同学,你是班长,她也是课代表吧?” 随宴抵不住蒋方橙突然凑近的脸。 以往打闹,她也是这样逗他,他如果听到不想听的,会抬手推开她的脸。 可现在,随宴推不开,他手伤着的。 蒋方橙一个劲儿的诉说着自己的猜想:“你们俩是老师的得力好帮手。在同班同学看来,你们很般配。” “在每天的接触当中,她暗恋上了你。” “可你出于某种原因,对她的喜欢视而不见。” “姐,别说了。” “她给你表白,给你写粉红色信封,甚至往你抽屉里放糖果。” “噢!她还当面问你,随宴,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你就不能多看看我吗?” 蒋方橙高中没上过,对这些情节的幻想来自于古早电视剧。 《一吻定情》、《放养的星星》、《王子变青蛙》、《一起来看流星雨》…… 理发店营业的时候,一般开着电视,轮着放这些片子。 毕竟总不能让来的客人干等着。 蒋方橙说得是夸张了些,甚至罕见的带着女人天真的味道。 但电视就是来源于生活,**不离十,她觉得,年轻人的喜欢,也就那么回事儿。 所以蒋方橙越说,随宴的表情就越不对。 蒋方橙知道,自己肯定是猜中了。 有时候逗小弟,也是这个女人平凡又无聊生活里的一丝乐趣。 随宴越不干,她就越来劲儿。 她甚至把后面的结局都想好了,继续神神叨叨的念给他听。 “你冷哼一声就走,继续自己的高冷人设。” “然而有一天,不知道怎么的,你被她的坚持给打动,决定终于给她一个机——” “蒋方橙!” 一声低沉的蒋方橙被吼出。 这声线,太过磁性,含混着哑,有种致命的磨砂性感。 他不想再听她胡诌。 蒋方橙没反应过来,起初以为是别人在叫自己。 等她看到床上表情不爽的随宴,才后知后觉,那声音,竟然出自她从小带到大的小弟。 蒋方橙愣了下。 接着迟缓的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你……你刚叫我什么?” 随宴胸膛起伏,他不想跟他姐吵。 少年转移注意力,看了眼空空的输液袋:“没了。能帮我叫一下护士吗?” 又恢复了那般清朗的嗓音。 蒋方橙想了下,原本以为他姐不会答应,但最后还是听到:“行吧。” 她装作寻常般地起身,放下杯子,几步去了外面。 等把门轻轻掩盖上。 蒋方橙一直强装的镇定,终于瓦解。 女人曼妙的身姿瘫靠着墙体,捂了下自己艰难呼吸的胸口。 她想,妈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弟,什么时候,一严肃起来,嗓音这么有男人味了。 - 住院的第二晚。 随宴该洗澡了。 住院费是学校交的。 蒋方橙也不想浪费。 随宴扭扭捏捏不肯去。 他手腕还没有力。 脱衣服、穿衣服都不方便。 蒋方橙热水放好了,过来推他起身:“明天就回家休养了。你在这儿洗,免得回去浪费水。咱们家还可以节约一点钱。听话。” 她推的哼哧哼哧。 随宴却是纹丝不动。 蒋方橙打了下水面,开始烦躁:“随宴,你是不是连你姐的话,都不听了?” 威逼利诱,随宴还是被无可奈何地带进了洗手间。 水是用红色塑料大盆装的,廖三骑摩托车带过来的。 蒋方橙拿了肥皂出来,试了水温,可以。 她把头发利落扎起来,拍拍盆边:“你快点呀。” 随宴孤伶伶站着。头顶的灯光让他坚毅的五官晦暗不明。 蒋方橙看他束手无策,想起什么,她乐道:“对不起,你姐忘了,你手不方便。” 她起身,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打湿的手,过来,两手伸向少年蓝白条纹的病服,就要解扣。 随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啧!怎么了,别动。” 她勒令,又抓着人领口回来。 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 随宴下巴都紧绷。 偏生蒋方橙还哼着歌,唱着调。 剥他的衣服,就像是在剥洋葱,再寻常不过。 等少年白嫩的肌肤露出来,他的肌肉线条结实又流畅,胸肌也微鼓。 病服从他的宽肩上滑落,掉在两人的脚边。 随宴的肤色实在是白,在医院特有的冷调病态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蒋方橙甚至还有心思打趣,装作在Disco舞厅跳舞时,抬手遮眼挡闪光球的动作道:“哎呀,哎呀,你姐这眼睛都快被你这皮给闪瞎了。” 往下,是少年洁白的腹肌,结实的八块,随着他慌错的呼吸节奏鼓动。 少年的身体,是蓬勃、鲜活、充满生机的。 蒋方橙嘴角含笑,实在没忍住,戳了戳她小弟的腹肌:“你怎么练的,比你关哥的还明显。还硬。” 说完,她又饶有兴趣的戳了两下。 她玩他,就像在玩玩物。 随宴:“……” 少年被戳的闷哼。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 笑,是因为他姐说,他的东西比陈关的好。 哭,就意味着,他姐现在对他做的事,对陈关也做过。 他绷紧了呼吸,别扭又不想错过的,试图让自己的腹肌更硬些。 然而蒋方橙已经不再做停留的,继续往下。 她给他脱了裤子,然后是红色的内裤。 等已经成了黑森林似的东西,完全展露在了眼前,蒋方橙没忍住的,瞄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