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清冷师兄后他为我入魔》 第1章 01 春日正好,山花烂漫,鸣翠谷的灵气每到这个时节便最为浓郁,正是弟子们修炼的大好时候。 师门有命,若揽月剑法未练到第五层,便不可下山,只是课上到一半,不知因何缘故,负责传授这门课的翠微长老陡然离去,离开前吩咐叶鹤澜来替他继续教学。 作为第一仙山,旭阳峰上皆是心高气傲的弟子,若换了任何一个人来越俎代庖,其余人都是万万不答应的,可这人偏偏是叶鹤澜。 偏偏是他——这个已在十日前便已突破揽月剑法第七层,入门时间最短,却最早筑基的天才,让人连嫉妒都提不起力气。 微风拂草岸,遍地落白英。少年们的剑气带起地上的残花,花影交叠,气势如虹。 站在最前方负责教习的那人身着一身淡蓝长袍,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不笑时带有几分清冷孤傲,如玉昆山上经年不化的雪,端的是如圭如璋。 叶鹤澜眸光扫过一众弟子,若是发现对方剑招不对,便轻声提醒,他言简意赅,直击要害,往往一两句便能点拨迷津,使得对方大受裨益,连连道谢。 巡视到后排时,叶鹤澜脚步微顿,不自觉注意到后排最右侧那个惹眼空位,再往附近扫视,参天古木的树干边上漏了角鸦青色,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与其余葱茏的草叶混淆。 他绕到树后,绿荫如盖,疏影横斜,点点光斑如水面粼光般浮动,眉目绮丽的少年惬意地倚在树边,脑袋上盖了半边苍叶,呼吸清浅,睡得正香。 哪怕周遭如此刻苦的习剑之声,都未扰他半分清梦,当真是好眠。 叶鹤澜立于树旁,手指微动,用灵力将那片苍叶打落,他淡淡出声:“沈衔星。” 刺目的阳光落下,照得沈衔星被迫睁开眼,混沌间他宛若置身冰火两重天,腹部阵阵灼烧之意,刚睁眼的瞬间便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对上,反应了会儿,他缓缓坐直身体,细密的疼痛如慢火煨炖,让他脸色也不甚好看:“有事?” 少年起身时右手不自觉捂了下腹部,站定的瞬间脚步有些虚浮,睡醒的慵懒为他平添几分柔软,那双凤眸低垂着,整个人如被抽走气力的鹤望兰,蔫头耷脑的。 叶鹤澜顿了下:“你不舒服?” 沈衔星张头四顾,先前的回忆回笼,他记得这是在翠微老头的课上,他人呢?弟子们都没教完,他就公然翘堂了? 他与叶鹤澜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他特地过来多管闲事的地步,如此这番定然是得了翠微的吩咐看堂。 沈衔星轻啧了声,真烦人啊。 “是呢,”沈衔星拖着语调,皮笑肉不笑地道,“刚才太阳晒多了,现下晕得很,怕是不能继续上课了。” 他继续低叹了声:“都怪我,身娇体弱。” 叶鹤澜眸光缓缓从他娇弱的身体上扫过,那目光淡漠如雪,无甚温度,看得沈衔星有些不耐,径直上前,在他面前摊开双手,微微一笑:“怎么,要检查一下?” 许是方才在树下睡久了,少年身上沾染了阳光和草木的清香,随他靠近咫尺可闻。 叶鹤澜微不可察稍退半步,视线偏转:“休息片刻,继续练剑。” 这堂课继续。瞧着叶鹤澜走远,江淮抱着剑悄摸溜过来:“沈衔星,揽月剑法第五层,你是不是早就突破了,所以才睡觉的?” 他说这话不无依据,当初旭阳峰弟子选拔小考,沈衔星一把万风剑舞得出神入化,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少年丰神如玉,连飞禽走兽都为之驻足,凭着剑法他当场夺魁,无人不服,此后不知多少弟子偷偷效仿他先日之姿,皆东施效颦,无人再出其右。 沈衔星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嗯?你们居然还没破第五层啊?” 自取其辱的江淮:…… 他深呼吸,不由得扪心自问,当真是这门剑法过于简单了吗? 揽月剑法为筑基晚期的高阶剑法,核心在于虚实相生,传闻最早创立此剑法的九阳道人追杀大妖时用的便是第五招月定,引月华入剑,人剑合一,当场将大妖斩于剑下,自此悟心,剑术大成。 第五层若是这么好突破,那他们这些甲字班的弟子就不会足足卡在这层剑法上数天了。 真不是人啊,沈衔星不是人,叶鹤澜也不是人,他刚才就多余问!江淮不由得内心吐槽。 沈衔星揉了下小腹,脸色和缓了些,刚才的疼痛逐渐稳定下来,化为连绵不绝但尚可忍受的轻微不适,伴随而来的是汹涌困意,他给自己把了下脉,没琢磨出什么名堂,正欲再次回去睡觉,至于叶鹤澜方才说的练剑,他就当他放了个屁,他练剑与否,翠微都管不了,叶鹤澜算老几? 就在此时,身后平地炸响一声惊雷,整个地面都抖了三抖,毫无防备的沈衔星险些一头撞在树墩上,他定住身子,压不住的烦躁丝丝缕缕漫出。 他回头望去,只见谷内被炸出个大洞,霎时属于甲字班练剑的地盘便少了大半。 两个身穿紫色道袍的人随之御剑赶来:“哎呀,师弟们,真是抱歉了,没想到这天雷符威力这么大。” 两人一高一瘦,那瘦子便推了推高个,怪道:“都说让你收着点力了,他们这一批甲字班长老们可宝贝得紧,若是伤到人家了怎么好?” 高个开口道:“天雷符可是结丹期才配修炼的符咒,他们这些人能否结丹都未可知,当是提前开开眼了,叶师弟是出了名的心胸宽阔,说不准还要感谢我们呢,你少在这儿大惊小怪。” 这俩人像是公鸡鸣叫,叽叽喳喳。沈衔星总结了下他们的话,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欠得慌。 他有些脸盲,朝旁边问道:“这俩人是谁?” 江淮瞅了眼他们身上的紫色道袍,面色有些古怪:“他们啊,马上要拜师了,是结丹期的林达林瑜两兄弟,难缠又麻烦。” 见两人明摆着朝叶鹤澜来的,沈衔星的睡意登时消散一空,来了丝兴致:“他们跟叶鹤澜有仇?” “算有吧。”江淮剑术不行,聊这些却很精通,他啧啧了声,捏起拳头,“这两人真是……一言难尽,之前秘境历练时就总是以大欺小,抢走低班阶弟子的灵器宝贝,上次秘境开启时叶师兄也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达两位师兄出来时一无所获,还狼狈得很,自那以后便总喜欢过来找茬了。” 沈衔星入门时间晚,又混不吝,经常逃课,不是在罚跪就是在罚抄的路上,今日是头回撞见他们。 “他们修为如何?” “大概一只手就可以打死我们吧。”江淮幽幽说完,听见旁边有咔嚓咔嚓的动静,忍不住瞧去,却见沈衔星不知何时拿了把杏仁出来,吃得正香。 他欲言又止:“你——” 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啊!那可是结丹期的修士啊,离金丹只有三步之遥,沈衔星怎么一点不担心!不仅不担心,瞧他样子,倒隐隐有丝……期待?江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沈衔星歪了下头,见他似有未尽之意,思考了会儿,顷刻恍然,他道:“伸手。” 江淮不解,但乖乖伸手,沈衔星将大把杏仁松子花生放到他手里,大方道:“别客气。” “……” 这真的会被打吧?这肯定会被打的吧?! 江淮抱着一手吃的欲哭无泪:“要是真动起手来,叶师兄被揍坏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听完他这话,沈衔星眸中期待之意更甚,江淮斩钉截铁地想,定然是他魔怔了!对,一定是这样,得找个时间好好看看医师,大家都是同门,他怎能如此误解他人的表情?实在是让人羞愧!他决定不看沈衔星了。 沈衔星继续关注前方动静,只见叶鹤澜一丝不苟地拱手见礼,而后才开口:“鸣翠谷乃翠微长老的清修之地,师兄们失手用符将此地损毁,怕是不妥,还请想办法恢复原样。” 说这么多话有用吗?不如直接上手。沈衔星剥了粒花生放进嘴里,在他看来,叶鹤澜就是太磨叽了。 “恢复原样?”高个的林达哈哈一笑,显然不降叶鹤澜放在眼里,他转身御剑,“那就请翠微长老来找我吧!” 如此嚣张的气焰,引得其余弟子发怒,一时间叫嚷起来。 林达却没走成,一道剑气拦在他身前,缓慢凝结成冰霜从四周将他围拢,形成道透明冰牢。 叶鹤澜在他身后淡淡地道:“师兄想走?” 林达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林瑜见状,眼珠滴溜一转,双手背在身后,一边笑着打圆场:“不过是小事而已,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本就是我们不对,既然叶师弟开口了,依他便是。” 林达冷笑了声,不情不愿开始画符。 修复符纹路复杂,且需要耗费大量灵力,叶鹤澜观他笔锋走势,忽觉不对,他画的分明是第二道惊雷符,他唤出佩剑,两指抵在唇边:“破。” 落冰剑便朝林达飞去,剑尖破开那道还未来得及成形的符咒。 与此同时,林瑜双手捏的法诀几乎成型,几道凌厉剑气悍然破空而出,呈网状向众人袭来。 叶鹤澜还在破咒,察觉异样,只来得及偏头,一道鸦青色轻盈撞入他眼眸,如乘风踏浪的青鸾鸟。 少年衣袂翻飞,乌发凌乱,他持剑立于林瑜身前,微微一笑:“想布剑网?你找死。” 揍叶鹤澜也就罢了,还想连他带着一块揍?他可不像叶鹤澜那么窝囊。 或许是那抹青色过于惹眼,叶鹤澜分神多看了两眼,却陡然间打了个喷嚏。 很久没有开文了,忐忑ing,应该是个相爱相杀的故事,每天晚上六点,欢迎收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沈衔星一语既出,激起千层浪。 “什么?剑网?专门为入门弟子设下的磨炼道心的剑网?若是真卷入其中,道心不稳,这辈子都无法出来的那个剑网??” “林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他缘何对我们出手!太欺负人了吧!” 少年刺出的长春剑绞碎那几欲成形的剑网,那剑气震得林瑜手都有些发麻,不得不正眼直视他。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上课时间,你们不好好练习,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三道黛色身影御剑站在半空中,正是巡堂的教习。年轻人们气盛又懵懂,刚入修仙之门,时有意外发生,后旭阳峰便设立了教习司,专为弟子们保驾护航,美名曰保护,实则掌管弟子们的惩戒大权,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敢造次。叶鹤澜收起剑气,那冰霜回笼到他手心化为乌有,沈衔星第二剑都准备刺出了,只好遗憾地收了回来,林达林瑜不动声色地也收了攻势,一团和气的模样。 为首的教习姓傅,长脸圆鼻,上身胖下身瘦,人送外号福萝卜,落地后傅教习冷冷扫视过众人,开口道:“是怎么回事?” 叶鹤澜上前一步,微微拱手,语气淡然:“不过是师兄弟之间的玩笑切磋罢了。” 有弟子指着不远处的圆坑愤愤告状道:“我们好端端地练着剑,没想到林师兄忽然就炸了我们的地盘,林瑜师兄还欲放剑网杀我们!” 傅教习打量了这些弟子们一圈,又落回到叶鹤澜身上,作为一上山便被各大长老稀罕的绝品圣水灵根,他的气质格外出众,模样又沉着端方,让人见之欢喜,路过瞧两眼都倍觉舒心。 沈衔星半支着身体,恢复懒散模样,慢慢退到一边,这种场合他太熟了,站前面没什么好处,容易被误伤。 可惜这位置太靠前,他也无处藏身,瞥见两步远的叶鹤澜,他默不作声地慢慢靠了过去,试图用叶鹤澜的身体遮蔽自己。 然后便见叶鹤澜眉头轻轻蹙着,无声看他。 想了想,沈衔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凶态毕露。 叶鹤澜:…… 地面的圆坑明晃晃地摊在众人面前,哭诉自己的惨状,让人忽视都难,傅教习便转头看向林达林瑜:“你们有什么说的?” 林瑜笑呵呵地向教习见礼,模样乖巧:“教习,师弟们言重了。实是我们也在附近上符箓课,方才没控制好力道,这才不小心炸了个坑出来,我们做好修复符想跟师弟们道歉的,没想到他竟如此想我们,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林达从袖中摸出修复符,表示所言不虚,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副被师弟们伤到的模样。 “对,确然是误会,我作证,”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不过是道歉途中随意教训下修为不如自己的师弟们而已,反正又没死人,是吧?” 林达被这话噎了下,脸色登时不太好看:“你……” 他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傅教习认出这道声音,霎时头发有点炸,方才那点微末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沈衔星!又是你!” 这满山弟子里,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沈衔星,自上山后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偏偏天赋又高,每每惹完祸转头便将长老哄得眉开眼笑,替他做挡箭牌,自他上山的这短短几个月里,傅教习连做好几个噩梦,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若是往日,沈衔星说不定还要逗他几番,现下他困得紧,不想跟他废话,正好叶鹤澜站在他与傅教习中间,是天然的壁垒,可以将他挡得严实,他便气定神闲地站着。 先前还觉得叶鹤澜长得高碍眼得紧,现下看来也不是全无用处。 甚好,甚好。 被迫承受炽热视线的叶鹤澜默了一默,他做不出让开一步的刻意之举,何况他又受了嘱托监堂,自然要主持大局,他再度开口:“教习,修行一刻不能耽误,不如让林师兄恢复场地,便各自回去上课吧。” 旭阳峰的未来之光叶鹤澜一开口,傅教习便药到病除地顺心许多,气消散大半,这等官司他不知断过多少,还能不清楚弟子们之间的那些小九九? 顷刻间,他已作出决断:“筑基期甲字班的所有人,事发第一时间不找教习示警,私自动手,罚你们抄戒律十遍,明日早堂交上来。” 语毕,转向林达林瑜:“你们虽是无心之失,但却也给师弟们造成了损失,好在恢复及时,不予重罚,今日便把翠微谷所有灵树全都浇灌一遍,浇不完不准睡觉。” “以上裁决,可有不服?” 无人不服,教习将此事记录下来,便都走了。 林达林瑜表面恭敬,等三位教习都走后,深深地看了叶鹤澜与沈衔星眼,眸子里闪过丝阴毒。 * 是夜。 窗外响起两声布谷鸟叫。 等待已久的沈衔星从床上倏然睁开眼,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打开窗户。 旭阳峰的弟子寝庐设在半山腰,按班号来分,东南西北分别住着甲乙丙丁四个班,分给沈衔星的这间位于东边最角落,窗外有棵梨树,往下看便是万丈悬崖。 刚推开窗,明月高悬,白梨树边有道黢黑人影,身材魁梧,身上背了个包袱,见了沈衔星,乐呵了声:“溪止!几日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溪止是沈衔星的表字,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姑娘,他不怎么爱听人叫这个,但有些事并非他不愿就能有结果。 就像现下。 那道魁梧身影如离箭之弦般冲了过来,张开粗壮双臂,就要给沈衔星一个熊抱,离了树影,月光映衬在那人身上,一张国字脸,毛发旺盛,浓眉大眼,鬓边还有两片络腮胡。 他眼里满是许久不见的喜悦,小山般的身影几乎要将窗边的白衣少年当头笼罩。 然而他的身形却定在半空。 沈衔星抬手对他做了个叫停的动作,颇有些无奈:“熊伯,咱有事说事,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上手。” 熊伯被不甘地钉在原地,脸上流露出几分失落,他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从窗沿递过去给沈衔星,慈爱道:“溪止,这些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都还热乎着,里面还有青女给你练的永偆丸,对你修炼大有裨益,一定要记得吃哦。” 包袱干干净净,一丝褶皱都没有,内里用了恒温术法,一路颠沛流离过来,竟还是热的。 ……谁把吃的当正经事了? 沈衔星手指顿了下,轻轻将包袱放到桌上,顺手揉了下额头,不由得提醒道:“我是问青女的情况怎么样了?” “青女啊,她还活着!”熊伯乐呵地笑着,“只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沈衔星听得心漏了一拍:……? 来到旭阳峰的这段时日,他时常在想,当初决定上山的这个想法,是不是错了?留下这些人待一块,真的合适么? 他喃喃道:“还是得快点动手才行,可至少要等叶鹤澜结丹,青女撑得住么?” “那肯定是撑不住啦!”熊伯龇着大牙,一手拍向他的背,“你这孩子,就别瞎操心了,我们有数。” 沈衔星有些绝望,他们到底有数在哪里?等着撑不住后直接把青女埋了吗? “不过叶鹤澜这条命确实是耽搁不得了,”说到这里,熊伯收敛起了脸上的笑,“他欠我们的,总得让他还回来才是,不能让他影响你修炼。” “他现在没有结丹,就算杀了他也没用。”沈衔星道。 事情仿若陷入死局,若叶鹤澜没有结丹,他便杀不了他,可若是这样,青女必然等不到那天便死了,离开云顶居前青女已经是强弩之末,现下又过了三月,情况只会更糟,必然得想个办法延缓一下青女的命才行。 沈衔星不由得在屋内踱步。 熊伯的心态很好:“那就算了,都听你的!这段时间你过得如何?叶鹤澜没有欺负你吧?” 叶鹤澜……结丹……青女……暂缓。 这几个词在沈衔星脑海里闪过,骤然他想到不久前他们曾上过的符箓课,一时间灵光乍现:“青女既然等着叶鹤澜的金丹救命,那叶鹤澜的灵力行不行?他凝结的灵力与她本体同源,是不是也可以暂时给她续命?” 熊伯呆了一呆,眼里满是迷茫:“如何续命?” 沈衔星道:“前段时间我们课上学过储灵符,可以暂时将自己的灵力储在符纸中,想必叶鹤澜画过的符纸还在他房里,我可以去取一些,让你带回去给青女,你看如何?” 熊伯卡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试试。” 月凉如水,遍地银辉,点点梨花随风飘入窗内,拂过少年垂落的乌发,沈衔星抬头看了看月色,估摸了下时辰,现下子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若是此刻出手,顺利的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回来。 思来想去,时间紧迫,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沈衔星下定决心,走前交代他:“你且在此地等候,我去去就回。” 熊伯满是担忧地往前跟了半步:“溪止,你当真要现下去吗?要不然我跟你一起,要是被抓到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句话音还没散,沈衔星已然不见了踪影,熊伯第一反应便是想跟上去,可又担心坏了沈衔星计划对方又会生气不理人,于是便只得在原地留守。 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熊伯便别着两把大砍刀从窗户摸进房间,默不作声地开始帮沈衔星收拾起屋子来。 甲字班的寝庐都在一处,两人的屋子相距并不远,为掩人耳目,沈衔星绕着半山腰摸了过去,飘然落在叶鹤澜窗外。 夜半子时,叶鹤澜屋子里还亮着烛灯,窗柩开了条缝隙,沈衔星往里一瞧,有些想骂娘。 只见叶鹤澜端正坐于榻上,双手结印立于胸前,流转不息的灵力一遍遍充盈他的灵脉,运转周天。 他闭目静息,精雕细琢的五官在灯下如雾里看花,一身寝袍雪白柔软,逶迤坠地,周身的灵力极其强悍,呈水波状向四周散开,透出淡淡的威压。 不是,大半夜的,叶鹤澜不好好睡觉,怎么还在修炼啊?! 沈衔星:卷王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2 第3章 03 月上三竿,树影轻摇。 趴在树上的少年困顿地眯着眼睛,右胳膊力有不逮,猛地往下一滑,让他整个人都险些摔下去。 沈衔星及时稳住身体,眼下泛出点淡青色,他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月痕,再度往旁边的木窗望去。 竟还是亮的。 他微微睁大眼睛,从子时到寅时,任由时间轮转,屋内的灯永远明亮。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等过一个男人睡觉。 再等下去,一个时辰后就是早堂。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衔星脸色微沉,撸起袖子,受不了了,他在外面都快被虫子吃了,天杀的叶鹤澜竟还在练功! 谁允许他这么修仙的? 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以及被虫子叮咬的红疹,决定进去跟这姓叶的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他快要挨到木窗之前,屋内的那豆灯好巧不巧地骤熄。 握着拳头的沈衔星:…… 要不他还是进去把他打一顿吧?! 沈衔星放慢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屋内的动静,里头窸窸窣窣了会儿,后逐渐无声。 他这才放了心,悄悄趴在窗户附近,通过那条漏出的缝隙往里探,屋内如积水空明,澄澈一片,床榻上微微拱起道影子,雪白床幔半垂,掩盖大半床榻。 又等了片刻,确认再无半点声音后,沈衔星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他轻功极好,灵巧跃入屋内时比风还轻。寝庐内布置都差不多,一间房内有方靠窗的桌子,除了睡榻之外,角落里另设一顶箱柜用于放弟子们的随身物品。 方才他瞧得真切,叶鹤澜的桌上压着许多籍册纸张,他要找的储灵符,大概率就在其中。 沈衔星屏住呼吸,慢慢挪到桌边,这张桌子如它主人般一丝不苟,桌面光可鉴人,笔墨纸砚皆摆放整齐,借阅的书册皆以不同厚度为序归类,一眼望去,叫人赏心悦目。 他快速翻找起来,顺手将那叠被镇纸压住的墨书拿到眼前细找,不过晃了眼他便认出来,这不是他们今天白日里抄的戒律吗? 夫剑修之行,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当砥节砺行,抱守初心…… 这几句沈衔星抄得都能唱了,十分滚熟于心,见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他将其放到一边,没了镇纸压住,那些轻飘飘的竹纸在案上铺开。 他本是无心去看的,却偏偏被竹纸上的朱批吸引了注意,教习罚他们每人抄十遍戒律,自然不会亲自去数,一般都会交给某个他特别信任的弟子来代劳,让其代为批阅,早堂交上去教习便只用扫一眼就行。 甲字班有二十余名弟子,共计两百余张,叶鹤澜竟全都批完了。 在一大片甲等朱批里,其中有份甲-的朱批格格不入,与众不同,附文:字迹不工。 这话显然说得还是太含蓄了,那份罚抄上的字,潦草如爪印,自成一派,狂放不羁,怕是让其主人再来辨认,都不一定能认出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不巧,这份作业的主人此刻正在此地。 这一刻沈衔星周身的杀意有些浓重。 他拳头再度握紧,面无表情地以大局为重,继续翻找储灵符。 叶鹤澜的课业很多,大多都是他从藏书阁里借的,如《九转混沌诀》、《斗星算法手册》等这种沈衔星连擦腚都不屑一顾的古籍,沉甸甸地压在一块。 翻来翻去,原本整洁的桌子逐渐变得凌乱,却依旧没有找到前几日画的储灵符。 可沈衔星明明记得,课上时长老提过,这些储灵符要留好,等下节课还要继续用到。除了桌子上之外,还能放哪儿? 少年专心找符纸找得过于专心,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床榻上躺着的人已然不紧不慢地睁开了双眼,那人缓缓坐直身体,清明的眸子里无半点睡意,显然已恭候多时。 叶鹤澜静静瞧了会儿翻他书案之人的背影,那道背影瘦削,腰身挺拔,墨发仅用条素色发带缠绕固定,绳上坠有两颗嫣红珊瑚珠,在月华下玲珑剔透,泛着泠泠的光。 翻找了会儿,少年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似是陷入沉思。 “需要帮忙吗?”叶鹤澜好心开口。 沈衔星背脊一僵,瞳孔微缩,第一反应是往面前的窗户冲,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动作,那窗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紧闭,灵力自封成锁,毫无破绽。 情急之下,沈衔星勉强还记得最紧要的事情,防止被认出,转瞬给自己施了个易容术,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一道雄浑凶悍的灵力从背后袭来,直击要害。 沈衔星闪身躲过,又接应了几招,此地空间有限,他又不便唤出佩剑,只能以四两拨千斤地力道防守自保。 这头他被灵力逼得节节败退,那头叶鹤澜气定神闲地坐着,连发丝都不曾挪动一下,望着他的眸子里带有丝探究。 借着月光看清翻找他书案之人的真容时,叶鹤澜微微一愣,只见那人身法诡谲,体态轻盈,身着纯黑劲装,乌发高束,凤眸雪腮,唇不点而红,肤如凝脂,面上似有恼怒之色,美人含嗔似怨,鲜活灵动。 ……竟是个女人。 还是个容颜绝色,半夜在他屋外呆了半宿,就为等他睡着后进来翻他的书案的陌生女人。 叶鹤澜难得有些诧异了,这世上能让他费解的事情并不多,眼下当属一件。 在这么短短一瞬,沈衔星难得抓住了点漏洞,抬手破掉缠着他的追击灵力,正欲破窗而出,却瞥见床头似有蓝光闪动。 叶鹤澜放出灵力后,感应到同源灵力,储灵符起了反应! 翻找半天的储灵符,竟被放在此处,难怪他遍寻不得!沈衔星往外飞的步伐一顿,脚尖轻点,果断折返,抬手就朝床头伸去。 这招主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快而不破,沈衔星算得极好,短短几息已然将待会儿撤退的路线都想好了。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叶鹤澜身体往旁偏转躲过攻势,视线凝在她指尖,似有所察。 沈衔星就快要触到那储灵符,却被人先一步拿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捏那叠储灵符,一道声音淡淡落下:“原是为了这个。” 他抬眸望去,见叶鹤澜身体半倾,那张清冷绝尘的脸近在咫尺,墨色瞳孔中几欲能倒映出自己易容后的影子,那身柔软雪袍与沈衔星的黑衣纠缠在一块,灵力激荡不止,随时欲杀。 被那样无悲无喜的眼神望着,徒然间让沈衔星某根弦紧绷了下。 就好似,平日里叶鹤澜那副谦和有礼的模样潮水般褪去了,而现下在黑暗中与他交锋的,才稍稍露出了些真容。 叶鹤澜两指并拢换出佩剑,落冰剑于半空现身,凝出数朵霜花,霜花寒气凛然,杀意袭人,以层林尽染之势朝沈衔星袭去,所过皆白。 草。 沈衔星很难不骂出声,连女人都打,叶鹤澜真够狠啊。 储灵符近在咫尺,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沈衔星只管盯着那只捏住储灵符的手,伸手去夺,冰霜已在眼前,几乎要刺破皮肤,他就势打滚,破开空中冰层,伸手狠狠拽住叶鹤澜,拿他做挡,自己滚到床的深处。 叶鹤澜以手为刃,灵气翻滚,直欲往他脖子拍去,沈衔星左支右绌,歪头躲过,两人瞬间纠缠到一起。 床幔扛不住如此威压,搅碎成纱,纷飞如雪。 瞬息过了十几招,沈衔星发现叶鹤澜是动的真格,不复先前在课上过招时的点到为止,他全然没有克制自己的灵力,每招都往人死穴上点,威压之强悍,让人无法斡旋。 这种情形下,沈衔星不能使用佩剑,也不能用任何在课上学过的招数,否则必然暴.露无疑。 他只能凭着自己不成体统的打法应付,可不消多时便会力尽。 高强度专注力下,沈衔星逮住个空档,手化成拳格挡住叶鹤澜的攻势,另一只手却被桎梏住,此时储灵符与他不过几厘之远,机会若不抓住,转瞬即逝,他当机立断,以发狠的力道张嘴咬下! 从未想过对方会出如此下招,叶鹤澜一时不敌,手腕疼痛难忍,鲜红齿痕顷刻浮现,他手一松,女人便游鱼般叼着储灵符溜走了。 未来得及下床,沈衔星后脖颈一紧,强大的灵压压得他动弹不得,竟又被摔回床上,铺天盖地的寒息将其包裹,冻得他打了个寒颤,沈衔星只觉头晕眼花,抬眸便撞上张冰雕玉砌的脸,并不是他的错觉,这张脸比往日更冷上几分。 游鱼被摁在案板上,任他宰割,叶鹤澜低头瞧着对方,女人气息不顺,张着嘴喘息,胸口微微起伏,那储灵符不知被她藏哪儿了,手里嘴里都没有。 他慢条斯理地抬手固定住对方下颚,眸色渐深:“你牙口不错。” 沈衔星觉得下巴快要被卸掉,疼得他面色扭曲了瞬,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若是此刻不做些什么,他恐怕会交代在这里。 越是危急关头,沈衔星脑子转得越快,他骤然出声:“公子……为何不问我是谁?” 此刻他的声音不再是音色清亮的少年音,而是道温柔缠绵的甜美女声。 凌乱打斗间,床榻似有崩塌之势,两人的模样也堪称凌乱,叶鹤澜手指抵在女子颈边,若她有异动,顷刻间便能让其毙命,女子乌发如瀑,更衬肤白胜雪,那双眸子明亮如星,定定瞧着他,唇角边凝着丝笑。 这模样,某个瞬间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来杀我?”叶鹤澜古井无波地道,“自寻死路。” 沈衔星伸手慢慢从床褥间往外挪动,娇笑道:“公子怕是误会了,奴家听不懂这些。奴家是住在山脚下的村民,听说仙门新收的弟子里,有个人剑练得好,又生得帅气非凡,怕是神仙转世,便想来一睹仙人之姿。” 想睹仙人之姿? 今晚之事,确实处处透着诡异,可让叶鹤澜相信眼前之人只是个仰慕他的村姑,总觉得这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手指下的皮肤触感细腻温热,若再进一寸,便能感受到那强力跳动的脉搏。 叶鹤澜面色如冰,漫不经心地道:“是么?那可惜了。” 你再也见不到了。 叶鹤澜向来不留来历古怪又信口雌黄的刺客的命,杀了,是最简单的方式。 沈衔星继续用那甜腻的嗓音继续贴脸开大:“想必公子就是人人传颂,人帅心善,剑法第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 叶鹤澜没有耐心了。 “沈衔星吧?” “……” 沈衔星三个字宛如有奇异的力量,再加上跟这些正面词汇一块出现,杀伤力更是不容小觑,叫叶鹤澜脸色古怪地顿了下,手下不由得一松。 女子面色诚恳,声柔如水,似柔弱不能自理:“奴家费尽千辛万苦才上山来,还请沈公子怜惜!” “沈公子灵力深厚,练功更是日更不辍,将来定是庇佑一方的大能,饶奴家一回,奴家回去后定当为沈公子开书立传,让世人都知道沈公子的美名!” 叶鹤澜:……? 在他愣神的空隙,很会抓时机的沈衔星再度从他身下滑走,边溜边再三道谢,伴随着破窗而出的风声,那道轻媚的女声萦绕不绝。 “沈公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呐,能目睹你今日风采,是奴家毕生之幸,若有机会,奴家定当报答你今日的恩情!” “奴家这就走了,有缘再会!” 她溜得迅速,留下满地狼藉和完全不能看的床榻,如场侵入屋内的暴风雨,以摧枯拉朽之势搞乱一切。 已然接近卯时,马上要早堂了,叶鹤澜无法再去追她,只得闭目静息,欲稳住灵力,他定力极强,只要屏气凝神片刻便能催除杂念,心无旁骛地入定。 片刻过去。 叶鹤澜薄唇微抿,识海里被“沈公子”三字洗了脑,他再度睁眼,有些烦闷,手边似有东西硌手。 月华如练,静静照在满床碎絮上,碎絮间,躺了条红珊瑚发带,与他腕间那鲜红欲滴的咬痕交相辉映。 第4章 04 趁着最后点夜色,沈衔星摸回到自己的寝庐,屋内焕然一新,乱扔的寝衣、随手的草稿、以及灵药法器等,全都重新归位,待在其该在的位置。 书案边坐了道健硕的影子,熊伯趴在桌上打盹,听见动静后睁了睁眼,霎时恢复清明:“溪止,你来了,还顺利么?” 沈衔星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那叠储灵符递过去,方才接手的时候他试过了,这叠储灵符灵力充沛,满满的都是叶鹤澜的气息。 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否可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事情既然已了,熊伯再继续待下去也多有不便,他不放地嘱咐几句日常,约定好下回见面的日子,便打算离开。 沈衔星忽然喊住他,也不知拿符纸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少年的模样有些恹恹的,他略有迟疑地道:“昨日上课的时候,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是青女新炼制的丸药功效吗?” 青女喜欢炼制丸药,十年前沈衔星被他们捡回来时身体不太好,总是头疼脑热,青女便抱他在怀里慢慢哄,给他唱歌谣,一边炼制丸药。 可以说沈衔星是吃她炼的丹长大的,大部分时候效果都还不错,只是小部分会随机有些负面作用。 熊伯关切道:“你不舒服?不应当,为了炼制这永椿丸,我特地去北山采的云见草,那灵草药性凶猛,需要消化一阵子才能化为己用,是不是还未消化完全的缘故?” 沈衔星轻轻应了声,也就是随口问问,昨天疼痛舒缓之后,也没再对他身体造成什么实质影响,灵力也运转自如,想必除了熊伯说的之外,也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目送熊伯离开后,也到了寅时正,沈衔星就此歇下。 * 天才蒙蒙亮,旭阳峰的早堂便开始了。 不同于往日,今日早堂热闹得很,三大教习轮番过来巡堂,关心了下弟子们的日常起居。 教习们平日里不是罚这个就是罚那个,堪称冷面阎王,以福萝卜为最盛,何曾待他们如此和颜悦色过?一时间这便成为早堂的热门话题。 见大家都在议论,唯有江淮不为所动,望着这些人的眼里还带着些许怜悯,依兰便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淮单手拿出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扇着风,单手扣了扣桌板,依兰会心地掏出枚灵石,以作供奉。 得了灵石,江淮甩了下折扇,脸色登时一转,笑眯眯道:“据可靠消息,昨日旭阳峰山脚下的村子里闹妖患,听说是只极为厉害的大妖,吃了不少人,昨日翠微长老便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依兰嚯了声:“是什么妖?抓住了吗?” “若是抓住了,就不会朝我们问东问西了。”江淮一边说着,看朝自己这边聚集的脑袋越来越多,一本满足地眯着眼睛,“我听说啊,那只妖是很早之前就蛰伏在村子里,还跟村民们生活过一段时间,都差点要娶老婆了,后面妖身暴露,干脆就现了原形,你们猜怎么着?” 故事到达高.潮,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纷纷催促他:“怎么着?你倒是说啊。” “竟是只雌雄同体的梨花妖!” 有人发现不对劲,“不是都要娶老婆了,那为什么要吃人啊?” “雌雄同体的妖还真没见过,一定不好对付吧,他会不会躲到我们旭阳峰上来了?” 江淮一张嘴对数十张嘴,也毫不冷落任何一个人:“怪就怪在这里,一夕之间他就成了个杀人狂魔,吓人得很,如今在通缉令上待着呢。” “吃完人就再也找不到他影子了,旭阳峰离他最近,自然有可能来咱们山上。” 众多叽叽喳喳的声音里,一道清冷声线忽的响起:“那妖长什么样子?” 循声望去,几步远的地方,一身雪衣的叶鹤澜静静站着,也不知在那儿多久,他一出现,弟子们的声音不自觉便低了许多,不敢造次。 江淮虽知道的事情多,但这些细枝末节的细节并不完全熟知,他实诚地一摇头,“只知道长得极美,很能蛊惑人心,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叶鹤澜淡淡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江淮有些纳闷,叶鹤澜向来是弟子中的典范,早堂上除了温习功课便是冥想打坐,从不参与弟子们的闲话,怎会对一只妖感兴趣? 早堂之后便是符箓课,沈衔星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却还是赶在符箓课前醒了,并按时到了空山坪,原因无他,符箓课的虞山老头年岁大了,爱念叨,经常逮着人便念好几个时辰,是沈衔星最不想招惹的人。 空山坪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平地空旷,放眼望去,二十余名弟子聚集成堆,宛如群在荡漾碧海间停驻的大雁。 “你们两两结队,拿出上堂课的储灵符化风岚跟对方过招,注意分寸。”虞山手捏灵符,慢吞吞施了个法诀,“乾乾日清,朗朗月明。” “风起——” 灵符化为阵阵灵光,挡在他面前作为屏障,骤然狂风起,将弟子们吹得东倒西歪。 演示完毕,虞山拿出小茶壶和橘子,一拂袖:“你们练吧。” 符箓课上结队按能力来,叶鹤澜跟沈衔星理所当然地归为一队。 沈衔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的储灵符,准备开始练习,见叶鹤澜依旧在原地站着,他薄唇一扯:“你怎么不练?” 不待对方回答,他一拍脑袋,恍然道:“是我唐突了,像叶师兄这样的天才,定然不用学就会了。” 许多人都曾喊过叶鹤澜师兄,或有求于他,或出于礼貌,但没有哪一个人,在喊他的时候会用如此语调,懒洋洋的,尾音上挑,咬字又格外清晰,似乎那名字在唇齿间滚过之时特地用了些力道。 可叶鹤澜从未听他如此喊过别人。 他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年,掠过那带笑的眉眼,某个瞬间又浮光掠影般闪过点熟悉的影子,只是还不待他细想,便飞快溜走了。 “昨日我运气不好,屋中进了个小贼,丢了些东西。”叶鹤澜从袖中拿出空白符纸,准备重新画符。 进贼丢东西?真是对差点错手杀了对方的事情闭口不提啊。 沈衔星不由得冷笑了声:“是么,那贼可真会挑啊。” 这时,旁边人忽而惊呼了声:“叶师兄,你的手腕怎么了?” 只见宽松袖袍之下,半露的腕骨处有着触目惊心的红痕,呈半圆状,形状清晰,几乎渗血,在芝兰玉树的叶鹤澜身上,怎么看怎么突兀,他向来以整洁示人,身上永远干干净净,如松山顶上不化的雪。 沈衔星也注意到了,他微微一笑,心想当时下嘴还是轻了,合该咬死他才是。 叶鹤澜随意转了下手腕,轻纱袖口拂动,那狰狞伤口便就这么袒露在众人眼前,他偏头望沈衔星:“沈师弟觉得,这像是何人所为?” 沈衔星缩在袖间的手不自觉动了动,昨夜那近在咫尺的冰雪之息灌满鼻腔,以至于让他昨夜回去后打了许久冷颤,梦中犹冻寒不已。 不急,来日方长。 心底越是想将某人抽筋扒皮,沈衔星面上笑得越纯善无辜:“我怎会知道?叶师兄法力高强,岂是一般人能伤到的?莫不是……” 他想了想,勉强记起来的路上听见其余弟子们的闲谈,歪头道,“那个什么屠村了的花妖?” 花妖是此下弟子们间的热门话题,对于甲字班的人来说,他们虽比外门弟子要强得多,能力却又堪堪只够自保,遇到个稍微强点的妖怪都得抱头鼠窜,听到如此骇人的妖怪,自然担惊受怕不已。 “叶师兄,你昨夜当真遇袭了?是那个花妖吗?长什么样子?” “它竟连你也伤得?逆了天了,那得强成什么样子!咱们得赶紧报给长老们啊!” 叶鹤澜不紧不慢垂下手,宽大袖口遮掩住红痕,淡淡地道:“此事未有定夺,各位不必惊慌。” 空白符纸上逐渐被画满符文,上圆下方,灵渠灌之,叶鹤澜抬手一点,灵力便充盈整张符纸,他忽而抬眸,“沈师弟,你我住得近,出了这种事,日后夜里也得小心些。” 他语气稀松平常,像是身为师兄随口一句的嘱咐,却叫沈衔星脸上的笑容微滞,一缕若有似无的寒气似乎随着他这话,缓慢爬上沈衔星的脊背。 从头到尾再度快速捋了遍从昨夜到现下发生的事情,沈衔星自认毫无纰漏。 叶鹤澜什么证据都没有,想搁这儿试探他? 呵,就他也配? 沈衔星冷笑了声:“唯独叶师兄被贼光顾,日后还是多加小心自己吧。” 课业要紧,其余人围在叶鹤澜身边关心几句后,便也都纷纷散去了。 待会儿要用到的符纸多,叶鹤澜花了好一会儿时间画符,画完符后需等其晾干,太阳日头好,储灵符呈一字排开,围拢在其周身慢慢旋转飘浮。 不远处的青衣少年正在练习,他动作利落,双手翻转结印,薄唇微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念诵法咒,道道符箓随声炸开,威力不小。 几次练习后,便能将此咒法收放自如,少年弯眸一笑,笑颜粲然,带了点不自察的小得意,他转身朝一旁走去,阳光落满他周身,乌发间那点朱红透着光,盈盈一闪。 符箓间隙之后的叶鹤澜悄无声息睁开眸,视线落在那抹珊瑚上。 许久,他抬手,收了灵符,面色如常地开始练习。 一堂课很快过去,喝了三盏茶吃了满肚橘子的虞山宣布下堂,顺带宣布了个消息:“马上要到七宗剑法交流大会了,为选拔优秀弟子参会,三日后将开放本宗般若秘境,有意者可来报名,凡拿下秘境魁首者,有重赏。” 此消息一出,弟子们纷纷炸开了锅!要知道,般若秘境可是旭阳峰最为珍贵的秘境之一,灵器珍宝自不必提,最让人心动的是,它可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人的灵力,帮助得道者进阶悟道,是旭阳峰五年才开一次的秘境,不知多少人眼馋不已。 对于他们这些离结丹仅一步之遥的弟子们来说,这个消息不亚于天上掉馅饼,若是能借此成功结丹,便能正式加入宗门,可以择师而拜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弟子们一窝蜂朝虞山冲去了,过不过的不要紧,白给的东西万不能错过! 沈衔星敏锐地抓住关键,眼前一亮,若是此次叶鹤澜进入秘境成功结丹,他就可以杀他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一马当先报了名,瞧着叶鹤澜也报完名后,他抱着手,此番运气好得让他想发笑。 叶鹤澜……叶鹤澜。 他默念这个名字几遍,他可是无比期待看见他死于他剑下的那天呢。 不远处一隅,几片梨白花瓣随风拂落,坠入翻滚不息的绿浪中,零星沾染弟子们的衣角鞋底,像是生根了般贴附其上,却无人在意,足足半个时辰,这场报名才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