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权倾天下》 第1章 病重 辉煌的宫殿中,女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停的传出。 殿中威严肃穆,宫女们似是没有听到声音屏息凝神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穿过层层纱幔,隐约可见一张华贵的紫檀寝榻,榻上铺着西域进贡的雪绒软衾,金线绣成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光。 姬天婳斜倚榻上,身姿慵懒曼妙,如瀑的青丝散落枕畔,与洁白的绸缎交织出墨色涟漪。 殿中幽暗,烛火摇曳,沉香自鎏金兽炉中升起,掩盖殿内弥漫的浓重药味。 “殿下。”青衣侍女疾步入内,恭敬地行了礼,“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要为您指婚。” 姬天婳闻言指尖微顿,殷红的丹蔻在奏折上轻点着。“哦?”她懒懒抬眸,眼底闪颇有些玩味,“是谁家的人?” 父皇真是一点也不安分啊。 她前未婚夫才入狱数月,这就赐新的了。 素心回到:“是临安王府的二公子景昭” “说是为了完成景澈世子与您婚约,二公子亲自去向皇上请的旨。” 临安王府世子景澈是姬天婳第一个未婚夫。 元皇后在世时就定下的。 景澈世子天人之资,才情出众,公主远去凉州时特前去陪驾。 但好景不长,天妒英才,景澈世子身患重病药石难医,兰摧玉折。 姬天婳立马将奏折盖上,放置手边,“景昭怎么回京了。” 景昭母亲生下他便去世了,临安王由此不喜欢他并且宠妾灭妻,景澈这个亲哥哥去世后,景昭在府里日子不好过。 最后是姬天婳偷偷把他接往凉州细心栽培。 素心是从小跟在姬天婳身边服侍,对公主与景澈世子之事皆是看在眼底。 二公子在凉州的事情她也极为清楚,她也不明白二公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竟然有想当驸马之心? “殿下,这次我们还动手么?” 以往公主的两个未婚夫都被处理了。 “他有传什么消息来么?”她漫不经心翻开另一本奏折。 “还未,若是二公子背叛殿下该如何处置。” 姬天婳眼神幽深,“他不会,再等等。” 临安王只听从皇上,从不随意站位,这一出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素心也希望二公子不要做出那种背叛公主的事。 素心出去准备点心的功夫,便收到了景昭的密函,“殿下,这是暗卫刚送来的二少爷的密信。” 密函有两张,想必在路上有事耽搁,才让两张送来的时间一样。 打开第一张写到。 殿下见字如晤, 前些日子临安王以为母亲兄长重修陵寝为由将我骗回江南。回去后我才得知是陛下要他将家中子嗣送您做驸马。那老头忌惮您的威名,不敢让那俩庶子去,便想着让我去。 老头让我来做他内应,说叫我好好当驸马,吹吹殿下枕头风,他说我表现的好的话,就把世子之位传给我。我呸,我才不稀罕他那破世子呢,不过殿下的的驸马我是真想当。 姐姐济学堂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当一切都步入正轨,您放心。 景昭在第一张中写了他来京的缘由,姬天婳又打开第二张。 殿下万安, 奔波途中得殿下生病的消息,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赶回京城到您身边照料。如今已入秋,天气变化多端,殿下务必注意身体。我这次从临安王处坑了不少好东西,等我到后都给您补身子。 素心鼓着小脸“殿下,二公子怎么说?” 要是景昭没有给出什么好的解释,她一定亲自解决他。 姬天婳眼含笑意,将信折好收起来,“无碍,赐婚的事先这样吧。” “放出消息说本宫药石罔效,命若悬丝。让白修远加大药量。”话刚说完,姬天婳便重重得咳嗽起来,随手拿起手帕遮掩,手帕上竟渗出血丝。 素心一脸担忧:“公主是药三分毒,您还是保重身体啊。” 姬天婳看着手中请立太子的奏折,“无妨,用不了多久了,鱼已经上钩了。” 是夜,月隐星辰,皇宫御书房。 姬渊坐在上首手握朱笔正仔细地翻阅奏折。 礼部侍郎周谦上书道,“国本不可久虚,当立太子以正朝纲。女主临朝绝非长久之计,今长公主殿下久病缠身无力政事,臣恳请陛下早定东宫,既可为陛下分忧解难,使长公主殿下静心修养,还可安社稷正民心。” 姬天婳自元后崩逝后,自请前往凉州封地,一待便是八年,期间敌军突袭,姬天婳亲率凉州军大败敌军,立下赫赫战功,但姬天婳也因此暗疾缠身,这才回京疗伤。 姬渊自知对长公主有愧,在姬天婳班师回朝那天,亲封她为护国长公主,许其摄政之权。 当时朝中大臣一方面忌惮姬天婳的战功一方面没有把她这个女子当回事,也不想跟刚与爱女重逢的姬渊做对,故反对较少。 但姬天婳杀伐果决自其摄政以来严查贪污受贿买官进爵之事,百官对其深感忌惮且怀恨在心。 如今她更是提出改革选官制度,从世家推荐固定名额,改为考核选拔,优者录用。 这样也就罢了,教育始终掌握在世家手中,各家什么水平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过是又增加了点门槛,倒也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姬渊对姬天婳的做法也是支持更多,为帝者自然也希望手下的官员皆是有实才之人。 只是姬天婳提议选拔范围扩展到了全国,不再像之前局限于世家。 这自然引起世家的不满,尽管各种典藏书籍甚至名人批注都只在家族内部借阅,但扩大选拔范围,仍会减少世家入仕名额,挤占他们的领地,若长此以往越来越多的平民掌握权力那他们这些世家也便不复存在了,这使世家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对于姬渊也是如此,在他的想法里,皇族就是最大的世家,民众开智越多,越不利于教化,他不知这个从小乖巧的女儿从哪学的离经叛道,或许自己真的太宠她了。 姬渊看着立太子三个字眼神幽深正欲批阅。 “陛下长公主府传来噩耗,说公主生命垂危,现已将太医院院判宣去救治了。”太监总管王内华焦急的上前禀报。 姬渊笔下一停,赤红的墨珠滴落在奏折上,随即便丢下朱笔,立马起身,“来人,摆驾长公主府!” 到底是元皇后所生,姬渊从姬天婳出生起便给足了宠爱和殊荣。 若不是...... 也不会生出嫌隙。 她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姬渊快马加鞭的来到长公主府。 深夜的公主府长灯林立,各个走廊拐角皆有宫女侍卫伫立两侧。 公主寝殿中纱幔被风吹的四散,鎏金兽炉吐得袅袅青烟再也压不住这漫天的药气。 太医院的太医、各地有名的大夫低头跪坐一地。 “皇上驾到!”王内华阴柔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姬渊袖摆一挥免了所有人的礼,大步朝寝榻冲去。 姬天婳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双眸紧闭,额前不时渗出薄汗,素心侍奉在旁不停擦拭。 姬渊看到眼前的模样满是心疼,握着姬天婳落在枕畔的手,入手的冰凉让他一惊。 又摸了摸姬天婳的额头,却是极为烫。 心疼地接过素心手中的锦帕,仔细地为姬天婳擦着。 “公主的病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见好转,竟然还恶化了。” 太医院院判李继章滑跪着向前:“回禀陛下,殿下上热下寒,阳浮于表,肺络损伤,血溢脉外,久病及肾,真阴耗竭。” “恐、恐有阴阳离决之险。”李继章小心翼翼地说完,后背已被汗液浸湿。 姬渊果然震怒,多年的上位者气势磅礴,还未说什么底下便跪倒一片。 “可有挽救之法。”声音低沉喑哑。 李继章颤颤巍巍地答:“微臣已配好药正在煎煮,殿下喝下后若能熬过此夜,或可有痊愈之兆。” 罩中烛火摇曳,灯影映在姬天婳瓷白的脸上。 姬渊的心情也如这烛火摇摇欲坠。 药很快就被呈上来,姬渊亲手端着仔细喂进姬天婳口中,入少出多,未喝入的药液顺着嘴角流向脖颈。姬渊只好再为她擦拭。 恍然间姬渊想起从前,姬天婳幼年高热不起时他也是这么亲自照看。 就这么过了许久,姬渊一直守在床边,直至黎明破晓东方既白。 “父皇?” 姬渊趴在床榻变小亲,手中握着的手微动,上方传来喑哑的呼唤声,头脑顿时清明,神情激动“天婳你醒了!” “父皇,我还活着么?”姬天婳顶着惨白的小脸,虚弱地问道。 这可把姬渊心疼坏了,轻柔地帮姬天婳整理额前的碎发。 “傻孩子,有父皇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斜倚在门口的王内华听到动静,连忙将同样在地上趴卧着的太医院院判李继章摇醒。 李继章迷糊间拿起自己的药箱来到公主寝塌边为其诊脉。 良久,又仔细观察姬天婳的眼睛、舌苔等 恭喜到,“回禀陛下,长公主殿下洪福齐天,凤体转安,只是仍有暗病残余,需得日后精心调理,必能祛病延年,福寿绵延。” 姬渊大喜,“尔等治病有功,赏!” 姬天婳侧仰着头,手伸向姬渊,声音虚弱地用气声说到,“父皇,此番病重,我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想开了许多,之前是我涉世未深,以为有父皇庇佑就万事皆成,肯请父皇收回我理政之权,使我得以调养身体,尽心为您献孝心。” 姬天婳在看到上书立太子的奏折时,便想好了这一出以退为进。 官制改革涉及较深,不仅世家不会让她做成皇上也会百般阻挠。 姬渊看着这酷似显皇后的容貌,愧疚之心大起,似乎是他想多了,只觉得委屈了姬天婳。 拉住姬天婳冰凉的手,双手捂着,“天婳父皇给你的永远不会收走,只是这权力的使用是要仔细斟酌,不能仅凭一时之气贸然行事。” “这选官制度改革还是暂停吧。” 姬天婳知道此事难度极高,此次只是试探一番,便受如此大的阻碍。 “婳儿父皇老了没办法护你一辈子,朕想给你赐婚,临安王府的嫡次子景昭如何,你应当认识他。” 姬天婳装作嫌弃,转身背对姬渊。 “父皇这是不想要女儿了吗?这么着急将我嫁出去。” “只是想多个人照顾你罢了,一会儿退朝后朕宣他来给你见见。” “时候不早了,朕先去上朝了,你安心养好身体。” 第2章 赐婚 城东一座宅院内。 男子静静凝视着面前展开的画卷。 画中是以护国长公主为原型的神女图,精细的线条将画中人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的模样勾勒的淋漓尽致,令人心生敬意,可见作画人技艺精湛。 景昭面无表情,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低头的眼眸,只有紧握发白的双手透露出他的紧张不安。 侍从敲门而入,“公子,陛下离开了。” 景昭焦急地询问“殿下怎么样?” “长公主已脱离危险了,陛下在公主府守了一夜公主苏醒后才离开。” 此时景昭的手才缓慢放开,犹如劫后余生,紧握的掌心竟然已经被指甲划破,渗出血珠。 青岳看到也没表现太过震惊,只能默默去拿伤药帮公子涂抹。 公子喜欢长公主简直是府内人尽皆知,这种紧张到伤了自己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今日上朝会正式下旨赐婚,公子日后有正当理由去探望了。” “殿下不一定想见我。” 自己这招先斩后奏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她的不满,景昭此时没有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果断,只有深深的忐忑和担忧。 不过如此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前两个未婚夫什么下场他很清楚,他现在也在等迎接他的是什么结果,能成为殿下的未婚夫已是今生有幸。 她处境困难,丞相一派想削她的权。皇上虽然表面对她纵容也想通过赐婚牵制,避免她权利过大。 也正因为临安王府从不站队,只听从皇上吩咐,且景昭年轻毫无建树这才给了他机会。 “青岳,你把从临安王那带来的补品都给殿下送去。” “属下遵命。” 此时朝堂上,一部分人请求将公主削权,一部分请求皇上设立太子。 姬渊共有三子,大皇子如今而立之年,才情出众,声名远扬,且与人为善在文武百官中颇受推崇,母妃出身寒门,乃没落世族之后,家中只有一人入仕且职位不高。 二皇子年已十五,母妃谢贵妃乃丞相嫡女,出身高贵,为北方世族之首谢氏之女,太后亦是谢氏女,故二皇子年幼之时便已被视作太子。 三皇子尚且年幼母族也较为平凡,是故也没什么存在感。 而今日朝堂,以丞相为首自然是要推举二皇子为太子的。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实现。 姬渊只留了一句“长公主是朕亲封的护国长公主这一点不会变,至于太子之事不急日后再议。”便退朝了。 随着皇上未立太子的消息传入公主府,太监王内华也带着赐婚圣旨来了。 姬天婳此时还在床榻上躺着,虽然已经吃下白修远配置的解药,但长久伪装重病之人对她的身体也有不小的伤害,保险起见还需静卧数日,这样也正符合她久病初愈的样子。 “奴才叩见殿下,殿下千岁万安。” 王内华对姬天婳恭敬地行了个礼,“殿下,恭喜您,陛下给您赐了一门好婚事啊。” “哦?”“喜从何来啊?”姬天婳不甚感兴趣的模样。 王内华能当上太监总管自然是人精,长公主除了第一任未婚夫景澈世子,陛下又先后赐婚过两次。 一次是王尚书家的嫡长子,美名远扬,才韵不在景澈世子之下,赐婚不久后便被长公主发现流连花柳,私狎妓乐,遂被长公主丈责四十,游街示众,并退回婚约,罚其终身不可娶妻。 第二次是北方世族郎氏本家嫡子,赐婚圣旨还没下,郎氏就被公主以卖官进爵,贪污受贿抄家了。 这两次后陛下原本对给长公主赐婚一事已经搁置了,但公主权利越大,陛下就越要设法牵制。 可此时公主残暴嗜血,杀伐果断的传闻深入人心,再加上前几任未婚夫都没什么好下场,就更无人敢应 正好这时,临安王嫡次子景昭回京,姬渊才想起这么个人,景昭今刚满十八,年岁合适,且临安王立场坚定只听从陛下,便立马召景昭进宫。 “殿下,景昭公子传说洁身自好,年岁十八也没有一个通房,并且这临安王府是陛下的心腹,将二公子赐您做驸马可见对您的宠爱啊。” “行了,你下去吧。” “诺,奴才去临安王府宣旨了。” 这边景昭早早得到消息,提前整理好自己,端坐在屋中等待宣旨。 青岳前来通报,“公子,宫里来人了,已经快到前厅了。” 景昭最后整理一下仪容,便往前厅赶去。 与刚赶来的王内华正好相遇。 王内华见此人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墨发被一枚青玉簪稳稳地固定住,容貌俊美非凡,周身气质清冷不宜靠近,长得神似临安王府原世子景澈。 “公子可是临安王府二公子景昭。” 王内华只在景昭刚回京陛下召见时远远看过。 景昭看此人手端圣旨,双手作揖,“正是在下。” “公子真是风华绝代,王爷真是有福啊。”王内华心中感叹,这临安王府风水养人啊,怎么儿子个个都这么钟灵毓秀,不过都是他们公主的。 景昭对王内华的感叹不置可否,母亲生他时难产而亡,父亲宠妾灭妻,若不是兄长护佑,他早已不知是何处浮萍,兄长早逝逼得他不得不快速成长。 临安王府地处江南,如今京城只有景昭一个主子在,因此宣旨时只要他在就行。 王内华恭敬地展开圣旨,景昭殷切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长公主姬天婳,金枝玉叶,蕙质兰心,钟灵毓秀,貌若洛神;临安王嫡次子景昭,气宇轩昂,文韬武略。二人良缘天定,佳偶自成,今特此婚配,以成金玉良缘,结琴瑟之好。大婚之期,待公主病愈之后,择吉日另谕。钦此。” “公子这圣旨您请收好。” 景昭双手接过,眼带笑意:“多谢公公。” 青岳上前拿出准备好的金银,端送给王内华“公公,这是我家主子备下的薄礼还望您收下。” 盘中金银摆成小山高,被红绸缎盖着,约着有数百块金锭。 王内华也暗中高兴:“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奴才在此恭祝驸马公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驸马爷,宣旨前皇上口谕,让您领旨后去公主府服侍殿下,多培养一下感情。” 景昭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殿下相见,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见殿下了,以殿下未婚夫的身份。 “奴才话也带到了,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景昭小心翼翼的将圣旨放入提前准备好的锦盒内,放置于床榻前的柜子中,而后又开始思考起穿着来,适才没想过自己今日就有幸得见殿下,故只是只是庄重的穿衣,而现在他认为得再用心点。 景昭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样的,又换了好几身衣服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最后换了一件天青色云纹缎袍,又取来一支墨玉簪子替换了原先的发饰,把自己打扮的活像他哥翻版。 青岳看到后,颇有些无语:“公子真的要这样吗?” 景昭理了理衣袖,一本正经地回他:“非常有必要。” 景昭心想公主应该是喜欢兄长的,并且这样穿的话公主可能一时心软爱屋及乌,能得殿下多一点怜惜也好,不要生他先斩后奏之气。 姬天婳此时已经梳洗完坐在殿中。 小脸未施粉黛,身着暗红色缎裙,裙边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发丝仅用一根飘带束着,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素心前来通报“殿下,二公子来了。” 姬天婳闻言收起信件,“让他进来吧。” 景昭恭敬地跪在殿外,正前方殿中上座的是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臣临安王之子景昭,拜见护国长公主殿下,恭祝殿下万福金安,平安顺遂。”声音清冽如松,但音调中的略微颤抖暴露了他的紧张。 “上前入座吧。” 景昭得到应允后行了一个极为周到的礼数,缓缓起身进入殿中,心怦怦的跳。 姬天婳也一愣,神情恍惚。 两年未见,怎么会如此像景澈了...... 眉眼几乎一摸一样,只是周身气质有所不同。 景澈温润如玉,待人接物处处礼仪周全,犹如太阳温暖着众人。 而景昭虽然容貌与景澈几乎如出一辙,但浑身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姬天婳双眸微睁,不经意间吸了口凉气,激得她喉间一痒,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景昭顿时想上前想要为她奉茶,旁边的素心早已将温茶端至姬天婳手边,景昭只好愣站在原地。 姬天婳喝下茶后一感觉好多了,看到景昭还在原地站着,指了指离得最近的左下方空着的位置“你且入座吧。” 景昭已经平复心情,双手作揖,“谢殿下”鞠躬坐下。 身形如松,背脊挺直,等待着姬天婳的发落。 姬天婳看着他这绷紧的模样一真好笑,“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吗?” 景昭低头认错,“殿下恕罪,我错了,我不应该没事先向您请示就私自去找陛下赐婚。” 姬天婳上前一步,“现在知道错了,不是还要当我驸马吗?”手勾住景昭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景昭毫无准备的跟姬天婳对视,落尽那双幽深迷人带着探究的眼神,“殿下……” 猛然咳俩两声,离开了对视,立马转移话题景昭顿时清醒,“公主您身体还好吗?” 姬天婳在他咳嗽时就松开了手,“没什么大碍。” 姬天婳没想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的就想要靠近那张与景澈相似的面容。 “你来的正好,你也是时候入仕了。” 凉州那种地方不适合他施展拳脚。 景昭是个极为聪明的人,除了文学上与景澈不相上下,武学上也极具天赋。 姬天婳本想等改革官制后再叫他回来,不过现在来也正好。 景昭现在也看出姬天婳没有罚他的意思,“殿下有事派我吗?” “明日你就去礼部报道吧,帮我看着礼部侍郎。” 现在的礼部尚书之位空悬,由侍郎周谦主管,周谦为人刻板,极其看不惯女子当政,其师从谢氏,自然拥护二皇子上位。 四年一次的秋祭由礼部主要负责,这次的秋祭姬天婳会与姬渊一同祭拜天地,故不可出一点差错。 景昭双手一并作揖,“遵命,但凭殿下吩咐。” 他这一行礼,叫姬天婳看到了掌心的伤痕。 二人离得极尽,景昭行礼间姬天婳瞟见他手心的伤痕,“你手怎么回事?” 景昭武功极高,甚少有人能上他。 景昭将手藏于身后,“没什么,殿下您看错了。” 姬天婳脸色逐渐暗沉,景昭能感觉到她上升的怒气。 “伸出来。”语气威严不可违背。 景昭只好伸出双手,“不小心被猫抓伤了” “这是猫的抓痕吗?” 景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殿下就别问了,不是什么大事。” “涂药了吗” “已经涂过了” 姬天婳想着景昭可能跟人打架了不好意思说,也没当回事,“留下吃饭吧。” 父皇应该去很乐意见到这个画面。 “诺。” 第3章 灾情 用完饭后姬天婳就让景昭退下了。 素心上前禀报到,“殿下,刚刚城外钦州来使,说钦州大雨三日仍不见停似有成灾之相。正巧大皇子在那,现在人已经被大皇子带走了。” 钦州地处西南之地,非丞相权力之地,也非公主领地,钦州刺史据说还为官清廉,乃白家门生,地界由白氏一族独大,白氏无人入仕,自然无人上达天听,不过有的是人想帮他们。 大皇子早就派人拉拢白氏,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钦州的灾情。 “钦州如今情况如何?” “我们的人消息也传来了,大雨数日不停,河流漫出洪水侵袭,有些许山体滑落导致楼房被淹,情形严峻。” 钦州临近浚河水系,一旦雨水无法及时排除,便会河水泛溢冲毁堤坝,对下游的村落农田将会是灭顶之灾。 自姬天婳当政以来就派人重新堪画水域山势地形图,根据区域划分设立河道长,专管一地的河流情况,检测水情,尤其对河水堤坝维护加固,需及时上报灾情,延误者受罚。 钦州这次竟没有一人提前上报,不是灾情太大就是有人玩忽职守。 姬天婳不由得皱紧眉头,“让钦天监测算天气形势明日早朝前务必报给皇上。钦州各商铺早做准备。若朝廷支援不急即刻开仓放粮。” “遵命。” 皇宫。 王内华踱步到姬渊身前,俯身禀告到,“陛下,长公主将二公子留下用餐了。” 姬渊嘴角勾起,摸着胡子满意大笑,“好,景昭这小子有点能耐。” 姬渊拿起桌上密信,“婳儿刚刚上书说赐景昭礼部郎中一职。” 礼部主管祭祀,多选世家大族子弟担任,之前的礼部郎中是郎氏子弟,也就是姬天婳上个未婚夫,礼部尚书也是郎氏中人,但也因郎氏买官进爵一事流放。因此礼部职位较多空置。 景昭是临安王府的二公子,身份上自然没有问题,姬渊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看来这次是有点中意了。” 王内华给姬渊奉上茶水,“陛下为公主婚事操心忧虑,这下终于能安心了。” 姬渊也甚是欣慰,“把我那幅绝版的鸳鸯图赐给景昭吧。” 景昭回去没多久就收到了皇宫送来的赏赐以及自己的任命书和朝服。 打开画卷,是名家王先从早年之作,图中鸳鸯戏水栩栩如生。 “帮我把它挂在床边吧。” 青岳正奇怪自家公子从小画技超群,家中名画收藏数千,皇上赏赐再好也不见得挂床头的。 接过画一看,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就去床榻前挑选位置了。 第二天景昭上朝。 众人只见一俊美少年,身着五品青衣官服从殿外缓缓至于殿内末席。步伐走动间衣料上暗织的云纹在光下若隐若现,腰间银带上悬一枚白玉禁步,透着清冷疏离之感。 旁边的大臣不由得心想。 都穿的官制朝服,怎么看着质感差距这么大。 怪不得招长公主喜爱。 礼部侍郎周谦正巧踏入殿中,与殿门口的景昭对视。 景昭昨日被赐予长公主做驸马后,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他什么下场。 没成想人进公主府后不但没有被赶出来,反而传出公主留餐的消息。 本来都还不相信,晚上的一纸诏书的认命彻底惊呆了众人。 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得公主青睐。 今日一见周谦了然一笑,那笑带着些许讥讽,“景郎中当真是好颜色,日后你我皆是礼部同僚,还请您多多关照,替我在长公主面前美言几句。” 周谦上书削权时就做好了被长公主报复的准备,在他看来女子当政本就颠倒阴阳违背天理,即使长公主战功硕硕但终究不合正统,二殿下才是众望所归。 他对以色侍人的景昭自然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景昭敏锐的察觉到了周谦的暗讽,不过并没有生气,反而恭敬地回了个礼,“下官不敢,同为陛下臣子,自当尽心尽力。” 周谦冷哼一声,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很快殿中大臣两侧站齐。 姬渊入座,右下方空置一座,正是姬天婳的位置。 王内华手中拂尘甩起,“上朝!” “朕昨晚得钦天监勘测,说西南钦州地区似有水灾之相。但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众爱卿可有何见解。” “回禀皇上,钦州至中原快马不停也需两日,若到京城说明灾情已现,到那时就有些晚了,可先派一小队赈灾队伍前往,既可调查灾情之真伪也可对此预防一二。” 回的人是工部尚书李重。 谢丞相反驳道,“臣觉得天象之说神秘莫测变幻多端,若钦州没有灾情,出动赈灾反而会引起民众恐慌也劳民伤财。” 大皇子姬天昊在姬渊上朝就提出钦州灾情一事就有些意外。 钦州信使昨日被他所截,本想昨晚列几条救灾措施,今天早朝一起向父皇禀报,没想到晚了一步,反而有耽误灾情之过。 几息时间长姬天昊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硬着头皮站出来,“父皇,儿臣有奏。” “你说。” “昨日在城东儿臣偶遇到一人自称钦州信使,信使说钦州大雨三日不绝,恐成水灾,故前来京城求救。” 姬渊立马变了脸色,“什么!” “为何昨日不报!” “那人身上没有钦州令牌,仅凭他一口之言儿臣怕此人谎报灾情,便先派人调查,想着有确实消息之后再向您禀报。” “愚蠢!”姬渊拿起手边的奏折向姬天昊头上扔去。 姬天昊连忙跪下:“父皇息怒,儿臣派人调查时也让他们带好救灾粮食药物等。” “皇上,大皇子也不是有意为之,也是为了更加稳妥。” 姬渊皱眉生气地摸着胡子,看向姬天昊的目光都带着嫌恶。“信使呢,带上来。” “儿臣将他安排在宫门口候着,这就传他上来。” 钦州信使将他来之前钦州的灾情叙述了一遍哭诉到:“请陛下派人救灾啊,如今已过去数日,若大雨连绵不断,城中房屋必已经被淹没,百姓流离失所。” 姬渊听着信使的?话心里越发沉重。 “朕要派一个人前去救灾,诸位可有自荐者。” 众人在听完灾情描述后,没人想去揽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 姬渊审视的目光扫视着。许久都无人上前。 这时王内华上前递了个折子。 “长公主殿下听闻钦州大雨,心急如焚,向您递的折子。” 景昭本来在后排站着,周身间仿佛有层屏障般将他与周围人隔开。 所站之地离皇帝较远,且今日第一天上朝,自然没什么能插画的。 但他还是敏锐的听到了长公主三个字。 原本不知道在哪飘忽着的视线,被王内华手中的奏折吸引了目光。 姬渊打开,里边写着。 父皇亲启:身为护国长公主,自当为国尽心尽力。听闻钦州水患肆虐,孩儿无比担忧。女儿愿献出长公主府一年俸禄,用以赈灾救济。只怪女儿身体有恙不能亲至,望父皇原谅。以下是女儿对这次灾情的赈灾计划,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姬渊往下看到姬天婳所列的计划,眼神逐渐幽深,只觉得计策之精妙,不禁感叹姬天婳的才能卓越。 对比之下,姬天婳显得诚恳至极。 姬天婳提议命平西将军胡海威为赈灾使,胡海威曾在凉州处理过灾情救助,在流匪镇压还是堤坝建设之前都有经验。 姬渊将姬天婳推荐人这一段忽略掉了,反而有些排斥。 据他所知胡海威出身于凉州寒门家庭,入仕无门只能投军,一步步从无名小卒走到了平西将军这一步,背后少不了姬天婳的提拔。 姬渊信他的能力能够处理好,但此时姬天婳风头正盛,不能再助长了。 想了许久,姬渊开口,“大皇子,朕命你为赈灾使,亲至钦州调查灾情,开仓放粮,组织修堤。” 姬天昊上前一步,“我定不负父皇信任,将功补过。” 见姬天昊谢恩后,姬渊又往殿后看去,“景昭何在?” 景昭缓步上前,衣袂如流云般轻曳,周身透着几分疏离的清贵之气,双手作揖,“臣在。” “朕命你为副赈灾使,协助大皇子一同前去。” 姬渊对景昭很是满意,派他去赈灾也是有意培养。 景昭缓缓跪下行礼:“臣遵旨。” “好,命你二人速速准备,即日启程!” 事情定下后,姬渊便宣布了退朝。 景昭本想赶紧回府向公主禀报此事,但却被王内华拦住了去路。 “景郎中陛下有请。” 景昭只好跟上去。 来到了御书房。 屏风背后之人除了姬渊还能是谁,景昭立马就要跪下,“臣景昭见过陛下。” 姬渊从屏风中走出将他虚扶起,“赐坐吧。” 姬渊端坐于上位,说话间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朕今日找你来,是有事想找你说。” “景爱卿,朕把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你。你与朕就是一家人。” 景昭面带感激,似有所动。 姬渊继续讲到,“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捧谁谁就能一步登天。”说完深深地看着景昭。 景昭自然听得出这是姬渊对他的试探和拉拢,装作敬重地跪拜,“臣明白,臣与公主一定好好侍奉陛下。” 姬渊对景昭的识相很是满意,“你且下去吧,跟公主告个别。” 景昭低下头,“诺。”