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情诗》 第1章 一首情诗 霖城市中心,有个新开业的酒吧。 酒吧藏在胡同之中,空间不大,但胜在装修复古精致,氛围安静,吸引了不少金融街的白领,下班后来这里与朋友同事小酌一杯。 棠苡刚下飞机没多久,时差还未倒过来。 她一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朋友去卫生间的工夫,她打了个小盹,要不是调酒师递酒过来吵醒她,她都没发现自己睡着了。 调酒师看着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他长了一张不谙世事的脸,尤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浸着清澈率真,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听朋友说,他是附近高校的大学生,刚来酒吧工作没多久,最近酒吧里洋溢着青春的荷尔蒙,大多是来看他的。 少年的长相确实讨人喜欢,棠苡见他一直笑意盈盈,对所有客人都颇具耐心。 少年送完酒,目光灼灼地盯着棠苡。 棠苡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地仰起头。 见她望向自己,他脸颊不由浮上一抹红云。 好在吧台的灯光昏暗,对面的女人没有注意到丝毫端倪。 他朝棠苡笑了下,抬手轻轻揩了下唇角,似是示意。 棠苡随着他的动作摸摸自己的嘴角,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睡得太舒服,唇边有一丝湿润。 她尴尬地拾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巴,向他道谢:“谢谢。” 正巧朋友从卫生间回来,见她和少年聊天,笑嘻嘻打趣:“调戏大学生呢?” 棠苡也没惯着她,直接回敬:“滚。” 少年脸上的红晕更甚,他朝两人扬起一抹客气的笑容,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朋友笑嘻嘻地坐到棠苡对面,棠苡擦着嘴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想勾搭人家直说,别带上我。” “哎呀,我就逗逗他,谁不喜欢年轻的男大学生呀。”童思茉喝着酒,满不在乎地说着。她的眼睛像是一双钩子般直勾勾地挂在不远处的年轻调酒师的脸上,对方大抵是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脸都不带扭一下,不敢看向她们的方向。 童思茉笑得更厉害了:“太可爱了吧。” 棠苡无语地摇摇头:“童小姐,你火急火燎把我从家里薅出来,就是让我陪你看男大学生?” 童思茉歪过脑袋:“不然呢?这种事情不就该跟好姐妹分享吗?” 见棠苡满脸鄙夷,童思茉笑着放下酒杯,伸手抱她:“好啦,逗你的!这不是好久没见面了,想你了嘛!” 棠苡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几个月连轴转的拍摄加上时差,搞得她头脑昏沉。 甫一放下行李,她便接到童思茉的电话,约她晚上聚一聚。 童思茉是棠苡在外地读大学时候的同学兼舍友,两人同乡,又一起通过宵挨过处分,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棠苡接到她的消息后,自然二话不说,前来赴约。 棠苡反手抱住童思茉,纠正:“是我来见你。” 童思茉嘻嘻一笑:“好好好,我证明,你爱我更多一点。” “但你也不能怪我。”童思茉松开她,道,“我这天天在公司当社畜007,可不找了个离公司近的地方约你?谁知道你刚下飞机。下次你直接告诉我,咱们改天再约嘛。” 棠苡慢悠悠地喝着酒,抬手勾了下童思茉的下巴,故意语气轻挑地调侃她:“那哪儿行啊?我们童大美人日理万机,这回错过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约到你呢。” 童思茉被她逗得咯咯直乐,嗔怪道:“我可没你‘日理万机’,你三天两头往外跑,能约上实在太难得了。” 棠苡笑道:“还行,最近没有外出拍摄的项目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霖城,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童思茉撑着下巴,问:“怎么?晚上和我一起吃饭?你家里那位能同意吗?” 棠苡歪了下脑袋。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轻轻眨了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啊——和他有什么关系?” 棠苡结婚了。 她告诉童思茉自己结婚的消息时,童思茉正在国外读书。得知棠苡要结婚,她惊讶得不行。 两人明明说好手拉手当一辈子单身狗,童思茉甚至没有听到棠苡谈恋爱的消息,她就结婚了。 童思茉从没见过棠苡的老公,也从未听她说起过他的事情。 她唯一知道的是,棠苡的老公极有钱,两人算是各取所需的联姻关系。 但童思茉也搞不懂,棠苡她老公是“取个什么需”。 棠苡这人平时随性,爱吃十几块钱的路边摊,也会为了几块钱和老板斤斤计较半天。这丫头经常穿着那双和童思茉一起拼单买来的百十块钱的运动板鞋配她那个稀有款爱马仕Mini Kelly,搞得别人都以为她手里的包是个假货。 但棠苡是实打实的豪门出身。 ——或者算半个。 棠苡的爷爷是霖城赫赫有名的傅氏集团的掌权人,只是她父亲早年与家中决裂,父母又关系不和,两人离婚后母亲独自将她带大。 她在优渥的环境中出生,又在艰苦的环境中成长,这样割裂的环境使她没有那些富家小姐的娇气傲慢,却又沾染了些许富家小姐的通病——比如“钱”对她们来说只是一串长短不同的数字。 棠苡的老公,亦是豪门出身。 不仅如此,比起她家,只强不差。 按理说这样的联姻关系本质上是利益的交换,但棠苡在家里完全是边缘一样的存在,就算两人结婚,她老公也捞不到傅氏一丁点好处。 更何况,以棠苡的性格,也没法算得上是个“好妻子”。 她个性强,有主见,最讨厌被人摆布。她一门心思扎在工作上,别说顾家了,但凡忙起来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 可能是看中了棠苡的美貌吧。 她长得是真漂亮。 一米七出头的个子,纤细,高挑。她长了张明艳大气的脸,尤是那双妩媚的狐狸眼最是勾人。 大抵是性格的缘故,她似乎拥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野性的,率真的,充满神秘感的。 那双慵懒深邃的眼睛像是能攫取魂魄,令人忍不住沉沦其间,想要一探究竟。 童思茉撑着脑袋想,如果自己是男人,也想娶她。 童思茉问棠苡:“你这么久不在家,你老公不介意?” 棠苡想了想,满不在乎:“不知道啊。” ——好像是在讨论别人的老公。 棠苡倒不是故意这个态度。 她是真不知道。 她和沈知翊结婚也有两年了,但统共就见过几次面。 不是她在外拍摄,十天半载不回家,就是他早出晚归公司加班。 这样想来,她好像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棠苡晃着手里的酒杯,努力回想片刻,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记忆愈发模糊。 反正长得挺养眼的。 ——不然她也不会愿意嫁给他。 好像总是一副笑眯眯,温温柔柔的模样。 ——无聊透顶,也难怪他没有任何记忆点。 棠苡叹了声,烦躁地挥挥手。 算了,反正见到他,就能想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童思茉见她一副烦躁的模样,好笑道:“怎么啦?这是吵架了还是过不下去了?” “不是。”棠苡道,“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他那种人永远吵不起来架,可没劲了。” 童思茉好奇:“怎么讲?” 棠苡想了想:“就是那种上学时候会把拉链拉到最上面,衣服上不会有一点褶子的好好学生,你懂吗?脾气好到离谱,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说什么都不会生气。就算是让他把身家性命全都给你他也会笑着答应的那种男人……你能理解吗?” 童思茉:“……” 她不理解。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忍不住问:“你确定……你不是在凡尔赛?” 棠苡一脸认真:“你不觉得这种男人很无聊吗?” 童思茉:“……” “我懂了,你喜欢寻求刺激的男人。” “也不是——”棠苡歪着脑袋思考片刻。 她其实对自己的婚姻挺满意。 平心而论,沈知翊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他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格有性格,多金、洁身自好,最重要的是,从不管束她、插手她的事业。她可以一年半载漂在外面专心拍摄,沈知翊不介意,也不会逼迫她放弃事业。 只是,她绝不会喜欢上他。 他太完美,太温柔。 棠苡讨厌他这样的性格,像是没有自己的脾气一样,过于寡淡,过于无趣,完美得不真实。 不过—— 要说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棠苡好像也没有认真思考过。 她其实对恋爱、婚姻一直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 不强求,甚至不求。 从小到大,追她的男生挺多,但她从未对任何人心动过。 棠苡在感情上没有任何需求。 在她看来,这种关系是短暂的激情,是不牢靠的。 生命里真正牢靠的,只有她自己。 所以当沈知翊主动提出联姻,答应帮她的忙,答应婚后不干涉她的工作也不介意她长期不在家后,棠苡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他也确实在婚后说到做到。 童思茉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喜欢寻求刺激。 她用胳膊顶顶棠苡,压低声音:“要不,你从刚刚来找你要联系方式的男的里挑一个,刺激刺激?” 两人在这儿坐了不久,好几个男人过来搭讪,棠苡都用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搪塞过去了。 棠苡:“……” 她收回思绪,撇撇嘴,瞪了童思茉一眼。 童思茉笑嘻嘻,用眼神示意她:“算了算了,那帮男的一看就太轻浮。要不你考虑下你身后那个?我看他好像对你也有意思,一直看你,长得还挺帅的。” “咳。”棠苡清清嗓子,忍不住坐直身子,余光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刚才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和他若有似无的目光。 但也只是取酒的那一瞬。 那一瞬间,她有种莫名的熟稔感,可不管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搞得自己好像什么套路恶俗的油腻男。 但棠苡确定自己这种感觉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似是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不远处的男人歪了歪脑袋,朝两人的方向瞟了过来。 棠苡探究的目光和他在不经意间对撞在一起,他朝她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像是戏谑,又像是……引诱。 棠苡微微一怔,慌乱地收回目光。 男人眉眼深邃,五官英挺,长相十分俊朗。 他姿态慵懒地倚在吧台旁边,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衬衫,衬衫上方两颗纽扣随意松开,半敞的领口间能看到一截精致的锁骨线条。 大抵是喝得有些醉,他微眯着眼睛,眸光中闪烁着一抹令人难以抵挡的侵略性,领口间冷白色的肌肤染上一层诱人的绯红色。 他一直安静地呆在两人旁边,没有随意搭讪,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两人聊天的期间,有人主动和男人搭讪,他也只是一笑了之,默不作声又神色冷淡地拒绝了所有示好。 棠苡还在思索他刚刚那个眼神中的意味。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起身离开了酒吧。 大概是她喝醉看错了。 棠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吧里空气闷热,她伸手在面前扇了扇,试图散开脸颊上那股莫名的烫意。 对一个陌生男人的眼神就浮想联翩,实在是罪过罪过。 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先前给两人送酒的少年被一个醉酒的男人迎头泼了一杯酒,此时正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那双原本就清澈的眸子湿漉漉的,浸满了令人怜爱的委屈。 “酒都送不明白?想把店搞黄是吧?!老子帮你!” 少年执拗地解释:“我没有送错,你点的就是这个。” 窝在男人怀里的女人伸手帮少年撩开黏在他额前的刘海,娇滴滴道:“哎哟哟,你看把孩子吓的,你温柔点嘛。” 手刚伸到一半,便被男人粗暴地打掉:“胆子肥了,当着老子面和他**?把你们老板叫过来!你们这是酒吧还是见不得人的地儿?找个‘鸭’在这儿和老子的女人眉来眼去?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敢勾引我女人?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你说谁——” “我就说你怎么了——” “啪”的一声,一杯酒结结实实地泼在男人脸上。 棠苡斜倚在吧台边,笑意懒散地望着对面的男人:“老板,酒醒了?” 男人浑身是酒,一脸迷茫。 他愣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棠苡:“你他妈有病吧?!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见义勇为,人人有责。”棠苡莞尔,“您有任何诉求就去和老板举报,在这儿当众耍酒疯多丢人啊?您就庆幸这儿没人认识您吧,要是都打听出来您的名号,不得被人笑话死?” 原本安静的酒吧被男人搞得乌烟瘴气,其他人本就对他不满,听到棠苡的话,周围溢出阵阵笑声。 酒吧老板此时也赶了过来,询问情况。 得知事情经过后,他朝少年比了个眼神,少年乖巧沉默地退到一边。老板一脸赔笑地向男人道歉,将他请了出去。 偎在男人身边的女人,一边和老板一起劝慰男人,一边回头朝少年抛了个媚眼。 少年低着头,不为所动。 酒吧内渐渐平息,恢复往日平静轻松的氛围。 棠苡见少年头发打着绺,酒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干净的衬衣上,可他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她抽了张纸巾,丢给他:“赶快收拾下,别着凉。” 少年终于回过神,感激地望向她:“谢谢。” “没事。”棠苡朝他挥挥手,不以为然。 - “棠大小姐,还说对男大不感兴趣?不感兴趣还替人家出头?酒吧里那么多人,也就你敢往上冲。”童思茉挽着棠苡,笑嘻嘻地打趣她。 晚上两人喝了不少酒,童思茉此时已经有些醉了,拉着棠苡歪歪扭扭地走出酒吧。 棠苡撇撇嘴,道:“去你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耍酒疯的猥琐男。怎么,我还怕他?” 童思茉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要不说你是女侠呢。” 她脑袋一歪,靠在棠苡的肩膀上:“棠女侠,你开车没有?带我回家吧。” 棠苡无语:“咱俩喝成这样,谁开车?” “你找代驾。” 棠苡抬手弹了下她的脑袋:“你这死记性,我那辆是跑车。我找代驾,你坐哪儿?” 童思茉伸着手指掰了半天,也没算明白自己到底坐哪儿,干脆拉着她耍赖:“你干嘛开辆跑车呀!你下回能不能换个带我一起回家的车!” “行行行,祖宗。”棠苡把她塞进出租车,千叮咛万嘱咐,让童思茉到家了给自己报平安。把她送走,棠苡才转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她翻出手机,正认真操作着代驾软件,差点和迎面一辆共享单车撞上。 “不好意思……” “好巧。” 是酒吧里那个少年。 此时,他已经换了件干净的卫衣,湿漉漉的头发也拢在鸭舌帽下,丝毫不见方才的狼狈。 大概是脱去了里面的衬衣,只穿了件卫衣外套。肥大的外套笼着他削瘦的身子,显得里面空荡荡的。顺着卫衣的拉链,隐约能看到一截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肤。 显得他更瘦弱了。 “刚刚……谢谢你。”他握着车把的双手微微攥紧,清晰的骨节有些泛白,“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说了没事。”棠苡盯着手机继续操作,满不在乎地朝他摆摆手。顿了顿,她抬头望向他,语重心长道,“你既然选择在酒吧工作,就做好什么人都有的准备,别再让自己吃亏了。” 少年不知所措地摸了下后脑勺,低声道:“我又没得选……” 棠苡正在专心操作手机,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疑惑地“嗯”了一声。 少年摇摇头,有些紧张又有些害羞道:“今天谢谢你。我……我叫乔熠,你呢?” 附近叫代驾的人太多,棠苡排在几十号开外。 她暴躁地想摔手机,不耐烦地回道:“我?叫我雷锋就行了。” 说完,她玩味地抬起头,朝他眨眨眼。 胡同里灯光昏暗,棠苡那双妩媚漂亮的眼却亮盈盈的。 乔熠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他没有一丁点质疑这个称呼的意思,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傻。 棠苡突然来了兴致,她干脆收起手机,一双漂亮的眸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下,最终落在那双拘谨地握着车把的手上。路灯将他的手照得发白,骨节分明,肌肤清透。 这双犹如希腊雕像般完美无瑕的手,用来骑共享单车实在可惜。 她笑着道:“下班了?打算去哪儿?别骑车了,雷锋姐姐开车了,我送你回去。” 乔熠一板一眼道:“没、没有……老板让我早点回去休息,好好调整下明天再回来上班。我回学校……你、你喝酒了不可以开车,这样很危险。” 见他认认真真地回答着自己每个问题,棠苡不禁勾起红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刚多大呀,就教训我?我当然知道喝酒不能开车,你不是没喝吗?有驾照没有,你把车开到学校,我再找个代驾把我送回家。” “我……你……”乔熠一瞬间被棠苡的逻辑整蒙圈了。 ——这到底是谁送谁? “我……没有驾照。” 听他没有驾照,棠苡不开心地撇撇嘴:“没意思,那算了。” 乔熠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愣住。 见他愣神,棠苡疑惑地回过头—— 原本离开的男人不知何时折返回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三人气势汹汹,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得意洋洋:“我说你这娘们怎么多管闲事,原来是这小子的姘头。既然遇见了,那咱们把账一起好好算一算。”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两个彪形大汉点点头。 两人拿着钢管,慢悠悠朝他们走了过来。 “姐,你、你站我身后,我保护你。”乔熠小心翼翼对棠苡道。 棠苡瞅了瞅他孱弱的小身板和那张清澈稚嫩的脸,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他俩到底谁保护谁。 棠苡并不怵男人,朝他扬扬下巴:“大哥,你到底学没学过小学语文?词语可不是这么乱用的。再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到处可都有摄像头,你们要是敢动手,后果自负。” 男人又啐一口,冷笑道:“去他妈的法治社会,老子又不是没进去过。给我上!给我好好伺候伺候那小白脸的脸蛋儿。” “姐、姐……你就别刺激他了……”乔熠紧张地扯住棠苡的衣袖,拉着她往后退。 棠苡也没想到这男的这么不讲道理。如果只有他一人,棠苡还真不怕他。可面前还有两个拿着钢管的彪形大汉,她和乔熠两人势单力薄,肯定打不过。 她正思索着到底是正面应敌还是以保护为主,微一恍神,一个大汉便挥着钢管朝他们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棠苡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开,一只手扼住大汉的手腕,用力一扭,大汉吃痛地松开手里的钢管。 “哐啷”一声,棠苡扯回思绪。 她仰头看向救她的人,竟是酒吧里那个坐在她和童思茉旁边的男人。 他微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几人,目光中却透着一股肃然的杀意。 酒吧老板带着几个保安匆匆赶来,很快便制服了三人。 “他妈的,还敢回来闹事?还让不让老子做生意了!”他骂骂咧咧,而后又转头讪讪向男人道歉,“沈哥,实在不好意思……” 男人微微颔首,淡声道:“后面就交给你们了。” 老板点点头,示意保安把人带走报警。 一切发生得太快,棠苡和乔熠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最先出声。 他打量一眼呆若木鸡愣在原地的乔熠,口吻轻蔑地问:“还不快走?等着他们再来找你?” 乔熠这才回过神。他小心翼翼地朝男人点点头,又看看他抱着的棠苡,张了张嘴,最后轻声朝两人道了谢,匆匆骑车离开。 乔熠走后,狭窄昏暗的胡同里只剩棠苡他们两人。 路灯闪烁,似乎随时有熄灭的风险。 四周安静,只有风的声音。 棠苡轻轻舒了口气,终于从方才惊心动魄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她这才发现,男人漫不经心地搂着她的腰,两人之间,毫无陌生人该有的距离。 “咳,你的手——” 棠苡下意识推开他,想和男人保持距离。 他却不太在意,手搭在她的腰间,目光灼灼地看向乔熠离开的方向,似是在思索什么。 忽地,他轻轻勾起唇角。 沈知翊侧过脑袋,戏谑地问她:“原来,老婆喜欢这种类型的?” 开文啦开文啦!撒花!24小时内评论有红包嗷!!爱你们啾咪! 【排雷须知,请仔细阅读!】 ①SC,双初恋,1v1,he,可能会有轻微雄竞火葬场(?) ②本文是《折玫瑰》二代文,但时代背景没有太大变化,请无视。可以分离来看,没有任何影响~ 一代文《折玫瑰》&妹妹文《就亲一下》已完结,喜欢可宰~ ③**型豪门霸总文,作者没文笔没逻辑,只图写着快乐大家看着开心,请勿带脑观看~如果非要带脑子看,可以选择红叉,作者blex,请不要难为自己难为作者!(当然,喜欢的话请多多表白作者,她很不要脸,会很开心嘻嘻) 最后的最后!希望喜欢[比心][比心][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首情诗 第2章 两首情诗 “老婆”两个字像是一道滚滚天雷,不偏不倚地砸在棠苡的面门。 她迟迟没有动静,瞪大双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怪不得看他眼熟。 他们结婚两年,觉都睡在一起,能不看着眼熟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男人是沈知翊,那个印象里总是一身干净板正的白衬衫,斯文儒雅,对谁都彬彬有礼的沈知翊。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沈知翊松开她,又变回往日那副温和的神色。 他握着棠苡的手,轻声问:“受伤没有?” 棠苡摇摇头。 她看了看沈知翊,他笑意清浅,温文尔雅,丝毫不见先前那般具有侵略性的目光,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今天回来的?”沈知翊问。 棠苡点点头。 她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老板是我朋友,刚开业,叫我过来坐坐。”沈知翊示意了下酒吧的方向,“你和朋友过来的?” 棠苡又点点头。 顿了顿,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沈知翊朝她笑了笑,语气温和,似乎不带任何情绪:“你好像不太想把我介绍给你朋友。” 棠苡沉默了。 好的。 刚刚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他就坐在她和童思茉旁边,听到了自己说他无聊,不喜欢和他相处。 但她并不是不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是她压根没认出他。 棠苡没敢告诉他真相,这简直比“不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性质还要恶劣。 她不说话,沈知翊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带棠苡坐上车。 司机把两人送回家,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就连座位,都离着很远。 假如车上有陌生人,绝不会猜出他们是夫妻。 棠苡偷偷打量着沈知翊,心想他多半因为自己说他坏话在生闷气。 可他面上笑吟吟的,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根本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这大概就是棠苡讨厌他的缘故。 他总是这副乐呵呵的模样,像是没有自己的情绪,更像是戴着一张笑脸面具,让人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 回到家,棠苡第一时间冲到了浴室,卸妆,洗澡。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在酒吧泡了一晚上,她感觉自己快要腌入味了。 温热的洗澡水冲掉她一身疲惫,也冲掉她乱七八糟的思绪—— 沈知翊到底在想什么,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换好睡裙,棠苡简单做了护肤,吹干头发。 她从浴室出来,看到沈知翊正在露台打电话。 他斜靠在落地窗边,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笑着。 清浅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分明的轮廓。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敞,散落的清辉映得他冷白色的肌肤莹亮,喉结与锁骨处的线条骨感,锋利,像是在发光。 她确实没记错,她老公长得挺养眼的。 棠苡莫名想到酒吧里,他那个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会儿,她终于知道它代表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心底那一抹别样的情绪慢慢漾开涟漪。 沈知翊打完电话,见棠苡从浴室出来。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银灰色丝绸睡裙,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材。 大抵是这几个月出差的缘故,她晒黑了些,小麦色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衬下散着光泽,为她增添了一抹醉人的神秘感。 他喉结微滚,怔愣的工夫,棠苡已然走到他面前,抬手勾住他的脖颈。 “我们多久没见了?”她问。 她一边说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引诱般,在他脸上来回描摹着。 沈知翊有一瞬的晃神。 但他很快明白了棠苡的用意,静静地垂下眸,与她对视。 他笑意清浅:“算上你出差,四个半月了。” “这么久了呀。” 棠苡也笑了笑,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 在这件事上,棠苡很少主动。 他们结婚两年,见面次数寥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极少有交流。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大概唯一契合的时间便是夜里。 这样看来,棠苡记不住他的长相,倒也不算奇怪。 ——相较于那张脸,她对他的身体更加熟悉。 唯二的主动,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在他们结婚那天。 婚礼那天,邀请的都是两人亲近的家人朋友。棠苡很高兴,喝了许久酒。 那晚,她比沈知翊醉得还要厉害,回了婚房,她心情颇好,意犹未尽,主动搂住他的腰,问他接下来去哪儿玩。 棠苡和自己的新婚丈夫并不相熟,但她了解他的为人。 他温和,谦逊,为人正直。 一板一眼得无聊。 所以当他柔声劝她休息时,棠苡丝毫不感意外。 她早就猜到他是这般反应——即使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的态度亦如对其他异性那般,彬彬有礼,不越分毫。 她伸手,指尖轻巧地解开他熨帖、系得板正的白衬衫。柔软的唇瓣落在那颗线条漂亮的喉结间,轻轻、轻轻地滑到他的唇边。 大马士革玫瑰的冷香混着香槟醉人的味道将男人包裹其间,棠苡语调轻盈,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她对他道:“好学生,今晚我教你做些有意思的事。” 棠苡喜欢那么叫他。 她对沈知翊的印象,就是学生时期一板一眼的好好学生,那种校服穿得板正,会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老师心目中的模范学生代表。 那晚具体的经过,棠苡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那天她喝得太醉了,会那么大胆地勾引他,也是酒精的作用。 如果搁在平时,她大抵会觉得他这人太无聊,真的把他锁在门外,倒头就睡。 但她清晰地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那位好学生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语带嘲弄地对她道:“棠老师,你昨晚的表现还不如学生啊。” 那是棠苡第一次见他与往日彬彬有礼的模样不一样。 ——更让人讨厌。 她怎么可能表现得不如这位好学生。棠苡倍感屈辱,似乎也是从那时起,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们两人虽是夫妻,表面和谐,实际上却谁也看不上谁。 所以在这件事上,棠苡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娇矜和好胜心,从不轻易主动。 这回她愿意主动,一半因着说了他坏话,有点心虚讨好的意味。 另一半,她总结为酒精的作用。 她不想承认那一瞬的怦然心动,更不愿接受那微妙的情感源自她向来嫌弃的好好学生。 可不想承认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心底,像是有什么,在慢慢漾开。 她吻着他,心绪迷乱。 沈知翊并未拒绝她的主动,大抵是知道她今晚为什么会这般主动,他不拒绝,却也不刻意迎合。 他享受着她的讨好,又在情深时,轻易地抽离。 他松开棠苡,浅笑道:“我先去洗个澡。”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弥漫在空气中的暧昧氛围消散了大半,可棠苡心底那团欲.火反而随着他的离开,愈发浓烈。 棠苡有一瞬的怔忪。 许久,她轻挑眉梢,不由笑了一声。 这大概也是她讨厌他的原因。 他看上去似水一般,温柔和顺,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却总是能夺回掌控权。 棠苡抬手,轻轻揉了下唇角。 不过……至少另一层原因他不清楚。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 第二天棠苡醒来时,沈知翊已经离开去公司了。 棠苡并未在意,照旧起床、洗漱,收拾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 昨晚的一切,她都没太往心里去。 昨晚她用“实际行动”向他道了歉,自己背地里说他坏话这事就算翻篇了。 至于那一瞬的感情,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不过短暂涟漪,早就被她抛诸脑后。 这件事于她而言,唯一的经验教训大概就是,不要在认不出老公的时候当面说他的坏话。 但至少,这回她彻彻底底地记住了他的模样。 ——这简直是两人感情之莫大进步。 棠苡胡乱地想,再过两天,或许她可以在拿个“最佳纪录片导演”奖的同时,再拿个什么“最佳好太太”奖,她不仅工作出色还兼顾家庭,简直是本世纪“最完美女人”,吾辈之楷模。 棠苡对自己卓越的成就十分满意。 收拾完,她驱车去了市中心的霖城电视台。 棠苡毕业后在电视台做纪录片导演。 近几年,霖城电视台出品了一系列高质量的纪录片,这也是当初棠苡选择进入电视台的原因之一。 只是年少轻狂,棠苡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这里之所以能做出精品的纪录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内部有着严苛的制作流程和规章制度。 她一个上大学染粉毛、有事没事带着同学逃课顶撞老师,从不知道规章制度为何物的主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毕业后会到这么正经的单位工作,而且一干就是好几年。 刚进电视台那会儿,棠苡就是出了名的刺头。进来的第一天,她就顶着一头粉毛,一身吊带热裤,被古板的直系领导训了整整一下午。 经过几年社会的毒打,她终于学会夹起尾巴做人,把头发染回原本的颜色,素面朝天,衣着朴素,争取不做显眼包。 ——然而即便这样,也掩盖不了她是部门里最大刺儿头这个事实。 刚出电梯,棠苡就和她的直系领导撞了个正着。 冯安民捧着个保温杯,正和身边的女孩有说有笑,看见棠苡,一张布满褶子的脸肉眼可见得垮了下来。 棠苡心情不错,不想惹是生非,她简单打了个招呼,低头准备离开。 冯安民却叫住她:“你……” 棠苡停下:“嗯?” 她的态度懒洋洋的,丝毫看不出对领导的敬畏。 冯安民向来讨厌她这种态度,每每见到,总想挑点她的刺儿。 可想了半天,冯安民也没想出棠苡最近犯过什么错,最后只能瘪瘪嘴,问:“拍摄还顺利吗?” “啊,挺好的。”棠苡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跟在冯安民身后的薛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棠苡,旋即朝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棠棠,你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吧?辛苦了。” “还好。”棠苡冷冷地回。 薛珍和棠苡同一批进的电视台,都在冯安民手下做事。两人年纪相当,难免会被冯安民拿来比较。 薛珍长得温柔甜美,又是个八面玲珑会来事的性格,深受冯安民喜爱。 冯安民没少将她当做榜样教育棠苡。 棠苡却不怎么喜欢她。 她觉得薛珍这人太虚伪,说话茶里茶气的;薛珍亦是将棠苡看作假想敌,讨厌她谁都瞧不上的傲慢。 棠苡估计薛珍这会儿没憋着什么好事,懒得理她。 果然,薛珍笑盈盈对她道:“这么说的话,正好你不忙,周五何导在霖大有个讲座,你能不能过去帮帮忙?” 拍摄回来,要整理素材、调整文案、录旁白、剪片子……一堆事压在棠苡身上,怎么可能不忙。 薛珍明知道她后续的安排,却故意把这种不重要的活儿丢给她。 更何况,安排工作这种事,怎么也该是冯安民来做,轮不到她。 但棠苡懒得和她计较,淡淡地回了声:“哦,行。” 见她答应,冯安民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旋即爽朗起来。 这活儿他本来是安排给薛珍的。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谁都不爱接,薛珍更是可怜巴巴地在他面前哭了一顿,说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实在没法胜任。 他于心不忍,正愁怎么重新安排,没想到薛珍帮他解决了。 冯安民心情甚好,看棠苡都顺眼了几分。 他语气和蔼地安慰棠苡:“何老难得出席活动,正好你可以过去多交流交流。现场也上点心,何老年纪大了,你一定照顾好,别给台里丢人。” 棠苡依旧语气淡淡的:“嗯,没其他事我要回去干活了,最近很忙。” 冯安民这才高高兴兴放了人。 棠苡回到办公室,组里的同事见到她,咧嘴一笑:“又被制裁了?” 他拿了杯冰美式递给棠苡,忍不住吐槽:“你可真行,看不出来薛珍故意把自己的活儿推给你?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居然这么好脾气答应了。” 棠苡接过咖啡,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令人神清气爽。 她乜了眼对面的赵越泽,无语地回:“我有那么傻?何导什么人?难得见一回,我肯定乐意去。再说了,还能卖老冯一个人情,我最近也能过得安生点。不亏。” 她朝赵越泽摆摆手:“行了,赶快过来干活。” …… 周五,风和日暄,天气晴朗。 已然入了春,冬雪消融,万物复苏。 天空是澄澈的蓝,明媚的阳光薄如蝉翼,洒在嫩绿的叶芽上,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 霖城大学的校园里,一片春意盎然。 棠苡走在绿荫道上,身边来往的学生朝气蓬勃,仿佛整座校园都散发着青春明媚的气息。 这是她第一次来霖大,怎么也没想到这所大学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好几倍。 棠苡捧着手机,研究了半天学校地图,依旧没能找到举办讲座的礼堂。 好在她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不然这会儿肯定要迟到。 棠苡忍不住想到本科就读的江理工。就那么一丁点地方,她都能天天迷路,不敢想如果是在这里上学,她还能不能走出学校。 她幽幽叹了声,正准备找个路过的人问问礼堂怎么走,忽地,身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雷锋姐姐?” 第3章 三首情诗 棠苡疑惑地抬起头。 一个清隽的少年推着单车,正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阳光洒了下来。少年笑容清澈明朗,簌簌的风声在他身后,交织成一段青春的、悠扬的曲调。 眼前的画面过于美好,像是一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文艺片。 棠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她确定自己在霖大并没有什么熟人。 她正要告诉对方认错人了,少年笑容更加明亮:“真的是你!好巧!” “你是……?”棠苡歪着脑袋打量他半晌。 乔熠见她一脸迷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你把我忘了?” 棠苡愣了愣,几天前的记忆瞬间袭来。 她恍然想起那个酒吧里的少年:“哦!是你!” “雷锋姐姐,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去‘NOPUB’?我一直在等你,那天走得急,都没有和你好好道谢。” “NOPUB”是酒吧的名字。 棠苡听他一本正经称呼自己“雷锋姐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好笑道:“少年,姐姐我是要工作养家糊口的,哪儿有时间天天泡吧?” 顿了顿,她道:“棠苡,我名字。别再叫我‘雷锋姐姐’了。” 乔熠朝她扬起一抹青涩的笑,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棠苡姐,你在我们学校工作吗?”乔熠问她。 “不是。”棠苡给他看了眼自己的工作证:“来陪前辈做个讲座。对了,你知道明德礼堂在哪里吗?” “原来是你们在那边办讲座,我刚从那边过来。”乔熠想了想,“我带你过去吧。” “会不会太麻烦?” 乔熠摇摇头:“不会。正好我下午没什么事做,你能带我一起听讲座吗?” 本来讲座就是对外开放的,对棠苡又没什么影响。 她点点头:“当然。” 礼堂离两人相遇的地方并不远,左转,直走,再右转拐个弯儿就到了。 两人边走边聊,棠苡得知乔熠正在霖大中文系读大三,正是犹豫考研还是找实习的时候。 在这件事上,棠苡的经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她便没有随意发表意见。 棠苡本科在江理工读电子信息工程。当初选择这个专业,不过是因为江理工有减免政策和高额奖学金。她想替母亲分担一部分生活压力,也不想再看到她为了自己去求傅家人。 只是大二那年,棠苒因病去世,属于两人未来的美好期许全然落空。从那天起,她孑然一身,似乎只能为自己而活了。 也是那个时候,埋藏在心底的种子悄然发芽,棠苡想要拍纪录片的想法愈发浓烈,她想去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棠苡不否认,自己是幸运的。 知道她想转专业,一直和父亲生活的大哥主动联系了她,愿意资助她到国外读导演专业。棠苡退了学,重新申请国外的院校,考入了纽约大学艺术学院的导演系。 那是棠苒去世后,棠苡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虽然她身处异国他乡,重新学习一门语言、一个专业,还要在下课后去打工赚生活费,但那个时候,每天过得忙碌而充实。她也不是独自一人,还有傅以暄陪着她,他会在忙完工作后,提着她喜欢的啤酒来找她,陪她聊人生,聊梦想。 只是好景不长,傅以暄也走了。 她彻底变成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任何牵挂。 她埋头专心学业,毕业后回到国内,进了电视台,又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再后来,和她素未谋面的沈知翊找到她,说自己可以帮她调查傅以暄的死亡真相,只不过条件是和他结婚。 棠苡接受了。 只是对棠苡来说,她和沈知翊的关系很疏离,也很微妙。 他们是夫妻,却不是家人。 “棠苡姐,到了。”乔熠指了指礼堂的方向。 棠苡收回思绪,朝他点点头。 乔熠把单车停在门口,带着棠苡进入礼堂。 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现场,棠苡盯着他们忙完,确保一切有序没问题后,又和学院领导一起去迎接何德善导演。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讲座原本预计四点结束,但现场氛围实在热烈,不少人举手提问,一直进行到五点多才彻底结束。何德善心情不错,又和棠苡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离开。 将何德善送上车,棠苡终于松了口气。 她监督工作人员收拾完现场,心情不错,笑盈盈对一旁的乔熠道:“今天谢谢你帮忙,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整场讲座,乔熠一直安静地陪在棠苡身边。 他心思细腻,又有眼力见,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会恰到好处地伸出援手;不需要的时候又会安静地呆在一边,绝不给棠苡添乱。 虽然只相处了一个下午,棠苡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十分不错。 乔熠扬起一抹清澈的笑容:“你不是已经请我听讲座了吗?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道谢。” 棠苡想了下,也没纠结到底应当谁请谁,笑着答应了:“行啊,正好带我见识见识你们学校的食堂。” …… 棠苡本以为,乔熠会带她去霖大的食堂吃饭,但乔熠认为在食堂请客太寒酸,特意选了一家学校附近装修精致的日料餐厅。 这家日料店棠苡之前和朋友一起来过,虽然算不上顶级的餐厅,但对乔熠一个学生来讲,也算是价格不菲了。 她打量了眼四周,颇为无奈道:“你兼职挣很多?挑这么贵的餐厅做什么?我看对面那条街上的火锅就不错,要不咱们去吃火锅吧。” 乔熠摇摇头:“既然是道谢,就该有诚意些。你放心,我虽然挣的不多,但请你吃饭绰绰有余。” 既然他这么说了,棠苡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棠苡叫来服务员,简单点了些食物。 乔熠见她点得太少,又多加了两道。 “姐姐,我本来以为你是何德善老师的助理之类的,没想到你也是导演,好厉害啊。”等菜的间隙,乔熠撑着下巴,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棠苡,忍不住感慨,“真希望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 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恭维,但乔熠那双清澈好看的眸中满含真挚与崇拜,让棠苡感到十分受用。 她难得谦虚了一回:“还好还好,一般厉害。” 乔熠问:“当纪录片导演好玩吗?” “还行吧,实际工作挺辛苦的。” 乔熠歪了下脑袋:“听上去很有挑战,很有意思的样子,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试试。” 正好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菜送了上来。 忙了一下午,棠苡此时已然饥肠辘辘,她也不顾什么在外人面前的形象,随意挑了个卖相不错的寿司,一口塞进嘴里。 她鼓着腮帮,笑着对乔熠道:“拍一部片子需要整个团队配合,不是只有导演。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自己喜欢的工作方向,也不是必须当导演。” 乔熠见她吃相豪迈,不禁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 棠苡难得遇见对拍摄纪录片感兴趣的人,又是个小她好几岁的弟弟。她忍不住带着一种怜爱小辈的心态,恨不得将自己所知所学全部倾囊相授。 饭吃得差不多,棠苡正乐呵呵地给乔熠讲他们拍摄过程中遇到的趣事,忽地,电话响了。 她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沈知翊。 两人平时很少给对方打电话,除非是要紧事。 棠苡疑惑地接起电话,便听到对面语气温和地问:“棠棠,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沈知翊向来有事说事,从不会询问她和谁,在哪里,做什么。 棠苡不喜欢他此时像是查行程一般的质询,不禁蹙了下眉尖,故意呛他:“我和谁在一起还要和你报备吗?那你和谁在一起,是不是也该天天和我报备?” “如果你需要的话,当然可以。”沈知翊笑了笑,“窗外。” 棠苡有些不明所以,她下意识瞥了眼餐厅的落地窗,便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款款立在对面,正握着手机,含笑望着她。 第4章 四首情诗 沈知翊过来谈生意,结束后,没想到会在附近偶遇棠苡。 ——和几天前,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个男生一起。 他的脸上明明隽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可不知为何,棠苡打了个哆嗦。 棠苡:“……” 她莫名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心虚的? 沈知翊挂了电话,走进餐厅。 他看都没看乔熠一眼,只笑吟吟地问棠苡:“怎么在这里?” 棠苡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你还记得他么?乔熠,上次我们在‘NOPUB’见过面。我那天不是帮过他,他说请我吃顿饭感谢一下。” 甫一解释完,棠苡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跟他解释的。 “哦,”沈知翊笑吟吟地应了声,问,“我那天救了你们两人,怎么没见请我吃饭?”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乔熠的脸上。 有一瞬,乔熠感觉他那抹始终温润的笑意之间含着一抹令人畏惧的寒戾。 乔熠忍不住攥紧衣角。 可那抹寒意很快消散了,对面的男人隽着温和的笑,慢悠悠地问他:“话说回来,请女士吃饭,就选这么便宜的餐厅?” 听他这么说,乔熠将衣角攥得更紧了,骨节发白。 顿了顿,乔熠终于抬起头,与沈知翊对视。 他的嗓音有些颤抖,礼貌地问:“请问,你是……?” 沈知翊勾着唇,不置可否。 他双手环胸,转头看向棠苡。 沈知翊朝棠苡眨眨眼,学着乔熠那般目光清澈的模样,故意问她:“我是……?” 棠苡有些无语,向乔熠介绍:“他是我老公,沈知翊。” 沈知翊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意更加柔和了几分。 乔熠怔了怔。 他没想到,棠苡结婚了。 沈知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见他神色怔然,沈知翊笑盈盈地问:“怎么,听说她结婚了,很惊讶?” 棠苡暗自拧了沈知翊一把。 沈知翊朝她挑挑眉。 乔熠确实惊讶。 那点小心思被人揭穿,他的掌心瞬间沁出汗意。 他讪讪地解释:“确、确实……姐姐看着很年轻,不像已经结婚了。” 沈知翊挑眉:“我看着很老?” “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熠着急解释,棠苡见他一副局促的模样,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她嗔怪地对沈知翊道:“你和小孩儿较什么劲?我们俩已经吃完了,你吃过没有?用不用给你点些吃的?”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行,那我去个卫生间,我回来咱们就撤。” 棠苡离开后,座位上只剩沈知翊和乔熠两人。 乔熠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知翊,乍看上去满是警惕与质询,可但凡对面有一丁点动静,他就像只受了惊的猫,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不知所措地攥紧衣角。 而他对面的沈知翊,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乔熠讨厌这种感觉。 沈知翊显然没有把他当回事。 他朝乔熠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便随棠苡一起离开了。 沈知翊走到前台时,棠苡正准备结账。 他笑吟吟地问:“你不是要去卫生间?” “啊……我……”棠苡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沈知翊拉住手,带她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棠苡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吐槽:“你今天怎么了?跟吃火药了似的。人家小孩儿又没工作,挑这么好的餐厅请我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和你又不一样,在一个大学生面前装阔,不嫌丢人?” 沈知翊不以为意,慢悠悠回:“我上大学的时候也不至于请女生吃这么便宜的餐厅。” “哦?”棠苡坏笑了下,“那你上大学的时候都请女生吃什么?” 沈知翊笑容温润,不上套:“我上大学的时候没请过女生吃饭。或者说,除了你,从没请过其他女生吃饭。” 棠苡啧啧两声:“真没意思,怎么没套出来呀。” 沈知翊不理会她那点小心思,对棠苡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他既然想请你吃饭,你就让他请。你把账结了,下回他又要再请你一次,你们两人互相请来请去,有意思么?” 棠苡望了望天花板,思索片刻,觉得沈知翊说得有道理:“也是。我不就是觉得他兼职挣钱不容易,才想着我来结账么。” “他如果嫌贵,就会找家更便宜的餐厅,不需要你替他考虑。” “好吧,你说得对……但是……”顿了顿,棠苡突然问道,“话说得没错,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卫生间。 餐厅的卫生间不分男女,外面是洗手池,里面是两个独立隔间。 这个时间餐厅的人不多,卫生间也是空的。 沈知翊随手打开第一个隔间的门,拉着棠苡走了进去。 棠苡刚才一直和他聊天,没想那么多,可这会儿她反应过来,满腹疑惑。 ——有话好好说,跑卫生间来做什么?! 沈知翊也沉默了。 默了默,他犹疑地问:“你不是要上卫生间?” 棠苡无语:“那你进来干什么?你要看着我上厕所?” 沈知翊想了想,又振振有词道:“你不就是找个借口去结账么?又不是真的要来这里。我进不进来有什么区别?” 棠苡:“……好像是。”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看了看沈知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那……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棠苡十分无语,她打量了下周围狭窄的空间。 这里虽然收拾干净,装修也是漂亮简洁的日系风,但再漂亮也是个用来上厕所的地方。 不大的空间里勉强挤下他们两人,看上去着实有些奇怪。 她无语地对沈知翊道:“我们俩站在这里真的很奇怪。” 沈知翊也随她看了看四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好像很奇怪。” “做点什么?”棠苡皱皱眉,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两人挤在这里能做点什么。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沈知翊关上她身后的门,并反锁起来。 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此时更加逼仄。 “你干嘛……” 话音未落,沈知翊便将她抵在门边,俯身吻上她的唇。 空间本就狭窄,棠苡被他牢牢地困在臂弯中,没有丝毫挪动的余地。 男人炽热的气息霎时间与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唇齿缠绵,暧昧的氛围瞬间充满这方不大的空间。空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呼吸变得灼热、急促起来。 棠苡轻轻“唔”了一声,她推不开他,便干脆不再挣扎,而是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翊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他笑吟吟地问:“这样总不奇怪了吧?” 棠苡:“……”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紊乱的呼吸用了许久才渐渐恢复。 ——做这种事才更奇怪吧?! …… 沈知翊等棠苡补完口红,一同离开卫生间。 虽然棠苡觉得沈知翊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不忍心让乔熠请客。 从卫生间出来,她又去了前台。 没想到乔熠也在那里。 看到棠苡回来,他将棠苡的包递给她,对她道:“姐姐,我看你很久没回来,就先来结账了。” 既然他已经结完账,棠苡没再纠结。 她接过包,朝乔熠道了谢。 乔熠关切地问:“你去了很久,是身体不舒服么?” 见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满是关怀,棠苡忍不住想起方才在卫生间的情形。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心虚地游开视线。 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是去做了些大人之间的事情。 乔熠见她脸颊红彤彤的,以为她生病了。正想关心,他注意到沈知翊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乔熠抬头看向沈知翊,沈知翊慢条斯理地扬了扬唇角。 他缓缓抬起手,像是不经意间,蹭了蹭唇边的红印。 那抹红印,和棠苡的口红,颜色一模一样。 …… 从餐厅出来,沈知翊主动提出送乔熠回学校。 乔熠本想拒绝,可棠苡觉得沈知翊的提议不错,让乔熠和他们一起走。 乔熠不愿拂棠苡的好意,便答应了。 棠苡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察觉今天的沈知翊不太对劲,似乎对乔熠有一种莫名其妙又没必要的敌意。 但当他主动提出送乔熠回去的时候,这种感觉便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当几人走到停车场,棠苡才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他今天出来谈生意,开的是家里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通体黑色的车身低调、肃穆,每一处的线条都经过精致雕琢,处处散发着优雅华贵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它停在那里,就好像在说“老子很贵”。 当西装革履的司机毕恭毕敬地帮乔熠开门时,棠苡能明显感觉到乔熠微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她旁边的沈知翊显然也注意到了,可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抄着兜,轻飘飘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家里的车有点小,凑合坐坐吧。” 棠苡:“……” 好幼稚一男的。 哥哥表面:温柔稳重 实际:爱吃醋的幼稚鬼[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四首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