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空间[无限]》 第1章 噩梦潮 隧道冗长,幽暗逼仄。 本是毫无生机的地方,此刻却回荡着喘息声,愈发急促地,夹杂着混乱脚步声,搅动了此处的沉郁暗色。 青年跌跌撞撞地前进着。 他已经牵着七岁的妹妹在这里奔逃了许久,手心里传来潮湿的触感。 有什么东西在追逐他们。虽然身后的隧道寂静无声,但游悠知道,不能停,停下会死。 “会有出口的,小雅,出去了就不黑了,别怕哈……到时候哥给你买糖,好不好?” 安慰的话刚出口就被黑暗搅缠而上,没激起半点回声,身后的妹妹也沉默不语。 静,太静了。 游悠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那缥缈的危险此时已近在咫尺,如芒刺背。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 越过肩膀,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一只肤色青白、骨骼宽大、明显不属于七岁小女孩的手——正被他紧紧牵在手心! 瞬间,骨寒毛竖。 极致的诡谲感凝滞了青年步伐,他用尽力气,才勉强抬起眼睛、聚焦视线∶ 方寸之外,一颗脑袋低垂着。几缕黏腻液体顺着发际滴落在地,瞬间飘散出血腥气。 死寂将血味酝酿成恶意,如实质般绞上他喉咙,周遭愈发地冷了,窒息感铺天盖地,缠缚周身。 攀升的痛苦将青年的神经拉扯成弦,紧绷着试图驱策身体继续工作—— 动啊!跑起来啊!!小雅呢?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动不了?要死了吗?亲人也没护住?这是第几次了??他难道永远只有害人的份吗?? ……不! 不!!! 绝望悄然升腾,渐渐灭顶。 然而—— 濒临崩溃的前一秒,对面的不明生物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露出一张彩妆斑驳,胡茬灰青的脸。 其笑容僵硬,嗓音浑厚: “——哥哥,你找我吗?” 游悠一个鲤鱼打挺醒了过来。 睁眼是熟悉的卧室。月光透过纱窗照在床脚,初秋的凉风卷着蛐蛐儿叫声传进屋子,透着那么点子寂寥。 ……梦? 情绪如潮水般渐退,青年从残存的惊悸中扯回意识,如释重负地喘出一口气,揉按太阳穴的手仍在微颤: 怎么又是这种…… 不过这回,怪物头上顶着一张属于熟人的、猥琐的脸,倒是比先前的有点新意。 等到缓过一点劲来,游悠随手抓起一旁的睡衣披上肩膀,伸脚下地去够拖鞋。 走进客厅时,墙上的电子表刚过三点。 他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泡了杯枸杞茶,水蒸气缭绕空中,四散开来。 青年的动作娴熟且轻柔,蕴藏着对于补充san值的渴望,和不想吵醒家人的用心良苦。 然而还是有人醒了。 隔壁卧房忽然传出“咔哒”一声,几缕小夜灯的光线挤出门缝,同时带出一声混着哭腔的呼喊: “哥!!!” 喊声力透门板,直逼耳膜。 游悠手一抖,杯里的热水跟着溅了出来,在虎口外侧砸出几朵水花。 烫。 他轻轻“嘶”了一声,却没声张,只胡乱抹去水渍,放下杯子,熟练地转身过去敲门。 “砰砰砰。” 下一秒,伴随着逼近的哭声,门板被一股巨力从内拉开,窜出个小姑娘埋头抱住她哥大腿,开始大哭特哭: “哥!我梦见……呜呜呜……我梦见你让怪物叼走了!!不要啊哥!你别死!!呜呜呜呜呜……” 游悠顿觉无语,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一声女人的冷哼打断。 他神色未变,应声抬头,见继母半靠在床头斜睨过来,眼泡微肿,显然刚被吵醒。 视线一对上,女人便勾起冷笑,嘲讽道∶ “跟他哭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他传染的?本来就他一个,现在可真好,全世界都跟着做起噩梦来了!” 游悠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批判早已习惯,眉毛都没动一下。 小姑娘还没停下,鼻涕掺着眼泪全蹭她哥睡衣下摆上了,夜灯照着水汪汪亮晶晶的一片。 游悠伸出手,将妹妹睡乱的马尾一把捋至脑后,顺手拎住其后脖领把她从大腿上薅下来,无奈道: “你脚不凉?去!把鞋穿上,你哥还想长命百岁呢,别哭了。” 游雅打小儿就很听游悠的话,转头抽噎着蹬上小拖鞋,又重新窜回游悠身边,仰头泪汪汪地拽他衣角: “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行。” 游悠不由轻叹一声,抬手狠狠揉她脑袋。 一旁的王丽拧过去身子,摆明了不想看他俩,顺便恨女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 游悠明白,继母在父亲意外去世后一直对他心存芥蒂,觉得是他让刚出生的游雅没了爹。 更何况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开始只做噩梦了,王丽觉得没跑了,肯定是她那从小就有这毛病的继子的锅。 对此游悠一头问号,自认为没那么牛叉闪闪,一传几十亿。 他领着游雅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顺手帮继母掩好了门。 枸杞茶已经没那么烫了,游悠端起杯子猛灌几口,一股融融暖意顺流而下。 “呼~” 终于,回血成功! 重新躺回床上时,他身边多了个小软团子,没一会儿,这小团子便响起了糯叽叽的呼噜声。 游悠侧过脸,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不一样,从小就入睡困难,完全的体质问题,倒并非因为噩梦。 那玩意儿自己天天变着花样做,十几年下来,内容丰富得直接让他成了一名恐怖故事文手。 如今的他从噩梦中苏醒后,残余的负面感受相比于从前,已然淡化许多。 每天做噩梦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崩溃,二是习惯。 游悠聪明地选择了后者,甚至还从噩梦里薅了很多小说素材。 相比于童年刚中招那会儿,他现在满脸写着阅尽千帆的沧桑。 不过,要是当年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在期末考场上、众目睽睽下,脑子一凉脸朝地厥过去,从此噩梦缠身的话,那他拼着挨揍都不会去的。 一张小学满分试卷和此后每晚如同上刑般的折磨,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然而现在…… 游悠面无表情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眨了下眼—— 谁又能想到,现在全球的人都在步他后尘呢? 不分贫富,无论贵贱,恐惧平等地在每个人梦里发牌: hallo,joker。 你怕什么就梦什么,贴心至极的针对性,且毫无摆脱之法。 事发至今已有一月,无数人做过无数尝试,没一个管点儿用的。 世界各地的顶级精英们上蹿下跳,抖尽高精尖知识,甚至连一丁点原因都查不出来。 哪怕归功于集体幻觉,梦里感受到的恐惧感也过分真实了一点。 游悠放飞了一会儿思想,终于困意上涌。 ——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保养一下他那开裂的饭碗。 想到这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主动放空脑袋,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 朝阳东升,万物初醒。 破晓的日光攀上树梢,街道上逐渐有了人气。 游悠出门前,在玄关处驻足了几秒,望向鞋柜上那张全家福。 ——照片已经泛黄,背景一片落日余晖。 那时的继母刚刚怀孕,依偎着身旁的高大男人,而他穿着校服站在另一侧,身高刚及父亲肩膀。 三个人都笑得灿烂,尤其父亲,眼睛几乎挤成一条缝。 “早。” 游悠将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开,转身关门时若无其事地轻声道。 十分钟后,楼下早点铺里,某青年提着半袋包子,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阳光倾泻在他周身,勾出个优越的线条轮廓。 游悠半睁着眼打了个哈欠,抬手对着店门玻璃的倒影,试图把睡翘的呆毛压下去,然而失败了。 公交站在东边,离这里有五分钟路程,正好够他顺路解决掉早饭。 沿着树荫往前走,他随手从袋子里掏出包子咬了一口,芹菜的清香瞬间溢满齿间。 路边的围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小广告和宣传单,游悠记得上个月这片墙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放慢步子随意瞥了两眼,紧接着,一堆标红加粗的大字凌乱地闯进视野: 【神启!噩梦之神降临!入我教积福祛灾!沟通神明!封印噩梦!会费不要9998!不要1998!只需998!!美梦带回家!!!联系电话:198 **** 9988】 游悠:“……” 谢谢,有被吵到眼睛。 他移开视线,扭过头继续走,却见前方墙角处站着个姿态猥琐的人影,手里头捏着一摞宣传页,看得出跟墙上那些是同款。 男人缩着脖子,正斜眼上下打量他。见游悠看过来,才直起身摆出一副正经表情,凑上前来。 他径直跟游悠并排走到一起,抬头咧嘴道: “帅哥,黑眼圈这么重,昨晚上做的啥噩梦呀?跟老哥讲讲呗?” 游悠忙着嚼包子,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跟对方留出属于陌生人的舒适距离,没出声。 奈何男人职业素养高,脸皮也厚,再次亲昵地凑过来,谄笑道: “帅哥,我看你眉宇之间灵气浓郁,目光清澈炯炯有神,定与本教有缘!在下就偷偷告诉你,最近的怪事,是神明降临人间要惩罚人类!噩梦可怕吧?但也只是个开始!” “唔。” 游悠不小心噎了一下。 男人听见回应,眼里精光提溜着打转,试图趁热打铁: “再偷偷告诉你,其实噩梦之神与我教已经建立契约,只要现在入教,向神明表达诚意,便可积累福报,借我教神力封印噩梦!现在加入只需……” “……” 游悠终于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了下去,开口打断了对方: “大哥,行了。” 他随手把塑料袋丢进路旁的垃圾箱,无奈道:“神才没空管咱们。” 随后抬眸,认认真真把话说完:“但警察一定有空。” 他语气毫无攻击性,眼神也很随和,却成功让男人感到一阵心虚。 游悠转身朝公交站走去。 男人没有追上来,站在原地面红耳赤地憋了半天,才朝他远去的背影吼了一句: “拽什么!等到时候神罚来了,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 直到坐上公交车,游悠还在想自己当初为了不做噩梦,心理学病理学神学玄学什么没涉猎过?但凡有一个管点用,他也不至于成了恐怖文学写手了。 跟他传教?还不如对牛弹琴。 窗外的景色在瞳孔里飞速掠过,晃得青年有点出神。 他轻轻闭上眼睛,抬手揉按太阳穴—— 一个月来,关于无休止的噩梦,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测流传在网上,路边花里胡哨的小广告只是冰山一角。 零星的骚乱虽然被压了下去,但也可以看出无法解释的情形之下,大家内心的茫然和恐慌。 甚至自杀率都跟着上升了几倍。 ……如果真的找不到办法中止现状,该怎么办? 大家都像他一样在噩梦的阴影下过一辈子吗? 他比谁都知道这有多么……考验精神。 思考间,公交车再一次缓缓减速,喇叭里传出熟悉的女声播报,目的地到了。 下车后,前方伫立着一幢气派的写字楼,杂志社总部就在里面。 进楼打完卡,游悠路过零星几个人排队的电梯,迈步进了楼梯间。 六楼说高不高,刚爬上来的游悠脸不红气不喘,在走廊碰到了乐小天。 看着面前凑过来的、和昨晚梦里的奇特生物逐渐重合的脸,游悠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呦?来了游哥!” 乐小天率先跟他打招呼,眯缝着眼笑得贱兮兮的,“啧啧,这黑眼圈儿!怎么,昨晚上熬夜赶稿了?还是说……” “……我劝你和谐一点。” 游悠满脑子都是对方昨晚梦里人妖扮相的精神污染画面,根本懒得多说什么,抬脚往办公区走去。 乐小天身为他好友兼编辑,三日未见,逮着机会跟在他身边一顿疯狂输出: “昨天六刷了生化危机,跟你说,我终于!!在梦里上了主角团的车!!我们被几万只超进化丧尸狠狠包围!然后你猜怎么着?” 游悠摸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从包里掏出保温杯,笃地一声放在桌上,随口道: “女主角来救场了?” 乐小天眼中透出对此答案的鄙视,仰头用鼻孔对着他,道: “亏你还是写手,一点想象力没有。呵,说出来怕你羡慕,我最后联系三体人远程把丧尸全灭了,队友们感动极了。就是最后吧……三体人说要亲自过来帮我们建设地球文明,我听完打了个寒颤,醒了。” “幸好你醒了,” 游悠点点头,顺手拧开保温杯吸溜了一口,继续道,“不然就被你连累了。” 俩人又逗了几句嘴,气氛一时间欢乐极了。 很难想象,在噩梦潮席卷全球的今天,某恐怖片加科幻片爱好者依然能在梦幻联动里苦中作乐。游悠品着甜丝丝的枸杞味,侧着脑袋看向这位神奇的发小儿。 乐小天看起来永远都不会被噩梦败坏心情,这里边有他游悠不少功劳,额,或者说……责任。 遥忆童年的青葱岁月,那时的乐小天还很蠢萌,会挂着鼻涕安慰午睡时被噩梦吓醒的他,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这次的梦是什么样儿。 据乐小天口述,他打开第一部恐怖片的时候,目的在于想要跟自己的好朋友感同身受,贯彻两肋插刀的兄弟情义。 ……虽然最后被吓得尿了裤子,心底却暖暖的。 游悠听后十分感动,当即掏出两毛钱请他嚼比巴卜。 日复一日,乐小天就这样在恐怖片的滋养下健康快乐地成长了起来。 同时期,其他孩子的童年都是变形金刚蜘蛛侠,乐小天的却是真子异形哥斯拉。为此游悠曾经感到十分内疚。 后来游悠习惯了每晚如约而至的噩梦,而乐小天的看片儿习惯也再没有改过来,从小学到工作,一晃两人都二十多岁了。 …… “卧槽,你这什么玩意儿?我真吐了!” 突如其来的训斥声打断了游悠的思绪,他抬头望去,见同事李中天正端着杯子,瞪视面前的新人助理。 “猫尿都比你泡的咖啡好喝!还有之前你交过来的稿,真特么外星人都看不下去!屁事不会干,杂志社养你吃白饭吗?”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低着头瑟缩地站在一旁,面对训斥一言不发,眼神灰暗无比。 李中天正尽情释放着前辈的威严,余光中忽然出现一杯白开水,装在一次性纸杯里递了过来: “来杯水吗?比咖啡健康。” 僵立在旁的少年看着来人将水放在桌上,紧张地抬头跟游悠对视了一眼,从对方冷静的眸光里看到了自己局促的倒影。 游悠收回目光,接着对李中天道:“咱都当过新人,李前辈,创作有时只是需要一点进步的时间,您说呢?” “呦,大天才,舍得露面了?” 面对游悠的解围,李中天并不给面子,把水往旁边一推,阴阳怪气地开始发功, “听说咱社恐怖专栏马上被砍,你不准备收拾收拾东西?” 李中天一向看游悠不爽,新人没有新人的样子,入社半年,仅凭恐怖专栏,人气飙升到直接压他一头,就靠那些猎奇的玩意儿!这谁能服气? 不过现在嘛……风水轮流转,没人会想看恐怖专栏了,天天做噩梦就够恐怖的了,谁还会给自己添堵?游悠也是时候滚蛋了吧? “我说,”听了半天的乐小天此时从办公桌后探出头来,笑吟吟地回怼道,“这种该编辑管的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 又道∶“就算转型写言情,游哥也能写的比您好!” 游悠:“……” 很好,编辑比他自信得多。 “游悠老师,主编找!” 助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适时地吹散了一屋子火药味。 游悠应了声,转身往那边走。 实习生简辉盯着游悠离开的背影发呆,直到被李中天再次喝醒:“杵在这里干甚!你没活干了?” 他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拖着步子走了。 第2章 初始 游悠倒也明白恐怖小说现在没市场了,今天来公司就是为了主编约他谈转型的事。 只不过杂志社除了惊悚猎奇专栏,剩下的只有言情。这对一个0恋爱经历的人来讲,并不算是个好差事。 主编说没事儿,你文笔好,先写写试试,不会的问乐小天,他懂的多。 游悠便一直在杂志社待到了晚上,对着一片狼藉的word文档出神,上面零星的老掉牙桥段连自己看了都想笑。 其实倒也可以直接不干了走人,他刚毕业,不难找工作混日子。 只是自己写恐怖文学写了五六年,到处投稿,把大学学费挣出来了,生活费也有了,还可以有闲钱给继母添件新衣服,给妹妹多买些零食。 如今写出点成绩了,却忽然间不能写了。 数年心血,在不可抗力下即将毁于一旦。 游悠手指轻轻扫过键盘上排列规矩的小格子,触感温热——电脑开机太久了。 显示屏的冷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个有点儿不服输的表情。 他喜欢写,他不甘心。即使必须转型,也想试试看。 乐小天也在隔壁办公桌陪他加班,此时见好朋友陷入瓶颈,小心翼翼地拖着椅子挪到他旁边,手上的平板往游悠面前一摆。 上面正在放最近热映的爱情韩剧,刚播完片头曲。 “游哥,你需要素材。” 乐小天压低声音,真诚提议道:“或者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我朋友圈估计不少妹子对你感兴趣,还有来问过我的。” “不用了……话说你上一段恋爱分了多久了,三个月有了吧?是不是破你毕业后单身时长记录了?”游悠直接拒绝,顺便转移话题道。 他跟乐小天在对待感情上隔着南北极,这发小儿从中学开始基本没断过暧昧对象或是女友,但丝毫不影响游悠自己单身到现在。 也算是定力惊人了。 “……”乐小天无言以对。 但说来奇怪,他表面看着异性缘极佳,但从不主动勾搭女生,跟女生恋爱了也确实对人家好——只是不知为何,到头来却总落得个分手的下场。 一次,游悠有幸目睹了其某任女友提分手现场,那姑娘拢着一头性感波浪卷,冷笑着道: “比起我来,感觉你更爱恐怖片。” 又道:“你跟女鬼过去吧。” 乐小天很难过,结果没几天,又被另一个学姐告了白。 因着出彩的外表和性格,总有女生被蒙蔽了双眼,前赴后继地冲上来。游悠只能替她们点蜡。 当然,跟游悠告白的女生一开始也有不少,只不过游悠不是装出来的高冷,是真的油盐不进。 久而久之,自然就没多少女生愿意来碰壁了。 搞得乐小天都有点怀疑好兄弟是个gay。 但游悠不是。他只是不想、也不知道怎么恋爱,会主动把所有动心的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他并未细究过自己为何如此,可能是天天做噩梦太费精力,也就没什么精力再想恋爱了。 游悠撑着眼睛,看屏幕上的男女主你来我往地拉扯了几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具体的感悟,就开始犯困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公司里还留着的同事也没几个,这些人要么家远,要么加班,都是打算在这里过夜的。 毕竟公司福利到位,为了鼓励社员沉迷工作,不仅装了自动贩卖机,还给配了几间单独的休息室。 乐小天已经结束工作,窝进了休息室——太晚了,他也懒得回家。 游悠拿上平板起身往那边走,打算明日再战。 他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乐小天正抱着手机蜷坐在床头,明灭的电子蓝光打在脸上,音响里流淌出电影闪灵的经典配乐。 由于看得入神,游悠推门进来时惊得他打了个哆嗦,立马按了暂停。 “这部都几刷了?还不腻?”游悠放下平板,走到另一张床边,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他俩床挨得很近,乐小天裹紧身上的小被子,隔着过道探头反驳道:“经典永不过时,懂不?” “懂,” 游悠接话,“今晚上争取梦见浴室老人经典皮肤,加油。” 闪灵他也看过几遍,对浴室辣妹秒变腐烂老太太一幕印象深刻。 乐小天翻了个白眼儿:“我宁愿梦见男主。” “这部电影你梦见谁都折寿,我要睡了,明天早上打算去吃小笼包,一起吗?” 游悠问。 “好啊,那我也睡了,” 乐小天放下手机,“他们家卖的可快了,得早点起,不然抢不上。” 游悠合上眼睛:“晚安,儿子。” “……净占你爹便宜。” 乐小天迅速反击。 黑暗的休息室重归沉寂,二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轻缓悠长。 时钟逐渐指向十二点。 —————————————— 游悠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游荡,四周仿佛有流动的光,他想要睁开眼睛,却使不上力气。 无数抓不住头绪的光流中,突然闪过几条完整的信息: 【正在分析来源……】 【正在修正逻辑……】 【叮咚!导入成功。】 游悠睁开了眼。 昏暗、老旧的天花板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明显不是入睡前的休息室。 脑袋有点儿晕,几道混乱的信息一闪而过,如同刚刚响在耳边的呓语,模糊不清。 游悠晃晃脑袋想把这种眩晕感甩出去,半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却猛地被一股力量扯了回去,后脑勺砰地撞在海绵枕头上,给他撞得清醒了不少。 低头看向力量来源——拽住他的是截束缚带,老式的,被一把黄铜大锁锁起来,一边连接着床边的铁护栏,另一头牢牢缚在自己右手腕上。 布带上满是暗淡的污点,很有年代感,基本看不出原本的白色了。 什么情况?游悠左手拽住带子配合右手使劲挣了挣,铜锁纹丝不动。 顺着手臂,能看见身上穿的是件蓝白色条纹病号服,胸口处有名牌的样式,只不过字体一片模糊,跟打了马赛克似的。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不甚明显的腐朽尘土味,似乎这房间很久没有通风了。 游悠抬起头,细细观察四周:整间房明显是病房规格,但是到处都破旧不堪,斑驳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来,对面墙上钉着一只壁挂式钟表,造型简单,且过时。 房间内唯一的电器是台老电视机,摆在糊满了旧报纸的窗户边上;白炽灯悬在屋顶,蒙尘严重。 ——总之这医院一看卫生就不过关。 而房间里不止有他一个,另外五张床连着他身下的病床一字排开,上面同样躺着几个人影,只是被护栏挡住了大半,房间光线又昏暗,看不大清模样。 但是从他右边床上人影的棕黄发色看,倒像是乐小天。 ——等等,又是乐小天? 游悠忽然想到了什么,幡然醒悟:噢,又做梦了吧,这次不是恐怖艳妆人妖了,改成破旧病院捆绑普雷了。 他一把扯下半盖在自己身上的破旧床单,偏过头半支起身子,低声喊道:“帅哥!起床了!” 对床被窝一动,乐小天费了半天劲都没能睁开眼睛,口齿不清地嘟囔道:“不吃小笼包了……我还没睡醒……” 游悠没回话——刚刚的动作牵动了脖子里的什么东西滑落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是条项链: 吊坠通体润白,造型古朴,长宽不过三公分,头圆尾尖且微微弯曲,形似半个阴阳鱼,中间开了个圆形孔洞,一根黑色短皮绳穿过晶石,将其系在脖子上。 愣了一秒后,游悠伸手拾起项链。 晶石挺有分量,表面光滑莹润,像是半透明的水晶材质。好看,却也陌生。 ——这根本不是他的东西。 怎么回事?身为梦境,这物事未免也太细节和真实了吧? 那边乐小天还在迷糊中,游悠尚未思考出什么道道来,就听到病房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走廊传音很好,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沉闷,透着一股子拖沓,显得死气沉沉的。 他转头盯住左边的铁门,凝神细听。 而紧挨着铁门的一号病床恰好此时有了动静,上面的人慢腾腾翻了个身睁开眼,猛然察觉到环境不对,翻身就要坐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游悠趁机看清了一号床的脸,发现他认识——这人是李中天。 “狗日的!哪个傻逼干的??还敢绑我的手?可别让我逮住了!!” 李中天叫骂着摔了回去,并且成功地吵醒了二号床。 二号床瑟缩了一下,被单下传出个温吞的声音:“怎……怎么回事?” 声音有些熟悉,看身量应该是之前的新人实习生。 怎么会梦到他们?游悠有点懵。 他跟实习生隔着三号床,而三号床上的人身形颀长,从游悠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和一截流畅的下颌线,看起来像个高个子女生。 嗯……游悠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从什么地方见过这号人,应该是梦里杜撰的NPC吧。 思考间,那脚步声渐渐清晰,最后停在了门口。 ——嘎吱,门被推开了。 看清楚门外站着的生物后,游悠只觉得:如果我有罪,那么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让我来做这个噩梦。 ——门口的身影有着明显的女性曲线,整体却出奇地纤长诡异。其身高几乎填满门框,皮肤泛青,暗沉粗糙,跟一身破烂粉色护士服形成鲜明对比。 “护士”细弱的脖颈之上,整张脸被一副白面具遮得严严实实。 面具十分极简,除了一对微笑的红唇外,其余地方空空荡荡,一片惨白,不见别的五官。 按说戴着这面具是绝对看不见路的,可“她”却推着护士车慢悠悠走了进来,精准地停在了一号床旁边。 “吃……药。” 尖细沙哑的嗓音温柔地对着某位已经吓到僵直失声的“病人”说。 第3章 惊觉 “怪……怪物!!滚开……滚啊!!!” 嚎叫声响彻病房,几道视线整齐划一地穿透昏黄灯光,聚焦在一号床旁∶ 那里站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裹着一身粉色破烂护士服,干瘪的身体微微前倾,方便它对床上吓破胆的病人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一撮儿彩色小药丸儿。 一尺之外,李中天抖如筛糠,声音已经喊得嘶哑难辨,只能瞪着眼睛喘粗气,抻着胳膊使劲儿向外靠,想离那只过分纤细诡异的手远一点。 激烈动作间,手边的黄铜大锁不断撞击铁护栏,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无情地阻绝了他逃走的意图。 “护士”站在床边,低头对准这位不听话的“病人”,审视般的压迫感穿透面具钉在对方身上。 她一声不吭。 半晌,似乎耐心耗尽,下一秒她收回手,转而从推车上捡起一根儿臂粗的巨大针筒,里面灌满了颜色混沌的不明液体。 只一瞬,护士的动作忽然变得极其迅速,爆发出与这细瘦身躯完全不符的强大力量。 它猛地伸手往前一抓,薅住乱动的“病人”头发,使劲一拽,将人死死按定在床上,而后高高举起手里的巨大针筒,对着他屁股狠狠捅了过去——手法跟杀猪没什么两样。 李中天仰起头,发出一丝濒死的惨叫,在针筒拔出去时翻着白眼抽搐了几下,紧接着浑身一瘫,没了动静。 这么凶残??游悠眉峰一跳,暗自咋舌。 二号床的简辉近距离目睹了全过程,此刻侧着身子把自己蜷成一团,克制着发抖的本能,意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怪物护理完一号床后,放下针筒重新捧起药片,对着二号床伸出手:“吃……药……” 简辉:“……” 一尺之外,护士的面具红唇微翘,虚伪的亲和力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来一针。 简辉扛不住扑面而来的压力,最后还是颤抖着接过那几颗五彩药片,眼一闭手一抬,囫囵塞进嘴里,喉结艰难地耸动了下。 看起来很难吃的样子,游悠嘴里跟着泛上来一阵苦意。 ——恍然间,他心中一动:自己做过太多次噩梦了,可是在这个噩梦里,他不仅思维清晰,感受也过于细节了。 ……所以说他真的是在做梦吗?人做梦时很少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吧? 思索间,护士已站定在三号床边,隔着一道岗望过去,其形象更显生动离奇,触目惊心。 ——可如果不是梦,这玩意又该怎么解释呢? 三号床的高个女生不知何时醒的,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直到护士走近才有了动作。 游悠此前一直当她是npc,没有仔细观察过,毕竟梦里的逻辑通常混乱不堪,就算npc淡定地面对一个怪物,他也不觉得哪里奇怪。 护士刚一站定,就见那npc施施然向其伸出手,手心朝上,带出半截劲瘦的腕骨。 这动作落在游悠眼里,透着一股子自然而然,仿佛对面不是什么怪物,而真的是个可爱的美女护士般。 “可以借个发圈吗?” 接过药片时,npc顺势开口问道。 对于女生来说,这声音过于低沉磁性了,游悠暗忖,身材似乎也过于宽阔了。 他若有所觉地扫了一眼npc胸前: 好吧,男的。 护士乍听此言,愣了一瞬,似是太久没听到过有人这样跟她说话了。 几秒后,她慢腾腾地扭过身子,在小推车上从左扒拉到右,看那架势,是真的在努力想找个发圈儿出来。 殊不知,就在她移开目光的空挡,身后的“病人”已单手将手心的药丸聚成了一捧,而后漫不经心地携在指尖,一颗颗拿拇指弹飞了出去。 药丸在半空中撞上怪物破烂的护士服,反弹后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下方张开的口袋里。 药丸掉进口袋的动静很微弱,没有引起护士的反应,却看得游悠心中一震: 这是什么手法?? 此人有问题!他开挂! 那边,护士终于费劲地从推车的犄角旮旯扯出来一个发圈,又慢腾腾地转回身来,递给了三号床。 发圈的样式很老,粘着一朵白黄相间的小雏菊,上面浮了不少灰尘。 三号床伸手接过,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护士转动脖子,隔着面具将三号床铺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最后停在上面的病人身上,似是在确认药丸是否被藏匿在某处。 片刻后,她并未审出什么破绽,就推着小车,开始往四号床靠。 游悠心思回笼,一缕寒意随着护士的逼近自后背蔓延而上。 他本能地移开视线,转而看了身侧5号床一眼: 乐小天已经完全清醒了,眼神直直望着逼近的女护士,沉思半秒后对上好朋友的目光,问道: “这形象是哪部片儿里的?没见过啊,怎么就梦见了?” 游悠没有回应,思维却在狂飙:……如果连梦里的好友都认为自己是在做梦,那么,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你掐一下自己试试。” 他示意乐小天道,然后果断地对准自己的大腿,同样用劲掐了一把。 ——瞬间,疼痛疯涌而上,直达天灵。 大脑诚实地反应着神经传递的讯号,游悠来不及缓过劲来,视线里便横生出一只枯瘦的手。 色泽像潮湿的树皮般青灰且扭曲的手上,静静躺着几枚形似甲壳虫的彩色药片。 ……不是梦? 病院……熟人……怪物、甲壳虫…… 恍然间,一切怪异撕开幻梦的包装,闪动着化作荒诞的真实—— 这里,不是梦!!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寂,无形视线穿透面具附在身上,如蛆附骨。 游悠意识到如果他再不做出动作,护士就会再次拿起针筒,狠狠地捅在他身上,以惩罚不听话的病人了。 可是这药又藏着什么玄机?为什么对方一定要让他们吃下去呢? 奈何眼下并无选择余地,他就算想学三号床的做法,也没有将药丸弹入口袋的技术。 两相权衡,即使药丸有问题,也比那大到恐怖的针管扎在身上好不少。 没时间给他考虑了,游悠心一横,抬手接过药丸。 正当他要把它们送进嘴里,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 “护士,我的朋友需要一杯水。” 游悠动作一滞,扭头看向声源。 护士也跟着转过脖子,白惨惨的面具对准了3号床。她再次费力地启动理解功能,顺带对人歪了歪头,看起来简直像在恶意卖萌。 游悠:“……” 于是乎护士又开始转身扒拉那辆小推车,而三号床趁机隔着过道向他伸出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游悠低头看去:进入视线的手五指并拢,掌心微凹,骨相极其优越。 没空欣赏,他十分配合地快速将药递了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掌心,温温凉凉,一触即收。 烫手山芋交出去后,游悠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心里顺便给三号床打上了“是个好人”的标签。 护士对背后暗度陈仓的行为一无所知,它端着生锈的水壶,又拿上个一次性纸杯转回来递给游悠,微抬下巴示意他接水。 这么人性化的吗?见此情形,游悠心中一动:这怪物非人的外表下,还保留着一定的理解力以及习惯,似乎曾经也是个真正的人类,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稍微欠身接过纸杯,目视着一股浑浊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水被注入进来。 游悠端着杯子,瞥见水里飞舞打旋的暗黑物质,额角突突地跳了几下。 “对不起,” 几秒后,他将杯子递还给护士,礼貌地点头致歉,“没加枸杞的茶没有灵魂,我还是不喝了。” 纸杯重新回到了护士手里,它另一只手还端着茶壶,张口发出一声疑惑的、尖细的叫声。 游悠一脸的“事实如此,不是我骗你”,看起来真诚无比。 护士盯着游悠看了半天,又勤勤恳恳地从床头打量到床尾,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让她惩罚这位好似在戏耍自己的病人,只得收起视线转身挪走,背影暗藏一丝愤然。 护士一走,游悠便侧身向三号床比了个“谢谢”的口型,不等对方回应,又立马掉头去看发小。 乐小天看起来比刚才紧张多了,显然也搞清了他们目前的真实处境,此时见怪物朝他走来,更是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护士对他伸出了手。 “不要吧。” 乐小天弱弱地道。 护士伸手去拿针管。 “要吧还是。” 乐小天弱弱地道。 “……” 要杯水啊你! 游悠内心暗恨发小不开窍,只好硬着头皮喊给怪物∶ “护士小姐,麻烦给五号床倒杯水可以吗?他从小就嗓子干,吞药片儿吞不进去!” 护士听罢,没有回头,反而周身溢散出耐心耗尽的怨念,竟直接伸手往前一怼,将药片塞进乐小天嘴里。 药一入口,古怪的味道令人难以抑制地反胃,青年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药片却如同甲壳虫般活了过来,竟巴着嗓子眼自己爬进了肚子。 乐小天被噎得直咳嗽,捂着脖子眼泪水都冒出来了,分外可怜。 剧烈动作间,衣领里的吊坠跟着被甩了出来,游悠看见后愣了一瞬:对方的项链跟自己脖子上这条,竟是一模一样! “游哥……游老师……咳咳……”乐小天对着游悠伸出尔康手,“要是今个儿兄弟被毒死了,我抽屉里那几张q币充值的优惠券你就继承了吧!” “……不会死的,起码现在不会,”游悠注意力回转,语气带着笃定,低声安抚友人道,“这家伙要是想让我们死,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儿。” 看它刚刚给李中天扎针的力量和速度,要是真来杀他们几个,估计一只手就能办到。 “……也是,”乐小天缓过劲来,扭头望向朝六号床走去的护士,眯起眼睛小声道,“那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它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还有他们为什么一睡醒就出现在这里,被锁在这间诡异的老旧病房里——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何至于毫无察觉,又几乎同时醒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和方式,造成了这一切呢? 问题太多了。并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六号床上的人影到现在还一动不动,破旧的被单盖在他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护士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揪住床单一角,用力一扯,那人影终于露出面目—— 众人俱是心脏一紧。 什么情况? 不是活人?? 纵使疑惑陡生,却是无人出声。 ——六号床上,一具等身人偶安静地躺在上面,软绵绵的四肢耷拉在身侧,圆鼓鼓的头上毛发稀疏,五官歪歪扭扭,眼睛一大一小,像是幼儿园的调皮孩子随手画上的一般。 它身着脏兮兮病号服,嘴巴咧到耳根,上面盘桓着纵横交错的红色线条,排成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护士拿出药片试图喂给这位特殊的病人,可怎么都无法把药塞进嘴巴里。 尝试几番无果后,她有些急躁地转手从推车上摸出一把剪刀,沿着娃娃耳根处的红色直接把嘴巴剪开了。 游悠这才发觉那些红色根本不是水笔画上去的:被利刃割开时,红线头密密麻麻地翘起,露出零碎且饱满的填充物,其中夹杂着无数彩色药片,嘴巴一开,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掉落在枕头四周。 护士的手指出乎想象地灵活,它快速捡起所有药片,加上这次的,一股脑全部塞回了玩偶口中,接着又拿出卷红线,重新把裂缝慢慢缝合起来,直到保证药不会再漏出任何一颗,才满意地收起行头,推着小车朝门口走去。 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小推车的咯吱声离开病房,渐行渐远,留下房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众人的眼中传递出相似的惊疑或茫然——在察觉到这不是噩梦之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吊诡,游离在科学之外,令人三观崩碎,继而怀疑人生。 “滋啦——” 恰当此时,一阵刺耳电流声忽然传入众人耳朵,结束了这短暂的沉寂。 众人绷紧神经,齐齐向角落的声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