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厉鬼标记后我们共生了》 第1章 初缚 凶宅的猎物 林毅骑着小小的电动三轮车,车顶被豆大的雨点砸得噼啪作响,很快便到了要送快递的巷子。 他攥着最后一个包裹,地址是槐荫路44号,这数字让他心里本能地咯噔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地图导航的信号因为倾盆暴雨时断时续,屏幕上的蓝色小箭头打着转。 “槐荫路…槐荫路…” 他低声重复着,终于,在一个锈迹斑斑路牌显现出来——“槐荫路”。林毅几乎是屏着呼吸,将电动三轮车贴着路边停下,雨水瞬间就漫过了低矮的路沿,淹没了他的脚踝。 他抬头,目光艰难地穿过雨幕,44号。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路尽头,一栋老旧的独立小楼,整栋建筑散发着浓重的衰败气息。 林毅的心沉得更低了,他向来惧怕这种过于安静的环境,更别提眼前这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房子,他宁愿绕路去送一百个包裹,也不想靠近这里一步。 可包裹上收件人的名字清晰无误,地址也指向这里,林毅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他试探着,轻轻推了一下那扇门,“您好,快递到了”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竟然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毅被呛得几乎要咳嗽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他犹豫再三,还是从鼓鼓囊囊的快递袋里摸出了手机,抖着手按亮了手电筒功能。 林毅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门厅一侧的墙壁,那里挂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他的身影不可避免地倒映在那面破败的镜子里——一个被宽大雨衣包裹着高大魁梧的轮廓,林毅看到了镜中自己那张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的脸,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强压下去的恐惧和茫然。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将手电光投向更深处时,镜子里自己的影像旁边,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了另一个轮廓。 林毅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镜子里,就在他模糊身影的左肩后方,一个穿着惨白色、样式老旧衬衫的男人影像,正缓缓地从镜面深处“浮”出来。 那影像半透明,男人异常瘦削,脸色是一种死尸般的青灰,湿透的、漆黑的头发一缕缕紧贴在毫无血色的额角和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过于尖削的下巴和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穿透了镜面,也穿透了林毅的身体,死死地钉在了他的后背上,没有眼白,只有令人骨髓发凉的粘稠恶意,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林毅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他僵在原地,他看到镜子里那个穿着惨白衬衫的鬼影,嘴角向上牵拉,一个声音在他僵死的耳膜上响起的: “终于来了…” 那声音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猛地钻进林毅的耳朵。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林毅喉咙里挤了出来,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猛地向后转,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房子! 沉重的登山鞋在布满灰尘的光滑地板上打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撞在了身后那扇刚刚被他虚掩上的破旧的木门上! “哐——!!!”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凶宅里炸开!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毅被撞得眼冒金星,他顾不上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开门!逃出去!离开这个地狱! 林毅魁梧的身躯狠狠撞上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巨响,他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颤抖着抓向门把手。 “开门啊!”嘶哑的吼叫从他喉咙挤出。 就在指尖触及把手的瞬间—— 刺骨的冰冷猛地箍紧他的腰腹!林毅的动作瞬间僵死,他惊恐地地低下头。 一只青白得毫无血色的手臂,正死死环抱着他紧实的腰身。 “走错了…” 林毅的声音抖得破碎不成调,嘴唇惨白哆嗦,“对…对不起…我这就走。” 他徒劳地扭动壮硕的腰身,试图挣脱,但身躯却像被无形的冰链锁住。 他不敢回头。 一股带着腐朽水腥气的阴冷吐息,沉沉喷在他后颈裸露的皮肤上,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没走错。” 冰冷沙哑的声音,紧贴着他耳廓响起。林毅猛地一缩脖子,浓密的睫毛因惊惧而剧烈颤动。 紧接着,一片湿透的头发,如同水鬼紧紧贴上了他滚烫的后颈皮肤,那湿冷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我等了你好久…” 那声音渗出一丝极轻笑意,像毒蛇吐信,“我的。” 林毅身体彻底僵住,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搏动的心脏,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身后紧贴的冰冷胸膛,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林毅瞬间窒息,厚实的胸膛被迫凹陷,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根青白手指更深地嵌进皮肉。 “呃…!” 林毅痛苦地闷哼,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 “别动。” 阴冷的声音命令,“这里就是你的地方。” 一丝冷气拂过林毅汗湿的鬓角。 “放我走!” 林毅几乎是在乞求,声音微弱如蚊蚋,眼睫垂得极低,不敢与男鬼对视,“求你…” “走?” 身后的鬼影发出一声嗤笑。 “外面有什么好?” 呼出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垂 “你不也是一直想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出去吗。” 语气精准刺中林毅社恐的内心。 林毅身体剧颤,他确实害怕外面的世界,但更怕这阴冷的囚笼! “我要回家” 他鼓起勇气,下颌线紧绷。 “家?” 身后声音陡然尖锐,阴戾四溢,“这里才是!” 林毅被这戾气吓得噤声,身体抖如筛糠。 沉默笼罩,只剩林毅粗重喘息。 许久,冰冷声音再起,竟带上毛骨悚然的“柔”意,:“冷吗?” 冰凉的手指,缓慢如毒蛇爬行,抚上林毅雨水打湿的脸颊。 林毅猛地一缩,胃里翻江倒海,浓眉紧锁。 那手指未离,反而用指腹轻柔力道,擦拭他脸上的水渍,如同擦拭珍品。 “不…不冷…” 林毅声音带哭腔,牙齿咯咯打颤。 “嘴硬。” 鬼影低语,湿发蹭他后颈,“你在抖。” 语气带着病态的满足。 “饿吗?” 又问。 林毅下意识想摇头,下巴却被无形力量抬起。他惊恐睁大眼,看到角落里一个落灰的便利店纸袋,被无形力量拖拽至脚边。 “吃。” 冰冷的命令。 林毅看着那沾满灰尘的食物,胃部抽搐。“我不饿。” 他艰难拒绝。 “吃。” 声音骤冷。 林毅打了个寒噤,颤抖着弯腰,手指撕开冰冷包装,将同样冰冷的饭团塞进嘴里,机械咀嚼。饭粒和海苔碎屑沾在嘴角。他能感到身后那双无形的视线,正死死盯着他吞咽的每一个动作。 “乖。” 一声带着笑意的赞许在脑后响起。 手臂稍松,但占有感不减。 林毅麻木吞咽,泪水无声滑落。 社恐壁垒在绝对恐怖前彻底崩塌。 不知蜷缩在冰冷角落多久,谢徊——他从低语中捕捉到的名字,如影随形。 林毅尝试挪动酸麻的腿。 “别动。” 湿发缠上后颈。 他僵住。 恐惧疲惫如铅块拖拽意识,眼皮沉重,昏沉袭来。 “啪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的滴水声,在死寂中炸响!就在他身侧! 林毅猛地睁眼,心脏狂跳。 不是雨水!他僵硬转动眼珠。 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凭空凝聚出一小滩清澈水渍,像极了一个赤足脚印! 林毅呼吸骤停!惊恐看向自己脚边。 身后原本的存在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还有谁?” 林毅脑中空白,除了谢徊,还有?! “嘘” 一个声音响起。 是谢徊!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只剩下浓浓的杀意! “别出声” 谢徊的气息紧裹着他,以绝对保护的姿态环上林毅的胸膛,勒得他几乎窒息。“也别看他,我会带你出去。” 林毅死死咬住下唇,眼珠都不敢转动。 一个看不见的的存在,正无声无息地,一步步,朝着他们藏身的角落,缓缓逼近… “啪嗒啪嗒……”的滴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第2章 印记 等林毅醒来已经躺在自己的出租屋床上,想着昨晚是不是做了一场梦,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伸出手想要躲避,突然发现手腕内侧,有一个淡青色的指印状印记,像烙印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即使站在七月灼热的阳光下,它依旧散发着阴森的寒气,林毅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那块皮肤,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惊惶和疲惫。 他魁梧的身躯站在自己狭小的出租屋门口,像一座移动的山丘,却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脆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社恐,推开了门。 “吱呀——” 门轴声响起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流,屋内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他壮着胆子抬眼扫视——沙发上他早上随手扔的外套,此刻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扶手上,显得诡异。 “……” 林毅喉咙发紧,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声音。 他知道,他回来了。 那个叫谢徊的鬼,跟着印记,如影随形。 他强迫自己忽视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像往常一样去楼下便利店买晚餐。刚拿起一个便当盒,一股带着腐朽水腥气的吐息,猝不及防地喷在他敏感的耳后! “好吃吗?” 沙哑的声音钻入耳道。 林毅猛地一哆嗦,手中的便当盒“啪”地掉在地上,引来收银台年轻店员疑惑的目光。“先生?您没事吧?” “没…没事!” 林毅慌忙弯腰去捡,脸颊涨得通红,额角渗出冷汗。 他不敢看店员关切的眼神,面对人社恐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手…手滑了…”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就在他起身准备结账时,头顶那盏明亮的日光灯管,“滋啦”一声,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整个便利店陷入一片昏暗的惊慌。 林毅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这是谁干的。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付了钱,冲出便利店,身后是店员们困惑的议论声。 第二天,新搬来的热心邻居张阿姨在楼梯口叫住了他。 “小林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阿姨煮了汤…” 她热情地递过一个保温桶。 林毅受宠若惊,社恐的本能让他想拒绝,但那份久违的善意让他犹豫了,他手指刚碰到温热的桶壁。 “哗啦——!” 头顶楼道窗的玻璃毫无征兆地爆裂!碎片如雨点般砸落! 林毅反应极快,猛地将惊呆的张阿姨往旁边一拽,自己宽阔的后背暴露在外,几片碎玻璃划破了他的衬衫,在厚实的肩背上留下浅浅血痕。 “啊!!” 张阿姨吓得尖叫。 “快进去!” 林毅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惊魂未定的邻居推进她家门内。 他独自站在楼道里,后背火辣辣地疼,冷汗浸透衣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混合着浓烈的警告和占有欲,正死死钉在他背上,如同实质的冰针。 “不准!靠近!” 这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戾气。 林毅靠着墙壁,粗重地喘息。 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控制的绝望感,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不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他想起进入那个凶宅瞥见的那张模糊照片——一个穿着旧式西装的年轻男人,眼神阴郁。 也许档案馆会有线索? 趁着这个厉鬼不能在白天待得时间长,立马拦车前往了xx市的档案馆,档案馆里霉味刺鼻,林毅的身躯挤在狭窄的过道,笨拙地翻找着积满灰尘的旧报纸合订本。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当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张报道几十年前槐荫路44号离奇火灾的泛黄的报纸时,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猛地按住了那张纸! 林毅一惊,抬头。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工装、眼神浑浊锐利的干瘦老头正死死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小子,有些东西不该碰。” 老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警告。 “我只是看看。” 林毅试图抽回报纸,声音因紧张而发干。 李峰枯瘦的手指像铁钳般扣住报纸不放,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毅魁梧却明显瑟缩的身躯,最后落在他下意识护住的手腕内侧。 “呵。”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陈年的烟臭味,“那地方的东西缠上你了?缠上你的那位,姓谢吧?谢徊!” 林毅瞳孔骤缩,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个老头知道!他本能地想后退,却被档案架挡住了去路。 “不想死得太难看。” 李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林毅的鼻尖,“就离那鬼地方远点!别查!否则…”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带着**裸的威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东西可凶得很呐!” 老头阴恻恻地笑着,松开了报纸,像幽灵一样转身消失在昏暗的档案架深处。 林毅僵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额头的冷汗直冒,谢徊的阴魂不散,老头的死亡威胁,他被夹在中间,无处可逃。 晚上回家的偏僻小巷。 林毅高大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 突然,一股阴风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 林毅浑身汗毛倒竖,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猛地转身!黑暗中,一个扭曲的、不成形的巨大黑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正无声无息地朝他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那黑影带着浓浓的恶意,瞬间扑至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滚——!” 一声饱含戾气猛地打破了小巷的寂静!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炸响在林毅的脑海里! 徐徊扑向正在朝林毅袭来的黑影,黑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发出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嚎,瞬间化作一股腥臭的黑烟。 林毅僵立在原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眼睁睁看着那污秽的黑影被瞬间抹杀,而那股绞杀它的力量源头谢徊就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遥。 不,不是“站”。 谢徊的身影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半透明地显现,比在凶宅时更加凝实,也更加恐怖。 他死青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能依稀还能看到死前清俊的脸庞和格外艳红的唇,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死死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压得林毅喘不过气。 谢徊缓缓地转过头,那双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落在了林毅此刻惨白的脸上。 审视自己“所有物”是否完好的专注。 林毅的身躯终于还是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轻易抹杀了另一个恐怖存在的厉鬼。 谢徊青嘴唇微微动了动,冷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针孔,直接刺入林毅的脑海: “我的东西。” 他伸出半透明手指,虚虚指向林毅心脏的位置,声音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宣告,“谁碰谁死。” 话音未落,他半透明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巷子里只剩下林毅粗重的喘息。 他脱力般靠在墙壁上,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刚才那污秽黑影的恶意,谢徊抹杀它时展现的恐怖力量,还有那句冰冷的宣告,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几乎将他击垮。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 屏幕上,是白天他偷偷拍下的那个威胁他老人的模糊侧脸,知道他的名字叫李峰,是档案室的清洁工。 林毅盯着这张布满褶皱的老人脸,又想起谢徊那眼神和冰冷的“谁碰谁死。”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藤,猛地攫住了他近乎崩溃的神经。 也许…手机屏幕里的这个老人有办法知道能对付眼前的厉鬼? 他颤抖的、带着薄茧的粗大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李峰照片旁边那个小小的通话图标上,剧烈的喘息让他的胸膛起伏不定。 这是他在档案室的员工墙上记下来的,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浮现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孤注一掷地按下了通话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李峰沙哑、带着浓重痰音的声音。 “是李大爷吗?” 林毅的声音干涩嘶哑,咽了咽口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槐荫路那个快递员,您说我被鬼缠上了,问一下您有办法帮我摆脱‘那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诱人上钩的阴冷:“小子…害怕了?xx 街老茶馆下午五点半过来。记住,一个人!别让‘它’知道!”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林毅靠着墙壁粗重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缓了缓神,此时天空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着墙壁向出租房的方向踉跄走去。 “嘎吱一” 沉重的防盗门在林毅身后关上,隔绝了楼道里微弱的光线。 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啪嗒。” 灯没亮。 只有窗外城市霓虹的微光,给狭小的客厅蒙上一层暧昧不明的暗影。 一具阴冷的尸体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贴了上来! 冰冷的不似人的胸膛紧贴着他宽厚的脊背,两条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环住了他紧实的腰腹! “呃!” 林毅浑身剧震,肌肉瞬间绷紧。 熟悉的阴冷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去档案馆了?” 谢徊冰冷的声音紧贴着他耳廓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毅紧绷的神经上。 林毅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他下意识地想挣脱那束缚,却被禁锢地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绷紧每一块肌肉。 “没有” 林毅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慌乱地瞥向别处,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撒谎。” 谢徊红艳的唇贴着他的耳垂滑过。 一只青白得修长手指带着寒意,缓缓抚上林毅起伏不定的胸膛,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紧实肌肉的僵硬和滚烫的体温。 那触感如同毒蛇,沿着胸肌的轮廓缓慢游移,带着审视和占有的意味,一点点向上,滑过剧烈滚动的喉结,最后捏住了林毅线条刚硬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 林毅被迫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的秘密都看穿。 林毅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红,一路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心想“这个鬼,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喷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格外明显。 “我…我只是…” 他试图解释,声音却支离破碎,嘴唇哆嗦着。 谢徊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凉凉得触感激得林毅又是一颤。 “想查什么?”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另一只环在他腰间的手,手指开始不安分地隔着T恤布料,在他紧实的腹部画着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狎昵,“嗯?你查我是怎么死的?还是查如何离开我?” 指尖每一次划过都带来一阵战栗和羞耻。 林毅的身体在谢徊的怀里微微发抖,眼神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没…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死的。” 他徒劳地否认,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得说。 谢徊的眼尾微微上翘,看着他潮红的脸,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鼻尖几乎要碰到林毅滚烫的脸颊,死死锁住林毅涣散的瞳孔,幽幽叹了一句。 “不用查了。” “这是你欠我的。” “永远…也还不清。” 每一个字,都带着百年积怨的不甘,重重砸下。 那只在林毅身上作乱的手猛地收紧,将他壮硕的身躯更紧地勒进自己的怀抱里,仿佛要将两人彻底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第3章 梦里的他 夜晚,在快递站忙了一天送货的林毅回到家,凭着本能摸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冷透的咖啡,苦涩的咖啡滑过喉咙,胃部传来一阵微弱的抗议。 想起昨晚的对话,谢徊的阴魂不散,但那个老人李峰的话肯定有线索,谢徊的死,有蹊跷! 林毅打开那台老旧的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他颤抖着在搜索框输入“槐荫路44号都市传说”。 页面跳转,零星几个陈旧的论坛帖子用户名跳入眼帘: 论坛探子用户:夜半歌声,槐荫路44号的旧宅半夜响起哭诉自己孩子不见了的女鬼! 论坛吃瓜二人用户:44号凶宅的前主人是个疯子?据说在房子里搞那个什么吓人的邪教仪式!当时参与过程的人都死了哩! 论坛敲门离我远点用户:十年前误入44号,差点就死在里面!总感觉有东西盯着我!不止一双眼睛! 林毅心跳加速,手指快速地滚动鼠标,点开内容却语焉不详,发帖人ID是乱码,只提到“倒五芒星”、“血祭”、“召唤了不该召唤的魔鬼”,最后警告吃瓜的人千万不要去靠近。 “邪教仪式?女鬼?” 林毅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这与李峰提到的“蹊跷大火”似乎能串联起来,看来还是有必要和那个李峰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屏幕猛地一闪!一阵阴风袭来,他知道林徊那个鬼又来了。 林毅赶紧伸手把电脑的主机关上,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便看到谢徊站在客厅,那头传来磁性清润的声音: “怎么,看到我吓到了?” “没…没有…你怎么来了?” 林毅抿了抿唇低声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要早日习惯,等我恢复了力量,我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他靠在沙发上,吐字清晰,打得他的耳朵一个激灵。 “……”林毅低着头没说话。 谢徊飘过来将他禁锢在怀里,凤眸直白的望向他,“你不愿意?” 突然猛地扼住了林毅的喉咙。 “呃…!” 林毅痛苦地抓向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 谢徊的声音低沉,因着刻意的压低显出几分暗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被触及伤疤的哀痛,“不许拒绝,阿毅,不要说让我心痛的话好吗。”说完,身影便消失了。 扼住喉咙的力量骤然消失。林毅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着粗气,黑亮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埋着头,声音闷闷的,“人鬼殊途,就算你再好看也不行,我不搞人鬼恋。” 晚上,林毅在床上蜷缩着睡着了,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瞳孔紧缩,梦境中的场景在他脑海里重现,我梦到年少鲜活的谢徊了。 少年仅十三岁的谢徊身着月白杭绸直裰,身姿挺拔如修竹,正临窗执笔,他面容清俊,鸦羽般的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哥哥!哥哥!”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怯生生的童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小小的林毅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净的粗布短褂。 他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小小的身体向前扑去! “小心。” 谢徊早已放下笔,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稳稳地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小身体。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不疾不徐。 小林毅站稳了,小手还紧紧抓着谢徊的衣袖,仰着小脸,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依赖和一点点后怕。“哥哥。” 他小声唤道,带着撒娇的鼻音。 谢徊低头看着他,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漾开一层温润的暖意。 他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小心翼翼,轻轻拂去小林毅额角跑出的细汗。 “何事如此慌张?” 谢徊的声音放得更轻,唇角微微上扬,如同初春湖面漾开的涟漪。 小林毅被这笑容看呆了,他的哥哥长得可太好看了,立刻献宝似的从鼓囊囊的衣兜里掏出一小把沾着露水的野花,有些花瓣都揉皱了。 “给哥哥的!” 他踮着脚,高高举起,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忐忑,“我在后园摘的,选的最好看的一朵!”虽然在他心里哥哥比这朵花还要好看。 谢徊接过那束生机勃勃的野花。 指尖轻轻拂过娇嫩的花瓣,阳光落在他眼底,碎成点点温柔的金芒。 他再次揉了揉小林毅细软的发顶,声音带着暖意:“嗯,很好看。阿毅有心了。” 得到肯定的林毅,立刻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 谢徊看着他毫无保留的依赖,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陌生柔软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不动声色地牵起小林毅的手,将他带到书案旁铺着软垫的矮凳上坐下。 “毅儿可知这是什么花?” 谢徊拿起一朵淡紫色的花,耐心地问。 小林毅茫然地摇摇头,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谢徊。 “这是木槿花,任凭四季轮转都能生生不息,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谢徊的声音温和,带着引导,“就像毅儿,看着小小一只,却也很坚韧。” 他轻轻捏了捏林毅软乎乎的小手。 小林毅似懂非懂,但听到哥哥夸自己,小脸兴奋得泛红,用力点点头:“嗯!那我给哥哥摘更多好看的花!” 回过神的林毅双手紧握着被子,心尖微颤,怎么会梦到他,布景像是在民国的老宅。 深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不管了,明天再说吧,可能能在李峰那里找到线索。 阳光穿过缝隙,林毅一边走一边吃着手里的手抓饼,决定按照地址去找李峰问问。 果然在一家破旧的老茶馆阴暗角落,再次见到了那个古怪的老人。 李峰缩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那场火不是意外。” 李峰啜了一口劣质的浓茶,声音压得极低,“谢家,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者说谢徊少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少爷?果然是老鬼,应该死了很久,怨气很大。”林徊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不该知道的?是什么?” 林毅急切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李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着油腻的桌面。“仪式。他们在房子里搞邪门的勾当!想招财?还是续命?不太清楚。但动静太大,引来了更脏的东西。”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林毅,“那场火就是灭口!也就是镇压!” “灭口?镇压谁?” 林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是知道秘密的人!还有在被他们招来的东西!” 李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谢徊少爷是祭品还是意外!没人说得清。但他死得最惨!怨气也最重!那房子就成了他的坟,也是他的牢!”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林毅手腕的印记,“你沾上了他的怨气,成了他破牢的新的祭品!他缠上你,你以为真是看上你了?他是要报仇!报他当年的仇!所有沾上那件事的人和他们的血脉都逃不掉!” “血脉?报仇?!” 林毅如遭雷击,荒谬感瞬间席卷了他!他想起前几天林徊对他说的话。 就在这时,李峰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脸上露出恐惧!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林毅身后:“他来了!他知道了!!如果你想摆脱他,那你就来城西,废弃纺织厂,我在那里等你。” 话音刚落,猛地抓起破旧的布包,撞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茶馆后门,消失在混乱的后巷里。 林毅脸色微变,惶恐起身,僵硬地转过头。 谢徊的身影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阴影里,不过半步之遥。 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峰消失的方向,又缓缓将视线移回到林毅那张惊恐的脸上。 “报仇?” 谢徊抬眸,似笑非笑,侧过头对着林毅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他说得对。” 谢徊的身影缓缓飘近,青白清俊的脸几乎要贴到林毅鼻梁高挺俊朗得惨白脸上。 呼出的气息带着微微带了淡淡的花香喷在脸上,林毅有点愣神。 “但,也不全对。” 谢徊的眼睛一转,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我要的不只是报仇。” “我要你。” 谢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像是直直看到人心里,眼底波浪翻涌。 林毅呼吸一滞,迅速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声音颤抖道,“不……谢徊,人鬼殊途,你有什么执念你尽管说…我可以找庙里的高僧给你超度好投胎!” “执念吗,你死后你的灵魂也要陪在我身边。”谢徊停下脚步,隐晦的看着我,声音暗哑低沉说道。 林毅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窘迫,但又想起那个梦,是不是真的欠他什么。 回去的路上,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盛夏的天里,难得的多云。 夜晚降临,床上林毅睡颜安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谢徊走了过去,半蹲下来,盯着他被被子遮挡了一半的脸,渐渐出了神。 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对他上了心呢,大概是在一百年前…… 第4章 不同的时间线 林毅一觉睡醒,打了个哈欠,瞥见窗外的鸟儿,他的心情也随之飞扬。 昨晚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要去李峰说的那个城西,纺织厂看看。 废弃纺织厂后巷,是城市被遗忘的角落。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头上的那轮月亮,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剥落的墙皮。 林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像一座移动的山丘,每一步都踏出沉重的水声。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寂静让他对这片死寂感到极度不安。 “李…李大爷?”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微弱。 “这边…”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一堆巨大的废弃纺锤后面传来。 林毅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过去。 绕过那堆障碍物,他看到了李峰,老头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佝偻着背站在阴影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光。 “您真有办法?” 林毅急切地靠近一步,身躯因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前倾。 李峰嘴角扯出一个古怪近乎怜悯的弧度。 “当然,小子,把手给我。” 他伸出那只枯瘦如鹰爪、布满老人斑的手。 林毅犹豫了一瞬,巨大的恐惧和对解脱的渴望在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他颤抖着伸出了自己那只宽厚、布满薄茧的手。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李峰枯瘦手指的瞬间—— 李峰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毒蛇般的狠厉精光!他枯瘦的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电般翻转,一把死死扣住了林毅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似一个老人! “呃?!” 林毅惊骇地瞪大眼睛,本能地想要后撤。 但已经晚了! 李峰另一只手猛地从工装口袋里掏出!掌心里赫然是一小撮暗红色的、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的粉末! 他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朝着林毅因惊骇而大张的口鼻,狠狠一扬! “噗——!” 暗红色的粉末如同活物般,瞬间扑了林毅满头满脸! 一股灼烧般的剧痛和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侵入他的口鼻、眼睛! 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粘稠、如同活蛇般的诡异能量,顺着他的呼吸和皮肤,疯狂地钻入他的体内! “嗬…嗬嗬…” 林毅发出痛苦的窒息声,身躯猛地向后踉跄! 他双手抓向自己火烧火燎的脸和喉咙,眼睛刺痛得无法睁开!他感到那股被强行灌入的阴冷能量,与他手腕原本蛰伏的印记瞬间产生了共鸣! 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疯狂地躁动、膨胀起来! 剧痛!窒息! 林毅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搅动!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冰冷污浊的泥水里,痛苦地蜷缩起来,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大口大口粘稠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暗黑色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 “为什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被黑血染红的齿缝间挤出破碎的质问,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难以置信地看向阴影中的李峰。 李峰站在阴影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残忍的得意和一丝对力量的贪婪。 “蠢货!” 他沙哑地嗤笑,“那家伙看上的东西也是上好的祭品,真以为老子会帮你?” 就在这时,巷子里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墙壁和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冰霜! 一股恐怖威压,混合着滔天的暴怒席卷了整个后巷! “尔敢——!!!”声音回荡四周。 李峰脸上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转身就想逃跑! 但已经太迟了! 一道由纯粹怨念的黑色厉芒,瞬移般出现在李峰身后,朝着他枯瘦的后心,狠狠抓下! 李峰脸上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毅思绪飘了很久,看到了民国时期的自己和幼小的徐徊。 雕花木窗外阳光刺眼,屋内却阴凉。 约七八岁,穿着不合身的下人粗布衣,瘦小畏缩的年幼的林毅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穿着深色短褂的下人,半搂着蹲在阴影里。 那人枯瘦的手指塞给他一个冰凉的小瓷瓶,声音带着毒蛇般的诱惑:“小崽子,把这…倒进你‘哥哥’的汤里,以后这大宅子里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幼年林毅小脸惨白,嘴唇哆嗦,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好东西”的懵懂渴望和对谢徊莫名的畏惧。 他的小手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小瓶,指节发白,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不,不要……” 下人掐着林毅的腿神色阴冷的说道:“不要?呵,你不做,我就把你娘给主家戴绿帽子的事情说出去,就等着让你母子俩浸猪笼!”说完便甩了衣袖走了。 林毅就这样看着幼小的自己颤抖得端着厨房的一盘桂花糕朝着谢徊的房间走去。 自己极力地想去伸手拦住,却穿过了幼小自己的身体,是了,这不是现实,只能眼睁睁看着。 画面一转,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苦涩药味。 少年谢徊约十二三岁,面容苍白俊秀,可惜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个病秧子,正在伏桌看书的谢徊看到了林毅,便伸手招呼着过来。 “吃饭了吗” 谢徊拉着林毅的手语气亲昵的问道。 “吃了,少爷”林毅抿了抿嘴唇,轻声回应, 又伸手递过去一盘绿豆糕,“这个绿豆糕是我亲手做的,是厨房的阿婆教我的,你尝尝” “阿毅竟然会做糕点啦,那我必须得尝尝。”谢徊高兴得伸出手直接拈起一块。 在林毅骤然屏住呼吸,瞳孔收缩的注视下,将那块桂花糕送入了口中。 没有咀嚼的声音,那糕点仿佛在他唇间无声地消融。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刚想说话的徐徊“噗——!” 一大口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毫无征兆地从谢徊口中喷涌而出! 痛苦地蜷缩在倒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黑色的血沫。 他原本清冷的眼眸此刻因剧痛而涣散,却死死盯着刚刚惊慌失措跑到门口的林毅身上。 林毅正扒着门框,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身上的空瓶突然掉落发出声响。 徐徊涣散的瞳孔在触及林毅和他手中空瓶的瞬间,那里面不再是痛苦,而是瞬间燃起的难以置信,怨毒!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门口那个吓呆的幼小身影,嘴唇翕动,却只吐出带着黑血的破碎的气音:“是你?为…什么?” 幼年林毅小小的身体僵直如木偶,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哥哥指向自己的手指和那双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睛。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刚捡起来在手里的空瓶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这次却摔得粉碎。惊恐的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去给你叫人…等我!” 说完转身急匆匆跑了出去,小小的背影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当幼小的林毅叫人回来看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哥哥,瘫软在地,捂脸痛哭起来。 飘在空中的林毅看到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小的自己被那个下人指控是他害死了少爷,随后被仆人乱棒打死。 随后便看到穿着管家服的下人抚摸着那妇人已经七个月大的肚子,畅快的笑道:“你那儿子真得还挺听话的,看来还是舍不得你这个娘,这下好了,谢宅的继承人只能是我们的儿子!荣华富贵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哈——” 回转现实。 “噗——!” 昏迷中的林毅猛地又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 那跨越时空的指控“是你!” 狠狠扎进他深处!罪恶感瞬间将他淹没! “呃…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紧闭的眼角渗出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下。 混乱的意识碎片中,少年谢徊临死前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神,与此刻现实中那个被幽绿厉鬼附身的阴冷狞笑着的李峰枯槁面容,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一个带着无尽痛苦的名字,如同烙印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开:谢徊!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自己! 那个被前世时他遗忘在童年阴影里,被下人教唆犯下的罪孽。 那个被他亲手毒死的“哥哥”。 那个化作厉鬼,跨越生死也要将他禁锢的谢徊! 第5章 槐花巷里的野蔷薇(谢徊回忆篇) 民国八年春末,北平的槐花正开得艳丽。八岁的谢徊刚从学堂里逃出来,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一粒圆润的雨花石,眉眼间是娇养出的精致与不耐。 他嫌这院子太静,都没人愿意陪他玩。 突然,“哗啦”一声闷响,角落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呼。墙根那丛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瓣簌簌落下。 谢徊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花枝掩映处,蜷着一个比他似乎还小些的男孩,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那孩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明显短了一截的灰布褂裤,膝盖处磨破了洞,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肉。 他抬起脸,谢徊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脸上沾了泥灰,却掩不住俊朗的轮廓,尤其那双眼睛,乌黑透亮,此刻却因疼痛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长长的睫毛濡湿了些泪意,明明是狼狈的模样,但是令他的心忽然砰砰砰跳了下, “哪来的野小子?敢翻我家的墙头!” 谢徊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小少爷惯有的骄横,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那墙角挪去,心底莫名地好奇。 那男孩闻声猛地抬头,乌黑的眸子撞上谢徊审视的目光,他咬了下嘴唇,想撑地站起来,手肘刚用力,就疼得“嘶”了一声,额角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又跌坐回去,沾满泥土的手下意识捂住了渗血的膝盖。 谢徊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男孩的窘迫似乎取悦了他,他撇撇嘴,故意拖长了调子:“摔断腿啦?活该!谁让你做贼?” “我不是贼!” 男孩猛地抬头,声音不大,“是……是球!我的藤球掉进来了!” 他伸手指向几步外,一个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藤球果然躺在草丛里。 谢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兴趣缺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男孩脸上,那双强忍着痛楚清亮的眼睛吸住了他。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好奇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感。他学着大人样,背着手,绕着男孩踱了小半步,故意绷着脸:“哦?球掉进来,你就敢翻墙?知道这是谁家吗?” 男孩抿紧唇,不答,只是那眼神里充满了倔强。 谢徊蹲下身,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男孩身上尘土和一丝皂角混合的气息。 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出其不意地戳了戳男孩捂在膝盖上的手背:“喂,疼不疼?”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男孩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手,膝盖上那片刺目的血红立刻暴露在谢徊眼前。伤口不深,但皮肉翻卷,沾着沙土,还在丝丝缕缕地渗着血珠。 谢徊心口莫名地一紧。 他皱着眉,语气依旧带着命令,却少了刚才的刁难:“脏死了!别捂了!跟我来!” 他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就去拉男孩的胳膊。 “你干什么?” 男孩惊疑不定,试图挣脱,奈何膝盖疼得使不上力。 “给你上药!啰嗦什么!” 谢徊不耐烦地用力一拽,力道没控制好,男孩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眉头死死拧在一起。 “小少爷!您这是……” 一个梳着圆髻的年轻女仆闻声小跑着过来,看到自家少爷拉着人家 小男孩,一脸错愕。 “花儿,去我屋里,把那个红瓷小药瓶拿来!快点儿!” 谢徊头也不抬地吩咐。 他半拖半扶地把男孩弄到亭子下,指着石凳,“坐这儿!” 林毅迟疑地坐下,眼神警惕地看着谢徊。 不多时,花儿气喘吁吁地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和一块干净的白棉布跑了回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大少爷,这……” “放下,你边上站着去。” 谢徊挥挥手,他拿起药瓶,拔开软木塞,一股淡淡的中药味散开。 他学着见过的大人模样,用棉布蘸了点里面淡黄色的药油,然后,竟直接伸手要去撩男孩那破洞裤子的裤腿。 “我自己来!” 林毅像受了惊的兔子,猛地按住自己的裤腿。 “啧!” 谢徊的少爷脾气上来了,觉得自己的“善心”被拂了面子。 他小脸一沉,带着骄横的语气:“把手拿开!你手上都是泥,脏死了!还想不想好了?” 他不由分说地拍开男孩护着膝盖的手,动作带着点气恼的粗鲁。 男孩的手被他拍开,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紧咬着下唇,看着谢徊有点出神。 心里乱成一团…他不记得我,也是,他是名副其实的小少爷,我是他同父异母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谢徊这才如愿以偿地掀开了那破旧的裤腿。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混着泥土和血污,看起来比刚才更糟了。 他拿着蘸了药油的棉布,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棉布按了上去。 “嗯……” 药油刺激伤口的剧痛让林毅闷哼出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角瞬间又渗出大颗的汗珠,死死咬着的下唇。 谢徊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手一抖,药瓶差点脱手。 他抬头看着男孩隐忍的侧脸,那颤抖的睫毛,还有那顺着下颌滑落的一滴汗珠,心里痒痒的。 他放轻了动作,屏住呼吸,用棉布一点点拭掉伤口周围的沙土。 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小腿的肌肤,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皮肤可以这样软。他偷偷抬眼去看男孩的脸,男孩依旧紧闭着眼,眼底浮现出脸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悸动。 “喂,” 谢徊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睫毛颤了颤,那双黝黑的眸子湿漉漉的,望向谢徊时,带着一丝迷茫,这眼神让谢徊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毅。” 男孩的声音很低,显得不知所措。 “林毅……” 谢徊忍不住咂舌,神情舒缓,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盯着林毅的脸,看着他额角沾着的一小块泥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替他擦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抹泥灰时,林毅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惊到,身体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谢徊的手僵在半空,一股被拒绝的恼怒和莫名的委屈涌上来。他小少爷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别人想他还不给呢! 他霍地站起身,小脸绷得紧紧的,刚才那点隐秘的悸动被强烈的自尊心压了下去,语气又变得骄横:“不识好歹!药上完了,拿着你的破球,赶紧走!” 他指了指那个藤球,声音又尖又刺。 林毅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没说话,只是咬着牙,忍着膝盖的剧痛,挣扎着从石凳上站起来。 动作牵扯到伤口,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更白了,额上冷汗涔涔,但他硬是没让自己再坐回去,也没让一丝呻吟逸出唇边。 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藤球,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小小的背影在春日暖阳下显得格外单薄而执拗。 他弯腰拾起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墙角落那道小小的角门挪去。 谢徊站在原地,看着他倔强的背影,看着他每走一步那破裤子下渗出的血印子似乎又深了一点,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烧得他心口发堵,又夹杂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却又好像搞砸了什么。 情急之下,他猛地从自己贴身的小马褂口袋里掏出一串东西——那是他平日里盘玩的、颗颗圆润的珍珠小串,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喂!林毅!” 谢徊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林毅的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 谢徊几步跑上前,不由分说地抓起林毅那只沾着泥灰的手,将那串还带着他体温的珍珠用力塞进他掌心。 那微凉的珍珠触碰到林毅滚烫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颤。 “拿着!” 谢徊的声音依旧很冲,小脸却微微涨红了,“我……我刚刚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胡乱地找着借口,耳根发烫。 抿了抿嘴,“你下次可以来找我玩,我就住在这里。”他不敢看林毅的眼睛,只觉得塞珍珠时碰到对方皮肤的指尖,像被火星燎了一下,烫得他心慌意乱。 林毅低头看着掌心那串珍珠,又抬眼看向谢徊。 “我不要……” 林毅的声音干涩,想把珍珠还回去。 “你敢不要!” 谢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我谢徊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要就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他吼完,心跳得如同擂鼓,他不敢再看林毅的反应,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只留下林毅一个人,站在寂静的庭院里,掌心紧紧攥着那串珍珠。 膝盖的伤口火烧逐渐不疼了,他默默地将那串珍珠塞进自己破褂子最深的衣袋里。 然后,他抱着那个破旧的藤球,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那道窄小的角门,将满院的槐花香和那个骄阳般耀眼又灼人的小少爷,隔绝在了身后斑驳的粉墙内。 已经变成了厉鬼一百年的谢徊莫名走了神,想起第一次看他时的场景,喉咙动了动,渐渐将记忆中的小林毅与现实中的林毅重叠上。“我们的一切,不会被时间冲淡,永远珍藏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